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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frank511127 於 2014-11-3 08:59 AM 編輯

第八章 雪地殲仇

項少龍與滕翼挨坐在屋內窗子兩旁的牆腳處,靜心守候凶殘敵人的來臨。滕翼的情緒平復下來,顯出高手的冷靜和沉穩,但眼裡深刻的苦痛和悲傷卻有增無減。項少龍想分他的神,問道﹕「滕兄是否自少便在這裡狩獵為生呢﹖」滕翼默默想了一會,沉聲道﹕「實不相瞞,我本有志於為我韓國盡點力量,所以曾加入軍伍,還積功升至將領,後來見上面的人太不像樣,只知排擠人才,對外則搖尾乞憐,心灰意冷下才帶同家人,隱居於此,那知...」

蹄聲隱隱傳來。兩人精神大振,爬了起來,齊朝窗外望去。雪花漫天中,在這銀白色世界的遠處,一隊人馬,緩馳而至。項少龍一看下眼也呆了,失聲道﹕「至少有六、七十人!」滕翼冷冷道﹕「是九十至一百人。」

項少龍仔細看了一會,驚異地瞧了他一眼,點頭道﹕「你的觀察很準確。」滕翼道﹕「項兄你還是走吧!憑我們兩人之力,加上陷阱也對付不了這麼多人。」

項少龍本來頭皮發麻,暗萌退走之念,現在明知滕翼要決意死戰,反激起了豪氣,沉聲道﹕「滕兄不要這麼快便洩氣,只要我們能堅持一會,天色一黑,便大利於我們的行動,哼!我項少龍豈是臨陣退縮的人。」滕翼感激地看他一眼,再全神貫注往逐漸迫近的敵人處。此時天色轉黯,項少龍用足目力,劇震道﹕「是囂魏牟!」心中湧起強烈的歉意。

滕翼早聽了他的事,一呆道﹕「是齊國的囂魏牟!」嘆了一口氣道﹕「項兄不要自責,這完全不關你的事,你也是受害者吧了!」項少龍見他如此明白事理,心結稍解,亦更欣賞這甘於平淡隱居生活的高強劍手。

這時大隊人馬來至屋前外邊的空地處,紛紛下馬。項少龍和滕翼兩人埋伏的那所房子,正是慘劇發生的地方,照常理,囂魏牟的人絕不會踏進這間屋來的。囂魏牟臉色陰沉,征勒站在他旁,臉色亦好不了多少。看著手下們把馬鞍和行囊由馬背卸下來,搬進其他屋內去,囂魏牟咒罵一聲,暴躁地道﹕「我絕不會錯的,項少龍詐作朝楚國逃去,只是掩眼法。而他若要回趙,便只有三條路線,諒他也不敢取道我們的大齊和魏國,剩下便只有這條韓境的通道,但為何仍找不到他呢﹖」

征勒道﹕「我們是乘船來的,走的又是官道,比他快了十來天也不出奇,現在我們布置停當,只要他經過這裡,定逃不過我們設下的數十個崗哨。」囂魏牟道﹕「記得不可傷趙倩!」話畢朝項滕兩人藏身的屋子走來。

項滕兩人大喜,分別移到門旁兩個大窗,舉起弩弓,準備只要他步進射程,立即發射。征勒叫道﹕「頭子!那間屋...」囂魏牟一聲獰笑道﹕「這麼精采的東西,再看一次也是好的,我最愛看被我姦殺了的女人。」說完大步步去。項滕兩人大喜,蓄勢以待。

忽地遠處有人大叫道﹕「頭子!不妥!這裡有座新墳。」項滕兩人心中懊悔,想不到囂魏牟這麼小心,竟派人四處巡視。知道機不可失,機括聲響,兩枝弩箭穿窗而出,射往囂魏牟。此時這大凶人距他們足有三百步之遙,聞破風聲一震往旁急閃。他本可避開兩箭,但項少龍知他身手敏捷,故意射偏了少許,所以他雖避過了滕翼的箭,卻閃不過項少龍的一箭,貫肩而過,帶得他一聲慘嚎,往後跌去,可惜仍未能命中要害,不過也夠他受的了。

這時近百人有一半進入了那六間屋內,在外的四十多人齊聲驚呼,朝他們藏身的屋子衝來。項少龍和滕翼迅速由後門退去,來到屋後,燃起火箭,朝其他屋射去。這些屋頂和松木壁均被他們下過手腳,在外面抹上一層易燃的松油,一遇到火,立即蔓延全屋,連閉上的門窗亦波及了。北風呼呼下,進了屋的人就像到了個與外隔絕的空間,兼之奔波整天,都臥坐下來歇息,那知外面出了事,到發覺有變時,整間屋都陷進了火海裡。一時慘號連天,有若人間地獄。

那些朝屋子衝殺過來的十多個賊子,眼看可衝上屋台,忽地腳下一空,掉進了項滕早先布下的陷阱去,跌落十多尺布滿向上尖刺的坑底去,那還有倖免或活命的機會。瞬息間,近百敵人,死傷大半,連首領囂魏牟都受了傷。滕翼兩眼噴火,一聲狂喊,衝了出去,見人便殺。項少龍由另一方衝出,兩枝飛針擲出,先了結兩個慌惶失措的賊子,拔出木劍,朝囂魏牟的方向殺去。

囂魏牟被征勒和另一手下扶了起來,移動間肩頭中箭處劇痛椎心,自知無法動手,雖見到大仇人項少龍,仍只能恨得牙癢癢的,而己方只剩下二十多人,憤然道﹕「我們走!」征勒和手下忙扶著他朝最近的戰馬倉皇而去。項少龍眼觀八方,大叫道﹕「囂魏牟走了!」眾賊一看果然不假,又見兩人武技強橫,己方人數雖佔優勢,仍佔不到半絲便宜,轉眼又給對方殺了五人,心膽俱寒下,一哄而散,紛紛逃命去了。項少龍和滕翼見機不可失,全力往囂魏牟奔去。

幾個忠於囂魏牟的賊子返身攔截,給這如猛虎出柙的兩大高手,幾個照面便了賬。項少龍踢飛了一名敵人後,迅速追到囂魏牟身後。征勒見離馬匹尚有十步距離,拔劍回身,攔著項少龍。項少龍大喝一聲道﹕「滕翼!追!」一劍往征勒劈去。征勒不愧一流好手,運劍一擋,奮不顧身殺來,一時劍風呼嘯,殺得難解難分,最要命是征勒全是與敵偕亡的招數,項少龍一時亦莫奈他可,惟有等待他銳氣衰竭的一刻。

這時囂魏牟已跨上馬背。滕翼剛好撲至,一劍劈出。一個手下剛要回身應戰,竟被他連人帶劍,劈得濺血飛跌七步之外,可知他心中的憤恨是如何狂烈。囂魏牟強忍傷痛,一夾馬腹,往外衝出。滕翼一聲暴喝,整個人往前撲去,大手一探,竟抓著馬的後腳。戰馬失去了平衡,一聲狂嘶,側跌往雪地去,登時把囂魏牟拋下馬來。征勒扭頭一瞥,立時魂飛魄散。

項少龍那肯放過時機,「嚓嚓嚓」連劈三劍,到第三劍時,征勒長劍盪開,空門大露。當滕翼撲過去與囂魏牟扭作一團時,項少龍木劍閃電刺入,征勒一聲慘哼,整個人往後拋飛,立斃當場。此時囂魏牟臨死掙扎,一手捏著滕翼喉嚨,正要運力捏碎他的喉骨,卻給滕翼抓著露在他肩外的箭簇大力一攪,登時痛得全身痙攣,手也鬆了開來。

滕翼騎在他身上,左手用力一拔,弩箭連著肉骨鮮血噴濺出來,囂魏牟痛不欲生時,他的右拳鐵鎚般連續在他胸口擊了十多拳,骨折聲爆竹般響起,囂魏牟七孔濺血,當場慘死。然後滕翼由他身上倒了下來,伏到雪地上,失聲痛哭起來。

意料之外地,項少龍由囂魏牟身上搜到他失去了的飛虹劍,心中不由感慨萬千。項少龍把趙倩由隱蔽的地穴抱起來時,趙倩擔心得臉青脣白,嬌軀抖顫。大雪停了,繁星滿天,壯麗迷人。項少龍愛憐地痛吻她香脣,把她攔腰抱了起來,往墳地走去。滕翼割下了囂魏牟的首級,在墳前焚香拜祭。

項少龍放下趙倩,道﹕「滕兄今後有何打算﹖」滕翼平靜地道﹕「我甚麼都沒有了,除了一人一劍外,再無掛慮。項兄若不嫌棄,以後我滕翼便跟著你,甚麼危難艱險也不會害怕,直至被人殺死,好了結這淒慘的命運!」

項少龍大喜道﹕「我喜歡還來不及,但滕兄不須如此鬱結難解,不若振起意志,重過新的生活吧!」滕翼搖頭道﹕「項兄不會明白我對妻兒和親人的感情的了,那是我生命的一切,現在我已一無所有,除了項兄的恩德外,我再不會對任何人動感情,那太痛苦了。」

趙倩鼻頭一酸,飲泣起來。滕翼嘆道﹕「唉!愛哭的小公主!」項少龍摟著趙倩,淡淡道﹕「囂魏牟這首級會很有價值,滕兄有沒有方法把它保存下來!」滕翼道﹕「這個容易得很,包在我身上好了!」

有了滕翼這識途老馬,路上輕鬆多了。他不但是出色的獵人,也是燒野味的高手,又懂採摘野生植物作佐料,吃得項趙兩人讚不絕口。滕翼對大自然有著宗教的虔誠,深信大自然有著各種各樣的神靈,每到一處,必親吻土地和禱告祈福。五天後,他們到了靠近魏境一條大村落,數百間房子和幾個牧場分布在廣闊的雪原上,風景優美,充盈著寧洽的氣氛。實是這戰亂時代中避世的桃源。

滕翼不但和這裡的人非常稔熟,還備受尊敬,幾個放羊的小子見到他來,立時飛報入村,還有人打響了銅鑼出迎。趙倩看著有趣,展露出甜甜的笑容,看得項少龍只想立即帶她入房憩息,共度春宵。沿途不住有男女老幼由屋內走出來向滕翼打招呼,男的忍不住狠狠盯著趙倩,女的卻在偷看著項少龍。十多條狗兒由四方八面鑽了出來,追在他們馬後,還對滕翼搖頭擺尾,表示歡迎。

「滕大哥!」聲音由上方傳來。項趙兩人嚇了一跳,抬頭望去,只見一個十六、七歲的瘦削青年,手足纖長,臉容不算英俊,但整個人卻有種吊兒郎當的瀟灑,掛著樂天坦誠的笑容,兩腳搖搖晃晃的,竟坐在一棵參天大樹掛滿冰霜雪花的橫幹上,離地足有三丈的距離,教人擔心他會坐不穩掉下來時,那就糟了。

趙倩驚呼道﹕「小心點啊!不要搖晃了!」那青年「啊!」的一聲,似乎這時才知道危險,慌得手忙腳亂,更保持不了平衡,仰跌下來。趙倩嚇得閉上美目,卻不聞重物墮地的聲音。再睜開眼時,只見那青年兩腳掛在樹上,雙手環胸,正笑嘻嘻向她眨眼睛。趙倩狠狠瞪他一眼,怪他裝神弄鬼嚇唬自己。項少龍看得自嘆不如,由衷讚道﹕「朋友好身手。」

滕翼喝道﹕「荊俊還不下來!」荊俊哈哈一笑,表演似的連翻兩個筋斗,輕巧地落到雪地上,向趙倩一揖道﹕「這位氣質高貴的美麗小姐,請問有了夫家沒有?」

趙倩沒好氣地橫他一眼,暗忖自己正緊靠在項郎懷裡,他卻偏要這麼問人。滕翼不悅道﹕「修修你那把沒有遮攔的油嘴吧!這位是趙國金枝玉葉的三公主,怎到你無禮﹖」荊俊一震往項少龍望來,嚷道﹕「這位定是大破灰鬍和狼人的項少龍了!」

滕翼和項少龍大奇,交換了個眼色後,由前者問道﹕「你怎會知道﹖」荊俊道﹕「聽邊境處的魏兵說的,他們囑我替他們留心項爺和公主的行,若有發現,會給我一百個銀寶。」

趙倩駭然道﹕「你不會那麼做吧﹖」荊俊毫不費力躍了起來,往後一個空翻,然後跪倒地上,抱拳過頭道﹕「當然不會,在下還立下決心,決意追隨項爺,到外面闖闖世界,項爺請答應小子的要求。」

項少龍心中亦歡喜此人,望往滕翼,表示尊重他的意見。滕翼點頭道﹕「荊俊是這裡最優秀的獵人,精擅偷雞摸狗之道。今次我特別到這條村來,就是想項兄見見這終日夢想著要到外面見識闖蕩的小子。」項少龍哈哈一笑道﹕「起來吧!以後跟著我好了!」

荊俊喜得跳了起來,連續翻了三個筋斗,叫道﹕「讓小子先去探路,明早必有報告!」轉瞬去遠。項少龍見他這麼乖巧,心中大悅。

那晚他們就住進族長兼村長的家裡,接受最熱烈的招待。晚宴時,村裡的長者都來了,非常熱鬧,臨睡前,滕翼向兩人道﹕「今晚假若聽到異響,切莫出來,因為會有人來偷村長的女兒。」項趙兩人大奇,為何有賊來偷女人,也不可理會。滕翼解釋道﹕「這是本地的風俗,婚禮的前一晚都有這種偷新娘的儀式,大家裝作若無其事,新郎偷了姑娘回家後,立即洞房,明早天亮前回到娘家舉行婚禮,你們可順便喝杯喜酒。」

鑼鼓的聲音把睡夢中的愛侶驚醒過來。這時天還未亮,項趙兩人睡眼惺松由溫暖的被窩爬了起來,匆匆梳洗穿衣,走出廳堂時,早擠滿了來參加婚禮的人。他們和滕翼被安排坐在主家之後觀禮。村長和四位妻子坐在最前排,那對新婚夫婦穿著紅衣,頭頂冠佩,各跪一方,手上都捧著一筐鮮果。賓客們拍手高歌,表示祝賀。

趙倩看得眉開眼笑,湊到項少龍耳邊道﹕「項郎啊!倩兒也要那樣穿起新娘喜服嫁給你。」項少龍心中一甜道﹕「有朝一日逃出邯鄲,我們立即學他們般舉行婚禮好嗎﹖」趙倩願意地猛點頭。

這時有人把七色彩線拴在一對新人的手腕上,人人唸唸有詞,祝賀他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儀式既簡單又隆重。接著在村心的大宗祠外筵開數十席,全村的人都來了,穿上新衣的小孩更是興奮雀躍,用他們的歡笑和吵鬧聲為婚宴增添喜慶的氣氛。酒酣耳熱時,荊俊回來了,湊在滕項兩人身後低聲道﹕「魏趙間的邊防比平時嚴密了很多,人人都摩拳擦掌要拿項爺和公主去領賞,幸好我知道有條隱秘的水道,若趁大雪和夜色掩護,定可偷往趙國去。」

項少龍喜道﹕「快點下雪就好了!」滕翼仰望天色,道﹕「放心吧!今晚必有一場大雪。」

滕翼的預測果然沒有令人失望,一團團的雪球由黃昏開始從天而降,這時四人早越過了韓魏邊境,造好木筏,由滕荊兩人的長桿操控,次晨順風順水,安然回到了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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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frank511127 於 2014-11-3 09:01 AM 編輯

第九章 驚聞噩耗

次日黃昏時分,四人來到滋縣城外進入趙境的關防,這時趙倩扮作了男裝,充當荊俊的弟弟,由於根本沒有任何戍軍的將領曾見過這美麗的三公主,所以一日未進邯鄲,亦不虞會被人揭破身分。城牆上的守軍剛喝止四人,看清楚是項少龍,那把關的兵頭不待上級下令,立即開關放人入城,態度恭敬到不得了,可見項少龍已在趙軍中建立了崇高的地位和聲望。

事實上項少龍不斷把戰勝後斬獲的賊眾首級,俘獲的武器馬匹送回趙國,首先知道的便是這些守軍,對項少龍自然是刮目相看。項少龍等四人在趙軍簇擁下,策馬朝滋縣馳去。趙倩騎術亦相當不錯,高踞馬上,儼然是個美少年。尚未到滋縣,忽地前面一隊趙軍馳出。兩隊人馬逐漸接近,項少龍認得帶頭的兩名將領,一人為守城將瓦車將軍,另一人赫然是大仇家趙穆。

趙倩和項少龍一齊色變。這時已避無可避,惟有硬著頭皮迎上去。趙穆拍馬衝來,瓦車忙緊追在他身後。兩隊人馬相會,紛紛跳下馬來。趙穆看到女扮男裝的趙倩,即刻認了出來,兩眼閃起貪戀的光芒,跪下施禮道﹕「巨鹿侯拜見三公主!」嚇得瓦車和其他人也忙拜伏地上。項少龍心中叫苦,趙穆這出乎意外的現身,破壞了他本以為天衣無縫的安排,還得應付趙倩被查出破了身的後果。

趙倩反出奇地鎮定,道﹕「巨鹿侯請起!」這回輪到項少龍領著滕翼和荊俊向趙穆行禮。兩人均已清楚項少龍和趙穆間的關係,扮出恭敬的神色,心中當然在操這奸鬼的祖宗十八代。趙穆吩咐瓦車道﹕「三公主沿途必受了很多勞累驚嚇,快護送鸞駕回城休息。」

趙倩亦相當乖巧,望也不望項少龍,隨瓦車先去了。趙穆和項少龍並騎而行,讚許道﹕「雅夫人和成胥早將大梁發生的事報告了大王,大王對少龍應付的方法和機智均非常欣賞。唯一的麻煩,就是安釐那昏君遣使來責怪大王,說連三公主都未見過,便給你劫走了。這事相當麻煩,看來還有下文。」項少龍扮作完全信任並忠心於他的道﹕「還請侯爺在大王前美言幾句。」

趙穆言不由衷應道﹕「這個當然!」又問起滕翼和荊俊兩人。項少龍道﹕「都是曾幫助過卑職的韓人,卑職已把他們收為家僕。」卻沒有說出囂魏牟的事。

趙穆沉吟道﹕「少龍回來途中沒遇上敵人嗎﹖」項少龍直覺感到趙穆這話大不簡單。而且以趙穆的身分,怎會特地到這裡等他呢﹖難道趙穆和囂魏牟有著秘密關係﹖同時記起了囂魏牟曾說過不可傷害趙倩的話,說不定就是應承了趙穆要把人交給他。口上應道﹕「卑職碰到了囂魏牟,還斬了他的首級!」

趙穆一震失聲道﹕「甚麼﹖」項少龍更肯定自己的猜測,趙穆若非清楚囂魏牟的實力,怎會如此震驚。聽項少龍重複了一次後,趙穆沉吟頃刻,側過臉來,盯著他道﹕「據我們在大梁的探子說﹕你逃出信陵君府那晚曾被囂魏牟和他的手下圍攻,後來有人救了你,還把你送出大梁,那人是誰﹖」

項少龍更肯定趙穆和囂魏牟兩人秘密勾結。因為當時事情發生得非常快,那處的居民又怕惹禍不敢觀看,而且旁人亦不清楚圍攻者是囂魏牟和他的手下,會誤認是魏國兵將。趙穆現在如此清楚當時發生的事,唯一道理就是消息來自囂魏牟。心中暗恨,表面卻若無其事地嘆道﹕「我也想知道那仗義出手的好漢是誰,但他把我和公主帶離險境便離去了,連姓名都沒有留下。」趙穆皺眉道﹕「你當時不是受了重傷嗎﹖」

項少龍肚內暗笑,奸賊你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若不是囂魏牟告訴你,怎會連我受傷多重也知道。故作奇怪望著他道﹕「誰告訴你卑職受了重傷,都只是不關緊要的輕傷吧了!」趙穆也知自己泄了底,乾咳兩聲掩飾心中的尷尬。這時人馬進入滋縣的城門。項少龍心道﹕放馬過來吧!看看誰是最後的勝利者。

次晨項少龍等和趙穆天明時便起程,沿著官道兩天後回到邯鄲,立即進宮去見趙王。滕翼和荊俊則被他安排先到烏家去了。趙王在議政廳接見他,只有趙穆相陪一側。行完君臣之禮後,孝成王由龍椅走下石階,來到他身後負手道﹕「少龍!你教我怎樣處置你才好﹖你成功盜回魯公秘錄,又殺了灰鬍,去了我大趙一個禍患,立下了大功。但你卻又不遵寡人的吩咐,自作主張把三公主帶了回來,教我失信於魏人,說吧!寡人應賞你還是罰你。」

項少龍裝作惶然,跪下道﹕「小臣知罪,但實是迫於無奈,魏人根本…」趙王打斷他道﹕「不必多言,你要說的話雅王妹早告訴了寡人,但終是沒有完成寡人交給你的使命。安釐王若違反婚約,便由得他失信毀約好了,現在卻變成是他可來指責寡人,你教寡人怎樣交待﹖」

項少龍無名火起,差點想把孝成王活活捏死,這麼不顧女兒幸福死活的父親,怎配作一國之君,沉著氣解下背上載有囂魏牟首級的包裹,放在身前,道﹕「大王把這個囂魏牟的首級送回給魏王,他便知道與囂魏牟合謀的事被我們悉破,再不會追究這件事了!」趙王愕然看著包裹,然後望往趙穆,有點不知如何對待項少龍這提議。

趙穆故作好人地道﹕「少龍你這提議很大膽。可是魏王隨口一句便可把與囂魏牟的關係推得一乾二淨,甚至可說是你陷害他也可以。唉!少龍的經驗仍是嫩一點。」項少龍早預了這奸鬼會這麼說,微微一笑道﹕「他和我們都是在找借口吧了!大王只須對安釐說﹕我為了拯救公主,才會躲避囂魏牟的追殺而逃回邯鄲。魏境實在太不安全了。魏人若想迎娶公主,請他派人來迎接公主好了,看他怎麼辦﹖」趙穆想不到項少龍竟想出了這個一個方法來,一時無言以對。

趙王呆了半晌,點頭道﹕「這也不失為權宜之計,就這麼辦,看看安釐那老傢伙如何應付﹖」再對項少龍道﹕「暫時算你功過相抵,留在原職,好好休息幾天吧!有事寡人自會召你入宮。」

項少龍抹了一把冷汗,連忙告退。項少龍剛離殿門,成胥迎了上來,卻沒有久別重逢的歡欣,沉著臉低聲道﹕「雅夫人在等項兵衛。」嘆了一口氣。項少龍湧起不祥的感覺,深吸了一口氣,道﹕「發生了甚麼事﹖」

成胥眼中射出悲憤神色,咬牙切齒道﹕「妮夫人與小盤都死了!」項少龍劇震道﹕「甚麼﹖」

成胥神色黯然道﹕「事情發生在你離去後的第三天,晚上侍女進她與小盤房內時,發覺她與小盤倒臥床上,已無氣息。現在屍身停放在雅夫人處,還未下葬。」項少龍像由天堂跌進了地獄,全身血液冷結起來,胸口像被千斤重鎚擊中,呼吸艱難,身體的氣力忽地消失了,一個踉蹌,差點仆往地上,全賴成胥扶著。他臉色變得蒼白如紙,淚水不受控制的流下面頰。想起妮夫人生前的情深一片,溫婉嫻雅,還有小盤的孺慕之情,視己猶親,卻突然暴斃而亡,這世界還有公道可言嗎﹖

成胥扶著他站了好一會後,項少龍咬牙道﹕「她絕對是被害的,那些侍女甚麼事都不知道嗎﹖」成胥嘆道﹕「我們回來後就知道這麼多,現在那些侍女全被遣散,想找個來問問也辦不到。朝內的人又懾於趙穆淫威,不敢過問,大王現在完全被趙穆操縱,他說甚麼都不會反對。」

項少龍失聲道﹕「趙穆﹖」心中逐漸明白過來。趙穆應是見妮夫人從了他,妒念大發,欲偷摸來強姦趙妮,趙妮以死明志,小盤當場制止,也遭毒手。趙穆這個禽獸不如的奸賊!一陣椎心刺腹的痛楚和悲苦狂湧心頭,項少龍終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項少龍見到趙雅,拼命地緊摟著她,像怕她會忽然像趙妮般消失了。雅夫人陪著他垂下熱淚,低聲道﹕「項郎啊!振作點,盈兒有偷偷告訴我,趙妮當天有特別囑咐她,如有意外,不可將她下葬,要置於通風的密室內看著。我聽著跟你當初囑附我的一樣,連忙將她們母子倆的身體移至我府內,小心看護。你現在萬不可露出馬腳,待至我府內再作計較。」

項少龍聽了喜不自勝,猶如地獄中又見到光明,連忙繼續裝著啜泣,並輕聲道﹕「這事還有誰知道?」趙雅道:「只有雅兒與小昭她們知道,盈兒與碧兒兩人現在都在我府裡。」項少龍急道:「快帶我去看她們。」兩人上了馬車便疾駛雅夫人府。

項少龍看著趙妮與小盤的身體,確實呈現假死狀態,心頭不由一熱,連忙取過教趙雅配置的解藥灌入他們口中,待藥入體內後,逐步推宮活血。一柱香時間後,小盤畢竟年輕體壯,臉上已泛起血色,開始呼吸,再過半盞熱茶功夫,眼睛睜開,微一凝神,見到項少龍在身邊,立即撲下床來衝入他懷裡,大叫:「師傅!」

這小公子經過這番折騰,消瘦了很多,急促地道﹕「師傅!盤兒無能,不能保護娘。」項少龍冷靜地道﹕「不用怕,你們都沒事了。慢慢來,告訴我那晚發生甚麼事﹖」

趙盤道﹕「我也都不知道,那天大王使人送了些點心來,我吃了後便昏睡過去,接著就不記得了。」項少龍聽到這裡,便知與自己猜測大致相同,只是沒想到連趙王都助紂為虐,心中更是恨極這個昏庸至極的趙王。

此時趙妮也漸醒轉,項少龍、小盤及趙雅連忙圍在她身畔。一會兒功夫,趙妮睜開眼睛,見到心愛的項少龍與小盤,立即淚如泉湧,抓著項少龍的手道:「項郎!妮兒險些見不到你了。」項少龍緊握著趙妮一雙葇荑,柔聲道:「妮兒別怕,從現在開始,我決不讓妳們母子離開我身邊。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趙妮喘口氣道:「那天大王送了點心過來,盤兒吃了之後,進房就昏睡不起。我發覺這定是大王幫助趙穆欲對妮兒不利,想起項郎給我的藥,先交代盈兒他們務必大肆張揚,以免趙穆仍舊來辱我身軀。為怕盤兒心急出事,所以也餵了他藥。項郎啊!妮兒現在已毫無牽掛,決定隨你到天涯海角。」小盤在一旁也大聲道:「盤兒也是!但趙穆這奸賊的仇,我一定要報!」

項少龍看著小盤的眼睛,沉聲道:「這仇我們一定要報,但卻不可魯莽用事,否則只會教趙賊有藉口對付我們,明白嗎﹖」

趙盤用力點頭,道﹕「小盤完全明白,每天我都依師傅教導練劍,我定要親手殺死趙穆。」項少龍向趙雅道﹕「雅兒先幫我把她們母子隱密送往烏家。暫時趙穆應仍不敢對付你和倩兒,但小心點是必要的。你可否把倩兒接出來到宮外的夫人府和你同住?同時要趙大等加強防衛,免得趙穆有機可乘﹖」

趙雅道﹕「王兄平時雖不大理會倩公主的事,但現在因著她與魏人的婚約,這樣接她出宮,可能會有點困難,不過我會想辦法,我取得《秘錄》回來後,王兄對我非常重視,說不定我可說服他。」項少龍想起一事,教趙盤先出廳去,然後向趙妮與趙雅說出了已和趙倩發生了肉體關係的事。

趙雅色變道﹕「這怎辦才好﹖趙穆必會慫恿王兄使人檢查趙倩是否完璧,若發現有問題,定不會放過你。」

項少龍道﹕「趙穆現在心神大亂,一時可能想不到這點。」接著皺眉道﹕「你們究竟憑甚麼知道倩兒是否仍是處子﹖」

趙雅道﹕「主要是看她的處女膜是否完整?」項少龍暗忖原來如此,道﹕「會由甚麼人進行檢查﹖」

趙雅道﹕「應該是由晶王后親自檢視,因為趙倩乃千金之軀,其他人都不可碰觸她的身體。」項少龍想起趙王后,心中升起一絲希望,道﹕「無論如何,先設法使倩兒離開王宮這險地,然後再想如何與趙穆鬥法。」

這時陶方已率著烏廷芳和婷芳氏二女趕到,別後重逢,自有一番欣喜。趙妮與小盤正好化妝成婢女下人,混在烏家行列中離開趙雅住處,直驅隱龍居安頓。

在烏家城堡的密室內,舉行了項少龍回來後的第一個重要會議。除烏氏倮、烏應元和陶方外,還有子弟兵的大頭領烏卓,現在他已成為了項少龍最親密和可靠的戰友了。

烏氏倮首先表示了對項少龍的讚賞道﹕「少龍在魏境大展神威,震動朝野,現在無人不視少龍為趙國最有前途的人物。但亦惹起了趙穆派系的嫉忌。」烏應元道﹕「現在我們已別無選擇,惟有投靠秦人,還有活命的機會,否則就只好坐以待斃了。」

各人均心情沉重,秦趙以外的五國中,魏和齊均對項少龍恨之入骨,燕國現在自身難保,正被廉頗率兵進攻,韓國又積弱不振。剩下的楚則太遠了,又和烏家沒有甚麼交情,所以投靠秦國便成了唯一的出路。項少龍心中苦笑,自己坐時空機器來到這戰國時代,開始時便想到投靠尚落難於此的秦始皇,後來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令他連喘氣的時間也沒有,想不到折折轉轉,最後仍是回到這條老路上。

烏應元道﹕「我上月曾和圖先派來的人接觸過。」看到項少龍茫然的樣子,解釋道﹕「圖先是呂不韋的頭號家將,智勇相全,劍術高明,與我的交情相當不錯。」接著嘆了一口氣道﹕「據圖先說﹕秦國的莊襄王雖名正言順坐上了王位,但因人人都懷疑孝文王是被他和呂不韋合力害死,兼且莊襄王長期作質居於趙,呂不韋暫時仍很難坐上相國之位。」

陶方色變道﹕「若呂不韋被排擠了出來,我們也完了。」烏氏倮道﹕「我們現時正在各方面暗助呂不韋,幸好這人非常老謀深算,手段厲害,絕不容易被人扳倒,只要莊襄王仍站在他那一邊,事情便有可為。」

烏應元道﹕「這正是最關鍵的地方,莊襄王最愛的女人就是朱姬,最疼愛的兒子就是嬴政,只要能把她母子送返咸陽,便可牢牢縛著莊襄王的心,而這事只有我們有可能辦到,雖然並不容易。」陶方怕項少龍不了解,道﹕「朱姬本是呂不韋的愛妾,他為了討好莊襄王,所以送了她作他的妻子。」

烏氏倮道﹕「此女天香國色,精通娛媚男人之道,對呂不韋非常忠心,若有她在莊襄王旁,可保證莊襄王不會對呂不韋起異心。」項少龍忍不住問道﹕「嬴政究竟是呂不韋還是莊襄王的兒子,今年多少歲了?」

烏應元一愕道﹕「這事恐怕要朱姬自己才知道了。嬴政出生於長平之戰前,現在至少也超過十三歲,看樣子應是十五、六歲之間。」項少龍真的大惑不解,若照史書,秦始皇幾年後登位時才十三歲,史書怎會錯得這麼厲害?

烏應元道﹕「我已和圖先有協議,設法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朱姬母子送返咸陽,所以眼前當務之急,不是殺死趙穆,而是設法聯絡朱姬母子,看看有甚麼辦法將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帶離邯鄲。」項少龍沉聲道﹕「我們手上有多少可用的人﹖」

烏卓答道﹕「我們手下主要有兩批武士,一批是招攬回來的各國好手,但這些人並不可靠,有起事來說不定臨陣倒戈。另一批是烏卓為乾爹在各地收養的孤兒和烏家的親屬子弟,人數在二千間,都是絕對可信任,肯為烏家流血甚至犧牲性命的。」項少龍道﹕「若要運走朱姬母子,最大的障礙是甚麼﹖」

陶方道﹕「仍是趙穆那奸賊,最大的問題是他哄得嬴政對他死心塌地。」項少龍咬牙切齒道﹕「又是這奸賊!」

烏氏倮道﹕「切莫小覷趙穆,這傢伙不但控制了孝成王,又與郭縱聯成一黨﹔這裡最大的趙族武士行會和墨者行會都和他同一鼻孔出氣,連廉頗、李牧這種握有軍權的大將亦不敢過分開罪他,少龍你現在成了他的眼中釘,更要步步為營,否則隨時會橫死收場。」項少龍一呆道﹕「甚麼是武士行會﹖」

陶方道﹕「那是專門訓練職業武士的場館,趙族武士行會的場主是趙霸,武藝高強,遇上他時要小心點,在邯鄲,他的勢力很大呢!」眾人又商量了一會行事的細節後,項少龍返回他的隱龍居去。陶方陪他一道走,笑道﹕「我們的人已到桑林村你說的那山谷去把美蠶娘接來了,你們今晚正可好好聚聚。」

項少龍不禁喜出望外,來到這時代已超過一年的時間了,無論人事和感情上都愈陷愈深,悲傷和歡樂交替衝擊著他的心情,使二十一世紀離他更遙遠了。有時真難分得清楚,這兩個時代,那一個更像夢境。又或人生根本就是一場大夢。時間只是一種幻覺,時空機則是可使人經歷不同幻覺的東西。就算製造時空機出來的馬瘋子,恐怕亦弄不清楚這些令人迷惑的問題。今日救回了趙妮母子,又能與美蠶娘重聚,除了遠在白夷山的秀夷和紀嫣然外,到古代後遇到的美女都在身邊,自己定要奮力爭取更高的實力,才能保護她們周全。

陶方又道﹕「你那兩位朋友我安排了他們住在你隱龍居旁的院落。嘿!荊俊和滕翼剛好相反,見到美女立即兩眼放光,滕翼則半點興趣都沒有,真是奇怪!」隱龍居在望,項少龍停了下來,簡單向陶方說了滕翼的淒慘遭遇,才和陶方分手,先去看滕荊兩人。荊俊正摟著個美婢在親熱,見到項少龍嚇了一跳,站起身來,頗有點手足無措。項少龍笑罵道﹕「盡情享受無妨!不過不准碰內院春盈她們一根手指頭!」

話語剛落,美蠶娘聽到項少龍的聲音,已從內院跑出,緊緊摟住他,淚流滿面地哭道:「人家盼你盼了好久,今天總算見到你了!」項少龍也是興奮不已,見她換去粗布麻裙後豔光四射,忍不住親著她的小嘴問道:「來這裡還習慣嗎?」

美蠶娘笑道:「很不習慣,沒有夫君在不習慣,被人伺候更不習慣。」項少龍咬著她小巧的耳垂道:「那今晚夫君讓妳好好伺候個夠,好不好?」美蠶娘大喜道:「夫君不准騙人!」項少龍道:「小娘子就洗得香香等夫君吧!」

美蠶娘喜孜孜的進房去後,項少龍逕自入內廳找滕翼。滕翼獨自一人默坐蓆上沉思,不知是否又念起死去的妻兒親人。項少龍坐到他旁,向他解釋了目前的形勢。滕翼聽後,道﹕「若有兩千死士,破城而出亦不成問題,只是對付追兵比較困難一點,若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親自訓練這兩千人。」

項少龍想了想道﹕「讓我和烏卓商量一下吧。」滕翼道﹕「就說讓我當他的副手吧!對於行軍打仗,我曾下了很多功夫研究古往今來的兵法,以前當將領時,曾長期與秦人和魏人作戰,頗有點心得經驗。」

項少龍知道此人不尚虛言,這麼說得出來,定是非常有把握。大喜道﹕「事不宜遲!我們立即去和烏卓談談。」滕翼對他這種坐言起行的作風非常欣賞,欣然答應。當下項少龍領他去見烏卓,兩人一見如故,暢論兵家爭戰之道,言語投機,頗有相逢恨晚之概。

項少龍心中歡喜,怕烏廷芳眾女怪他丟下她不理,留下兩人,自行走了。趙妮的遭遇重新燃起趙穆企圖虐殺舒兒的仇恨,同時亦知道先發制人的重要性,此獠不除,自己與身邊的美女時刻都有危險。眼前的首要大事,就是先與嬴政取得聯繫,然後就是逃離邯鄲的時刻了。自己亦應修心養性,除非真有能力保護自己心愛的女子,否則再不應招惹情孽了。對熟知項少龍的人來說,便知他這思想上的轉變是多麼令人難以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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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各施奇謀

項少龍踏進隱龍居大廳,烏廷芳、婷芳氏、素女與舒兒領著春盈四婢跪迎門旁,依足妻妾婢女的禮節,歡接凱旋歸來的丈夫。他想不到烏廷芳等這麼乖,正不知如何還禮,手足無措時,烏廷芳笑著請他坐在主位處,和素女、舒兒、婷芳氏三女親自動手為他寬衣,四婢則歡天喜地到後進的浴堂為他準備熱水。項少龍享受著小家庭溫馨的氣氛時,想起休養中趙妮,尤其當浸在浴池裡時,更記起和佳人臨別時鴛鴦戲水的情景,待她調養回復後,定要再讓她享受一次共浴愛池的快樂。

烏廷芳成熟豐滿多了,人也懂事了許多,和素女、舒兒、婷芳氏悉心伺候他,用美麗的胴體來撫慰他受到嚴重創傷的心。迷迷糊糊中,加上長途跋涉之苦,項少龍也不知自己如何爬到榻上,醒來時已是黃昏時分。寬大的榻上,溫暖的被內,身上只有薄褻衣的烏廷芳緊摟著他,睡得又乖又甜。

項少龍略一移動,她便醒了過來,可知她的心神全擺在愛郎身上。烏廷芳柔聲道﹕「肚子餓嗎﹖你還未吃晚飯呢!」項少龍擁緊她道﹕「有你在懷裡,其他一切都忘了。」

烏廷芳歡喜地道﹕「你回來真好,沒有了你,一切都失去了生趣和意義,芳兒不想騎馬,不想射箭,甚麼都不想,每天都在計算著你甚麼時候會回來,從未想過思念一個人會是這樣痛苦的!」

「雅姊回來後,芳兒每天都去纏她,要她說你們旅途的事,她和人家都崇拜到你不得了。我早說過沒有人可鬥贏你的了。待美蠶娘來後,她又告訴我說,你是天上下來的奇男子,不但救了她,還打敗了好多壞人。項郎啊!你真的是天上下凡的天神嗎?」

項少龍想起與美蠶娘的約會,湊到她耳邊道﹕「先吃我遲來的晚飯,再吃我的小蠶娘跟芳兒好嗎﹖」烏廷芳赧然道﹕「當然好!人家等待你的恩寵,等到頸兒都長了。」

當晚項少龍吃完晚膳後,直趨美蠶娘的香閨。推門而入時,美蠶娘僅著一抹肚兜褻衣,正在對鏡梳妝,滑嫩優美的背脊香臀形成誘人的弧線,豐盈飽滿的胸脯幾欲裂衣而出,一雙修長富彈性的玉腿,再次見到這個戰國時代首次遇見的美女,想起兩人在山林與市集中狂熱交歡的香豔時光,掀起項少龍的滔天愛意與慾火,迫不及待地抱住美蠶娘深深擁吻。

美蠶娘與項少龍久別重逢,更是熱切地回應著,香舌捲纏,櫻唇吸吮,火熱的嬌軀緊貼著不斷扭動頂磨,龍莖立時充血膨脹。項少龍等不及上床,就急著褪去倆人衣衫,坐在椅上,並將美蠶娘抱起,兩腿張開跨坐胯間,龍莖立時破開花露微滴的陰唇,挺入美蠶娘渴求經年的蜜穴。

美蠶娘在房內苦候多時,想著即將來臨的交歡,早已春心悸動,慾火漸張。待項少龍開門入房,心情更如火山迸發般狂烈難當,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幸好這朝思暮想的夫君也一般猴急,倆人已是「老夫老妻」,自是水到渠成。美蠶娘蜜穴只覺陣陣緊實酥麻,花心淫癢難當,不禁抱著項少龍的頸項,豐臀上下急劇套弄,同時浪聲狂叫:「啊……啊……嗯……夫君……好…好棒……奴家……等…等得……好…好苦喔……快…快……啊…」

項少龍埋首在美蠶娘深深的乳溝中,享受一對飽滿豐乳在臉頰搖動的快感,兩手揉捏著她圓潤挺翹的玉臀,全心感受著美蠶娘充盈著活力的肉體,同時配合美蠶娘的套弄,在蜜穴內不住挺送,淫水不斷激濺而出,流滿倆人大腿胯間。

美蠶娘經一番猛烈套弄,腰腿漸痠,動作稍緩,項少龍順勢捧著美蠶娘豐臀起身讓她坐在妝臺。美蠶娘急切地兩腿大開,兩手往後撐持在臺上,迎合著龍莖隨之而來的狂插猛送,妝臺亦隨之發出吱嘎聲響,混雜著美蠶娘的嬌喘,交織而成淫浪無比的性感樂章。

美蠶娘一對豐軟玉乳隨著抽插不斷地晃搖,粉嫩的乳首更是抖擺不已,看得項少龍眼花撩亂,心旌蕩漾,忍不住伸出大手忘情揉捏。只見軟潤的乳波在手指間不斷溢出,手心兩顆嫩挺的蓓蕾不停滑動,緊緻暖濕的蜜道傳來陣陣淫響浪聲,而美蠶娘嬌媚的臉蛋,迷離嫵媚的雙眼,微張的小嘴,加上她迷人的喘息呻吟,成為生命中最美麗的影像。

項少龍忘情地擁住這他來到戰國時代第一個相遇的美女,只有這個時刻他才真正擁有自己活在這世上的真實感,也真的相信自己擁有能保護她們的力量。經過素女、舒兒及趙妮死裡逃生的驚險,他再也不要讓心愛的美女離開自己身邊而置身險地。美蠶娘亦熱烈回應著項少龍的擁抱,心中溢滿著濃情蜜意,只盼能永遠與他這般長相廝守。

項少龍怕妝臺承載不住兩人的狂浪,將美蠶娘抱下妝臺,讓她伏在床沿,抱住蠻腰,讓那如一輪滿月般的蜜桃豐臀迎向自己,龍莖順著緊窄的溝壑滑入,覓著滿溢愛液淫水的陰唇,緩緩送入。美蠶娘感覺龍莖入體,膣壁連忙運力夾緊,腰如水蛇,臀如旋磨,項少龍頓覺如同插入絞拌機般,酥麻快感如浪潮席捲而來,好不舒爽!心中暗讚美蠶娘竟是這般尤物,自己真是艷福齊天。

項少龍享受著美蠶娘的媚穴功夫,同時將全身漸漸湧出的電流匯聚到丹田。待美蠶娘旋磨速度漸弱時,深吸口氣,龍莖在陰道硬挺猛漲,疾抽快送,弄得美蠶娘措「穴」不及,膣內滿溢的愛液霎時被龍莖全數帶出,噴灑在項少龍胯間陰毛,更順著大腿流瀉而下,滴落床沿。

項少龍雖然對自己的身體快速回復能力與這股電流莫名所以,但經過與這許多美女的交歡,已能隨心所欲地善用這來到古代才出現的「異能」,加上本身天賦與廿一世紀的性愛知識,戰國時代的女人已無床第對手。但他天性善良多情,對於這時代女人地位的卑微更是不平,所以只想盡自己的能力,保護身邊的嬌妻、美妾與俏婢,並讓她們享受自己的愛情與極致的性愛歡愉。

美蠶娘此時已在項少龍的抽送下漸入高潮,呻吟喘息越來越急促,床褥已被一對玉手緊抓得一片凌亂,腰臀猶自扭擺搖動,意識漸趨模糊。項少龍感受到美蠶娘嬌軀反應,龍莖疾抽猛送,同時任電流纏繞,刺激著膣道與陰蒂,令美蠶娘全身被快感狂潮席捲不止,意識一片空白,高潮迭起,陰精猛洩不止,如決堤般爆湧,在蜜穴內將龍莖整隻淹沒。同時項少龍也覺全身麻酥不已,精液帶著電流噴灑而出,瀰漫倆人身軀,毛髮盡皆豎立,全身抖顫抽搐不止,項少龍與美蠶娘如從地面被拋至虛空,再直墮深海之底,最後置身於空無之中,碎成千片再合而為一,終至失去意識。

次日烏氏倮一早使人來喚他和烏廷芳,著二人去和他共進早膳。項少龍一早先去探視趙妮與小盤,見她們母子已回復大半,這才安心至主廳與美蠶娘、婷芳氏、素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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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frank511127 於 2014-11-4 09:07 AM 編輯

第十一章 三大殺招

元宗真的死了!一股悲傷襲上項少龍心頭。想起當日落魄武安,元宗不但供應食住,還傳他墨子劍法,那三個月的相處,使自己在這亂世裡有了求生的籌碼和本錢,真個義高情重。若非知道元宗因嚴平而致死,他也不會和這趙墨的鉅子決裂,故雖為此平白多了幾百個苦行者式的可怕對手,心中仍感痛快。

他仰伏在一張長几上,享受著春盈等四女給他浴後的按摩推拿,儘量讓自己鬆弛神經,好應付今晚的連場大戰。這是個強者稱雄,無法無天的世界。否則他早去了報警,申請人身保護了。他的手中把玩著那方鑄了一個「墨」字的鉅子令,感覺著那奇異的冰寒。嚴平和符毒這些墨家的叛徒,為何如此不惜一切要得到鉅子令呢﹖元宗身上沒有鉅子令和楚墨夜襲信陵君府兩事,自然是趙穆這奸賊告知嚴平,好教他來找自己麻煩。這人真的非常狠毒,幾句話便使他陷身險境。

他仔細研究手中符令。以前他在二十一世紀看武俠小說時,總愛描寫甚麼令牌,只要拿在手中,對某一門派和組織的人便有至高無上的權威,可以指揮命令他們。不過這鉅子令顯然沒有這個作用,否則元宗舉起它來便成了,不用拚命逃生。所以這鉅子令必然有某種實質的價值,非只是鉅子身份的象徵那麼簡單。但若是如此,元宗為何不告訴自己,是否因為他也未曾悉破這秘密,所以心中存疑,沒有說出來呢﹖

趙妮、烏廷芳、美蠶娘、素女、舒兒和婷芳氏六女這時笑著走進浴堂來,到他身旁几沿坐下,趙妮一對纖柔的小手加入為他按摩肩肌。他不由舒服得閉上了眼睛。手指卻在鉅子令上摩挲著。當他摸著那個「墨」字時,字體內上方的兩點似若微不可察地轉動了少許,嚇了一跳下,睜眼細看。再用力以拇指摩擦,兩個凸出的圓點卻是紋風不動。心中一嘆,待要放棄,忽地想起若這麼容易便發現鉅子令可能存在的秘密,元宗早便發現了,於是又專心研究起來。

烏廷芳在旁笑道﹕「項郎啊!這是甚麼寶貝,你看它比看我們更用神哩!」趙妮則道﹕「這東西真精巧!」項少龍笑應著,以指頭用力向那兩個圓點按下去,可是仍是沒有任何反應。

烏廷芳這時頑皮起來,俯身輕嚙著他的耳朵,往後一扯。項少龍舒服得呻吟起來,正要放下鉅子令來對付她,忽地靈機一觸,按下沒有作用,那可否扯上來呢﹖遂吩咐春盈找來一個小鉗子,夾著其中一個圓點,用力往上一扯。「得」的一聲,圓點應手而起,由令身升起近半寸。項少龍精神大振,坐了起來。眾女不解地簇擁著他,趁熱鬧般一齊研究他手中的令牌。

項少龍又把另一點拔高,變成了由「墨」字上方凸了兩枝小圓柱出來。他不由緊張起來,試著順時針轉動小圓柱,果然應手旋動起來,發出另一聲開鎖般的微響。眾女都嘖嘖稱奇。烏廷芳挽著他的手臂道﹕「裡面定藏了東西,項郎快扭另一邊看看。」

項少龍深吸一口氣,壓下緊張的心情,扭動另一邊的小柱。試了一下,卻是動也不動,但轉往逆時針的方向時,異事發生了。「得」的一聲下,鉅子令上下分了開來,露出藏於其內五寸許高的一個小帛卷。眾女齊聲歡呼。項少龍心頭震盪,知道自己在神推鬼使下,終於發現了鉅子令的秘密。

小帛卷在榻上攤了開來,長達二十尺,密密麻麻布滿了圖形和繩頭小字。前半截是上卷「墨氏兵法」,下半截的下卷竟全是劍法,卷首寫著「墨氏劍法補遺三大殺招」。項少龍大感興趣,用神觀閱下,心中狂喜。原來這三大殺式全是攻擊的劍法,與墨子劍法的以守為主大相逕庭,不知是否墨翟晚年心態轉變,創出了這主攻的三招,以補劍法的不足。名雖為三招,但每招至少有百多個圖形,可知複雜至怎樣程度。

最巧妙的是這三招全與防守有關,故可天衣無縫地配合在元宗傳授的墨子劍法裡。第一式名為「以守代攻」,只見那些栩栩如生的人像,由打坐、行走,以至持劍作勢,騰躍蹲滾,各種姿勢,應有盡有。每圖均有詳細文字說明練習和使用的方法。真是句句精妙,字字珠璣,使人對墨翟這人的才情智慧,生出無限景仰。

第二式名為「以攻代守」。若說第一式穩若崇山峻嶺,這第二式便若裂岸的驚濤,有沛然莫測的威力。只是這兩式,實已盡劍道攻守的竅要,配合起墨子劍法,威力增強了不知多少倍。

第三式名為「攻守兼資」,變化更是複雜,但卻非另兩式的混合,而是玄奧之極的劍法,不但攻中有守,守中有攻,最厲害處是變化無窮,隨時可由攻變守,由守變攻,看得項少龍心神俱醉。這時他已無暇研究上卷的兵法,拿起木劍,來到園中,專心一志地把這三招的劍式,研練起來。眾女則坐在園中的小亭裡,看著愛郎苦心專志地揮劍起舞。

項少龍邊看邊練,開始時停停看看,練到得心應手時,每劍揮出,或砍或劈,或刺或削,其中都隱含劍道的至理。不知不覺間他沉迷在奇奧巧妙的劍法裡,渾忘一切,這種美妙的感覺,自由元宗處學懂劍法後,還是首次嘗到。木劍在帛卷運力用勁的指引下,忽似輕巧起來,破空之聲反收歛淨盡,變成沉雄的呼嘯,更增使人心寒膽落的威勢。

他又配合原本的墨子劍法,再度演練,一時劍氣縱橫,生出亦靜亦動,靜時有若波平如鏡的大海,動時則似怒海激濤,變化莫測。眾女看得心神俱醉,只覺項少龍每一姿態都妙至毫巔,每一個動作都表現出人類體能的極限,既文靜又激烈,形成驚天地泣鬼神的氣勢。時間飛快溜走,到滕翼、荊俊和烏卓三人來找項少龍時,他才知道不經不覺練了三個時辰劍法。對於未習墨子劍法的人來說,要練這三式可能三年都沒有成果,但對項少龍來說,三個時辰已足可使他脫胎換骨,得益不淺。

項少龍一點勞累的感覺也沒有。心中大奇,墨翟那種奇異的呼吸方法,必是與人體神秘的潛力有關,假若自己日後能依他的打坐法練習養氣的方法,可能效用更為神奇,說不定真能成了武俠小說中所說的高手那樣,擁有神妙的內功。匆匆梳洗更衣後,他到廳堂去見烏卓等三人。滕翼驚異地看著他道﹕「項兄神采飛揚,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是否有甚麼喜慶之事。」

烏卓也道﹕「孫姑爺眼神比前更銳利了,真使人驚嘆!」項少龍心中暗喜,岔開話題道﹕「眼下有多少人手可動用﹖」

烏卓道﹕「我們人手充足,調動五、六百人也沒有問題,可是如此一來,卻暴露出我們手上的實力,長遠來說是有害無利。」項少龍信心澎湃道﹕「不若就我們四個人,再加上你精選出來的十名好手,去闖他一闖!」三人同時愕然,這樣豈非強弱懸殊嗎﹖

項少龍道﹕「若是僵持交鋒,我們自是有敗無勝,但現在我們的目的只是要安全抵達郭府,便是兩回事了。」荊俊道﹕「若只是我一個人,定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覺偷到郭府去。」

烏卓忽地興奮起來,道﹕「與孫姑爺並肩作戰,實是最痛快的事,來!我們研究一下。」由懷中掏出一幅帛畫,赫然是邯鄲縱橫交錯的街道圖。烏卓指著城內一個小丘道﹕「郭府就在這山丘之上,正式的道路只有兩條,分別通到郭府的前後宅,其他不是亂石就是密林。」

滕翼道﹕「只要來到山丘處,憑著亂石密林的掩護,就不用怕他們的弩箭等遠距離攻擊的武器,亦不怕他們人多勢眾了。」烏卓道﹕「問題是他們必會派人監視著我們,那他們便可以在長近一里的路途上,在任何一個地點截殺我們了。」

項少龍苦思頃刻,道﹕「我們可以用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噢!」看到他們愕然望著他,才想起暗度陳倉的故事發生在楚漢相爭之時,他們自然聽也未聽過。忙改口道﹕「烏卓你可以同時派出三輛馬車,分向三個不同的方向出發,那些墨者自然要追每一輛馬車,到發現車內無人時,已被分散了實力,而那時我們才出發,教他們方寸大亂,應接不暇。」三人一聽都感此計可行。

荊俊道﹕「我們可利用掛鉤攀索,越過民居,跟我們的人,一定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眾人愈說愈興高采烈,就像已打贏了這場仗般。最後項少龍道﹕「若我是嚴平,必把人手留在郭府所在的山丘腳下,那時我們便可以借密林和他們打一場硬仗了。」

滕翼神情一動道﹕「不若由我和荊俊先溜到那裡去,預早布下陷阱,那就更有把握了。」荊俊最愛鬧事,跳了起來道﹕「事不宜遲,趁離宴會還有兩個時辰,我們立即帶齊傢伙,趕去布置。」

烏卓站了起來,興奮地道﹕「你要甚麼東西,我都便可供應給你。」

三人離去後,項少龍回到寢室內,取出裝備和裝滿飛針的束腰,好在身上,吻別了眾妻妾俏婢,趕去與烏卓會合。途中遇上了臉現喜色的陶方。陶方一把扯著他道﹕「我們真幸運,查到了一個身份神秘的人,剛在今天見過趙穆,聽他口音應是楚人無異。」

項少龍喜道﹕「拿著他沒有﹖」陶方道﹕「他仍在城內,動手拿他說不定會打草驚蛇,根據探子的調查,他那旅舍的房子只訂到明早。只要他踏出邯鄲城,我們便把他生擒活捉,囚在我們的牧場處,我才不信他的口硬得過我們的刑具。」

項少龍一把摟著陶方的肩頭,往外走去,哈哈笑道﹕「若給我們拿著那奸鬼的陰謀證據,我們便要他好看。」這時兩人來到正門後的大廣場上,烏卓早預備了三輛馬車,恭候著他的指示。陶方奇道﹕「你一個人,為何要三輛馬車呢﹖」

項少龍笑道﹕「三輛馬車都不是我坐的,而是贈給嚴平那短命的傢伙!」大笑聲中,放開陶方去了。

《尋秦記》卷四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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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frank511127 於 2014-11-4 09:09 AM 編輯

《尋秦記》卷五
第一章 郭府夜宴

細雪漫漫,天氣嚴寒。幸好沒有狂風,否則更教人難受。烏卓、項少龍和十多騎策馬離府,人人戴著竹笠,遮著大半臉目,馳出烏府。到了街上立時分道揚鑣,兩人一組,各朝不同方向奔去。先是有三輛馬車,現在又有這惑敵的手法,就算嚴平的三百名手下全在府外守候,亦很難同時跟這麼多的「疑人」。何況誰說得定項少龍是否其中一個。

這一著就是要迫嚴平的墨者武士,只能退守在郭家下的山路和密林處。項少龍和烏卓循著一條精心選擇的路線,迅速離開了烏府外的園林區,到了民居林立兩旁的大道,不往郭府的方向馳去,反冒著雨雪,轉左往相反的方向。他們無暇理會對方是否跟在背後,到了一所大宅前,發出暗號。

宅門立即打了開來。這大宅的主人是個和烏府有深厚交情的人,自然樂意與他們方便。兩人也不打話,闖宅而入,再由後門來到宅後的街上,這才往郭府所在的「秀越山」快馬奔去。這一手由烏卓安排,就算真給人綴上,亦可將對方甩掉,漂亮之極。

雨雪迎臉打來,項少龍忽地一陣茫然。來到這古戰國的時代裡,雖只短短年許的光陰,但他已有著頗多感觸。舒兒、素女被強權壓迫,趙妮險被趙穆與孝成王合謀凌辱,這三位芳華正茂的美女,如果不是因為他預有防備,差點便永遠消失在這塵世間,到時就算他殺了趙穆、少原君,甚至趙王,也無法讓她們起死回生。現在他的大恩人元宗也證實死了。

唉!這一切究竟為了甚麼?自己也隨時會給人殺死,那是否一種解脫?死後會否和他們有再見的機會?而在廿一世紀,自己也是如同死了一般,部隊的同袍、周香媚與鄭翠芝也會為自己傷心嗎?

自有生命開始,生死的問題便一直困擾著人類。那是否只是一次忘情投入的短暫旅程?或是人的存在並非至墳墓而止,就如同他在另一個時空展開另一段生命?這問題從沒有人能解答或證實。宗教的答案:天堂地獄,又或生死之外,很可能只是一種主觀的願望。但沒有了又不行,死後空無所有,是很難被接受的一回事。

並騎身旁的烏卓道:「孫姑爺!前面就是秀越山了。」項少龍一震醒來,收攝心神,往前望去。這時他們剛離開民房,到了山腳處,只見一條山路,直通丘頂,上面古木成林,隱見巨宅崇樓,極具氣勢,但卻看不到有伏兵的形,山腳處有座牌樓,寫著「郭氏山莊」,卻沒有人把守。

兩人轉入道旁刻有與滕荊兩人約定暗號的疏林裡,躍下馬來。樹木草地均積蓋白雪,景像純淨迷人,卻不利隱藏或逃跑。烏卓在另一棵樹腳處找到刻記,向項少龍打了個手勢,領先深進林內。項少龍把墨子劍連著趙倩為他造的革囊才背在背上,左手持著丟而復得的飛虹,追在烏卓背後。忽爾四周無聲無息地出現了幢幢人影和火光,把他們團團圍著。

「鏘!」烏卓背上兩枝連鋌來到手上,暴喝一聲往前方突圍攻去,不讓敵人有時間摸清地形和鞏固包圍網。項少龍正傷痛元宗的死亡,滿腔怨忿,拔出木劍,拿在右手,隨在他背後,殺往林裡。對方想不到他們如此凶悍。正面攔著烏卓的兩名趙墨行者倉忙下一個往後退了一步,另一人長劍揮來。

「鏗鏘」一聲,刃鋌交擊,在暗黑裡迸起一陣火花。烏卓欺對方膂力及不上自己,盪開長劍,令敵人門戶洞開,使了個假身似要向另一人攻去時,左手連鋌迴轉過來,閃電破入對方的空門裡。那人也是了得,迴劍守中,擋格連鋌,豈知卻忘了烏卓右手的連鋌,只見精芒一閃,烏卓扭腰運鋌由下而上,直沒入對方小腹裡。

那行者幾曾想到烏卓的連鋌角度如此刁鑽,一聲慘叫,往後跌退,鮮血激濺往雪地上,當場斃命。烏卓毫不停留,兩鋌化作兩道電光,隨著撲前之勢,往那另一行者攻去。戰爭終拉開了序幕。這些行者人人武技高強,怎也想不到只兩個照面便給名不見傳的烏卓殺了一人,都紅了眼,圍了上來,一時殺聲震天。

緊跟在烏卓身後的項少龍進入了墨子劍法守心的訣竅,敵人的一舉手、一投足都看得清清楚楚,更由於大家的劍法都來自同一源頭,使他對敵人的攻勢更是瞭若指掌,甚至看到所有不足和破綻處。他暴喝一聲,左手飛虹狂格猛挑、右手墨子劍重砍硬劈,左右手竟分別使出剛柔兩種截然不同的勁道和招式來。他的眼神燃著憤怒的火燄,神色則冷酷平靜,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氣勢懾人之極。

兵刃交擊中,三名行者同時被創,其中一人傷於烏卓鋌下,另兩人自是由項少龍包辦了。一聲大喝自項少龍右方。一名特別高大,看來有點身份的行者,手持鐵棍排眾而出,由一棵樹後搶了出來,右腳踏前,左腳後引,俯傾上身,在火光下閃閃發亮的鐵棍直戳項少龍心臟而來,又準又狠又急。

項少龍見他移動時全無破綻,知道遇上了行者裡的高手,不敢怠慢,左手飛虹使出墨子劍法三大殺招裡的「以守為攻」,迴劍內收,劍尖顫動,也不知要刺往敵人何處,應付左側撲來的兩名行者﹔右手墨子劍則施出「以攻為守」的「絞擊法」,化作一道長芒,游蛇般竄出,和對方鐵棍絞纏在一起。

墨子劍法最利以寡敵眾,雖同時應付兩方攻勢,仍絲毫不亂。兼且是著重感覺而不只著重眼睛,所以即管蒙著雙目,亦可與敵周旋,在這種黑林的環境裡,只憑外圍的幾個火把照明下,對項少龍更為有利。那持棍行者想不到項少龍忽然使出這麼精妙的一招來,只覺有若狂龍出洞,勁道驚人的一棍,觸上對方木劍時,有種泥牛入海的感覺,虛虛蕩蕩,半點力道都用不上。

大吃一驚下,本能地抽棍後退,驀地小腹下劇痛,原來給項少龍飛起一腳,命中要害。縱使他比一般人忍痛的能力強上十倍,仍要慘嚎一聲,往後仰跌,再爬不起來。這一腳當然與墨子三大殺招無關,對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自不會墨守成規。另一方的兩名行者,還以為項少龍改採守勢,挺劍便攻,那知光影暴漲,一人給齊腕斬掉右手,另一人大腿中劍,慘哼聲中,往後退去,撞得己方想補入空隙的人左仆右跌,亂成一團。

誰想得到項少龍劍法如此精妙狠辣,大別於墨子劍法一貫溫淳的風格。烏卓的表現亦毫不遜色,硬撞入兩個敵人中間處,手移到連鋌的中間,施出近身肉搏的招數,雖給敵人的劍在臂上畫出一道口子,但同時卻刺入其中一人胸口,另一敵人則給鋌尾迴打,正中耳朵處。

倏忽間兩人推進了丈許之遠。背後弩機聲響,兩人同時閃往樹後,弩箭射空。他們雖殺傷了對方多人,可是行者武士潮水般由四周湧來,形勢仍非常不利。項少龍見勢色不對,飛虹劍回到鞘內,探入外袍裡左手拔出飛針,連續施放。這一著大出敵人意料之外,登時有數人中針倒地。

對方見項少龍手揚處,便有人受傷或仆死,如施魔法,紛紛避往樹後。兩人那敢遲疑,朝暗黑處疾進,剎那間沒入林木深處。行者都給拋在身後,仍紛紛追來。另一個問題來了。在這種逃亡的奔走和漆黑中,那看得到滕荊兩人留下的暗記,幸好就在此時,左前方遠處傳來一聲夜梟的鳴叫,維妙維肖。兩人知定是荊俊這狡計多端的小子弄鬼,大喜下循聲摸去。

樹林愈趨濃密,積雪深厚,確是舉步維艱。也不知撞斷了多少樹枝,前方上空一點火光,像星火般掉下來,原來是荊俊由樹上輕輕鬆鬆跳了下來,向兩人貶眼道:「這邊走!」兩人如遇救星,忙隨他去。

不一會走上斜坡,來到一塊大石處。上方叢林處隱見郭家透出來的燈火。滕翼巍然現身石上,單膝跪地,手持大弓,臉容肅穆,凝視著下面迫來的火光和人聲。三人來到他身後。烏卓奇道:「你想幹甚麼?」滕翼沒有答他。烏項兩人大奇,在這種密林裡又看不清楚敵人,強弓勁箭何來用武之地?驀地下方慘叫連連。

荊俊雀躍道:「掉進去了!」他們兩個都是優秀的獵人,自是設置獸坑的一流高手。「颼!」一枝勁箭,離開了滕翼扳滿的強弓,射入了密林裡。一聲慘嘶應戰而起。荊俊佩服地道:「滕大哥的『夜林箭』名震韓境,連走過的耗子都避不過。」

說話間,滕翼以驚人的熟練手法,連射三箭,真的箭無虛發,必有人應箭慘叫起來。這時項烏兩人才發覺下面再沒有半點火光,原來持火把者都給滕翼射殺了,火落到雪地上,那還不熄滅。滕翼的勁箭一枝接一枝往下射去,每箭必中一人,聽得烏項兩人五體投地,心想幸好他不是敵人,否則死了也不知是甚麼一回事呢。

滕翼放下強弓,淡然道:「沒有人再敢上來了!」荊俊跳起來道:「我們早綁好攀索,又劈開了路,只要沿索而上,便可及時到郭府赴宴了。」項少龍想不到這麼容易便破了趙墨的重圍,可見戰略實在是至為重要的事。再想到可在嚴平身上試試三大殺招的威力,不由湧起萬丈豪情,低喝道:「我們走!」

郭家山莊位於山丘上,沿山勢而建,雖不及烏氏倮城堡壘堡森嚴的氣勢,卻多了烏氏倮城堡欠缺的山靈水秀,宅前是兩列參天的古柏,大門燈火通明,左右高牆均掛了風燈,亮如白晝。項少龍在門口報上姓名,立時有自稱是管家高帛的中年男人,親自為他們引路入府。

通過一條兩旁都是園林小築的石板道,一座巍峨的府第赫然矗立前方。只看這宅第,便知郭縱富比王侯的身家。路旁兩邊廣闊的園林燈火處處,採的是左右對稱的格局,使人感到腳下這條長達二十多丈的石板路正是府第的中軸線,而眼前華宅有若在這園林世界的正中處。園內又有兩亭,都架設在長方形的水池上,重檐構頂,上覆紅瓦,亭頂處再扣一個造型華麗的寶頂,下面是白石台基,欄杆雕紋精美。

先不論奇花異樹、小橋流水、曲徑通幽,只是這兩座亭,便見造者的品味和匠心。園內植物的布置亦非常有心思,以松柏等耐寒的長青樹為主調,再配以落葉樹和四季花卉,組成了濃郁的綠化環境,現在雖是滿園霜雪,雨雪飄飛,但仍使人想起春夏時的美景。林木中不時看到由別處搬來的奇石,增添了園林內清幽雅緻的氣氛。

那座主宅在園林的襯托下,更是氣象萬千,比之趙宮也不遑多讓。乃坐北朝南的格局,面闊九開間,進深四間,呈長方形,上有重檐飛脊,下有白石台基的殿式大門。宅前還有小泉橫貫東西,上架兩座白玉石欄杆的石橋,宏偉壯觀得使人難以置信。荊俊這長居山林的小子更是看得目瞪口呆,湊到項少龍耳邊低聲道﹕「這樣大的房子,怎睡得著覺呢﹖」

項少龍見那管家高帛遙遙在前領路,聽不到他們的對答,笑應道﹕「摟著個美人兒,還怕睡不著嗎﹖」荊俊立時眉飛色舞,顯是想到今晚回烏府後的節目。項少龍想起趙宮,忍不住想到趙雅與趙妮,憶起在御園內與她們調情的動人情景,想到待會還要和趙穆這奸人虛與委蛇,自己是否忍受得了呢﹖滕翼見他臉色浮上忿怒,明白到他心事,伸手過來用力抓了他一下臂膀,沉聲道﹕「大事為重。」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泛起肝膽相照的知己感覺。項少龍強壓下內心忿恨,腦內放鬆空白一片,步上石橋,踏著長階,往府內走去。府內筳開十六席,分列大堂左右。當項少龍四人入內時,其他客人均已到齊,郭縱殷勤迎客,為他逐一引見諸人。趙穆今晚示威的帶來了一群家將,只看他們彪悍的外型便知是厲害的劍手,主從十二人,佔了四席。

嚴平白巾麻衣,孤身一人,腳上破例穿了對草鞋,有種獨來獨往的驕傲和灑脫,若非有元宗這仇恨築成在兩人間不能逾越的阻隔,說不定項少龍會和他攀點交情,現在則只能以這時代最常用的方法就是用武力來解決。

初見面的是趙氏武士行館的館主趙霸,聽名字以為他是個彪形大漢,其實他比一般人都矮了點,可是骨骼粗大,一切向橫發展,胸闊背厚,脖子特別粗,與背肌形成使人印象深刻的三角形肌肉,使人想到就算任你捏他脖子,亦休想能把他捏得斷氣。膚色黝黑,顴骨顯露,方形有如鐵鑄的臉容,閃閃有神銅鈴般的巨目,體內似充盈著無盡的力量,移動間自具威勢和氣度,連項少龍亦看得有點心動。

他以前當特種部隊時,打架乃家常便飯,最懂觀察對手,看到這趙霸,立時把對方列入最難應付的敵人行列。有四個弟子隨他來赴宴,當然都是一流的劍手,但最引他注目是其中竟有一個叫趙致的年輕姑娘。因為乍看下她幾乎與鄭翠芝一模一樣,雖沒有奪人心魄的艷色,但玉容帶著某一種難以形容的滄桑感,配以冷豔的媚眼,瘦長的臉龐,性感的紅脣,極具女性的魅力。尤其她身長玉立,比趙霸高了整個頭,只比項少龍矮上三寸許,這麼高的姑娘,因大量運動練成的標準身型體格,予人鶴立雞群的出眾感覺。

趙霸和趙致等對項少龍都非常冷淡,介紹時只略略點頭,表現出掩不住的敵意。當荊俊忍不住上下打量趙致時,此女更露出不悅之色,秀目閃過駭人的殺機。嚇得荊俊不敢再看她。另兩個客人赫然是趙穆的文武兩大走狗。

大夫郭開生得仙風道骨,留著五綹長鬍,只是眼睛滴溜亂轉,正如雅夫人所說的,滿肚子壞水,眾人中亦以他表現得對項少龍等最是親熱。更使人印象深刻是他那把陰柔尖細的嗓子。將軍樂乘與郭開都是三十開外的年紀,兩眼若閉若開,似有神又似無神,予人於酒色的印象,身材瘦長,手足靈活,一身將服,亦頗具威勢。兩人均有幾個家將跟隨,佔了四席。

接著是郭縱的兩個兒子,郭求和郭廷,都是平平無奇之輩,反是十多個家將裡,有個智囊人物叫商奇,無論風度和氣質,均使人知道此人足智多謀,學識豐富,不可小覷。介紹過後,郭縱招呼各人入座,首先要項少龍坐於右方第一席的上座,項少龍推辭不果,惟有坐了這代表主賓的一席。對面的主家席自是郭縱,接著依次是趙穆、趙霸和郭開。

項少龍的下首則是一直臉色陰沉的嚴平,打下是樂乘。郭縱的兩個兒子則陪於末席。事實上直至此刻,項少龍仍弄不清楚郭縱為何要設這慶功宴,假設剛才自己被人傷了,於郭縱面子上亦不好看。

酒過三巡後。郭縱欣然道﹕「老夫一生都是伴著個打鐵爐做人,現在年紀大了,粗重的事交了給兒子,閒來只是踩踩窮山野地,找尋穴鐵脈,研究一下器械兵刃的型制。對我來說,沒有東西比先聖魯公的手錄更珍貴,少龍今次寶而回,別人或者不知少龍的功勞多大,但老夫卻最是清楚。來!為我大趙中興有望乾一杯。」眾人紛紛舉杯,只有嚴平半點都不碰几上美酒。項少龍心中叫苦,郭縱這麼一說,分明指趙國的興衰由他一手包辦,在這爭權奪位的時代,怎會不招人嫉忌。

果然趙穆和樂乘臉上都閃過不悅的神色,趙霸則兇光閃爍,只有郭開仍擺出一臉歡容,嚴平則仍是那毫無生氣、半死不活的表情。項少龍亦偷偷留意那別具風格的趙致,她每次舉杯,都是淺嘗即止,不像其他人灌得一滴不剩。烏卓在項少龍耳旁低聲道﹕「郭縱想害你!」項少龍點頭表示知道,揚聲答謝道﹕「郭先生過獎了,末將只是奉大王和侯爺之命盡心辦事,所有事均由大王及侯爺指示,末將幸好有點運道,不負所托,我看這一杯應敬的是侯爺。」

眾人慌忙向趙穆舉杯。項少龍等自是邊飲酒邊心中詛咒,暗罵趙穆這殘暴的奸鬼。那美女趙致想不到項少龍對答如此得體,眼中亮起訝異之色,細細打量起項少龍來。趙穆的臉色好看了點,哈哈大笑,欣然喝酒,好像功勞真是全歸於他的樣子。不過誰都知道以他的城府,絕不會被項少龍區區數話打動,這表面的歡容只是裝出來給人看的。

郭縱向立在身後的管家高帛打個手勢,後者立時傳令下去,頃刻數十美婢穿花蝴蝶般捧著熱葷美食,擺到席上,又殷勤為客人添酒。項少龍特別留意嚴平,只見他几上只有青菜麥飯,顯見郭縱特別的照顧了他的「需要」。郭縱哈哈一笑道﹕「老夫的宴會一向必有歌舞娛賓,但今天鉅子肯賞臉來敝府赴宴,所以節目安排上有點改變。」大力一拍手掌。忽然十多個女子由後方的兩扇側門擁出,幾個觔斗來到堂心立定,表演起各種既驚險又精采的雜技來。

當其中兩女絕無可能地在另兩女的肩頭凌空翻身,交換位置,再立定在對面下方的女子肩上時,眾人除嚴平外都拍掌叫好。荊俊低聲自負地道﹕「看過我的身手才拍掌吧!」項少龍為之莞爾。荊俊始終是個大孩子,充滿了好勝心。

眾女表演了變化萬千的羅漢後,才在眾人掌聲中退出堂外。郭縱笑道﹕「真正要喝采的人是致姑娘,我這些家婢的身手,都是由她訓練出來的。」眾人聞言忙向趙致喝采,其中又以荊俊叫得最厲害,使人惱笑皆非。趙致盈盈起立,淡淡還禮,似對讚賞毫不在意,予人甚有涵養的印象。

郭縱忽地乾咳兩聲,正容向項少龍道﹕「老夫聽說少龍與鉅子間有點小誤會,不若由老夫當個和事老,把事情解決。」項少龍心中大恨。郭縱似乎沒有一句話不為他著想,其實一直在煽風點火,挑撥離間,原因自是因他項少龍與烏家的關係。幾句話便弄到他十分難堪,就算他立即交出鉅子令,亦開罪了趙穆,因為他把擁有鉅子令一事瞞著這奸鬼﹔但假若他不讓郭縱做這「和事老」,郭縱便有藉口對付他了。

幸好嚴平冷然道﹕「郭先生這和事老做得太遲了,現在本子和項兵衛的事,只能依從墨門的方式解決。」眾人不用問也知道,那種方式捨武力再無他途。趙墨行者伏擊項少龍一事,這些位於邯鄲權力最上層的人怎會不知道,亦明白嚴平方面吃了大虧,種下不可解的深仇。

趙穆從容道﹕「一個是大王最看重的客卿,一位是大王最寵愛的御前劍士,誰也不願看到任何一方有失,不若明天由本侯稟奏大王,由他定奪,好嗎﹖」郭開和樂乘立即心中暗笑,嚴平在趙國地位尊崇,最近對付燕國的入侵時又在輔翼守城立了大功,對著趙王都平起平坐,把這事攤在他面前,不用說吃虧的定是項少龍。他兩人的想法郭縱這老奸巨猾的狐狸怎會不知道?

他和烏氏倮不和已不是一朝半日的事,而有關烏應元和呂不韋的關係,亦是由他透露與趙王知曉,現在烏家出了個這麼厲害的孫姑爺,無論如何他也要毀掉他的。起先他還不明白趙穆的心意,經過言語試探下,立時有了默契。不過現在孝成王非常看重項少龍,又有烏氏倮在後面撐腰,以致他們不敢公然明槍明刀對付這由無名小卒變成有身份有地位的年輕劍手。

趙穆先打出了查察貞操的牌子,那知晶王后另有居心,為項少龍隱瞞了真相。於是他選中了劍術高明,手下又高手如雲且身份超然的嚴平,告訴了元宗身上沒有鉅子令的事,挑起兩人間的矛盾。再由郭縱借擺慶功宴為名,實是製造嚴平殺他的良機。如此連環毒計,確是厲害。趙穆如此一說,嚴平首先反對道﹕「侯爺的好意心領了,鉅子令乃本門至寶,一刻也不能留在外人手上,此事必須立即解決。」眾人心中暗樂,知道嚴平立即會向項少龍挑戰。

趙霸一陣大笑,吸引了各人的注意力後道﹕「項兵衛宮宴與連晉一戰,聲震趙境,可惜趙某剛到了別處考較行館兒郎的劍技,未能目睹盛況,至今仍耿耿於懷。下面的兒郎均望能見識到項兵衛的絕世劍術,這絕對是切磋性質,希望項兵衛不吝賜教。」烏卓等均皺起眉頭,世上乃有這麼不公平的事,這豈非採車輪戰法嗎﹖而且讓嚴平先摸清項少龍的劍路,更會對後來者提供大大便利。

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趙致倏地起立,抱劍來至項少龍席前,含笑道﹕「請兵衛指點!」項少龍心道﹕我和你有甚麼深仇大恨呢﹖竟來向我挑戰,正要拒絕。滕翼已向躍躍欲試的荊俊打了個眼色,這小子大喜跳了起來,一點几角,凌空打了個觔斗,越過趙致的頭頂,落在她後方,笑嘻嘻道﹕「有事弟子服其勞,師傅對師傅,徒弟對徒弟,便讓小子和致姑娘親熱一番。」

項少龍等見這小子忽然變了項少龍徒弟,又口沒遮攔,語意輕佻,均感好笑。其他人見荊俊身手靈活如猴,都心中懍然,暗忖趙致今回遇到對手了。因為趙致亦正以靈巧多變名著邯鄲。趙霸一向崖岸自高,極為自負,暗忖項少龍那有資格和自己平起平坐,心中狂怒,冷喝道﹕「小致便領教這位小兄弟的技藝吧!」趙致知道乃師在暗示她下辣手,兼之她又最恨男人向她調笑,應命一聲,猛一轉身,長劍電掣而去,標刺荊俊心臟,姿態既美,手法又疾又狠,確是第一流的劍法。

眾人見她突然發難,均以為荊俊猝不及防,難以閃躲。連項少龍和烏卓的兩顆心亦提到了喉嚨頂,怕他有失。只有滕翼像嚴平般毫無表情,似若儘管地裂天崩,也不能使他臉上的顏色有絲毫更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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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公開決裂

荊俊亦想不到對方招呼都不打一個,便立即動手。不過他一生在山林出沒,在猛獸群裡打滾長大,比這更凶險的情況都不知遇上過多少次,哈哈一笑,使了個假身,似要往左橫移,到長劍臨身時,才差之毫釐般往右移開,閃到趙致的左後側,比鬼魅還要迅疾。趙穆和郭縱交換了個眼神,都看出對方心中的驚異,項少龍有此子為助,確是如虎添翼,這樣看來,那烏卓和滕翼亦非易與之輩,不由使他們對項少龍的實力,重新估計起來。

趙致夷然不懼,這一劍純是試探荊俊的反應,這刻已知對方身手靈活之極,嬌叱一聲,兩腳一撐,離地而起,一個大空翻,手中利刃化作千萬點劍花,就在空中往荊俊撒去。趙霸的人立即高聲喝采。項少龍見趙致劍法既好看又嚴密,非只是花巧靈動,心中大訝,亦由此推知趙霸必然非常厲害。同時想到當日連晉號稱無敵邯鄲,趙穆、嚴平這些身份超然的人,當然不會與連晉動手,可是趙霸這武館的主持人,為何竟任得連晉橫行呢﹖

心中一動,似已捕捉到箇中因由,但又不能清晰具體地描畫出來,那種微妙的感覺,令項少龍頗為難受。場中兩手空空,只在腰間插了一把長匕首的荊俊,終於亮出了他的兵器。只見他手往懷內一抹,一團黑忽忽的東西便應手而出,先射往趙致的右外檔,然後加速彎擊回來,「噹!」的一聲擊中了趙致長劍。

趙致的劍花立被撞散,人也落到地上。荊俊那東西則飛到頭上,不住隨著右手的動作在上空繞圈,原來是把半月形銀光閃閃的「飛陀刃」,兩邊均鋒利無比,尤其彎若牛角的尖端,更使人感到那可怕的殺傷力。項少龍還是初次見到他這獨門兵刃,暗忖若以之擊殺猛獸,當是不費吹灰之力。

荊俊笑嘻嘻看著不知如何應付他武器的趙致,一對眼趁機賊兮兮的盯著她的胸脯。趙霸喝道﹕「旁門左道的兵器,怎可拿來在大庭廣眾中見人。」一聲大笑在大門處響起,只聽有人道﹕「趙館主此言差矣!天下間只有殺人或殺不了人的兵器,那有甚麼旁門左道可言。」

眾人愕然望去,只見大將李牧在十多名家將簇擁下,踏進門內,後面還追著高帛和幾名郭家的府衛,顯是連通報也來不及。項少龍趁機把荊俊喝了回來。趙致眼中閃過森寒的殺機,悻悻然回座去了。郭縱這老狐狸笑呵呵離座迎客,滿臉笑容道﹕「大將軍何時回來的,否則今晚怎也不會漏了你。」

李牧虎虎生威的目光掃視了全場所有站起來歡迎他的人,當他瞧到趙穆時,虎目殺機一閃,才迅速斂去,冷冷笑道﹕「郭先生不會怪我不請自來就好了。」眼睛盯著表情尷尬的趙霸道﹕「館主負責為我大趙培育人材,切莫墨守成規,本將軍長期與匈奴作戰,見慣戰場上千變萬化之道,兩軍對壘時,唯一的目的就是勝過對方,那管得用的是甚麼武器。」

趙霸氣得臉色發黑,卻是啞口無言。李牧轉向項少龍,語氣立轉溫和道﹕「少龍立下大功,今天我來就是要向你敬酒三杯,給我拿酒來!」這趙國除廉頗外的一代名將,一來便鎮懾全場,連趙穆這麼霸道的人,亦不敢出言開罪這軍方的第二號人物。樂乘和郭開更噤若寒蟬,不敢搭口。項少龍心中訝然,想不到這代表趙國軍方的人物竟會公然表示對自己的支持,使他不致勢單力孤,一籌莫展。只有嚴平仍踞坐席上,不賣賬給李牧。

李牧亦不怪他,逕自和項少龍對飲三杯,還坐入了項少龍席內。烏卓等三人慌忙離座,由郭縱使人在席後另安排了三個席位,安置了他們和李牧的隨員。各人坐定後,趙穆乾咳一聲道﹕「大將軍風塵僕僕,不知邊防情況如何呢﹖」

李牧冷冷道﹕「巨鹿侯還是第一次問起匈奴之事,本將今次趕回邯鄲,為的卻是妮夫人的事情,我徵詢過廉相國的意見後,均認為她的自殺疑點頗多,故決定由軍方聯名上書,求大王徹查此事,侯爺乃一手處理此事的人,當知李牧所言非虛,我還要向侯爺請教呢。」

項少龍恍然大悟。記起了趙倩曾說過趙妮乃趙國曾大破秦軍的一代名將趙奢的媳婦,兼之因堅守貞節而甚得人心,更得軍方擁戴,所以連趙穆也不敢碰她。現在趙穆色膽包天把她害死了,他與軍方趙奢系統將領們的鬥爭再無轉寰餘地,變成了正面交鋒,所以李牧現在才毫不客氣,擺明要對付他趙穆。趙穆的臉色立時變得非常難看,但衝著李牧的軍權地位,仍不敢反臉發作。

郭開陰聲細氣地道﹕「妮夫人因思念亡夫,自盡而死,此乃千真萬確的事,大王最清楚其中情況。大將軍不把精神放在邊防上,是否多此一舉呢﹖」項少龍想不到圓滑如郭開者,竟會如此頂撞李牧,可見軍方和趙穆一黨的鬥爭,已到了白熱化的地步,再不顧對方顏面了。李牧不愧強硬的軍人本色,仰天長笑道﹕「我們就是怕大王給小人蒙蔽了,才不能不理此事。爭勝之道,先匡內,後攘外,若說此乃多此一舉,真是笑話之極。」

郭縱一向不參與任何派系的鬥爭,而各派亦因他的舉足輕重而對他加以拉攏,使他能左右逢源,這時見火藥味愈來愈濃,勢頭不對,插入打圓場道﹕「今晚不談國事,只談風月,老夫安排了一場精采絕倫的美人舞劍,請各位嘉賓欣賞如何﹖」尚未打出手勢,嚴平沉聲喝道﹕「且慢!」緩緩站了起來,拔出背後比一般劍長了至少一半的鉅子劍,冷然望著項少龍道﹕「項兵衛,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讓本子看看叛徒元宗傳了你甚麼絕技﹖」

由於嚴平身份特殊,李牧也找不到插嘴和干預的理由。項少龍知道此戰避無可避,心想這一仗就當是送給元宗在天之靈的祭品,若非以眾凌寡,嚴平休想傷得這墨家大師的半根毫毛!霍地立起,兩眼寒芒電閃,盯著嚴平道﹕「誰是叛徒﹖鉅子你見到墨翟他老人家才辯說吧!」嚴平怒哼一聲,顯是心中非常憤怒,移步堂心,擺開門戶。堂內鴉雀無聲,人人均知道嚴平的劍法深不可測,當然有人暗中叫好,有人卻為項少龍擔心。

趙穆則在偷笑,若殺了嚴平,儘管孝成王知道項少龍情非得已,亦必然大大不悅。若嚴平殺了項少龍,去此眼中釘,更是對他有利。所以無論結果如何,對他均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項少龍離開席位,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他竟往對席的趙穆走去,兩眼寒芒閃閃,一點不讓地瞪著趙穆。趙穆和一眾手下都泛起戒備的神色,有人更手按劍把,準備應付任何對趙穆不利的行動。項少龍來到趙穆席前立定,微微一笑,解下腰間的飛虹劍,連鞘放在趙穆眼前席上,淡淡道﹕「這把劍還給侯爺,它既曾痛飲囂魏牟的鮮血,當沒有辱沒侯爺贈劍厚意。」再深深盯了這與他有深刻血仇的奸賊,才轉身往立在堂心的嚴平走去。

囂魏牟雖因他而死,但真正下手殺囂魏牟的卻是滕翼,項少龍這麼說,是要故意激怒趙穆,同時讓他知道自己已悉破他的陰謀。這還劍的行動正表示要和他畫清界線,公開對抗。在這一刻,他連趙孝成王也不放在眼內,更不要說趙穆了。亦只有這樣公開決裂,他才可得到廉頗和李牧等軍方的全力支持。

趙穆果然氣得臉色陣紅陣白,難看之極。其他人還是首次知道囂魏牟給人殺了,齊感愕然,紛紛交頭接耳,連李牧和嚴平亦閃過驚訝神色。不用再和趙穆這大仇人做戲,項少龍大感輕鬆,兩眼凝視著嚴平,伸手拔出墨子木劍,心中湧出騰騰殺氣,像熱霧般蒸騰著,同時心頭一片澄明,萬緣俱滅,連元宗的恩仇也忘記了,天地間只剩下他的墨子木劍和對方的鉅子劍,再無他物。

嚴平雖然穩立如山,毫無破綻。可是項少龍卻似完全明白敵人的所有動向和意圖,一絲不漏地反映在他有若青天碧海的心境裡。這正是墨翟三大殺招「守心如玉」的心法,借著奇異的呼吸方法,專一的心志,而與趙穆的決裂,更使他像立地成佛,忽然得道的高僧,達到了這種劍道的至境。在旁觀者眼中,項少龍忽地變了另一個人似的,淵停嶽峙,靜若止水,但又涵蘊著爆炸性的力量和殺氣。

趙穆和趙霸同時泛起駭然之色,他們都是用劍的大行家,自然知道這種境界,最能發揮劍術的精要。嚴平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深明墨子劍法重守不重攻之理,欺項少龍年輕氣躁,打定主意,決定了不作主攻。若非項少龍顯露出如此可怕的氣勢,他絕不會這般忍手謙讓。

項少龍眼光落到對方的鉅子劍上。在燈火下,有若暴長磷光的劍體散發著一種無可名狀的璀璨光芒,纖塵不染,可見極為鋒利。心中不由奇怪起來,墨子劍法以拙為巧,這種鋒快的長劍,不是與墨子劍法的精神相違背嗎﹖除非嚴平另有絕活,否則這種劍絕發揮不出墨子劍法的精華。想到這裡,心中已有計較,提起木劍,一步一步,緩慢有力的向嚴平迫去。嚴平雙目射出陰鷙厲芒,緊盯著項少龍雙肩。

大堂落針可聞,只剩下項少龍似與天地萬象相合無間充滿節奏感的足音。眾人泛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就似一切均在項少龍的掌握中,萬物都要向他俯伏叩首,那知這正是墨氏三大殺招的精神。項少龍想起大梁鄒衍的觀天台,憶起漫天星辰的美景,心中湧起萬象豪情,一聲裂帛般的大喝,使出三大殺招以攻代守的招式,墨子劍似縮似吐,倏忽間循著一道玄奧無匹,含著物理深義的徑路,直擊嚴平臉門。

以嚴平如此沉狠的人,亦吃了一驚,只覺對方劍勢若長江大河,滔滔不絕,假若自己只採墨子劍法的守式,立時會陷於捱打之局,更驚人的是對方的劍勢隱隱剋制著墨子劍法,偏又是墨子劍法中不能懷疑的招數,無奈下,鉅子劍化作點點寒芒,以攻對攻。

項少龍正是要迫他施出壓箱底的本領,這時見計已得售,驀然後退,使出以守代攻其中的「回劍式」。嚴平大喜,還以為對方優越的劍法只是曇花一現,旋又落回墨子劍法的老套裡。他這套劍法乃出於自創,名為「破墨」,專門用來對付墨門內的敵人,所以對殺死項少龍真是成竹在胸,此時怎肯錯過如此良機,忙搶前狂攻,早忘了剛才擬好以守為主的策略。項少龍腦際澄明如水,見對方劍芒暴張,但目標卻是自己的右肩,那亦是他故意露出來的破綻。

以守代攻乃墨氏三大殺著的首式,內中包含了一百二十勢,每勢均有一個破綻,而這些破綻都是精心布置的陷阱,引敵人入彀,這正是以守代攻的精義。這時見嚴平中計,哈哈一笑,閃電移前,嚴平登時刺空。項少龍略一沉腰,墨子木劍電疾回旋,不偏不倚重重砍在對方劍上。他知道嚴平劍法高明,火候老練,絕不會輸於自己,縱使自己有三大殺招傍身,始終是剛剛學曉,未夠純熟,所以不求傷敵,但卻把握了機會,以比對方長劍至少重上三、四倍的木劍,又憑著自己過人的臂力,硬是迫對方比拚內勁。

嚴平立時吃了大虧,右手酸麻,鉅子劍差點甩手落地。項少龍亦心中懍然,原來嚴平表面看來精瘦如鐵,但臂力卻非常驚人,那反震之力,亦使他右手一陣麻痺。嚴平悶哼一聲,往橫移開,使出墨子劍法的守勢,門戶森嚴至潑水難進。旁觀諸人看得目定口呆時,項少龍劍交左手,由一個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木劍似燕子翔空般彎向外檔,再迴擊而來,掃往嚴平右肩處。

嚴平那想得到對方左手使劍同樣厲害,右手血氣又未復元,不得已再退一步,變成面向敵人,鉅子劍使出巧勁,往木劍斜挑而出,意圖化去對手重逾千鈞的橫掃。項少龍大笑道﹕「你中計了!」木劍一絞,已與對方寶刃纏在一起。人影乍合倏分。表面看來兩人毫無損傷,但人人都瞧出嚴平吃了大虧,臉色蒼白無比。項少龍「嚓嚓嚓」一連上前三步,往嚴平迫去。

嚴平咬著牙根,相應後退。又同時齊往左移,似若有根無形的線,把兩人牽著。嚴平不愧長年苦行的人,神情很快回復正常,便像沒有受傷那樣。原來嚴平剛才被項少龍起腳掃中小腿側,若非他馬步沉穩,又立即橫移化力,早仆倒地上,但仍隱隱作痛,知道不宜久戰,沉吼一聲,鉅子劍疾如流星似地往對方擊去。

項少龍鬥志如虹,數著嚴平的呼吸和步調,當對方出招前,早由對方轉急的呼吸和步伐輕微的變法察覺先機,覷準虛實,使出三大殺招最厲害的「攻守兼資」中的「忘情法」,把自己投進死地,全憑稍佔優勢的先機,和對方比賽本能和直覺的反應。一聲慘哼,嚴平長劍墮地,蹌踉跌退,臉色若死人,左手捂著右肩,鮮血由指隙泉湧而出。這一劍雖不致命,但嚴平短期內將難有再戰之力,右手會否給廢掉,仍在未知之數呢。當下有人搶出,要攙扶這心高氣傲的人。

嚴平站直身體,喝開撲來的人,瞪著項少龍道﹕「你為何要手下留情﹖」項少龍回劍到背後革囊裡,淡淡道﹕「元兄雖因你而死,但始終是你墨門本身的鬥爭,與我項少龍無干,為何要分出生死﹖」

嚴平沉聲道﹕「剛才你使的是甚麼劍法﹖」項少龍平靜答道﹕「是本人自創的劍法,鉅子感覺還可以嗎﹖」嚴平眼中射出深刻的仇恨,喝了一聲「好」,頭也不回,朝大門走去,連劍也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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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4 09:12 AM|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始皇之母

嚴平黯然敗走後,項少龍乘機告辭。李牧欣然送他一程,著隨從讓了三匹馬出來,予滕翼等三人,項少龍被他邀到馬車上去。車隊緩緩開下郭家山莊。

李牧沉吟半晌,喟然道﹕「我們今次是忍無可忍,孤注一擲,借妮夫人的事與趙穆作最後的周旋。」接著伸手搭上他的肩頭,語重心長地道﹕「我和相國一直留心著你,少龍你是我大趙這數代人裡難得的人材,而且還是這麼年輕。」再嘆了一口氣道﹕「假設今次大王仍要維護趙穆,少龍立即離開趙國,到別處闖天下,不要像我們般瞎守著這完全沒有希望的國家。」

項少龍愕然道﹕「我們得到了秘錄,為何大將軍仍這麼悲觀,我看大趙的人丁正興旺起來,只要再多幾個年頭,便能恢復元氣!」李牧打斷他道﹕「少龍你對國事認識尚淺,就算沒有長平之戰的大傷元氣,我們亦有先天的缺陷。那就是不斷寇邊的匈奴,使我們為了應付他們,國力長期損耗。所以各國中,惟我大趙人丁最是單薄,雖是名將輩出,但建國後從來只有守成的份兒,沒有擴張的能力。」

項少龍打從深心中歡喜這與廉頗齊名的蓋世名將,忍不住道﹕「大將軍既看清楚這點,為何亦戀棧趙境不去呢﹖」李牧望往車窗外,眼中射出悲天憫人的神情,輕輕吁出一口氣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長期守衛北疆,與匈奴作戰,與邊塞的住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若我棄他們而去,兇殘狠毒的匈奴人還有誰能抵擋,我怎忍心讓他們任人屠戮呢。唉!」言下既無奈,又不勝欷歔。

項少龍心中感動,斷然道﹕「大將軍可否把上書大王一事,推遲一兩天。」李牧兩眼精光一閃,瞪著他道﹕「你似乎有點把握,究竟是甚麼妙著﹖」

項少龍對他是打心底生出欽佩之情,毫不隱瞞把趙穆可能是楚人派來顛覆的間諜一事說了出來。李牧大力抓著他肩頭,眼中閃動出希望的燄芒,道﹕「少龍你真行,我們便從未曾由這點入手對付趙穆,我還會在邯鄲留上幾天,讓我們緊密聯絡,配合上書的時間。」兩人再商議了一會後,已抵達烏氏倮城堡,下車前,李牧拉著他道﹕「少龍你仍是血氣方剛,很難抵受誘惑,你記緊酒色害人,縱是鐵漢,也受不起那種日以繼夜的銷蝕,少龍定要切記。」

項少龍知道自己的風流事蹟,尤其是與雅夫人的韻事,已廣為流傳,所以李牧才有此忠告,老臉一紅,俯首受教。

剛踏入烏府,府衛便把他和烏卓請去與烏應元見面,滕荊兩人逕自回後宅休息。烏應元由陶方陪著,在內宅的密室接見他們,聽取了此行的報告後,稱讚了他們一番才道﹕「圖先剛派人和我聯絡,說呂不韋的形勢相當不妙,他在秦朝的敵人正利用疏不間親之理,在莊襄王前播弄是非,要把他排斥,莊襄王為人又優柔寡斷,說不定會被打動,所以把嬴政母子運返咸陽一事,刻不容緩,有她母子二人在莊襄王身邊,呂不韋的地位便可穩如山嶽,甚至可坐上相國之位,否則連我們的希望也破滅了。」

項少龍的血液裡仍流著被李牧打動的情緒,皺眉道﹕「可否拖遲幾天,看看扳倒趙穆一事是否有希望﹖」烏應元凝神瞧著他道﹕「我知少龍恨不得把趙穆碎屍萬段,但這始終是私人恩怨,少龍應以大局為重,現在烏家的命運已落在你肩頭上,一個不好,便是堡破人亡之局。」

項少龍沉吟道﹕「若扳倒了趙穆,大趙或仍有可為?」烏應元不耐煩地打斷他道﹕「這只是妄想,就算殺了趙穆,在孝成王這種昏君手上,趙家仍注定是亡國之奴,趙太子亦非好材料。烏家唯一出路,就是依附大秦,才有希望。」

項少龍垂頭無語,亦知道自己因與李牧一席話後,被對方忘我的偉大精神打動了。還是烏應元這個不折不扣的生意人厲害,不論感情,只講實際收益來得高瞻遠矚,因為歷史早證明了他的說法正確無誤。烏應元心中極疼愛這女婿,亦知自己語氣重了,聲音轉向溫和地道﹕「我知少龍智計過人,不知對送回嬴政母子的事,有甚麼頭緒呢﹖」項少龍振起精神道﹕「現在時間尚早,待我休息一會,便去找朱姬,只要能說服她,事情才有可能成功。」

烏應元等三人同時愕然。現在已是戌時了,還說時間尚早﹖難道他要半夜三更,摸入朱姬的香閨嗎﹖

項少龍浸在浴池裡,心情矛盾之極。他是個極重感情的人,坐時空機來到的第一個地方就是趙國,與趙人相處了這段時日,赴魏時又與趙軍相依為命,已建立了緊密的感情,下意識地把趙國視為自己的國家,希望能為她盡一點力。但他又知道即管幹掉趙穆,趙國仍不會好得到那裡去,這種兩頭不著岸的心情,自是使他愁思難禁。

身旁的趙妮柔聲道﹕「少龍在想甚麼呢﹖」另一邊的烏廷芳帶點醋意地道﹕「當然是想著雅姊和倩公主哪!」

項少龍摟著兩個粉嫩膩滑的玉人兒,想起李牧勸他不要縱情酒色的告戒,苦笑道﹕「和你們這幾個美人在一起,怎還會想起其他女人。我只是因今晚有要事去辦,不能陪你們,所以才心中苦惱。」烏廷芳諒解地道﹕「陶公剛通知了我們,項郎放心去吧,我們幾人會乖乖的等你回來,最近妮姊每晚都和芳兒同床共寢,說親密話兒,今晚我們姊妹就在榻上等你回來。」

項少龍心叫天啊,現在府裡已有趙妮、烏廷芳、婷芳氏、素女、舒兒、美蠶娘六個妻妾,若每次她們都要雨露均沾,想不酒色傷身都怕難矣,何況還有春盈等四個俏婢巴巴等著自己。烏廷芳又興奮地道﹕「想不到嚴平都不是你對手,真希望你也能挫挫那趙霸的威風。」項少龍想起趙致,忍不住出言相詢。烏廷芳有點尷尬地垂頭道﹕「聽說她是連晉那壞蛋的情人之一,你殺了連晉,她自然恨你入骨了。」

項少龍心中恍然。趙霸對自己充滿敵意,亦可能是與此有關,而非和趙穆有任何勾結,但當然也有可能是另有原因。在這時代,又或在二十一世紀,誰有權勢,便自有依附之人,此乃千古不移的至理。項少龍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向正為浴池添加熱水的春盈道﹕「給我找滕翼和荊俊兩位大爺來。」

紛紛雨雪,仍漫漫不休地灑往古城邯鄲。項少龍和滕翼兩人隱身暗處,注視著仍隱有燈火透出的大宅。項少龍在滕翼耳旁笑道﹕「荊俊這小子定是心中暗恨,因為我把他從有女人的溫暖被窩中抓了出來。」滕翼冷哼道﹕「他敢﹖我警戒了他,若太荒唐的話,就把他趕回家去。」

項少龍暗忖,有滕翼管著荊俊,這小子想放恣亦不易。風聲響起,身手比常人敏捷靈巧十倍的荊俊由牆上翻了下來,迅即來到兩人隱身處,低聲道﹕「想不到裡面這麼大!我已找到朱姬的住處。」項少龍點頭道﹕「我們去吧!」

三人從暗處閃出,來到高牆下。項少龍望往雨雪紛飛的夜空,暗忖這樣月黑風高,更適合幹夜行勾當,誰會在這種嚴寒天氣下不躲在被窩裡,連守衛也要避進燃著火坑的室內去呢。在這萬籟俱寂的夜深時分,他們便像置身在與眾不同的另一世界裡。尤其項少龍想起即可見到把中國第一個皇帝生出來的美女,心頭既興奮又刺激。

項少龍仔細體味著這奇異的情緒,隨著荊俊迅速攀過高牆,來到了莊院之內。裡面房舍連綿,教人難以一目了然,亦使人想不到以嬴政的質子身份,為何竟佔用了這麼大的地方。他們落腳處是個長方形的露天院子,對著高牆是一列房舍,看來是傭僕居住的地方。荊俊展開身法,熟門熟路的在前引路,一口氣越過數重屋宇,到了一個園林之內,花木池沼,假山亭榭,相當不俗。

荊俊指著園林另一邊一座透出燈光的兩層樓房道﹕「我剛才偷聽侍女說話,朱姬應是住在那裡,卻不知是那個房間﹖」滕翼細察環境道﹕「我們就在這裡為你接應把風,若見形勢不對,荊俊會扮鳥叫通知你。」

項少龍點頭答應,往樓房潛去,揀了個沒有燈光透出的窗戶,看過沒有問題後,閃了入去。這是個小廳堂模樣的地方。躡足到了往外去的木門,貼上耳朵,聽得外面無人時,推門而出。外面是一條走廊,一端通往外廳,另一端是通往樓上的梯階。屋內靜悄無聲,看來婢僕們早進了夢鄉。這個想法還未完,梯頂處足音響起。項少龍忙躲回門內,奇怪為何這麼晚仍有人未睡覺。

足音來到門前停下。項少龍大叫不妙,這時來不及由窗門離去,匆忙下避到一角,蹲在一個小櫃之後,雖不是隱藏的好地方,總好過與來人臉臉相對。果然有人推門而入,接著是杯盤碰撞的聲音。項少龍知道對方不曉得有人藏在一角,放膽探頭一看,原來是兩個俏丫環。其中一婢打了個呵欠道﹕「最怕就是他了,每次來了夫人都不用睡覺,累得我們要在旁侍候。」另一婢道﹕「夫人平時話也不多半句,但見到他卻像有說不完的話。」

先說話的婢女笑道﹕「總好過服侍那個色鬼,身體都不行了,還要靠討厭的玩意發洩,香姐便給他一連三晚弄得只剩下半條人命。唉!」項少龍心中一沉,這色鬼不用說就是嬴政,現在由婢女口中說出來,看來雅夫人說的一字不假。這究竟是甚麼一回事﹖雄材大略的秦始皇怎會是如此一個人,將來他憑甚麼誅除呂不韋,又統一六國,確立中國龐大的基礎規模。

嘮嘮叨叨下,兩婢捧著弄好的香茗去了。項少龍知道有人未睡,不敢由樓梯上去,由窗戶離開,覷準二樓一間燈火烏暗的窗戶,攀了上去,才到一半,一隊巡衛由花園的小路提燈而至。項少龍大吃一驚,因為這若是朱姬宿處,巡衛自然特別留心,絕不會錯過他這吊在半空的人。猛一咬牙,加速往上升去,倏忽間已穿窗進入屋內。

那是女性住的大閨房,地上滿鋪厚軟的地蓆,秀榻內空空如也,除了几椅梳粧鏡外,牆上還掛滿壁畫,美輪美奐,項少龍正懷疑這是朱姬的寢室時,兩婢熟悉的腳步又在門外響起。項少龍心中叫苦。這叫前面有狼,下面有虎,幸好房中一角放了個大櫃,無可選擇下,撲了過去,拉開一看,內裡共分兩格,最下一格雖堆有衣物,仍可勉強擠進去,那敢遲疑,忙縮了進去,剛關上櫃門時,兩婢推門入來。接著是整理被褥的聲音。

不一會兩婢走了出去,卻沒有把門掩上。項少龍心中叫苦,看情況朱姬和那情夫隨時會進來,自己豈非要屈在這裡聽朱姬的叫床聲。今晚看來很難接觸到朱姬,若在有趙妮和烏廷芳兩人在的被窩中渡夜,自然比蜷曲在這裡強勝百倍。而且滕荊兩人久候他不出,可能會弄出事來。

苦惱間,一重一輕兩種足音由遠而近,接著是關門聲。項少龍心叫天啊!閉上眼睛,聽天由命。外面傳來衣衫窸窣的摩擦聲,和男女親熱的呻吟聲。項少龍閒著無事,不由猜起朱姬這情夫的身份。照理絕不會是趙穆,明知明天軍方將領會向孝成王翻他的賬,目下好應去向趙王獻媚下藥,蠱惑君心。因為說到底,趙王對趙妮有著一定的感情,若真的知道下手害她的人是趙穆,說不定會不顧「夫妻」恩情,把趙穆處死,趙穆怎可大意疏忽。

可是朱姬母子一直被置在趙穆的監視下,其他人想接近亦須趙穆首肯才成。那這人會是誰呢﹖一把柔情似水的聲音在櫃外的房內響起道﹕「人家托你的事,辦得怎樣了﹖」項少龍心中叫絕,只聽聲音,便知這女人很懂利用天賦本錢,迷惑男人,難怪剛登皇位的莊襄王對她如此念念不忘了。呂不韋既挑中她媚惑莊襄王,她自非泛泛之輩。

那情夫道﹕「現在局勢不明,仍未是回秦的時刻。」項少龍嚇了一跳,立時認出這是大夫郭開那娘娘腔。想不到原來竟是他,難怪能與朱姬搭上,只不知趙穆是否知道此事。朱姬嗔道﹕「有甚麼不明朗的,現在異人已登上王位,只要我們母子能回咸陽,政兒就是繼承王位的儲君,還有甚麼好顧忌的!」

親吻的聲音再次傳來,朱姬嬌吟的聲音比前加劇,顯是郭開正施展調情手段,安撫朱姬。只聽得朱姬嬌呼道﹕「不要!」郭開道﹕「春宵一刻值千金,難得有這機會,來!到帳內再說吧!」

朱姬微怒道﹕「你只是對人家身體有興趣,一點都不關心妾身的心事。你說吧!為何答應了人家的事卻不做。」郭開急道﹕「你不知我已做了很多工夫嗎﹖只是現在莊襄王剛登位,各方面都看得你們很緊,兼且呂不韋現在地位不穩,隨時有坍台的危險,無論怎樣計算,你也不應該於這時偷回咸陽去。」

項少龍逐漸明白過來,朱姬以美色誘惑了趙穆黨內郭開這重要人物,想借助他的力量,逃離邯鄲。只不知郭開是否真想背叛趙穆,還只是存心騙色,看來還是後者居多。只要想想郭開正得勢當權,在趙國內又有龐大親族,無論他是多麼自私的人,一旦面對生與死的選擇,怎能不為父母兄弟妻子兒女著想。最尷尬的更是若郭開到秦國去,肯定要失去朱姬和性命,因為朱姬另外兩個男人,無論呂不韋或莊襄王,都會因嫉忌把他郭開殺死。

以郭開那麼精明的人,怎會不考慮到這些切身的問題﹖朱姬亦當明白這道理,只是心切歸秦當王后,甚麼都顧不得了。朱姬果然默不作聲。郭開柔聲道﹕「來吧!天氣這麼冷!有甚麼地方比被窩更舒服呢﹖」接著是寬衣的聲音。朱姬的聲音道﹕「你先到帳內去,我落了粧便來陪你。」

郭開顯然非常疲乏,打了個呵欠,上榻去了。外面傳來朱姬脫衣的聲音和解下頭飾的微響。奇異的聲音響起,原來是郭開的鼻鼾聲。項少龍受到感染,眼皮也沉重起來,快要睡著時,足音迫近。他立時睡意全消,暗忖不是這麼巧吧,朱姬竟要來打開櫃門取她的性感睡袍﹖

想猶未已,櫃門被拉了開來。項少龍人急智生,撲了出去,摟著她倒在席上,一手捂著她的小嘴,把她豐滿而只穿著單衣的動人肉體壓在身下,同時湊到她耳旁低喝道﹕「我是項少龍,奉呂不韋之命來找你!」重覆了三次後,朱姬停止了掙扎,嬌軀放軟。榻上傳來郭開有節奏的打鼾聲。

項少龍叫了聲謝天謝地,仰起了少許,登時和朱姬臉臉相對。他不由心兒急跳。只見身下女子,生得妖媚之極,充滿成熟女性的風情,一對會說話的眼睛,亦在閃閃生輝的打量著項少龍。項少龍登時全面感受到她豐滿迷人的肉體,一陣心旌搖蕩,熱血騰湧。嚇得忙壓下慾火,以免對方察覺。

緩緩挪開捂著她濕軟小嘴的大手,朱姬的花容月貌,立時呈現眼下。她絕不是烏廷芳、雅夫人又或紀嫣然那種完美精緻的美麗,臉龐稍嫌長了一點,鼻樑微曲,朱脣亦豐厚了些,可是配起她秀媚的俏目,卻形成一種蕩人心魄的野性和誘惑力,尤其極具性格的檀口,脣角微往上彎,使男人感到要馴服她絕非易事。我的天啊!這就是秦始皇的生母!他一直在尋找秦始皇,卻從沒夢想過可這樣佔他母親的便宜。

如蘭的體香髮香,沖鼻而入。朱姬一瞬不瞬她瞧著他輕輕道﹕「我知你是誰,因為趙穆現在最想除去的人就是你。」項少龍收起意馬心猿,湊下去在她耳旁道﹕「希望你也知烏家和呂先生的關係,他派了圖先來和我們接觸,要盡快把你們母子弄回咸陽去。」

朱姬側過俏臉,先向他耳朵吹了一口氣,耳語道﹕「有圖先來我就放心了,你們有甚麼計劃﹖」項少龍苦忍著耳腔內的痕癢,強制著侵犯她的衝動,卻捺不住輕嚙了她圓潤的耳朵,道﹕「首先要和你取得聯絡,了解情況,才能定下逃亡的細節,我─」

榻上傳來翻身的聲音。兩人大吃一驚。朱姬急道﹕「明晚再來!我等你。」項少龍忙滾往一側。朱姬敏捷地站了起來,這時榻帳內傳出郭開的召喚。

朱姬俏臉微紅,俯下俏臉橫了項少龍一眼。項少龍忍不住色心大動,伸手握著她的小腿,緊捏一下,才放開來。那種銷魂的感覺,比之真正歡好,更要感人。朱姬又白了他一眼,才往臥榻走去。當她弄熄燈火,鑽入帳幔裡時,項少龍才清醒過來。不由暗叫這婦人好厲害,匆匆離去。這時就算他弄出聲響,郭開也不會知道了。

項少龍忍著被朱姬挑起的慾火,回到府邸後進到房內換裝休息。卻見趙妮正撐著眼皮等他回來,不禁心頭湧上一股歉疚。自己雖是去質子府涉險,卻對朱姬色心大起,真是對不起嬌妻們。趙妮見到他回來,連忙起身幫他脫去衣衫,侍候他梳洗,項少龍憐惜地摟緊了她,柔聲道:「妮兒,真是苦了妳。還好我沒有失去妳,否則我真不知該怎麼活下去?」趙妮依偎在他胸前,低聲道:「妮兒現在才覺得真正的活著,只要在項郎身邊,什麼日子都好過。」

趙妮說完後,仰起螓首主動獻吻,抱著項少龍的嬌軀也漸火熱。項少龍強捺住的慾火終於壓抑不住,抱起趙妮纖細的身軀坐在桌上,兩手忙著脫去趙妮的衣裙,不一會兒,趙妮就像隻小綿羊般地被蜷曲在桌上,光滑細緻的白皙皮膚,有如瓷娃娃般地誘人。項少龍迫不及待地脫下衣衫,雄偉的龍莖已傲然挺立在趙妮眼前。

趙妮瞥見昂首怒漲的龍頭,兩頰羞紅如火,遮著臉蛋不敢直視。項少龍見她這般模樣,心中ㄧ甜,忍不住蹲下身去,分開趙妮一雙粉腿,含住她玲瓏剔透的小蜜穴,舌尖在陰唇上下舔舐不已。

趙妮被項少龍分開大腿時,原本閉眼等待著龍莖進入,卻覺蜜穴一陣暖濕,穴口如有一隻滑溜的小鱔魚上下穿竄,快感不斷湧上。訝異之下睜開雙眼,見到項少龍正埋首在自己胯間,彷彿品嚐美食般的吸吮舔舐,當下羞得連忙兩手推上項少龍肩頭,顫聲道:「項郎…不…不可以…妮兒…那裡…不行…」但哪裡推得動分毫。

項少龍沒空理會趙妮的推拒,只顧著享受美人如玉荷包般的蜜穴。趙妮陰毛疏細有致,蜜穴緊窄,兩片柔嫩陰唇透著粉紅,微微滲出晶瑩愛液,飄散淡淡淫靡腥香,讓人感覺無比愛憐卻又性感誘人。

趙妮此時已被項少龍逗引得心神俱醉,胯間快感不斷襲來,渾身酥軟無比,只能緊閉雙眼,喘息不止。不多時,趙妮一陣急促呻吟,高潮來臨,陣陣淫水溢出,全部湧入項少龍口中,被他貪婪地吞嚥而下,猶如飲了瓊漿玉液一般,令趙妮大羞卻又感動,不知如何開口。

項少龍站起身來,像小孩般舔了舔嘴唇,逗得趙妮一對粉拳捶著他胸膛,嬌嗔道:「你這人呢!男人哪有這樣子?人家那裡…」。趙妮羞不敢再說,項少龍已把她一把摟進懷裡,在耳邊低語道:「妮兒是我最寶貝的美人兒,全身上下我都愛的要死,尤其是那裡,是最香的地方了。」

趙妮大窘,正欲開口,已被項少龍大嘴封住深吻,香舌更是纏捲不停,一時又陷入迷醉之中。項少龍趁此時機,龍莖頂上趙妮滑潤的蜜穴口,微一用力就長驅直入,整根陷入桃源境地。趙妮兩腿被項少龍分開著,這一下猛烈插入,只覺小腹一陣痛楚,兩腿不禁收縮靠在項少龍臂膀,同時嗚咽一聲,兩手緊抱住項少龍的頸項。

項少龍發覺趙妮有些吃痛,心下不忍,但慾火難禁,微一思忖後,將趙妮一雙粉妝玉琢的小腿順勢放在肩頭,讓她躺平在桌上,兩手捧住玉臀撐在桌面,免得趙妮嬌嫩的肌膚被磨痛,龍莖同時急抽緩送,讓趙妮舒爽得不禁輕喘淺吟,腰肢也隨之搖曳款擺。

項少龍心神全部貫注於趙妮身上,感受著她全身各處的反應及心情變化,龍莖隨之轉換不同節奏與輕重。趙妮感覺自己被項少龍無邊無盡的愛意包圍著,體內更是充盈著他強壯的龍莖,不斷地刺激膣道內所有敏感的部位,衝激出一陣一陣的高潮,趙妮終於忍不住地輕聲浪叫:「啊…項…郎……妮兒…好…高興…..啊…啊……以前…都…白…白活了……啊…啊……」。

項少龍將趙妮抱起深吻,倆人上身緊密的貼合著,趙妮的雙腿緊緊纏繞著他。項少龍此時由全神貫注到放開心神,與趙妮心神深切地結合,兩人身體完全依循著最自然的節奏抽送迎合,只有陣陣淫液噴濺的浪聲在房內迴盪。

趙妮在項少龍懷中扭纏不已,體內漸漸凝聚一陣陣最高潮將至前的酥麻,而項少龍丹田內電流也漸匯結成團,兩人心意相通,肉體相連,龍莖不住加速抽送,蜜穴緊縮吸吮,終於同時攀登至最強烈的高峰頂點,精液與陰精在趙妮的子宮內交錯噴濺,電流圍繞著龍莖與子宮壁,更直抵兩人脊椎末端中樞,爆發出數倍於以往的高潮快感。倆人因心靈交融,更同時感受到對方的激潮,那種超越極限的性愛高潮,如同天空一對沖天火花,交纏著直迫雲霄之外,最後在無盡的宇宙互撞爆裂,再散落成點點流星滑落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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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進退無路

隔日吃過早點,項少龍去見烏氏倮父子,卻見不到烏卓和陶方。他記起了與趙穆接觸的可疑楚人,知道兩人定為此事去了。當他報告了昨晚見到朱姬的情況後,烏氏倮父子都沉吟起來。烏應元皺眉道﹕「這個女人非常厲害,沒那個男人能逃過她的引誘。但是郭開為何這麼斗膽,那處的婢僕應是趙穆的人,他這樣作登榻之賓,怎瞞得過趙穆呢﹖」

烏氏倮道﹕「趙穆很多事都放下去給郭開辦,那裡的人說不定就是由郭開一手部署的,所以才可以這麼肆無忌憚,監守自盜。」轉向項少龍道﹕「你那兩名新收的家將是難得的人材,好好的籠絡他們,財富女人,可任他們要求。」

項少龍唯唯諾諾應道﹕「我曉得的了!」暗忖若純講利害關係,怎可持久相依﹖

烏應元道﹕「少龍現在似乎可輕易把他們母子偷出來,問題只在如何離開邯鄲,沿途又如何逃過追兵的搜捕﹖」頓了頓懷疑地道﹕「這是否太容易了點!」

項少龍只擔心另一方面,道﹕「我們烏家有這麼龐大的親族,眷屬不下千人,怎逃得出趙國﹖」烏應元微笑道﹕「這事我在兩年前便安排好了,烏家生意遍天下,所以一直以來,都不斷有人被安排到別處去管理生意和牧場,最近更借口開發新的牧場,連廷威也給送了出去,免他花天酒地時洩漏了口風。」

項少龍這才恍然,難怪見不到烏廷威,道﹕「趙王既知岳丈和呂不韋交往的事,現在我們又不斷把家族的人調離邯鄲,怎會不起疑心呢﹖」烏應元道﹕「他們始終止於懷疑吧了!從沒有抓到甚麼真憑實據,而且無論郭家或我們,均與各國權貴有往來,還不時為趙王進行秘外交,若非趙穆從中煽風點火,和呂不韋有交情算得甚麼一回事﹖」

項少龍更是不明白,道﹕「趙穆為何欲去我烏家而後快呢﹖」烏氏倮一掌拍在几上,怒道﹕「還不是郭縱這傢伙從中弄鬼,不知從那裡查到我們族譜內有秦人的祖先,又查得烏氏倮乃秦人邊地一個大姓,自此趙王對我們疑忌日深,趙穆只是順著趙王心意,落井下石吧!」

項少龍至此才弄清楚來龍去脈。烏應元回到先前的話題道﹕「郭開既秘密搭上了朱姬,得怎樣想個方法,利用這事打擊郭開和趙穆的關係。若沒有郭開給趙穆出壞主意,趙穆會容易對付多了。」

烏氏倮嘴角逸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道﹕「這事容後再說。」轉向項少龍道﹕「你最好想個較具體的計劃,今晚見朱姬時好堅定她的信心,以後合作起來容易一點。」

這時下人來報,有客人找項少龍。項少龍心中奇怪,究竟是誰來找他呢﹖項少龍這時在烏家的身份更勝從前,儼然為烏氏倮、烏應元外最重要的人物,就在主宅大廳內接見客人。他出到廳堂,來的竟是少原君的舊將劉巢和蒲布兩人。項少龍大喜趨前,把兩人扶起,驚喜交集道﹕「我天天都在盼你們來,終給我盼到了。」

兩人見項少龍如此重視他們,都感激得熱淚盈眶。項少龍問起大梁的事。原來自項少龍攜美逃出信陵君府,信陵君暴跳如雷,又發覺《魯公秘錄》除了頭一截外,被人偷龍轉鳳盜走了,氣得差點自殺,更懷疑乃姊平原夫人向項少龍透露消息,對她兩母子冷淡起來。少原君因此變得脾氣暴躁,終日打罵家將,蒲布等乘機請辭。

沒有了信陵君的支持,少原君亦難以支撐二百多個家將的局面,索性將他們遣散,於是蒲布等聯同四十多人,回到邯鄲。他們均為這裡的地頭蟲,打聽到項少龍安然無恙,立即來找他。項少龍靈機一觸,使人向烏應元要了一筆鉅額銅元,塞給兩人道﹕「你們找個地方落腳,但記緊不要洩露與我的關係,即管盡情享樂,當我要你們辦事時,自會找你們。」

蒲布兩人知他正與趙穆展開生死鬥爭,聞言心領神會,又見他出手比少原君闊綽十倍,人品卻要好上百倍,那還不死心塌地要追隨他。劉巢道﹕「我們在邯鄲都是很吃得開的人,現在又正式離開了平原府,不若我們詐作投靠趙穆那奸黨的人,好充當公子的耳目。」項少龍暗忖這果然是好主意,誰想得到一向與自己為敵的平原府家將,竟是他的人呢。與他們商量了要投靠的對象後,又研究了聯絡的方法,兩人才興高采烈地告辭走了。

項少龍心情輕鬆起來,到後院去找趙妮,正見到趙盤在練劍。這小孩一下子成熟了很多,再沒有像以前般整天溜了去玩,又或調戲侍女,聯群結黨恣意生事。趙妮每天陪他讀書認字,而趙盤亦轉了性般努力學習。項少龍看得欣慰,把趙盤領了到花園,悉心傳授他墨子劍法,又使手下和他對打搏擊。

少龍看著公子盤臉上那與他年紀絕不相稱的陰鷙專注和堅毅不拔的神情,心中湧起一股寒意。他有種直覺,趙盤將來定非普通的人,但暫時仍很難猜到他可以有甚麼作為。

項少龍尋思著往後去向,忍不住往找滕翼,見他正訓練烏家的子弟兵,想起特種部隊的觀念,對他道﹕「你看看我這提議是否可行,在這二千子弟兵中,揀出大約一百個最精銳的,名之為『精兵團』,把他們帶往農場隔離了來操練,學習各種不同技能,假若人人都學得你和荊俊的一半身手,那時要強闖進質子府救人,亦非沒有可能的事了。」

滕翼先聽得眉頭大皺,暗想一百人那能成甚麼大事,到項少龍把自己以前在特種部隊的嚴格訓練和取強汰弱的方式說出來後,這經驗豐富的猛將亦要五體投地道﹕「這種訓練方式我還是首次聽到,少龍你實是無可比擬的軍事天才,戰爭到了你手上變成了一種藝術。」項少龍心中暗笑,若把刀劍箭變成了槍炮,只是這個古代特種部隊,便或可征服六國,統一天下了,那時何懼區區一個趙穆。

兩人又詳細研究了訓練的方式和裝備,項少龍才領著荊俊和那十名隨身保鏢,往雅夫人府去。策騎路上時,項少龍想起了想起遠在大梁的紀嫣然,一時滿懷憂思,不能自已,難舒愁眉。與他並騎而行的荊俊,溜目四顧,看著街上的行人,忽然有感而發道﹕「小俊很感謝項大哥和滕大哥,沒有你們把我帶到這麼刺激好玩的地方來,生活不知怎過才好呢﹖」

項少龍拋開心事,笑道﹕「但也可能會害得你丟了性命!」荊俊嘻嘻一笑,灑脫地道﹕「那就只好認命了!正是因為有這種隨時丟命的危險,和美女玩起來時才特別有味道,那種感覺就像我五歲那年,首次幫爹去獵虎的情景﹖」

項少龍失聲道﹕「五歲的小孩走路都不穩妥,你能夠幫甚麼忙呢﹖」荊俊也笑起來道﹕「這就忘記了,只記得當猛虎掉進陷阱時,那可怕的叫聲,嚇得我把尿撒到褲襠裡去。」

項少龍忍不住哈哈大笑,愁眉稍解。後方蹄聲響起。眾人聞聲一齊扭頭往後望去。一騎由遠而近,策馬者外披斗篷連頭罩著,一時看不清楚臉容,到奔至近處,才認出是誰。荊俊的眼立即亮了起來。項少龍也微感愕然,喚道﹕「致姑娘要到那裡去﹖」趙致放緩馬速,來到項少龍另一邊,別過臉來,冷冷看著項少龍道﹕「兵衛要到那裡去呢﹖」

荊俊在那邊向她眨眼道﹕「致姑娘還未回答項大哥的話哩﹖」趙致見到荊俊就心中有氣,覺得他比任何人都要討厭,怒道﹕「大人說話,沒有你插嘴的餘地!」

項少龍失笑道﹕「姑娘錯了,小俊是我的好兄弟,他的話就是我的話。」荊俊想不到項少龍這麼抬舉他,立時神氣起來,挺起胸膛,故意惋惜地嘆了一口氣道﹕「我還以為致姑娘是來找我荊俊的哩!」

趙致氣得俏臉煞白道﹕「誰要找你﹖」不知如何,荊俊的舉止動作,總令她看不順眼,芳心生氣。荊俊呵呵一笑道﹕「那你來找誰啊!」項少龍不禁莞爾,這小子對調戲女人,頗有一手。

趙致知道落入了荊俊的說話陷阱去,若她答是來找項少龍,因著荊俊先前語氣暗示的意思,便變成她是春心動了來找項少龍。若答不是,自然找的是他荊俊了。事實上趙致亦弄不清楚來找項少龍是有何目的。昨晚項少龍大勝在邯鄲有崇高武術地位的宗師級人物嚴平,震懾了在場各人。一向自視甚高的趙霸亦生出怯意,尤其現在更有軍方在背後為項少龍撐腰,趙霸那還敢捲入政軍兩大勢力的鬥爭中,宴後立即告戒諸徒,特別針對趙致,不准她惹項少龍。

但趙致心高氣傲,回家後愈想愈不忿氣,起來後不自覺策馬往烏府去,途中竟遇上了項少龍等人,所以追了上來。這時不禁語塞,脹紅了俏臉。項少龍不知她和連晉的關係親密至何種程度,輕嘆道﹕「當時在那種被迫分出生死的決戰裡,不是連晉死就是我項少龍亡,而且連晉和趙穆施弄陰謀詭計在先,我則是光明正大和他比拚高下,誰能怪我呢﹖」

趙致微一錯愕,垂下俏臉。連晉與趙穆以春藥消耗項少龍體力一事,早傳遍朝中權貴,趙致亦有耳聞,卻硬迫自己不去理會。但不知怎的,現在由項少龍淡淡描述出來,卻使她深信不疑,或者那是因為項少龍昨晚表現出那不畏強權、光明磊落的態度所致吧!她對連晉的愛雖強烈,但卻純由於異性間表面的吸引力,被連晉利用她懷春少女的情懷,乘虛而入,攫著了她的芳心,只是當時連晉正忙著周旋於趙雅與烏廷芳之間,還未得空更進一步。這種初戀滋味雖令她難忘,卻仍未到刻骨銘心的地步,當連晉完美的形象被破壞後,這段情愫亦隨風消散,一時間腦內一片空白,茫然不知何以遣懷。

項少龍對她的轉變了然於胸,微微一笑道﹕「致姑娘,讓荊俊送你回家好嗎﹖」趙致吃了一驚道﹕「我不用人送!」拍馬馳進左旁的橫街去。

項少龍向荊俊打了個眼色,荊俊大喜,拍馬追去,不理途人側目,大嚷道﹕「致姑娘等等我!」項少龍心中欣然。趙致這妮子真的不錯,與荊俊無論年紀和外型均極相配。最主要是他看出荊俊對她一見傾心,不過看來若要把她追到手,這小子還要費一番功夫。

忽然間項少龍醒悟到自己改變了很多。若在以前,對女人他是多多益善,來者不拒的,現在擁有太多美女,又險些失去素女、舒兒與趙妮後,深知自己的實力能保護的女人有限,因此對女人的心意已淡多了,且有點不願涉足情場的心境。每一個人出生後,都要面對身旁人的生離死別,而最後則以自己的死亡作終結。這一年來,他已歷經許多這種傷心痛苦,還包括了自己廿一世紀那一段恍如前世的經歷。

他想起了昨夜與朱姬的事,當時雖是慾念大作,卻與愛情半點關係都扯不上,純是基於異性相吸的本能衝動。可又是那麼難以抑制。今晚見她時可要小心點,否則若和她發生肉體關係,事情便會更複雜了。只希望她不會挑逗自己,這女人實在太懂得引誘男人了。夫人府在望,項少龍嘆了一口氣,拍馬而去。眾衛忙策馬緊隨,十一騎旋風般捲進趙雅的夫人府去。

雅夫人到了王宮去,夫人府內只有趙倩。項少龍對趙倩聊起趙妮與小盤的事道﹕「你父王不是最敬重妮夫人嗎﹖為何竟會幫著趙穆呢﹖至少亦應徹查此事,何況這已惹起了軍方的不滿,使趙國面臨長平之戰以來最大的危機。」趙倩幽幽一嘆道﹕「沒有人能明白父王的,以前他並不是這個樣子。但自長平之戰後,他整個人變了,優柔寡斷,凡事都三心兩意,甚至有點怕面對群臣,尤其是軍方的將領,任得趙穆大權獨攬,隻手遮天。像妮夫人這件事,他本應嚴責禁衛徹查,但趙穆介入後,三招兩式便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教宮內所有人都對他心淡了。」

項少龍由趙倩的說話裡,看到長平之戰對趙國的另一種影響。該戰之敗,主要是因孝成王中了秦人幼稚之極的離間計,以趙括代廉頗,亦可說是新上任君主和當權老將的權力衝突。經此趙國有史以來最傷根本元氣的挫折後,孝成王失去了信心,變成一個逃避現實的人,甚至怕對著群臣默責的眼光。於是趙穆乘虛而入,在精神和肉體上均滿足了他的需求。

趙王變成了同性戀者,說不定亦是一種自暴自棄,帶點自虐式的毀滅性行為。當然亦有可能是天生的生理追求,真正原因,恐怕孝成王自己都難弄得清楚。趙倩淒然道﹕「我仍在懷念當時逃出大梁的日子,希望每晚都有你摟著人家疼愛人家。少龍啊!甚麼時候我們離開這醜惡的地方,找個無人的荒野,讓倩兒為你生火造飯,你則打獵來維持生活﹖」

項少龍心中苦笑,若他留在美蠶娘的小谷不走,或者能以這種方式終老山林,但現已勢成騎虎,欲罷不能。就算到了秦國去,面對的可能是更複雜的權力鬥爭,在這古戰國的時代裡,看來並沒有桃花源式的樂土。否則美蠶娘就不會險被土霸強姦,滕翼亦不致妻亡子滅了。他嘆了一口氣,把桃花源的故事說了給趙倩聽,當這美麗的三公主心神俱醉,靈魂飛到那人類憧憬的樂土時,趙雅神色凝重的回來了。

項少龍和她避入靜室商議。趙雅嘆道﹕「李牧在戰場上是無可比擬的猛將,但在權謀手段上卻太魯莽了,亦低估了趙穆對王兄的影響力。」項少龍心叫不妙,道﹕「發生了甚麼事﹖」

趙雅苦惱地道﹕「他們不明白王兄自長平一戰後,最怕就是別人說他犯錯,現今李牧擺明要迫王兄承認在妮姊一事中有疏忽和包庇嫌兇之責,他怎肯接受?」項少龍皺眉道﹕「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呢﹖」

趙雅頹然看著他道﹕「昨晚宴會後,趙穆立即進宮找王兄,說些甚麼話沒有人知道,想來是指責軍方借題發揮,想動搖王兄寶座之語,對你當然也不會有好說話。」項少龍這才明白甚麼叫昏君誤國,當權力集中到一個人手上時,這個人便成了成敗的關鍵。現代的民主制度雖充滿了缺點,但總比由一個昏君操縱所有人的生死優勝百千倍。

趙雅續道﹕「今早王兄召了我去,詳細詢問你的事,迫我說出和你的關係,最後更直接以你的性命要脅雅兒當內應,出賣你跟烏家!」項少龍懍然道﹕「你怎樣回答﹖」趙雅雙目閃著堅定的光芒,毅然道﹕「雅兒自上次險些害死項郎後,怎也不可能相信他們了!但項郎目前身處險境,稍有閃失則會全盤皆輸。雅兒雖已決心隨項郎離開這個傷心地,但在這非常時機,雅兒決定捨棄自己這微不足道的名聲,當項郎的耳目,也讓趙穆無法稱心如意。」言罷不禁流下兩行清淚。

項少龍聽得心中波濤翻騰,不能自己,趙雅這樣做,無異於自投虎穴,如被趙穆發現,怎可能容她活命?正要出言反對時,趙雅伸出玉手按住他道:「雅兒已經答應王兄與趙穆,且配合他們將小玉他們及趙大等人換至宮中,現在府內除小昭及小美外,皆為趙穆人馬。項郎只要記緊,雅兒永遠是項郎的人,其他都不重要了。」

項少龍感動地擁住趙雅,捏著她下巴,抬起她的粉臉,道﹕「放心吧,這段時光已是我人生最快樂的時光,我定會帶妳到天涯海角。但現我牽涉到軍方和烏家兩個系統,你王兄應該不敢對我輕舉妄動吧!」趙雅搖搖頭道﹕「你千萬別高估軍方和烏家的力量,假若王兄不顧一切,想就地把你處決,那時因應都來不及的。」

項少龍笑道﹕「想殺我項少龍,恐怕孝成王要出動大軍才行,我絕不會俯首就擒的。」趙雅擔心道﹕「有時你這人似足有勇無謀之輩,只是王兄的親衛兵團便有二萬人,守城兵達三萬之眾,主帥樂乘又是趙穆的人,有起事來,誰擋得住?你一定要小心謹慎,如果有了萬一,雅兒就只有陪你共赴黃泉才能相聚了。」說到最後熱淚又奪眶而出。

趙雅續道:「趙穆始終對我還是緊盯著不放,我自大梁回到邯鄲後,他就不斷放出風聲說你已經喪命,同時他又跟齊國人私下暗通,甚至找了個齊雨不斷藉故接近人家。雅兒為了取信王兄與趙穆,只有與他假意周旋,但雅兒絕不再會讓項郎以外男人碰我的身子!」項少龍心痛地把她摟入懷裡,微笑道:「我當然相信我的雅兒,記著不要太勉強,我不希望妳有任何閃失。」趙雅道﹕「現在人家要回宮去了,少龍記緊要注意防範,一有動靜,雅兒會隨時設法與你連絡的。」

項少龍沉吟片晌,道﹕「沒有甚麼好選擇的了,只有逃離邯鄲,始有生路。但我定要把趙穆碎屍萬段,才可安心。」趙雅愛憐地撫著他臉頰道﹕「雅兒只想項郎好好的活著,千萬莫為了趙穆賠上性命。」

項少龍肯定地道﹕「這個當然,我會見機行事。」趙雅輕輕道﹕「只要有項郎在,雅兒到哪裡去都好,這裡我已受夠了!」

項少龍笑道﹕「到時我會派人接妳跟小昭她們一起出去,但恐怕要到了目的才有機會陪伴你們,孝成王的反應大出我意料之外,我要立即找李牧商量,設法緩和你王兄的情緒。」

趙雅陪他往外走去道﹕「莫為了我們的事而影響大計,只要我堅持,王兄也不敢拿我怎樣。我會負責偵察宮內的情況。幸好有晶王后站在你那一邊說話,王兄又三心兩意,短期內應仍不敢以霹靂手段對付你。」

鄒衍可能真信他是甚麼新聖人,但他卻知道沒有這一回事。若有新聖人,就應是嬴政。可是現在那樣子的嬴政,憑甚麼做統一天下的新聖人呢﹖項少龍無限地思念著以前在二十一世紀慣用的尖端武器。在這時代,最厲害的劍手,對付得了十來人亦應付不了百多人,何況是成千上萬受過良好訓練的兵將。所以只能從戰略和謀術入手,才有保命逃生的機會。忽然間,他對邯鄲生出戀棧不捨的情緒。終於要離開這偉大的古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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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密商大計

項少龍來到李牧在邯鄲的大將軍府,牆內的廣場處聚集了過千人馬,整裝待發,似要立即出門的樣子。項少龍心往下沉,由府衛領往見李牧時,李牧正由宅內出來,一身戎裝,見到項少龍,把他拉往一旁道﹕「大趙沒有希望的了,今天大王把我召入宮,要我立即趕返北疆,應付匈奴,更不給我機會提起趙妮的事,還明言邯鄲由趙穆負責,你快走吧!否則性命難保。」孝成王的反應,顯然亦出乎這名將的意料之外。

李牧再低聲道﹕「邯鄲城內的將領有很多是我以前的部屬,我已把你的事告訴了他們,囑他們暗中幫你一把。」接著說出了幾個名字。又道﹕「假若趙穆派人追你,可往北疆逃來,只要進入我的勢力範圍內,我便有方法保護你,連大王也奈何我不得。」

項少龍想不到這個只見過三次面的人,如此情誼深重,義薄雲天,感激得說不出話來。李牧解下配劍,遞給他道﹕「這劍名『血浪』,比之飛虹更勝數籌,吹毛可斷,破敵甲如無物,以你的絕世劍法,有了它當更如虎添翼,不要拒絕,否則李牧會小看你了。」項少龍湧出熱淚,接過這名字可怕的寶刃。

李牧拍著他的肩頭喟然道﹕「那處可容你,便去那處吧!說不定有一天我們會在沙場相遇,那時各為其主,說不定要生死相見,我亦絕不會留情,你亦應該那樣對待我。」言罷哈哈一笑,說不盡的蒼涼悲壯,毅然上馬離府,踏上北征之途。

項少龍百感交集,呆然目送,頓時頗有舉目無親的感覺。抽劍一看,只見晶光燦爛的特長劍體上隱有棗紅血紋,並呈波浪之狀。劍柄處以古篆鑄著「血浪」兩字。昨夜的喜悅已不翼而飛,現在唯一可做的事,就是靠自己的智計和能力,使烏家和自己心愛的人兒們,能安全離開這毫無天理的地方。

項少龍茫然離開大將軍府。沒有了李牧這樣德高望重的人主持大局,軍方縱對趙穆不滿,亦不敢犯誅族之險為趙妮一案仗義執言,更沒有人敢站在他這一方,他也不願牽累其他人,現在只能靠烏家和自己了。李牧被遣返北疆,整個趙國的軍政界都清楚趙王的心意,就是要與趙穆站在同一陣線,而他項少龍是趙穆最大的眼中釘,自是朝夕難保,時日無多。

雪中送炭沒有多少人肯做,但落井下石卻是人人樂而為之,因為既可打擊烏家,又可討好趙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趙穆何時取得趙王的同意,一舉除去烏家和項少龍。有甚麼方法可拖延趙王下這決定呢﹖苦惱間回到烏氏倮城堡,陶方迎了上來,道﹕「那個叫單進的楚人給我們擒來關在囚室裡,不過這人是硬漢一名,怎也不肯吐露半句說話,現在看看少龍你有甚麼意見,說不定要下重刑了。」

項少龍像看到一線希望的曙光,道﹕「搜過他的行囊沒有﹖」陶方嘆道﹕「都是些沒有關係的東西,以趙穆的奸狡,絕不會有這麼容易給人抓著的把柄。」接著頹然道﹕「就算這人肯乖乖合作,站出來指證趙穆,趙穆仍可推個一乾二淨,還反指我們誣陷他。唉!你說孝成王信他的男人還是信我們呢﹖」

項少龍沉吟道﹕「只要我們清楚趙穆和楚人的來龍去脈,便可設計對付他,所以絕不可輕易放過這線索。」兩人這時來到後宅處,由一座建築物的密室入口,進入守衛森嚴的地下囚室。那楚諜單進被綁在木樁上,滿臉血污,精神萎靡,顯是吃了不少苦頭,垂著頭默然不語。項少龍雖很同情他,但亦別無辦法,這就等若戰爭,對敵人仁慈,簡直等如自殺。

項少龍靈機一觸,把陶方拉到一旁道﹕「這人一看便知是不畏死的人,否則楚人亦不會派他來負責這麼重要的任務,但任何人的忍耐力也有限度,只要我們找到那方法,便可摧毀他的意志。」陶方沒好氣道﹕「問題是有甚麼辦法﹖」

項少龍道﹕「這方法叫疲勞審訊,你找十多個人來,不斷問他一些重覆問題,不准他如廁和吃東西,最重要是不讓他睡覺,審問時要以強烈的燈光照著他,我看他能捱得多久。」陶方還是首次聽得這樣的審訊方法,半信半疑道﹕「真會有用嗎﹖」

項少龍肯定地道﹕「包保有用,你先使人料理好他身上的傷口,給他換過乾淨的衣服,便可進行。」又和他說了些審訊的技巧和要問的東西,使陶方亦覺很有道理,項少龍才去找烏應元。

烏應元正在密室內接見客人,知他到來,立即把他請進去。那是個毫不起眼的行腳商人,身材高頎,可是相貌猥瑣,樣子一點都不討好。烏應元請項少龍坐下後道﹕「少龍!這就是圖先生最倚重並有智多星之稱的肖月潭先生了。」項少龍心想原來是呂不韋頭號手下圖先派來的密使,如此看來,呂不韋是不惜一切,要在短時間內把朱姬母子接返咸陽了。

肖月潭相當客氣,道﹕「未到邯鄲,早聞得項公子大名了,請勿見怪,現在肖某這樣貌是假的,情非得已,故不能以真面貌示人。」項少龍恍然,原來這人是易容化裝的高手,表面看不出半點破綻,心中一動道﹕「那是說先生亦可把儲君母子變成任何模樣了。」

肖月潭點頭道﹕「項公子的思想非常敏捷,這正是圖爺派肖某人來邯鄲的原因之一,但怎樣把他們偷出來,就要靠你們了。」項少龍正想說把她母子偷出來並不困難,几下已給烏應元踢了一腳,忙把說話吞回肚內。烏應元接入道﹕「假若我們能救出她們母子二人,呂先生那方面怎樣接應我們﹖」

項少龍這才恍然而悟,以他們的實力,又有肖月潭超卓的易容術,救出她母子應不是問題,難就難在烏家要同時全體逃亡,所以烏應元才把嬴政母子和烏家掛鉤,迫呂不韋要一併接收他們。果然烏應元續道﹕「質子府守衛森嚴,自莊襄王登基後,府內長期駐有一營禁衛軍,邯鄲城禁之嚴,又是天下聞名,除強攻硬闖外,別無他法。不過肖先生請放心,我們已有了妥善計劃,包保能把他們母子無驚無險送到城外。」

項少龍知他在誇大其辭,亦沒有想得甚麼救人大計,但換了是他也只好如此騙取對方的信任。肖月潭道﹕「敝主曾和莊襄王商量過這問題,屆時我軍會佯攻太原郡的狼孟、榆次諸城,引開趙人的注意力,而圖爺將親率精兵,潛入趙境接應,只要你們到達潦陽東的漳水西岸,圖爺便可護送你們取魏境和韓境返回我國。」頓了頓道﹕「肖某可否先聽你們的奇謀妙計。」

項少龍暗叫厲害,他說了這麼多話,但事實上沒有洩露半點圖先率領精兵的位置和路線,因為若要配合行動,圖先須已身在趙境才行。几下又給烏應元踢了一腳,顯然要他立刻弄一個這根本不存在的計劃出來應付這貴客。項少龍那有甚麼計劃,故作神秘道﹕「肖先生可否等待三天,因為計劃裡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就是聯絡她們母子,這事我仍正在進行中,等獲得頭緒後,其他細節才可作最後取捨。」

肖月潭不滿道﹕「至少也應透露一點情況給肖某知道吧﹖」項少龍故作從容道﹕「先生的出現,可能令整個計劃生出變化,說不定可借助先生的易容術,使我們遠離邯鄲趙人仍懵然不覺,所以我才要再作新的部署。」

肖月潭臉容稍寬,道﹕「我有點明白了!」轉向烏應元道﹕「聽說烏家的歌舞姬名聞天下,肖某怎能錯過。」

烏應元大笑道﹕「早給先生安排好了!」項少龍知道再沒有他事,溜了出去。踏出烏應元的內宅時,項少龍有種筋疲力倦的感覺。城堡內一片午後的安寧。花園裡婢女和小孩在玩拋球遊戲,傳來陣陣歡笑聲。地上的雪早剷除乾淨,但樹梢上仍掛滿霜花冰柱。他步過時,較有姿色的婢女都向他大送秋波,頻拋媚眼,以望博得青睞。

但這一向風流自賞的人只感黯然神傷。烏應元雖曾說過會把大部分人早一步調離趙境,但誰都知道那只是指直系至親,至於較疏和眼前這些婢僕,都會被無情地捨棄,最終更成為趙人洩憤的對象。這是無可奈何的事,他項少龍亦沒有辦法。在這群雄割據的時代,人的命運都不是由自己操縱的。天堂會忽然變成可怕的阿鼻地獄!

他並不擔心呂不韋會出賣他們,在這戰爭不息的土地,烏家的畜牧業對軍事和經濟均無比重要,以烏家父子的厲害,定可把部分資源撤出,其他的都不會留下給趙人,那將對趙國做成致命的打擊,更難苟安生存,這亦是趙王自作自受的惡果。烏應元是雄才大略的人,幾年前便開始不動聲色地部署一切,只瞧他看中自己的眼光,又不惜把最鍾愛的女兒嫁給他,便可知他的果敢和高瞻遠矚。只有這種人,才能在這世界快樂地活下去。

後面口哨聲傳來。尚未來得及回頭一看,荊俊已旋風般趕到他身旁,神態輕鬆。項少龍大奇道﹕「得手了嗎﹖」問的自然是趙致。荊俊得意萬分地搖頭,悠然道﹕「她一直不理我,最後給我跟了回家,還拿劍來趕我。」

項少龍愕然道﹕「那我真猜不到為何你仍可像現在那麼開心高興了!」荊俊嘻嘻笑道﹕「妙就妙在她親爹原來是個書塾老師,走了出來對我嚴詞斥責,說了大堆甚麼非禮勿視、非禮勿言等說話。我其實一個字都聽不入耳,但看在他美麗女兒分上,裝作俯首受教,他或者見我像是個讀書
的人材﹔竟說甚麼有教無類,著我每天去上學受教,學做人道理,只要過年過節送些臘肉便成。嘻!當時趙致氣得差點瘋了,向著我乾瞪眼,但又毫無辦法,項大哥你說這精采嗎﹖」

項少龍搖頭失笑,給荊俊這樣的人纏上,趙致這姑娘恐怕有難了,打又打他不過,趕又趕他不走,看她怎樣應付﹖荊俊問道﹕「滕大哥到那裡去了﹖」項少龍答道﹕「他有特別任務,到城外的大牧場去了。」說到這裡,心中一動道﹕「有沒有辦法把以千計的戰馬弄得四蹄發軟,不能走路﹖」

荊俊皺眉道﹕「餵牠們吃些藥便成,但若數目太多,可會困難一點。」項少龍心想這事應問烏應元才對,烏家的畜牧業乃世代相傳,沒有人比他們更在行了。荊俊興奮地道﹕「有甚麼事要我辦的!」

項少龍搖頭道﹕「你放心去讀書吧!但記著滕大哥的吩咐,不要太過荒唐沉迷,今晚還要到質子府去。」荊俊答應一聲,歡笑著去了。項少龍步入他的隱龍居,只想倒頭好好睡一覺,甚麼都不去想。

醒來時,已是黃昏時分。項少龍回復精神,人也樂觀和振奮多了。烏廷芳等自是對他悉心服侍。春盈四婢眉宇間充滿憂怨,自是怪他直至今天尚未和她們真箇銷魂。項少龍惟有心中苦笑,他現身陷危機,全副心力都放在如何帶贏政母子脫困,故四女雖然綺年玉貌,青春迷人,但大事為重,他只有強壓下衝動。

晚膳時,雅夫人的忠僕趙大跑來找他,項少龍在邊廳接見,趙大坐下後,憤然道:「夫人命我等來跟項爺報告,趙王與趙穆已密謀對項爺及烏家不利,而趙穆更私下與齊國合謀不軌,但具體動作卻不清楚。趙穆因夫人至今仍拖病未讓齊雨成為入幕之賓,對夫人心生防備,故對夫人府加強監視。夫人怕影響項爺計劃,暗地通知我等來協助項爺,要項爺不必顧慮夫人與小昭她們,儘速離開邯鄲。」

項少龍聞言心情激動不已,趙雅這樣是已然決定犧牲自己來穩住趙穆,也免得項少龍為了救她而被趙穆所乘。想到趙雅為了他所做的一切,項少龍恨不得馬上殺入宮中將她們救出來。但這股衝動卻不得不強自壓抑,因為還有許多心愛的女人和整個烏家的命運繫在他身上,更有影響後世千秋萬代的贏政母子,他只有忍痛放下對趙雅的牽掛,繼續他的計劃。這個決定讓他痛苦的幾乎要吐出血來。

趙大悽然道:「夫人說她會好好保護自己,等項爺他日回來邯鄲接他,就算死了也會等著項爺回來帶走她的屍體。」項少龍不禁流下了英雄熱淚,咬牙道:「你跟夫人說,項某決不負她!」

項少龍強壓住翻騰不已的心情,開始審視現在的狀況。以趙穆與齊雨間的關係來看,齊楚間顯有秘密協議,不擇手段阻止三晉合一,甚至瓜分三晉,所以趙穆既能邀囂魏牟來對付他,現在又可請得情場高手來向他橫刀奪愛。這事當然有趙王在背後撐腰,因為他不想趙雅與烏家牽上關係,同時亦想通過趙雅盡悉烏家的秘密,時候到了,再把烏家連根拔起,接收所有牧場,去此心腹大患。

項少龍的思路不住擴闊,想起趙妮一事說不定趙王也是一個參與者,因為小盤曾說過他們是吃了趙王派人送來的糕點而昏睡過去的。趙王容許趙穆這樣做,是以為妮夫人只是不耐寂寞,才會和項少龍相好,所以只要趙穆能予她同樣享受,便可把她爭取回來,那知趙妮竟自殺死了。有了這樣的理解,所有不明白的事均豁然而通。那就是趙穆可以隻手遮蓋趙妮血案的原因,因為根本是趙王首肯的,他更不想把自己的惡行暴露出來,寧願開罪李牧,亦要把這事壓下去。對於趙國,他是真正死心了。他的復仇名單上,亦多添了趙王的名字。

現在最頭痛的問題是趙雅,趙穆對她跟趙倩加強戒備,就是看準他必定捨不得她們。但會否晶王后也是在半真半假地演戲呢﹖故意引他行刺趙穆,那趙王便有藉口把烏家抄除了。想到這裡,不由汗流浹背。

趙大道﹕「公子!現在我們應怎麼辦﹖」項少龍嘆了一口氣,道﹕「你們還是回到夫人身邊,好好保護夫人。我項少龍必定回來將夫人跟你們都帶走。」趙大歡喜拜謝,這才去了。

項少龍心情惆悵,腦內一片空白,甚麼都不願想。眾女見他神色大異,皆不敢問,項少龍把心一橫道﹕「春盈你們去預備熱水,我要你們全體在池內陪我。」春盈等聞弦歌知雅意,立時俏臉飛紅,但又喜不自勝,擁往浴堂去了。項少龍強振精神,暗忖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還怕了誰來。這時他最需要的就是刺激,使他的精神能從失落和悲憤的情緒中解放出來。強者為王。好!就讓我項少龍看看誰才是強者。

邁入浴堂,春盈諸女已放好熱水,熱氣氤氳間,個個白嫩豐腴,曲線玲瓏的嬌美胴體若隱若現。一見項少龍,馬上簇擁而上。項少龍未入浴池,已被渾身火熱的少女嬌軀環繞著,觸手盡是滑膩柔軟的乳波臀浪,讓項少龍把所有的煩悶都丟到九霄雲外,沉醉在這溫柔鄉裡。

春盈等終是尚未經人事的少女,雖然期盼與項少龍合體交歡,但還是有些羞怯,手足無措地等待項少龍的進犯。項少龍不慌不忙地滑入浴池,享受著浸泡在熱泉中的舒爽快意,春盈與夏盈幫他擦拭著身軀,秋盈與冬盈兩雙小手則分別揉捏著雙肩,讓項少龍舒服地閉上了眼睛,享受眾女的服侍。

春盈與夏盈在項少龍雄偉的胸膛上愛撫著,兩雙玉手忍不住移下握著那朝思暮想的龍莖。她們晚上偶爾聽到項少龍與妻妾們交歡的聲音,都會臉紅心跳,平時服侍夫人們時,更會聽到她們提及項少龍的神猛和那無以言喻的快感高潮。妻妾中美蠶娘與婷芳氏曾經人事,也對項少龍嘆服不已,幾個俏婢女更是心旌搖曳,不克自持。

如今美夢成真,春盈與夏盈握著熱水中的龍莖,雖未硬挺已是難以掌握,不禁揣揣不安。項少龍雙手攬住這兩個嬌俏可人的女孩,右手握住春盈玲瓏剔透的鴿乳,左手揉捏著夏盈圓潤緊繃的翹臀,想到即將與她們翻雲覆雨,龍莖立時充血膨脹,猶如降魔金剛鐵杵,春盈與夏盈四隻小手握著都還露出龍頭,嚇得兩個俏婢女張口結舌,不敢作聲。

項少龍看到她們的天真反應與美麗嬌軀,忍不住色心大起,順勢將春盈抱起痛吻。春盈正熱烈回應時,項少龍在水中捧住春盈香臀,讓她兩腿張開環在腰際。春盈正陶醉在熱吻中,突然覺得胯間一緊,龍莖已然分開緊密的陰唇,帶著溫熱的浴水挺入蜜穴之中,痛楚與快感同時交織而來。

春盈口中發出咿唔的呻吟,雙手緊抱著項少龍的肩膊,兩條玉腿更是環繞交錯,纖腰扭擺,似拒還迎。項少龍感覺春盈膣內稍有潤滑,不禁兩手緊捏春盈香臀,龍莖破開處膜,直挺而沒,深入花心之中。同時只見春盈仰首痛呼出聲:「啊……啊……項爺…痛…痛死了!…」

項少龍讓龍莖在春盈體內挺動著,同時親吻著春盈白皙嫩滑的頸項與鎖骨,柔聲安慰她道:「春盈乖,忍著一下,慢慢就會舒服了。」春盈眼眶噙著淚珠,怯生生地道:「項爺,小婢不怕,小婢是項爺的人,請項爺疼惜。」說罷銀牙一咬,俏臀在水中上下套弄,龍莖在小穴中進出,帶起陣陣水波。

項少龍見春盈這般乖巧迎合,龍莖不由再挺,抱著春盈的香臀猛挺疾送。春盈禁不住淫液泛流,浪叫不已:「項…項爺……春盈…啊……啊…好……好…舒服…春盈……等……等好久……啊…啊……頂到……裡…面啦…」

項少龍積壓已久的慾火瞬間爆發,大口含吸著春盈的玉乳,同時龍莖在蜜穴內左衝右突,猛烈地來回磨蹭著膣壁,把春盈送上了生平第一次性高潮,淫水自陰道潮湧而出,混入滿池溫泉之中。同時項少龍丹田已積滿靜電,蓄勢待發。在第二波的猛烈抽送下,春盈意識已漸模糊,只能發出毫無意義的淫叫。項少龍深吸口氣,龍莖猛漲,電流瞬間放出,春盈只覺被強烈的快感突然襲到,花心與陰道如同被數千根軟針刺入般,整個人進入前所未有的高潮,彷彿靈魂出竅,花心再次狂湧淫潮,整個人抽搐不止,虛脫地伏在項少龍間上喘息。

夏盈見春盈這般模樣,心中憂喜參半。憂的是怕自己承受不了,喜的是項少龍尚未洩精,自己可得姑爺雨露滋潤。正猶疑之間,項少龍已將春盈放給秋盈及冬盈扶至池邊休息,攬住夏盈的嬌軀,兩手握住她豐盈挺翹的美臀不住揉弄著。夏盈平時衣著遮掩著的健美身材,此時毫無保留地裸裎眼前。一對嬌巧玲瓏的乳房,令人垂涎不已。項少龍自然不會客氣,埋首在夏盈白嫩胸脯大快朵頤,不時啜吸輕咬著那嬌豔欲滴的乳頭,弄得夏盈呻吟嬌喘,抱著項少龍不停扭動。

項少龍尚處於亢奮狀態,那禁得夏盈這般情挑,轉身讓她趴在池邊,抱住那盈盈一握的小蠻腰,讓她彈性堅挺的俏臀半浮在水面,龍莖如巨龍排浪而來,順著股溝直入夏盈那指不可留的緊密小穴。

夏盈只覺股間一陣撕裂般的痛楚,臀瓣急劇收縮,把龍莖夾在膣道內,進退不得。項少龍自知太過急色,俯身抱住夏盈嬌軀,揉弄著胸前粉乳,同時在夏盈耳邊低聲道:「夏盈,對不起,我太心急了。很痛嗎?要不要緊?」

夏盈因為吃痛才會反射性地夾緊臀瓣膣道,稍一回神就鬆懈下來,加上項少龍一陣溫存,不覺兩腿大開,等待項少龍的衝刺。項少龍感覺夏盈的反應,微一用勁,處女膜即被龍莖頂裂,直入子宮頸處。夏盈不禁吶喊出聲,同時伏倒池邊,大口喘息。

項少龍頂入夏盈蜜穴深處後,暫不抽送,讓夏盈緊窄陰道適應龍莖的尺寸。待夏盈喘息稍緩,龍莖開始逐寸抽送,漸次加快。夏盈初時仍有少許痛苦的呻吟,不一會就轉為快感的浪吟。等到項少龍整隻龍莖開始全出全入之後,夏盈已經愛液泛濫,放懷淫叫:「嗯……啊……啊…項爺……好…好厲害……夏盈…受…受不…了……啊…要…要…出來……啦…啊…」

項少龍初時忍著慾火,全心引導夏盈,現在小美人已入佳境,終於可以放心大肆進擊,在夏盈充滿彈性的豐臀間疾抽猛送,好不快意!此時丹田湧上一股熱流暖意,夾雜充沛電流,項少龍將龍莖疾頂入夏盈花心深處,同時探首痛吻俏婢朱唇,陽精伴著電流猛射而出,激燙得夏盈渾身極度酥麻,高潮連續猛襲,陰道淫水狂溢,全身顫慄,癱軟池畔。

項少龍起身從池裡上來,秋盈與冬盈連忙上來服侍。項少龍躺在木椅上,秋盈與冬盈幫他擦拭身體,兩個動人的身軀在眼前,項少龍自然是上下齊手。冬盈一對豐滿圓潤的玉乳在眼前搖晃,項少龍忍不住大手覆上,揉捏不停,逗得冬盈情動不已。秋盈握著龍莖不住套弄著,忍不住地張口含入櫻桃小口,不住地吸吮舔舐。

項少龍在兩個小美婢的性感服侍下,龍莖在秋盈喉中一陣跳動,又再一柱擎天。項少龍卻不急著興雲佈雨,仍舊躺在椅上享受秋盈與冬盈青春有彈性的驕人胴體。冬盈此時已跨坐在項少龍身上,讓項少龍埋首在她兩顆鼓漲飽滿的豐乳裡,盡情沉醉在濃郁的乳香中。項少龍一雙手已探入秋盈與冬盈緊緻的股縫之中,手指分別伸進蜜穴與後庭抽插,分別傳出陣陣淫水溢濺的浪聲。

秋盈含著龍莖不斷吞吐,下體雙穴被項少龍手指抽送不止,只覺渾身麻癢難當,尤其下體更是酥軟,不停地扭擺迎合著。項少龍覺得龍莖已硬漲如鐵,隔著冬盈,兩手抓著秋盈的腰肢,讓她也跨坐身上。秋盈玉手握著龍莖,對著淫水淋漓的陰唇,一咬銀牙坐了下去,龍莖頂入秋盈滑嫩的陰道,破開處女膜,整隻被吞沒在秋盈的蜜穴裡。

秋盈初苞乍開,下體痛楚難當,整個人伏在冬盈背上,呻吟呼痛。冬盈心疼姐妹,轉身抱著秋盈安慰她。項少龍順勢讓冬盈轉身跨坐,擘開豐盈緊窄的臀瓣,舔舐著微開的陰唇,啜吸著溢滿愛液的處女密洞。兩女同時抱著彼此淫聲浪叫,冬盈是因為項少龍的舌頭不斷伸入蜜穴,刺激陰壁傳來陣陣快感;秋盈則是因為項少龍挺動著陰莖直入子宮口,花心襲上陣陣酥麻,讓兩女不禁淫水狂流而出,項少龍則趁機上下痛飲美人兒的瓊漿玉液。

秋盈與冬盈在椅上被項少龍弄得浪態百出,蕩聲不絕。項少龍慾火狂燒,起身讓兩女相擁躺在浴席上,玉腿大張。蜜穴與後庭層層疊疊盡露眼前。項少龍挺著滿是兩女淫液的龍莖,握著上方秋盈的粉臀,在臀縫微一頂磨,立時插入已被潤溼的後庭旱道。秋盈只覺臀股欲裂,痛得仰首昂身,如狼嘶嚎。項少龍卻未稍停歇,緩抽猛進之下,秋盈痛楚漸消,快感猛升,痛呼轉為浪吟:「啊…啊…啊………這…太…太……美…啦………秋盈…要……要死…啦……項…項爺……秋盈…要…一輩子…跟…項爺…啊…啊……」

項少龍抽插數十下後,龍莖疾抽而出,秋盈後庭因抽送猛烈,仍張開未及收縮之際,龍莖已順著兩女胯間溝壑,送入冬盈蜜穴之中。冬盈正期盼著項少龍的寵幸,龍莖突如其來地頂入下體,順著滑潤的淫水逕破處女膜,猛然直抵花心,冬盈連叫都叫不出聲,龍莖已如狂風驟雨般在蜜穴中四處肆虐。冬盈痛楚不過數秒時光,膣壁一緊,快感襲上,忍不住挺腰扭臀地迎合這久盼的歡合。

秋盈則被夾在兩人之間,龍莖與陰毛不時磨擦著陰唇,害得她麻癢不已,卻又不敢亂動,心情七上八下地,只盼項少龍能趕快再度插入,不管是蜜穴或是後庭都好。

項少龍在冬盈的小穴中緩抽疾送,覺得丹田中電流開始蓄積,龍莖快感漸增,決心來次一箭雙雕。龍莖自冬盈蜜穴抽出,猛插入秋盈陰道,又再插入冬盈,如此反覆輪流,兩女已分不清彼此,項少龍也不知道插入誰的小穴。最後項少龍一陣狂抽猛送,在秋盈體內噴洩如注,又再抽出插入冬盈穴中將剩餘的精液及電流送入花心。霎時三人緊擁,任電流與愛液在身軀間竄流,齊齊沉浸在無盡的性愛高潮中,癱倒在池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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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5 08:46 AM|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真假嬴政

北風呼嘯中,項少龍和荊俊兩人無聲無息地竄牆越壁,避過巡衛和哨崗,來到朱姬樓外的花園裡。荊俊留下把風,項少龍熟門熟路地來到二樓窗外,輕輕一推,窗門應手而開。朱姬的聲音在裡面輕呼道﹕「是少龍嗎﹖快進來!」項少龍一個閃身穿窗入屋。

朱姬忙把窗門關上,轉身挨著窗台,胸口不住起伏,顯是心情緊張。房內只有一盞暗弱的孤燈,由於放在窗台那邊的一角,所以不虞會把兩人的影子,反射在窗紙上。燈火強調了朱姬右半邊身體,左半邊沒在暗影裡,使她玲瓏浮凸的身材,更具立體的感覺,誘人至極。房內燃著了火盆,溫暖如春,所以朱姬的衣衫雖單薄,她卻仍是那麼舒慵適意。她美麗的媚眼像火炬般燃燒著,更具灼人的暖意,一瞬不瞬地盯著項少龍,好像要把他的五臟六腑也研究清楚的樣子。

項少龍還是首次遇到這麼大膽野性,一點不怕男人的女人,心臟不由「霍霍」躍動起來,表面卻冷冷地和她對視著。這是個絕不簡單的女人。朱姬櫻脣輕啟道﹕「項少龍!我可以信任你嗎﹖」項少龍微微一笑道﹕「看來夫人沒有可以選擇的餘地了!」

朱姬美目深注道﹕「就算我可以信任你,但你又憑甚麼本事把我們母子帶出去。」項少龍暗忖我既然可潛到這裡來,自然可把你們帶出去,正要衝口說出來,忽覺不對,改口道﹕「這正是我來找夫人商量的原因,因為我猜到趙穆必會把所有人手集中在儲君處。」

朱姬點頭道﹕「你非常精明,難怪趙穆這麼忌憚你。每次他們說到你時,我都很留心在聽,沒想到不韋竟找到了你,真的很好。」項少龍聽她說呂不韋時,像提到個陌生人似的,心中懍然,看來她是不會對任何男人忠誠的。男人在利用她,她也在利用男人。皺眉道﹕「儲君那面的情況如何﹖」

朱姬輕嘆道﹕「除非你率領大軍,攻破邯鄲城,否則休想把他帶走,自異人郎君登基後,趙穆便調來二百名身手高強的武士,日夜不停輪班在大宅內陪守他,外面又加建高牆,形成宅內有宅,並長期有一營近千人的禁衛軍在守衛著,除非你能化作鳥兒,否則休想潛進去見他。」項少龍聽得眉頭大皺,今天烏應元向肖月潭說起質子府守衛森嚴,不但沒有誇大,還把實情「誇小」了。

朱姬若無其事地淡然道﹕「而且就算把他救出去也沒有用,趙穆乃用藥的大行家,給他餵了一種奇異的藥物,必須定期服食解藥,才可沒事,若沒解藥吃,不出十天便要毒發身亡。」項少龍整條脊骨都似結了冰的冰柱。我的媽啊!這就是未來的秦始皇﹖今次真是前面有虎,後門有狼,進退兩難。還以為救出她們母子是舉手之勞,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吁出一口涼氣道﹕「這樣扣著儲君,除了用為出氣外,對趙人有甚麼好處。」

朱姬淡淡道﹕「你也應聽過趙穆的陰謀,故意以酒色把他變成廢人,說真的,趙穆恨不得把他送回去當秦王。但現在卻不是時候,因為會便宜了呂不韋,你明白了嗎﹖」項少龍當然明白,呂不韋這麼急切把她們母子運返咸陽,就是要加強與莊襄王的關係。這刻他終於發現當朱姬提到兒子時,只說「他」而沒有任何稱呼或直叫他名字,語氣冷淡得駭人,一時不禁迷惑起來。

朱姬忽然狠狠道﹕「這小子死了倒好,見到他我便無名火起了。」項少龍吃了一驚,人謂虎毒不食子,朱姬為何會詛咒能令她成為王太后的寶貝兒子﹖朱姬移了過來,挽起他的手,拉著他往秀榻走去,柔聲道﹕「來!到榻上再說吧!」

項少龍一來已完全沒有心情,二來剛和春盈諸女荒唐過後,雖然身體恢復如常,但心情仍覺疲憊,三來緊記警戒,不可和這同時是呂不韋和莊襄王禁臠的女人發生曖昧關係,駭然下反手撫著她道﹕「恐怕時地都不適合吧!」朱姬沒好氣道﹕「你以為人家不知道嗎﹖只不過那些婢女奉命每隔一段時間便來看我,躲
在榻上,安全得多了。」

項少龍心道原來誤會了她,忙隨她鑽入帳內,立時芳香盈鼻。朱姬著他躺在內側,以錦被蓋著兩人,轉身擠入他懷裡,用力抱緊,小嘴湊到他耳旁輕輕道﹕「奴家要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但要你先發毒誓,不可以告訴任何人,才可以讓你知道。唉!我也是別無選擇,才不得不告訴你。我在這裡不准踏出屋門半步,又沒有任何可信任的人。」項少龍心中大訝,甚麼秘密須發毒誓不得外洩那麼厲害呢﹖答道﹕「我項少龍一言九鼎,答應了人的話,絕不食言,夫人放心好了。」

朱姬欣然道﹕「我知你是那種言必有信的人,可是奴家仍不放心,你便當遷就人家吧!」美女軟語相求,無奈下,項少龍只好發了個毒誓,同時心中暗笑,項某人根本不信毒誓會應驗,對我有甚麼約束力呢﹖不過既然答應了,自亦不會隨便向人說出來。朱姬猶豫片晌,壓低聲音道﹕「他們軟禁著的那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兒子。」

項少龍差點失聲驚呼。我的天啊!這究竟是甚麼一回事﹖朱姬還未有機會再說話,敲門聲響,婢女在門外道﹕「夫人睡了嗎﹖侯爺來了!」項少龍魂飛魄散,正要跳起身來,朱姬一把將他按著,伸手往前在床飾處一按,項少龍躺處立即變成活板,把他翻到床下的暗格去。瞬那間,項少龍由榻上溫暖的被窩,變成躺在有棉被墊底的床下暗格裡,幸好還開有通氣孔,不虞缺乏空氣。

門打了開來,趙穆的聲音道﹕「美人兒,本侯來探望你了!」朱姬答道﹕「侯爺今天精神煥發,定是發生了令你高興的事,奴家很替你開心呢!」

這時暗格內的項少龍正猜到身躺處必是郭開那「奸夫」的專用暗格,聞言亦要讚朱姬很懂得對男人灌迷湯。接著他「感到」趙朱兩人在榻沿坐下,還有親嘴聲和朱姬令人銷魂蝕骨「伊唔」喘息的聲音。好一會後,趙穆笑道﹕「聽說你的呂郎派了圖先到邯鄲來救你,美人兒你高興嗎﹖」朱姬嗔道﹕「你還不知奴家的心意嗎﹖沒有了你,甚麼地方人家也不想去,而且這只是謠言罷了!誰會蠢得到這裡來送死﹖」

下面的項少龍心中叫絕,朱姬自是在偷聽趙穆的口風。果然趙穆冷哼道﹕「怎會是謠言,現在秦國舊臣正與呂不韋展開激烈鬥爭,要他負上毒殺先王的責任。恐怕連你的莊襄王都護不了他。呂不韋死了,我自會把你們母子送回咸陽,那時可不要把我忘記了。」趙穆雖沒有說出來,但項少龍和朱姬都猜到消息定是來自想扳倒呂不韋的秦朝權貴。

這秦朝外來人和本地權臣的鬥爭,可謂牽連廣泛了。主戰場在秦廷,副戰場卻是在邯鄲。原本很簡單的事,竟變得複雜無比,尤其朱姬剛才說的話,更是出人意表,石破天驚。朱姬大發嬌嗔道﹕「不回去!不回去!人家絕不回去,由政兒回去好了,我要留在這裡和你廝守。」連下面的項少龍亦聽得目定口呆,她怎能說得這麼真實感人,若讓她去到二十一世紀,必是演藝界的超級巨星。

趙穆完全受落,又親起嘴來,夾雜著趙穆毛手毛腳時引起的衣服摩擦聲,男女的淫笑和呻吟聲,下面的項少龍大嘆倒楣。若兩人在榻上歡好,他就更難受了。這時他若要刺殺趙穆,確是易如反掌,但當然他不會蠢得那樣做。

好的是趙穆談興未盡,停止了對朱姬的侵擾,道﹕「我今天這麼開心,是因為趙雅那賤人終於還是落到我掌握裡。她雖對項少龍死心塌地,但幸好我還有一招殺手,就是令孝成王動以兄妹之情,加上用項少龍還有她的婢女家將性命要脅,那到她不就範﹖」項少龍的心為之一沉,小昭她們真的被趙穆給控制住了,這下要救出她們真的是困難重重。

朱姬故意道﹕「為何你整天都咬牙切齒提著那項少龍,他和奴家有甚麼關係呢﹖人家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趙穆怎知這狡婦在探他口風,又或根本不去防範這失去了自由的美人兒,淡淡道﹕「怎會沒有關係,烏家一直和呂不韋有聯絡,項少龍是烏家的孫婿,呂不韋若來偷人,自須借助烏家的力量。項少龍最大的缺點就是太重情義,只要跟他有過一段因緣的女人,即使是婢女都捨不下,何況趙雅。只要她在我手上,項少龍必然會落入殼中。」頓了頓冷哼道﹕「項少龍落到我手裡,那時我會令他後悔了做人。我操他時,你得在旁看著!」

下面的項少龍聽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撲出去把他殺了。朱姬當然知道項少龍在聽著,忍不住喘笑著道﹕「那個毛頭小子怎鬥得過你呢﹖他遲早總會落到你手裡,任你施為。」趙穆顯是聽得興奮,道﹕「來!上榻吧!」

朱姬總算有點良心,不依道﹕「半夜三更來弄醒人家,累得人家肚子餓了,那來得興趣。」趙穆顯是對她極為迷戀,忙召人去弄點心給朱姬吃,才滿足地道﹕「現在趙國沒有人敢開罪我了,只等把烏家連根拔起,便不會再有人敢不看我趙某人的臉色行事了。」

朱姬曲意奉承幾句後,柔聲道﹕「項少龍就算是再有床上本領,能令趙雅這蕩婦改性從他,但他定是不折不扣的蠢材,否則怎會想到跟侯爺這樣的英雄人物做對呢﹖」項少龍聽了朱姬的挖苦之詞,惟有苦笑。

趙穆那想得到其中有此轉折,正正經經答道﹕「妳錯了!項少龍這小子不但不蠢,還非常厲害,若不是我抓著趙雅這弱點,真是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呢。」

這時侍女來報,食物準備好了。趙穆和朱姬步出房外。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項少龍叫了聲「謝天謝地」,一溜煙走了。

趙倩在榻上輾轉反側,怎樣也無法入睡。沒有了項少龍在身旁,她有種淒苦無依的感覺。就在此時,帳幔忽給揭開,正要驚呼時,項少龍熟悉的聲音道﹕「倩兒!是少龍!」趙倩那想到夜深人靜時愛郎會出現榻旁,狂喜下撲了過去,死命把他摟著。項少龍脫掉靴子,摟著她鑽入被窩裡,先來個長吻,才低聲道﹕「趙雅已被趙王與趙穆監視控制著,小昭跟趙大他們都被調入宮中,我要儘快安排讓妳離開,否則大家都性命難保。」

趙倩聞言驚道:「那你要怎麼辦?」項少龍痛苦地道:「她自知跟小昭眾人均逃走無望,又怕我冒險救他,會害大家都離不開趙國,所以派了趙大來向我報信。我現在方寸已亂,完全沒有任何方法能救她們!」

趙倩沉默半晌,低聲道:「雅姨有跟倩兒說過,她前半生荒唐無度,直到遇見項郎才知道什麼是人生真正的快樂,也才真有活著的感覺。雅姨說,她曾害過你一次,你原諒了她,她寧可死也不願再害你一次,更不會讓別的男人碰她。我想雅姨一定會拚死保護項郎,而項郎也一定會回來接走她的。」

項少龍聽得心中熱潮澎湃,堅定地道﹕「我發誓,終有一天一定會將雅兒帶走,但現在你至緊要表現得若無其事,等我們的消息,否則雅兒的苦心就白費了。」趙倩深情地獻上香吻,柔情似水地道﹕「倩兒曉得了,我對你這新聖人有無比的信心,知你定能領著倩兒和雅姨安然渡過劫難。」

項少龍臨走前道﹕「你真捨得丟下父王,隨我去接受茫不可測的命運嗎﹖」趙倩肯定地點頭道﹕「只要能離開父王,倩兒甚麼都不怕。人家有件事仍未告訴你,就是娘死了後,倩兒的奶娘曾說了句罵趙穆的話,輾轉傳到父王那裡,他便立即賜奶娘毒酒,奶娘臨死前握著我的手垂淚叮囑﹕若有機會定要遠離王宮,做個平常人家的女兒也比做公主強多了。」

項少龍聽得不勝感慨。他真的不明白王族人的心態,正如他並不明白孝成王為何會為了趙穆而將自己親人骨肉都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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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爾虞我詐

項少龍和荊俊回到烏府後,各自返回宿處。分手前,荊俊欲言又止。項少龍知他心意,道﹕「白天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去上學吧!不過小心點,現在邯鄲除了烏府外,沒有地方是安全的。」荊俊大喜道﹕「我是天生的獵人,不會那麼容易成為獵物的。」

項少龍亦知他狡猾多智,逃走的功夫更是天下無雙,所以並不擔心。回到隱龍居,眾女均好夢正酣。項少龍雖疲倦欲死,但心理和精神被今晚一連串的事影響得太厲害了,那能睡得著,靈機一觸,就在房內妻妾榻旁依「三大殺式」卷上的打坐方法,盤膝打坐運氣,意與心會,心與神守,神與虛合,萬念俱滅,竟無意地進入了前所未有的物我兩忘的境界。精神超離了肉身的羈絆,渾渾融融,回醒過來時,天色大白,眾女都起床了。

項少龍不理眾女的驚訝,心中暗暗稱奇,自己坐了至少有個把時辰,亦即兩個多小時,卻像睡覺般似若閤了閤眼的工夫,盤交的雙腿亦沒有血氣不暢的麻痺感覺。在特種部隊受訓時,他也曾習過氣功,以不同的站樁為主,卻從沒有這種神清氣爽的動人感覺。

吃早點時,春盈四女服侍得特別周到,笑容燦爛甜美,故雖是嚴冬時份,仍感春意迷人,心情轉佳,充滿了堅強的鬥志。吻過眾女後,他匆匆趕去找肖月潭,後者仍擁美高臥,見他尋來,披上一件棉袍,便出來見他。這時肖月潭易容的化裝盡去,露出精瞿臉容,與昨天那副尊容真有天淵之別,頗有儒雅風流的氣質。

客氣兩句後,項少龍低聲道﹕「圖爺來趙的消息,已由貴國反對呂先生的人漏了出來,傳到趙王和趙穆耳裡了。」肖月潭臉色微變,露出驚異不定的表情項少龍續道﹕「但看來他們仍掌握不到圖爺的所在。派人搜索,卻是必然的了。」

肖月潭道﹕「我會使人警告圖爺。少龍,圖爺會很感激你的,這消息太重要了。」項少龍這才知道肖月潭並不是孤身潛入邯鄲,見到他對自己語氣不同了,心中好笑,道﹕「趙穆對儲君的防範非常嚴密。」遂把昨夜朱姬的一番話轉贈給他,連趙穆對嬴政下藥一事亦不瞞他。

肖月潭今次真的臉色大變,默然無語。項少龍昨夜便感到他主要是想把朱姬母子帶回咸陽,對烏家如何撤往秦境並不熱心。此刻聽到真實的情況,始明白到憑他們這些外來人,根本絕無可能救出朱姬母子,就算有最高明的易容術也不管用。正如朱姬所說,除非破城攻入來,否則誰可把嬴政帶走,帶走了亦只是落得毒發身亡的結局。

肖月潭深吸一口氣道﹕「少龍在何處得到這些消息呢﹖」項少龍道﹕「趙穆身旁有我的人,昨晚終有機會聯絡到朱姬夫人,是由她親口說出來的。」

肖月潭也不得不佩服項少龍有辦法,猶豫片晌後道﹕「少龍勿怪我直言,據說趙王早懷疑烏家和我們呂大爺暗中有往來,現在圖爺來趙的事又給洩露出來,誰都猜到是要搶回她兩母子,你們現在可說動彈不得,如何可以進行計劃呢﹖」項少龍胸有成竹地微笑道﹕「這問題我要明天才可答你,總之仍未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先生可否先向圖爺傳話,若真想把儲君母子帶返咸陽,我們雙方必須衷誠合作才成。」

肖月潭知被項少龍識破了他們心意,老臉微紅道﹕「這個當然──當然!嘿!我會告知圖爺的了。」又皺眉道﹕「趙穆用藥之術,天下聞名,我們如何破解呢﹖」

項少龍笑道﹕「明天我自有令先生滿意的答案。」肖月潭見他容光煥發,神態輕鬆,信心不由增加了幾分,點頭道﹕「看來我要親自去見一趟圖爺,最快也要三、四天才可回來,希望少龍到時會有好消息見告。」

項少龍再和他密議一番後,才告辭離去,途中遇上來找他的陶方,後者精神振奮,項少龍還以為那楚諜一天都捱不了,盡吐實情,豈知陶方只是道﹕「少龍的方法真管用,只一晚他便崩潰了一半,只想睡覺,我看他捱不了多久,便要招供了。」項少龍暗想這亦算好消息,這種手法雖不人道,總比傷殘他的身體好一點,再堅強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也會變得軟弱無比的。

陶方道﹕「少爺今早離城到牧場去了,會有多天不回來。」壓低聲音續道﹕「他是去安排撤出趙國的事宜,十天後就是農牧節,我們例行有『祭地』的儀式,由趙王親到牧場主持,到時我們會把部份府眷送往早已預備好了的密處隱藏,待將來風頭過後,才把他們逐一送往秦國。」項少龍放下了點心事,以烏應元的深謀遠慮,他認為穩妥的事,絕不易出漏子。

陶方引著他往鳥氏倮倮的大宅走去,邊道﹕「當日我在桑林村遇到少龍時,已知你必非池中之物,仍想不到你會有今天的成就。對了,老爺要見你呢!」烏氏倮在那會議的密室單獨接見這孫女婿,開門見山道﹕「今天找個時間,讓我為你和芳兒舉行簡單的儀式,正式結為夫婦。」項少龍忙叩頭感謝。對烏廷芳他已生出深厚的感情,亦以有這麼一位嬌妻感到欣悅。

烏氏倮皺眉道﹕「我還以為你們這麼親密,芳兒會很快有身孕,真是奇怪──」項少龍心中懍然,自己雖有想過這問題是否與他高潮時的電流有所關聯,但畢竟自己並不在乎,烏氏倮道﹕「我要告訴你一件有關烏家生死的大事,這事連陶方都不知道,只有我們烏家直系有限的幾個人才曉得。」

項少龍愕然望著他。烏氏倮肅容道﹕「舉凡王侯府第,均有秘道供逃亡之用,這事人人知曉,我們也不例外,有四條逃往府外的秘道,出口都是在城堡附近,但對我們來說,只是作掩人耳目之用。」項少龍一對虎目立時亮了起來,又難以置信地道﹕「難道竟有通往城外的秘道﹖」

烏氏倮傲然道﹕「正是這樣,這條通往城東外的秘道歷時三代七十多年才建成,長達三里,不知犧牲了多少烏家子弟的性命,只是通氣口的布置,便費盡心血,深藏地底十丈之下,挖井亦掘不到,是借一條地下河道建成,入口處在後山一個密洞裡,還要經後宅一條短地道才可到達,隱秘之極。」項少龍至此才明白為何烏家父子,對逃出邯鄲總像胸有成竹的樣子。烏氏倮道﹕「所以只要你有本事把朱姬母子帶來烏府,我們便有把握逃出去。」

項少龍大感振奮,信心倍增,最難解決的問題,忽然一下子解決了。烏氏倮旋又頹然道﹕「這條秘道很不好走,又悶又濕,我年青時走過一趟,便不再下去,還希望永遠都不須以之逃生,現在老了,更是難行哩!」項少龍道﹕「聽陶公說農牧節時,我們趁機送走一批人,爺爺你──」

烏氏倮哂道﹕「若我也走了,孝成王那昏君不立刻採取行動才怪,誰都可以走,但我卻不能走。」項少龍聞言色變。烏氏倮淡然一笑,頗有點末路窮途的意味,柔聲道﹕「這天下是屬於你們年輕人的,我垂垂老矣,去日無多,再沒有勇氣去面對處身秦國的新生活,也經不起逃亡的驚險和辛勞,所以我早和應元說了,決定留在這裡不走。」

項少龍劇震道﹕「趙王怎肯放過爺爺呢﹖」烏氏倮哈哈一笑道﹕「誰要他放過﹖我連皮都不留下一片給他尋到,我風光了一生,死後亦不想受辱人前。」

項少龍失聲道﹕「爺爺!」他首次發自深心的對這胖老人生出敬意。

烏氏倮灑脫地道﹕「莫作婦人孺子之態,我對你非常看重。凡成大事,必有犧牲的人。孝成王想攻破我烏家城堡,必須付出慘痛代價。我真的高興,到了這等時刻,我仍有一批捨命相隨的手下。」頓了頓再道﹕「你只要帶走朱姬母子,孝成王會立即來攻城,若沒有人擋他們幾日,你們怎能逃遠﹖」再毅然道﹕「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項少龍知道難已改變他的心意,事實上他亦是求仁得仁。道﹕「秘道的事有多少人知道﹖看來連廷芳都不曉得。」烏氏倮道﹕「就是這樣才能保密,放心吧!知道這事的人都非常可靠,這幾天見到烏卓,著他領你去探路,只要到得城外,沒有人比我們這些世代農牧的人更懂生存之道。」再冷哼一聲道﹕「他不仁我不義,孝成王這樣對我,我就要他嘗嘗長平一役後最大的苦果,我要教他舉國無可用的戰馬,讓他坐看趙國逐分逐寸的沒落崩頹。」

看著烏氏倮眼中閃動著仇恨的厲芒,項少龍忽然明白到若一個人抱定必死之心,實在是最可怕的。

項少龍對此早有心理準備,策著紀才女贈送的愛騎疾風,來到夫人府,在內廳見到了趙雅。面對玉人,雖近在咫尺,但項少龍已知府內已被趙穆派駐多人控制監視,毫無空隙。小昭等諸女真的都不在府內,換上一批生面孔。趙雅仍是笑靨如花,但項少龍知道她心中的淒苦,倆人都必須演戲給趙穆看,尤其痛苦的是,明明觸手可得的玉人,卻必須任她被奸人控制著,真讓項少龍想要大聲狂喊。趙雅看了他一眼,壓抑著心中的悸動道﹕「少龍你今天特別神采飛揚,是否事情有了新的進展?」跟著刻意壓低音量道﹕「是否抓到趙穆的痛腳了﹖」

項少龍也配合地搖頭道﹕「那有這麼容易!」趙雅道﹕「那是否朱姬母子方面有了進展﹖」

項少龍裝出苦惱的樣子,緊鎖雙眉道﹕「她母子居處守衛森嚴,根本沒有方法闖入去,你有沒有辦法讓我見她們母子一面﹖」趙雅則垂下頭道﹕「讓我想想吧!」

項少龍知道她因面對自己心情動盪,演得毫不稱職。正容道﹕「我昨夜想了一晚,決定依晶王后的話,刺殺趙穆。」趙雅聞言一驚,劇震道﹕「少龍!」仰起俏臉,一臉訝然望向他。

項少龍沉聲道﹕「只要殺了趙穆,才有機會把朱姬母子劫走,我現在有一批大約五百人的烏家死士,有能力對趙穆公開施襲,只要手腳乾淨點,誰敢說我行兇﹖」趙雅冷靜下來後,心思一轉後,激賞地看著他,項少龍知道她想到自己假裝落入了晶王后布下的圈套裡,讓趙穆與晶王后產生疑忌,又可引開趙穆的注意,好從容佈置,確是一著妙棋。

項少龍續道:「但甚麼場合最適宜行動呢﹖」趙雅垂下頭去掩住眼中的欣喜,低聲道﹕「十天後是農牧節,趙穆會隨王兄到烏氏倮城外的牧場舉行祭祀儀式,少龍務要小心才好。」項少龍朗聲道﹕「不要對我那麼沒有信心吧!我會把五百人分作兩批,一批埋伏途中,伏擊你王兄和趙穆的座駕──」

趙雅故意驚叫聲道﹕「甚麼﹖你連王兄也要──」項少龍為騙得趙王和趙穆入彀,不用假裝的眼中也射出深刻的仇恨道﹕「你王兄這樣在妮夫人一事上包庇趙穆,不用說也因為他亦是罪魁禍首,這種奸惡之徒留在世上,雅兒遲早也會遭他毒手,我絕容不得他繼續傷害我心愛的女人!」

趙雅眼中泛起淚光,無限柔情地看著他,嘴裡卻配合地道﹕「那另一批人是去攻打質子府搶人了,但你們怎樣離城呢﹖」項少龍胸有成竹地道﹕「我會在城西開鑿一條通往城外的短地道,烏家在這方面有足夠的人手和專材,保證神不知鬼不覺,到時城外還會備有人馬,走時分作十多路逃走,沿途又有預先設置好的隱藏點,就算大軍追來,亦難以找到我們,何況那時邯鄲城因你王兄和趙穆之死,群龍無首,必亂成一團,若讓晶王后當權,她更不會熱心追我們,這計劃可說萬無一失,到時我再約定和你與倩兒碰頭的時間地點好了。」

趙雅細細品量項少龍的話,若有所悟地道﹕「這樣應該沒有問題,雅兒會靜待項郎的消息,」項少龍隨即站起來道﹕「來!讓我們去看看倩兒。」

離開夫人府後,他感到極其無奈的痛苦。痛苦是他為了大局不得不讓趙雅身在虎穴,與趙穆這奸賊周旋,而更痛苦的是他知道趙雅是心甘情願地為他犧牲。在這強權凌駕一切的時代,他雖然幾次由強權手中救回素女、舒兒與趙妮母子,但這次卻完全毫無把握。

這十天的緩衝期至關緊要,趙王會故意予他方便,使他能從容部署刺殺的行動,好以此為藉口,把烏家龐大的基業連根奪去。若沒有堂皇的藉口,趙王絕不敢動烏家,因為那會使國內有家當的人無不自危,紛紛遷往他國,那情況就糟了,他也可算用心良苦。現在只要弄清楚真正的嬴政在那裡,他便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了。說不定還可說服烏氏倮施施然離去。

想到這裡,恨不得插翼飛進質子府去,向那妖媚絕代,迷死男人的朱姬問個究竟。天氣嚴寒、北風呼嘯。街上人車疏落,可以躲在家中的,都不願出來捱凍。蹄聲響起,一隊騎士出現前方,臨近一看,原來是成胥等十多個禁衛軍。項少龍見到故人,親切地打著招呼迎上去。那知成胥愕了一愕,勉強一笑道﹕「項兵衛,我有急事要辦,有機會再說話吧。」夾馬加速去了。

項少龍呆在當場。心中只想到「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這兩句至理名言。看來邯鄲沒有人是歡迎他的了。後方蹄聲響起,一騎擦身而過,敏捷地遞了一個紙團給他,打開一看,原來是蒲布約他見面,上面寫著時間地點。項少龍心中一陣溫暖,把紙撕碎後,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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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嬴政之秘

項少龍獨坐隱龍居幽森的林園裡,一道人工小泉由石隙飛瀉而出,形成一條蜿蜒而過的溪流,沿途奇石密佈,層出不窮。這時溪水差不多全結了冰,只餘下中間少許泉水滾流,蔚為奇象。趙妮及烏廷芳等都不敢來打擾他。心中思潮起伏,想起與趙雅初次在邯鄲長街相遇的情景,自己如何展開手段,把她征服。又想到她被趙穆威脅下迷藥陷害自己,在比劍場上欲悔恨自盡的時候,還有後來倆人在宮中還有大梁期間的恩愛時光。如今她為了自己與烏家,毅然背負著背叛的罵名,而自己為了大局又不能替她辯解,只有等逃出趙國後再跟大家解釋。思索間,他不自覺地依照墨子的打坐法行氣止念,頃刻意暢神舒,忽被足音驚醒過來,原來是陶方來找他。

只見老朋友一臉喜色,到他身旁的大石撥掉薄雪坐下道﹕「那小子比猜想中還不行,終於供出來了。」項少龍一計時間,若由昨天開始問起,至少疲勞轟炸了他超過三十小時,絕非易受的事,欣然道﹕「可問到甚麼內情﹖」

陶方有點洩氣的道﹕「其實他只是個帶訊的人,完全不知趙穆的底細,純是以口頭方式報告楚國的事,再把趙穆的話傳回給楚國的文信君楚冷,那是楚王寵信的大臣。」項少龍道﹕「今次趙穆傳的是甚麼話﹖」

陶方頹然道﹕「只說三個月後請文信君派人送禮物來,就這有點特別。其他便是最近發生例如囂魏牟被殺那類普通消息。」項少龍心中一動道﹕「現在是否仍在審問他﹖」

陶方道﹕「當然!我怕他只是信口雌黃,所以依足你的話,不斷迫他把細節重覆,看看有否前後不相符的地方。」項少龍道﹕「他以前來過邯鄲沒有﹖」

陶方搖頭道﹕「他是首次接觸趙穆,為了怕別人起疑心,相信他們每次都派不同的人來。」項少龍道﹕「往返楚趙兩地,最快要多少時間﹖」

陶方道﹕「若是快馬趕路,因有許多關隘盤查擱,只是單程也要兩個月。所以我才懷疑這小子說謊。」項少龍精通間諜方法,微笑道﹕「不,他沒有說謊,這是防止被人迫供的暗語,三個月可能是減半的說法,實際上是指半年,送禮來是反話,我早想過若趙穆是楚國派來的人,絕不會讓《魯公秘錄》落入趙人手裡,所以真正的意思是要楚人半年後派來高手,把秘錄盜回去,趙穆對楚國真是忠心耿耿。」

陶方恍然道﹕「原來這是反話,取禮才真,而不是送禮。楚人真狡猾,而且文信侯早知『禮物』指的是甚麼,故此一聽便知。」項少龍眼中閃著亮光﹕「最緊要弄清楚他來邯鄲扮的是甚麼身份,用的是甚麼聯絡手法,愈詳細愈好,我正愁殺不了趙穆,今趟真是精采極了。」陶方開始明白他的想法,興奮地去了。

陶方後腳才去,荊俊便來找他,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項少龍站起身來,笑道﹕「看來上課並非那麼有趣,是嗎﹖」荊俊來到他面前,頹然道﹕「把我直悶出鳥來,又不敢開罪未來岳丈大人,還累我破費買了十斤臘肉送給他,結果連趙致的小手也碰不到。」

項少龍道﹕「見不到她嗎﹖」荊俊嘆道﹕「見到又有甚麼用,這麼多同窗,難道真走過去摸她兩把嗎﹖我看大部份人,都是為她才去上課的。」

項少龍啞然失笑道﹕「她也在上課嗎﹖」荊俊搖頭道﹕「開始時,她坐在一角處,騙得我以為她是陪我上課,不半晌她便笑著跑了,蹤影全無,下課後怎也找不到她。唉!拿劍逼我也不會再去了。」

項少龍搖頭嘆道﹕「太沒有耐性了,怎能奪得美人芳心。」荊俊只是搖頭。項少龍道﹕「你陪我到外邊走一趟。」

兩人換過普通裝束,坐上馬車,出了城堡,才在轉角處溜下馬車,由荊俊遠遠吊著他,看看有沒有跟的人。半個時辰後,項少龍在城南一處密林裡,見到了蒲布。蒲布興奮地道﹕「事情比想像中還順利,趙穆的頭號手下鄭約明把我們全體招納過去,不是我自誇,我們這批武士於平原君在生時,在邯鄲真的有頭有臉。」項少龍道﹕「有甚麼消息﹖」

蒲布歉然道﹕「我們剛剛安頓下來,甚麼都聽不到,看來沒有一年半載,是很難取得他們的信任。」項少龍道﹕「沒有關係,你們就在那裡留一段時間,到時我會回來找你們,完成一件大事後,才領你們離去。」

蒲布道﹕「一切全聽項爺吩咐。」頓了頓道﹕「項爺!我們只希望追隨你。」

項少龍誠懇地道﹕「我明白的,必不會辜負你們對我的厚愛和期望。」兩人擬好聯絡的方法後,項少龍道﹕「你們知不知道有個叫齊雨的齊人﹖」

蒲布道﹕「項爺問得真好,我和劉巢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當他的保鏢,還陪他四處玩樂。嘿!這小子對女人真有一手,那些姐兒見到他,都像蜜蜂找到花蜜般黏著不放。」項少龍低聲道﹕「有沒有陪過他去見雅夫人﹖」

蒲布道﹕「這就沒有,但昨晚他卻不用人陪,溜出使節館,說不定是去找她了。」項少龍道﹕「這事你誰也不要說,好了!若沒有甚麼特別事,千萬不要與我聯絡,無論聽到趙穆對我有甚麼不利行動,亦不要來通知我。千萬緊記。」蒲布知他智計過人,這樣說雖不合情理,但其中必有竅妙。肯定地答應了。

分手後,項少龍回到烏府,意外地發現烏應元、烏卓和滕翼三人全在等候著他。在密議室內,烏家幾個最重要的人物﹕烏氏倮、烏應元、烏卓、陶方和項少龍全體列席,還多了個滕翼,顯出他因項少龍的關係和表現超卓,取得了烏家眾人的信任。這是有關烏家存亡的最重要會議。

烏卓首先報告道﹕「我和滕翼依孫姑爺吩咐,在那二千精銳裡選出了五百人,照孫姑爺提議的方法逐一測試他們。嘿!想不到只有七十七個人能過關,明天會開始訓練他們,不過我敢保證這些都是能以一擋百的戰士。」項少龍微笑道﹕「你們只有十天時間,好好掌握了。」

眾人大奇,問他為何肯定只有十天﹖項少龍把整件事說出來,只隱瞞了假嬴政一事,因為他曾答應要守秘。烏應元眉頭大皺道﹕「那麼你怎樣把她母子弄出來呢﹖弄了出來毒發身亡豈非更糟﹖」項少龍胸有成竹道﹕「這事另有轉折,可是當朱姬要說出來時,趙穆卻來打斷了,總之可包在我身上。」眾人始鬆了一口氣,回復希望。

滕翼冷冷聽著,臉容沒有半分變化,予人一種沉毅不拔的豪雄姿態。陶方讚嘆道﹕「少龍真是有辦法,連趙雅這聞名邯鄲的蕩婦都這般死心塌地為你去騙趙王和趙穆,看來這十天無論我們有任何異舉,他們亦不會干預的了。」項少龍卻是心中一痛,嘆道:「非不得已,我是絕不願意有人為我犧牲的。等大家安全離開邯鄲後,我一定要回來帶走她們!」

烏氏倮點頭讚許道﹕「若沒有少龍,今次我們定是一敗塗地,片瓦不留。」轉向兒子道﹕「秦國那邊的牧場搞得七七八八了嗎﹖」眾人大訝,這才知道烏應元竟去了秦境內部署。

烏應元道﹕「我選了四個地方經營牧場,兩年前已派出經驗豐富的老手去處理,現在頗具規模,足可勉強容納我們移去的物資和畜牲。哼!我真想親眼看到孝成王那昏君在我們走後的表情。」項少龍忍不住問道﹕「牧場內那麼多牲口,沿途又有趙兵設關駐守,怎走得了﹖」

烏應元笑道﹕「我們不會動這個牧場的半根草,移的都是接近秦境的幾個畜牧場,這幾年來我們借口對付秦人,不斷把邊境的牧場擴充,最好的牲口都送到那裡去。」陶方接口道﹕「表面上趙人仍與我們烏家保持良好關係,邊境的守軍那知道這裡的事,只要秦人同意,就算把所有牲口全體遷移,也不是難事,何況我們只送走最好的牲口,以作配種之用。」

烏卓道﹕「邊防趙軍有很多是我特別插進去改名換姓的烏家子弟,做起事來非常方便。」項少龍心中佩服,原來為了救嬴政母子,幾年前烏應元便開始做工夫,所以現在才如此輕鬆從容。滕翼若無其事道﹕「不會有任何牲口留給趙人吧﹖」

烏氏倮淡淡道﹕「這個當然!」項少龍心中不忍,想起遍牧場盡是牛馬屍體的可怖情景,但這亦是無可奈何,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改變話題道﹕「現在最關鍵的事,就是我們能把城堡守得多少天,愈久我們便愈有把握逃出去。」

滕翼和陶方剛得聞秘道的事,所以明白了他的意思。因為趙人會以為他們被困在城堡裡,不會派人追他們,而朱姬母子亦可由地道離城,故愈守得久,他們便愈逃得遠,甚至在邊防軍接到消息前,早安抵咸陽了。烏卓道﹕「這事包在我和滕翼身上,這幾天我會秘密由地道把兵員物資和守城的器械運來藏好,滕兄則負責訓練守城的戰術。」烏應元向陶方道﹕「陶公最好把外人調往別處,盡量遣散沒關係的婢僕,歌姬則挑選精良的送出城外,但要裝作秘密的樣兒才成。」

眾人除滕翼項少龍外,都笑了起來。前者自妻兒慘死後,罕有歡容﹔項少龍則是想起了烏氏倮與堡偕亡的決定。忍不住道﹕「爺爺──」

烏氏倮插入道﹕「這事只能以血來清洗,使烏家後人永不忘記與趙人的仇恨。誰要對付烏家,都要付出慘痛代價。」輕嘆一口氣後,眼中射出緬懷的神色,緩緩道﹕「我們祖先實是秦國貴冑,因鬥爭被迫流落到趙國,就是憑著堅毅不屈的精神,在荒山野地設置牧場,成為天下首屈一指的畜牧大王。現在我的後代終於返家了,而我則能轟烈而死,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烏卓默然無語,烏應元和陶方則神色淒然。滕翼眼中射出尊敬神色,動容道﹕「好漢子!」烏氏倮欣然一笑,辛苦地站起來道﹕「所以這幾天我要盡情享樂,沒有甚麼事就不要煩我了。」哈哈一笑,在眾人目送下,哼著小調離室去了。

滕翼和項少龍並肩朝內宅方向走去,問道﹕「準備怎樣處置倩兒﹖」項少龍知他疼愛這美麗的公主,怕自己會把她捨下不顧,保證道﹕「我怎也要把她帶在身邊。」

滕翼放下心事,轉頭找烏卓去了。當日黃昏,烏氏倮秘密為項少龍與趙妮、烏廷芳、美蠶娘舉行婚禮,又為他納了婷芳氏、素女、舒兒為妾,正式定了名份。小盤見母親與項少龍終成眷屬,自己也有了父親,樂不可支,只是師傅叫久了,還是改不了口,項少龍也不在意。

該晚項少龍又和荊俊潛入質子府。項少龍駕輕就熟,避過哨崗守衛,來到朱姬香閨,兩人躲在榻上,細細密語。朱姬媚艷的臉龐和他共用一枕,玉體與酥胸毫無顧忌的緊擠著他,由於她是側臥,迷人的氣息有節奏地隨著呼吸送入他的耳腔裡,那種誘惑性是沒有男人可以抗拒的。

幸好項少龍的眼睛投往帳頂部,否則被她那對媚眼一看,保證會不克自持,做出不應該做的事來。在這男權至上的時代,女人都懂得要以她們的天賦本錢控制男人。朱姬正是這類妲己式尤物中的佼佼者。否則莊襄王就不會對她念念不忘,而趙穆這雙性戀者和大夫郭開此等精明人物,也不會同時迷戀上她了。朱姬不說正事,先道﹕「你沒有愛上趙雅那淫婦吧﹖」

項少龍心道女人即是女人,時間寶貴,朱姬偏有閒情要來管這種閒事,惟有順著她語意道﹕「你熟悉她嗎﹖」朱姬不屑道﹕「趙穆以前不時帶她到我這裡來,你說算不算相熟﹖」

項少龍記起趙雅曾暗示與那假嬴政有曖昧關係,看來就是這種在趙穆指示下做的荒唐事,心頭一陣酸楚,亦有種得意的感覺,因為趙雅終究是為了他而「從良」了。朱姬忽地輕笑起來,得意地道﹕「趙穆雖然狡猾,卻絕非我們的對手,你應知道怎樣好好利用這個淫婦吧!」

項少龍暗叫厲害,給她一口道破了自己與趙雅的打算,深吸一口氣道﹕「今次事成,全賴她的幫忙。」忍不住道﹕「夫人!你的兒子究竟在那裡﹖」朱姬道﹕「先告訴我你的計劃,讓我看看是否可行,才可以告訴你。」

項少龍歷經變故,學懂了逢人只說三分話,扼要地把計劃告訴了她,卻隱去了烏家地道這最重要的環節,並改為由城西出城。朱姬已非常滿意,溫柔地吻了他臉頰,纖手撫著他寬闊的胸膛,嬌媚地道﹕「你腰間硬梆梆的,扎了甚麼東西在那裡﹖」項少龍道﹕「就是可以飛簷走壁的工具和殺人於無形的飛針。」

朱姬色變道﹕「趙雅知不知道你這本領﹖」項少龍知道她的憂慮,也不點破,搖頭道﹕「她雖曾見過,但我從沒有解釋用法,而且她看來仍對我猶有餘情,應不會向趙穆透露。」

朱姬鬆了一口氣,耳語道﹕「我們不能只是靠碰運氣,你明晚可否給我帶些烈性迷藥來,必要時,我要自己想辦法溜出去。」項少龍愈來愈發覺這女人不簡單,皺眉道﹕「我們就算可迷倒屋內看守你的婢女,亦過不了守衛那一關。千萬不要相信郭開,他只是在騙你的身體。」

朱姬「噗哧」笑道﹕「傻呆子才會相信他,我要迷倒的人就是他,這是我十年來朝思暮想度出來唯一可逃走的辦法,我要迷倒他是因看中他的身量和我相差不遠,只要把靴子墊高,衣服內像你般扎些東西便成。」

接著嘆了一口氣道﹕「唉!若不找些事情來做,人都要被關得發瘋哩。」頓了一頓,聲線語氣均變成郭開那陰柔尖細的聲音道﹕「所以我每天都模仿他說話的聲調和舉止,若非知道絕對逃不遠,我早溜走了哩。」項少龍為之絕倒,衷心讚道﹕「你學得真是維肖維妙。」

足音由門外傳來,項少龍忙躲進暗格去。婢女推門入房,揭帳看到假裝熟睡的朱姬後,才安心離去。項少龍鑽了出來。朱姬又靠過來摟著他道﹕「不韋手下有個精擅易容術的人──」項少龍打斷道﹕「你說的定是肖月潭,我剛見過他哩!」

朱姬欣然道﹕「現在我才真的毫無保留地相信你。好啦!告訴你吧,我雖不懂易容術,但也曾因興趣從他處學到了些訣竅,悶著無聊時每天都設法假扮郭開的模樣,自信除非相熟的人,否則絕不會看出破綻。」項少龍心中感嘆,由此可知朱姬多麼渴望離開這個囚籠,亦見她在絕境中堅毅不屈的鬥志。

朱姬道﹕「你至緊要帶迷藥來給我,以趙穆的謹慎多疑,必會加派人手看管這裡。」項少龍同意道﹕「給你這麼一說,我也有不好的預感,若讓趙穆知道我有高來高去的本領,定會針對這點加以應付。」說著坐了起來。

朱姬訝道﹕「你幹甚麼﹖」項少龍沒有答他,移到窗旁,往外看去,剛好一隊巡衛經過。待他們去後,往外面的荊俊打出手勢,不一會這小子靈若狸貓般穿窗而入。項少龍吩咐了他回烏家取藥後,看著他安然離開,才回到床上。朱姬瞪大眼睛看著他道﹕「原來竟有這麼身手高明的人物助你,難怪趙穆對你這麼忌憚。」

項少龍道﹕「夫人快點說出有關儲君的事吧!」朱姬好整似暇地道﹕「這麼急幹嗎﹖橫也要等人拿東西來你才會走。你也不知人家心中憋得多麼辛苦,好不容易才有你這個說話的對象。」

項少龍又好氣又好笑,軟語道﹕「算我求你吧﹖」朱姬得意萬分,媚力直迫而來,柔聲道﹕「少龍!親親人家好嗎﹖」

項少龍無奈下,別過臉來,只見她那對攝人心魂的媚眼魅力四射,一瞬不瞬的直盯著自己。兩對目光交接了片刻,朱姬香唇主動的印在他嘴上,嬌軀還輕輕向他摩擦扭動。陣陣銷魂蝕骨的感覺,遍襲全身,項少龍立時慾燄高漲,難以自制。朱姬的香唇移開少許,花枝亂顫輕笑道﹕「我還以為你是能不動心的怪人,原來和其他男人毫無分別。」項少龍大感氣憤,亦因此分散了精神,壓下了慾火,微怒道﹕「夫人!」

朱姬伸出兩指,按在他嘴上,哄孩子般道﹕「不要發怒,人家是真心想和你親熱的!」項少龍拿她沒法時,朱姬正容道﹕「當日為了避人耳目,不韋和異人郎君沒有把我帶走,當時我剛產下一子,尚未足月。他們走後,我知道形勢不妙,說不定政兒會被趙人殺掉洩憤,於是連夜使僕人出外找尋其他嬰孩,好代替政兒。」

項少龍恍然道﹕「原來現在宅中的假嬴政是這麼來的。」朱姬苦惱地道﹕「匆忙下做的事,自然會有錯漏,一時間亦找不到同齡的嬰兒,惟有以重金買了個三歲的小孩代替。幸好那時沒有人當異人郎君是個人物,連他有沒有孩子都不知道。當夜趙穆發覺呂不韋和異人郎君遁走後,凶神惡煞的來把所有婢僕全體處死,只剩下我和那假兒子,也沒有起疑心。」

項少龍這才恍然,怪不得嬴政的年齡與史書不符,真實的情況竟是這麼曲折離奇的。長平之戰發生在公元之前二六零年,自己到此已有年多光景,眼前應是公元前二四九年,中間隔了十一年。假設秦始皇是在長平之敗傳到趙國後才出世,古代訊息不便,說不定已跨了一年,所以嬴政應是在長平之役後一年的年頭出生,那他在公元二四六年登位時,即距今三年後,便剛好是十三歲了,證實史書無誤。

自己真蠢,竟猜不到這嬴政是假的。以前想不通的事,立時貫然而悟。這才合道理,以秦始皇的雄材大略,怎會是窩囊的人物。朱姬由衣服裡掏出一塊式樣特別,刻有鳳凰紋飾的精緻玉墜,解下來珍而重之塞入項少龍手心裡,又把他手掌闔了起來,兩手用力包緊他的鐵拳,柔聲道﹕「真正的政兒卻被送到邯鄲一個剛在長平之役失去了兩個兒子的窮家寄養,說明將來以玉墜相認。政兒頸上戴著同樣的玉墜子。這個是鳳紋,那個刻的是龍紋。」

項少龍道﹕「那對夫婦知否儲君的來歷﹖」朱姬眼中射出又喜但又憂心憧憧的神色,緊張得呼吸急促起來,嬌喘著道﹕「當然不會讓他們曉得,只說是富家千金的私生子,當時我想不到會立刻被軟禁起來,知情的僕人又給殺了,所以直到今天你來後,才有機會告訴你這件事。天啊!你定要給我把他找來才成,否則我也不要活了。」

項少龍手心感覺著玉墜傳入手內朱姬玉體的餘溫,充滿信心道﹕「我敢以人頭擔保,必可找到他。」他自是信心十足,否則歷史就不會是那樣的了。朱姬呻吟道﹕「不要哄我歡喜。」

項少龍道﹕「我是個有異能的人,預感到的事絕不會錯。」朱姬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會後,湊到他耳旁唸出了橫亙心內十年那收養她兒子的人的姓名和住址。項少龍用心記著。窗門輕響,荊俊去而復返,手中提著大包迷藥,笑嘻嘻來到帳前,運足眼力打量朱姬,立時目定口呆,忘了說話。朱姬看得「噗哧」一笑,自是百媚千嬌。

項少龍責道﹕「小俊!」荊俊這才靈魂歸位,道﹕「這是烈性迷藥,只一點點可教人躺上一天,冷水都救不醒,這裡是足夠迷倒百多人的份量了。」

驀地遠方蹄音驟起,由遠而近。朱姬和項少龍互望一眼,知道趙穆確實心思敏捷,想到朱姬母子是最重要的關鍵,故即使深夜也立即派人重新布防。項少龍匆匆與朱姬約定了逃走的時間地點後,兩人迅速離去。剛攀上高牆,衛士已由假嬴政居所那邊擁來,展開新防衛網。由此刻開始,這堅強的秦始皇之母,便要靠自己的力量和才智逃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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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6 09:30 AM|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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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偷天換日

翌日清早,急不及待的項少龍偷偷溜到街上,故意繞了一個圈子,才來到城西貧民聚居的地方。雖說是窮民,生活仍不太差,只是屋子破舊一點,塌了的牆也沒有修補罷了!這裡的人大多是農民出身,戰爭時農田被毀,不得已到城市來幹活。他依著地址,最後來到朱姬所說的南巷。這時他亦不由緊張起來,抓著一個路過的人問道﹕「張力的家在那裡﹖」

那人見他一表人材,指著巷尾一所圍著籬笆的房子道﹕「那就是他的家了!」接著似有難言之隱,搖頭一嘆去了。項少龍沒有在意,心情輕鬆起來,暗忖應是這樣才對,舉步走去,來到門前,喚道﹕「張力!張力!」

「咿呀」一聲,一位四十來歲樣貌平凡的女人探頭出來,驚疑不定的打量了項少龍一會,問道﹕「誰找張力﹖」項少龍微笑道﹕「你是張家大嫂吧!」由懷中掏出玉墜,遞到她眼前。

「砰」的一聲,張嫂竟像見了鬼似的猛地把門關上。項少龍給她的反應弄得楞在當場,呆子般望著閉上的木門。不一會屋內傳來男女的爭辯聲。項少龍反心中釋然,養了十年的孩子,自然不願交還給別人,惟有在金錢上好好補償他們了。伸手拿起門環,輕叩兩下。

頃刻後門打了開來,一名漢子頹然立在門旁,垂著頭道﹕「大爺請進來。」項少龍見他相貌忠誠可靠,暗讚朱姬的手下真懂揀人。步入屋中,只見那婦人坐在一角,不住飲泣,屋內一片愁雲,半點生氣也沒有。更不聞孩子的聲音或有甚麼孩子衣物。項少龍皺眉道﹕「孩子呢﹖」

那婦人哭得更厲害了。張力雙目通紅,痛心地道﹕「死了!」這兩個字有若晴天霹靂,轟得項少龍全身劇震,差點心臟病發,駭然叫道﹕「怎麼死的﹖」

張力淒然道﹕「舊年燕人來攻邯鄲,所有十三歲以上的孩子都被徵召去守城,被燕人的流箭射殺了。我們雖受了大爺你們的金錢,卻保存不了孩子,你殺了我們吧!活下去亦沒有甚麼意義了。」項少龍失聲道﹕「可是他去年還未足十歲啊!」想起剛才指路那人的神態,才明白是為他們失了兒子而惋惜。

張力道﹕「只怪他生得比十三歲的孩子還高大,一天在外面玩耍時,被路過的兵哥捉了去。」項少龍頹然坐下,把臉埋在兩手裡。天啊!秦始皇竟然死了,怎麼辦才好呢﹖不!這是沒有可能的,這對夫婦定是騙我。但看其神態,又知這是實情,尤其一邊牆的几上,正供奉著一個新牌位。張力在懷裡掏出一個玉墜子,遞給他道﹕「這是從他屍身取來的,他就葬在後園裡,大爺要不要去看看﹖」

項少龍挪開雙掌,眼光落在玉墜子上。一個荒唐大膽的念頭,不能抑制地湧上心頭。他站在牌位前尋思良久,以特種部隊滲透匿蹤的角度,把這個念頭不斷地盤算推敲,終於確定了縝密完善的計畫。

項少龍當下給了張力夫婦五十兩金子,說是那位富家千金給他的報酬,囑咐他們絕不可說出小孩已死的事情,並儘快改名換姓遠避他鄉,能走多遠就多遠。左鄰右舍凡有來往者,則一律各給五兩金子,要他們各自離開覓生。這些貧苦人家得了金子,馬上捲起鋪蓋行李,不到半天工夫就走得光光。一堆露宿在外的貧民,馬上搶著擠進這些破爛屋裡,轉眼間就住滿了人。

項少龍安排妥當,回到隱龍居,直接去趙妮住處,尋著趙妮便往後園而去。

趙盤獨自一人在後園內練劍,專注用神,但項少龍才踏進園內,他便察覺到了,如見到父親般持劍奔來。

項少龍「嚓!」地拔出李牧所贈的名劍血浪,大喝道﹕「小子看劍!」趙盤眼中精光一現,揮劍往他劈來。項少龍擺劍輕輕鬆鬆架著,肅容道﹕「當是玩耍嗎﹖狠一點!」

趙盤一聲大喝,展開墨子劍法,向項少龍橫砍直劈,斜挑側削,攻出七劍。到第七劍時,終因人小力弱,被反震得長劍甩手掉在地上。趙盤一面頹喪,為自己的敗北忿忿不平,卻又無可奈何。項少龍為他拾起長劍,領著他到園心的小橋對坐在低欄處,擁著趙妮的纖腰,正容道﹕「妮兒、小盤!你們是否真有決心排除萬難助我除去趙穆這大奸人﹖」趙盤聞言立即點頭,斬釘截鐵道﹕「無論如何,我也要把趙穆和大王殺了。」趙妮望著項少龍道:「若非夫君早有預防,妮兒已遭王兄與趙穆毒手,小盤更自不待言。妮兒已是項家的人,項郎有何計劃需要我們母子,只管明言。」

項少龍沉聲對小盤道﹕「你不是和太子是好朋友嗎﹖」趙盤不屑地道﹕「他從來不是我的朋友,只懂憑身份來欺壓我,娘從了你後,他便整天向人說娘是淫娃蕩婦,若可以的話,我連他也要殺掉呢。」旋又頹然道﹕「但就算我像師傅那般厲害,也殺不了他們,否則師傅早就把他們殺了。」

項少龍驚異於趙妮與小盤精到的推論,微笑道﹕「你們要報仇,我也要報仇。不若我們做個分配,趙穆由我對付,孝成王這昏君則交給小盤處置,好嗎﹖」趙盤那想得到項少龍這麼看得起他,瞪大了眼睛,呆看著這敬佩的「父親」。趙妮更是驚訝地張著小嘴,不敢置信。

項少龍壓低聲音道﹕「現在我要告訴你們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你們依我吩咐去做,絕不可洩露半句出去。但從此以後,你們母子可以相見卻不能相認,這樣也可以嗎?」

趙盤訝異地望向趙妮,後者堅定地點了點頭。趙盤立即跪倒地上,重重叩了三個響頭,小眼通紅道﹕「趙盤甚麼都肯做。」項少龍低喝道﹕「站起來!」

趙盤霍地立起,眼內充滿了渴想知道的神色。項少龍微微一笑道﹕「我想使你成為統一六國的秦始皇!」趙妮與趙盤皆呆在當場,趙盤囁嚅道﹕「甚麼是秦始皇﹖」

項少龍把整個事情緣由還有張力夫婦的安排都告訴趙妮與趙盤後,把玉墜掛到趙盤頸上。由這一刻起,他就是秦國王位的繼承者嬴政。趙盤的神色又驚又喜,但眼神卻堅定不移,充滿一往無前的決心。沒有人比他這個長居王宮的小孩,更明白這機會是如何難得。也惟有成為天下最強大國家的君主,他才有能力殺死趙王。他不但恨趙王,亦恨每一個袖手旁觀,任別人欺侮他們母子的趙人,而現在只有項少龍能使他完全信任,也只有項少龍能讓他得到這亂世中最大的力量。

項少龍忍不住抱住趙妮與小盤,來到戰國時代後,第一次感覺自己有妻子小孩的家庭感覺。趙妮更是幸福地望著這生命中最愛的兩個男人,死裡逃生之後,只要能永遠在他們身邊,名份甚麼的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項少龍跟趙盤交代妥當後,前往雅夫人處。趙雅臉色蒼白疲倦,顯然這段日子非常難過。項少龍心疼道﹕「雅兒要注意身子,如果有問題一定要告訴我,不要勉強,頂多我們提早攤牌,先把妳們救出王宮再說!」

趙雅微顫道﹕「不!這樣會讓大家都走不成的,雅兒只要知道少龍在乎人家就夠了,千萬不可因此而誤了大局!」項少龍道﹕「我最擔心雅兒跟小昭、趙大他們,如果我們順利逃走,趙王必定會遷怒於妳,趙穆更不可能會放過妳的!」趙雅猛下決定地道:「如今要保護雅兒跟小昭他們,唯有犧牲雅兒的名聲。只要大家都認為雅兒出賣了少龍,但卻被少龍識破,反過來利用雅兒,這樣趙王與趙穆就不會懷疑我們了。」

項少龍大驚道:「這怎麼可以?雅兒豈不是會被眾人唾罵,以後還怎麼做人!」趙雅淒然一笑道:「項郎不必擔心,雅兒早已習慣,只要項郎一人相信我就夠了!」

項少龍頹然道﹕「真的沒有別的方法了嗎?」房外微微腳步聲響起,趙雅警覺地壓低聲音道:「除此之外,別無他法。項郎記緊不可露出馬腳,否則全盤皆輸,大家都沒得活命了。趙穆已經派人把我這跟嬴政那裡全部都換成他的人,趕緊把消息給雅兒吧!」

項少龍亦有所覺,故意嘆道:「看來除了強攻質子府外,再沒有其他方法可救出贏政,不過烏家的子弟兵人人能以一擋十,我的計劃定能成功,趙穆和孝成王休想活過農牧節。」

趙雅稍提高聲音道:「少龍最好告訴我當日行事的細節,讓我和三公主好好配合你,才不致到時會有錯失。」

項少龍微笑道﹕「不用緊張,過幾天我才把安排詳細告訴你,因為其中部份仍未能作最後決定。」趙雅對他眨眨眼道﹕「少龍!這幾天有沒有聽到關於人家的閒言閒語﹖」項少龍會意地道﹕「你是說齊雨的事吧!怎麼會呢﹖我絕對信任我的好雅兒,明白到你是虛與委蛇,以瞞過趙王對我們的懷疑。」趙雅眼中閃過喜悅的光芒,笑道﹕「不去看你的美麗公主嗎﹖」

項少龍站起身來抱住趙雅,在她耳邊低聲道:「我項少龍對天發誓,一定會將雅兒救離趙國,隨我到天涯海角,廝守終生」趙雅終忍不住熱淚盈眶,抱住項少龍痛吻不已。

接著的幾天,烏家全力備戰,兵員和物資源源不絕秘密由地道運進城堡內。項少龍親自訓練那七十七個烏家的特種部隊,而他所用的方法,使滕翼這精通兵法的人亦為之傾倒,那想得到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訓練方法。

他亦不時往見趙妮與小盤,教小盤如何扮在窮家過了十年的嬴政,到後來反是由小盤告知他自己想出來的東西。項少龍見他這麼精乖,大為放心。不知不覺,離農牧節只有三天時間。情勢頓時緊張起來。現在項少龍最擔心是朱姬,若她走不出來,他們便真的要強攻質子府了,沒有了她,小盤亦成不了嬴政。所以他們另有一套應變計劃。

這天午後,離去了整整七天的肖月潭終於回來了。進入密室後,肖月潭神態大是不同,歉然向烏應元和項少龍兩人道﹕「首先!圖爺著肖某先向你們道歉,因為先前實存有私心,言語間有不盡不實之處。但保證由這刻起,我們會誠心誠意與諸位合作。」烏應元如在夢中,不知項少龍使了甚麼手段,使這人態度大改。項少龍卻心中驚懍,知道這圖先是個果敢英明的人物,如此一來,才有可能成事。

肖月潭道﹕「幸好得少龍提醒,否則圖爺說不定會給趙人抓到。」項少龍問道﹕「你們來了多少人﹖」

肖月潭道﹕「隨我潛入城共有三十人,都是一等一的強手。」頓了頓道﹕「圖爺身邊有一百二十人,亦是他手下最精銳的好手。」

項少龍道﹕「肖先生最好命入了城的所有人全到烏府來。」肖月潭一呆道﹕「少龍是否想和趙人打一場硬仗﹖」

項少龍微笑道﹕「可以這麼說,也不可以這麼說,先生請恕我賣個關子,後天我會把全盤計劃奉上,事關重大,請先生見諒。」肖月潭笑道﹕「少龍如此有把握,我反更為放心,現在圖爺藏在城外一處山頭的密林裡,靜候我們把政太子和夫人送出城外。」

烏應元笑道﹕「先生真行,那幾名服侍過先生的歌姬都不知多麼念著先生呢,只要先生一句說話,我們便將她們送到咸陽府內──」肖月潭喜動顏色道﹕「天下人人都說烏家豪情蓋天,果是言不虛傳,肖某交了你們這些好朋友了。」

項少龍告辭離去,途中遇到來找他的荊俊,原來滕翼有事找他。到了靠近城牆的一座成了臨時指揮部的小樓,滕烏兩人正在研究質子府的詳圖。項少龍奇道﹕「那裡弄來的好東西﹖」荊俊得意地道﹕「是我畫出來的,只要我看過一次,便可默寫出來。」

項少龍大訝,想不到荊俊有如此驚人的記憶力,畫功又那麼了得,誇獎他兩句後,道﹕「希望不要用這強攻質子府的後備計劃就好了,否則縱能成功,我方亦要傷亡慘重。」滕烏兩人一齊點頭,可見對攻打質子府,均存有怯意。荊俊道﹕「若要把質子府攻破,那確是難之又難的事,但若只須救出朱姬,情況便完全不同,只要由我率領那『精兵團』便行了。」接著說出計劃,竟然頭頭是道。三人大訝,同時對他更刮目相看。

項少龍暗忖這小子正是天生的特種部隊,比自己還行,正容道﹕「由現在開始,你就是精兵團的頭領,你最好和他們同起同息,將來合作起來,便可如魚得水了。」荊俊大喜,別人忙得喘不過氣來,他卻閒著無聊,只能當滕翼的跑腿,這時忽變成精兵團的指揮,怎還不喜出望外。一聲呼嘯,逕自去尋他的部下。

烏卓苦笑搖頭,追著去了,沒有他的命令,誰會聽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指揮。滕翼閉目養了一回神後,睜眼道﹕「我仍放心不下倩兒。」項少龍道﹕「照理未到農牧節,他們應不會擺布倩兒,免得惹起我們的猜疑。」

滕翼道﹕「在趙王眼中,倩兒已犯了不可饒恕的大罪,我擔心他當天就會賜她一死,我們便錯恨難返了。」項少龍給他一說,以趙王的兇殘無情,說不定小孩子也不放過,驚疑地道﹕「那怎辦才好呢﹖」

趙穆迫趙雅把自己的人全部調走,一方面是由他的人監視雅夫人,教她不敢背叛他,同時亦可把趙倩控制,要她生便生,死便死。項少龍是關心則亂,腦內一片空白,想不到任何方法扭轉這惡劣的形勢。最大的問題是他們只能待到最後一刻,才可把趙倩救出來。滕翼道﹕「假若趙王早一天把趙倩召入宮中,我們便甚麼辦法都使不出來了。」雖是在這寒冬時份,項少龍仍冷汗直冒,駭然道﹕「我倒沒想過這麼一著!」

滕翼冷靜地道﹕「這事包在我身上,趙穆仍不知我們看穿了他的詭計,所以不會派大軍駐防夫人府,就算派人押解趙倩回宮,亦不會勞師動眾,只要我們派人十二個時辰注視夫人府,到時隨機應變,便不怕有失了。」項少龍有苦自己知,除了擔心趙雅、趙倩外,他也下了決心,不把小盤假扮嬴政一事告訴任何人,將來除他和趙妮、趙雅、趙倩、烏廷芳有限幾人外,便沒有人知道小盤的真正身份。滕翼道﹕「怕就怕趙王狠心到把女兒就地賜死,這事真傷腦筋。」

項少龍尋思半晌,把心一橫道﹕「這事說不定要強來了,我就施壓力迫趙雅讓我把倩兒帶到這裡來,她唯一方法就是請示趙王,假若他真是存心處決女兒,亦不會介意女兒到烏家來,還可多加我們一項擄劫公主的罪名,他們更可振振有詞了。」滕翼道﹕「理論上你應把趙雅一起帶走,她難道不會生疑嗎﹖」

項少龍不便向滕翼透露趙雅的事,正愁懷難舒時,雅夫人派人來請他到夫人府去。項少龍匆匆上路,心知肚明是趙雅要通知他行動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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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6 09:35 AM|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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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錯有錯著

項少龍在幽靜的內軒見到趙雅。是日天氣晴朗,多天沒有露面的太陽溫柔地照拂著銀白色的世界。趙雅一身素黃,精神好了一點,但仍掩不住淒蒼的玉容,有種令人心碎的孤清美態。

坐好後,獻茶的婢女退了出去,趙雅輕輕道﹕「事情進行得怎樣了﹖」同時眼光一飄,暗示項少龍婢女躲在隔鄰偷聽。項少龍暗自心疼,卻只能表面一笑道﹕「尚算順利,你那處有甚麼新的消息,趙穆有沒有收到風聲﹖」

趙雅眼中閃過一絲光芒,搖頭道﹕「王兄和趙穆的精神都擺在和燕人的戰爭上,暫時無暇顧及其他事情。」頓了頓續道﹕「倒是晶王后催促你快點動手,著我告訴你王兄因你與李牧合謀上書一事,非常不滿,極可能在農牧節後,對付你和烏家。」

項少龍暗忖這是要告訴我趙王逼我動手的決心了。趙雅續道﹕「你們與呂不韋他們聯絡上了嗎﹖若沒有秦人的接應,怎把朱姬母子送回咸陽去﹖」項少龍裝作苦惱地道﹕「早聯絡上了,他們派了圖先率人來接應,但仍不信任我們,只說我們若能把朱姬母子偷出城外,便到城西的馬股山與他們會合。」

趙雅知這是他胡謅出來的,俏目亮了起來,配合地追問道﹕「現在只剩下兩天時間,出城的秘道弄好了嗎﹖」

項少龍道﹕「甚麼都預備妥當了。」接著以最深情的語氣道﹕「對我來說,你和倩兒比朱姬母子更重要,所以我決定了先把你、倩兒兩人送往城外,才發動對你王兄赴農牧車隊和質子府的特襲,否則寧願取消整個計劃。」

趙雅雖知這是演戲,仍是嬌軀微顫,道﹕「我們真的是那麼重要嗎﹖」項少龍發自內心真誠地道﹕「失去了你們,我還有甚麼樂趣?依照往例,你王兄的車隊將於大後天辰時中離城,我會早少許於卯時末在後門處等你們,若諸事妥當,立即派人先送你們到城西,待我劫到朱姬母子後,再來與你們會合,一起由秘道離城。」

趙雅續道﹕「誰負責城外的伏擊呢﹖」項少龍道﹕「當然是由烏卓負責,車隊經過長草原時,我們的人會藏在預先挖好的箭坑內,在他們毫無防範下,只是拏弓勁箭,便教他們應付不了,這計劃可說萬無一失。」趙雅明白項少龍大計已定,忍不住喜道﹕「好吧!到時我會和三公主溜出來與你會合。」

項少龍隨即過去找趙倩,趙雅則回宮向趙王報告情況。趙倩見到他自是非常開心,但又是憂心忡忡,怕他鬥不過趙王和趙穆。項少龍把她擁入懷裡,一邊輕憐蜜愛,一邊告訴她趙雅捨身掩護大家還有小盤化身作嬴政一事。

聽得趙倩俏臉色變,也不知應害怕還是興奮,吁出一口涼氣道﹕「難怪雅姨這些日子來跟以前大不相同,少龍啊!倩兒從未見雅姨這般樣子過,少龍務要救她脫離趙國。」項少龍道﹕「除了你以外,沒有人知道雅兒的辛苦,所以你不可揭破此事,直至大家安全離開為止。小盤真正的身份更是重要,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絕對不能洩漏。」

趙倩道﹕「我明白了!」項少龍把剛才對趙雅說的計劃,告訴了她後,才回烏家城堡去了。

次日項少龍再到夫人府找趙雅,探聽趙王的態度。果如所料,趙王知道這安排並不在意。站在趙穆的立場來說,項烏他們便像在他的掌心內變戲法,怎樣變也變不出他的手心之外。所以絕不會因此而放過一舉把項少龍和烏家所有潛在勢力盡殲的天賜良機。

項少龍長身而起,正要離去。趙雅輕呼道﹕「少龍!」項少龍轉過身來,趙雅把嬌軀挨入他懷裡,纖手纏上他脖子,獻上香吻,用盡所有力氣洩出心中的離別痛苦。項少龍亦熱烈地痛嘗她的小嘴,撫慰她飽受煎熬的身心。唇分後,趙雅的熱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項少龍心中大慟,忍不住輕聲道:「雅兒,跟我走吧,」趙雅仰首望著他,輕輕搖了搖頭離開了他身子,拭著淚道﹕「莫忘了小昭跟趙大他們,雅兒一走,他們會受到比死還慘的命運。少龍記緊想辦法回來找我們就好。」

項少龍依依不捨地回到隱龍居,讓小盤換過預備好的破舊衣服,又吩咐一番後,才帶他回烏家城堡。此前他已把嬴政另有其人一事告訴了有關人等,烏家各人自是振奮莫名,最高興的還是肖月潭,如此一來,整個局勢頓時扭轉過來。

剛踏入府門,烏應元和肖月潭兩人已搶著迎來,跪下高叫太子。小盤詐作慌張失措,躲到項少龍身後,只是嚷著要見親娘。項少龍向各人道﹕「他仍未習慣自己的真正身份,讓我帶他去讓廷芳照顧,待他見到王后再說吧!」眾人那會疑心,歡天喜地擁著這假太子到內府去了。

時間轉瞬即逝,農牧節終於來臨。天尚未亮,城堡內所有人都起來了。此時所有婦孺,借口到牧場去慶祝農牧節,均離城去也。趙妮、美蠶娘、素女、舒兒、婷芳氏和春盈四女亦是其中一批被送走的人。烏廷芳大發脾氣,堅持要留在項少龍身旁,眾人拿她沒法,惟有答應。

城內除烏卓手下的二千精銳子弟兵外,還有在忠誠上沒有問題的七百多名武士和二百多男女壯僕,人數達三千人,加上高牆和護河,實力不可輕侮。這也是趙王等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能把他們引離堅固的城堡,對付起來自是輕易多了。

吃過戰糧後,項少龍領著滕翼、荊俊、肖月潭和他三十名武技高強的手下,與由烏家七十七名精銳組成等於特種部隊的精兵團,摸黑出門。他們離堡不久,烏卓便率領另五十名好手駕著馬車,往夫人府開去。

半個時辰後,到達夫人府的後門時,天才微亮。後門立即打了開來,閃出趙雅和趙倩。有人拉開車門,恭請兩人上車。趙雅微隨著趙倩跨到車上,只見烏卓和另兩人坐在馬車上,冷冷道﹕「夫人你好!」趙雅心知烏卓等皆認為她出賣項少龍,也不以為意,馬車朝前開出。趙雅假意問道﹕「少龍呢﹖」

烏卓向那兩人打個眼色,那兩人立即出手,把趙雅綁個結實,還封著了她的小口。烏卓則把預備好的衣服,遞給趙倩,讓她加蓋身上,不一會已搖身一變,化成男兒模樣,若非近看,絕難發覺破綻,尤其唇上黐的假鬚,更是維肖維妙。趙雅看看對她不屑一顧的烏卓,又看看對她滿溢感激的趙倩,心中百感交集,閉上俏目等待項少龍的安排。

烏卓厭惡地看著她道﹕「你這又蠢又賤的蕩貨,竟敢出賣我們項爺,真是不知自量。」「呸」的一聲向她吐了一口涎沬,趙倩心有不忍,卻不能說破。馬車這時轉入了一條林間小徑裡,烏卓和趙倩兩人走下車去,馬車才再朝前開出。趙雅的淚水終忍不住汨汨流了下來。

車窗外忽見雨雪飄飛。項少龍、滕翼、肖月潭等藏在質子府對面的密林裡,注視著質子府正門的動靜,一切看似全無異樣,門外更不見守衛,似乎毫沒戒備。肖月潭懷疑地道﹕「夫人會否這麼輕易溜出來呢﹖」項少龍看著茫茫的雪花,暗忖史書上確有寫明朱姬母子都安然返抵咸陽,所以這看來沒有可能的事,應該會順利發生的。充滿信心地道﹕「一定可以!」

話猶未已,質子府門大開,先是十名趙兵策馬衝出,接著是輛華麗的馬車,後面跟了另二十名騎兵,聲勢浩蕩的來到街上,轉左往城西馳去。眾人喜出望外,連忙行動。埋伏那方面的荊俊接到旗號,立即發出準備攻擊的命令,三十個精銳隊員迅速利用早先縛好的攀索,爬上林蔭大道兩旁的樹上,弩箭瞄準迅速接近的目標。

那車隊快要來到伏兵密布的樹下時,後面蹄聲大作,只見一名趙兵策馬追來,打出停止前進的手號。指揮車隊的小頭目大訝,下令勒馬停步。忽地箭聲嗤嗤,拏括聲響,三十一個包括御車者在內的趙兵全部了賬,都是一箭了命,倒下馬來。精兵隊員紛紛躍下,準確無誤地落在馬背上,控制了吃驚嘶跳的戰馬。

荊俊則輕若飄絮的躍在馬車頂上,正要一個倒掛金鉤,探頭向裡面的「假郭開」真朱姬邀功領賞時,「砰」的一聲一個男子持劍撞開車門衝了出來。眾人大吃一驚。只見此人一身華服,年紀在二十五六間,高度比得上項少龍,長相英俊不凡,生得玉樹臨風,那對眼更有勾魂攝魄的能力,足夠資格作任何娘兒的深閨夢裡人。

他也非常機警,見到滿地趙兵屍體,四周全是敵人,一聲發喊,便想竄入道旁的樹林裡,那知脖子一緊,已給車頂的荊俊以獵獸的手法套個正著,手中劍甩手落地。兩名精兵隊員撲上來,立時把他掀翻地上,還吃了三拳一腳,痛得彎曲起身體。項少龍、肖月潭等剛趕過來,見到此情此景,都為之色變。馬車內空無他人。

項少龍一腳踩在那人腹上,喝道﹕「你是何人﹖」荊俊抓著他頭髮,扯得他仰起那好看漂亮的小白臉。只見那人早嚇得臉無人色,顫聲求饒道﹕「大爺饒命,我是齊國來的特使,與你們無冤無仇。」

項少龍與荊俊臉臉相覷,想不到這齊雨中看不中用,如此窩囊怕死。肖月潭氣急敗壞道﹕「怎辦才好呢﹖郭開昨夜顯然沒有到夫人房去。」眾人立時醒悟到眼前此子定是去佔朱姬便宜,得食後現在才離開,那朱姬雖有天下最能誘惑男人的媚骨,亦無用武之地,沒引得郭開到她榻上去,當然沒有機會把他迷倒。

項少龍擦地拔出血浪,指著齊雨的眼睛喝道﹕「你要左眼還是右眼﹖」齊雨顫聲道﹕「饒命啊!你要我幹甚麼也可答應你。」

項少龍回復了冷靜從容,微笑道﹕「我只要你回質子府去。」馬隊冒著雨雪,朝質子府開回去。項少龍和肖月潭兩人坐在車廂裡,脅持著驚得渾身發抖的齊雨,看著這縱橫情的古代潘安,又好氣又好笑。大門打了開來,有人叫道﹕「齊爺回來何事﹖」

在項肖兩人脅迫下,齊雨掀簾向外道﹕「我遺下了重要文件,須到夫人處取回來。」那兵衛道﹕「郭大夫有命,任何人也不得進入質子府。」

齊雨依著項少龍傳入他耳旁的話道﹕「這文件與貴國大王有關,非常重要,萬事有我擔當,快放行!」那兵衛顯因他身份特殊,又是剛由府內出去,無奈下讓他們進入。隨行的趙兵當然是荊俊等人假扮的,一來由於下著大雪,兼且這批趙兵專責保護齊雨,與守府的趙兵分屬不同營系,互不相識,一時竟沒有察覺出岔子來。眾人鬆了一口氣,車隊迅速來到朱姬宅旁空地上。

荊俊負責留守宅外,只見花園內處處架起了種種防禦敵人攻來的設施,又挖了箭壕,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慶幸不用強攻進來。項少龍和肖月潭一左一右挾著齊雨,再跟了四人,進入宅內,守在石階下的四名趙兵認得齊雨,雖見他臉青唇白,還以為昨夜「操勞過度」,沒有起疑。其中兩兵隨他們一起入內。兩名俏婢正在廳堂打掃,見到齊雨都眉開眼笑,迎了過來。

項少龍一聲暗號,四名精兵隊員同時出手,以從項少龍學來的手法,把兩兵兩婢擊昏過去,又立即用繩索綑個結實,塞著口拖到一角。項少龍寒聲向齊雨問道﹕「宅內還有多少人﹖」齊雨乖乖答道﹕「還有五個婢女,其中兩人陪著朱姬。」為了活命,他確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四個精兵隊員,正要去尋人時,大門忽又打了開來,郭開興沖沖衝了入來,向齊雨不悅地道﹕「使節大人為何去而復返,昨夜尚未興盡嗎﹖」語氣中充滿了酸溜溜的意味。項少龍知他定是聞報由假嬴政處匆匆趕來,找佔了他朱姬的齊雨略作發洩,心中好笑。齊雨惟有向他報以苦笑。

郭開這時才有空望往齊雨身旁諸人,他目光落在臉露冷笑的項少龍時,立時色變,還未有機會呼叫,早刀劍加頸。項少龍微笑道﹕「郭大夫別來無恙!」郭開顫聲道﹕「你們絕逃不出去的!」

項少龍淡然道﹕「誰要逃出去呢﹖」說到「逃」字時,特別加重了語氣。肖月潭喝道﹕「押他們上去。」兩名隊員先行一步,找尋其他尚未制服的婢女,項少龍等則押著兩人登上二樓,來到朱姬緊閉的房外。郭開受脅下,無奈吩咐房內看管朱姬的壯婢開門。

門才開了少許,項少龍已搶了入去,把兩婢打昏。朱姬正呆坐在梳粧銅鏡前,玉容不展,忽然見到有個趙兵闖進來動手打人,嚇得目瞪口呆時,肖月潭已撲前跪伏地上,低呼道﹕「小人肖月潭救駕來遲,累夫人受苦了!」言下不勝欷歔,差點掉下淚來。項少龍心想這傢伙倒有些演技,難怪能得呂不韋重用,提醒道﹕「夫人快些變成郭開。」

朱姬這才認出是項少龍,大喜下跳了起來,先來到郭開和齊雨兩人身前,左右開弓,每人賞了記耳光。項少龍心呼厲害,喝道﹕「先把他兩人押出去,脫下郭大夫的衣服,然後把他綁起來。」兩名隊員應命推了兩人到房外。在肖月潭這高手幫助下,當朱姬黐上郭開的招牌長鬚,又穿戴上他的官服官帽時,連項少龍亦看不出破綻。

朱姬醒起一事,問道﹕「政兒呢﹖」聲音顯得抖顫。項少龍微笑道﹕「幸不辱命!」

朱姬一聲歡呼,差點要撲過去摟著項少龍親嘴。旋又向肖月潭問道﹕「他──他長得像不像大王﹖」肖月潭乾咳一聲,先偷看了項少龍一眼,才有點尷尬地道﹕「當然像極了,但體質卻像夫人那麼好。」

這麼一問一答,項少龍立時知道連朱姬自己亦弄不清楚她這兒子是跟誰生的。當然更想不到快要相見的兒子,根本就不是她的親兒。這筆糊塗賬,不知怎麼算才成呢。他們不敢逗留,走出房外。郭開自是給綑個結實,見到「自己」由房內走出來,驚駭得眼珠差點掉了下來。朱姬模仿著他的聲音道﹕「給我宰了他!」

郭開和齊雨同時臉無人色。項少龍不想下手殺死全無抵抗力的人,笑語道﹕「留下他的命比殺他會更令他受罪。」朱姬白他一眼道﹕「你是個很好的人!」笑著領先下樓去了。項少龍等反變成陪從,押著齊雨追下去了。

朱姬扮成的郭開一馬當先,走出宅門,學著郭開的聲音語氣,向後面跟著的齊雨斥責道﹕「若非你是由齊國來的貴賓,本官便要把你當杖責。」齊雨低著頭,一副犯了錯事的樣子。「郭開」一邊責罵,一邊和齊雨登上馬車,項少龍和肖月潭當然也鑽了進去。車隊開出,來到緊閉的大門前,守門的兵頭走了過來道﹕「使節大人──」

朱姬揭簾道﹕「本官要和使節大人往外一趟,你們小心把守門戶。」那兵頭一呆道﹕「大人!這處怎能沒有了你。」

朱姬大發官威道﹕「我自有主張,那到你陳佳來管我,快開門!」妙在她連對方的名字都叫了出來。那兵頭一臉無奈。吩咐大開中門。車隊無驚無險開出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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