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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淺綠 -【錯嫁良緣之冷宮囚妃】《全文完》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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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我不知道


  用過晚膳,青楓就一直坐在窗邊看書,茯苓靜靜的陪在身旁,白天的時候時間緊迫,總擔心中間出岔子,很多事都沒細想,現在靜下來了,她也不由的心慌。


    她們這是在陷害太后,而且還是私通敵國皇子之罪,若出一點紕漏,就是誅九族之禍,那日樓夫人只怕也沒有時間和主子細說此計的來龍去脈,主子仍是傾盡所能的去做了,她們姐妹之間的感情,讓她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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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5 08:42 AM|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10-11 10:10 PM 編輯

第六十一章 心悸

  「主子。」茯苓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如意微低著頭,乖巧的站在青楓身旁。似乎是早就已經猜到了一般,茯苓臉上神色如常。迎上茯苓清冷的目光,倒是如意有一絲緊張。

  「退下吧。」

  如意朝青楓行了禮,在經過茯苓的時候,還微微欠了欠身,才慢慢了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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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10-11 10:11 PM 編輯

第六十三章 暗戰

  到了漪瀾宮青楓才發現,辛玥凝可不止叫了她過來,寬敞的正廳裡,擺了三十多張桌子,以主位為中線,左右各兩排,每張桌子後面,都坐著一個女子,各個貌美如花,儀態萬千,女子身後站著一名宮女,也是年輕俏麗,晃眼看過去,環肥燕瘦,美不勝收。只可惜青楓不是男人,她只覺得眼花繚亂。想到這些都是燕弘添的女人,心裡一陣陣的不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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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17 02:13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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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my130732 於 2013-10-17 02:41 PM 編輯

第六十五章 慶典(上)

  青楓奉旨裝病,所有的召見、請安都一一回絕,倒是踏踏實實的過了幾天安穩日子,院子裡的秋海棠也開了,這十來天裡,她忙著擺弄她的花,日子過得很是舒服。

  懷孕以後,她比以往嗜睡,燕弘添如果在她宮裡留宿,早上總被吵醒,她躺一會巳時也就起來了,這些天燕弘添沒過來,她都是午時才起來,但是今天,天才剛剛亮,茯苓就站在她床前叫她起床了,青楓閉著眼睛,喃喃問道:「什麼時辰了?」

  茯苓低聲回道:「快辰時了。」

  辰時……辰時?青楓的眼睛終於費勁的睜開了一條縫,不解的問道:「慶典不是午時開始?」怕忘了時辰,她昨天夜裡才問過茯苓,午時的慶典,這麼早起來做什麼?

  青楓一看就是沒睡夠的樣子,茯苓微微一笑,一邊讓身後的宮女把東西準備好,一邊解釋道:「是午時開始,不過您要現在就開始準備,不然來不及。」往年漪瀾宮卯時就開始準備了,若不是看主子有孕在身,她也不會這麼晚才過來叫她起床。

  來不及?青楓納悶,不過這時內室裡已經湧進七八個宮女,青楓也不好再睡,勉強爬起來坐直身子,茯苓看她終於起來了,麻利的接過宮女遞過來的毛巾,漱口水,茶盅,幫她梳洗,等茯苓收拾好了,青楓也清醒了。

  掀開帷幔,青楓才看清宮女手上端著的東西,金簪步搖,翡翠珍珠,各種飾物,還有一套絢麗的湛藍華服,想到今天是特殊的日子,青楓明白了茯苓一大早把她叫起來的原因,也就沒多說什麼,乖乖的讓如意給她穿戴好,又坐在銅鏡前任茯苓在她臉上塗脂抹粉。

  青楓猜到這番折騰必定不會這麼快結束,卻萬萬沒有想到,等茯苓弄好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之後了。

  仔細的檢查了一遍,沒有一處不完美,茯苓才微笑的說道:「好了。」

  這聲「好了「對青楓來說簡直就是天籟,一動不動的坐了這麼久,她的腰都僵硬了,就著茯苓的攙扶,青楓才緩緩的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腰和脖子。她才起身,一直站在身後的幾人發出了一道輕輕的吸氣聲,青楓抬頭看去,那一張張年輕的臉上,是滿滿的驚豔。

  裝扮了這麼久,青楓知道自己肯定是美麗的,但是看清銅鏡中的人時,青楓還是不免愣了一下。一襲極地的湛藍長裙讓她本就清瘦的身材顯得越發高挑,層層疊疊的裙擺在秋風的撫慰下,如一朵朵飄揚的浪花,腰帶束在胸部以下,隆起的肚子反倒不明顯了,高高的髮髻上插著七八隻紫金打造的長簪,一隻翡翠琉璃長步搖流蘇垂至肩膀,不需走動已微微蕩漾,發出悅耳輕柔的叮噹聲,每只手上還帶了三個翡翠黃金鐲子,顯得她的手纖細潔白,茯苓還給她額間和眼尾貼上了湖藍色的貼花,眼眉流轉間盡顯風華,再配上細緻的粉妝,臉上的疤痕倒是沒那麼扎眼了,她盯著銅鏡中的自己看了好一會,才幽幽歎道:「需要這麼華麗?」

  「需要。」三年一次的慶典,對穹岳來說,絕對是最大的盛宴,皇后每次都提前半年開始準備,主子是目前唯一的妃子,絕不能失禮於人前。

  茯苓在宮裡這麼多年,也深知她不喜浮誇的脾性,還給她打扮成這樣,必定有她的原因,習慣性的聽從茯苓的建議,她也沒再說什麼,笑道:「走吧。」

  青楓只帶著茯苓和如意出了清風殿,盯著三人遠去的背影,嵐兒嘴撅得高高了,一臉怨念,茯苓也就算了,現在一個新來的小宮女都比她得寵,叫她怎麼甘心!嵐兒在院子裡生悶氣,夏吟神色平靜的走到她面前,把花剪遞到她面前,嵐兒瞪著夏吟,惱道:「夏吟姐姐,你倒是沉得住氣!」這些日子,自己偶爾還有機會進屋伺候,夏吟姐姐已經好久沒能在娘娘面前服侍了,她竟也不急,也不怕最後成了個下等宮女!

  夏吟苦笑道:「咱們做奴婢的,要知道自己的本分,主子寵誰,那是誰的福氣,自己沒那個本事,怨得了誰?」

  長她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嵐兒冷哼了一聲,也不接那把花剪,怒氣衝衝的回房裡去了。此刻夏吟臉上再也沒有剛才雲淡風輕的樣子,她每天都過得膽顫心驚。青楓對她顯然是有了防備,但是她既沒為難她,也沒把她趕走,不知道青楓心裡想什麼。主子那邊又一直沒有動靜,再這樣下去,她非瘋了不可。

  走在宮道上,青楓才明白過來,這個慶典到底有多盛大,以前遠遠有一盞宮燈,現在幾乎是每隔幾步就有一個豔紅的燈籠,除了有品級的女官,宮女們統一都換上了暗紅色的裙裝,太監統一穿著暗藍色衣服,宮道上來來往往的宮人和侍衛也比平時多了幾倍。

  茯苓看她沒有往正陽宮的方向走,問道:「主子,您不過去找皇上?」

  「找他做什麼?」青楓輕哼:「這種時候能站在皇上身邊的只有皇后,我過去有什麼意思。」她會去參加這個慶典,一是好奇六國聞名的穹岳慶典是什麼樣的,二是猜想姐姐肯定是要進宮的,能見上她一面就最好了,她才不在乎燕弘添怎麼樣呢!

  青楓自己也沒感覺到語氣中的酸味,茯苓卻是聽得明明白白,和如意對視一眼,兩人都聰明的沒有多話,畢竟青楓說得也對,能參加慶典的後宮嬪妃並不多,除了皇后可以和皇上一起走上主位,其他人都沒有資格,就連太后也只能坐在旁邊而已。

  慶典在乾陽殿前舉行,青楓過去的時候,那原本廣闊的殿前空地,已站滿了人,很是熱鬧。皇宮東大門正對著乾陽殿,宮門大開著,一輛輛馬車停在宮門外,五品以下的朝臣都只能站在靠近東大門的地方,青楓只看得後面黑壓壓的一片人頭,什麼也看不清。乾陽殿前,她總算看見了幾個眼熟的人,看樣子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員才能和各國使者一起坐在前面。乾陽殿那長長的白玉階梯之上,一張明黃色的龍椅放在最中間,龍椅旁邊,是一張緋紅色的軟坐長凳,誰會坐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上不言而喻,青楓只掃了一眼便別開了視線。

  慶典還沒有開始,大臣們互相寒暄著,使者們相互吹捧著,好不熱鬧。好在官員和女眷是分開的,青楓直接朝女眷所在的方向走去。

  青楓剛剛走到女眷們休息的地方,眾人看見她紛紛跪下行禮:「參見清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青楓微微點頭,大方笑道:「都平身吧,今日慶典,普天同慶,大家不必拘禮。」

  「謝娘娘。」

  青楓一眼就看見自己姐姐,也不顧周圍的人跪著,笑著迎上前去把本就沒怎麼認真行禮的卓晴扶了起來,開心的叫道:「姐。」

  卓晴早就看見一身華貴的青楓了,本就是年輕美麗的女子,這樣精心裝扮之下,自然美不勝收,好在卓晴也是見慣美人的人,心裡暗贊一番,臉上只帶著淡淡的笑,說道:「你看起來氣色不錯。」

  青楓笑得無奈,這樣妝點,氣色不好才奇怪呢。左右看看沒見小妹的身影,青楓問道:「怎麼沒看見小妹?」

  「她……」卓晴遲疑了一會,淡淡的笑道:「她不方便過來。」

  青楓微微皺眉,大姐已經和樓夕顏成親了,身為丞相夫人,自然是可以來也必須來,但是小妹這樣跟著夙淩,沒名沒份,這種場合確實不方便來,那麼夙淩是什麼意思呢?他會迎娶小妹為正妻嗎?青楓看向百官聚集的地方,樓夕顏一身紫衫滿身貴氣,一眼就能看見,他身後不遠處,夙淩站在眾人之中,一襲暗銀色長衫,腰佩玉帶,足踏黑靴,低調中透著奢華,不似以往桀驁,盡顯儒雅,只是……臉色略有些憔悴。

  順著青楓的視線看過去,卓晴已經猜到青楓在想些什麼,輕輕拍拍她的手,卓晴笑道:「放心,夙淩不會虧待她的。」現在她比較擔心的是顧雲那粗大的神經,什麼時候才能開竅。

  青楓不知道顧雲和夙淩之間的事情,自然沒有卓晴樂觀,依舊憂心的回道:「希望如此吧。」

  卓晴也不多說什麼,一笑帶過,看她懷孕六個月了,還這麼纖瘦,正想問問她最近如何,就見她那個秀麗典雅的女官神色略帶慌張的趕到她身邊,低聲叫道:「主子……」

  青楓看見姐姐太過開心,也沒注意茯苓什麼時候從她身邊走開,但見茯苓眼底的焦急和慌亂,心知定是出了什麼事。對著卓晴抱歉的笑笑,青楓和茯苓往旁邊走了幾步,問道:「怎麼了?」

  茯苓上前一步,貼著青楓耳邊低聲說道:「慧妃今早開始就肚子疼,估計馬上要生了。」

  「什麼?!」現在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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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my130732 於 2013-10-17 02:40 PM 編輯

第六十六章 慶典(下)

  「什麼?!」現在要生?!

  青楓慌了神,這一聲低叫惹來幾道驚訝的目光,青楓趕緊收斂心神,拉著茯苓往旁邊又走了幾步,聲音壓得低到不能再低,急道:「你快帶穩婆過去給她接生。」

  茯苓面有難色,卻還是點頭回道:「是。」

  剛要走,茯苓的手腕上忽然一疼。」小心一點。」刻意壓低的聲音和手腕上的疼痛都顯示著青楓心中的慌亂,茯苓用力的點頭回道:「主子放心。」

  今日慶典,各國使者覲見,宮裡的近衛軍比平時多了一倍。即使是平日裡人跡罕至的冷宮,這個時候怕是也有近衛軍巡視,青楓在心裡暗罵一聲,甄箴,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趕在這個時候生!

  「發生什麼事了嗎?」身後響起一道柔和的詢問聲,青楓還是被嚇了一跳,回頭看去,姐姐正擔憂的看著她,青楓趕緊回道:「沒事。」

  嘴裡說著沒事,臉上卻還是驚魂未定的樣子,卓晴輕歎道:「有什麼事別憋在心裡,說出來我們都會盡力幫你的。」青楓畢竟還是十幾歲的小姑娘,性格又剛烈,每每做事都不計後果,看著她臉上比自己和顧雲深得多的疤痕,卓晴總有一種膽顫心驚的感覺。估計上次幫她盜太后私印,也是危險重重不遺餘力吧。佔據了她姐姐的身體,享受著她對姐姐的情誼,卓晴早已經決定把青楓當作妹妹來照顧了。

  清冷的聲音算不上溫柔,卻比往常多了幾分自信幾分篤定,姐姐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了,胸中流淌的暖流,平息了心中慌亂,青楓點點頭,回道:「我知道,真的沒事。」

  顯然她是不願說了,想想後宮裡的事情,自己似乎也幫不上什麼忙,卓晴也不再多問,兩人隨意閒聊了幾句,青楓明顯心不在焉,卓晴乾脆也住了嘴。正午十分,一名禮官走上乾陽殿前的石階,筆直的站在石階的頂端上,一句話都沒說,原本喧鬧的空地上,漸漸變得安靜下來。身邊的人猶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卓晴輕推了一下青楓的肩膀,說道:「看樣子儀式快開始了,你過去吧。」

  「嗯?」青楓回過神來,抬眼看去,就見一行百來人隊伍浩浩蕩蕩從乾陽殿後走了過來,看那陣勢,來的人想必是燕弘添。青楓抱歉的看著卓晴,今日難得有機會和姐姐親近,自己卻……青楓滿面愁容,卓晴只是爽朗的一笑,雖然不捨,青楓也只能往乾陽殿前走去,白玉石階下的空位才是她的位置。

  「皇上駕到!」

  青楓才剛站定,不同於以往尖細的太監吆喝聲的渾厚男聲響起,一聲聲由遠及近傳來,除了近衛軍依舊威武的站著,其他人同時俯身跪地行禮。

  青楓有孕,不方便行禮,只能半跪,也因此,在燕弘添出現的那一刻,她一眼就看見了他,燕弘添今天穿著一件墨黑禮服,肩袖的位置,用金絲繡了兩條飛天金龍,腰上配了紅玉環帶,紫金髮冠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金光,平日就冰冷的寒眸此刻越發深沉,微揚的嘴角絲毫沒讓他看起來親和一下,似笑非笑的樣子反倒透著一股不容直視的王者之氣。辛玥凝和許久未見的樓素心走在燕弘添左右,兩人皆是一襲精美禮服,滿身華貴。辛玥凝那暗紅華服的拖地大裙擺上,還繡著百年朝鳳圖,與燕弘添的金龍交相應和,盡顯尊貴。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穹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從燕弘添跨上白玉石階的那一刻起,上千人同時高呼萬歲,那響徹天際的呼聲震得青楓耳朵發麻,心也跟著顫動。青楓稍稍抬眼看去,乾陽殿上的他,長身而立,目光平靜的冷視著俯首稱臣的眾人,在這一刻,青楓才真正在感受到什麼叫六國朝拜的天威,什麼叫至高無上的皇家威儀,燕弘添只靜靜的立在那裡,就仿佛天地間只有他一個人站立著,接受來自四方朝拜。

  燕弘添落座,呼聲停歇。

  「平身。」長久的寂靜之後,低沉的男聲響起,青楓仿佛聽到自己和所有人一樣,長籲一口氣的聲音。

  「謝皇上。」

  「謝穹帝。」

  燕弘添微微抬手,宮門城口上的長號角同時吹響,洪亮的號角聲讓人精神為之一振。一會之後,號角停歇,一群壯漢,三人一組的合抱著一面面大鼓,跑進乾陽殿前面的狹長空地,這時眾人才注意到,空地的中央,架了一個一丈來高的木台。

  壯漢開始一下一下的捶著大鼓,這時一女子身著紅衣,踩著鼓點從宮門處緩緩行來,手裡抱著那把青玉翡翠古琴越發青翠,她走得很慢,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清瘦的身影行走在用力揮臂的壯漢中間,強與弱的對比,透著揪心的美感。女子走到幾個大鼓環繞的高臺前,步履輕盈的走了上去,行走間如風中垂柳,盡顯女子柔美。到了高臺之上,那女子竟是盤腿而作,將琴置於膝上,舉手投足間又流淌著淡淡的瀟灑與超然。

  素手一揚,鼓聲驟停。一串清音響起,曲調悠揚,如高臺上的女子,嬌柔中帶著幾分灑脫,琴音漸弱,幾面大鼓同時敲響,打破了古琴清冽之音,曲子細聽之下,和上次演奏的略有些不同,有了鐘鼓之聲相合,《裘圖》展現出了恢弘的氣勢,與這慶典的氣氛十分融合,彰顯著穹岳大國之姿,玉菡萏這一曲,在未來的三年裡也會在六國間廣為流傳吧。

  表演很精彩,可惜青楓現在一顆心都繫在慧妃生孩子這件事上,沒有什麼心思去欣賞。

  往年的慶典表演都是由太后和禮部共同決定,大多沒有什麼特別的,今年的表情卻似乎很和皇上心意,燕弘添的眼睛難得的也隨著眾人的目光一起,落在紅衣女子身上,只因聽著這首曲子,他莫名的就會想起青楓畫的狩獵圖,曲子和畫作相得益彰,卻略有些不同,曲子蓬勃大氣,如一隊運籌帷幄的獵人們在追逐分明已是囊中之物的獵物,而青楓的狩獵圖則更有意思些,那是勇猛好戰的獵人與狡黠兇殘獵物的對決。

  嘴角揚起一絲笑意,燕弘添看向石階下的青楓,卻見她眼睛直直的盯著手裡的茶,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主子……」

  青楓等了大半個時辰,茯苓終於回來了。不敢動作太大,她依舊是那樣坐著,只是手裡握著的茶杯緊了緊,低聲問道:「怎麼樣了?」

  鐘鼓之聲很響,即使是正常說話都未必聽得清楚,茯苓卻還是謹慎的把聲音壓低,貼近青楓耳朵,「穩婆還在給她接生,但是一直生不出來,怕是難產……」

  難產……

  始終提著的心倏的一沉,青楓手裡握著的茶杯「啪」一聲掉落在桌上,濺了一桌子水花。

  聲音不算大,卻還是引來好幾道關注的眼光,其中一道來自高位上的男人,青楓不敢看他,靈機一動,她手捂著肚子,面露痛苦之色。

  茯苓驚道:「主子?」該不會是被嚇到動了胎氣吧?

  就在茯苓著急要給她把脈的時候,青楓抓住她的手,微微收緊,面色依舊痛苦,聲音卻平靜的回道:「我沒事。」

  燕弘添早已收回視線,黑眸依舊看著高臺上表演的豔紅的身影,卻沒有了剛才欣賞的興致,低聲叫道:「高進。」

  「是。」不需要燕弘添多說,高進快步走到青楓身邊,低聲問道:「清妃娘娘,您怎麼了?」

  青楓手捂著肚子,眉頭微微的皺著,笑得有些勉強,「沒事,就是……肚子忽然有點疼。」

  「來人,宣王御醫。」

  青楓沒想到高進會宣王御醫,急道:「別!」除了黃矯,王御醫是燕弘添專用的御醫,醫術自不必說,但是他要是一來,自己不就露餡了?感覺到語氣太急,高進起疑,青楓撐著腰,笑著解釋道:「沒什麼大礙,宣林豐來給本宮看看就行了,這些日子都是他給本宮調理診治,比較瞭解本宮的身體。」

  高進盯著她看了一會,才對身後的太監說道:「宣林御醫過來給娘娘診治。」

  「是。」太監匆匆跑開,高進卻沒有回到燕弘添身邊,而是站在青楓身後一丈由餘的地方,看來沒聽御醫說個明白他是不會走的。

  確定高進聽不見她說話,青楓低聲繼續問道:「她現在到底怎麼樣?」

  假意給青楓輕拍後背順氣,茯苓語氣沉重的回道:「不太好,冷宮裡沒有熱水,舞兒昨晚上打了一些留著,現在早就不熱了,深秋了,她們一直都蓋著薄被子,膳食又差,慧妃已經病了半個月,穩婆說她本來就沒什麼力氣生孩子,現在胎位不正,就更難了。奴婢過來之前,慧妃……正在流血,再這樣下去,孩子肯定保不住,連她也要死。」

  重重的鼓點合著錚錚琴聲,青楓只覺得每一下都砸在心窩上,她若是現在不管,那就是一屍兩命。若是管,要怎麼管?這時候和皇上說,甄箴現在難產,孩子是你的?且不說皇后必定從中作梗,光是慶典之上冷宮妃子產子,宮中上下竟無人知道這一說,燕弘添顏面何在?穹岳顏面何在?不能說,起碼不能現在說。青楓的手習慣性的撫上隆起的肚子,眼光飄上主位上的男人,想的越發深遠,她這一胎不見得就能生出兒子,燕弘添在位十年只有一個兒子,實在太奇怪也太危險了,甄箴這個孩子必須生下來!

  心中百轉千回,沉吟許久,青楓終於開口了:「那就……冒一次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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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my130732 於 2013-10-17 02:39 PM 編輯

第六十七章 險(上)

  「那就……冒一次險!」

  這險要如何冒?青楓神色冷凝,茯苓心中湧起強烈的不安,主子性子烈,還有些急,上次盜太后私印那樣危險的事情,她都沒說冒險,這次……她想幹什麼?

  茯苓還在憂心,青楓已經偏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著話。

  青楓的聲音很輕,語速也不快,茯苓卻聽的冷汗直流,那輕柔的話像一柄重錘,一下下的敲擊著她越聽越脆弱的心臟,這時茯苓慶倖自己低著頭,她想她此刻的臉色一定青白交加。

  好不容易青楓說完了,茯苓只覺得自己的聲音和心一樣抖得不成樣子。」主子,這險萬萬冒不得……」

  「快去。」青楓沒讓茯苓把話說完,她自然知道茯苓擔心什麼,若是現在放著甄箴不管,就算最後她和孩子都死了,這事也牽扯不到她身上,但若是她插手了,稍有閃失,她的罪只怕比行巫蠱之術更重。光是謀害皇族血脈一項,就足夠她死好幾次。但是……那是兩條性命啊?就當是為了一個未出世的孩子,為了甄箴,為了自己,也為了……燕弘添,這個險都值得冒!

  茯苓久久的不動,青楓輕歎一聲,堅定的說道:「去吧。」

  迎著那雙冷靜篤定的眼,茯苓唯有妥協。青楓的決絕和果斷曾經是她欣賞和羨慕的特質,現在她只感到無力和無奈。茯苓起身,往乾陽宮後走去。

  「茯苓姑娘這是要去哪?」茯苓才走了幾步,一隻手攔住了她的去路。

  茯苓抬起頭,對著高進歉意的一笑,回道:「主子身體不舒服,怕是走不回去了,奴婢去準備軟轎。」

  茯苓知道高進看著她,她沒敢和他對視,怕自己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都會被他看出蛛絲馬跡。久久,茯苓背後已是濡濕一片,高進才終於放下了手,茯苓暗鬆了口氣,微微欠身行了禮快步離開。

  這時,林豐也被太監找來了,他只是個五品御醫,從人群中跑過來額頭上滿滿的全是汗。被帶到青楓面前,林豐趕緊跪地行禮:「清妃娘娘。」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林豐總覺得主位元上,有一道視線正盯著他,這讓本就心有不安的林豐背脊發冷。

  青楓倒是很淡然,也沒讓他起來,只把手輕輕的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林豐趕緊為她把脈,脈象尚算平和,只是略快而已,沒有什麼不妥,但是慶典之上叫他來把脈,不可能沒有原因,他一會要怎麼說?林豐心中糾結,眉頭緊緊的皺著,手不敢從腕間離開,心裡又急又慌。

  輕咳一聲,青楓拿出手絹,遮住口鼻,低聲說道:「林豐,你聽著,慧妃要生了,現在難產,你待會趕快回御醫苑,帶上最好的藥材和診具到清風殿去。」

  慧妃……難產……

  因為他還跪在地上,青楓低沉的話語一字不落的灌入耳中,林豐渾身一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豐面如死灰,青楓已是不耐煩,收回手,冷聲說道:「你能不能活就看今天了,不需要本宮告訴你應該做什麼。」

  如果慧妃因為難產死在冷宮,青楓可以撇得乾乾淨淨,他曾經是慧妃的御醫,是怎麼也逃脫不了的!不敢再有一份遲疑,林豐急道:「是,下官這就去準備!」

  林豐剛剛起身,高進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林御醫,清妃娘娘身體如何?」

  強自定下心神,林豐面帶憂色的回道:「娘娘氣虛體弱,本該靜養,今日慶典人多聲雜,怕是受驚了,動了些胎氣,還是應該早些送娘娘回去休息,下官回御醫苑拿些診具,再到清風殿給娘娘診療。」

  看他的樣子倒不像是只動了點胎氣這般簡單,高進倒也沒在為難他,讓他離去。

  又是砸茶杯,又是宣御醫,慶典的表演還沒有結束,青楓已經惹來了太多注視的眼光。微微抬頭看向高位上的人,燕弘添面色沉冷,黑眸冷視前方,仿佛從未關心過她發生了什麼事,青楓心裡有些堵,卻不肯承認是失望。

  青楓沒能和燕弘添眼光對上,倒是和辛玥凝那高傲中又帶著幾分妒恨的目光撞在一起,青楓此刻不想理她,揚聲說道:「如意,扶本宮回去。」

  有茯苓在身邊的時候,如意是不能站在青楓身旁的,一直跟在青楓身後幾步的位置,細心的看出了些奇怪的地方,卻又不知道是什麼事。此刻聽到青楓叫她,不敢怠慢的迎了上去。

  如意有些艱難的扶著青楓起身,為了看起來像是不舒服中途離席的樣子,青楓一手捂著肚子,腳步緩慢的往乾陽宮後走去。

  卓晴跟著女眷坐在離青楓不算遠的位置,她一站起來,卓晴就發現了,看她腳步虛軟,像是很難受的樣子,卓晴潛意識的立刻看向燕弘添,只見那個叫高進的總管太監正在他耳邊不知道說些什麼,燕弘添的臉色越來越暗,卻也沒有下一步動作,只是交代了兩句,就繼續面無表情的盯著高臺上彈琴的玉菡萏,高進則追著青楓身後而去。

  卓晴微微一笑,她想,燕弘添對著青楓還是有情的,青楓對他估計也是又愛又恨吧,可惜一個冷硬一個烈性,註定沒這麼容易得到幸福。

  青楓就這樣旁若無人的中途離席了,皇上居然也由著她,就連太后也默許,辛玥凝一口氣梗在喉間,陰陽怪氣的說道:「還真是嬌弱啊,如此就應該在清風殿歇著,何苦出來自討晦氣。」

  對於青楓的突然離席,樓素心也很是不悅,但是此刻她懷著皇家血脈,即使再嬌蠻,也能縱容,畢竟燕弘添子嗣一直不興。皇后的不滿,她也就只當沒聽見了。

  水芯靜靜的站在辛玥凝身後,看向青楓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好不容易逃出喧鬧的慶典現場,青楓還沒來得及鬆口氣,高進卻追了上來,「清妃娘娘,乾陽宮裡有步輦,您等一下……」

  青楓搖頭,故作憂心的說道:「不用了,乾陽宮裡的步輦是皇上御用的,今日慶典,出入宮闈的人也多,讓人看見了不好,茯苓已經去準備了,高總管不必費心安排。」

  「這是皇上的意思,娘娘無需憂心。」

  是……他的意思?青楓臉色稍霽,剛才因為燕弘添的不理不睬生出的煩悶似乎消退了些。但高進一句話堵得青楓不知如何接下去,好在這時,茯苓正好趕過來,身後跟著一頂八人抬著的軟轎,轎子很大,像一輛小馬車,足夠青楓躺進入,青楓暗暗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茯苓還沒走到跟前,青楓就對高進說道:「茯苓來了,就不麻煩高總管了,皇上那裡應該還有別的吩咐,您幫去吧。」

  高進沒再說什麼,回去複命。如意奇怪的發現,高總管走後,遠處原本走的不快的茯苓忽然加快了腳步,幾乎是跑著來到娘娘身旁,更奇怪的是轎子才剛停穩,青楓立刻掀開轎簾坐了進去,茯苓也異常急躁的對轎夫說道:「快走。」

  八人大轎,轎夫的腳力很好,如意小跑著才能趕上,好在過了這條宮道再轉個彎就到清風殿了,如意氣喘吁吁,腳下卻沒有一分停滯,悶頭往前走,卻發現走在前面的茯苓忽然停下腳步,如意抬頭看去,一隊二十來人的近衛軍和他們迎面而來,為首的將領還堵在軟轎前。

  「軟轎內是何人?」

  那將領看起來很沉穩,腰配長劍,隱隱透出英武之風,說起話來擲地有聲,品級應該不低。

  茯苓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將領身後的明澤,本有些竊喜,他雖冷漠,卻似乎總有些偏幫她們的感覺,而這將領顯然難纏得多。心生憂濾,茯苓還是淡定的上前一步,回道:「是清妃娘娘。」

  「清妃娘娘?」那將領仍是不讓,言語間頗有幾分不敬,「今日慶典,宮中不得使用轎輦,娘娘不知嗎?」

  茯苓眉頭微皺了一下,她確實不知,但此刻卻不是一句不知就能說得過去的,茯苓久久無語,身後的如意低聲說道:「娘娘在慶典上動了些胎氣,是皇上命人用軟轎送娘娘回去的。」她剛剛聽見高總管還讓娘娘乘皇上的步輦回宮,這麼說也不算假傳聖意。

  「可有手諭?」郭宜顯然好打發,茯苓思索著如何應對,如意畢竟年紀,衝口而出:「沒有,是高大人傳的口諭。大人若有疑問,去問問高大人便知,娘娘萬金之軀,若是耽誤了診治的時機,只怕大人擔待不起。」這話有些咄咄逼人,但如意這樣的小姑娘說出來倒也沒讓那將領太過難堪。

  將領臉色發黑,又不好發難,畢竟是身懷龍嗣的妃子,他還在思考是否放行,兩方人堵在宮道上僵持著。

  「唔……」

  一聲低吟從軟轎內傳來,聲音不重,更像是極力隱忍後控制不住的悶哼,表演估計結束了,鐘鼓之聲減弱,在場的又都是武藝高強之人,這不重的悶哼卻是清清楚楚的落入眾人耳中。

  「外面是何人?」青楓有些虛弱的聲音從軟轎內傳來。

  「近衛軍參領郭宜。」

  「本宮不舒服,要回宮休息,你們都讓開,有何不妥逾越之處,自有本宮擔待。」

  青楓已經開口,郭宜往旁邊退了一步,身後的一隊近衛軍立刻左右退開,空出中間的宮道。

  他們一讓開,軟轎立刻快速的通過,朝著清風殿的方向走去。

  剛才聽到那聲悶哼的時候,明澤就覺察到不對勁了,軟轎從他身邊一掠而過,他聞到淡淡的血腥味。明澤不著痕跡的抬眼看去,剛才軟轎停留的地方,果然看見一滴暗紅色的水珠靜靜的落在那裡。

  明澤心下一緊,那是……血跡?她為什麼要隱瞞?真的只是動了胎氣?還是……

  明澤一時沒有頭緒,近衛軍卻還是要繼續巡視的,走到那滴血跡前面,明澤故意踩在那滴血跡上,腳下用力,鞋底的泥沙和著血滴,在地上只留下一塊指甲蓋大小的泥汙。

  近衛軍一行走出數丈,一道清麗的身影從宮道旁的樹幹後緩步走了出來,在那小的不起眼的暗紅色泥物前停下腳步,蹲下身子伸手摸了一下,還有些粘膩,抬起手在鼻尖輕聞,泥土混合著淡淡的血腥味在鼻尖環繞。水芯緩緩起身,盯著那漸漸消失在眼前的轎攆,嘴角若有似無的勾著。

  轎攆內到底有什麼秘密呢?她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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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險(中)

  身後整齊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青楓的心卻還是不能自持,劇烈的跳動著,剛才甄箴那一聲悶哼,嚇得她魂飛魄散。青楓不敢再看置於軟轎深處的身影,她身上穿著的宮女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打濕,腿間滲出的血跡將暗紅的裙擺侵染成了駭人的黑紅色,細長的十指死死的抓著身下的軟墊,關節泛白,毫無焦距的雙眼圓睜的瞪著轎頂,臉色慘白發青。茯苓怕她路上忍不住叫出聲,讓她嘴裡咬了一塊白布巾,緊咬的牙關憋得脖子上青筋暴起,幾次青楓都覺得她要喘不上氣來。

  血腥味讓青楓幾預做嘔,手揪著自己的衣領,生生壓下那股讓人窒息的驚慌。好在清風殿很快就到了,她聽見茯苓小跑進了殿內,對著轎夫說道:「抬到臺階上。」

  轎子才剛落地,茯苓立刻說道:「你們退下吧。」

  八人對看一眼,皆是一臉的莫名,卻也沒有多呆,出了殿外。

  這麼大頂軟轎直接抬到房門口,原來守在小院內的宮人都跑出來了,嵐兒好奇的看向軟轎,問道:「茯苓姐姐,娘娘這是怎麼了?」

  「今日慶典,外面太吵了,主子有些不舒服,主子說你們這些日子以來也辛苦了,難得今日熱鬧,你們都去看熱鬧吧。」茯苓迎上前去,沒讓她走上臺階。

  主子不舒服,她們做奴婢的出去看熱鬧?嵐兒好笑:「這……不好吧。」

  「沒什麼不好的,主子需要安靜,你們都出去吧。」甄箴難產,到現在快半個時辰了,也不知道怎麼樣了,這些人還杵在這裡不肯走,茯苓急了,冷聲呵道:「還不走!」

  一向溫婉的茯苓突然變臉,膽小的宮女嚇得縮了縮脖子。嵐兒哪裡被人這般呵斥過,心下惱火,輕哼一聲跑了出去。感覺到茯苓的冰冷的目光看向她,夏吟也立刻出了殿外,其他的宮女太監們面面相覷,卻又不敢不走,且不說娘娘還在軟轎裡,就是娘娘不在,她一個五品女官說的話,他們也不敢違抗。

  待宮人都走光了,茯苓對著呆愣在一旁的如意急道:「去把正面和側面都鎖上。」

  「哦。」回過神來,如意趕緊跑去關門。

  軟轎內一直沒有動靜,茯苓輕輕掀開轎簾,低聲叫道:「主子?」

  軟轎落下的時候,青楓回頭去查看甄箴的情況,原來艱難呼吸的人忽然不動了,靜靜的躺在那,眼睛還是睜著,卻沒有任何神采。青楓嚇得趕緊拿下她嘴裡咬著的白巾,但是她依舊微張著口,卻不再猛烈的吸氣,青楓的心像一下子梗在喉間般,緊張的自己都忘了呼吸。顫抖的手緩緩伸到甄箴鼻子下,感受到還有弱弱的氣息在流動,青楓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這時茯苓的聲音在轎外響起,青楓揚聲說道:「過來幫我把她扶到床上去。」

  茯苓爬進軟轎,也被甄箴的慘狀驚到,確認她還活著,兩人手腳並用的把已經意識模糊的甄箴往外移,青楓有孕在身,茯苓也只是個瘦弱的女子,兩人半拖半拽好一會,才把甄箴弄到轎簾的位置,卻已累的氣喘吁吁。

  「如意!」

  如意關好門,就聽見青楓的喊聲,又急急跑來,看清軟轎前的情景,如意整個人僵在那裡,她猜到,軟轎裡必定有什麼古怪,卻沒有想到裡面居然有一個人,還是孕婦,而且,這人竟是已被打入冷宮的慧妃!

  慧妃怎麼會有孕?是皇上的孩子嗎?那為何又出現在這裡,她和青楓之間有什麼關係讓青楓冒這麼大險?腦子裡亂作一團,在看清裙擺上褐紅的血漬之後,如意倒吸了一口涼氣。

  「快幫忙啊。」

  青楓的叫聲震醒了還在驚慌中的如意,不敢再細想,她趕緊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甄箴。三人合力好不容易把人弄上床。或許是因為一路的拉拽,又或許是因為肚子裡的孩子在裡面折騰,原來好似暈過去的甄箴又醒了過來,開始哼哼的叫著疼,手胡亂的揮舞著,短而急的喘著氣。

  甄箴好不容易又有了些精神,青楓急道:「穩婆呢?!」

  「我讓她和舞兒在側門等著。」茯苓一邊回話,一邊往院外跑去。

  抓著甄箴的手,不讓她傷了自己,稍稍定下心神,青楓對身邊也已經嚇懵了的如意說道:「如意,把門窗全部關死,去準備熱水。」

  「哦,是。」如意手忙腳亂的關窗關門,床上的人去忽然大叫一聲:「啊!」

  痛苦的哭聲和難以壓制的扭動,讓青楓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急急的說道:「甄箴,你要堅持住!你不是說想要一個你和他的血脈嗎?你不挺住的話你和孩子就完了!」

  甄箴忽然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的驚人,「我要這個孩子,救我……救我……」

  斷斷續續的聲音像一把刀子,不時的戳人,知道她能聽到自己說話,青楓立刻回道:「我知道我知道,御醫馬上來了,你和孩子都會好了,你一定要挺住!」手腕疼得厲害,青楓的心卻沒有在軟轎上的時候那麼慌了,起碼甄箴還有力氣抓她。

  「主子,穩婆來了,林御醫也來了。」房門一下被推開,茯苓帶著幾個人衝了進來,最先跑到床沿邊上的是舞兒。

  「主子?您怎麼樣了,別嚇舞兒啊!」不僅舞兒嚇得雙腿發軟,甄箴現在的慘狀,誰看見了都會被驚著。

  「你們兩個愣在那裡幹什麼,現在要做什麼需要什麼都快些!她……快不行了。」甄箴的手冷得不像話,青楓不懂醫術,卻也能感受到她的生命正在一點點流失。

  林豐慌忙打開紅木藥箱,拿出一片百年老參片遞給青楓,說道:「給她含在舌尖下。」

  青楓捏著參片,看著身邊神志又開始恍惚的甄箴,要是一不小心,參片卡在咽喉裡怎麼辦?瞪著林豐,青楓急道:「她現在疼得要張嘴呼氣,怎麼含得住?!」

  林豐又在藥箱裡翻出了一個紅色的瓶子,塞到茯苓手裡:「那就撒在她舌尖下面。」說完就又在藥箱裡找著什麼東西。

  茯苓拔開藥塞,聞了一下,對青楓說道:「是人參粉。」

  現在也管不了這麼多了,青楓捏著甄箴的下巴,茯苓小心的撒了一點點粉末在她的舌尖下。

  「熱水,熱水來了!」如意端著一大盆熱水衝了進來,穩婆接過熱水,交代道:「要一些乾淨的軟布巾。」

  「哦哦。」如意又跑了出去。

  林豐終於找出了一個長布帶,打開裡面放著長長短短,粗細不一的銀針。來到甄箴身旁,林豐對身後的穩婆說道:「我給她施針催產,你接生。」

  「是。」難產本來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不過現在有御醫在場,穩婆的心也安定了些,立刻動手準備接生。

  一邊拔出銀針,林豐一邊交代道:「要找個人按住她的肩膀,別讓她亂動。」

  「好。」青楓沒有多想,就伸手壓著甄箴的肩膀。

  舞兒上前一步,說道:「娘娘,讓奴婢來吧。」自家主子把青楓的手腕抓出了幾道深深的淤痕,青楓的額頭上也滿是薄汗,坐在床沿上,凸起的肚子尤為明顯。舞兒心裡感激青楓,卻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想到自己還有孕在身,青楓點頭起身,讓舞兒坐到床頭的位置。

  林豐施針,也不知刺了哪些穴位,原本已經虛軟在床上的甄箴忽然大叫了一聲,勁大得舞兒差點壓不住。

  穩婆更加著急,一邊鼓勵一邊叫道:「用力啊,再使點勁!馬上就好了!」

  本來還算寬敞的內室,因為門窗緊閉,顯得擁擠憋悶,隨著穩婆的催產和甄箴一聲慘過一聲的叫喚,青楓覺得肚子也一陣陣的抽疼。茯苓細心的發現青楓的異狀,說道:「主子,您先到外面去等吧,這裡人多。」

  青楓也不敢再待下去,由著茯苓把她扶了出去,在外間的軟塌上坐下,順了順氣,青楓才問道:「來的途中還順利嗎?」

  「主子放心,來的時候沒有遇到近衛軍,奴婢讓轎夫把軟轎抬到冷宮外面的路口,沒有進去,還將轎夫支開了才把慧妃扶進轎子。八人抬的轎子,加一個人的重量應該沒有什麼感覺,中途他們就算覺得奇怪,也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一邊回著青楓的話,茯苓一邊給她把脈,脈息有些亂,好在沒什麼大事。

  遠遠的又響起了鼓聲,每一下都雄渾有力,慶典儀式沒這麼快結束,晚上還有晚宴,一大堆的事能拖住燕弘添和辛玥凝,相比之下,這裡要比冷宮安全得多,只要孩子安全生下來,後面的事情都好說。

  「啊——」

  內室又傳來甄箴痛苦的叫聲,青楓聽得心驚肉跳,「你,你快進去幫忙。」茯苓是醫女,會些醫術,應該比舞兒和如意幫得上忙。

  「可是……」

  青楓微微一笑,雖然有些勉強,「放心,我沒事,就是有些……害怕。我希望兩個都能活下來,你快去吧。」

  「嗯。」茯苓輕輕點頭,繞過屏風進了內室。

  「再用點力,馬上出來了!」

  「主子,你要挺住……」

  「用力……」

  青楓半躺在軟塌上,看著屏風裡面一片混亂,原來生孩子是這麼可怕的事情,手再次撫上隱隱作痛的小腹,瞬間覺得四肢發冷。

  青楓也不知道這樣折騰了多久,只見如意來來回回的端了好幾次熱水,終於聽到內室傳來一聲如釋重負的低叫:「生了生了!」

  生了?青楓倏的站起身子,急忙走進內室,只見穩婆手裡托抱著一個小小的嬰兒,那孩子身上還帶著血跡,皮膚烏紫烏紫的,臉上的五官像是全皺在一起似的,眼睛緊閉,微蜷著身子,醜醜的樣子一點也不像燕弘添和甄箴。這孩子和青楓想像中白白嫩嫩的嬰兒完全不一樣!

  他一動不動,沒個聲響,青楓顫聲問道:「他……他怎麼不哭啊?」不會是……死了吧?

  穩婆把那嬰孩頭微朝下的抱提著,在他屁股上用力的打了兩下,孩子終於哭了,青楓暗暗鬆了一口氣,只是這孩子哭得並不太響亮,也沒哭多久,便又沒了動靜。

  茯苓用溫水洗淨孩子身上的血污,拿起一塊純白的布巾將他包好。

  青楓好奇的說道:「給我看看。」茯苓將嬰兒抱到青楓面前,青楓伸手去接,真正把孩子抱在懷裡,青楓驚歎,小東西軟的不可思議,像沒有骨頭似的,皮膚不再發紫,卻也不白皙,粉紅粉紅的,青楓伸手輕輕戳了一下孩子的臉頰,觸感柔滑,小傢伙還吧唧吧唧嘴巴,青楓輕笑,問道:「男孩還是女孩?」

  「是皇子。」

  太好了!青楓心下雀躍,下一刻,門外砰砰的拍門聲卻驚得她差點抱不穩手裡的孩子。

  「砰砰砰!」

  除了躺在床上幾近昏迷的甄箴和懷裡什麼都不懂的孩子,所有人的臉都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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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my130732 於 2013-10-17 02:48 PM 編輯

第六十九章 險(下)

  「砰砰砰!」

  除了躺在床上幾近昏迷的甄箴和懷裡什麼都不懂的孩子,所有人的臉都是一白,驚恐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青楓。

  「砰砰砰!」

  門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聽這規律的敲門聲,青楓猜測,門外最有可能是高進。深吸一口氣,青楓緊了緊懷裡那軟綿綿的小嬰孩,如果是高進倒是不難應付,只要不讓他進來,縱使他再觀察入微,也定然看不出什麼來。

  「青楓……青楓…………

  青楓正要吩咐茯苓去應門,生完孩子一直半昏迷的甄箴忽然叫了起來,聲音不大,卻一聲聲叫個不停。

  青楓快步走到床前,回道:「我在這。」

  「孩子……孩子……」不知道甄箴是真的醒了,還是只是心裡掛記著孩子,昏迷中潛意識的呼喚。青楓將懷中抱著的孩子微微舉起,讓甄箴能看見嬰兒的小臉蛋,輕聲回道:「孩子很好,是男孩。」

  渙散的眼眸眯了又眯,久久焦距才定在孩子臉上,甄箴想抬手摸摸孩子粉嫩的小臉,可惜才舉起一點,便立刻無力的垂了下去,青楓看她動一下都那麼艱難,正想把孩子放到她床邊,忽然看到甄箴嘴角勾起了一絲淺淺的笑容,那抹如釋重負心滿意足的微笑看得青楓莫名的心驚。果然,下一刻,甄箴像是真的累極了一般,慢慢的閉上了眼睛,青楓急道:「甄箴?甄箴你怎麼了?」

  「砰砰砰!」

  門外的人鍥而不舍的敲著門,床上的人又暈死了過去,青楓的心既急且亂,卻不能表現分毫。

  「林豐,快看看她怎麼了?」抱著孩子離開床頭讓林豐方便醫治,青楓又對身邊茯苓囑咐道:「茯苓你去看看是誰,如果是高進,就說我沒事,只是累了想休息。」

  茯苓點頭,心裡盤算著一會如何應付,青楓忽然又說道:「不管是誰,都擋在外面,別讓人進來。」

  聽出青楓話語間的急躁,茯苓低聲說道:「主子放心。」慶典未結束,門外絕對不可能是皇上皇后或者太后,只要不是這三個人,誰來她都能攔得住。

  林豐給甄箴施了針,不一會,她就醒了,可是一醒來嘴裡又開始叫著:「青…………

  怕她越喊越大聲,青楓趕緊來到床邊,壓低聲音急道:「別叫了,我在。」

  甄箴慢慢的扭頭看向床邊的青楓,再看她緊緊抱在懷裡的孩子一眼,甄箴眼裡蓄滿了淚水,緊緊的咬住下唇,哽咽著說道:「如果……如果……我死了,求你幫我照顧這個孩子……

  這算是托孤?瞪著甄箴,青楓想也沒想,聲音既急又冷的回道:「不可能。如果你死了,這個孩子我是不會管的。」

  「你……」甄箴沒想到青楓這般冰冷的回絕,還想再說什麼,本就虛弱的身體支撐不了,她只能艱難的喘著氣,一雙淚眼滿含希翼與懇求直直的盯著青楓。

  青楓把頭別向一邊不去看她,林豐不知何時從藥箱子裡端出一個小藥罈子,倒了一碗濃黑的藥汁出來,遞給一旁的舞兒:「給她喝下去。」

  舞兒扶起虛軟的甄箴,用勺子舀了藥汁送到她嘴裡,可是舞兒費了好大的勁她卻一點也沒能咽下去,黑褐色的藥汁沿著嘴角,一點點溢出來,順著白皙的脖子全數沒入早被汗濕的衣襟內。舞兒不知所措的看向林豐,主子現在連吞咽的力氣都沒有了,怎麼喂?

  林豐也急了:「一定要想辦法喂進去。」這藥是他來之前特意配好的,專制產後陰虛,可補血調氣,若是喂不進去,甄箴有可能挺不過今天。

  「抱著。」青楓把手裡的孩子塞到穩婆手裡,一手接過舞兒手裡的藥碗,一手捏著甄箴的下巴,說道:「舞兒,抬高她的頭。」

  舞兒愣愣的照做,青楓緊緊的捏著那碗藥,也不顧自己大著肚子,地上有多涼就坐在地上,俯身靠近甄箴,在她耳邊恨恨的說道:「甄箴我告訴你,我費這麼大力氣,不是為了收養遺孤,今天你活他就活,你死他也只能死!」

  她知道自己這個時候用孩子去威脅一個將死之人很無恥,但是她不能不這麼做,救他們母子,她已經是在給自己找麻煩了,若是甄箴死了,她還要費心去證明這個孩子是燕弘添的,再則一個冷宮妃子死在她的床上,她怎麼解釋也都是徒勞,她更不知道要拿這個孩子怎麼辦才好,所以甄箴一定不能死。

  顯然青楓的威脅很奏效,本來已經弱到眼皮都垂下來的人忽然渾身一震,「不……」沒給甄箴太多說話的機會,青楓舉起藥碗送到她嘴邊,一點點往裡灌,眼看著藥汁又要流出來,青楓急道:「不想他死就給我咽下去!」

  青楓固執的抬著她的下巴,不讓藥汁流出來,久久,甄箴的咽喉動了一下,舞兒驚喜的低聲叫道:「咽下去了!」

  總算了咽下去了,青楓也已是一頭的汗,如此反復,總算是喂進去了小半碗。

  「主子。」茯苓的聲音在屏風外響起,輕輕的,也聽不出什麼情緒。

  「照顧你家主子。」將剩下的半碗藥交給舞兒,青楓快步出去。出了外室,看到茯苓靜靜的站在那裡,一臉的沉靜,青楓心口一鬆,疲憊的問道:「怎麼了,門外是誰?」

  「是,樓夫人。」

  「啊?!」青楓完全沒有想到,門外的人居然是自家姐姐。

  沉吟一會,茯苓繼續說道:「還有……水芯。」

  剛剛才放鬆下來的心房又是一緊,青楓蹙眉:「她們怎麼會一起來?」

  「水芯說,皇后娘娘看到您不舒服離場很是擔心,想到樓夫人難得入宮,所以讓夫人過來陪陪您。」

  難道是辛玥凝看出什麼異狀?青楓手心直冒冷汗,今天就算是燕弘添來,她都可以應付得了,這孩子畢竟施他的親骨肉,甄箴也是服侍他這麼多年的人,自己即使會被論罪,只要母子均安,燕弘添也不會把她怎麼樣。但是如果是皇后先知道這事,那就是最大的危機。

  青楓雙手緊握著,久久無語,茯苓輕聲說道:「她們還在門外,水芯執意要陪樓夫人進來看看您。」

  進來?青楓朝內室看去,床上的甄箴要死不活的,那小小的奶娃娃一碰就要碎了似的,木桌上還放著三個裝滿血水的水盆,更別說帶血的布巾到處都是,那張滿是血污的大床更是慘不忍睹。但是如果不讓水芯見到她探個虛實,她想一會來的就是辛玥凝了。

  茯苓也很心急,卻又拿不出個注意,只見青楓忽然走進內室,對著穩婆嚴厲的說道:「別讓他哭!」

  穩婆趕緊點頭:「是。」

  「還有甄箴,也別讓她嚷嚷。」也不管林豐和舞兒錯愕的表情,青楓轉身對如意說了一句:「你在裡面照看著。」便頭也不回的往屋外走去。

  茯苓心下了然,跟著青楓來到院。青楓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衣衫有些皺,沒太多異樣,走到大樹下的躺椅上側身躺好,青楓對茯苓使了個眼神,便閉上眼睛。

  來到門前,茯苓深吸一口氣,一切只能隨機應變了。輕輕打開門,樓夫人和水芯一如剛才那樣靜靜的站在門外,只是樓夫人眼底透著擔憂,水芯臉上仍是那不急不躁的微笑。

  兩人進到院內,意外的看見青楓居然躺在樹下的躺椅上,聽見動靜,才懶懶的睜開眼,笑道:「姐姐怎麼來了。」

  走到青楓身邊,卓晴半蹲下身子,問道:「你怎麼樣?」剛才那自稱皇后女官的女子忽然告訴她,青楓發病想見她,把她驚出一身汗,但是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麼回事,而那女官此刻卻悠然自在的站在身後,絲毫沒為剛才說謊而有所顧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卓晴不動聲色,卻難得主動的握住了青楓的手,冰涼的手指,濡濕的手心,可不像青楓表現出來的這般安然。

  青楓就這樣躺著也不動,嘴上乖巧的回道:「能有什麼事,外面鼓聲太吵了,我就想靜一靜才躲回來的嘛。」

  聽著像是在和自家姐姐撒嬌,青楓的臉色是不太好卻也不像重病,水芯一邊聽著兩人說著話,一邊不著痕跡的打量著這方小院。除了房門外堵著一頂軟轎,和平日倒也沒什麼區別,若要說有什麼不對勁,就是這清風殿太過安靜,也清冷得可怕。

  感覺到水芯的視線看向軟轎,青楓微微起身,叫道:「水芯。」

  水芯上前一步,微微行禮,柔聲說道:「見過清妃娘娘。」

  這樣肆無忌憚的審視她的地方,被發現了還能這般坦然自處,這個水芯她要小心應付,青楓定下心神,輕聲說道:「本宮還想和姐姐說說話,你回去吧,替本宮謝謝皇后娘娘關心。」

  水芯沒接青楓的話,故意四下看看,關心的問道:「娘娘臉色不太好,怎麼不見御醫過來診治。」

  「御醫已經看過了,沒什麼大礙。」

  青楓話音剛落,屋內忽然傳來一聲輕響,很輕,像是什麼東西被撞了一下。這點小動靜本沒有什麼,卓晴卻敏銳的感覺到自己握著的這雙手忽然抖了一下。水芯一雙明眸直視著那緊閉的窗櫺,銳利得像是要看進屋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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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兩難

  「御醫已經看過了,沒什麼大礙。」

  青楓話音剛落,屋內忽然傳來一聲輕響,很輕,像是什麼東西被撞了一下。這點小動靜本沒有什麼,卓晴卻敏銳的感覺到自己握著的這雙手忽然抖了一下。水芯一雙明眸直視著那緊閉的窗櫺,銳利得像是要看進屋裡一般。

  「如意,別找了,隨便拿一條披肩就行了,也不一定非要貂毛不可。」青楓那帶著幾分無奈,幾分慵懶的聲音幽幽響起,同時緩緩起身,悄悄的抽回卓晴握著的手,假意整理微皺得裙擺,順便掩下眼中的驚慌。

  「不行,貂毛的披肩才夠暖和。」屋內傳來一道輕柔的女聲,接著又是幾聲輕響,像是在翻找什麼東西。

  果然是個伶俐的丫頭。青楓暗暗鬆了一口氣,臉色的神色也更自然了幾分,笑道:「這丫頭真是的。」

  水芯也微笑著轉過頭來,臉色還是那輕柔的笑容,絲毫不見剛才的銳利,說出來的話卻是又讓青楓心頭一涼:「那軟轎橫在屋門口,進出都不方便,奴婢讓人過來把它抬走吧。」

  軟轎裡還有血跡,斷然不能讓她抬走!青楓呵呵一笑,不敢太過刻意,隨口回道:「不用了,晚上還有宴席,如果身體好些了,本宮可能會過去赴宴,到時候還會用得著。行了,你退下吧。」

  水芯的目光在軟轎上轉了一圈,卻是沒在說什麼,只微微欠身行禮,便出了清風殿。

  雖然茯苓已經把殿門關上,青楓反倒比剛才更加惶惶不安,水芯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笑,

  看得她莫名的膽戰心驚。甚至有一種錯覺,她,要比辛玥凝更難應付。

  青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直到感覺到一直沉默不語的姐姐忽然將她從軟塌上拉起來,正仔細的在檢查她的身體,青楓疑惑的叫道:「姐?」

  卓晴也不理她,細細的檢查了一番,她身上沒有傷,體溫心率也沒有什麼問題,確定這些之後,卓晴的臉色更差了,低聲問道:「你到底在幹什麼?」

  青楓潛意識的後退了一步,低聲回道:「我沒幹什麼,就是累了。」

  「你這院子裡儘是血腥味,你和我說沒事?」身為法醫,她對血腥味異常敏感,從一踏進這院子開始,她就已經覺察出不對勁來。

  院子裡有血腥味?!青楓臉色一白,看了一眼緊閉的門窗,在看一眼離她們還有一段距離的軟轎,心又稍稍安定了些,輕輕吸了一口氣細聞,除了一院的海棠花香,根本聞不到其他的味道。輕咳一聲,青楓故作生氣的說道:「姐你胡說什麼!哪有什麼血腥味。」

  卓晴不語,只冷冷的盯著她,青楓心虛,卻不敢別開視線,但是迎著卓晴銳利的目光,她暗暗心驚,大姐什麼時候這般敏銳氣勢這般駭人。心知再這樣對視下去,自己難免露出怯意,稍稍別過頭去,青楓低聲說道:「我真的沒事,你……先回去吧。茯苓,送姐姐回去。」說完,青楓繞過卓晴往屋內走去,直到門穩穩的關上之後,青楓才敢大聲喘氣。

  「樓夫人,這邊請……」茯苓話音還未落,卓晴已經大步朝房門走去,茯苓還來不及阻攔,卓晴已一把掀開軟轎的門簾,軟轎深處那一灘暗紅血跡也不可避免的映入眼簾。

  茯苓擔心卓晴見此情景會驚慌叫出聲,卻見她冷靜的鑽進軟轎,小心的不碰任何東西,在那灘血跡前停下,只掃了一眼,就像是什麼事都了然於胸一般又出了軟轎。

  卓晴站在緊閉的房門口,思索分析著,血已經冷凝,卻還沒有乾涸,應該是在兩個小時左右時間內留下了,軟轎內的那一小攤血跡,如果全是一個人的血,出血量還不至於致命。軟轎內還有拖拽的痕跡,受傷那人應該是直接拖進屋內。

  「青楓,你開門。」卓晴把聲音壓得很低,她猜想青楓肯定還在門邊,她一定聽得到。

  裡面的人顯然鐵了心不理她,卓晴皺眉,「屋裡還有人對不對,是誰?」

  「姐,今天的事你就別管了,好嗎?」久久,裡面的人終於還是說話了,只是聲音裡滿是疲憊和懇求。

  「你先開門!」果然有事,卓晴手才搭上房門,茯苓抓住她的手腕,說道:「樓夫人,主子是不會開門的,您還是走吧。」以主子對姐妹的維護和疼惜,是斷然不會將自家姐姐拖進這場漩渦的,而樓夫人也不像這麼好說服的人,茯苓想了想,又壓低聲音,在卓晴耳邊說道:「若是把別人引來了,主子有殺身之禍。」

  殺身之禍?卓晴想要掙開的手一頓,到底是什麼樣的殺身之禍呢?屋內受傷的人又是誰?這一刻她有些痛恨自己不是顧雲,不能通過蛛絲馬跡分析出事情的真相。青楓的倔脾氣,她也見識過,這樣僵持下去,一點用也沒有,水芯剛剛走了,是不是也看出了什麼?

  確定卓晴明白事情的嚴重,茯苓放開了她的手,「樓夫人,請吧。」

  這次卓晴沒再糾結,只深深來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便隨著茯苓出了殿外。

  茯苓走了兩步,看卓晴沒有跟上又停了下來,就聽見卓晴低低的聲音響起:「茯苓,我只問一句,你們今天所作之事,是否……傷天害理?」卓晴本想問「是否害人性命,卻在最後一刻改了口,她心裡還是不相信青楓是那樣的人。

  茯苓驚訝的抬起頭看向卓晴,眉頭微皺,很快又恢復以往的沉靜,回道:「沒有,您該信主子。」

  卓晴自從看見那灘血跡就一直懸著的心放下了一些,沒有就好,可能是以前的工作關係,她尊重每一條生命,她知道後宮生存艱難,卻不希望青楓手上也沾滿血。

  兩人一路走去,誰也沒有說話,快到乾陽殿的時候,卓晴挺下腳步,「前面就是乾陽殿了,你回去吧。」

  想到清風殿內那一室的混亂,茯苓點頭,行了個禮,正要離去,卓晴忽然又叫住了她:「等等。她若是有什麼難事,到相府給我送個口信。」

  茯苓悄悄抬頭,又看了卓晴一眼,緊抿了一天的嘴角終於鬆了鬆,「是。」

  茯苓回去了,卓晴卻站在那久久的沒有回到慶典現場,今天這些事,要不要告訴樓夕顏,這畢竟是後宮的事情,和他說有用嗎?可惜顧雲重傷剛醒,她也不能找她商量,還是先等等看再說吧,卓晴苦笑,她現在也學會靜觀其變了……

  卓晴走後,青楓靠在門邊好一會才緩過來,她第一次感受到來自姐姐的壓迫感,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但是此刻青楓沒有精力深究這件事情,平復了心情就立刻轉身進去內室,對著站在屏風旁哄孩子的穩婆說道:「今天的事情沒有本宮的吩咐,一個字都不許向任何人吐露。」

  穩婆自是不敢多話,連聲回道:「娘娘放心。」

  「孩子給我,你先走。」

  「是。」穩婆將孩子小心的交給青楓,跟著如意出了屋外。

  抱著孩子走到裡屋,林豐正在收拾診具,一頭的汗可見剛才診治耗費多少精力,青楓輕聲問道:「她……怎麼樣?」

  林豐如釋重負般歎了口氣,「很虛弱,但是暫時緩過來了。下官再回去煎一副藥,一會送過來。」

  「嗯。」

  林豐帶著藥箱離開,屋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青楓的心跟著沉靜,要面對的問題紛遝而來。

  慶典馬上該結束了,離晚上的宴席還有一個多時辰,萬一水芯和皇后說了什麼,皇后過來就沒有這麼好打發了。她是否應該先和燕弘添坦白,但是要怎麼做怎麼說才能讓他接受又不至於暴怒?看著懷裡睡的香甜的奶娃娃,再看床塌上剛從鬼門關饒了一圈的人,青楓思索著接下來到底應該怎麼走。

  青楓思前想後,還未能理出萬全之策,昏睡的甄箴再次醒了過來,或許是服了些藥,也歇了一會,她臉色仍舊蒼白無血色,精神卻是比上兩次好了許多。

  「舞兒,扶我起來。」

  舞兒雖不願意,在自己主子堅持的目光下,也只能將她扶起,靠坐在床頭。

  「青楓,送我和孩子回冷宮吧。」清冷的聲音幽幽響起,青楓皺眉,「你還要回去?」難道她想自己在冷宮撫養這個孩子?

  「嗯。」

  青楓不解,「現在孩子已經平安生下來了,而且是個皇子,你只需等到慶典結束,找個機會和燕弘添細細說清楚,他該是信你的,只要他肯保你們,一定能保得住。」

  甄箴苦笑的搖搖頭,「還記得我說過,你不懂他,不懂這個後宮嗎?」

  青楓臉色一暗,沒回她的話,甄箴也不介意,繼續說道:「現在你或許懂一點他了,卻終究不懂後宮。盅蠱之事一日不查清,我就始終是戴罪之身,孩子是不可能讓我撫養的,只能被其他嬪妃認養,後宮目前只有你一個妃子,你有身孕,孩子絕對不會給你認養,他最後只會落到皇后手上。你也即為人母,應該知道骨肉分離的痛苦,更別說孩子交給皇后等於羊入虎口。」

  這些青楓剛才就已經想過了,回道:「也不一定就是皇后,可以讓太后撫養。」

  甄箴嗤笑一聲,「你應該聽說過淑妃。」

  「嗯。」現在這清風殿原本還是淑妃的地方,她自是聽說過這位淑妃的。

  「她是兵部尚書的侄女,自小跟著哥哥們習武,身體比你我可好多了,卻死於難產……」甄箴沒往下說,但以青楓的聰明,自然能猜到這難產背後必定還有緣由,青楓也不回話,等著她繼續說下去,只見甄箴眼中劃過一抹似諷刺又似恐懼的的情緒,久久才又說道:「那個孩子就是給東太后撫養的。兩個月的時候……夭折了,死於熱疾。」

  燕弘添到現在只有一個兒子,青楓已經猜到那孩子肯定夭折了,但是才兩個月就沒了,心下頓時說不出什麼感覺,有些悶悶的心疼。

  「小孩子太脆弱了。」甄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更何況是在這後宮之中,即使不是熱疾,難免有什麼意外,而宮裡的意外實在太多。」

  兩個人都沉默了,懷裡的孩子或許是餓了,開始在懷裡輕輕的扭動起來,青楓將孩子交到甄箴手上,嘴上仍是勸道:「你藏匿在冷宮也不是辦法,即使這一兩年你沒被發現,孩子會慢慢長大,到那是你要怎麼辦?」時隔多年再去證明這個孩子是燕弘添的孩子,就沒這麼容易了,再說那時候難道皇后就不對他下殺手了?只怕更恨不得他死呢。

  憐愛的就孩子抱在懷裡,甄箴心一下軟綿綿的,嘴上不自覺的揚起一抹溫婉的笑,不舍的將視線從懷裡的心肝寶貝上移開,看向身旁的青楓,甄箴意有所指的回道:「我想後宮不會一直都這樣的。」她雖不能完全猜透皇上的心思,但是皇上不可能一直放任皇后對後宮為所欲為,後宮的格局必定有變,而且青楓的出現或許能讓這個變數來得更快一些。

  甄箴的目光中夾雜著幾分怪異,青楓還不甚明白,甄箴已經再次低頭,寵愛的看著懷裡的孩子。

  看著這一大一下,青楓更是無力,歎道:「後宮不可能一夕之間改變,你和孩子一旦被發現,又沒有得到燕弘添的庇護,以皇后的手段,無聲無息的就……」

  緊了緊懷裡的寶貝,甄箴驀然打斷青楓的話:「那我也認了。」

  「你……」青楓想說些什麼,張了嘴最後又是無語。

  「我入宮八年,榮寵五載,能與皇后鬥這麼久,自然不是全憑運氣。若不是我身懷有孕,心神渙散,疏於防範,她也不可能這麼容易推倒我。」說著,甄箴忽然抬起手一把抓住青楓的手腕,語氣有些急躁卻又執著的說道:「青楓,我知道我今天欠了你很多,只要你不把我和孩子交出去,盡力護我母子周全,我在宮中的勢力……全部為你所有。」

  為我所有?

  青楓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她自然知道,要在後宮奪勢,相當困難,接下甄箴手中勢力,她要與皇后周旋就輕鬆得多,但是她也不會盲目樂觀,甄箴自己應該很清楚,那些所謂勢力當時歸順其實也就是依附她高貴的身份,現在她身在冷宮,幾乎沒有了翻身的機會,那些原來聽命於她的人自會再找靠山,這個時候甄箴不把他們交出來,她也是掌控不了的。只是自己一但接手,就欠下她一個大大的人情。如果不接……她也馬上要生了,她現在勢單力薄,可護得住自己和孩子?!在心裡權衡了一番,青楓一咬牙,回道:「我答應你。」

  青楓應允,甄箴心裡一鬆,身子也立刻軟了下來,舞兒趕緊扶著這母子倆,心下暗喜,多年來,主子向來只守不攻,青楓則全然不是這個性子,如果她以後生的是個兒子,只怕和皇后有得鬥了。有她牽制住了皇后,自家主子就相對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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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my130732 於 2013-10-17 03:09 PM 編輯

第七十一章 皇后的猜疑(上)

  霞光失了顏色,夜幕漸漸降臨,屋裡沒有點燈,門窗又緊閉著,幾個人各懷心思,誰也沒有再說話,屋內本就黯淡的色調,越顯壓抑。

  「主子,林御醫送過來的藥。」門輕輕被推開,茯苓柔和的聲音打破一室沉寂。

  青楓回過神來,伸手接過藥腕,藥汁已有些涼了,再看茯苓凝重的臉色,青楓猜到她剛才估計在門外已經聽到她和甄箴說的話了,這樣也好,省得再去解釋。茯苓是她身邊的人,以後的事情還需要她去周旋。看天色已近戌時,沉吟片刻,青楓輕聲說道:「茯苓,你去把軟轎裡的血污處理掉,然後去找轎夫,讓他們在院外候著。」

  茯苓點頭應了一聲,把外室的燭火點上,淡淡的微光映入裡間。茯苓不著痕跡的看向床上已安心的靠著舞兒,愛撫懷中稚兒的甄箴,茯苓的眉頭又緊了起來,她是打定主意把手中的勢力連同麻煩全都丟給主子了,護她母子周全?談何容易……

  茯苓久久不動,青楓自是猜到她有所顧及,輕聲歎道:「去吧。」茯苓斂下眉間憂色,轉身退了出去。

  眼光掃過屋內這一片狼藉之地,青楓揚聲叫道:「如意。」

  如意快步走進屋內,青楓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把血水倒進秋海棠花叢裡。房裡帶血的被褥、布巾總之一切染血的東西全部燒掉,灰燼埋進土裡,不要留下一點痕跡,現在立刻就做。」

  「是。」如意手腳麻利的收拾著,青楓把藥遞給舞兒:「餵她把藥喝了。」這次不需要人灌,甄箴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接過藥碗,幾口就把藥喝完了。

  素色的床單上血跡斑斑,甄箴那套染血的衣衫也不能再穿了,青楓拿來一套新的宮裝,一邊遞給舞兒,一邊把甄箴懷裡的孩子抱過來,說道:「舞兒,幫她把衣服換了。」

  等甄箴換好了衣服,如意也把床收拾乾淨了,但是青楓懷裡的小娃娃卻不知怎的哭了起來,可能是還太小又很虛弱,那哭聲軟軟的,像小貓叫。孩子在懷裡扭動著,還一個勁的往她胸前鑽,青楓手足無措:「他怎麼哭了?」

  甄箴微微一笑,回道:「可能是餓了吧。」說著便接過孩子坐回床上,揭開自己的衣襟,青楓站在床頭有些尷尬,輕咳一聲,「你快點,晚宴的時辰差不多到了。」

  青楓走出裡間,舞兒收拾好甄箴換下來的衣服交給如意,還想走進去,青楓叫住她,說道:「一會我送她們母子回去,你現在先過去,在冷宮前那個路口等著。」

  雖然很想陪在主子身邊,但現在也只能聽從青楓的安排,舞兒輕輕回了一句「是」,便悄聲退了出去。

  青楓在外間等了一會,那孩子貓叫似的哭聲停了,越過屏風看過去,甄箴低頭看著懷裡埋首於胸前的小腦袋,臉色仍是蒼白如紙,微亂的髮絲貼著額間,嘴角那抹笑安然而滿足。本是一幅美麗的畫卷,青楓心中卻莫名的湧起一股煩躁,快步走出這間憋悶的屋子,院內和著海棠花香的夜風微微安撫了她躁動的心。

  青楓在院子裡站了一會,茯苓辦妥了事情從殿外回來,站在她身後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不安的問道:「您,真的不打算告訴皇上?」

  青楓背脊一僵,低沉的聲音帶著幾分猶豫:「先……瞞著,雖然現在甄箴母子平安,但是我欺瞞皇上,私自將她們接出冷宮在清風殿產子,依舊是壞了宮中規矩,到時皇后借題發揮,我仍是難逃罪責。再則……我確實需要借甄箴的勢,後宮子嗣爭鬥似乎比我原來以為的複雜得多,也……兇險得多。」

  青楓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有著另外一個聲音,其實現在不告訴燕弘添,是因為她還拿不準燕弘添的心思,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大姐和小妹終有歸宿,她自己也有了肚子裡這個牽掛,現在已沒有那個心思再去和燕弘添鬥什麼了,好不容易兩個人的關係緩和了些,她不想也不願去破壞這難得的平靜,能不冒險就不冒險吧。

  可是,真的這麼容易瞞得過皇上的眼睛嗎?茯苓張了嘴,最後卻只化作一聲「嗯」。在院內又站了一會,看時辰差不多了,兩人走進裡屋。

  甄箴仍是抱著孩子坐在床沿,孩子吃飽了又睡去了,青楓發現,這孩子很安靜,除了餓的時候哭兩聲,其他時候都在睡覺。這樣也好,不容易被發現。

  茯苓擔心甄箴走回冷宮的時候抱著孩子被人看見,細心的找了一個竹編的籃子,裡面墊了厚厚的棉布,蓋上竹片做的蓋子,提在手裡像個食盒,不引人注目。甄箴看著茯苓把孩子小心的放進籃子裡,心疼不已,卻又不得不承認茯苓設想的確實周到。輕歎一聲,在青楓的攙扶下,甄箴再次躲進了寬大的軟轎中,這次身邊有了稚子相伴,心理溫暖許多。

  將這對母子安頓好,青楓也進了軟轎。茯苓把轎簾放下,審視一番確定一切辦妥之後,才打開殿門讓轎夫把軟轎抬出去,轎子一路向著乾陽殿走去,行至一個轉彎處時,轎內忽然傳來一聲低呼:「停轎!」

  轎夫腳下一頓,茯苓走近軟轎,輕聲問道:「主子,您怎麼了?」

  「轎子晃得本宮難受。」轎內傳出的聲音很是虛弱,轎夫們額頭出了一層薄汗,這八人抬的大轎,他們走得也不快,不應該晃才是啊,幾人求教般的看向茯苓,茯苓想了想,說道:「奴婢把轎簾打開,您透透氣,一會再走,可好?」

  「也好。」

  轎內的人沒有動怒,轎夫們暗暗鬆了一口氣,輕輕落轎。

  「你們退下。」

  「是。」轎夫沒有多想,趕緊退到轎後幾丈遠的地方,背對著軟轎,站在路邊等候,清妃娘娘的病容嬌態,不是他們可以看的。

  確定他們退得夠遠,夜色下絕對不會看見這邊的情況了,茯苓才輕輕掀開轎簾,青楓先下了軟轎,左右看看確定無人經過,對著茯苓點點頭,茯苓探進軟轎裡把甄箴扶了下來。

  「主子。」看到甄箴的身影,在矮叢中等了很久的舞兒趕緊迎上前來。

  「我只能送你到這了。」不知何時會有近衛軍巡視,青楓不再多言,把裝著孩子的小竹籃交到舞兒手上,急道:「快走吧。」

  甄箴走了兩步,忽然停下腳步,「你,要小心。」

  青楓一愣,笑道:「我會的。」

  眼光停留在青楓隆起的腹部,甄箴低眉沉思了一會,青楓正想問她還有何事,甄箴又說道:「小心水芯!」說完便沒在停留,在舞兒的攙扶下,匆匆離去。

  小心水芯?青楓和茯苓皆是一愣,這句警告來得蹊蹺,不是小心皇后,小心太后,而是小心……水芯?

  不知為何,腦子裡忽然閃過下午水芯離開時那含笑的眼眉,青楓身子沒來由的抖了一下。原來是打算送甄箴回去後再若無其事的去赴宴,現下她完全沒有了赴宴的心思。

  「回宮。」留下兩個字,青楓已經坐進軟轎裡。

  「是。」茯苓對著遠處的轎夫喊道:「娘娘身體不適,回宮。」

  轎夫心下莫名,卻不敢多說什麼,抬著軟轎往回走。這次茯苓仍是讓他們把轎子抬到房門口,扶著青楓下轎後便讓他們把軟轎抬走了。

  清風殿裡的下人們被趕出去大半天,現在基本上都回來了,經過下午的事,大家都默契的待在房裡,不敢到處走動,只留著一個宮女遠遠的站在臺階下等候吩咐。

  青楓進了屋內,燭火點得很旺,屋裡收拾得乾乾淨淨,絲毫不見下午的雜亂和血腥,半開的窗櫺不時有微風吹過,帶入清雅的海棠花香,一盞熱茶放在躺椅旁邊的矮几上,青楓走過去,在躺椅上坐下,拿起茶杯,輕抿一口,茶香四溢,水溫適宜,青楓心裡很是滿意,看了一眼始終安靜的立在門邊的如意,青楓嘴角揚起一抹微笑,卻不急著贊許。

  「茯苓,快入冬了,準備些生活所需給冷宮那邊送過去。」

  「是。」想到今早看見冷宮的情況,茯苓盤算著要準備的東西。青楓忽然又說道:「還有,從現在開始,對外一律宣稱我動了胎氣,臥床不起。」在還沒有摸清水芯這個人之前,還是以不變應萬變的好,她不出門,別人自然也沒有機會窺視。

  茯苓點點頭,青楓手裡端著茶,不喝也不說話,茯苓看了一眼身邊的如意,心下了然,轉身出了屋外。

  茯苓出去了,如意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即使她低著頭,也能感覺到一道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如意。」

  輕輕的低喚,溫柔而好聽,如意卻是心口一緊。

  「娘娘……」張了口,如意才知道自己的聲音抖得不像樣,暗暗咽了一口口水,不敢說話。

  「你怕什麼?」輕柔的聲音帶著笑意,如意聽得膽戰心驚,她是真的怕啊,這些日子以來,她不斷告誡自己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但她畢竟年紀還輕,以前也只是和嬤嬤公公,貴人美人的接觸,嘴甜的討些賞,笨些最多也就挨頓打罵,未曾服侍過這動動手指就能要了她的命的主子。慧妃產子這禍事她也淌了進去,經過今日,要不她就成了青楓的心腹,要不……她只有死!

  看著像只小老鼠般縮在角落的如意,青楓眉頭微皺,心存畏懼是應該的,但嚇成這樣可不是她想要的。輕咳一聲,青楓低聲說道:「你今天做得很好。」

  青楓的誇獎讓她緊繃的心微微一鬆,但下一句又讓把她吊在半空中。

  「知道為什麼是你嗎?」

  如意想了一會,不敢答,只是極輕的搖搖頭。

  「你弟弟的病,並不算重,好好養著,命還長著呢。」話才說完,青楓滿意的看著一直害怕的低著頭的如意猛地抬起頭來,明亮的眼眸滿是驚恐與疑惑的緊盯著她。

  她知道她選對了籌碼,以前燕弘添不也曾拿姐姐的命來要脅她嗎,她知道那種被人掐住軟肋的滋味。她身邊容不得出一點岔子,而她沒有這麼多信任可以給別人,那就只能對其有所鉗制了。

  而她也相信她的眼光,果然,下一刻如意仿佛明白了什麼,雙膝跪地,堅定又急切的說道:「如意定當對娘娘忠心不二,盡力盡力!」

  她要的效果已經達到,青楓溫和的笑道:「行了,起來說話吧。」

  如意諾諾的起身。

  「過來。」

  青楓說一句,如意動一下,慢慢挪到青楓身邊。

  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樣子,青楓搖搖頭,低聲說道:「本宮身邊沒什麼人,只要你忠心盡心,自然不會虧待你。」

  「謝娘娘。」她終於如願以償的成為青楓的心腹,原來預想中的地位、錢財應該會如期而至,但不知為何,心中雀躍的同時又夾雜著深深的恐懼。

  漪瀾宮

  宮宴之後又是歌舞表演,又是煙火助興的,慶典第一天,她就累得要命了,辛玥凝坐在銅鏡前,揉著微微發酸的脖子,讓水芯幫她除去華麗沉重的髮飾,想到白天水芯消失了好幾個時辰,有些不滿的問道:「今日你去哪了?」

  手上細心的打理著纏繞的髮絲,水芯也不瞞她,把今日看到的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辛玥凝。

  「什麼?」聽完水芯的話,疲憊得都要閉上的鳳眸倏的睜開,急道:「竟有這種事?無緣無故怎麼會有血?」

  「奴婢查看過今日清妃所用的軟轎,裡面沒有找到血跡,不過奴婢還查了林御醫給清妃娘娘煎藥的藥渣,是產後補血養氣的方子。」

  辛玥凝柳眉微蹙,低喃道:「她孩子還沒生,喝什麼產後補血養氣的藥?」

  等等,產後?!還有……血跡?!辛玥凝臉色一變,不知是心中想法太多驚駭還是心情過於激動,聲音竟有些變調:「難道……難道她的孩子已經流產了?!」難怪青楓不讓王御醫診治,一定要找林豐。還把清風殿裡的人都趕了出去,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沒有錯,辛玥凝輕拍一下桌面,有些憤懣又有些得意的輕哼道:「肯定是這樣!好個青楓啊,難道她還想繼續假裝有孕,然後偷樑換柱?簡直妄想!」

  辛玥凝喜上眉梢,水芯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入水,清潤的聲音淡淡的繼續說道:「但是戌時的時候,清妃乘軟轎要去赴宴,走到一半,忽然又說身體不適,折回清風殿。」她猜到青楓肯定在秘密謀劃些什麼,是不是流產還不能確定,青楓今天做的這些是一時情急疏於準備,還是故意為之引人入套,她暫時還看不透。

  「她這麼做肯定是為了掩人耳目,最終她也沒敢去赴宴。」辛玥凝忽然站起身,推開水芯要幫她寬衣的手,急切的說道:「不行,本宮這就去回稟太后,看她還能裝到幾時!」

  水芯按住辛玥凝的肩膀,「主子稍安勿躁,此事沒有確實的證據,且還在慶典期間,還不宜驚動皇上和太后。若是她孩子還在,反倒讓她借機生事,惹得皇上發怒,對您也不好。」

  「這……」想到燕弘添那雙陰鶩的眼眸,辛玥凝心下微微發怵,但又不甘心就此放過青楓,輕咬櫻唇,低聲說道:「那你就想個辦法,驗證一下!」

  驗證?水芯嘴角輕抿,眼中精光一閃,隨即柔聲回道:「是。」

  確實應該試她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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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皇后的猜疑(下)

  初冬的夜來得特別早,明月未上梢頭,太陽卻已早早被暮雲吞噬,灰濛濛的天際,為本來瑰麗秀氣的九曲橋蒙上了一次暗紗,一抹黑影半坐在橋欄上,手裡拿著一個白麵饅頭,漫不經心的掰著饅頭一點點扔下池塘,他的腳邊,聚集了很多錦鯉,爭搶著吃食,夜色下,那跳動的紅影很是好看,可惜那人似乎心思不在賞魚上,冷漠的眼盯著遠處平靜的水面,對眼前的美景視而不見。

  「明澤。」背後傳來一聲略帶欣喜的男聲,明澤捏著饅頭的手一頓,眼中劃過一抹極淡的無奈,將手中已挫成細屑的饅頭末全數撒入池塘中,本就擠在一起的錦鯉更是為了搶食,激起了朵朵水花,濺濕了男子的衣角。

  「今日不當值?」

  明薦只是隨口一問,明澤冷淡的回道:「正要去。」

  說完,明澤轉身就想繞過身後的人離開,明薦似早猜到他會有這番動作一般,隨手一抬,攔下了急於離開的人。

  明薦心中頗有幾分不甘和委屈,對這個弟弟,他是真的很用心了,奈何卻從未得他一個好臉色。算是多年來的默契吧,明薦深知和明澤說話的要領,不再廢話,直言道:「這次慶典皇城守衛森嚴,井然有序,皇上很滿意,之後必定是要論功行賞的,我打算調你到乾陽宮,近身保護皇上,官職雖然沒變,但是前途自是要比現在好得多,如果你不願被拘束,那麼也可以調去城門禁衛處統管宮門,東門已有人選了,其他的幾個門你可以自行選擇……

  「不用。」冰冷的聲音打斷了明薦的話,未等明澤再次抬腳離開,另一道明顯急促又帶著焦急的女聲急急叫道:「薦兒,你別聽他胡說!」

  伴隨著這聲低叫而來的,是一名四十歲上下的女人,微揚的眉梢,保養得宜的臉頰上深深的酒窩讓她看起來像總是在笑一般,一襲不適合她這個年紀穿的桃紅色儒裙穿在她身上倒不顯得突兀。來人從九曲橋的另一頭急急跑來,步履輕盈儀態萬千,女人來到二人面前,對著明薦揚起一抹大大的笑花,明薦後退一步,低聲叫道:「詩姨。」

  女子呵呵笑著,臉上儘是討好的笑容,「薦兒啊,你不要理他,你是大哥,自然是聽你的安排,澤兒的前途就全靠你了……

  女子說得急切,那巴結的姿態讓明澤萬年不變的冷臉瞬間結了一層寒霜,女子對明澤那外放的寒氣似乎毫無所覺,還在滔滔不絕的說著,「澤兒在宮裡當差也好些年頭了,早就應該升官了,以後有這樣的好事,你可一定要多多提攜他啊!」

  明薦眉頭微皺,看來今天是談不下去了,若是詩姨不來,他還有些把握說動明澤,現在是萬萬沒了可能,眼見明澤那緊握的拳頭青筋都快爆起了,明薦趕緊說道:「今天和你說的事,你好好考慮一下,這次是一個好的機會,你要為自己的仕途著想。」

  「不用你多管閒事。」一個一個字仿佛從牙縫裡蹦出來,明薦也不惱,嘴角還微微揚著,比起以往的冷漠,這樣也算另一種情緒吧?呵呵……

  「明澤!」眼見明澤說話越來越衝,女子瞪了他一眼,轉而又看向明薦,輕柔的聲音竟略帶幾分獻媚:「薦兒,他就是這臭脾氣,你別和他計較,詩姨在這給你賠不是……

  明澤的臉徹底黑了,身形一動,幾個起落便飛躍出了明府,這個家,他一刻也呆不下去。

  子時已過,萬籟俱寂,宮道上,一隊近衛軍正在巡視,對面一道高大的黑影迎面而來,眾人皆是緊張的握緊手中的刀劍,待看清來人才又鬆了一口氣,為首之人對著黑影點頭以禮,沒有其他交流,繼續往前走去。

  那獨自在宮道上木然的走著的人,正是從明府跑出來的明澤。他明早辰時才當值,此刻會在這裡,只因……無處可去。世家公子不屑與他這樣的庶子往來,如他一般的庶子看不順眼他的冷傲,頂著明府公子的名號,普通百姓不敢與之結交,說來可笑,他不僅沒有家人,竟是一個朋友都沒有,連一處可停留的去處也無。

  今日他一滴酒都沒有喝,異常的清醒,才更清楚自己的可悲。那個家最讓他待不下去的原因,其實只有一個——那個女人,若是她安於本分,他或許就能像其他庶子那般,過著卑微卻自在的生活,若是她能摒棄明家,就算只有他們母子二人,過著平民的生活,那也是安貧樂道母慈子孝。可惜,她要的是榮華富貴,是身份尊貴,是無盡虛榮,而她的手段,除了自喻貌美,就是他這個兒子了。那個人啊,竟是自己的母親,真可笑。

  不知不覺間,他竟然走到了清風殿,青楓……她也有孕了,會是一個怎樣的母親?也會為了在宮中的一席之位,利用自己的孩子嗎?

  側門傳來極輕的聲響打斷了明澤的思緒,明澤側身閃入宮道旁的樹叢裡。側門被輕輕推開,一道纖瘦的身影從裡面走了出來,手上還提著一個竹籃子,左右觀察了一會,她才輕輕合上門,快步向宮道另一個方向走去。

  看那身形樣貌,應該是她的女官——茯苓。這麼晚了,她要去哪裡?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好像也是這般半夜跑出來。明澤還在想著要不要跟過去時,另一道身影又從側門處閃身出來,小心翼翼的跟在茯苓身後。

  若是一起的,為何要一前一後出門,莫不是後面那女子,在跟蹤茯苓?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那日軟轎裡落下的血跡,可是她的?明澤沉吟片刻,捏起一顆拇指大小的石塊,朝著跟在後面的女子擲去,正中穴道,女子身形一頓,停在那裡一動不動。

  明澤從另一邊繞過女子,遠遠的跟著茯苓,只見她腳步加快,越走越偏,她所去的方向是……冷宮?

  果然,茯苓在冷宮前停了下來,輕輕敲了一下那高聳的大門,門立刻從裡面打開,茯苓快步走了進去,門也在下一刻關上。她來這裡做什麼?明澤輕輕一躍便上了冷宮外的大榕樹,隱身在枝葉後面,清楚的看見冷宮內的小院子裡,茯苓將手中的竹籃交給了另一個宮女,交代了幾句,便又匆匆離開了。那宮女也提著竹籃,進了屋內。

  她是來給冷宮裡的慧妃送東西的,這是她自己的主意,還是青楓的命令?

  低頭看去,從冷宮裡出來的茯苓正沿著來時的路小跑回去,明澤縱身一躍,落在茯苓面前三丈有於的地方,正正堵在她面前。

  「啊!」

  忽然出現的人影嚇得茯苓低叫了一聲,連著後退了好幾步,看這人沒有追過來,也沒有動手,茯苓暗暗穩下心神,定睛看去,那人站在樹蔭下,夜色中除了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子,什麼也看不清,茯苓遲疑,低聲問道:「你是……誰?」

  「你剛才被人跟蹤了。」冰冷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響起,本是件恐怖的事情,茯苓卻是心中暗鬆了一口氣,這聲音……是他,她認得。

  本來已經放鬆下來的心又因為明澤的話,倏的一緊。

  「跟蹤?」茯苓緊張的四處張望,漆黑的宮道上,除了他們兩人,再無別人,茯苓轉念一想,他既然現身告訴她有人跟蹤,自然是已將那人料理好了。

  「為什麼?」心中的恐懼褪去後,剩下深深的疑惑,一步步朝著樹蔭下的人影靠近,茯苓問出心中所惑:「為什麼?你……為什麼三番兩次的幫我?」是了,雖然每次都不刻意,但她就是能感覺到,明澤總是在幫她,但是為什麼呢?他們之間並無交集不是嗎?

  明澤似乎被她這突來的問題和越來越近的身影驚到,後退一步轉身就要走。

  「等等!」茯苓來不及細想,手已經迅速的伸了出去,一把抓住明澤的衣袖,「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手上忽然一重,明澤冷眸一暗:「放手。」

  雖然看不見明澤眼底那抹冷色,茯苓還是從他越發冷凝的氣息中感受到了他的不悅,想了想,茯苓終究是放開了他的衣袖,但仍是固執的繼續問道:「為什麼?」她不知道自己心裡為何這般急於知道答案,她就是想知道。

  為什麼?劍眉因為這個他從未想過的問題越蹙越緊,久久才冷冷的回道:「正好遇上而已,而且,我也不是幫你。」不是幫她,又是在幫誰?清風殿裡的那個人嗎?被自己心中的想法所震,這次明澤沒有任何遲疑,提起一躍,落荒而逃。

  「喂?」盯著那道已消失無蹤的身影,茯苓腦子有片刻的空白,只是……碰巧遇上而已嗎?真有這麼多巧合?茯苓自嘲一笑,不是碰巧又是什麼呢?她期待明澤說什麼?心中霎那間千頭萬緒最後只能化作一聲輕輕的歎息。

  冬日辰時的御花園,略顯的蕭瑟,這個時候應該沒有任何人會冒著寒意來此賞景,好在還是有人愛這樣蕭索的初冬晨景的,一抹淡紫身影站在四季長綠的樹叢邊,眼光落在遠處平靜的湖面上,夏荷早已凋零,湖上沒有什麼好景色,女子卻是看得出神,似乎那殘枝斷藕便是這初冬最美的風光。

  不知什麼時候,一名身著淺藍宮裝的宮女快步走來,在女子身後站定,也不說話,直到那女子低聲問道:「這幾日清妃有何異樣?」

  宮女緩緩抬起頭,正是清風殿的夏吟,只是此刻她效忠的物件,卻是另有其人,「自從慶典那日她乘軟轎回來後,就一步也沒有踏出過房門,就連高總管過來詢問,也是茯苓出來打發了。」

  閉門不出?雖不高明,倒還真讓人找不到試探的機會,「她的膳食、藥湯可有變化?」

  夏吟秀麗的臉上有些淡淡的倦意,卻還是強打精神回道:「倒也沒有什麼變化,膳食都是如意端進內室給她取用,每日午時,茯苓會到御醫苑取藥,從不假手於人。」

  「皇上可有去過?」

  「有,兩天前晚膳後來過,但只坐了一盞茶的功夫,就走了。」像是想到了什麼,夏吟左右看看,才壓低聲音說道:「清妃娘娘雖然閉門不出,茯苓卻有些怪異,白日裡就不常在殿內伺候,夜裡還偷偷溜出去,奴婢昨晚本來是想跟出去探個究竟的,但是……只跟出殿門沒多久,就……就被人點了穴道。」

  「點穴?」水芯盯著湖面的眼劃過一抹波瀾,「是什麼人?」

  低垂著頭,夏吟怯怯的回道:「奴婢什麼都沒有看見,走著走著忽然就不能動了,半個時辰之後穴道又自行解開了。」

  連人都沒看見,難道是隔空點穴?在這高手如雲的宮中,青楓身邊竟然有一個這樣的人護著嗎?腦子裡思索著這個可能性,水芯低聲說道:「你回去吧,若還有何異常,再來報我。」

  看不到水芯的臉色,夏吟幾次欲言又止,終是低聲求道:「水芯姐姐,清妃早就已經懷疑奴婢了,奴婢怕是也探不到什麼消息,您讓奴婢回來……

  「你覺得有可能嗎?你我都只是棋子,要知道自己的作用和位置,才能活得長長久久,明白嗎?」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聲音也溫柔動聽,夏吟卻是慌得全身發抖,連忙回道:「明……明白。奴婢告退。」

  不去管身後驚慌逃離的身影,水芯的全副心思都落在青楓身上。隨著辛玥凝入宮這麼些年,她還沒有遇到能逃脫她手心的獵物,青楓這才入宮不到一年吧,竟是屢次讓她逃了。

  好吧,這次她就花點心思,她要看看,青楓是否當真如此難纏,或者說背後護著她的人,是否那般了得。

  這人暗地裡能護著她,明裡還能護嗎?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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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my130732 於 2013-10-18 09:00 AM 編輯

第七十三章 曙川別院(上)

  「主子?」

  青楓剛剛轉了個身,眼睛還沒有睜開,紗幔外一道遲疑的低喚輕輕的響起。是茯苓的聲音,這些日子以來,都是如意照顧她的起居飲食,一大早茯苓候在她的床邊,怕是出了什麼事吧。

  肚子越來越大,青楓撐著床沿慢慢起來,聽到裡面的動靜,茯苓也掀開紗幔來到床邊,小心的扶著青楓起身。好不容易坐直身子,青楓輕聲問道:「怎麼這麼早?」

  看了一眼屋外,茯苓好笑回道:「不早了。」都快巳時了,孩子七個月,主子早已不再孕吐了,飲食也正常,就是越來越嗜睡,總是懶洋洋的。

  青楓瞟了一眼窗外,確實不早了,熱烈的冬日暖陽已透過窗櫺,在床前灑下一片燦爛的光芒,難得的好天氣也感染了青楓,深吸了一口氣,舒服的伸了一個懶腰才問道:「是甄箴那邊出了什麼事嗎?」

  茯苓遲疑了一會,才點頭回道:「奴婢昨晚過去的時候,總覺得有人跟蹤……」

  「跟蹤?」青楓一直半眯的眼眸倏的睜開:「知道是誰嗎?」

  「沒有看見什麼人,但是覺得心裡不踏實。」茯苓一邊回著,一邊忙著把柔軟的棉布浸濕,遞給青楓洗臉。她知道憑感覺就說自己被跟蹤並不能讓人信服,更加難逃主子銳利的眼睛,所以她才一邊找事情做一邊回答,希望主子不會繼續追問。至於她為什麼不願把昨夜見過明澤的事情說出來,她自己也沒有答案。

  感覺?顯然青楓對這個說法很不滿意,茯苓做事幾時憑感覺了?青楓接過棉布擦臉,把自己收拾妥當了,才淡淡的回道:「以後你別親自過去了,找一個信得過的老嬤嬤去辦這些事情。」

  「是。」茯苓暗自籲了一口氣,微笑著拿起木梳幫青楓梳頭。

  銅鏡裡看到的那張如釋重負的臉是怎麼回事?茯苓有事瞞她……青楓一大早的好心情瞬間消失殫盡。

  青楓想開口詢問,又覺得不妥,從茯苓今早的反應看來,應該是與昨晚跟蹤她的事情有關,難道她知道昨夜跟蹤的人是誰卻不願說?還是其中有什麼變故讓她刻意隱瞞?心中疑竇叢生,青楓臉上卻沒露聲色,直到茯苓幫她綰好髮髻,才隨口問道:「那些人還聽話嗎?」

  「主子放心,如您所料,他們也正因為慧妃被貶入冷宮而擔憂前程,您能給他們機會跟著您,大多數人還是求之不得的。」慧妃很守信用,那日過後的第二天,就把她手中能掌控的人和勢都列了清單送了過來。而她去找那些人的時候,也能感覺出來他們早已得了慧妃的指示,大多願意為主子所用。

  大多數……也就是還有難啃的骨頭囉。青楓也不著急,低聲說道:「那些不從的人,你讓甄箴親筆書信與他們說清楚利害關係,若是還不從……看清楚他們是何動向再做打算。還有,打探一下水芯這個人。」

  「是。」不用主子交代,上次慧妃提過之後,她就已經讓人多方打聽,只是結果讓人很失望。

  「娘娘,蕭執事求見。」如意溫柔的聲音從屏風外傳來。

  蕭雨?什麼風把她吹過來了?青楓想了想,還是說道:「請她進來。」

  蕭雨進到屋內,青楓剛好從屏風後走出來,不再上前,蕭雨大方的微微躬身行禮:「奴婢見過清妃娘娘。」

  輕輕抬手示意她免禮,青楓笑道:「你來是有什麼事嗎?」對蕭雨這個御前女官,青楓莫名的喜歡,一個愛茶懂茶的女子,自然有股別樣的氣韻。

  蕭雨也不囉嗦,回道:「來傳旨。」

  青楓微微挑眉,也不問,蕭雨更不喜歡賣關子,回道:「皇上有旨,未時之前接娘娘到曙川別院。」

  「曙川別院?」什麼地方?茯苓在青楓耳邊小聲說道:「曙川別院是位於京城東面的一所皇家別院,也是皇上御用的休養之處。」

  這麼說,是要出宮囉?上次出宮見到大姐和小妹,這次燕弘添帶她出宮,又有什麼有趣的事等著她呢?在這間小屋子裡躲了好些日子,她真的有些厭了,出宮還可以避開宮裡的眼線,青楓隱隱的有些期待,笑道:「現在就去嗎?」

  「是。」這位清妃娘娘身懷六甲,未時要到,現在確實要出門了。

  「那走吧。」青楓起身,茯苓扶著她往外走,走到院子裡的時候,青楓忽然停下,說道:「你留在宮裡,讓如意陪著就好了。」

  茯苓腳下一頓,如意伶俐的上前一步接替了她的位置,扶著青楓繼續往外走去,看著那道清瘦的身影從她面前掠過,甚至沒有看她一眼,茯苓心裡有些失落酸楚,不是因為滿院的下人都在看著,只是忽然明白原來她身邊的位置並不是非她不可……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那道清冷的聲音再度響起:「茯苓。」

  茯苓一愣,低聲應了一聲,走到青楓身後停了下來,沒再與她並肩。

  青楓輕歎一聲,轉過身看著靜靜站在身後沒什麼表情的茯苓,直接抓起她的手,清朗的聲音並不大,卻足夠這院子裡的人聽的清楚,「有你在宮裡,我才放心。」

  剛才青楓確實是想略施薄懲,氣茯苓早上的隱瞞,只是看著她落寞的樣子,青楓又後悔了,她說過,她能給的信任不多,既然她選擇相信茯苓,今日又何必為了一件不明情況的小事而傷她的心呢?這是自己選的人,若是茯苓負她,那……她也認了!

  青楓抓得很用力,甚至有些疼,茯苓的心卻一下子沉靜了下來,微笑回道:「是。」

  如意站得近,自然看到了青楓緊握著茯苓的手,剛剛因為可以獨自陪青楓出宮的欣喜和得意瞬間冷卻。整個清風殿,只有茯苓可以叫娘娘主子,娘娘也只在茯苓面前自稱「我」,如意知道,目前在娘娘心中,沒有人可以取代茯苓,心中有了這個認知,如意稍稍後退,微低著頭,對著茯苓欠身行了個禮,才乖巧的說道:「茯苓姐姐放心,奴婢一定會好好照顧娘娘的。」

  蕭雨靜靜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嘴角揚起一抹淡到幾乎化去的笑。短短一小段路,寥寥幾句,恩威並施的同時讓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的位置。

  午膳後,是主子午睡的時間,下面的奴才們也得以偷個懶,不過敢這般悠閒的躺在軟塌上看書偷看的人,整個後宮估計也只有水芯而已。

  「今日巳時剛過,蕭雨就到清風殿把清妃接出宮去了,御前近衛軍統領明薦隨護。」

  一名灰衣男子恭敬的站在水芯身後,低聲說著話,看那身形氣度不像是太監,只是對著面前的女子,卻是一身卑微。

  眼睛還停留在手中的書頁上,水芯漫不經心的問道:「他們去了哪裡?」

  「曙川別院。」

  「皇上一同前往?」

  「奴才回來的時候,皇上並未出現在曙川別院,剛剛問了正陽宮的人,皇上也不在宮中。」

  水芯點點頭,微微擺手,那人立刻退了出去。待那人走遠了,水芯在緩緩放下手中的書,那瑩亮的眼眸中,那裡還有一絲慵懶。

  青楓,你終於肯出門了嗎?

  大涼亭下邊,一張簡單的木質矮幾上,排放著一副棋盤,兩杯清茶,除了風吹動樹木的沙沙聲外,偶爾還能聽到棋子落下的聲音,空氣裡彌漫著微濕的林木氣息,在初冬的季節很是難得。

  兩名女子對面而坐,一顆白子瀟灑落下,手捏黑子的女子沉吟片刻,緩緩放下棋子,勝負已分,「娘娘棋藝高超,蕭雨認輸了。」

  未時早已過了,卻一直沒見到燕弘添的影子,不過這座皇家別院青楓很是喜歡,據她這一下午的觀察,別院很大,各種奇花異草也不少,只是好似屬於修剪,自在張狂的生長著,也沒有華麗的行宮,只有幾座精緻的木質小屋,簡單樸素,一點也沒有皇家風範。

  青楓拿起矮幾上的茶杯,一臉悠閒的笑道:「只是一句認輸可不行。」

  認輸還不行,她想怎樣?

  青楓微微晃了晃手中清亮的褐色茶湯,立刻茶香肆,狡黠一笑,回道:「本宮想要極品六月。」

  蕭雨臉上一僵,輕咳一聲,故作隨意的回道:「娘娘想要六月差人說一聲便是,蕭雨自當奉上。」

  輕搖食指,青楓微微傾身向前,一字一句的說道:「那可不同,本宮要的,是極、品、六、月。」

  六月,如同它的名字一般熱烈,沸水沖泡之後,淡雅的馨香立刻變得濃郁,似乎要從鼻翼衝入心肺,霸佔你所有的感官一般,這不應該是茶的味道,但是它確實是茶。其實六月在茶品中算不上最名貴的品種,普通的六月花點心思就能買到,但是極品六月卻是千金難求。能稱得上極品六月的,茶株必須生在土地肥沃,陽光充足的地方,還要在穀雨那日的辰時採摘茶芽上最頂端的一片,最最難的還不是這些,一般茶葉都是新茶比陳茶要名貴,六月則是恰恰相反,熟成六年以上,還要每年的雨水,溫度,濕氣都剛剛好,才能稱得上極品六月。若是有一點沒有達到,都算不得極品。她尋找這麼多年,到現在也只珍藏了一些而已,自己都捨不得喝呢,這清妃娘娘比皇上還刁!

  看著蕭雨一副心痛萬分的樣子,青楓就知道她懂她要的是什麼了,笑道:「怎麼,心疼啊?願賭服輸啊。」

  蕭雨杏眼圓瞪,什麼願賭服輸啊,敢情這是挖了個坑讓她跳是吧,青楓只說輸的人要答應對方一個小要求,也沒說這算一場打賭,更沒說賭注是極品六月,若是早知道,她才不會陪她下這一盤棋呢!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心中再不願,蕭雨最後也只能無奈的回道:「回去之後娘娘讓人來取吧。」

  難得看蕭雨吃癟的樣子,一直站在涼亭外看著她們下棋的明薦嘴角微揚,說起來蕭雨確實是著了青楓的道。到了這裡沒看到皇上,蕭雨只能陪著這位娘娘賞景奉茶,當時只看到青楓握著茶杯眼前一亮,想必那時就已經在心裡盤算了吧。不過想從蕭雨手裡拿到好茶,確實需要下點功夫,這一點他深有體會。

  「原來贏一盤棋就能提一個要求啊,那朕也來試試。」

  低沉而略顯輕快的男聲忽然響起,除了明薦,涼亭裡的兩人皆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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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20 12:40 PM|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amy130732 於 2013-10-20 12:41 PM 編輯

第七十四章 曙川別院(下)

  「原來贏一盤棋就能提一個要求啊,那朕也來試試。」

  低沉而略顯輕快的男聲忽然響起,除了明薦,涼亭裡的兩人皆是一怔。蕭雨最先回過神來,從容起身未見慌亂,朝著燕弘添欠身行禮,退到一旁,取了一個新的白瓷茶杯,為燕弘添沏了一杯六月,才蹲下身子將黑白子分別放入棋笥之中。

  蕭雨白皙的纖指在期盤上忙碌著,青楓也終於從恍惚中回過神來,讓她呆愣這麼久,並不是因為燕弘添的到來,而是她在燕弘添身後看見了……明澤。他不是宮中巡衛嗎?為何會跟在燕弘添身邊還來了別院?

  「愛妃看起來氣色不錯。」拿起手中褐紅清亮的茶湯輕酌一口,霸道的香氣迎面襲來,他一向愛紅蒿,想不到這六月的味道竟是這般特別,難怪她喜歡。靜置清淡、遇水則濃郁襲人的性子倒是和她有那麼幾分相像。

  青楓斂下眼眸中的疑惑,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只留下淡淡的笑意:「那還得謝謝皇上,讓臣妾‘靜’養了這麼久。」看燕弘添已在對面坐下,青楓捏起一枚黑子在指尖把玩,「皇上真要和臣妾下棋?若是誰輸了,可是要允對方一件事的。」

  「有何不可?」

  語罷,燕弘添也執起一枚白子,等著青楓落子。

  燕弘添身為一國之君,雖不特別喜好下棋,但自小有名師指點,除了樓夕顏,他還不曾輸過,青楓自然更不必說了,青末棋藝名聞天下,終日與自家小妹切磋的她棋藝又怎麼會弱呢?一開始兩人還下得漫不經心,越是往後,越是驚歎與對方精妙的棋藝,兩人都是驕傲之人,那裡肯讓分毫,這棋局倒是越來越精彩了。

  兩人專心對弈,蕭雨在一旁伺候著,明澤默默的退到涼亭之外。明薦本想過去,但看到明澤那比以往更加冰冷的黑臉後,隨即決定還是等他氣消一些再去找他好了,畢竟皇上還在此,明澤又是那樣的臭脾氣。明薦心裡輕歎一聲,這哥哥真是不好當,明明是一心為了他著想,最後卻落不得一個好。

  不管是下棋還是比武,只要有那爭鬥之心,總會分出個高低來,終於,黑子無處可下。蕭雨細心計算,隨後看著青楓笑道:「娘娘輸了一子。」

  想不到燕弘添的棋藝如此之高,青楓有些沮喪,不過還是很爽快的問道:「皇上想要臣妾做什麼?」

  想要她做些什麼呢?看了一眼她越發大起來的肚子,燕弘添好笑,她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幹什麼?掃了一眼涼亭外的初冬美景,隨口說道:「就給朕畫一張畫吧。」

  畫畫?青楓想了想,微微一笑,「好。」

  如意把畫具擺好,蕭雨在一旁磨墨,她早就聽聞青楓書畫雙絕,後來又在皇上御書房裡看到她所繪的狩獵圖,當時就看得她膽戰心驚的同時又熱血沸騰。可惜始終無緣得見青楓親自作畫,今日有次機會,她自不會錯過。

  燕弘添沒去看青楓畫些什麼,而是在一旁的躺椅上躺下閉目養神,他最近是真的累了,慶典好不容易圓滿完成,東海邊境竟又傳出海盜肆虐的消息,穹岳只有東面臨海,且海域不寬,多年來沿海都很平靜,因此穹岳的水軍一向不強,而今海盜居然頻繁上岸擾民,讓他頭疼不已。

  「畫好了。」

  這麼快?不過半個時辰而已。燕弘添睜眼看去,就看到青楓瀟灑的將畫筆投入一旁的筆洗之中,臉上的笑頗有些得意。而站在她身邊的蕭雨則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燕弘添被勾起了幾分好奇,起身走了過去。

  看了一眼石桌上的畫,燕弘添的臉立刻黑了,她竟然畫……他?

  素白的畫紙上,只隨手勾勒了一張躺椅,他就那樣橫躺在上面,不同於她以往畫山水時恢弘又不失精細的畫風,整副畫簡單到蒼白,而畫中的他雙眼微閉,眉頭微皺,滿身……疲憊,實在有失君王之風。燕弘添原來慍怒的心倏的一緊,他剛才竟是如此不加掩飾自己的疲累嗎?是他真的這般不小心,還是她心細如斯?

  看他劍眉緊皺,黑眸晦暗,雖不知他心中所想,但心情肯定不愉快就是了。青楓拿過畫作以免燕弘添一個不開心直接撕了,嘴上仍是不饒人的笑道:「皇上不是說,‘給朕畫一張畫’,臣妾這不就給您畫了一張。」

  青楓一句狀似挑釁的調笑,打破了燕弘添身上淡淡的冷凝之氣,燕弘添微微揚眉,這反倒是他的不是?多日不交手,他都忘了她的刁鑽。

  「再下一局?」

  手上一空,燕弘添已經抽回她手中那副不大的畫紙,折好置於袖中。青楓無所謂的收回手,俐落的搖頭,「不下。明知力所不及就不該逞強為之。」剛才她已盡了全力,卻依舊落敗,再下也是惘然。

  「原來,你知道這個道理。」低沉得仿佛只是隨口一說的話,青楓的心沒來由的抖了一下,這話是什麼意思?細看燕弘添臉色,他仍是那副高深莫測的臉,這番話是提醒還是隨口說說?暫時猜測不出來,青楓思量之下,故作輕鬆的笑答:「總要試過才知是不是力所能及啊。」

  「是嗎?」燕弘添呵呵笑了起來,好像對她的答案頗為滿意,卻也不等她回答,率先出了涼亭。青楓僵在原地,他……發現什麼了嗎?他把她帶到這個別院又是……為了什麼?

  心裡壓著無數疑問,晚飯青楓沒吃幾口,燕弘添的胃口倒是很好,兩人用過晚飯,天色已暗了下來,兩人在蜿蜒的小道上走了很久,才來到一座木屋前,這座木屋比青楓之前看到的那些都要大,實木搭建,依舊簡單。青楓一進院子,立刻被木屋前那一大片梅林奪去了所有心神。

  正值初冬,梅花還未開放,暗黑的夜色下,只看見高大挺立的枝幹張狂的生長著,早已擺下迎風傲雪的姿態。

  「梅花還沒開,真可惜。」皓月本是小國,氣候也偏暖,偶爾一年寒冬時節也只能看到三兩株梅樹上開著幾朵意興闌珊的花兒,絲毫不見欺霜傲雪的風姿,怎不叫人失望。眼前這片梅林卻大不相同,即使還未開花,那蒼勁粗壯的梅枝似乎都已在述說著它急迫的等待著一場豪雪的降臨。深吸一口氣,只是想像著一片雪白下炙熱的豔紅,青楓就覺得心跳加速。

  青楓盯著梅林的眼過於炙熱,以至於對梅早已麻木的燕弘添都忍不住看上幾眼,月色下的梅林只是黑壓壓的一片,樹影與枝幹交錯,倒有幾分蒼涼之美,也算別有風情吧。夜風起了,看她絲毫沒有進屋的打算,燕弘添也不催她,只淡淡的說道:「總是會開的。」

  「是啊,可惜我今年是與它們無緣了。」花開的時節正是她分娩的時候吧。

  那失望又落寞的話語似乎她錯過了什麼天下至寶一般,燕弘添莞爾,不過是一片梅林罷了,「你若真這般喜歡,明年花開時節朕准你再來賞花便是了。」

  明年?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誰知道明年又是怎樣的光景?明年站在這聽風賞雪的,又是何人?不過燕弘添是不會懂的,擁有的太多,便感受不到什麼是珍貴,這算不算另一種可悲?

  燕弘添自然不知道青楓在心裡腹誹他,心情頗好的看著這片他早已看厭的梅林。

  「皇上今日心情如何?」

  一晚上食不下嚥,終於想說了嗎?燕弘添不動神色,「還不錯,有話要和朕說?」

  青楓終於轉過身,夜風吹的她的衣袂紛飛,燕弘添皺眉,她的肚子已經這麼大了,怎麼身上還是那麼瘦?

  「不知道應不應該說。」青楓有些莫名,剛才還滿眼笑意,怎麼才一瞬又冷著一張臉?

  牽著她走到木屋前的竹椅上坐下,燕弘添嘖嘖歎道:「你終於也有怕的時候了?說吧,朕恕你無罪。」

  無罪?真的能無罪嗎?都說君無戲言,那麼她是不是應該趁著這個機會把甄箴和那個孩子的事情說給他聽呢?在燕弘添的注視下,心中思量已久的話,最後說出口時竟不知為何又換成了另外一句,「臣妾只是在想,不知道‘他’是男孩還是女孩。」

  剛才那一刻,她竟在害怕?怕一但說出口,那雙深沉帶笑的黑眸立刻染上風暴,她會怕,是因為擔心肚子裡的孩子受到傷害吧?應該是了,那……還是先不說吧,起碼孩子出生前先不說吧。

  明知她要說的,應該不是這個,燕弘添也不急,隨著她的話問道:「那你想生皇子還是公主?」

  「我啊……」手撫上圓滾滾的肚皮,想到這孩子幾個月來的折騰,青楓笑道:「想生個兒子。」若是女兒這般調皮可如何是好。

  「哦?」他不也希望她這胎生的是兒子嗎,為何心中還是有些失望。

  心思都放在腹中的寶貝身上,青楓沒察覺到燕弘添黑眸中那一閃而過的光芒,自顧自的說道:「女子是天上的雲彩,要極盡所能嬌寵關懷,才能保存住她的柔軟和光彩,男兒應當是地上的山川,要讓他多方磨礪,才能昂首俯瞰天地。所以……」

  所以?所以什麼?

  「所以女兒要養的精貴,兒子就可以養的粗糙些。」反正甄箴已經生了一個兒子了,其實她生不生兒子都沒關係,女兒她也很喜歡,就是覺得兒子好管教些,不行還可以打罵,女兒她可就捨不得了。

  粗糙……

  她不是開玩笑吧?青楓一臉認真,燕弘添呆愣一瞬之後,繃不住的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爽朗的笑聲一掃胸中陰霾,也把屋內正在準備熱茶的蕭雨和院子外守衛的明氏兄弟都嚇了一跳,什麼事值得皇上笑成這樣?

  夜風依舊沙沙的吹著,看似平靜的夜裡,誰也沒有人注意到,幾條身法鬼魅的黑影隱身於梅林之間盯著他們觀察已久,一陣夜風吹過,枝葉晃動之際,黑影又極快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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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20 12:45 PM|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amy130732 於 2013-10-20 12:46 PM 編輯

第七十五章 早產(上)

  秋日的蕭索沉寂了盛夏浮躁的心,而凜冽的寒風未至之前,這短暫的初冬,該是最美的時節吧。四季長青的喬木林間,一行人慢慢悠悠的穿梭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黑袍男子,昂首闊步一臉閒暇,不懼初冬的晨風。他身後跟著一華服女子,身邊還有兩名女子陪著,幾名威武挺拔的侍衛緊隨其後,這一行人怎麼看,都像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出門踏青遊玩。只可惜,那華服女子隆起的大肚子,虛浮的腳步,陰沉的臉色絲毫不像是出門遊玩的樣子。

  昨日奔波了小半天才到這別院,後來又下了一下午的棋,晚上看見梅林太過興奮,硬是拖到快子時才入睡。本以為燕弘添不上朝,這回總沒人吵他們了,她可以睡到晌午才起來,沒想到天才濛濛亮,蕭雨便來敲門了。看燕弘添早有所覺,從容起身的樣子,她就惱火,早說今天要早起,她昨晚就早點安歇了,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被如意和蕭雨一左一右的攙著往前走。

  雖然入目之處皆是景色宜人,青楓卻沒那心思欣賞,在心裡把燕弘添從頭到腳咒罵了一頓,還不解氣,扭頭瞪了身側的蕭雨一眼。果然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奴才,蕭雨微微一笑,根本不把她的眼刀當回事。很好,還笑得出來,等回去把她的極品六月全部收刮過來的時候,看她還笑!

  其實一行人走得不算快,青楓並沒有很累,只是昨晚沒休息好,又起得太早,有些困而已。當燕弘添停下來的時候,青楓抬眼看去,立刻被前方巍巍高山震得徹底醒了過來。

  原來別院背後有這麼大一座山,她還以為別院就只是昨日她看到的那一方院落呢,看來她是低估了這皇家別院了。

  輕輕掙開兩人攙扶的手,青楓深吸了一口氣,清冽的空氣衝入心脾,她瞬間覺得神清氣爽,抬頭看著巍峨的峰頂,青楓幽幽歎道:「看日出應該早些來才是。」現在才開始爬,到山頂估計都下午了,等著看日落還差不多。

  輕瞟了一眼這大言不慚的女人,燕弘添笑道:「你這樣還想上去看日出?」

  「不行嗎?」明知自己的情況確實不可能爬上峰頂看日出,青楓嘴上卻不肯示弱,「不過是慢點而已,看明天早上的日出剛好合適!」

  明早?虧她說的出口,燕弘添走到她身側,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日出你就別想了,不過可以看點別的。」

  爬山不看日出,還能看什麼別的?看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青楓輕輕揚眉,也不問,反正他總是要給她看的,就讓他再故弄玄虛一會吧。

  一行人沿著山道往上走,因為山道狹窄,只能容得下兩人並肩行走,如意和蕭雨不能再左右攙扶著她,但是青楓這麼大的肚子,身子也比平時笨重許多,一個人攙扶上山道很是危險。青楓顯然不以為意,一手讓如意扶著,一手撐著山道邊的石壁就要往上走。如意大驚,正想雙手並用扶住這位逞強的主子,下一刻,一道高大的身影替代了她的位置,而那不安份的孕婦也被大手牢牢的固定在懷裡。如意暗暗鬆了一口氣後退幾步,有皇上護著,娘娘肯定不會有危險了。

  青楓不得不承認,有燕弘添護著,她絲毫不用擔心一個不小心就栽個跟斗,那雙有力的大手穩穩的扶著她,靠在他懷裡,她上石階也不怎麼費力,可惜即使是這樣,才走了小半個時辰,她就已經累的氣喘吁吁,稍稍抬眼看去,身邊的人,臉不紅氣不喘的,就連鬢角的髮絲都不亂,真不公平!不過……他目視前方,專注冷俊的側臉……還挺好看的。

  青楓才剛這麼想著,燕弘添像是有所感應般,忽然低下頭來,對上他幽深的黑眸,青楓的臉倏的一紅,燕弘添滿眼興味,嘴角輕勾,將那環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收緊,在她耳邊說道:「愛妃若想看,回去朕任你看,現在最好還是看著腳下為好。」

  誰想要看他?!平白無故的被他笑話了一番不說,他說話聲音不小,這前前後後武功高強的侍衛自然是聽了去,就連跟在後面的兩個丫頭都咯咯的笑得開心。青楓越想越氣,所幸也不走了,直接偎進他懷裡,賴著只抬腳不使力。

  青楓這身懷六甲的身子可不輕,又是這般無賴的做派,燕弘添簡直就是提著她在走,還偏偏一點都怠慢鬆懈不得,就這樣又走了小半柱香的時間,燕弘添終於把她帶到一處大石板鋪成的平臺上放下。

  燕弘添那清爽光潔的額頭終於染上薄汗,始終綿長的氣息也開始紊亂起來,青楓心理平衡了一些,也有心思打量起自己所在的地方。

  這石板不算大,倒也足夠十來個人站在上面,侍衛們分別在山道上下守著,平臺上只有她和燕弘添,蕭雨如意站在一旁。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雖還不到山峰的半山腰,但這高度已不低,視野很是寬闊,青楓看向來時的路,隱約間還能看到別院裡的宅子,而她覺得走了好久的喬木林這樣看起來也沒有想像中的大。

  「正在的美景在這邊。」

  低沉帶笑的聲音從平臺的另一面傳來,青楓回頭看去,才發現平臺右邊竟還連著一個石凹,好奇燕弘添所謂的真正美景,青楓繞過石凹,來到他身邊,待看清這一面的風光時,青楓整個人僵在哪裡。

  「天啊…………美!」舉目望去,這一片浩瀚如海的碧波是什麼?她從沒有見過這般廣闊的竹林,隨風搖擺的竹枝,如大海上的浪花,蕩漾出迷人的波濤,而它卻又不似浪花那般脆弱,那蒼翠挺拔的老竹,經受著風霜雪雨的抽打與折磨,如同身經百戰甲胄裹身的戰士,立在哪裡便是直指雲天。那剛柔相濟能屈能伸的風骨,看得青楓血脈沸騰。

  「莫嫌雪壓低頭,紅日歸時,即衝霄漢;莫道土埋節短,青尖露後,立刺蒼穹。」站在這平臺之上,像是能將這片竹海踩在腳下一般,竟是讓人有縱身一躍,投入它的懷抱,與它一齊逐風傲立的衝動。

  而她也真像是受了蠱惑一般,向前邁了一步,腰上倏的一緊,她被困在一具溫暖而堅實的懷抱裡。耳邊也響起了燕弘添特有的低音,「跳下去可是會摔得很慘的。」

  聽出他語氣中那淡淡的笑意與自嘲,青楓也不知為何竟會問道:「你……跳過?」

  燕弘添輕輕挑眉,她竟然猜到他曾做過這荒唐事,轉念想想,她一介女子剛才都想過要縱身一躍,猜到他做過又有何奇怪?迎著青楓好奇的眼,燕弘添含笑點頭。

  真的跳過?!太瘋狂了!青楓興奮的抓緊他的衣襟,急道:「什麼時候?什麼感覺?」

  看著懷裡滿眼閃著崇拜光芒盯著他看的女子,燕弘添忍不住笑了起來,即使是他站在那四海朝拜六國臣服的金鑾殿上之時,也沒在她眼中看見一絲崇拜的光芒,此刻她卻毫不掩飾她的嚮往與仰慕。回想年少輕狂時做下的荒唐事,燕弘添莞爾一笑:「十多年前吧,感覺很快!那一跳讓朕在床上躺了一個月。」

  啊?聽他說著「痛快」二字那咬牙切齒的樣子,青楓不禁笑了起來,十多年前的燕弘添,又是什麼樣子的呢?是否也曾是一名略帶輕狂卻有著陽光般溫暖笑容的清朗少年?青楓再次看向那片廣闊的竹海時,心中竟又多生出幾分蒼涼之感來。

  感覺到懷裡的人瞬間染上幾分落寞,燕弘添低聲問道:「想畫畫?」

  「嗯!」青楓用力點頭,胸中似有一團火焰在叫囂,她瘋狂的想將這片幾乎將她淹沒的竹海畫下來。

  燕弘添朝石凹外的蕭雨使了個眼色,蕭雨點頭,從隨身背著的布囊裡拿出文房四寶,一一擺放在一張小石桌上。

  看那方石桌上一樣不落的畫具,如意暗暗咂舌,蕭雨姐姐能成為穹岳第一女官,果然有其過人之處,主子們的心思喜好,她怕是早已爛熟於心了。

  確定沒有任何差錯了,蕭雨揚聲說道:「娘娘,畫具準備好了。」

  蕭雨竟然還真帶了畫具?青楓疑惑的回頭看去,筆墨紙硯面面俱到,沒有一樣不是最好的,青楓嘖嘖歎道:「蕭雨啊蕭雨,你這般貼心讓人怎能不愛啊,就不知道皇上可願割愛?」

  燕弘添滿臉不舍的笑道:「那可不行,沒了她,正陽宮要亂套了。」

  這兩位主子閑著沒事拿她打發時間呢!蕭雨懶得理他們,直接轉過身去。以往都是高進隨駕,這次好不容易出來走走,她趁機賞賞這難得的美景。

  「哎呀皇上,你這女官脾氣不小,不過這樣本宮更喜歡了。」

  「這算什麼,她脾氣還有更大的時候呢。」

  背後兩人有越說越開心的趨勢,蕭雨暗暗咬牙,只得回過身,行了個禮,才輕聲歎道:「兩位主子,這是要讓蕭雨無地自容嗎?如此下次蕭雨可不敢再這般多事了!」

  燕弘添和青楓相視一笑,原來偶爾逗逗別人也挺有意思的,好在兩人都是懂得適可而止的人,燕弘添繼續靠著石壁欣賞美景,青楓則走到石桌,拿起毛筆,輕熏了點香墨,當筆尖立於素白的宣紙之上時,青楓的心中忽然空蕩蕩的,剛才腦海裡回蕩的碧波竹海瞬間模糊了起來。

  竹本無心,是否因此,它才心無雜念?千百年過去了,仍舊甘於孤寂的立于山嶺之間,終成這浩瀚竹海?那……人呢?人若無心,是否便是無欲則剛了?

  幾次提筆,又幾次放下,第一次,她腦海裡滿滿的都是絕美的畫面,心中卻沒有一絲頭緒。

  「娘娘小心!」

  她還在恍神的時候,只聽見站在山道上方的明薦一聲大喝,接著便有泥土合著石塊沿著山澗石壁滾落下來,她來不及多想,連忙往後退。卻不曾想,石桌搭在平臺最左側,後面就是下山的石階,青楓這一退,腳下立刻懸空……

  「啊——

  尖叫聲劃落寂靜的山林,一切發生得太快,侍衛都守在山道上下,這突來的變故讓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如意和蕭雨被幾塊滾落的小石塊砸傷了跌坐在平臺上,站在石凹裡的燕弘添回過身來的時候,只來得及看見青楓滾落石階的身影。

  「青楓!」燕弘添趕緊飛身去救,可惜離得太遠,青楓還是極快的滾了下去。

  此時一道更快的黑影接過青楓滾到一半的身子,護著她又翻滾了好幾級臺階才停了下來。

  明澤鬆開環著的手,低頭看向懷裡的人,急道:「你怎麼樣?」

  「我…………好痛……」好不容易從鋪天蓋地的眩暈中緩過來,青楓只覺得全身上下都在疼,想要睜開眼睛,一抹熱流從腦門上流了下來,正好流入眼中,一夕間,入眼之處,儘是猩紅,她只能隱約分辨這聲音的主人是……明澤。

  待身體的感覺漸漸清晰的時候,她終於發覺,她全身都疼,但是最疼的還是肚子,一股灼熱的液體正從身下流出,原本幾近昏迷的青楓忽然身子一僵,一手撫著肚子,一手緊緊的抓著身邊的人的胳膊,似乎只有這有才能緩解一點點她內心的恐懼。

  「孩子……我的孩子……

  懷裡的人不住的低喃著,長指甲也毫不留情的刺進胳膊的皮肉裡,看著那張滿臉是血的嬌顏,明澤的心一陣陣的抽疼,若不是為了護著肚子,她也不至於傷成這樣。

  「青楓!」

  明澤只覺得懷裡一輕,青楓已經被接入另一個更為有力的懷抱裡。

  燕弘添將青楓打橫抱起,吩咐著身後趕過來的侍衛宣御醫,便急急的往山下趕。

  明薦看著燕弘添匆忙下山的身影,卻沒有急著跟上去,走到平臺扶起蕭雨,「你沒事吧?」

  輕輕動了動腳踝,蕭雨搖搖頭:「一點小扭傷。」

  「你們兩個扶她們下山。」將蕭雨和如意交給身後兩名小將,明薦面色沉冷,沿著山路朝山上去。看著明薦奔去的方向,蕭雨抬頭看去,光滑的石壁上並沒有什麼碎石,這幾日也無雨,怎麼會有這麼大塊石頭從山上掉落下來?蕭雨心中似有幾分了然。

  青楓看不見,卻能感覺到此刻抱著她狂奔的人已換成了她最熟悉的男人,疼痛幾乎讓她全身癱軟無力,但是她仍是用力的緊緊的環著燕弘添的脖子,一路上只重複著一句話,「孩子……燕弘添,幫我……保住這個孩子……

  「朕不會讓你和孩子有事的。」燕弘添分不清楚脖間的灼熱是血還是淚,但是都足夠灼傷他!

  早晨的宮道一向清冷,紛亂的腳步聲顯得格外的清晰,一名四十出頭的男子雙手交握在胸前不時的搓著,一臉凝重,腳下生風的往宮門處趕。兩名藥童打扮的男孩各自抱著兩個大藥箱,不敢有一次怠慢的緊跟在男子身後。

  男子想事情想得太入神,在一處轉角的地方,差點一頭撞上迎面而來的女子,女子不悅的聲音冷冷的響起:「這是幹什麼,走路不長眼睛啊。」

  男子抬眼看清女子長相,趕緊跪地請安:「下官見過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辛玥凝掃了男子一眼,原來是名御醫,看他那行色匆匆的樣子,辛玥凝心下好奇,「這麼匆忙,是要幹什麼去?」

  「回娘娘,清妃娘娘在曙川別院不慎摔下樓梯,皇上召眾御醫前往診治。」男子心裡萬分焦急,卻又不敢冒犯這後宮之主,唯有小心回話,希望能早點脫身。

  青楓摔下樓梯了?辛玥凝心猛的一跳,急道:「除了你,還召了誰去?」

  「還有王御醫,李御醫,林御醫。」

  皇上居然一次召了四名御醫前往,可見……青楓這一下摔得不輕啊,心中暗喜,辛玥凝也不為難他,「既是如此,那你還不快去。」

  「是是,下官告退。」男子急忙起身,走得比剛才更快,幾乎是小跑著離開。

  辛玥凝看向靜靜站在身旁的水芯,剛要開口又像是想到什麼,輕咳一聲,說道:「你們都退下吧,水芯扶本宮走走。」

  「是。」

  等到其他宮女後走遠了,辛玥凝才興奮的問道:「是你做的?」

  水芯沒有回答,只微微點了點頭,辛玥凝心情大悅,「做得好!本宮現在就去曙川別院,看青楓還能裝到什麼時候!」

  「主子現在還是不要急著去的好。」清冷溫柔的聲音像一盆冷水澆在身上,辛玥凝慍怒:「為什麼?本宮不去,若又讓青楓蒙混過去怎麼辦?」那青楓狡猾得很,皇上又容易受她誘惑,若是這次不能好好整治她,下次可沒這麼好的機會了!

  「主子稍安勿躁,這次去了四名御醫,其中還有皇上御用的王御醫,清妃腹中若是真的沒有胎兒,絕對瞞不過去,反倒是您,這樣興師問罪般的匆匆趕過去,皇上只怕要起疑,不如此刻前去稟報太后,與太后一同前去……」水芯說到這裡並未言盡,辛玥凝也不是那愚鈍之人,深思片刻,便明瞭水芯意思,笑道:「好主意!與太后一同前往,皇上就算想發飆也發不出來,若青楓那肚子真是假的,無需本宮動手,太后也絕饒不了她,到時就是皇上為她求情也沒用!」

  「現在就去東晟宮。」辛玥凝一心想著揭穿青楓,一刻也等不了,拉著水芯匆匆趕往東晟宮。主子是認定青楓肚子裡的孩子早就沒有了,水芯倒覺得孩子應該還是在的,她現在比較關心的是,青楓那孩子,還保不保得住,若是保不住,那背後護著她的人,該心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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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my130732 於 2013-10-20 12:56 PM 編輯

第七十六章 早產(下)

  曙川別院

  四名御醫輪番診脈,藥童候在一旁隨時等候差遣,宮女太監也站了一屋子,原就不算大的木屋裡擠滿了人,本該紛亂嘈雜的屋內此刻卻安靜的可怕,除了內室裡不時傳出的痛苦呻吟,各人就只聽見自己怦怦的心跳聲,只因屏風外,一道頎長的身影立在那裡。

  蕭雨和如意都只受了些輕傷,如意包紮好傷口後就進去陪著青楓,蕭雨卻沒有進入,只是站在大門邊上,遠遠的看著立在屏風外面無表情的燕弘添,他看起來冷靜深沉,早沒有了剛回到木屋時的慌亂與暴躁,幽深冷暗的黑眸一直微眯著,誰也不敢去窺視那黑眸中的神色,生怕一個不小心驚擾了他,下一刻便是身首異處。

  「如何?」

  低沉的聲音在安靜的木屋內忽然響起,每個人都嚇了一跳,內室裡的四名御醫皆是一抖。

  清妃娘娘的病情一點也不複雜,幾人來來回回的診脈,只不過是因為不知如何向皇上言明,四人對看一眼,最後日光都落到王智楊身上,王智楊暗自叫苦,誰讓他是皇上御用御醫,也是他們幾個中醫術最好的,這時候自然是由他去向皇上說明情況。

  深吸了一口氣,王智楊快步走出屏風,硬著頭皮據實回道:「回皇上,清妃娘娘從樓梯上摔下來,受到極大的驚嚇,而且腹部又多次被擠壓碰撞,胎膜已破,不能等待足月生產了,唯有……催生。」

  「催生?」燕弘添的眉漸漸地聚攏在一起,聲音更低了幾分,驚得王智楊全身發麻,心裡叫苦不迭,趕緊解釋道:「此刻若不催生,大人孩子都保不住,若是順利的話,也有可能母子均安的。」

  有可能?!迎上燕弘添冷厲的眼光,王智楊暗叫一聲糟,在皇上身邊多年,自然是懂得皇上的脾性的,但是早產是極危險的事,母子均安的少之又少,他自然也不敢打包票,王智楊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等著迎接燕弘添的怒火。

  王智楊等了許久,久到背脊都被汗打濕了,仍舊沒有聽到預期內的暴怒,王智楊稍稍抬眼,那雙明黃的靴子仍站在他面前,驚得他立刻低下頭,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啊!」內室裡一直低聲呻吟的女聲忽然大叫起來,那痛苦的叫聲瞬間打破一室壓抑懾人的氣氛,就連燕弘添都變了臉色,聲音也不如之前低沉,顯然煩躁起來:「穩婆呢?」

  兩名五十多歲的老婦人趕緊上前一步,顫聲回道:「奴婢在。」

  「啊——

  又一聲淒厲的叫聲響起,燕弘添眉頭緊皺,轉身進了內室。

  王智楊看到那雙明黃色的靴子大步朝內室走去,趕緊抬起頭,急道:「皇上……」話還沒來的急說,燕弘添已掀開床前帷幔。這可如何是好!婦人生子,別說是君王,就是普通人家,男子也是絕對不能看的,就連產房都不能靠近。要是因此沾上了晦氣,是要有血光之災的!

  王智楊還想要進去勸阻燕弘添,一雙素手攔在他的面前。「王御醫,這裡不是皇宮內苑,有些規矩能免則免了吧,此刻救人為重。」清潤的女聲很是輕柔,卻自有一番威懾之意,王智楊抬頭看去,是蕭雨。

  抬眼看向內室,裡面的人沒有一個敢多言的,罷了,皇上是真的動怒了,他也就只是一名小小御醫,現在都還只能跪在地上,有什麼資格去勸,只怕還未開口,就已經永遠開不了口了。

  「青楓……」燕弘添站在床前,盯著床上緊咬雙唇,仍是止不住痛叫出聲的女子,她的樣子比早上剛摔下山的時候還要糟,初冬的時節,汗卻打濕了衣襟和滿頭青絲,蒼白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雙唇咬得發白,甚至泛著淡淡的青灰顏色,唯一不變的,是那雙眼睛,圓睜著盯著床沿,不因疼痛而變得灰暗。

  側頭看見燕弘添就站在床前,青楓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使勁的拽著,也不管自己這麼做,是否冒犯龍顏天威,「燕弘添……孩子,孩子……

  娘娘竟然直呼皇上名諱!跪在一旁幫青楓拭汗的如意驚得手直發抖,稍稍抬眼看去,皇上的黑袍幾乎被娘娘拽下來,娘娘嘴裡還不停的叫著皇上的名字,如意趕緊低下頭不敢看燕弘添的臉色,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

  就在如意嚇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皇上居然半蹲下身子,握住娘娘的手,朗聲說道:「孩子沒事,御醫穩婆都在,你和孩子都不會有事!」

  皇上的聲音好大,大到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每個字都重重的砸進心裡。

  「真的?」疼痛早已模糊了青楓的眼,但那沉穩響亮的承諾,她也聽得很清楚。

  「真的。」

  因疼痛而生出的恐懼,在這一刻得到了安撫,她信他,也只能信他!

  放下心中的顧慮和恐懼,疼痛似乎來的更加兇猛,青楓只能無意識的呼痛。

  「都傻站著幹什麼!」燕弘添一聲低喝,僵在內室裡的人終於回過神來,御醫們趕緊拿出銀針,藥湯,準備催生,穩婆也急急的跑到床前。

  燕弘添沉默的站在床邊,那懾人的氣勢壓得眾人心顫神恍,其他幾名御醫滿眼求救的看著他,王智楊心一橫,走到燕弘添身後,說道:「皇上您還是到外面休息等候吧,臣等一定竭盡全力保娘娘母子均安!」

  「剛才朕對清妃說的話你們應該都聽得很清楚,君無戲言!」這次燕弘添倒是沒有為難他們,只留下一句話,便出了內室,朝著屋外走去。

  君無戲言!這……若是清妃娘娘或者孩子有一個人出事,就是他們讓皇上失信,那……他們就要拿命來填了!眾人俱驚,這次沒了燕弘添在場,屋裡暫態間騷動起來,卻沒有一個人敢怠慢,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讓床上的這位主子出事,因為沒有人願意陪葬。

  燕弘添出到院外,明薦早已等在那裡。

  「查到什麼?」

  「平臺上方確實有幾塊大塊的山石,不過近日無雨,土質也不稀鬆,山石看起來像是被人故意撬鬆,再用繩索捆綁固定,等待時機到了只要斬斷繩索,山石便會滾落下來。臣追上去的時候,早已經沒了人影,來人很是謹慎,除了鬆動的土和一些繩子捆綁後的小痕跡,什麼都沒有留下。」

  一君一臣,一深沉一桀驁,同樣的臉色陰沉。

  果然是有備而來,而且還是衝著青楓來的。時機也抓得剛剛很好,足夠讓所有人都沒有機會救她,看來這次來的人除了武功高強心思縝密之外,還對他們的喜好行蹤了若指掌,知道青楓喜愛作畫,也知道他喜美景,肯定會站在石凹處賞竹。

  「別院裡的近衛軍一點都沒有發現異常?」燕弘添的聲音是一貫的低沉,明薦的臉色一暗,單膝跪地,「臣失職。」

  蕭雨不敢踏入那方小院,手不自覺的緊了緊,心裡有些擔心明薦,今日之事若不是天災,那便是人禍,和那些御醫不一樣的是,今天不管青楓和孩子情況如何,明薦都已是失職了。

  正午的陽光照的兩人身上,絲毫未見暖意,沉冷的氣息籠罩著兩人。這時一名近衛軍小將從院外小跑進來,看清院內的兩人,小將也敏銳的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氣氛,不知要不要上前,蕭雨走過去,輕聲問道:「何事?」

  小將在蕭雨耳邊低語幾句,蕭雨柳眉微蹙,很快鬆開,對著小將擺擺手,轉身走向院內一站一跪的兩人,走到距他們身後兩三丈的地方蕭雨停了下來,說道:「皇上,太后、皇后娘娘駕到。」

  燕弘添抬眼看去,遠遠的已能看見一行人迤邐而來。

  「去查。」燕弘添只說了兩個字,並沒有降罪明薦,蕭雨暗自鬆了一口氣,明薦臉色卻比剛才更加冷了幾分。

  「是。」

  明薦剛出了院外,太后和皇后一行便到了,燕弘添顯然已疲于應付,心情不佳,但來人是樓素心,燕弘添還是迎了上去,低聲說道:「您怎麼來了?」

  「哀家聽說青楓摔下樓梯,特意過來看看,孩子怎麼樣?」樓素心一心只想著她的寶貝皇孫,辛玥凝開心的同時有些心酸,在他們眼中,最看重的還是皇家血脈,哪裡會去關心為他們孕育孩子的女人,所以說,她一定要保住儆兒的地位,只要有儆兒一天,誰也別想動她!

  燕弘添扶著樓素心進到屋內,回道:「御醫和穩婆都還在裡面。」

  「穩婆?」辛玥凝驚道:「要生了嗎?」

  像是為了回應她的話一般,一聲高過一聲的喊叫從內室傳來,這時四名御醫也都退出了內室,樓素心擔心的問道:「王御醫,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不是還沒足月嗎?」

  王智楊剛剛走出來,就迎上太后的質問,好在剛才催生很順利,王智楊懸著的心也歸位了些,沉穩的回道:「回太后,清妃娘娘肚子受了撞擊,等不到足月生產了,臣等剛才已經為娘娘施針催生,此刻穩婆正在接生,娘娘現在也安好,太后無需擔心。」說完,王智楊悄悄看了一眼燕弘添的神色,可惜看不出喜怒。

  這怎麼可能?青楓的孩子……不是已經……辛玥凝回頭看向身後的水芯,水芯輕輕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但她來此本就為了要揭發青楓早已流產的事實,現在竟是這樣的局面,她如何甘心?!辛玥凝盯著王智楊,厲聲喝道:「你確定孩子真的沒有什麼問題?這可是事關皇家血脈的大事!」

  王智楊心下莫名,卻不敢等閒視之,揚聲保證道:「下官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欺瞞太后。」

  辛玥凝本意是要質疑孩子是否還在,樓素心卻是想到了另一個方面,急道:「未足月就出生,孩子會不會有什麼問題?」皇上子嗣一向稀薄,好不容易有了個孩子,若是一出生就有問題,那該如果是好?

  王智楊斟酌再三,才小心謹慎的回道:「早產的孩子身體會比較虛弱,不過好生調理的話,和足月出生的孩子不會有什麼區別。」

  能調理得好就好,樓素心鬆了一口氣。辛玥凝仍不甘心,恨不得走進內室看個究竟,手腕上倏的一緊,水芯假意扶著她,實則卻是穩穩的拉住辛玥凝。

  一道嬰兒的啼哭聲劃破一室的躁動。

  「生了?!」樓素心滿心歡喜,不一會,穩婆用紅襖子抱著一個小娃娃走了出來,連聲說道:「恭喜皇上,恭喜太后,是位皇子!」

  皇子!樓素心立刻迎上前去,笑道:「快快,給哀家抱抱!」

  辛玥凝也上前一步,看向樓素心寶貝似的抱在懷裡的小肉團,小小的臉皺巴巴的,眼睛緊閉著,看起來沒什麼精神,辛玥凝心裡恨得牙癢癢,卻還不得不裝出一副欣喜的樣子。

  軟軟嫩嫩的嬌兒乖乖的躺在懷裡,樓素心喜歡的不得了,連聲說道:「謝天謝地!祖宗保佑啊!」皇上終於又有了一個兒子!

  一群人都圍在樓素心身旁,連聲恭賀,燕弘添卻沒有走過去看一眼自己新生的兒子,只低聲問了穩婆一句:「她怎麼樣?」

  穩婆輕聲回道:「皇上放心,清妃娘娘只是太過疲累,暈了過去,並沒什麼大礙,好生休養幾日便會好的。」說完趕緊側過身子,讓出路來,誰知皇上並沒有進內室看望清妃娘娘,穩婆心下納悶,娘娘生產之前,皇上那副著急上火的樣子,任誰都看得出皇上對娘娘的寵愛和憐惜,現在怎麼這般冷淡?就連那新生的嬌兒,也不見他多看兩眼。

  滿足的將小娃娃抱在懷裡,樓素心揚聲說道:「好了好了,都沒事就好了,青楓這個樣子怕是也照顧不了孩子,這裡又這般簡陋,皇子哀家就先帶回宮了。」

  「不行。」

  燕弘添的聲音一如往常平靜低沉,樓素心和辛玥凝皆是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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