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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坐酌泠泠水 -【良田千頃】《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15 AM     標題: 坐酌泠泠水 -【良田千頃】《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4-8 12:12 AM 編輯

【書名】:良田千頃

【作者】:坐酌泠泠水

【內容簡介】:

  隨身帶田,田邊有泉;種菜種花,養魚養蝦;朝納靈氣,夕品清茶。

  淡定睿智女主,創業致富,只為在大唐盛世過上「良夫山泉有點田」的悠然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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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17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11:05 AM 編輯

  第一章 初來唐朝
  
  江凌靠坐在床上,透過大開的房門望向外面的天空。這古代的天空還真是乾淨,雖然是農曆四月,天空卻湛藍如洗,雲朵也如絲絮一般潔白。天空下是黛瓦白牆,靠牆的一角探出一株紅艷艷的薔薇花來。
  
  飛簷起翹的屋角,床邊捧著一本書穿著古裝的小男孩,提醒著江凌,這是古代!
  
  江凌一向清冷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當厭倦了原有人生,穿越之旅,或許也不錯。
  
  「凌兒,來,吃點東西。」一個三十多歲容貌秀麗的婦人端著碗走了進來。
  
  「娘,您坐。」坐在江凌床前的江濤,聞著香噴噴的雞粥的味道,禁不住嚥了一下口水,站起來把凳子讓給了母親。
  
  李青荷內疚地看了兒子一眼,坐到床前來,摸了摸江凌的額頭,欣慰地笑了笑,舀了一勺粥,慢慢吹涼,餵進江凌的嘴裡。
  
  這粥是李青荷精心熬製的——將雞燉得酥爛,把浮油撇去,再加米慢慢熬煮,既滋補又好克化,味道也極鮮美。
  
  吃著濃香糯滑的雞粥,江凌抬起眼,看到李青荷滿眼的疼愛,再轉臉見到十歲的江濤雖然垂涎欲滴,但仍不吵不鬧、關切地看著自己,她吃了半碗粥便搖搖頭:「我吃不下這麼多。」
  
  李青荷哪裡不知她在想什麼,拍拍江凌的手,笑道:「傻孩子,你多吃些東西,快點好起來,娘和弟弟比吃山珍海味都開心。」
  
  「是啊,姐姐。你多多吃東西,病才能好得快。」江濤眨巴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像個小大人似的安慰她。
  
  江凌忽然覺得鼻子有些酸酸的,一種可疑的液體出現在眼眶裡,暖暖的感覺湧動在她心頭。
  
  這就感動了?這位唐朝小姑娘還真是多愁善感啊!江凌抑制著心頭莫名其妙的感情,巴眨著眼睛想把眼眶裡的液體逼回去,卻沒想到倒把眼淚給眨巴了出來。
  
  「傻丫頭,哭什麼?等你好了,娘多做些繡品,咱們的日子會慢慢好起來的。」李青荷掏出手帕,輕輕拭去江凌臉上的淚水。
  
  「等我長大了,賺好多好多錢,給姐姐買很多很多好吃的,姐姐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江濤站起來,揮舞了一下胳膊,清澈透亮的眼睛裡尤其認真。
  
  這幼稚的言行讓江凌笑了起來,她吸了吸鼻子,順從地把碗裡的粥都吃了下去。
  
  看女兒胃口這麼好,李青荷眼裡全是歡喜,喜笑顏開道:「今天一天都不怎麼咳,燒也退了,胃口又這麼好,看來這病真的好了。等一會兒娘再去給你抓兩劑藥,鞏固鞏固,也好得徹底一些。」
  
  「已經好了,不用再吃藥了。」江凌搖搖頭。昨天她穿越到這小姑娘身上,經過一天一夜的調息,這身體就已好了大半,可見並不是那藥起的作用。她相信,只要她再調息一兩天,這身體就可以完全好了。
  
  況且,從這小姑娘的記憶裡得知,這個家為了給江凌的父親看病和辦喪事,已把鋪子、田產和積蓄都花光了;接著江凌大病,李青荷又把城裡的宅子和她們的衣服首飾都賣光了,奴僕也遣散了。如今,他們家就只剩了這個棲身的小院子。如果這藥再吃下去,估計這個破舊的小院也要被賣掉了。她可不想一到這唐朝就露宿街頭。
  
  她看李青荷還想再勸,開口道:「您不用再說了,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那藥就是買回來我也是不吃的。再說,您把裌衣都當掉了,家裡估計也沒錢抓藥了吧?」
  
  聽了這話,李青荷驚異地看著江凌。這孩子病了一場,不但變得像大人一樣操心懂事了;而且,她整個人像是經過了蛻變,破蛹重生了——剛才那一瞬間流露出來的淡淡威嚴,竟是久居高位的人才有的氣質——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這種感覺,讓李青荷覺得既熟悉又陌生,彷彿那個人……
  
  李青荷緊咬著嘴唇,好半天,這才伸出手撫摸著江凌的臉,嘴裡喃喃道:「凌兒,凌兒……你長大了,你真的長大了。」晶瑩的眼淚奪眶而出,一滴滴地落在她的衣襟上。
  
  江凌不太習慣這種親暱的動作,下意識地想要避開,但小姑娘融合在她靈魂裡的情感卻生生止住了她。看到李青荷落淚,她暗歎一聲,正要開口安慰幾句,外面的院門處卻傳來敲門的聲音。
  
  李青荷掏出手帕抹去腮邊的眼淚,站起來整了整衣服,又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這才走出去問道:「誰啊?」
  
  「嫂嫂,是我。」一個男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李青荷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伸手拔下門栓,把門打了開來。
  
  「嫂嫂。」
  
  「你怎麼來了?」李青荷的聲音有些清冷。
  
  「我來看看你們。凌兒好些了嗎?」那男子的聲音裡似乎有些討好的意味。
  
  李青荷輕歎一聲,聲音和緩了一些:「好很多了,請進吧。」
  
  江凌聽著這對話,抬起眼看著從門外進來的江文緒,見這位叔叔三十多歲年紀,相貌俊朗,身上穿著綢緞衣服,看樣子倒也斯文儒雅。
  
  江濤見江文緒進來,站起身來喚了一聲:「叔叔。」
  
  「濤兒。」江文緒拍拍江濤的肩膀,看著侄兒身上的粗布衣服和這屋裡破舊的擺設,眼睛裡閃過一絲黯淡。他輕歎一聲,轉過身來走到床前看著江凌,笑問:「凌兒,你感覺怎樣了?」
  
  「好多了,多謝記掛。」江凌禮貌地點點頭,腦子裡搜尋著關於這位叔叔的記憶。
  
  「那就好。」江文緒看到江凌臉色氣色似乎不錯,舒了一口氣,從懷裡掏出錢來,遞給江濤,對李青荷道:「嫂嫂,文緒不才,這是私藏下的半貫錢,她不知道的,你拿著給凌兒抓藥吧。」
  
  李青荷愣了一下,隨即擺擺手,原來冷淡的臉上溫和了許多:「不必了,我尚能支撐,多謝好意,還請二弟把錢收回去。」
  
  江濤聽了母親這話,連忙退了一步,不去接江文緒手中的錢。
  
  江文緒把錢放在桌子上,道:「嫂嫂你不要再推辭了。兄長去世,家遭大變,文緒一直未能幫上你們,甚是羞愧。如今你們都落到這般田地了,我再不伸手,以後有何顏面去見地下的兄長?」
  
  「二弟不必多說,這錢我們是萬不能要的,還請收好。」李青荷聽了這話,卻不為所動,神情極為堅定。說到這裡,她的臉上又一冷:「再說,前段時間你送來的半貫錢我們還沒還呢。請弟妹寬限一些日子,我們自會還上。」
  
  江文緒臉上露出一抹苦澀:「嫂嫂如此,是在責怪文緒無能麼?」
  
  李青荷淡淡一笑:「不敢。」
  
  江凌此時忽然感覺外面有人,高聲叫道:「誰在外面?」
  
  大家一愣,一齊向門外看去。
  
  「咯咯咯……」一陣笑聲響起,只見一個三十多歲穿著綾羅綢緞的女人扶著一個丫環的手從門外進來。這女人比較豐腴,五官和氣質雖然比不上李青荷,但也有幾分姿色。她花枝亂顫地笑了幾聲,打量了一下屋子,眼裡全是興災樂禍,看向李青荷道:「嫂嫂,這半貫錢可是文緒的私房錢呢,既然人家要給,嫂嫂你就拿著嘛!免得人家日夜惦記,早晚牽掛。那個心肝啊,可疼著呢!」
  
  李青荷見那女人進來,臉色便沉了下去;待聽了她這話,冷冷地看了那張流芳一眼,卻不理她,轉臉對江文緒道:「還請二弟帶著你的錢和你家婆娘趕緊走。」
  
  江文緒一看他媳婦張流芳進來就已臉色大變,早已飛快地把錢揣回懷裡。這時聽到李青荷的話,訕訕地走到張流芳身邊拉了拉她的衣袖。
  
  張流芳把衣袖一扯,臉色驟變,指著江文緒的鼻子怒喝道:「好你個江文緒,漲本事了啊!知道藏私房錢來討好女人了啊!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齷齪心思,看著你這寡婦嫂子漂亮,就想來勾三搭四了,是吧?你當老娘我是什麼人?你當我張家是好欺負的麼?」
  
  「夫、夫人……」江文緒素來怕家中這隻母老虎,本來見她進來臉色就變得蒼白。這會兒見她毫不顧及體面的將一盆髒水往自己和嫂子身上潑,他的臉頓時漲得通紅,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江張氏,你不要太過份!」李青荷走到她面前,冷冷地看著她,「你自己骯髒,不要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骯髒。你馬上給我出去,不要弄髒了我的地方。」
  
  「得了吧你。你以為你清高、你了不起,不過是一個婢女出身的繼室,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麼名門閨秀,成日端著架子,不過是糊弄那死去的江家老大……」
  
  「你……你……」聽到張流芳這樣毫無尊重地提起亡夫,李青荷的臉變得蒼白,指著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說到你的痛處了?以前有人護著你,就自以為自己是江家大夫人,一付清高模樣,還吟詩作畫,我呸!告訴你,老娘就看不慣你那樣。」
  
  李青荷一向貞靜,何時跟人如何爭吵過,此時被張流芳氣得渾身發顫,卻說不出話來。
  
  「滾!」驟然的一聲怒喝,聲音雖低卻透著無盡的威嚴和寒意,把屋裡的幾個人都嚇了一跳。
  
  大家順著聲音看去,只見江凌靠坐在床頭,看向張流芳的眼睛裡閃著凜利的寒光。
  
    

  第二章 會武功?
  
  張流芳被這眼神看得心裡發虛,但江凌不過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以往也不見如何厲害,張流芳倒也不是很怕她,轉過身來指著江凌罵道:「好啊,你……」
  
  「我叫你滾,聽見沒有?」江凌臉上一沉,眼裡的寒意更甚。張流芳被她這一瞪,只覺心臟猛的一緊,不自覺地就住了嘴。
  
  「走吧,回家。」張文緒本來想來幫嫂嫂一把,現在被咱家婆娘這麼一鬧,他只覺羞愧難當,壯著膽子又上來扯了扯張流芳的袖子,低聲勸道。
  
  張流芳回過神來,心下一陣惱怒。她撒沷放刁一輩子,今兒還真是八十歲老娘倒繃孩兒——倒給一個十四歲的小孩子嚇住了。不過心裡終是有些陰影,她轉移目標,指著李青荷的鼻子罵道:「看看我們家孩子給你教成什麼樣了……」
  
  「啪」的一聲,一個耳光閃過,她的臉上頓時顯出了五個不大的手指印。
  
  張流芳捂著火辣辣的臉,愣愣地看向剛才黑暗閃過的方向。只見江凌已經靠回了床頭,正掏出手帕擦著手,一臉的嫌惡表情,其他人都驚愕地望著她。顯然,剛才那一耳光是江凌打的。
  
  「好你個小兔崽子,你敢打老娘?老娘跟你拼了。」張流芳被這一打,心裡的火氣「噌噌」直往上冒,不管不顧地衝到床前,舉著巴掌就要扇回去。卻不料她還沒挨邊,就被江凌「啪啪啪」反覆幾個耳光,扇得她的胖臉上頓時成了豬頭。等她頭暈眼花地回過神來睜開眼,卻發現江凌她又坐了回去,冷冷地盯著她。
  
  張流芳這一回終於心裡發毛了——她明明地站在床尾外側,離江凌足有兩米多的距離,大病初癒的江凌,隔得那麼遠,卻在瞬間扇了她幾個耳光。
  
  「打人啦,打人啦,小輩打長輩了……」這回張流芳可不敢往江凌面前湊了,她乾脆往地下一坐,開始呼天搶地起來。
  
  江凌下了床,走到張流芳面前站定。
  
  「你……你……你要幹什麼?」張流芳警惕地用手肘護住自己,色厲內荏地伸出一隻胖手:「你要再敢打老娘,老娘……」
  
  「啪」的一聲,又是一個耳光過來,速度之快,又豈是她能護得住的。江凌眼睛一瞇,森然道:「像你這樣的人渣、垃圾、蠢婆娘,本姑娘賞你耳光,那是看得起你。你要再不滾,本姑娘不介意再賞你幾下。」
  
  「你、你、你想怎樣?」看到江凌滿眼的冷意,以及身上猛然間釋放出來的逼得人喘不上氣來的壓力,張流芳額上冒出了汗。她見江凌逼近一步,慌忙連滾帶爬的出了門,卻不料一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下,「通」地一聲摔了一跤。
  
  「死丫頭,不想活了?」這一跤把張流芳摔得又疼痛又羞惱,氣極敗壞地把火發到丫環身上。
  
  跟著張流芳來的那個丫環早已嚇呆了,此時被張流芳這一喝,這才清醒過來,趕緊上前把張流芳扶起來。
  
  江文緒也連忙過去:「夫人,夫人你沒事吧?」
  
  「滾開!」張流芳一把將江文緒推開,氣乎乎地爬起來,揉了揉被門框撞疼的胳膊,抬起頭來狠狠地瞪了江文緒一眼,卻不敢看江凌,也不敢再說話,轉身快步出了院門。張文緒也趕緊跟著出去。
  
  看著平時強悍無比的母老虎被江凌幾個巴掌打得落荒而逃,李青荷站在那裡愣了半天神,這才回過頭來驚疑地看著江凌。
  
  這還是她一向文靜懂事的女兒嗎?她什麼時候懂武功了?
  
  江濤卻不想那麼多。姐姐一出手,就把那個可惡的婆娘打跑了,他簡直是崇拜到了極點,滿眼冒著星星看向江凌:「姐姐你剛才那是什麼功夫?怎麼我眼睛一花你就到嬸嬸面前了?真是太厲害了,姐姐你教教我吧。」
  
  看到江濤圓圓的臉上興奮得通紅,兩隻眼睛亮晶晶的全是渴望,江凌心裡溢滿了疼愛,笑著拍拍他的手:「好,等姐姐病好了就教你。」她看了李青荷一眼,對江濤道,「小濤,你到廚房去打一盆水來給姐姐洗手好嗎?剛才那女人的臉把姐姐的手都打髒了。」
  
  「好的。那姐姐你等一等,我去給你燒一點熱水,馬上就好。」能被厲害的姐姐當大人一樣使喚,江濤無尚榮幸地飛奔出了門。
  
  看江濤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江凌這才重新上了床,靠坐在床上,一臉的平靜,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凌兒,你……你就沒話跟娘說嗎?」李青荷望向江凌,眼裡的期盼讓她的眼眸變得極亮。
  
  如果李青荷不問,江凌自也懶得解釋;現在既然問了,她便把心裡想好的言辭拿出來:「我的武功是一個神秘人教的。從我六歲開始,有一個人每天晚上都到我房裡來教我練功,丫頭們都被他點了睡穴,所以她們都不知道。不過父親去世後,那人就再沒來過。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是哪個門派的,我只知道,他的功夫很厲害。」
  
  「什麼?你說的是真的?」李青荷聽了這話,滿臉驚喜地撲到床前來抓住江凌的胳膊,激動地問:「真的有人來教你武功?」
  
  「嗯。」江凌點點頭,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李青荷——她這反應,有些奇怪。
  
  「他說沒說是誰派來的?他有沒有說是來保護你的?」李青荷的眼淚迷糊了雙眼,卻仍睜大著眼睛希翼地看著江凌,似乎害怕抹眼淚的功夫就錯過了江凌的點頭。
  
  「沒有。」江凌清晰地吐出這兩個字後,看到李青荷的眼神黯了下去,似乎極為失望的樣子,她的心念一動,眼裡閃過一絲疑惑。
  
  雖然有些不忍心,但江凌還是繼續把那盆冷水給李青荷澆下去:「那個高人,只是說有一天在外面遇見我,看我資質不錯,所以傳我武功。至於其他的,什麼也沒說。」
  
  「只是這樣?」李青荷似乎極為失望,放開了抓著江凌的手,眼睛有些失神地望著江凌的臉,胸口起伏得厲害,看得出她心裡的波瀾仍未平息。呆愣了一會兒,眼淚忽然像決堤一般洶湧出來,她似乎害怕自己會哭出聲來,緊緊地咬住嘴唇,急急轉過身掩著嘴衝出門去。
  
  聽著隔壁傳來的壓抑的哭聲,江凌皺著眉頭搜尋了一下原身的記憶,卻發現在記憶裡,這李青荷雖是婢女出身,但她卻極有才華,琴棋書畫、女紅、廚藝無一不精,嫁給江凌的父親江文繪作了繼室,又育有他倆姐弟,在這個家未敗落以前,她在家裡的地位也是極尊崇的,夫妻感情也算不錯,十多年來家裡也平靜幸福。也正因如此,那張流芳自以為出身名門卻處處不如李青荷,這才心懷不忿,趁著現在這個家落了難,她便想藉機奚落嘲諷李青荷,以出一口心頭的惡氣。
  
  十幾年來一直平順、生活在深閨很少與人交往的李青荷,為何聽到有人傳授自己武功就激動萬分?可一聽傳授者沒啥來歷,她為何又哭得這樣傷心?
  
  莫非,她有什麼秘密或難言之隱?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19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11:05 AM 編輯

  第三章 隨身空間
  
  江凌在原身的記憶裡找不到答案,便丟下不再想它。把枕頭放好,她慢慢地躺回了床上。
  
  剛才強撐著扇了那女人幾巴掌,她這大病未癒的身體,還真有些吃不消。不過,好歹關鍵時刻它沒掉鏈子,還能聽自己使喚達到目的,雖然,那效果比起以前自己那身體,真是差得太遠了。
  
  看來得勤奮練功才行,否則,連一隻像張流芳那樣的蒼蠅都能欺到她頭上來。嗯,還得賺些錢養家。
  
  江凌平躺到床上,靜下心來,閉上眼睛呼吸吐納,去感受丹田里那一股熱流。
  
  「姐……」江濤端著一盆水從外面進來,見江凌閉著眼睛,悄悄地把水放在床前,將布巾浸濕擰乾,把她露在被子外面的兩隻手都輕輕擦了一遍,這才端著水盆出去,還不忘順手把門給帶上。
  
  聽到輕輕的關門聲,江凌睜開眼,盯著藍底白花的蚊帳發呆。
  
  剛才心底裡湧動的暖暖的感動,這種感覺她在現代時似乎沒感受過。雖然她家有權又有錢,可親情這東西,那個家裡卻是沒有。
  
  「娘,你怎麼了?」院子裡江濤的聲音傳來。
  
  「娘沒事,只是想起你爹,傷心了。」李青荷的聲音略有些沙啞。
  
  「是嬸嬸讓您傷心了吧?娘您別難過,我會讓娘和姐姐過上像以前一樣的日子的。」江濤的聲音很堅定。
  
  李青荷道:「家裡有娘呢。只要你有這志氣,好好唸書就行。」還沒等江濤開口,她又喝道,「不許再說不唸書的話。」
  
  「不說就不說。」江濤嘟噥著,走進隔壁房裡去了。
  
  古代木結構的房子一點兒都不隔音。屋裡的江凌聽著外面的動靜,盯著帳頂眨巴了一下眼睛,緩緩閉上眼,引導著一呼一吸慢慢變得綿長。
  
  內家吐納功她前世練了二十幾年,再加上這小姑娘的心境極為純淨,所以不一會兒,江凌就身靜、心靜、意靜,很快達到心息相依,雜念全無的境界。
  
  咦,這是什麼?
  
  氣行至胸前,江凌忽然進入到一個空間,只見這空間像天地剛開時的混沌模樣,空中有一束亮光照進來,可以看見空中青霧繚繞;地下是濕潤的泥土,上面還長了些野草,綠油油的極為喜人;草地的旁邊,還有一口塘,塘裡的水清澈見底,不過並沒見裡面有魚蝦;而空間的四壁側是灰濛濛的,江凌用手摸了摸,感覺像牆壁一樣堅硬,只是手感溫溫的讓人很舒服。
  
  這是到底是什麼地方?
  
  驟然到了這麼一個地方,饒是江凌穿越了一回,她的心裡還是有些害怕。她打量著空間,又伸出手來四處摸索著牆壁,希望能夠找到出去的路。
  
  「出去」之念一起,她只覺眼睛一亮,熟悉的藍花白底蚊帳猛地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又回到了唐朝小院的床上。
  
  江凌愣了好一會兒,下意識地摸向胸前,手卻碰到了一個東西。她拿起來一看,卻是一個木牌。這木牌兩指大小,上面既無花紋,也無字符,四邊也不規整方正,像是人隨手從木頭上削下來一般,不過是在上面打了個洞繫繩而已。
  
  是這木牌的緣故嗎?
  
  江凌又試了試,不禁心中大喜!她發現只要她的意念一起,就能自由進出那個地方。
  
  看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異能空間了。
  
  不過,這木牌是什麼時候掛在她脖子上的呢?怎麼原身的記憶裡沒有任何印象?
  
  感覺到空間裡靈氣極盛,江凌乾脆進到空間裡去練功。幸好在空間裡,只要她想,就能看得見聽得到外面的動靜,倒也不怕李青荷他們發現她並不在床上。
  
  直到聽見廚房裡傳來「咚咚」劈柴的聲間,江凌才從空間裡出來。感覺到內氣充足,精神飽滿,原來身體那種虛軟無力的感覺一掃而空,江凌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欣喜。她翻身下床,穩穩地站在了地上,拿起床頭的外衣穿上,慢慢邁開步子,打開門出去。
  
  炊煙裊裊,廚房裡傳來一陣飯菜的香味,聽著江濤和李青荷低低的說話聲,江凌的心裡又湧上了那股熟悉的暖流。
  
  這就是家的感覺麼?這就是親人間的溫暖麼?
  
  前世缺少關愛的江凌,再一次被這原身這種感動所融化了,鼻子又酸酸脹脹地難受起來。她深吸一口氣,看向了院中的植物。
  
  這院子的面積不算小,大約了三四百平方米,院裡除了一口井,兩棵樹,其他的地方都用石頭砌起來,圍成花圃的模樣。只是因為缺少打理,花圃裡雜草叢生。
  
  這個小院,印象中是江凌的父親江文繪買來畫畫的地方。據說,附近的風景不錯。
  
  那個異能空間,既然能長野草,那也一定能種植物吧?江凌惦記著異能空間,走到院子裡,連根帶須地扯了一株不知名的野菜,看廚房裡那母子倆沒發現她,又悄悄回到房裡,把門關上,這才進到空間裡,把一塊地方的野草拔掉,將野菜種了下去。想了想,她又從空間出來,拿了一個碗復再進去,從池塘裡舀了兩碗水把野菜澆了。
  
  希望這是一個洞天福地,能讓植物長得又快又好又美味啊!
  
  江凌心裡祈禱著。為了對比效果,她還用手掌作了個記號,記下了這株野菜的大小高矮。
  
  「該吃晚飯了,不知你姐醒了沒有,你去看一看。動作輕一點,別吵醒她。」院子裡傳來了李青荷的聲音。江凌聽了這話,趕緊從空間裡出來。
  
  「嗯,放心吧,我會輕手輕腳的。」江濤笑嘻嘻地應著,跑了過來,輕輕地推門進來,看到江凌正坐在床上,身上的衣服穿得整整齊齊,歡喜道:「姐姐,您醒了?怎麼起來了?快躺下。」
  
  「呵,沒關係,我現在好多了,不用一天到晚躺著了。」江凌站了起來。
  
  「娘,姐姐起來了。」江濤連忙上去扶她,一面大聲給母親報喜。
  
  「凌兒,你怎麼起來了?」李青荷早已聽到房裡的說話聲,知道江凌醒著,端了一碗雞肉粥進來。這會看到江凌站在床前,她責怪地看了女兒一眼,不過眼裡全是喜悅。
  
  「我真沒事了,不信我走給你們看。」融合了唐朝小姑娘性格的江凌,此刻也活潑起來,把江濤的手推開,走了幾步。雖然剛才種菜的那一番折騰,讓她這大病初癒的身體又開始出現乏力的現象,不過走這幾步路,還是很穩當的。
  
  「姐姐,您真的好了?太好了。」江濤高興地拍了一下手,圓圓的臉上露出一個酒窩。
  
  「娘,我都好了你怎麼還哭?」江凌轉眼看到李青荷眼眶發紅,不禁嗔怪道。
  
  「不哭,不哭,娘是高興的。」李青荷擦了一下眼睛,走過來把江凌扶回床上去,「雖然能走了,但也不宜太勞累,身體還得慢慢調養,急不來的。來,喝粥。」
  
  「娘,我脖子上的這塊木牌是哪裡來的?」江凌吃了幾口粥,開口問道。
  


  第四章 溫暖的親情
  
  「你那時病得大夫都搖頭了,結果來了個和尚,給了你這塊木牌,說能救你一命。開始我還不信,沒想到你戴上後,身體果然一天天好起來了。真是佛祖保佑啊!」
  
  「那和尚呢?」
  
  「不知道去哪兒了。」李青荷搖搖頭,「那是一個遊方和尚,你病好後我想去感謝他,可怎麼也找不著了。不過那和尚囑咐過了,這木牌你可不能取下來,它能保你長命百歲、無病無災。」
  
  等李青荷和江濤吃過晚飯洗了澡,天就慢慢黑了下來。這段時間要照顧江凌,李青荷一直睡在江凌房裡的竹榻上。江凌這會兒有了秘密,自然不願李青荷再睡在這裡,好說歹說撒嬌作保證,終於讓李青荷到隔壁的房間去睡了。
  
  看到李青荷不放心地關上門出去,江凌輕輕地呼了一口氣。上輩子活了二十五年,她還真沒撒過嬌。父母因家族的需要而結合,成日在外面為錢權忙碌,回家也相對冷冰冰,便是對女兒也沒個笑臉,不要說撒嬌,就是笑江凌上輩子都很少笑。
  
  古代的這個家雖然貧困窘迫,可它的溫暖卻讓江凌眷戀。
  
  惦記著空間裡種的那株野菜,江凌把燈吹滅,意念一閃便進到了空間裡。
  
  啊,不過是兩三個時辰,那株野菜竟然比原來大了一圈,也高了一大截!
  
  看來,這裡確實是洞天福地啊!江凌高興得合不攏嘴,心裡也安穩了不少。她在現代雖然拿了兩個碩士學位,精通幾門外語,會彈鋼琴會畫油畫,可來到這古代,這些竟然全無用處。
  
  現在,她有了這個異能空間,不敢說發家致富,至少一家人不會挨餓了。不過,這空間只有十平方米大小,池塘就佔了小半,就算種東西能速成,收穫也不大。
  
  能再大點就好了!江凌惋惜地歎了一口氣,拿出事先帶進來的一塊布,墊坐到草地上,開始練功。
  
  頭上的那一束光,如太陽一般照射到江凌身上,使得她週身暖洋洋的。四周的靈氣縈繞在她周圍,不一會兒,江凌就沉入忘我境界。
  
  等江凌從空間裡出來的時候,發現窗外隱隱有燈光傳來。她看了看天,發現已月至中天,估計也有十一、二點鐘了。這麼晚了,還有誰沒睡?
  
  江凌開門出去,卻發現燈光是從李青荷的房裡照射出來的。李青荷的影子透過燈光映在窗戶上,手裡拿著針線來來回回、起起落落。
  
  江凌走過去敲了敲門:「娘,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李青荷放下手中的東西,走過來開了房,責怪道:「你怎麼不睡覺?這病才好點,怎麼就不知道愛惜自己?」
  
  「我已經睡了一覺醒來了。」江凌撒了個謊,看了看屋裡桌上的東西,「您縫什麼東西縫這麼晚?」
  
  李青荷笑了笑:「娘趕一件繡品,明天好拿去賣。」
  
  「娘……」江凌看著她疲倦的臉,心裡的感動又氾濫開來,關心的話脫口而出,「熬壞了身體,不值得,還是早些睡吧。」
  
  「好。」李青荷疼愛地伸出手來摸了摸江凌的臉,「你也趕緊回去睡吧。」
  
  「嗯。」江凌這回沒有一絲避開的想法,感受著李青荷略略粗糙的手,衝著她笑了一下,「您睡吧,我回了。」
  
  心裡帶著一股暖暖的感覺,江凌一夜好眠。第二天睜開眼時,天已大亮了。掠過樹葉「沙沙」作響的空氣,帶著清新從半開的窗戶吹拂進來,屋簷下的麻雀嘰嘰喳喳地撲騰著翅膀不停地歡唱,江濤的房間裡隱隱地傳來讀書聲,院裡井邊傳來李青荷打水的聲音。
  
  江凌的臉上不自覺地浮上一抹微笑,心裡是無比的寧靜與歡暢,身體也比昨日感覺更好了。她穿上衣服開門出去,神采奕奕地對李青荷打了聲招呼:「娘,早。」
  
  李青荷看著女兒小臉上恢復了紅潤,精神也極好,眼裡滿是歡喜:「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睡了很多了。倒是您,昨晚那麼晚才睡,現在又起這麼早,身體怎麼受得了?」江凌嬌嗔道。這種話,放在上輩子,打死她都說不出來,可現在她卻說得極為自然,叫「娘」更是叫得極為順口。
  
  「娘沒事。小孩子要多睡些,大人無所謂。」李青荷提起了水桶,「早餐做好了,你快洗漱吧。鍋裡有熱水。」
  
  早餐吃的是稀飯。李青荷給江凌和江濤每人加了一個雞蛋,她自己則就著幾根鹹菜匆匆吃了一碗白稀飯,就到房裡拿出一個包袱,對姐弟倆道:「娘去賣繡品,你們在家裡好好呆著,把門栓上,別人來叫門別開。濤兒把那段文背熟後,再臨十張大字。凌兒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叫弟弟幫你做。」
  
  「放心吧娘,我會照顧好姐姐的。」江凌還沒開口,江濤就搶著答道。
  
  「娘,您賣了繡品買些菜秧或菜種子回來,我們在院裡種些菜吧,這樣也省些買菜的錢。」江凌看李青荷開了院門就要出去,忙叫道。
  
  「種菜?」李青荷一愣,臉上有些愧色,「娘從沒種過菜……」
  
  「應該就是把菜種到土裡,然後定期澆水就可以了吧?」江凌更沒種過。不過在信息撲天蓋地的現代,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路。況且,她上輩子用花盆養過花,估計跟那兒也差不多吧,「您買菜秧或種子的時候,跟賣家聊聊,問問他們是怎麼種的,應該不是很難。」
  
  「哎,也是。」李青荷點點頭,「那我走了。」
  
  「早去早回。」
  
  「注意安全。」
  
  姐弟倆同時說道,說完兩人都笑了起來。
  
  江濤把門栓上,便回房唸書去了。已逝的父親江文繪原來就是一個才子,他在世時,江濤都是由他親自教導;他去世後,李青荷就把江濤送到了一個學堂唸書;後來江凌生病用錢,家裡賣了房搬了家,江濤就沒了著落,只得在家自習。
  
  看江濤進了房,江凌走到江濤看不見的角落,練了一趟拳。然後找了一把鋤頭,準備把院子裡的土鋤松,再用手把草一棵棵拔淨。
  
  這是陽春三月,昨晚似乎下過一聲小雨,這院子在兩三個月前也有人松土,所以地裡的泥土鬆鬆的。江凌拿著鋤頭姿勢雖然有些笨拙,身體也有些無力,但一鋤頭下去就帶起一大塊泥土,倒也很有成就感。泥土帶著青草的清新氣息撲面而來,讓江凌的心裡有一種很輕鬆的感覺。
  
  「姐,你幹什麼呢?」江凌這才鋤了幾鋤,江濤就聽到動靜跑了出來。
  
  「你唸書怎麼這麼不專心?趕緊回房去,這裡的事不用你管。」江凌在現代就是個獨女,至於父母在外面有沒有私生子她就不知道了。這會兒有個可愛的小正太當弟弟,她覺得異常新鮮,端起姐姐的架子就喝斥起來。你別說,感覺還挺不錯。
  
  「姐,你的病才剛好呢,怎麼能勞累?娘讓我背那段書我已經背熟了,這地就讓我來鋤吧。」江濤以前也是個被人伺候的小少爺,這會兒看江凌鋤地,覺得特別新鮮,手癢癢的也想鋤幾下。
  
  「行,那你來吧。」江凌看他那興奮渴望的樣兒,覺得好笑,把鋤頭遞給他,自己則搬了張小凳子坐在旁邊指揮。她這小身體,大病初癒,還真不太經得起折騰。
  
  姐弟齊心,其利斷金。一個時辰後,草就全部拔光了。薔薇花除了牆角的一株,其餘的江凌也全部拔掉了。姐弟倆的手雖然都起了泡,火辣辣的痛,但看到自己的勞動成果,卻都很高興。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20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11:06 AM 編輯

  第五章 半貫錢債
  
  「行了,你洗洗手趕緊回房寫字吧,一會兒娘回來看你沒寫字,可要生氣了。」江凌看差不多了,就趕江濤走。
  
  「哦。」江濤應了一聲,剛把鋤頭遞給江凌,就聽到院門處有人拍門。
  
  「娘回來了。」江濤嚇了一跳,趕緊溜回房去。
  
  「誰啊?」記起李青荷的囑咐,江凌走到院門口謹慎地問了一聲。
  
  「是我。你們的娘被馬車撞了,趕緊開門。」一個陌生的女聲響起。
  
  「什麼?」江濤一聽這話,趕緊飛跑回來,伸手就想去開門。
  
  江凌卻攔住他,沉聲問道:「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娘被撞了?她現在在哪裡?」
  
  「凌兒,開門吧。」一個微弱的聲音響起。
  
  「是娘的聲音。」江濤飛快地開了門,看到面色蒼白的李青荷被一個婦人扶著站在門口,他撲過去抓住母親的胳膊,急問:「娘,您怎麼了?」
  
  「沒事,被馬車撞了一下,沒什麼大礙。」
  
  江凌看李青荷身上沒有血痕,這才放下心來。不過看那婦人扶得甚是吃力的樣子,她的心又提了出來:「娘你到底被撞到哪兒了?不會是內傷吧?」
  
  「她被馬車帶了一下,就摔倒在地上,應該是腳崴到了。」那婦人笑道,「趕緊扶你娘進去吧。」
  
  「這是隔壁的王大嬸,今天幸虧她,否則娘還不知怎麼回家呢。」李青荷笑了笑。
  
  「不過是看到了順手扶一把。」王大嬸幫著一起把李青荷扶了進去,這才告辭離開。
  
  「娘,你為什麼不去醫館呢?」江凌把李青荷的褲管拉起來,看到腳踝處似乎腫了起來,不禁責怪道。
  
  「沒事,我自己身體自己知道,休息一下就好。」李青荷笑笑。
  
  江凌一陣心酸:李青荷這樣,不過是為了省幾個錢。
  
  好在江凌前世是練武之人,對於摔打扭傷的處理比較有經驗,她檢查了一下李青荷的關節,看確實沒傷著骨頭,這才放下心來。不過俗話說得好,「傷筋動骨一百天」,李青荷這腳,沒個二、三十天怕是恢復不了。江凌讓江濤出去買了一塊藥膏給李青荷敷上,這才鬆了一口氣,問道:「是誰的馬車這麼囂張?」
  
  李青荷臉上有些赧然:「也不怪別人,是我自己沒注意看路。」
  
  江凌抬眼看著李青荷:「是不是繡品沒賣出去?」要不然李青荷也不會走路的時候走神。
  
  李青荷搖搖頭,欲言又止。
  
  江凌看李青荷明顯有事隱瞞,急道:「現在就我們三人相依為命了,您還有什麼事不能跟我們說的?」
  
  「就是啊,娘。」江濤附和道。
  
  李青荷看著江凌和江濤,眼裡的欣慰和自責交集在一起:「我在街上正好遇上你叔叔,他特意來告訴我們,說你嬸嬸已經回娘家去了,想以咱們欠錢為由佔了咱們這院子,估計也就是三四天的事,讓咱們作好準備。」
  
  「小院?她想得美!她要是強敢占,我非上衙門告她不可!」江凌咬牙道。這張流芳欺人太甚!半貫錢價值一百斗米,按現代一斤米兩元錢算,只相當於人民幣兩千五百元錢。她們家這座小院豈能才值兩千五百元?
  
  李青荷歎了一口氣:「張氏的哥哥,就在縣裡當差。衙門,是朝她家開的。」
  
  難怪,那婆娘敢如此囂張,原來是有後台!江凌皺了皺眉:「那咱們家有錢還嗎?」
  
  半貫錢,不是小數目。照家裡這種情況,多半是沒什麼存款,否則以李青荷的骨氣,那天就已把錢還給張流芳了。而江凌她自己剛到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想要短時間內弄到這筆錢,那是不可能的事。
  
  果然,李青荷搖搖頭:「家裡只有二十文錢。如今之計,只能是把這院子賣了,再去租個地方住。」她環顧了一下房子,歎了一口氣,「只是這兩三天的時間,要找個買家,怕是不容易。等一會兒吃過飯,你去王大娘家,讓她幫問一問,看這村裡有人買房子沒有。」
  
  江凌道:「難道咱們就一點辦法沒有?為了半貫錢債就要賣房子?」
  
  李青荷苦笑了一下:「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從你父親生病去世,到賣宅子為你治病,這其間,我看多了這些人的嘴臉。但凡有辦法,我就不願去求人。」
  
  江凌也知道李青荷說的是實情,半天默然不語。
  
  「來,扶娘去做飯。」李青荷伸手過來。
  
  「您好好休息,有我呢。」江凌捲著袖子就出了門。
  
  「姐,我幫你。」江濤也跟著跑了出來。
  
  江凌前世在國外也極為獨立,又天生喜好美食,做菜是不成問題的。只是這古代可不像現代廚房那麼方便。好在江濤會生火,在江凌生病期間他也懂事地幫著李青荷做過不少家務,在江濤的幫助下,江凌叮叮噹噹倒也做出了一餐飯菜,味道還不錯。躺在床上吃到兒女做出來的菜飯,李青荷感慨萬分。
  
  江凌惦記著李青荷帶回來的菜秧,飛快地吃過飯,就拿著裝菜秧的竹籃進了房。關上門就進了空間,時間緊急,她也不看李青荷買回來的是什麼菜秧,將地上的草拔掉,將秧苗一股腦兒地種上。泥土很鬆軟,所以江凌沒費什麼勁就把菜種好,又用池塘的水澆了地,匆匆出了空間。
  
  她種這些菜,不過是利用這點時間盡量多地創造些效益罷了。江凌也知道,光靠種菜,是絕對賺不了多少錢的。除非,這地裡種的是菜秧,長出來的是翡翠白菜。
  
  她還得到街上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機會。實在不行,也只能賣院子了。
  
  李青荷把女兒養在深閨,江凌的記憶裡對外界竟然沒有半點兒印象。想到這是古代,為了不必要的麻煩,江凌便準備喬裝一下,換一身男裝出門。可拿了江濤的衣服一看,太小了,根本穿不著。沒辦法,看來只能穿著女裝出門。唐朝向來開放,女子在外面走動應該問題不大吧?就算有問題,雖說這小身板比較單薄瘦弱,練功之日尚淺,但江凌覺得,對付一兩個人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
  
  出門轉到江濤房裡,吩咐他去把剩下的菜秧種了,江凌便對李青荷道:「娘,我到王大娘家去了,可能會在她家呆得久一些,您別擔心。」
  
  「出門往左走幾步就看到她們家了。小心點,說清楚就回來。」李青荷看江凌要出門,實在不放心,反覆叮嚀。
  
  「知道了。」江凌應了一聲,出門往左走,果然看到一個院子。那院子比江家的小院大一些,泥巴圍牆旁邊插著一些竹籬笆,籬笆上爬滿了豆類籐蔓。
  
  江凌看到院門大開,走過去剛想問話,一隻大黑狗忽然從院裡竄了過來,直撲江凌。
  
 
  
  第六章 鄰居王家
  
  「老黑。」一聲喝叫從屋裡傳來。
  
  聽到這主人的叫喚,那隻狗頓了一下,卻還是竄到了江凌面前,很親熱地用頭蹭了蹭她的腿,又搖了搖尾巴,一付討好的樣子。
  
  江凌看這狗來勢洶洶,本以為要來攻擊她,早已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準備與狗搏鬥。要知道這狗有她一半高,全身的毛油黑發亮,正值壯年,力氣絕對小不了。可沒想到它像是特意出來迎接她似的,對她和善得不得了。江凌微微詫異了一下:自己什麼時候這麼有狗緣了?
  
  輕輕拍了拍老黑的腦袋,江凌正待出聲相問,屋裡的人見叫不住狗,早已跑了出來——卻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媳婦,手裡還抱著一個幾個月大的孩子。她見平日裡對陌生人極為兇惡的老黑,此刻正圍著一個小姑娘,搖尾晃腦地樣子甚是親熱,臉上露出很意外的表情。上下打量了一下江凌,她開口問道:「你找誰?」
  
  江凌笑道:「我是隔壁江家的。請問王大娘在家嗎?」
  
  「你是那邊江家的?」那媳婦詫異地指了指江家的院子,見江凌點頭,忙笑道:「難怪看你不像是莊戶人家的姑娘,原來是江家的人。」說完轉頭朝裡高聲喊道:「娘,有人找你。」
  
  「哪位啊?」王大娘也不知在洗什麼,兩手濕漉漉地從屋裡出來,看到江凌,她連忙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走到院門口:「原來是江姑娘啊,你娘可好些了?來來,進屋坐。」又介紹那位媳婦,「這是我二兒媳婦。」
  
  江凌對那王二嫂笑笑,跟著王大娘一起進了屋。
  
  「老黑,出去。」王大娘見那隻狗也想跟進屋,揮著手高喝一聲。
  
  老黑低吼一聲,戀戀不捨地看了江凌一眼,這才轉過身施施然地出去。
  
  王二嫂見此情景,終忍不住奇道:「江姑娘,我家老黑見到陌生人凶得不得了,可它對你為什麼這麼親熱?」
  
  「是嗎?」江凌笑了笑:「可能是它知道我不是壞人吧。」
  
  話聲剛落,幾隻胖乎乎的小狗連滾帶爬地跑進屋來,圍著幾人轉了一會,便跑到江凌身邊,「汪汪汪」地叫了起來。其中一隻全身發黑、長得最為壯實的,還走到江凌身邊,蹭了蹭江凌的腿。
  
  「小黑,別鬧。」王大娘對那隻狗喝斥一聲,轉臉對江凌笑道:「你娘咋樣了?」
  
  「沒傷著骨頭,不過也要躺上二十來天才能下床。」小狗雖可愛,江凌卻沒心思去逗它們,簡明扼要地把江家的現狀和張流芳逼債的事跟王大娘兩人說了一遍,當然,張流芳的胡言亂語她自是沒有說。
  
  江凌不知道這王大娘知道多少江家的事,但她清楚,輿論的力量是強大的。昨天張流芳言語裡就想把髒水潑到李青荷身上。李青荷一個寡婦,身份本來就敏感,要是張流芳再來鬧事,鄰居們聽了她的污言穢語,難免不會用異樣的眼光來看李青荷。如果真是這樣,江家三口人便很難在此立足。因丈夫、女兒生病而心力交瘁、苦苦支撐的李青荷,真不知還能不能受得住這樣的打擊。
  
  江凌既然到了這裡,成了李青荷的女兒,無論是為了自己的將來,還是為了回報這兩天李青荷對她的關愛,她都要盡自己的力量去保護好這個家。只是她到這裡時日尚短,沒有能力去阻止張流芳的行為,只能防患於未然,先把輿論的風嚮往自己這邊引,以爭取最大的同情。到時候王大娘一家能為她們說幾句公道話,比自己說一百句都有用。
  
  「天哪,天下還有這樣的叔叔嬸嬸!本來你父親去逝家裡困難,你叔叔嬸嬸就應該好好拉扯你們一把。現在他們不但沒有幫你們,還落井下石!簡直是太過份了。」王二嫂估計也是個直爽的人,一聽江凌這話,頓時替江凌他們鳴起不平來。
  
  王大娘也歎道:「你們家這院子,也買了十來年了。每年春上,你爹都會來住幾天。有時路上遇見,也會跟我們笑笑打招呼,極為和善的一個人。想不到他這麼早就走了,留下你們孤兒寡母,受這樣的苦,唉!」說完又道,「半貫錢,對於有錢人來說,不多;但對於我們窮苦人家來說,卻是不少了。你娘打算怎麼辦?」
  
  江凌暗自點頭。一般人聽到她來訴苦,估計還沒等她開口就把自己先撇清了,用自己家裡困難來堵她的嘴,讓她連張嘴借錢的機會都沒有。而這王大娘卻沒這麼做,還主動開口相問,可見是個厚道而熱心的人。
  
  「我娘想把我家那院子賣了。大娘您跟這裡的人熟,能不能幫問問,看誰家要買院子。」
  
  「賣院子?」王大娘眼睛一亮,隨即又黯了下來,「準備賣多少錢?」
  
  「如果有想買的,讓他到我家跟我娘談價錢吧。反正會比市價便宜。」
  
  王大娘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暗歎一聲,放下心裡的念頭,爽利地應道:「嗯,那行。我一會兒就去幫你問問。」
  
  江凌站了起來:「那謝謝大娘了。」說完看了看王二嫂,不好意思地道:「我想去鎮上看看有沒有什麼能賺錢的。二嫂,你能不能去我家跟我娘說一聲,就說我跟大娘去問房子的事去了,免得她擔心。」
  
  王二嫂還沒說話,王大娘就道:「那可不行。你一個小姑娘,可不能到鎮上亂跑。萬一出了什麼事,那可不得了。再說,你娘都沒辦法,你一姑娘家家,能想出什麼賺錢的門道?就算你再能幹,三天內也賺不到半貫錢。還是好好在家裡呆著等大娘的消息吧。」
  
  江凌也知道這樣的請求有些過份,畢竟要是她有什麼事,王家是要為她的安全擔責任的,便也不勉強,笑道:「大娘說的也是。那我走了,麻煩大娘了。」
  
  「說的什麼話!不用那麼客氣。」王大娘笑道,「我也要去幫你們問院子的事,一塊出門吧。」
  
  跟王二嫂道了一聲別,江凌跟著王大娘出了院門,躊躇地看了看門前的路,還是決定向王大娘問路:「大娘,上街怎麼走?」
  
  「你這孩子,還想著上街呢?」王大娘嗔了江凌一眼,倒也挺欣賞她這股勁兒。王大娘年輕時,也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生的四個兒子,也是自強自立,個個有擔當,這是王大娘最得意的事。所以看到江凌小小年紀就想為家裡分擔憂患,她便極為欣賞,也想幫江凌一把。遂道:「這樣吧,估計這個時候去說院子的事兒,各家當家都不在家。現在去了,那些娘們也做不了主,得等晚上當家的回來才能商量。我就先陪你上一趟街,到晚上我再去各家走走。」
  
  江凌一聽大喜,感激道:「謝謝大娘。」
  
  「那走吧,早去早回。」王大娘回轉身去跟二兒媳婦交待一聲,讓她去江家傳話,這才帶著江凌上了街。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22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11:06 AM 編輯

  第七章 上街
    
  跟著王大娘走了一會兒便到了大路,前後展望了一下,江凌才發現,她們住的村子離小鎮很近,站在村外就可以望見小鎮的屋子,村子到鎮上估計也就幾分鐘的路程。而江家和王家的院子則位於村口處,在村子裡是離小鎮最近的地方。村子似乎不大,稀稀落落散居著幾十戶人家。
  
  這兩天江凌也旁敲側擊地問過江濤,得知這裡是中國南方的一個小鎮,叫青山鎮,鎮邊的這個村便叫青山村。這些村鎮之所以得名,是因為青山村後面背靠青山。青山腳下還有一片湖。這裡依山傍水,綠樹成蔭,風景極為秀麗。
  
  一會兒功夫兩人就到了鎮上。這小鎮不大,因是交通要道,街上人來人往的,倒也不失熱鬧。
  
  王大娘指著前面道:「這大路旁邊都是酒樓、客棧和賣各種東西的鋪子。從旁邊那裡進去,就是市場。江姑娘你來這裡是想看什麼?」
  
  「咱們先到市場看看吧。」江凌最主要的還是想利用她的空間,看看能不能找出一條快速賺錢的路子,自然要先去市場。
  
  向右拐進了市場,江凌一看之下,極為失望。只見這市場冷冷清清的,只有兩攤賣水果的,一攤賣肉的,一攤賣魚的,兩攤賣菜的。那賣菜的一人面前放一個竹籃,竹籃裡裝著一些豆角和豌豆,還有兩棵芥菜。買東西的除了她和王大娘,卻是一個人都沒有。江凌去問了問菜的價錢,一文錢就可以買上兩斤豆角或豌豆,而青菜則更便宜。那兩人見有人來問價,滿臉的期盼,熱情地招呼著江凌,狠不得她能把自己的菜都買下來。賣肉的屠夫滿臉橫肉,拿著抹布往肉上的一趕,一堆蒼蠅「嗡」地一聲飛將開來。
  
  「大娘,來點肉吧。」屠夫臉上的橫肉一展,露出一個笑臉來。
  
  「大娘,今天家裡有客吧?來一條魚?」賣魚的原本在打瞌睡,被屠夫的聲音驚醒,也招呼起來。
  
  「呵呵,不了不了。隨便看看,隨便看看。」王大娘笑著向江凌使了個眼色,將她扯離了市場。
  
  「平時這市聲……都是這樣冷清嗎?」江凌有些失神地問。她原以為有了個空間,就算是發不了大財,小財總能發點吧?卻不想期望跟實際情況相差太大。她忘了這是古代,完全是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農產品交易市場根本就不紅火。沒人買東西,你種的菜再好又有什麼用?
  
  「早上熱鬧些。」王大娘道,「不過哪家不種點菜?平時蔬菜都吃自家的。最多家境富裕點的,或家裡來了客,到這裡買點魚肉。也就酒樓或大戶人家來買些蔬菜。不過咱們鎮子小,也沒啥大戶。就算是有幾戶有錢人家,家裡也有菜地;連酒樓都種有菜。再說了,這季節,也就這幾樣菜,別的想吃也沒有,就是有錢也買不著。」
  
  「季節?」江凌眼睛一亮。她的空間似乎挺暖和,如果那裡面是恆溫的話,她不就可以種出反季節蔬菜來了?到時候賣給酒樓或有錢人家,或許能賺上一筆呢。
  
  可是,像那樣的做法,豈不是太反常了?事有反常即為妖。到時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她的人身安全估計都成問題。還想發財,做夢吧!
  
  江凌歎了一口氣,有些沒精打采地道:「我們去店舖那邊看看吧。」
  
  王大娘點點頭:「好吧。不去看看你是不會死心的。其實,你娘繡工極好,如果不是你嬸嬸來逼債,她繡些繡品到城裡去賣,是可以養得活你和你弟弟的,哪用得著你這小小年紀就操心家裡的事?」
  
  「可現在她就要來逼債不是嗎?這世上,哪有『如果』?」江凌笑笑,強打起精神來。事實已不能改變,只能去面對。再看一看,想想辦法吧。
  
  兩人剛轉到大街上,就看到前面圍著一群人,其中還夾雜著哭聲。
  
  「怎麼了怎麼了?」中國人最不乏看熱鬧的,旁邊不斷地有人往那裡湧,嘴裡還迫不及待地問別人。
  
  「走,咱們也看看去。」王大娘扯了扯江凌。
  
  江凌是最不喜歡去湊這種熱鬧的,但看到王大娘興致勃勃的樣子,她也不好拒絕,一起跟了過去。
  
  「唉,可憐。女兒被搶,這還被人打斷了腿……」
  
  「李家人有錢,他女兒當了李老爺的小妾,倒也不虧……」
  
  江凌沒擠進去,在外面站了一會兒,聽著那些人的議論。王大娘惦記著江凌的安全,擠進去看了兩眼便又擠了出來,拉著江凌一邊往旁邊走,一邊道:「是這鎮裡一戶姓劉的,他家姑娘長得漂亮,李老爺看上了,要娶她作妾。劉家不依,李老爺便叫人把姑娘她爹的腿給打斷了。那姑娘沒辦法,只得上了轎。唉,咱們貧苦人家,就是命苦。」
  
  江凌站住了腳,轉身看著圍觀的人群,聽著人群裡傳來的哭聲,一種無力感湧上了心頭。
  
  這就是螻蟻一般沒權沒錢的小人物的命運?這就是她這一世所要面臨的生活?前世她出身權貴家庭,雖說娘不親爹不愛,但她卻從來沒有為錢發愁過。錢對她而言,僅僅是個數字。只要不是一擲幾十萬,都不是問題。至於權,她的爺爺、外公,父母,還有一大堆親戚,都處在權利的中心,無論到哪裡,她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所有的牛鬼蛇神都被擋在幾里外,只有她對別人不公,她從未嘗過不公平的滋味。便是到了國外,她也被保護得好好的,從未受過委曲。
  
  沒想到急病一場穿越到唐朝,她竟成了螻蟻,為了半貫錢,被人逼得要賣房子;如果有一天,哪個所謂的有錢人看上了她,她是不是也要像這個姑娘一樣,被逼著去給人當小妾?
  
  看著人群慢慢散去,那家姓劉的男人被人用門板抬著去了醫館,他臉上那深切的哀傷和嘴裡喃喃的「我沒用……我真沒用……」,還有他女人傷心的哭泣,江凌的心裡如波濤般翻滾。她上輩子最看不上的就是家人對錢權的追求,總覺得他們是利慾熏心。到現在,她才知道,沒有了那層保護膜的庇護,她就像一條擱淺的魚,根本把握不住自己的命運。
  
  「走吧。回太晚了,你娘得著急了。」王大娘拉了江凌一下,轉身朝前走去。
  
  江凌深吸一口氣,回過身來,快步跟上王大娘的腳步。她現在要賺錢,要努力賺錢。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在這個社會上立足,把握自己的命運!她要讓自己和對她好的家人過上有自由有尊嚴的生活!
  
  看到江凌一改剛才的疲態,王大娘以為她受了刺激,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怕不怕。你們家只要度過這個難關,慢慢把你弟弟供出來就好了。只要他考取功名當了官,你們家又會好起來的。」
  
  「嗯。」江凌用力地點點頭,看著一家酒樓門口貼著的一張紙,停住了腳步:「大娘等等。」
  
   

  第八章 籌劃未來 
  
  「怎麼了?」王大娘走了回來。
  
  江凌看看那張寫著招小二的紙,想著自己的事總是瞞不了人的,更何況,如果有王大娘的幫襯,說服李青荷可能更容易些。她便將王大娘拉離酒樓門口,悄聲道:「大娘,這酒樓招店小二,我想扮成男人去做事,你能不能幫幫我?」
  
  「啥?」王大娘一聽這話,嚇了一跳,連連擺手,「不行不行,那可不行。你一個小姑娘,到這種地方做事,那可不行。這酒樓裡男人喝起酒來,什麼事都可能發生。聽大娘話,在家好好呆著,讓你娘再想想辦法就是。再說了,就是你來這裡做事,又能得多少工錢?退一步說,就算工錢很多,那也得一個月後才能拿錢,可解不了燃眉之急。」
  
  「大娘。」江凌正言道,「您先聽我說。我會功夫,三五個男人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對手,不信您去問問我娘。所以安全問題您儘管放心,絕對不會有事的。我們家,為了給我治病把錢全花光了,如果不賺錢,連吃飯都成問題。如果光靠我娘做繡活賺錢,也僅夠餬口。以後一旦有點什麼事,您說我娘是賣兒好呢?還是賣女好呢?還不如趁現在努力一把,能賺一點是一點。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王大娘聽了這番話,倒也覺得十分在理,猶豫了一下道:「你真的會功夫?」
  
  「是啊,那天我嬸嬸來家裡發狠,就是我給打跑的。」江凌一看有戲,拉著王大娘的手就撒嬌道,「大娘,求求你了,您就幫幫我吧。」
  
  王大娘只有四個兒子,最遺憾自己沒能生一個女兒。雖說娶了媳婦,媳婦跟女兒可是兩碼事,沒哪個媳婦敢在她面前這樣撒嬌的。這會兒被江凌這一搖,她的心立馬就軟了,連聲道:「好好好,你說你說,想讓大娘怎麼幫你?」
  
  「您就說你有一個親戚想來這裡做事。問問老闆在這裡做小二有多少工錢?做工的時間是從幾時到幾時?還有,你看看老闆和善不和善。我就不過去了,在這兒等你。」
  
  「行,那你等著。」王大娘極為爽利,一旦決定幫江凌,那就絕不含糊。拍了拍江凌的胳膊,轉身就進了酒樓。
  
  江凌站在酒樓外側,看著排著的幾家酒樓,心裡湧上幾分興奮。前世她含著金鑰匙出生,無論想做什麼事,只要招招手成功就會送上門來。而現在呢,她雖然落到了泥土裡,但如果她能在這樣的環境下開創出一片天地,即便有空間這個作弊器,那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當然,她不可能幼稚到以為到這酒樓做小二,就可以賺很多錢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的真實目的,是想看看這唐朝酒樓的菜式如何。如果有可能,她準備把後世的一些菜譜賣給酒樓老闆,以獲取她在唐朝的第一桶金;接下來,如果她種的空間菜味道確實很好,她還可以說服酒樓老闆買下她的菜,做長期的供銷生意。而要做這些,首先就得先摸底,看看這唐朝菜餚的味道如何。所以,來這裡做一段時間店小二是不錯的選擇。
  
  過了不久,王大娘走了出來,道:「走,咱們邊走邊說。」
  
  走離酒樓一段距離,王大娘道:「這酒樓生意不太好,所以能開出來的工錢很少,一個月才五十文錢,包吃午餐。上工的時間從上午的巳時到晚上的酉時。掌櫃的倒挺和善。」
  
  江凌在心裡換算了一下,上午的巳時到晚上的酉時,也就是說,是從上午的九點干到下午的十八點。這春天會慢慢過去,夏天慢慢到來,傍晚時的六點鐘,天還不黑,回家的路又不遠,安全問題應該不大。
  
  至於工錢,江凌倒是不放在心上。反正她到這裡做事不是衝著工錢,而且她也不會在這裡做很久。酒樓生意不好,這事才大有可為啊!
  
  「不過,你娘能同意你到這酒樓來做事嗎?」王大娘看江凌有些興奮的臉,忍不住給她潑上一盆冷水。
  
  「我會說服她的。」江凌道。她其實對說服李青荷沒多少信心。雖然只接觸了兩天,但從原身的記憶和這兩天李青荷對她的愛護來看,李青荷是寧可自己受罪,也絕不會讓女兒受一丁點兒累的。
  
  不過江凌前世就是一個極有主見的人,什麼事一旦拿定主意,便是家裡位高權重的老爺子都拿她沒辦法。她現在穿到這個同名同姓的女孩子身上,因為原身的緣故,對李青荷雖然有親情,但這份感情還遠遠達不到能左右她決定的程度。
  
  跟王大娘在路口分了手,江凌獨自回了家,一進門,迎頭撞上江濤扶著李青荷往外走,看樣子他們似乎正要出門。
  
  「凌兒,你怎麼去這麼久?」李青荷一看到江凌,焦急的臉上頓時緩和下來。
  
  「是啊,姐姐,你去這麼久,娘都擔心你了。硬是要去找你,攔都攔不住。」江濤嚷嚷道。
  
  江凌詫異道:「王家那位嫂嫂沒來給你們說,我跟王大娘在一起嗎?」
  
  「說了。不過你從沒出過門,我還是不放心。」李青荷目光柔和地看著江凌,「累了吧?趕緊回房歇著。」
  
  「呃。」對李青荷這過份的擔心,江凌有些無奈。不過,她的關愛與呵護還是讓江凌感覺溫暖。她伸出手去扶住李青荷的胳膊,道:「娘,您趕緊回房躺著。您這腳如果再這麼多走幾次,估計一個月您都好不了。」
  
  「啊?」一家子大大小小的事需要張羅,李青荷連一天都躺不住。聽到江凌的話,她倒也不敢太過逞強,扶著兩個孩子的手慢慢地回到房裡,問道:「院子的事怎麼樣?」
  
  「娘,你怎麼不讓人去鎮上問?村裡人,沒幾家能買得起咱們的小院吧?」江凌道,「不如讓小濤寫一個出售宅子的消息,貼到鎮上的酒樓旁邊,這樣希望會大一些。」
  
  李青荷歎了一口氣:「這些年,我雖然深居內宅,卻也知道,這世道多的是強取豪奪之人。咱們孤兒寡母的,如果這樣冒冒然張揚出去,讓人知道了咱們這樣的情況,我怕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村子裡的人,畢竟還比較樸實,又有王大娘一家照應,我才敢張這個口。」
  
  江凌沉默了一會兒,把賣院子的情況和今天看到的劉家女兒被逼之事說了一遍,道:「娘,我知道你疼我們。但如果我和小濤一直躲在你的羽翼下,什麼都不懂,什麼事都做不了,你以為,你能這樣護著我們一輩子嗎?如果有一天,有人覬覦我們家的人或財產,你又能如何?」
  
  李青荷聽了那事便已心驚,待聽了這話,她呆呆地看著江凌,過了許久才垂淚歎道:「娘……很沒用。」
  
  「我們長大了,總有一天要離開您的。您就是再有本事,也護不了我們一輩子。所以,您就不要擔那麼多心了。」說完,江凌又把準備女扮男裝去酒樓做工的事說了,道:「我知道,您肯定又會說不放心,不讓我去。不過我已經決定了,您再說也沒用。這樣做雖然解決不了這次的事,但能賺些錢為娘分擔一下,總是好的。我可不想讓家裡一直這樣山窮水盡的,被半貫錢逼得走投無路。」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24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11:07 AM 編輯

  第九章 姐弟倆分工
  
  江凌說完這番話,她料想中李青荷激烈的反駁並未出現,屋裡陷入一片寂靜。
  
  「怎麼了?」轉眼看到李青荷和江濤都用一種驚異的目光看著她,彷彿剛剛才認識她似的,江凌有些莫名其妙。
  
  「啊,沒怎麼。你說得對,說得對……」李青荷似乎剛從睡夢中被驚醒一般,趕緊嚅嚅地答道。說完這句話,她覺得自己的呼吸終於順暢起來,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看向江凌的眼神竟然帶有一絲敬畏。
  
  剛才江凌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那種與生俱來的上位者不容置喙的淡淡威嚴,讓李青荷猛然間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她忽然覺得如釋重負。這麼些年,壓在她肩上的重擔,就在剛剛那一瞬,就這麼消失不見了。李青荷只覺鼻子酸酸脹脹的,她趕緊扭過頭去,悄悄地用手帕抹去眼淚。
  
  凌兒,終於長大了……
  
  「姐姐,我也跟你一起去做事。」江濤一臉崇拜地看著江凌。從那天打人起,江凌的形象在他眼裡就高大無比。如今再來點什麼不尋常的舉動,形象更為光輝,他也覺得理所應當。
  
  看著江濤晶亮的眼睛,疼愛的感覺溢滿了江凌的心房。她溫柔地看著江濤笑道:「小濤,咱們倆分工好不好?賺錢這事讓姐姐來干;你呢,就好好讀書,考科舉做官。這樣,咱們家以後就能有錢也有權,任誰也不能再欺負咱們了。」
  
  江濤擰著眉頭像大人一樣沉思了一下,隨即用力地一點頭,響亮地應道:「好。」
  
  雖然在剛才那一瞬間,李青荷就知道,對於江凌,她只有仰望和服從的份了。但她終是不放心,開口道:「凌兒,你確定,你在那裡做事沒危險麼?還有,那麼辛苦……」
  
  「放心吧,我不會拿自己的安全去換那一點點工錢的。」江凌斷然道。她臉上那種不容置疑的表情,讓李青荷再也說不出勸阻的話。李青荷歎了一口氣,不再多嘴。
  
  「娘,你能幫我改兩件男裝麼?」想起衣服,江凌有些頭疼。家裡這麼困難,要想做兩件新的男裝是不可能的。女裝改男裝……似乎難度挺大。唯一指望的,就是李青荷這雙巧手了。
  
  「能,能。」聽到江凌這小女兒般的口吻,李青荷驚喜的臉上如雨後初霽,「當初為了省錢,濤兒的衣服我特意買得比較長,然後把各處收短了給他穿。一會兒我把他衣服的邊放一放,你就可以穿了。」
  
  「那太好了。」事情得以順利解決,江凌的心情極好,忍不住去逗逗江濤,「改了小濤的衣服他沒得穿,就讓他穿我的女裝好了。」
  
  江濤一聽漲紅了臉:「我不是女人……」
  
  當天的晚飯還是姐弟倆一起做的。江凌既然有了賣菜譜的打算,做菜自然比原來更為用心,對於柴火火力的控制、粗鹽的使用也漸漸熟悉起來。雖然做的只是簡簡單單的煮青菜,放的也只有油和鹽,味道卻比中午要好很多。
  
  吃完飯,江濤照例自告奮勇的刷碗,江凌則迫不及待地回房去,想看看她空間裡的菜長得如何了。
  
  關上門進了空間,眼前的景象讓江凌一陣欣喜。只見地上的菜綠油油的,非常精神地茁壯成長,看樣子比中午大了一圈。這些菜江凌都不認識,但從樣子來看,應該是三種不同的菜。有一種菜長出了長長的籐蔓,看樣子似乎有向空中蔓延的趨勢。想起在王大娘家看到的豆角,江凌在想,是不是也得去弄些竹竿進來,讓這些籐蔓依附在上面。
  
  中午拿進來的碗還在空間裡,江凌用它將菜澆了一遍水,這才閃了出去。
  
  想起剩下的菜秧,不知江濤種得怎麼樣了,江凌開了門,走到院子的地裡一看,「噗哧」一聲笑出聲來。這孩子估計從沒見過人種菜,不知道菜也是需要生長空間的,他把那些菜擠擠攘攘全種在了地的一角,密集得都分不清誰是誰。而且種完之後也不知要澆水,幸好那泥土濕潤,那菜雖然有些蔫,但應該還能種得活。
  
  江凌把菜秧全拔了出來,再分類隔行重新種植。看江濤提著水進廚房去燒洗澡水,她偷偷從空間裡調了些池塘裡的水,讓水從手指間緩緩流到菜根上,將菜都澆了一遍。這空間水,應該更能促進菜的生長吧?
  
  不知為何,把菜一株株種進泥土裡,將水慢慢澆在它們身上,看著它們精神地矗立在地上,泥土裡帶有青草味的清新撲鼻而來,江凌的心竟然湧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寧靜。這些天裡穿越的不安,對新環境的不適,生活窘迫、負債所帶來的壓力……所有的這些不如意就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江凌站了起來,深深舒了一口氣,到井邊打了一桶水洗手,臉上帶著一抹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微笑。
  
  收拾好地,江濤的洗澡水出燒好了。扶著李青荷去洗了澡,江凌正要回房去拿衣服,院門處就響起了王大娘的聲音:「江姑娘,吃過飯沒有?」
  
  「大娘,快請進。」江凌回過身來,「吃過了,您呢?」
  
  「呵呵,我也吃過了。你娘呢?」
  
  「在屋裡。」
  
  李青荷在屋裡也已聽到了王大娘的聲音,出聲招呼道:「王大娘快請進。」
  
  王大娘到屋裡坐定,問候了李青荷幾句,便面帶愧色地道:「江夫人吶,承蒙你看得起,托我給你張羅賣院子的事。可實在愧得慌啊,老姐姐我沒能幫上你的忙。這村裡人我都問過了,沒人要買院子。要不,你再找人到鎮上去問問?」
  
  此言一出,李青荷的心一下又沉到了谷底。她原就指望著將院子賣了,還了債也還能剩不少錢,租個房子好好做些繡活,慢慢再把日子過起來。現在院子賣不掉,情況就變得不可控制起來。她跟張流芳做了十幾年妯娌,對她那刻薄寡恩的性子最是清楚。這麼些年她嫉恨自家,現在有了機會,怕是不會輕易放過她們。
  
  「沒關係,明天我就到鎮上貼售屋消息,應該會有人買的。」江凌看李青荷面色蒼白,安慰道:「實在賣不掉,到那女人來逼債時再說吧。天無絕人之路,總有辦法的。」
  
  王大娘看李青荷失望的樣子,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大娘,你有什麼話,儘管說。」江凌道。她不是沒想過找王大娘借錢,但半貫錢對於窮人來說,不是一個小數目。再說,無親無故的,王家憑什麼把自己的積蓄都借給你?而這嘴一張,倒把那一點點微薄的人情給沖沒了。
  
  「村裡劉大槐家倒托我來說件事。只要你家答應,這錢,倒是不成問題……」王大娘吞吞吐吐地道。
  
  「什麼事,您說。」李青荷這會兒也恢復了鎮定,對王大娘道。
  


  第十章 驚聞訂親
  
  「那個……劉大槐家在我們村也算是殷實人家了,有二十畝良田;上面有一個老爺子,劉大槐夫婦膝下有三女兩男,三個女兒都出嫁了,小女兒還嫁給了鎮上米鋪老闆的兒子;大兒子已經成親;小兒子叫劉慶春,現在十八歲,長得高高壯壯的很精神,人也聰明。他家呢,有意跟你們結個親,想娶江凌姑娘做媳婦,以一貫錢為彩禮。江夫人你看如何?」說到這裡,王大娘看了看李青荷不太好看的臉色,歎了一口氣又道:「其實呀,我也知道,你們畢竟是書香門第,可能看不上我們莊戶人家。不過依我說,莊戶人家有莊戶人家的好處,至少沒有有錢人家那麼多規矩。小兩口跟老人合在一起能過就過,不能過就分家。分上十畝田,只要自己勤快,日子也過得舒舒坦坦。最重要的是,有了那一貫彩禮錢,你們度過了難關,女兒嫁的也近,就在眼皮底下,受不到委曲;二來你們孤兒寡母的也有了依靠。雖說劉家只有兩個兒子,可還有三個女婿呢。再不濟還有這一村人呢,可不許外人隨便欺負了去。三來江凌姑娘嫁得近,也能照顧得到家裡,每天回來打上幾轉都可以。這事兒可以說是一舉幾得。夫人如果你覺得可以考慮,明早我就帶那小伙子給你過過眼兒。」
  
  耐著性子聽王大娘把話說完,李青荷笑了笑:「我也知道大娘說這番話是好意。說真的,要不是凌兒訂了親,我也覺得這門親事完全可以考慮。嫁給莊戶人家,那日子過得還實在些。可現在問題是,凌兒還在襁褓時,她爹就給她訂了親的。這會兒她爹不在了,我再走投無路,也不可能拿她的親事來救急。所以劉家的這番心意,大娘替我跟他們道個歉吧。」
  
  江凌聽了王大娘的話,仍穩穩地坐在那裡,臉上連一絲紅暈都找不著,更不要說害羞了。這猛然間聽到李青荷說她從小訂了親,大吃一驚,急問:「什麼?訂了親?我怎麼不知道?」
  
  李青荷嗔了她一眼:「你一個女孩子家家,這種事,我跟你說什麼?」
  
  「……」江凌無語,心裡一肚子的怨念——老天,你穿越就穿越吧,穿到這家窮就窮吧,我也不報怨啥。可你幹嘛搞這種娃娃親的烏龍出來啊?俺上輩子沒談過戀愛,這輩子你也不用這樣,直接蓋棺定論,不給人一絲憧憬的機會吧?
  
  「那家人呢?你們現在這麼困難,他們怎麼不伸把手幫幫你們?要是這樣薄情寡義的人家,夫人啊你就聽老姐姐一句話,可不能為了守那什麼信義而把咱家這麼好一閨女送到他家去。」王大娘安慰似的拍拍江凌的手,對李青荷道。
  
  李青荷歎了一口氣:「他家倒不是你說的這樣。十年前朝庭一道命令,親家公便帶著一家老小去了邊關上任。頭幾年還有信來,後來便失去了聯絡,也不知他們怎麼樣了。」
  
  「還是當官的呢?」王大娘呆了一呆,轉而歎惜道,「如果他家一直沒消息,江凌姑娘的終身可不得耽誤了?」
  
  李青荷轉過頭來看了江凌一眼,搖搖頭:「現在凌兒還小,如果過兩年他家再沒音信,我自會為凌兒再擇良配。」
  
  王大娘點頭笑道:「那是應該的。咱們作大人的可不能太過死板,到頭來害了孩子。」說完她又擔憂道:「不過現在,你要如何度過這個難關?」
  
  李青荷沉默了一下,有些不自信地緩緩道:「實在不行,那只得公堂上見了。我以前聽亡夫說,當今皇上政治清明,朝中官吏還是很公正廉潔的。雖說張家有人在衙門裡當差,或許大人也能還咱們一個公道也說不定。」
  
  王大娘聽了,望著一個地方發了一會兒呆,又低下頭去揉了揉衣襟,半天不作聲。屋裡陷入一陣靜默。
  
  「王大娘,你有什麼話儘管說?」江凌能感受得到王大娘說的那些話一直是為她家好,此時見她心思重重的樣子,開口問道。
  
  「是……是這樣……那個、那個如果你們覺得我說的不對,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哈,不要放在心上。」王大娘忽然紅了老臉,吞吞吐吐道。
  
  「沒事,你說。」事情既然無望,李青荷作了最壞的打算,倒把心定了下來。王大娘再說什麼,她都不會在意。
  
  「是這樣。我家呢,在山腳下有一個老宅子,後來孩子大了,住得太擠,我家老頭就在現在這塊地上建了房子,原來那個宅子給了我家小叔住。我那小叔子也是個有福氣之人,兒子幫人跑生意賺了錢,在城裡買了房子,把他老倆口接到城裡享福去了。因看我家四個兒子成了親,人又多起來,他便把那宅子低價賣給了我們,現在我三兒子和四兒子在那邊住著。不過那邊房子少,只有五間,到以後孫子孫女們大了,肯定不夠住。今天我家老頭回來一聽到你這事,他就有個想法,想用我那老宅跟你這院子換一下,再給你補四百文差價。你看如何?」王大娘雖然覺得這做法有點趁人之危,但現在說都說出口了,倒有些期盼地看著李青荷。她疼愛孫子,兩個兒子搬到這邊來,她就可以時時見到孫子了。
  
  「這……」李青荷躊躇著,有些拿不定主意,禁不住轉過頭來看了江凌一眼。
  
  「這樣吧,明早我跟您去老宅子看過,咱們再商議這事。大娘您看如何?」江凌開口道。其實說這話之前她就已經作了決定。能還債,有地方棲身,總比上公堂去打那未知的官司強。再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當官的再公正,她們這宅子也是要賣的,到時能賣到什麼價,還是個未知數。但這種官府拍賣的東西,賣不上市價是一定的,倒還不如跟王大娘換個宅子,省了麻煩,還落了個人情。
  
  王大娘點點頭,轉過頭去看著李青荷:「江夫人,你看……」
  
  李青荷擺手笑道:「我們家啊,凌兒說話作準的。」
  
  「嗯,那好,那明兒一早我來叫江姑娘。」王大娘說著站起來,「時候也不早了,我就回去了。」
  
  「大娘慢走。」江凌送了王大娘出去,轉回來對李青荷道:「娘,我那親事,您看能不能退掉?」
  
  「為什麼要退?你爹跟你秦伯伯情同手足,你秦伯伯在去邊關之前,就曾盟誓,要關照你一輩子。你嫁到他家去,必當你親閨女一樣看待,哪怕他兒子受委曲,也不叫你受委曲。再說,他那兒子比你大幾歲,極為聰明,人又長得好,品行也甚佳。只有這樣的人家,娘才放心讓你嫁。否則,無論是什麼人家,娘都不放心。再說,你秦伯伯在去邊關之前就已是中鎮兵曹參軍了,官居九品。後來一到邊關聽說就升了官。現在這麼多年過去,以他的能力官職一定不會低,委曲不了你。所以聽娘的話,你不要東想西想。這兩年咱們想辦法去打聽打聽,看看能不能聯絡上。不過你放心,如果他那兒子不成器,娘是不會讓你嫁的。」
  
  有了最後這句話,江凌也放下心來。現在家裡煩事甚多,她也不想為這事跟李青荷再起爭執。反正還早呢,也許幾年都聯繫不上,這門親事自然作罷。她倒不必太過庸人自擾。
  
  見李青荷在燈下忙著開始繡繡品,江凌去廚房端了水洗了個澡,又吩咐了江濤兩句,回房練了一個多時辰功。看外面兩間房的燈都已熄,她便兀自睡下不提。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25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11:07 AM 編輯

  第十一章 山邊的宅子
  
  第二天醒來,江凌覺得內力充盈,神清氣爽。異能空間的靈氣甚足,練功的效率大增。前世她整整花了兩年的功夫才打通了任督二脈,當時大家就已讚歎她是練武奇才了。如果讓那些人知道現在她僅用了三天,小周天就已差不多打通了,還不知會驚訝到什麼程度呢。
  
  想起現代的朋友和家人,任是一直對自己說沒什麼可留戀的江凌,還是對著帳子發了半天呆,心裡湧上來的懷念漸漸淹沒了她的全身。這就像到陌生的地方旅行,剛開始時只是興奮新奇,狠不得多在那裡玩幾天;待呆了一陣子後,就開始想家了,原來再怎麼厭煩的家也變得可愛起來。
  
  「嘩啦」,院子裡一聲響動把江凌從懷念中驚醒。她飛快地起身,穿上衣服開門出去。
  
  「娘,您怎麼了?」看李青荷倒在院子裡,正艱難地想要站起來,江凌連忙跑過去扶起她,嘴裡忍不住埋怨道:「您怎麼出來了?有什麼需要的喊一聲不就行了?如果傷腳再被扭一下,三個月你都好不了!」
  
  「我想出來給你們做早飯,誰知道這麼沒用。」李青荷訕訕地笑道。
  
  「說了有我和小濤在,您就安心養病,用不著操那麼多心。趕緊回房躺著,我去給你端洗臉水。」
  
  「那好,這天氣不冷,涼水就行了。」李青荷也希望自己的腳能快點好起來,所以不再堅持,順從地被江凌扶著回了房。
  
  弄水給李青荷洗漱,江濤也起床了。江凌洗漱完梳好頭,便到院子去看昨晚種下的菜秧。只見所有的菜秧都精神抖擻的,就連昨晚蔫了的那些葉子都恢復了生機,葉面上掛著露水,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江凌總覺得它們似乎長大了一點。
  
  江凌對著菜地高興得合不攏嘴。看來,空間裡的水對外界的植物不但有促進生長的作用,甚至還有癒合功能。否則,這些菜也不會長成這樣。昨晚用了那麼多水澆菜,那池塘的水似乎一點都不見少。以後菜園裡的菜完全可以空間水來澆。
  
  是不是也弄點空間水給李青荷喝呢?
  
  想著那天自己喝了空間水也不見鬧肚子,趁江濤不注意,江凌偷偷往廚房裡的水缸放了大半缸水。
  
  接下來姐弟倆配合默契地把早飯做好,剛吃過飯,王大娘就來了,手裡拿了兩顆白菜,說是自家地裡種的,給江家省兩個菜錢。把白菜放到廚房裡,她又到房裡問候過李青荷,這才跟江凌出門去看房子。
  
  從村子彎彎曲曲的小路穿過去,一直走了大約二十分鐘,王大娘指著前面道:「再拐過那片樹林就到了。」
  
  等轉過那片樹林,展現在眼前的景象讓江凌猛地怔住了。
  
  綠樹成蔭的青山腳下,一汪碧水依山環繞;山上杜娟花紅艷艷地開著,湖岸是一簇簇碧綠的竹叢,一座白牆黛瓦的宅子座落在湖畔竹林邊。此時正值早上八九點鐘的光景,山中的白霧還未散去,青山、碧水、紅花、綠竹、湖畔人家,全都飄浮在白白霧氣之中;鳥鳴盈耳,清新的夾雜著花香的空氣撲鼻而來,讓江凌恍然覺得到了人間仙境。
  
  「這……這就是你家那房子?」江凌按住心跳極快的胸口,兩眼晶亮地望著王大娘。
  
  「是啊。」
  
  「您真的願意拿這宅子換我家的院子?」江凌緊緊地盯著王大娘,生怕她下一刻就反悔。此時不要說王家還補四百文錢的差價,就是反過來讓江家給王家補四百文的差價,江凌也會馬上同意。能住在這樣仙境一般的地方,那真是神仙一般的享受!
  
  王大娘點點頭,歉意道:「我們家也只能補四百文差價,實在拿不出更多錢了。如果你們不喜歡,不換也沒關係,千萬不要不好意思說。」
  
  古代環境好,像這樣的風景,到處都是,在王大娘看來,沒啥稀奇的。但這宅子建在這裡,缺點卻不少——離鎮上遠,交通不便;跟村子有一定距離,單家獨戶的,安全性不好;離山和水太近,蟲蛇太多。再加上房間少、小夫妻做活時離得遠她不方便過來帶孩子,老三、老四沒少嘟噥自己吃虧。如果能跟江家把房子換了,他們這兩個老的也算一碗水端平了。
  
  江凌強忍住心頭的歡喜,沒吐出「換」字來。她知道這事不能衝動決定,還得看過房子再說。
  
  兩人又走了幾分鐘,來到宅子前。王大娘看到院門開著,直接便走了進去,不想差點跟從裡面出來的一個小媳婦撞到了一起。
  
  「娘,您來了?」那小媳婦挑著一擔水桶,見到王大娘臉上一喜,招呼一聲便轉過頭來仔細地打量江凌,隨即笑道:「這就是江家姑娘吧?長得可真俊。」對江凌的到來她好像一點兒都不感到意外,顯然換房的事王大娘跟她通過氣。
  
  「嫂子好。」江凌前世性格雖然冷清,但來到這裡有求於人,自然不能再擺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所以無論是跟李青荷還是跟王家人相處,她都盡量表現出親和的一面。不好幸好原身的性格就是活潑開朗型的,這樣說話做事倒也極為自然,不至太違本性。
  
  「這是我三兒媳婦。」王大娘道。
  
  「來,快進屋坐吧。」王三嫂放下水桶,把江凌往屋裡讓。
  
  江凌笑笑:「我想先在院子裡看看,三嫂子你有事忙去吧。」王大娘也朝她媳婦揮揮手:「去挑水吧,這裡有我。」
  
  看著王三嫂挑著水桶出去,江凌問:「三嫂子這是去哪兒挑水?」
  
  「山腳下有一汪潭水,很清甜的,離這兒不遠,出門往左走二、三十步就到了。」王大娘笑道。她家老頭看中江家的院子,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那院子裡有井,換下來後把兩個院子打通,她家用水就方便了,不用再跑到很遠的地方去挑水。
  
  「哦。」江凌看著眼前的院子點了點頭。這院子的圍牆只圍了一半,還有一半臨湖,視線極開闊。大概因為這裡無人爭地,院子圍得極寬,圍牆內側的空地上被整理成菜地,一畦畦地種了一些蔬菜。
  
  再轉頭看看屋子,屋子倒是青磚砌成,外面粉刷了一層白石灰,只是看得出確實是老房子了,牆上的白石灰斑斑駁駁的脫落了不少;屋頂的瓦也有一些破碎,不知下雨的時候會不會漏雨。
  
  「進屋去看看吧。」王大娘招呼著,帶江凌走進一字排開的五間房最中間的一間房。看樣子這是兄弟倆共用的廳堂,裡面擺了一張八仙桌,圍著四張條凳;旁邊放了一些農具和雜物,這間房估計也有四十平方米,還算寬敞。
  
  「其餘的房間跟這兒一樣大吧?」江凌問。見王大娘點頭,她便思忖開了。
  
  江家的院子雖然不大,但房屋經常修繕,不但牆壁屋瓦堅固完好,便是門窗的雕花也比較精緻,一看就比這宅子上好幾個檔次。再加上那裡交通便利,離其他村民的房子不近不遠,在沒有汽車喧囂的古代,那裡是極為理想的居住場所。
  
  而王家這邊雖然風景極佳,但房屋有些破敗,交通不便,安全也存在隱患。這是極現實的問題,可不能光顧著浪漫的風景而不顧現實。
  
  難怪王大娘不好意思說換房的事呢,便是補四百文錢,江家也是吃虧的。
  
  這院子,換是不換呢?

  

  第十二章 議定
  
  「江姑娘,你看這房子……」王大娘看江凌沉思了半晌沒作聲,忽然覺得心裡沒底,忍不住小心奕奕地開口問道。雖說這位姑娘只有十四歲,但言行舉止卻老成持重,極有主見,實在不容人小覷。王大娘絲毫不懷疑李青荷說江凌也能作主的話。
  
  照江凌自己的想法,這房子雖然有很多不如意,但於她而言,她是極願意換到這裡來的,她實在太喜歡這個地方了。不過,雖然王大娘對江家甚好,但還不到讓江家作這麼大回報的程度。再者說,估計她家那老頭提出這條件,也不是沒有趁江家窘境佔些便宜的想法,江凌自然不會跟他們客氣,在談判上還是得為江家極力爭取利益最大化。
  
  「這個……大娘,您家這房子,到下雨天會不會漏雨啊?」江凌抬頭看著屋頂,露出一付欲說還休的為難表情。
  
  「不會不會,你放心,絕對不會漏雨。要不這樣,換房之前,我們家把這屋頂再翻修一下,你看如何?」
  
  「可是……我家原來賣宅子,只要是為了還債。可跟你們換了房,拿到的錢還是不夠還債啊!還不了債,也就沒必要換房了,您說是不?您看,差價那裡你們能不能漲一百文?按兩處宅子的情況來看,補五百文差價你們絕對是吃不了虧的。」
  
  「這……」王大娘沉吟了片刻,笑道:「我們家我作不了主。江姑娘,我回家問過我家老頭再答覆你,如何?」
  
  「嗯,行。不過,還請大伯盡快作決定。否則那女人一旦來鬧事,我家那宅子我們就作不了主了。」
  
  「一定,一定。」王大娘連聲道。
  
  兩人從屋裡出來,正好遇上王大娘的四兒媳,背上背著一個娃娃提著一盆衣服回來。三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江凌才跟王大娘回了村頭,各自歸家。
  
  知道李青荷惦記這個事,一進門江凌就直奔李青荷的房間:「娘,我回來了。」
  
  「怎麼樣?」李青荷放下手中的繡品。
  
  江凌把情況跟她說了一遍,又把自己提的條件說了。
  
  李青荷雖然對那座宅子的位置不是很滿意,但形勢逼人,不滿意也得接受。只聽到江凌把差價提高了一百文,她的臉上露出猶豫的神情:「咱們這樣做,是不是不好?王大娘家這樣做,畢竟也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我們總得承她家的情。」
  
  「這有什麼不好?按正常的情況,他家補七百文差價都不吃虧。再說,拿那四百文錢咱們也不夠還債,到時你到哪兒去籌那一百文錢?」江凌不以為然。相處幾日,她也摸透了李青荷的性子——雖有主見有見識,可太過善良,有聖母的潛質,總是替別人著想;前段時間的強硬,不過是被現實所逼硬撐著。所以遇事還得有人在後面推一把她才能立住腳,不至太過軟弱。
  
  「嗯,也是。」李青荷被她這麼一說,果然點點頭不再反對。反正江凌已經把話說出去了,即使不贊同李青荷也不能拆女兒的台。
  
  過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王大娘便急匆匆地來了,看來王家也擔心張流芳會來攪局。她進門一坐下,便笑著對李青荷道:「我們家那老宅的情況,想必江姑娘給夫人你說了,不知夫人滿意不?」
  
  李青荷點點頭:「如果能按凌兒給的價錢補齊差價,我倒是沒意見。」
  
  王大娘臉上露出一絲赧然:「我們當家的說了,最多只出四百五十文,不能再多了。而且得簽五十年。還有,多出了五十文,我們就不能再幫修繕房子了。」
  
  「五十年?」李青荷皺了皺眉,轉頭看了江凌一眼,還是點了點頭。
  
  江凌昨晚也問過李青荷唐朝房產的有關事宜。此時見王家提出簽五十年,她倒也無所謂,因為她覺得憑自己的能耐,花上幾年功夫再買一座宅子,想必也不是什麼難事。三十年和五十年,於她來說差別都不大。再說,不同意也沒有其他辦法了不是?王家老頭估計也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會提出這樣的條件。
  
  江凌見李青荷沒意見,對王大娘一笑:「行吧。只是有一條,如果房子漏雨,我們要修繕屋頂的話,還請四位大哥能去幫一天忙,幫著把屋頂的瓦撿一撿。」
  
  「行!」王大娘一拍大腿,臉上綻開笑容,「這事不用再問當家的,我做主了。你們要撿瓦,提前打聲招呼就行,我讓我兒子去幫你們。」說完又道,「既然這樣,我們現在就去找村裡人把事給辦了,以防夜長夢多。」
  
  事情能得以這樣解決,實在是最好不過。雖然有些吃虧,李青荷還是鬆了一口氣。但她有傷在身,只得無奈地看了看自己的傷腳,望著江凌歉意道:「凌兒,娘行動不便,你跟弟弟去一趟吧?」
  
  「都說了,以後家裡的事就交給我好了,您不用操心。」江凌沖李青荷一笑,站了起來對王大娘道,「那大娘我們走吧。」
  
  「行。今上午能簽多少簽多少,剩下的晚飯時分再去一趟,這事今天就能辦好了。」王大娘得嘗所願,也喜笑顏開。
  
  接下來,江凌和江濤就跟著王大娘以及王大伯,先去了村裡有名望的吳大爺家,把情況說了。吳大爺是裡正的親戚,村裡人有什麼糾紛,一向都找他解決。王家老頭跟吳大爺關係挺好,這事又沒觸犯別人的利益,吳大爺樂得賣個人情,痛痛快快畫了押。接下來幾人又把村裡鄰近的幾戶人家都一一拜訪了一遍。當初江家買這房子的時候,那家賣主也曾麻煩過這些人家,所以江家雖然派了兩個小孩來,那些人家也算是瞭解江家的情況;再加上王大伯和王大娘在村裡人緣極好,這事又不是買賣房屋,故都二話不說畫了押。
  
  看官,您道兩家換房為何要村裡人簽字?卻原來唐代買賣房屋有個規矩,就得徵求親人和四鄰的意見。如果他們都首肯了,每人簽字畫押,你才能賣;萬一他們其中有誰不同意,只要能給出不同意的理由,譬如說,您賣的是祖產,屬於敗家,給老一代丟臉了,那麼您就是賣不成。您不服氣,只管賣去,好,就可能會有某位親鄰吃錯了藥,把您一紙訴狀告到衙門,然後您就等著挨板子吧。
  
  之所以會定下這麼變態的規矩,主要是為了保護宗族利益,不讓家族中某一家的房子轉給外姓旁人;另外呢,也是為了減少民事糾紛,避免官老爺們累壞了身子。您想啊,同族同姓以及幾輩子的老街坊住在一塊兒,有點兒爭端也是人民內部矛盾,老族長一發話,什麼事兒都給平了,不至於動不動就給政府添亂;這要是某家賣房給外人,新業主進來定居,土著和新移民之間發生磕磕碰碰,族長的威權就使不上了,必然去走法律程序,父母官的負擔自然增加。
  
  賣房前就先徵求一下親鄰的意見,為了族人,為了父母官,這規定可以理解。可是,這還不夠,在唐朝,尤其在唐朝前期,咱老百姓賣房之前還得寫份兒申請書,唐朝法律管這種賣房申請書叫「田宅投狀」。申請書寫給誰呢?政府。這申請書的大意是:報告政府,我叫某某某,因為什麼什麼原因,想把家裡房子賣掉,那房子坐落何處,面積多少,已經住了多少年,現在什麼樣子,以及準備賣個什麼價錢,等等等等。當地政府派人對這份賣房申請書進行審查,如果核實這房屋確實不是國家分配的,而且親鄰都簽了字同意你賣房,那就批示同意;如果不合乎規定,那麼對不起,把申請書發還給你,禁止你賣房。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27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11:11 AM 編輯

  第十三章 鬧上門來
  
  這也是為什麼王家只出四百五十文錢就能拿到江家宅子的緣故。要知道,那座宅子價值也在三百多貫左右,兩座宅子的差價也能有幾十貫之多。如果要辦房產,王家出這一點錢是遠遠不夠的。但現在江家被逼著沒辦法,如果按正常程序賣房,必得要江文緒簽字同意,這是根本沒辦法做到的事。張流芳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那麼有恃無恐,用半貫錢把嫂子一家逼到牆角。因為她算著李青荷根本沒辦法賣房。只是她沒想到,昨天江文緒來給李青荷報信的時候,就塞了一張簽了同意賣房的空白紙給李青荷。兄長去世後他沒能照顧嫂嫂一家,心裡已是萬分羞愧。現在眼看自己夫人為了半貫錢把嫂嫂逼得走投無路,他實在不能再縮在殼裡不伸手了。
  
  李青荷原先想把房子私下裡賣給村裡人,也正是因為想避開張流芳好順利地把房子賣出去。還有就是不給好意幫她們的張文緒添麻煩。
  
  可現在換房就不存在這種問題了。江家和王家的房子的產權都還是原來自己的,只不過王家花四百五十文錢五十年利息的代價,換江家這房五十年的居住權。五十年之後,江家再用四百五十文錢把房子的居住權再換回來。這叫「典房」。而「典房」是不用辦過戶手續的,讓鄰里簽個字畫個押,不過是以示告之。
  
  轉了一圈幾人又回到吳大爺家,合約一式三份,兩家各持一份,吳大爺那裡備案一份。拿到合約,王老伯便當著吳大爺的面,把四百五十文錢交到了江濤手裡。在他看來,男人就是男人,無論年紀多小,也是當家作主的人。
  
  吳大爺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身材矮小,卻一臉的精明。他看了看江濤,問道:「江公子,你家沒有田地,以後打算作何營生?」
  
  江濤畢竟年紀小,被他這一問,轉過頭來看了看江凌,不知該怎樣回答。
  
  江凌忙笑道:「我母親的繡活做得極好,再加上我,做繡活完全可以養活一家人。小濤從小聰穎,每個先生都極力誇讚的,說他日後必有大成。所以我母親打算繼續供他唸書,想必以他的聰明,過上幾年應該能考上些功名。」
  
  「這個打算好,這個打算好。」吳大爺連連點頭,看著江濤慈祥地笑道,「我們這個村,原來只有幾戶姓張的人家。其他姓氏,都是前朝戰亂時遷到這裡的。現在你們能到咱們村居住,便是跟大家有緣,不用太過外道。江公子你年紀小,你母親跟你姐姐又都是個婦道人家。以後你有什麼事,儘管跟吳大爺說,大爺能幫的,自然會盡心。」
  
  江濤這回倒不用江凌來替他回答,站起身來對吳大爺作了個揖,道:「多謝吳大爺。」
  
  江凌也站了起來,走到江濤身邊,對著吳大爺福了一福:「我弟弟年紀小,以後家裡有什麼事,少不得勞煩吳大爺和王大伯照應。待他日我弟弟考取功名,必不會忘記大爺大伯對我家的恩情。」
  
  「嗯。好,好!」吳大爺微笑著頷首,看向江凌的目光要多和藹有多和藹,心裡讚歎:真不愧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姐,凡事一點就透,全然不用多言,這樣的人家,必得好好照應照應。
  
  王大伯聽了這話卻是一驚。他原來知道江家除了換房這條路,再沒別的路好走,所以一心打著算盤壓著價錢,好佔些便宜。而對於江家小子以後是不是有出息這事,他卻全然沒有考慮。
  
  他心下對自己的處理有些懊惱,抬眼看著吳大爺,對吳大爺倒是極為佩服——果真不愧是裡正家的親戚,腦子就是不一樣,能想得這麼長遠。他不過是替江家畫了一個押,說上兩句光面話,就得了天大的人情。自已王家為江家還債的事出了這麼大的力,卻因為壓下了那區區五十文差價,倒落了下乘。
  
  不過有便宜不佔,就是王八蛋。這合約既然拿在手裡了,再往上添價錢反倒不美。大不了以後多照應照應他們一家,讓老婆子多去走動走動。
  
  王大伯打定主意,便不再糾結這事。跟江家姐弟從吳大爺家告辭出來,一塊往家走,小心斟酌著對江濤說了幾句漂亮的好話。江濤是個單純孩子,心裡哪裡知道那麼多彎彎繞?一會兒的功夫就滿心覺得王大伯是個大大的好人。
  
  江凌和王大娘默默地跟在他們後面。聽著王大伯刻意交好的話,江凌雖然對他這態度有些不以為然,卻沒有一絲惱意。這個世道,誰不為自己打算?買東西壓價,再正常不過。王家這價錢,還不算太過份。難得的是在這緊要關頭拉了江家一把,她江凌,承王家的情。
  
  四人走了一會兒,還沒到村頭,迎頭遇上王二嫂,抱著孩子急匆匆地走來。一見他們一行,王二嫂大喜,對江凌道:「江姑娘,你們趕緊回去吧。你那嬸嬸找上門來了,還帶了幾個人,叫罵著要你們還債呢。」
  
  「什麼?」江凌一驚,抬腿正要跑,忽然想到錢還沒湊夠,趕緊頓住腳步,拉住急奔向前的江濤:「小濤,你等等。」
  
  「還等什麼?趕緊走!要是他們把娘打了,那就糟了。」江濤滿臉焦急,使勁地去拔江凌的手。他想不明白,姐姐這個時候還磨嘰個什麼。
  
  江凌卻緊緊抓住他的衣襟不放,轉頭對王大伯道:「大伯,求您再借五十文錢給我家吧,十天內保證還。」
  
  王大伯正想著如何交好江家呢,一聽這話心裡頓時大喜。五十文錢是小數目,再說這錢在家裡放上十天也不會多出幾個來。如果借給江家,卻是落得一份好大的人情。
  
  可轉念他又作了難:因為原來就說他家實在是拿不出錢了,才壓在四百五十文的價錢上的。這會兒忽然又拿錢出來,事後被江家反應過來惱恨上,豈不是做好不得好!但如果他不借,江家轉去問吳大爺,吳大爺是一定會借這個錢的,王家豈不又失去了一個機會?
  
  「還愣著幹嘛?趕緊回去拿錢。」王大娘看王大伯發愣,幾十年的夫妻,哪裡不知他在想什麼。實在看不過,催促著推了她老頭子一把。
  
  「哦哦哦。我找我家二子看看,他手上應該有錢。」王大伯被這一推,急中生智找了個借口,腿腳利索地往他家方向跑去。
  
  「小濤,你跟大伯回家拿錢。我去保護娘。」江凌見王家肯借錢,鬆了一口氣。本來她想這兩天把這五十文湊齊的,卻不料張流芳來得這樣急。
  
  「江姑娘,我跟你去。二媳婦你去通知吳大爺,就說江家被人欺負了。」王大娘遇事也甚有決斷,利索地給她兒媳分派了任務,跟著江凌往她家趕去。
  
  惦記著李青荷的安危,江凌可沒聽到王大娘的話,吩咐完江濤她就向家裡急奔。剛走到家門附近,就聽到院子裡傳來一陣叫罵聲:「李氏,你不是覺得自己挺了不起嗎?你不是看不起老娘嗎?這會兒來攀什麼親?十四年前你那死鬼相公就被老爺子趕出去了,早就不是江家的人了。老太太根本就不承認你是江家的媳婦,嫌你丟臉呢。不過是憑著幾分姿色勾引男人的蕩婦,還沒成親就生下了孩子,還成天端著一付貴婦的架子,給誰看吶?」
  
  江凌三步拼成兩步,飛快地進了院子,卻發現李青荷的門緊緊關著,張流芳帶著兩個健壯的媳婦子和兩個家丁打扮的人,站在院子裡對著李青荷的房門潑口大罵。
  
  看到李青荷身體上沒吃虧,江凌放下心來,停住腳靠在院門處,對著沒有發現她的張流芳涼涼地開口:「這位老婆婆,你是誰啊?到我家來胡言亂語,莫不是得了魔症?你家人怎麼不送你去看大夫啊?瘋了還到處亂跑,可別咬了人,讓人得上狂犬病!」
  


  第十四章 還擊回去
  
  李青荷只說了一句讓張流芳看在親戚的面上積點口德,便再不作聲了。青天白日的,張流芳也不敢強踢李青荷的門,一個人正對著緊關的房門罵得無趣,這會兒好不容易來了個對手,卻又是讓她膽顫的江凌。不過她今天有備而來,底氣甚足,倒也不懼,只是被江凌這話氣得半死,抖動著她的胖手指著江凌喘著粗氣吼道:「你,你……你說什麼?誰是老婆婆?你才是瘋子,你才得了狂犬病!」
  
  「你不是老婆婆嗎?你看看,雖然擦了半斤粉,卻還是蓋不住你那滿臉的皺紋,嘖嘖嘖,我要是你呀,像這樣又老又醜,趕緊躲在家裡得了,哪裡還敢跑出來丟人現眼。」江凌淡淡地看著張流芳,語調甚是平和,「還有啊,要不是得了狂犬病的瘋子,怎麼會跑到我家來狂吠?各位大伯大娘叔叔嬸嬸,你們可小心著了,可別被這隻狗咬傷了。」
  
  鄰居才給江家畫了押不久,不過是過了兩柱香的功夫,就聽到江家院子裡傳來一陣叫罵聲。喜歡看熱鬧是中國人悠久的傳統,唐朝人民也不例外,大家都放下手中的活,跑過來圍觀。只是看張流芳滿身的綾羅綢緞,身邊還帶著家丁,這些村裡人倒也不敢太過靠近,以免遭了魚池之殃。現在看江家小姑娘回來了,而且一回來就給予對手有力的還擊,慢聲細語幾句話,一個髒字都不吐,便把對手氣得夠嗆,全都覺得暢快淋漓,禁不住哄笑起來——好歹是一個村上住著的鄰居,總得捧捧場不是?這女人看樣子也就三十多歲,姿色也有幾分,卻被江凌說成又老又醜,這話放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都得被氣得吐血不可。更何況,還被說成患了狂犬病的瘋子!他們一輩子見過吵架無數,無不是高聲喝罵以污言穢語取勝的,可今天才算漲了見識,原來吵架還可以這樣吵的——這才是吵架的最高境界。
  
  張流芳放刁撒潑一輩子,遇到的對手要不就是像李青荷一般自恃身份和教養的人,不跟她一般見識;要不就是跟她一樣只靠罵髒字坐地打滾來無理取鬧的潑婦。哪裡見過像江凌這般淡淡這句就把她的心戳出血的來高手?所以聽了江凌這話,張流芳直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江凌道:「好一個牙尖嘴利的丫頭,果真是婢女在野地裡生出來的孩子,沒有一點教養。這裡沒有你這野種說話的份。」說完又衝著屋子叫喚,「李青荷,你給我出來,別像縮頭烏龜似的躲在屋子裡。」
  
  「你說婢女就是婢女?你說野種就是野種?這位老婆婆,你是誰呀?跑到這裡來滿嘴噴糞?本來我還以為是春香院跑出來的瘋婆子呢。但看你長的這砢磣樣兒,說你是春香院的人還真抬舉了你。行了,我也不跟瘋婆子一般見識,你趕緊滾吧,否則我告你私闖民宅。沒經過主人同意你就跑進我家來鬧事,這可是這麼多人親眼所見,任是怎麼你也不能把白的說成黑的去。」
  
  「對,就是。咱們告她私闖民宅,要上公堂我作證。」王大娘見江凌罵得痛快,也在一旁拍著胸脯幫腔。其他村民也呼應起來。
  
  「你這臭丫頭,野雜種,你別以為你今天有人撐腰就數典忘祖。侮辱漫罵長輩,你眼裡還有沒有王法?」張流芳看見自己帶來的兩名衙役此刻正呆在人群裡,眼中頓時閃過一絲得色。
  
  「長輩?」江凌冷冷一笑,「拜託,這位老婆婆,你要認親也別扯上我家,我家可沒你這樣的長輩。否則,有這樣的親戚,可丟死人了!」
  
  「你、你……好你個江凌,少給老娘裝模作樣。雖然咱們江家不認你,可再怎麼的,從血緣上你也得叫老娘一聲嬸嬸!」
  
  「嬸嬸?你果真是我嬸嬸?」江凌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隨即目光一凜,「既如此,我母親就是你嫂嫂了?長兄為父、長嫂為母,你剛才那些污言穢語,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目無尊長、辱罵長輩?你一個小嬸子,帶著一眾家丁,堵在寡嫂門前侮辱叫罵,眾鄉鄰可都看在眼裡。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便是到了衙門,我相信那些官老爺也會秉公辦理,絕不會不辨是非曲直,任你黑白顛倒、胡攪蠻纏!」
  
  「你、你……」張流芳指著江凌,竟然一時氣得出不出話來。
  
  想當年,江文繪風流倜儻,才華橫溢。她一見就喜歡上了,當即讓家中為她議親。卻不料江文繪斷然拒絕,當時就起身去了京城,兩年後還帶回來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而李青荷不過是婢女出身,但其高貴的行事做派卻讓整個縣城的女人黯然失色。這讓抗不往家族安排而嫁給了江文緒的張流芳積怨甚深,一看見李青荷就恨得牙癢癢。只不過張文繪護得緊,兩兄弟雖有來往,但兩家交往卻不深,讓張流芳一直沒法對李青荷使壞。現在,江文繪死了,江家又沒了老人,張流芳把持著家中財權,硬是不讓江文緒接濟嫂嫂一家。不僅如此,她還要把李青荷和她那對兒女狠狠地踩在腳下。只是那天她托大,僅帶了一個婢女來,以為可以侮辱李青荷一番,卻不想素來文弱的江凌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竟然打了她幾個耳光。這讓張流芳對李青荷一家恨之入骨,不把她們弄到衙門裡折辱一番,根本出不了她心中的這口惡氣。
  
  所以她今天來,是作好了充分的打算的:她先不提欠錢還債的事,而是當眾將髒水盡數潑到李青荷身上,讓她名譽盡失,在這村裡也呆不下去;在這辱罵的過程中,江凌一定會受不住母親被辱,暴起打人,這樣她就可以以毆打尊長的名義,讓人把江凌拘到縣衙去,即便不過堂,也吃一番驚嚇。到時候,平時高高在上的李青荷,必會乖乖地跪在她的面前,任她想怎麼侮辱就怎麼侮辱,還得老老實實把房產交出來;而這打她的臭丫頭,不讓衙門打一頓板子,她是不會放過她的。
  
  為了達到目的,張流芳連衙門裡的差役都帶來了。只是那兩個差役不願落下把柄,沒有跟張流芳進來。但張流芳相信,只要她一聲令下,兩個差役立馬會進來抓人。那些圍觀的鄉里人,她則根本都不放在眼裡。跟衙門對著幹,不是誰都有那膽氣的。
  
  卻不想江凌的表現大大出乎了張流芳的意料。這丫頭根本不接她侮辱李青荷的話茬,也沒有被激得上前打人,只是一口咬定不認識她,然後牢牢地把握了話語的方向,將張流芳往斜路上帶,把她引進了死胡同裡。
  
  張流芳自嫁人以來,平時沒少跟婆婆相公對吵,跟娘家的哥哥嫂嫂對吵,跟鄰里街坊對吵,經歷過無數的戰役。所以一時語塞之後,她迅速調整心態,再次出擊。只管將她那胖胖的身軀往江凌面前一站,伸出手來就往江凌臉上狠狠地扇去:「臭丫頭,叫你這般有娘生沒娘教,老娘今天就來教訓教訓你。」
  
  古時歷代都以「孝」治天下,唐朝也不例外。雖然張流芳承認了她們之間的親戚關係,有侮罵嫂嫂的嫌疑,但她們兩人不過是平輩,還不到辱及長輩的地步,所以張流芳自覺根本不怕。而她現在要打江凌耳光,卻是長輩教訓晚輩,理所應當的了。但如此一來,就將江凌逼到了牆角——要不就站在那裡任由張流芳打,當眾受辱還只能吃啞巴虧;要不就反抗。但只要她一反抗,便中了張流芳的下懷,以毆打長輩的罪名讓兩個差役把她抓到衙門去。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29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11:13 AM 編輯

  第十五章 出醜
  
  江凌是什麼人?上輩子處在權利中心,就算她年紀不大並未進官場,但耳濡目染之下,什麼傾軋手段不知道?豈是張流芳這等無知蠢婦能算計的?張流芳那天挨了打,這會兒還不怕死的欺上前來主動挑釁,那只能說明一點,這女人有陰謀。而這種一眼能望穿的陰謀,江凌用腳趾頭都能想得明白。
  
  所以當張流芳用了很大力氣使勁扇了一耳光,期望在接觸到江凌那粉嫩的臉蛋時,聽到「啪」的那一聲悅耳的聲音時,手下卻猛地落了個空,而腳下不知怎麼的一歪,身體控制不住地往左側倒去,一個踉蹌後「彭」的一聲撲倒在地上。大家聽到那一聲悶響,似乎感覺地面都顫了顫,所有人都不禁為她呲了呲嘴,寂靜了一刻後都忍不住「轟」地笑起來。太有趣了,這年頭,有錢都看不到戲啊,更何況現在是不用錢的呢?
  
  看張流芳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一個稍有膽氣的丫環看同伴呆住了,趕緊討好地上前扶起自己的主子,卻不想走到跟前手剛伸到張流芳的腋下,就被張流芳反手一個巴掌扇倒在地上。這一巴掌不但把丫環打暈了,也把觀眾都打愣住了——這戲唱的是哪一出啊,怎麼自己人打自己人吶?
  
  其實丫環也好,看戲的唐朝人民也好,都不曾體諒以狗吃屎形象趴在地上的張流芳同志的心情。要知道張流芳同志多年以來因看不慣李青荷的優雅雍容,在巨大的動力推動下,積極要求進步,穿著打扮、氣質風範,無一不按貴夫人的高標準嚴要求來嚴格規範自己,試圖以更為高華的氣質壓過李青荷一頭,以引起江文繪的驚艷和深切的悔意。雖然她強悍的性格導致她時不時地跟人撒潑吵架,但儀容儀表上的形象工程是嚴把質量關的。即使她深深在意的江文繪一年前已不在人世,但只要李青荷還在一天,這種鞭策的激勵就還沸騰在她的血液裡。
  
  所以可想而知,此時就在李青荷的院子裡,在繼承了李青荷的華貴氣質的江凌面前,在幾十個男女老幼深切的觀注下,以狗吃屎形象趴在地上的張流芳同志所受的心理打擊,那是多麼的大呀!大到一種陌生的叫羞愧的情緒正漫延在她心裡,讓她寧願繼續趴著也不願起來。可偏偏這種時候,還有一個自作聰明的丫環硬要把人家扶起來以髒兮兮地胖臉面對大眾,你丫的不是找抽麼?
  
  但張流芳終究是撒潑慣了的人,心理調整能力不是一般的強。隨著給丫環的那個耳光,她心裡的氣悶頓時不見了,隨之而來的是鬥志昂揚。剛才那一跤,她總覺得摔得有些蹊蹺——她站得穩穩的,怎麼就一個巴掌把自己扇倒了呢?莫非是那臭丫頭搗的鬼?所以她乾脆就錯就錯,一咕嚕翻過身來坐到地上,拍著大腿擠出幾滴眼淚,放開嗓子嚎起來:「打人啦,打人啦,侄女打嬸娘啦,晚輩打長輩啦。不得了啦,沒王法啦……」
  
  「呃。」大家一齊無語。見過無賴的,沒見過這麼無賴的。明明是自己打別人打不著,反污別人打她!真真是……豈有此理。
  
  「兩位差役大哥,趕緊把她抓起來吧。她不但辱罵毆打長輩,還借錢不還。」張流芳嚎了幾嗓子,一看大家都用鄙視地眼光看著她,只得爬起來,把兩個衙役亮出來。歷來民不與官鬥,她堅信,只要這兩位大哥一站出來,江凌就只有跪地求饒的份。
  
  這時吳大爺和江濤等人早已到了,村裡人其他人也聽到風聲陸續跑來看熱鬧,直把這個小院圍得水洩不通,連院牆上都爬坐了人。這村子不大,村裡人都是相互熟知的。只是剛才被場中的表演吸引,沒發現身邊的陌生人。這會兒被張流芳一指,那兩名衙役頓時暴露在眾人面前。
  
  而兩名衙役被這一指,頓時滿臉苦澀,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張流芳的哥哥張程不過是衙門裡抄抄寫寫的文書,因為是同僚,平時關係不錯,所以張程說是有人欠他妹妹的錢不還,讓他們來走一遭為他妹妹撐腰,他們也就答應了。誰料想這張程的妹妹到了這裡,半個欠錢的字都不提,一味地漫罵侮辱別人,他們就已有些後悔來這一趟了。沒想到這女人現在還在眾目睽睽之下黑白顛倒,讓他們胡亂抓人,這不是害他們丟飯碗嗎?要知道這正是貞觀年間,李世民治下,政治是極清明的,貪官污吏都沒多少。他們這些衙門裡混飯吃的,哪裡敢利用手中的職權欺凌弱小?再說,這又關他們什麼事啊?他們犯得著為了同僚的妹妹知法犯法嗎?
  
  「咳,兀那女人,你別亂指亂說話啊。我跟我兄弟只是路過這裡,隨便看看熱鬧,可不是你那啥差役大哥。」其中一個老成些的,迅速把臉一板,趕緊跟張流芳撇清關係。
  
  「什麼?」張流芳愣住了,指著那差役不敢置信地道,「你不是我哥哥他請……」
  
  「喂,老婆婆,人家都說了只是路過的。你看看人家這兩位大叔一臉的正氣,豈能是那種助紂為虐、跟你沆瀣一氣的人?」江凌打斷她的話,一臉真誠地為兩位差役辯解。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削弱敵人、壯大自己,此為鬥爭中取得勝利的法寶之一。
  
  兩位衙役一聽這話,頓時覺得遇上了知音。沆瀣一氣咱們聽不懂,可一臉正氣啊,說的就是俺!像俺們這種有正義感的人,豈能跟那蠢婦是一夥的?兩人當即挺起了胸膛,瞪向了仍用手指著他們的張流芳。
  
  「……」張流芳終於知道了流年不利,深恨今天出門沒看黃歷,黔驢技窮,只得放下手指,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轉過身去衝著李青荷的房門,使出最後一招:「李青荷,任你女兒如何狡辯,這白紙黑字的借條,你也是賴不掉的。趕緊還錢來。要不還錢,咱們公堂上見!」
  
  「各位大伯大娘叔叔嬸嬸,你們可看到了,這就是我們家的『嬸嬸』!」江凌回過頭來,對著圍觀的村民淡笑一聲。人群裡頓時響起了一片議論聲。古代可不像現代,親戚間人情淡漠。在古代,如果家裡的支柱男人去世,其叔伯甚至堂叔伯,是有義務資助窮困潦倒、無依無靠的那家婦孺的。像張流芳這樣不但不幫助扶持,反而逼債的行徑,是要受社會輿論的譴責和唾罵的。如果江文緒任有官職,只要有人參他一本,他就得下課。
  
  得到了輿論支持,江凌從江濤手裡接過借來的那五十文錢,揣進懷裡,走到張流芳身邊:「你這借條是不是真的?拿來我看看?」
  
  眾人議論的聲音很大,尤其是王大娘,更是把江凌家的難處和張流芳逼債的情形給大家描述了一遍,張流芳被大家指指點點,饒得臉皮極厚,也禁不住臉上又紅又白。不過事已至此,她也只得一條道走下去,兩眼一瞪避過江凌的手:「憑什麼要給你看?」
  
  江凌笑起來:「放心,我可不像你,只會耍無賴。只要確認這借條是真的,我馬上還錢給我。」
  
  「還錢?你有錢還嗎?」張流芳一撇嘴,滿臉的不屑。她就不相信,只兩天功夫,李青荷就能變出半貫錢來。
  
   

  第十六章 得勝歸來 
    
  「有沒有錢還,是我們家的事,用不著你操心;如果你不讓我們看,空口無憑的,那就別說我們欠你錢的話。」江凌淡淡道。見張流芳不再避開,從她手裡拿過借條,走到李青荷的門口,拍拍門:「娘,您看一下這借條對不對。」
  
  話聲剛落,門就打開了。看來李青荷雖然在屋裡,卻一直站在門邊注意著外面的動靜。她自知自己不會吵架,一旦出了門除了被張流芳羞辱,再無第二條路可走,只得關上門等江凌拿錢回來。卻不想江凌竟然如此厲害,一回來就拿話逼住張流芳,不但沒被張流芳羞辱,還步步逼進讓她吃了大虧。李青荷在屋裡聽了,心裡又欣慰又自責,也沒敢出去扯女兒的後腿,怕張流芳拿她來作文章,讓江凌陷入被動境地。
  
  這會兒聽到江凌讓她檢驗借條,李青荷趕緊打開門,接過借條仔細看了一下,對江凌點點頭:「是的,沒錯。」
  
  江凌也不再跟張流芳廢話,從懷裡掏出一大一小兩串銅錢,扔進張流芳懷裡:「數清楚了就趕緊給我走。」
  
  張流芳沒想到江凌竟然能拿出錢來還她,捧著那兩串沉甸甸的銅錢,發了好一會兒愣,這才清醒過來。看看對她指指點點的村民,再看看人群中兩個衙役不見了蹤影,她也沒臉再呆在這裡慢慢數錢,更不敢再出言挑釁。憑她多年管錢的經驗掂了掂兩串錢的重量,估計也差不多,轉過身來對著家丁和丫環喝道:「走。」便在村民們一陣轟笑中,灰溜溜地離開了青山村。
  
  「多謝各位大伯大娘叔叔嬸嬸,還望大家往後多多照應我家。」江凌看大家準備離去,忙走到院子裡往四周福了一福,朗聲道謝。以後她們娘仨要在這裡生活,如果有這些村民照應,她們的日子會好過得多。
  
  「不用外道。」大家都笑起來,紛紛應道。江凌的這一聲「謝」,讓他們心裡極為舒坦。要知道江家原來也是大戶人家、書香門第啊!可這樣人家的姑娘,待他們卻如此有禮,實在是難得。唉,那女人同樣是江家人,差別咋就這麼大呢?
  
  「是啊,江姑娘,不必客氣。以後有什麼事,儘管吱聲。大家鄉裡鄉親的,能幫的一定幫。」吳大爺站在院門口,也大聲回應。
  
  「多謝吳大爺。」江凌深深福了一福。
  
  村民們都停住了腳步,詫異地回過頭來張望。這吳大爺說得好聽點是精明,說得難聽點叫勢利。他對人對事無論是什麼態度,那都是極有緣由的;絕不會無緣無故對人好,也不會無緣無故對人壞。這會兒他對江家人如此親熱地主動示好,莫非這家人能讓他得到什麼好處不成?
  
  往後,是不是也得跟江家多走動走動、多照應照應他們呢?往家裡走著,精明的人腦子裡都浮現出了這個想法。
  
  王大娘過來幫著江凌把李青荷扶回床上,又勸慰了她幾句,這才回去。看看已到中午,江凌和江濤把飯做了,一家人坐在李青荷床前吃飯。還了債,去了壓在心頭的大石,三個人都覺得異常輕鬆。
  
  李青荷也知道了借王家五十文錢的事,道:「家裡沒米了吧?先拿十文錢買米吧。這幾天我再多趕幾件繡活,再湊湊看能不能十天內把五十文錢還上。」古代人習慣吃兩餐的,但江凌到了這裡不習慣,再加上江濤也是長身體的時候,這餐餐吃青菜,沒有一點葷腥,肚子寡的慌,支撐不了多久就餓了。李青荷想著再難也不能拿孩子的身體開玩笑,便也隨江凌做三餐飯吃,因此這米一下就見了缸底。
  
  「娘,您也別老熬夜。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身體好,錢不是問題。王大伯這人挺好的,就是十天實在還不上,也沒甚麼打緊,能還多少是多少;剩下的十多文,緩緩日子就可以了。再說,吃完飯我就到鎮上的酒樓問問去。如果能在那裡做工,一個月下來也有幾十文工錢。所以這債是不用發愁的,您儘管放寬心。」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江凌從原來被動地接受原身的感情,到慢慢被感化。到現在,她已滿心把李青荷和江濤當成了自己最親的人了,原來強裝出來的親密,現在已成了發自內心的關懷。剛才這番話,要放在前世,打死她都說不出來。
  
  「凌兒,那五十文債,娘多趕幾天活就出來了。你還是不要去酒樓做事了吧。那地方魚雜混雜的,你一個女孩子家……」
  
  「娘,不要再說了。這事就這麼定了。」江凌稍稍提高了些聲音,打斷了李青荷的話。
  
  看到江濤抬起頭來詫異地看著自己,江凌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有些出格了。在講究孝道的古代,像她這樣打斷長輩講話的舉動是不妥當的。不過她並不後悔,她得在這個家裡
  
  掌握話語權,否則以後做什麼事都會被這種叫「親情」的東西所束縛。反正穿越到這裡,佔了這身體,她往後只要對李青荷和江濤好就行了,讓她愚孝,卻是不能。
  
  對江凌不禮貌的舉動,李青荷卻絲毫不在意。這兩天,她已習慣了江凌的這種強勢。把自己放在一個附屬的地位裡,讓她更覺心安。她夾了一筷子菜給江凌,溫柔地笑道:「
  
  好好好,娘不嘮叨了。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了,只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就可以了。」
  
  「娘,您也吃菜。」江凌也夾了一筷子菜給她,緩和了語氣道:「放心吧。我自己知道輕重的。」
  
  吃過飯,李青荷拿出一件衣服來:「這是改好的衣服,凌兒你看合不合身?」
  
  江凌回房去一試,發現李青荷的女紅真是沒得挑,衣服改得極為合身。原身的這個身體發育得比較遲,十四歲了胸部也只是兩個小饅頭。江凌把昨晚找出來的一些布條將胸給束了,再穿上改好的衣服,又把頭髮束成江濤那種樣子。出到李青荷房裡一亮相,倒把李青荷和江濤看得愣住了。
  
  「怎麼樣?看不出吧?」江凌轉了一圈,忽然間發了一下愣。話說,她到這裡三天了,硬是沒想著去看自己長的什麼模樣。前世的她被稱為「冰美人」,相貌屬於那種禍水極的,實在厭倦了走到哪裡都成為人們矚目的焦點。也正是因為家世和相貌的緣故,她根本分不清圍在她身邊的男人喜歡的是她家的權錢還是她的美貌,所以臨到去世她都沒有去嘗
  
  試感情。也因此穿越到這裡後,對於女孩子最關注的相貌問題,她都忽略了,這三天都沒想起去照照鏡子看一看。
  
  「嗯,不錯。不仔細看倒也看不出你是女孩子。」李青荷點點頭。古代文弱書生很多,唐朝又流行女子穿男裝,雌雄莫辨的多的是。像江凌這樣的走到大街上,倒也不是很讓人奇怪。
  
  「呃,您的意思是,仔細看還是能看得出來?」江凌有些鬱悶,看到李青荷桌上有一塊銅鏡,拿起來照了照。
  
  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江凌還是看到了銅鏡裡自己的模樣……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31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11:13 AM 編輯

  第十七章 應召小二
  
  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江凌還是看到了銅鏡裡自己的榜樣。鏡子裡的自己乍眼看上去並不見得如何漂亮,跟前世她禍國殃民的臉差了很多。不過仔細看去,卻發現其實五官長得並不壞,鼻樑高挺,嘴唇不大不小正合適,牙齒也潔白整齊,臉型也是標準的瓜子臉;最值得稱道的是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明亮,尤其漂亮。只是皮膚略帶暗黃沒有光澤,眉毛濃濃的有些男孩子氣,性感的嘴唇也蒼白得沒有什麼血色,讓精緻漂亮的五官有如明珠埋在沙裡,沒能綻放它們的光華。
  
  看來,氣色如此差,應該是原先大病一場的緣故。如果把身體慢慢調養好,讓皮膚恢復光澤,再把這眉毛修一修,這張臉也能迷倒一眾人啊!
  
  雖然有些嫌這張臉漂亮了點,但江凌內心深處還是很高興的。誰也不願自己長得太醜不是?只要不像她前世那般太過耀眼,就可以了。再說,這張臉在她看來挺漂亮,卻不知唐朝人民的審美觀如何。在以胖為美的唐代,是不是胖胖的圓臉才是好看的呢?
  
  江凌相信,憑借她高超的化妝手法,一定能讓這張臉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要它丑它就丑,要它美它就能變禍水。要知道,前世她為了能夠享受逛街等平凡生活,想要醜化自己,曾特意去學過化妝技術,變臉對她來說,根本不是一個問題。
  
  「娘,您有化妝的東西嗎?」端詳了自己一會兒,江凌轉頭問道。
  
  「你自己有啊,在你房裡那櫃子抽屜裡呢。」李青荷笑道。
  
  江凌回房去,果然在櫃子裡找到了一個小匣子,看來是江文繪在世時置辦的,做工極為精美,裡面的東西也精緻而齊全,雖然不能跟現代的化妝品相比,但江凌覺得用起來也還順手。把眼瞼畫深,嘴形畫分明,額骨提高讓臉看上去更有輪廓,再把兩個耳洞用調成糊狀的粉填滿,銅鏡裡原來脂粉氣的江凌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略帶英武的少年。本來如果再把皮膚抹黑些,效果會更好。不過江凌想到不但臉要抹,露出來的脖子和手都要抹。以後要長期呆在酒樓裡,接觸水是免不了的,稍有不慎就給人發現,反倒不美。因此也就作了罷。
  
  看到再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江凌,李青荷完全呆愣住了。她眼裡慢慢浮上來的迷惘和百感交集的表情,讓江凌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忽然發現,自己長得並不像李青荷,也不像原身記憶裡的江文繪。
  
  莫非,自己的身世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這個念頭閃了一閃,江凌就搖搖頭把它拋在了腦後。她不過是棲息在這具身體裡的一抹靈魂,只要過好眼前的日子,規劃好未來的幸福就行。至於以前的什麼事,她實在是沒興趣知道。再說,跟父母長得不像的孩子多了去了,就憑李青荷的一個表情,就懷疑她跟別的男人有瓜葛,那也太對不起這位疼愛她的母親了吧?
  
  「娘,那我到鎮上去了。」江凌打量了自己一會兒,沒有發現哪裡不妥,便對仍在發呆的李青荷道。
  
  「哦,好。」李青荷這才回過神來,表情複雜地看著江凌出門,將滿懷的感慨和擔憂埋在心底。
  
  江凌本想去囑咐回房唸書的江濤兩句,但轉念一想,如果人家酒樓不要自己,一會兒自己就得灰溜溜地跑回來,所以還是不要這麼鄭重其事了吧。
  
  出了家門,江凌直奔鎮上而去。前世的江凌是個路癡,這一世的江凌同樣如此。不過青山鎮就是一條大街,想迷路都難。而且那家酒樓正位於大街的入口處,江凌在路上走了不一會兒功夫就看到掛著「味香居」字樣的高幡了。
  
  不知是她來的時辰不對還是怎麼的,酒樓跟昨天一樣,也是門可羅雀,一個客人都沒有,那張招工告示仍好好地貼在門牆上。江凌走到門口往裡看了看,一個五十多歲胖胖的男人正趴在裡面的櫃檯上,睡得正香。
  
  「咳咳,咳咳……」江凌咳嗽了幾聲,終於把那男人從夢裡驚醒。他一睜開眼就看到有人站在他面前,「騰」的猛地站起來,抹了抹臉,變出一張笑臉來:「客官,吃點什麼?」
  
  「不好意思,您是掌櫃的吧?打擾您了。」江凌極有禮貌地笑道。
  
  「呵呵,沒事沒事。」掌櫃的笑道,衝著裡面喊道,「阿福,上茶。」
  
  「就來。」裡面懶洋洋地應了一聲,估計那位叫阿福的也才從夢中驚醒,話聲剛落就緊接著一個哈欠的響聲。
  
  「不不不,我不是來吃飯的。」江凌一看她只喘了這一小會兒功夫的氣,就鬧出了一個烏龍,連忙擺手連聲解釋,「我看你們店門口貼著一張招聘小二的告示,我是來應召的。」
  
  「不是吃飯啊?」掌櫃極為失望,無力地坐了下去,胖胖的身軀把竹椅壓得「吱吱」作響。
  
  「劉掌櫃,茶。」裡間走出一個三十多歲白白胖胖的男人,端出一壺茶來,腰間還圍了一塊髒兮兮的圍裙。
  
  「不用了,他不是來吃飯的。」劉掌櫃沒精打采地揮了揮手。
  
  阿福極為不滿地看了江凌一眼,端著那壺茶又回裡面去了。
  
  「劉掌櫃,您看我行嗎?」江凌看劉掌櫃失望之餘又想趴到櫃檯上睡覺,忙出聲問道。
  
  劉掌櫃抬起頭來上下打量了江凌幾眼,問道:「你是哪裡人?有人作保不?」
  
  「還要人作保啊?」江凌愣了一下,隨即答道:「青山村人,昨天我大娘還來問過您話呢。」
  
  「哦,王大嫂是幫你問的啊?那倒認識。」劉掌櫃打了個哈欠,點了點頭,「反正不遠,你回村去讓王家人過來一個,給你做一個保再說吧。」
  
  「那行。如果大娘他們有空,我等會兒再過來。」江凌也知道酒樓用工必得知根知底,否則出了事或偷了東西就沒處查去,所以對劉掌櫃這個要求倒也沒什麼意見。
  
  「嗯。工錢啥的你都知道了吧?」見江凌點點頭,劉掌櫃揮了揮手,又打了個哈欠,「行了,去吧。不急,反正現在沒生意,晚飯之前來就可以了。」
  
  看來這家酒樓還真是養膘的地方啊!江凌暗自搖搖頭,離開了酒樓。
  
  往回走到了村口正要進村時,江凌迎面遇上了王二嫂。
  
  「二嫂,你這是去哪兒?」江凌一喜,忙出聲招呼。如果王二嫂能幫她作保,她就不用回去麻煩王大娘出來走一趟了。
  
  王二嫂一愣,上下打量了江凌一會兒,疑惑道:「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呃。」江凌這才想起自己現在女扮男裝呢,看看四圍沒人,忙小聲道:「二嫂,你不認識我了?我是江姑娘,早上還到你家看過房子呢。」
  
  「啊?」王二嫂吃驚地打算了江凌片刻,笑了起來,「你怎麼這付打扮?這是要幹什麼去?」
  
  江凌把自己的事說了一遍,道:「二嫂,你能不能幫我作一個保?」
  
  「行,沒問題。」王二嫂中午才被王大伯交待了一番,要好好對待江家人,所以答應得極為爽快。

 
 
  第十八章 小花狗
  
  江凌便又回轉身,跟著王二嫂往酒樓方向走。閒聊中江凌得知,王大伯老兩口一家四個兒子加上媳婦子女,一共十六口,家裡田地也不過二十畝,除了老大比較老實本份,跟著老爹專心種田之外,其他三兄弟都會些手藝。像王二嫂的丈夫就會泥匠活,現在就在離青山鎮十五里外的零陵城給人建房子。今天托人帶了點東西回來,王二嫂這會兒上鎮去取東西。
  
  江凌知道她們一家原來就是住在零陵城裡的,後來李青荷把城裡的宅子賣了,才搬到了這青山村來。現在江文緒他們就住在零陵城裡。只是這零陵城是現代的哪裡,江凌卻不清楚。這幾天旁敲側擊打聽了許久,才知道原來這零陵城,還有一個名兒,叫永州。
  
  湖南的永州,離北京好遠啊!江凌當時望著遠處的青山秀水,惆悵了很久。
  
  聊了一會兒,王二嫂有些不好意思地問:「我出來的時候,我婆婆還在嘮叨呢,想問問你們打算什麼時候搬家。因我那四弟妹準備生孩子了,估計日子也就這幾天。如果這幾天不搬家,那就要等一個多月四弟妹出完月子才能搬,她老人家這段時間來來回回的伺候月子很不方便。」
  
  「啊,那沒事。我一會兒回去跟我娘商量一下,看看行的話,明天就搬。」江凌笑道。既然換了房拿了錢,她們家的房子現在就屬於王家的了。所以這家遲搬不如早搬,免得王家人心裡有想法。
  
  兩人說著話,很快就到了酒樓門口。劉掌櫃此時又進入了夢鄉,睡得正香甜。江凌想到明天要搬家,這酒樓她得到後天才能來上工了,此時吵醒這位掌櫃,實在是不好意思。不過沒辦法,如果這事不趁現在定下來,到時再有人來應召,機會就沒了。江凌不得不硬著頭皮叫醒了劉掌櫃。
  
  「找到人了?」劉掌櫃睡眼朦朧地抬起頭來,看到江凌,又轉過頭看了王二嫂一眼,問道,「你是王家老二的媳婦?」
  
  王二嫂愣了一下,笑道:「掌櫃的,您認識我?」
  
  劉掌櫃微微頷首:「嗯。住在村東頭的陳家老太,就是我姑媽,逢年過節的我沒少去走動;你們上街又經常路過我這兒,所以你們村裡的人我也認了個八九不離十。不過,」他指了指江凌,「這位小哥我以前倒是沒見過,面生的很。他也是你們村的?」
  
  「呵,是啊。他們一家是前不久剛從城裡搬過來的,就住我家隔壁。這孩子機靈著呢,又識文斷字。因他娘病著,家裡日子緊,沒辦法,只得出來找事兒做。聽說您這裡招小二,這不,就來了。」
  
  「哦?」劉掌櫃看了看江凌,點點頭,「行吧。既然你是那村裡的人,王家嫂子願意為你作保,那咱們就簽一個合約,今天就上工吧。」說完,就起身伸手去拿文房四寶。
  
  江凌忙道:「劉掌櫃,我家跟王家換了個房子,準備明天搬家。您看我上工的時間能不能緩緩,後天再來?當然,工錢自然是從後日開始算。」
  
  「後天?」劉掌櫃停住手,轉過身來,看向江凌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狡黠,「我這裡的小二昨天就辭工了,店裡實在沒人手。昨晚都是我自己去招呼的客人。你要後天再來,那這兩天我怎麼辦?不行不行。要不就今天開始上工,從明天開始算工錢;要不你就後天再來。到時如果店裡還沒招到人,那便是你運氣好,這小二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江凌是什麼人?劉掌櫃眼裡那一絲狡黠豈能逃得脫她的眼睛?她暗罵一聲老狐狸,笑道:「這樣吧。您如果讓我從後日上工,我每月的工錢就只要四十五文錢,您看如何?」
  
  「江姑……江公子,你多求求掌櫃的不就行了?哪裡用得著降工錢?」王二嫂一聽,心裡大急。哪個做事的不要求提高工錢?偏偏這江凌還自己主動降工錢的!五文錢,對於貧苦人家來說,也不少了。
  
  「這樣啊?」劉掌櫃不滿地看了王二嫂一眼,轉過頭來對著江凌裝模作樣地沉吟了一會兒,點點頭,「那行吧。」
  
  事情既已說妥,他便從一旁拿過文房四寶來,又從裡間找出一張以前的舊合約,遞給江凌:「你既會寫字,把上面的內容抄一遍吧,落款改改就行了。」
  
  古代男人識字的都不多,更何況是女人?王二嫂只不過聽婆婆說江家是書香門第,剛才便給她吹噓了一通。此時見掌櫃動了真格,不禁擔心地看了江凌一眼。
  
  江文繪自身極有才華,生前最喜歡教兩個兒女唸書識字。江凌又有原身的記憶,所以寫字是不怕的。她蘸了蘸墨汁,提筆把合約上的內容抄了下來,落款處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保人處簽上王二嫂三個字,然後把謄寫的這份新合約遞給劉掌櫃。
  
  劉掌櫃見到合約上的一手蠅頭小楷寫得極為清婉靈動,禁不住暗暗叫一聲好,相信了剛才王二嫂關於江家是書香門第的說法,看向江凌的眼光便有不同。古人是最敬重讀書人的,如果有一個讀書人在店裡做小二,說出去他劉掌櫃的臉上都有光彩。
  
  「看公子這手字,寫得甚是不凡。不知公子為何不繼續讀書求取功名,反而來鄙店做小二呢?」劉掌櫃禁不住八卦一下。
  
  「公子?」江凌沒想到這手字一露,劉掌櫃對她的稱呼便從「小哥」變成了「公子」,心裡不禁好笑:「弱母幼弟連飯都沒得吃了,還談什麼功名不功名?」說完拱了拱手,「劉掌櫃看看這合約有什麼錯漏沒有?如沒有,還請簽字畫押吧。」
  
  劉掌櫃見江凌不欲多談自己的境遇,倒也不勉強。看合約沒什麼不妥,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王二嫂蓋了手印,便跟江凌一齊告辭出來。她直奔街上而去,而江凌則回了村。時間緊張,她得趕緊去通知王大娘,然後回來收拾東西。一天半的功夫要搬完家,難度不是一般的大。不過好在兩家人都有馬上搬家的願望,否則事情還真麻煩。
  
  江凌先到王家,把王二嫂給她作保的事和搬家的事跟王大娘說了,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大娘,您家這小狗是不是一窩生了好幾隻?山邊院子離村遠,您看我能不能在您家抱一隻小狗去看家?」
  
  王大娘一拍巴掌:「你這話再說晚兩天,這小狗就沒了。我娘家嫂嫂今兒剛抱走一隻,村裡張家和李家也說要一隻,今晚吃過飯來拿呢。還剩一隻,本來想送給我一親戚的,既然你要,他那兒就不送了,你抱走吧。」說完指著一隻小花狗道,「那兩隻狗他們都選好了,我不好給你換。還剩這隻小花,是你的了。」
  
  江凌打量了一下那隻小花狗,極為失望。她原來看那隻小黑極為機靈,長大了必跟它母親大黑一樣,絕對是一隻好狗,這才想起問王家要了它。可現在,得到的卻是這窩狗裡最弱的一隻。但王大娘這話說到這份上,她要是嫌棄這隻狗,那就太不知好歹了。
  
  「這隻狗是弱了些,不過喂得好,有陌生人來了也能叫幾聲通風報信不是?」王大娘看著那只瘦瘦弱弱的小花狗,也有些無奈。因她家老黑長得好,所以這小狗一出窩,就有許多人來討要。給得了這個給不了那個,最是容易得罪人。要不是這小花長得太過瘦小,估計這隻狗江凌都要不到。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3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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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收穫空間菜
  
  不知什麼緣故,江凌到王家,老黑對她都極熱情。而這會兒三隻小狗也似乎都想要跟她親熱一下,擠到她的腳下,搖晃著胖乎乎的尾巴,伸出舌頭舔著江凌的衣襟,一副討好的樣子。
  
  而小花因為太過瘦小,每次擠進來又被另兩隻小狗趕開去,急得衝著江凌「汪汪」地叫起來,樣子甚是委曲。或許是因為它是自己的狗了,江凌看它那樣,心裡生出一絲憐愛之情,彎下腰伸出手去摸了摸它的頭。小花被她這一摸,頓時安靜下來,眼睛半瞇著,似乎極為舒服。
  
  江凌轉頭對王大娘笑道:「沒事,這小花狗就挺好,我挺喜歡的。不過還得麻煩大娘再養兩天,等我們把家搬好再抱走它。」
  
  「沒問題。」王大娘見懷裡的孫女也想伸出手去摸狗,拍了她一下,道,「搬家的事你看這樣行不,一會兒你回去把東西好好收拾一下,應該裝箱籠的就裝箱籠,到晚上酉時我兒子媳婦回來了,我再去叫幾家鄰居,大家一起幫忙,估計有一個半時辰就可以搬好了。今晚你們就先收拾個住的地方來,到明天再慢慢佈置打掃。否則明天白天他們都還要上工,要搬家也得拖到明晚。你後天還得去酒樓上工呢,可沒時間收拾屋子了。」
  
  「行,那就這麼辦。」江凌自然沒意見,早搬早完事。她站起身來道:「那我回家收拾東西去了。到時大哥他們下工回來您再叫我。」
  
  回到家裡,江凌發現原來一直躺在床上作繡活的李青荷,此時正坐在院子裡,心神不寧地抬頭向門口張望。一見到江凌進來,她便激動得忘了自己的傷腳,猛地站起來想走過來迎江凌。然而腳上傳來的疼痛使她頓時面露痛苦之色。
  
  江凌急忙跑過去,扶她坐下,嘴裡埋怨道:「娘,你不在房裡好好躺著,到院子裡幹什麼?」
  
  李青荷訕訕道:「我看你這半天不回來,在房裡躺不住。」
  
  「半天?拜託,我才去了半個時辰好不好?說了不用擔心的嘛,我這不好好的回來了嗎?」
  
  「你沒遇上什麼事吧?」李青荷打量了女兒一會兒,見她衣著整齊、面色如常,這才放下心來。想起江凌出去不到半個時辰就回來了,以為事情不順,忙安慰道:「是不是酒樓的事有人作去了?沒關係,咱不作那小二也沒關係。娘以前教你的女紅,你再練練,跟著娘繡一些繡品,一樣能幫娘分擔家裡的開銷。」
  
  「姐姐你回來了?」江濤聽到江凌的聲音,也從房裡跑出來。
  
  「你怎麼讓娘到院子裡來?」江凌責怪地看他一眼。
  
  「娘擔心你,在房裡呆不住。要不是我攔著,她都要到路口去等你去了。」江濤委曲地嘟了嘟嘴。
  
  江凌回過頭來無奈地看了李青荷一眼,解釋道:「我已跟掌櫃簽了合約,後天才上工。王家嫂子這幾天要生孩子了,想讓咱們今天就搬家。我回來把東西收拾好,一會兒王大哥他們下工回來就來幫咱們搬家。」
  
  「啊。那你扶我回房去收拾。」李青荷趕緊站起來。
  
  「您那腳不方便,我跟小濤收拾就好。您是坐在這裡還是回房裡去?」江凌問。
  
  「我還是坐在這兒吧,到床上妨礙你們收拾東西。」
  
  江凌聞言,也不勉強。自己回房換了一套女裝,又把臉洗乾淨,這才開始動手收拾東西。
  
  值錢的東西早已被李青荷賣掉了。現在住人的三間房裡無非是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衣櫃;衣櫃裡也不過是幾套衣服。可謂是家徒四壁、一貧如洗,實在沒什麼可收拾的。江凌把衣服用包袱包了,把床上的被褥用繩子綁好;再把桌上的茶壺等零碎東西放進竹筐裡,然後把廚房的鍋碗瓢盆收攏來,把堆入在角落的柴捆好。四處轉了一圈,就沒發現有什麼可收拾的了。
  
  「都收拾好了。」江凌衝著李青荷道,「王家的幾位大哥是酉時下工,現在還有差不多兩個時辰的時間,不如吃過飯再搬家吧,免得到時找東西麻煩。」
  
  「嗯,好。」李青荷見兩個孩子在沒有大人幫忙的情況下,照樣有條不紊地把東西收拾好了,心裡極欣慰,便也由得江凌安排,安心地作她的繡活。
  
  時間充裕,江凌也不用江濤幫忙,把他趕回房去看書,自己淘了米架上鍋。等把火燒好了,準備洗菜時,這才發現廚房裡除了剛才淘的那些米,什麼食物都沒有了。
  
  前天李青荷買了菜,昨天有王大娘拿過來的兩顆白菜,一連吃了幾餐,所以江凌一直沒有想到還有買菜這件事要張羅。這兩天的事比較多,李青荷估計也沒想起這茬。
  
  去買菜?江凌搖搖頭。當家才知柴米貴!前世對錢沒有絲毫概念的江凌,此時無比清楚一文錢對這個家的重要。她瞧瞧院子裡剛剛直立起來的小菜秧,又看看飯鍋下燒得正旺的火,決定把空間的菜拔一些出來吃。
  
  走到廚房的門背後,江凌直接進了空間。今天外面是陰天,風有些涼涼的,似乎有下雨的跡象。但空間似乎不受外面季節、氣候變化的影響,永遠是春光明媚的樣子,氣溫恆定,霧氣濛濛的天空似乎有一個發光體,照得空間裡明晃晃暖洋洋的。
  
  江凌蹲下身子,仔細查看原來所種的菜。只見那些菜比早上看的時候又長大了一些,綠油油的甚是喜人。那幾株長著籐蔓的菜向空中伸出長長的嫩莖,像是要尋求一個有力的支撐來攀附;另一種葉莖上帶了一點紫氣,葉片有些粗糙,葉梗根部長出了一個個小點兒,看樣子像是花苞。這些菜,江凌並不認識,也不知道它們是應該像豆角瓜類一樣吃果實的呢,還是像白菜一樣吃葉梗,或是像土豆一樣吃塊莖。
  
  倒是另外兩種菜,江凌有印象:一種青青的葉子,白白的菜梗,像是白菜的一種;還有一種葉子尖長,莖梗牽得有些長,卻是空心菜。
  
  是摘白菜呢,還是摘空心菜?江凌作了難。
  
  按江凌的想法,那一定是要摘空心菜的。因為白菜已經吃過幾餐了,總得換換口味吧?雖然王大娘給的是大白菜,這空間的是小白菜,但怎麼的它們也是白菜不是?
  
  但江凌最終還是沒去摘空心菜。要知道這空心菜才種下兩天啊,按正常的時間,也得種個把月才能採摘吧?這個時候拿出去,一不小心搞出個反季節蔬菜就糟了,到時候還不知要扯多少謊話來應付李青荷的盤問呢。
  
  其實江凌不知道,她這個擔心完全多餘。李青荷自己就是一個五穀不分的人,以前都是僕人把菜做好端上來,她只要知道好不好吃就行,哪裡需要知道什麼菜應該出現在什麼季節?這段時間她能把菜做熟能吃,就已是很大的進步了。
  
  因為空間不大,當初每樣菜也就種了幾株。這白菜也才種了兩天時間,雖然長大了幾圈,也不過是像江凌在現代吃的上海青的模樣。七八顆白菜全拔掉,估計也就夠吃一餐。外面院子裡還有菜秧,江凌自然不會不捨得,當下把白菜全拔光,閃身出了空間。
  
  往灶裡加了一把柴,江凌拿了菜刀把菜根割掉,打了水把菜洗淨切好。看飯鍋出汽了,把鍋蓋打開,把火調小,仔細地看著飯裡的水汽蒸發乾了,這才用筷子攪了攪,蓋上鍋蓋,把火移到另一個灶口。
  
  
  
  第二十章 搬家
  
  青菜自然是炒著好吃,但江凌自從那天接手做飯以來,就不敢採取這樣的敗家行為。家裡還背著一屁股債呢,一文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哪裡還有錢去買油?所以看著裝油的小罐裡還剩了底部那一小圈油,江凌便一律把炒改為煮。先放水,等水燒開,再放菜梗,放一丁點兒油,斟酌著放一點粗鹽,過一會兒再把菜葉放進去,水開待菜葉變色,便可以盛起來了。
  
  這樣缺油少鹽的菜,天天吃,餐餐吃,哪怕它再是綠色無公害食品,都會讓人眼睛發綠。
  
  江凌看著鍋裡的青菜,歎了一口氣。這還算好的吧?至少有飯吃。如果讓她穿越到原始社會,或兵荒馬亂的年代,那豈不是更悲慘?而現在,只要她有本事能賺錢,她們的日子一定會慢慢好起來的。
  
  她用碗裝了一碗飯,又另用飯盛了一些菜和湯,放在一個托盤上,端到李青荷房裡:「娘,吃飯了。」
  
  「好。」李青荷放下手中的針線,接過飯菜,看了看,笑道:「我家凌兒越發能幹了,這菜綠油油的做的真好。」
  
  江凌笑笑,沒有作聲。這清水煮白菜,沒什麼技術含量,只要不是蓋上鍋蓋去燜,自然是綠油油的。李青荷說這話,不過是把自己當小孩子哄上一哄罷了。
  
  「咦?這菜你是怎麼做的?怎麼這樣好吃?」江凌正要起身出去吃飯,卻聽李青荷一聲驚呼。
  
  「很好吃嗎?」江凌驚喜以回過身來,看著李青荷。
  
  「是啊,甜甜的帶著點清香,而且很綿軟。」李青荷又喝了一口湯,「這湯的味道也很好。」
  
  「我去嘗嘗。」江凌也沒顧上回答李青荷的問題,飛快地跑出房門直奔廚房,也顧不得叫江濤過來吃飯,自己拿了一付碗筷,夾了些菜到碗裡,迫不及待地往嘴裡送。她的發財大計啊,就看這第一步了。
  
  白玉一般的菜梗,一眼看上去感覺它應該是硬硬脆脆的,可放進嘴裡一口咬下去,不用費什麼勁就軟爛了,一股清甜的滋味充斥了整個口腔,這滋味,比江凌前世吃的用高湯做出來的那道名菜「開水菜心」還要好上很多。江凌再慢慢地喝了一口湯,徐徐下嚥後忍不住馬上又喝了一口——這湯就像一道極品好茶,滋味清香卻回味無窮,讓人欲罷不能。
  
  太好吃了。江凌此刻腦子裡除了吃,再沒有第二個念頭。直到她把夾到碗裡的菜和湯都吃光,正意猶未盡還想再盛一些時,門外傳來江濤的聲音:「姐,飯做好了嗎?」
  
  「啊!」江凌一驚,這才從美味的沉迷中清醒過來。想到自己剛才的那一絲貪念,要不是江濤驚醒自己,怕是要把鍋裡的菜全都吃光,禁不住紅了臉,應聲道:「做好了,來吃飯吧。」說完,笑著輕輕給自己一個嘴巴,趕緊去拿了一付碗筷過來,盛好飯菜,遞給江濤。
  
  江濤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飯菜油水又寡,中午吃的飯,這會兒又餓了。所以接過飯碗,問過李青荷已吃了之後,二話不說坐下就吃,嘗了一口菜後,也是一臉的驚訝:「姐,這菜是哪兒來的?太好吃了。」
  
  「呵,今天在街上見一個老婆婆挑來賣的。好吃啊?下回遇上她,我再買。」江凌扯了個謊,也盛了飯菜吃起來。
  
  吃過飯,到李青荷房收拾了碗筷,讓江濤洗碗,江凌則飛快地跑到院子裡把原來種的白菜全拔起來,回到房裡種到空間的空地上。這回她也不管擠不擠了,能種上的地方全都種上。這餐吃完,下一餐的菜還不知在哪兒呢,到時長不了多大就得把這些菜吃了,實在沒必要為了它們的生長預留空間。
  
  種好菜,江凌再把廚房的用具歸置好,王大娘就帶著兒子媳婦鄰居來了。李青荷動不了,江凌再能幹,在她眼裡也是個孩子。所以王大娘也就當仁不讓地作了個總指揮。因江家東西不多,先搬到山邊宅子的院子裡放著,然後把王家的東西搬過來,那些女人們便趁空把衛生搞乾淨;等把王家的東西挪進屋裡,再過去把江家的家俱各物一一歸置。王家的那些零碎東西則到第二天再慢慢清理。
  
  因人手足,不一會兒江家的東西就已歸置妥當了,連一個掃帚一根拉簾子的鐵絲,都被從舊宅轉移到新宅、安放在了它該呆的地方。
  
  王大娘最後又團團檢查了一轉,見全都沒問題了,這才跟江凌把一直坐在院子裡的李青荷扶到房裡去,問道:「夫人,你看看還有哪裡需要挪動的?如果沒有,那我們就回去了。」
  
  「沒了,你快去忙吧。多謝你們了。否則,光憑這兩個孩子,可真要收拾好一陣呢。」對於王家的幫忙,李青荷很感激。換宅子是自家自願的,搬家的事如果人家不幫你,那也是理所應當的。哪怕是她的腳沒問題,再加上江凌和江濤兩個孩子,那些沉重的床和櫃子也搬不動。現在王家不但幫著把東西搬來了,還到處打掃得乾乾淨淨,所有的東西都歸置得整整齊齊,連窗簾門簾都幫拉好了。這份情,她得記在心裡。
  
  想到這裡,李青荷心裡甚為感慨。照親疏關係,江文緒張流芳是兩個孩子的親叔叔親嬸嬸,而王大娘一家不過是沒什麼交情的鄰居。可親人逼債,差點讓他們流落街頭;而王大娘一家卻對他們照顧有加,在關鍵時候伸出緩手。不管換房的事他們是不是有私心,都是救了自己一家人。
  
  「說的什麼話?都是一個村上住著,互相照應是應該的。」王大娘笑道,「那我先回去了。有啥事派小公子過去叫了一聲就行。」
  
  出了門,王大娘吩咐兒子媳婦們先回去,便向在隔壁房裡整理衣櫃的江凌招手:「江姑娘,你出來。」
  
  江凌放下衣服,從房裡出來,笑道:「大娘,今兒可謝謝你們了。」
  
  「這孩子,跟你娘一樣客氣。」王大娘把江凌拉到院子的菜地處,道:「這些菜,從今兒起就是你們的了。我看你娘原來天天去買菜,怪花錢的。說句不好聽的話,就是不會過日子。咱們這兒哪個不是在自己家地裡種些菜吃?你呢,有空也學學如何種菜。不管如何,總能省幾個菜錢。要不然,你在那酒樓做小二辛苦一個月,賺那五十文錢也就光夠買菜。」
  
  說著,王大娘拉著江凌在菜地旁邊蹲下,指著地裡的菜道:「吶,這是韭菜,你吃的時候別從根拔起,用刀割下上面這些就行,這樣過了一陣它便又長出來了;這是萵苣,葉子和梗都可以吃,把梗上的厚皮削掉就可以了;這是豌豆,現在還沒開花,你們如果沒菜吃,就掐這芽苗吃,到時它又會在側面長出新芽來,不耽誤以後長豌豆,不過還過個把月開花了就不能掐苗了。」
  
  「那這些呢?」江凌聽了甚覺新奇,她還真不知道從菜地裡拔菜也有這麼多講究。
  
  王大娘看著江凌指的幾種菜,笑道:「那些才種下不久,還不能吃。你有空到我家坐坐,我再給你好好說道說道。今兒晚了,我得回去了。」
  
  江凌看天差不多要黑了,忙把王大娘送出門去。回頭看著傍晚的霧氣在湖面升起,青青的竹林和柳樹在微風吹拂下,發出「沙沙」的響聲,菜地牆角有不知名的小蟲發出「啾啾」的鳴叫,不遠處的湖畔偶爾還傳來幾聲蛙鳴,李青荷的房間開著的門窗映出橙黃色溫暖的燈光,廚房裡是江濤「啪啪」的劈柴聲,江凌滿足地歎了一口氣,心裡忽然充滿了鬥志。
  
  良田千頃,不如一技在身!有了異能空間,又有這樣一個避風的港灣,她一定能在這大唐盛世開創出一番天地、讓自己和家人過上富足而幸福的生活!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34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11:15 AM 編輯

  第二十一章 釣魚
  
  第二天一早,江凌就被一陣鳥鳴吵醒了。她慢慢地坐起來穿上衣服,梳好頭推門出去,一股濕潤清新隱隱帶著花香的空氣撲面而來。
  
  走到院子裡,只見昨晚她用空間水澆過的菜們似乎長大了一些,精神抖擻在直立在清晨中,恣意盎意地張揚著勃勃生機;這些菜碧綠的葉子上掛著的一顆顆晶瑩的露珠,被迷漫過來的霧風一掃,越發的飽滿起來;此時的葉子就像被水洗過一般,綠意更濃了。
  
  而原來深碧澄澈的湖面,此時變得氤氳升騰,湖藍色的水面連著灰藍色的天空,讓人分不清哪裡是水,哪裡是天。院子近前的湖面,猛地有一條小魚躍出水面,帶起來的的水滴飄飄灑灑落在湖面,蕩起了圈圈細細的漣漪。
  
  江凌看得正沉迷,忽聽「唧啾」,一聲清脆的鳥鳴從屋後的山上傳來。她正想回身去望,卻聽湖面上「嘩」地一聲,一條小船不知何時從迷霧中駛了出來,船上的人拿著漁網往湖面上一撒,似乎是正在捕魚。
  
  魚!沉醉在美景中的江凌,眼睛猛地一亮,從浪漫中回到現實,目光炯炯地望向了湖面。
  
  她怎麼忘了有水就意味著有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現在家就住在這湖邊,怎麼也得讓自己每天有魚吃吧?
  
  江凌是實幹型,當下說幹就幹。她進廚房拿出一把柴刀,開了院門,走到湖邊的竹叢處,挑了一根如拇指粗細的竹條,提刀砍了下來。
  
  「江姑娘,早啊!」船上的人聽到響聲,一面將船朝湖岸駛來,一面衝著江凌叫道。
  
  江凌轉頭一看,卻原來是王大娘的四兒子,昨天搬家時見過的。當下笑道:「原來是四哥啊,你怎麼一大早打漁?收穫如何?」
  
  王家老四是個面色微黑二十來歲憨直的漢子,此時見問,「嘿嘿」笑道:「你嫂子不是要生了麼?我來捕幾條魚給她補補。」說完等船靠了岸,他便提了個木桶從船上一躍而起,跳上岸來。待把船繩在柳樹上拴好,他才從木桶裡抓出一條兩斤多的魚,遞給江凌,「今天運氣好,捕到幾條三四斤的魚。吶,這條給你。別嫌小,拿著。」
  
  江凌連忙擺手:「這怎麼行?你趕緊拿回家給嫂子吃吧。再說,你家人多,這幾條也不夠吃的。」說完晃了晃手裡的竹竿,「授人於魚,不如授人於漁。我試試看釣一釣,看看能不能釣上一條魚來。要是我釣不著,少不得麻煩四哥教教我怎麼釣魚。」
  
  「還真是書香門第家的姑娘,就是有學問。」王老四聽江凌拽了一句文,自己卻是不懂,讚歎了一句。見江凌不要魚,倒也沒堅持,把魚扔回桶裡,看看天色道:「行。一會兒我還要到鎮上做事,得回去了。如果你想學釣魚,晚上到家裡來找我。」說完又指指船道:「原來我們住這兒,所以做了條船捕魚。平時村裡也沒人會拿,就是有些半大小子有時會偷偷駛出湖去,要是翻了船掉到水裡就糟了。你們有空幫看著點兒,別讓他們胡鬧。還有你弟弟,也看好他不要讓他到水邊來。
  
  「好的,我們會注意的,四哥慢走。」江凌一不注意掉了書袋,正不好意思。此時見王老四提著桶回村去了,轉頭看看自己手裡的竹竿,揚了揚眉,把竹竿旁邊的小枝一一削淨,也回了院子。
  
  「凌兒,你起這麼早?」李青荷柱著一根拐扙從房裡出來,看江凌拿著竹竿從外面回來,奇道,「你拿竹竿幹什麼?」
  
  「釣魚。」江凌忙放下手裡的東西,去打水給李青荷洗漱。這個院子沒有井,水缸是昨天搬好家後王家三哥幫挑滿的,昨晚洗澡用了大半,如今已剩得不多了。江凌看看水缸邊王大娘硬要留下的兩隻水桶,笑了笑,把手指放進了水缸的邊沿,讓空間水順著手指慢慢流入水缸裡,不一會兒,水缸裡便有了滿滿一缸水。
  
  江凌打水出去遞給李青荷,便提了一把鋤頭到菜園邊挖土。
  
  「姐,你挖什麼呀?」江濤從房裡揉著眼睛出來。
  
  「挖蚯蚓,釣魚。」江凌一鋤下去,就看到兩三隻蚯蚓,連忙用小樹枝當成筷子把蚯蚓夾到牆邊的一個破碗裡。前世爺爺在世時,她常跟老爺子去釣魚,用的都是警衛兵弄好的魚食。不過她也聽老爺子跟人吹牛時說過,釣魚用蚯蚓作餌,是最常用的方法。此時雖然覺得這蚯蚓面目可憎,不過當一家人的生存都成了問題時,江凌也沒辦法裝淑女嫌這怕那了。
  
  挖好蚯蚓,江凌又問李青荷要了一根結實的線,再要了一根繡花針,用鉗子把它弄彎、穿上線,繫在竹竿上,一個簡易的釣竿就作好了。江凌拿著釣竿提了一個水桶,出了家門,跑到湖邊選了一個僻靜的地方,把蚯蚓勾在魚鉤上,垂下了水裡。
  
  前世江凌之所以願意跟老爺子去釣魚,是因為她發現釣魚也是練功的一個好途徑。找一個沒人打擾的地方,一個人坐下來,垂下釣後,進入調息狀態,讓自己盡量與大自然融合,身靜、心靜、意靜,天人合一。在這樣的狀態下,你即使是閉著眼,也可以感覺得到身邊的一草一木一蟲一魚。所以前世的江凌雖啥都不懂,可每次釣的魚都是最多的。這也是老爺子喜歡帶她去釣魚的緣故,可以向那些老傢伙們誇耀孫女的成績。不過後來老爺子去世,她又出了國,就再也沒有釣過魚。
  
  想不到,穿越到古代,這種娛樂性的經歷卻成了她謀生的手段。
  
  江凌歎了一口氣,將腦子裡這些雜七雜八的記憶擯除,平心靜氣地開始調息。
  
  微風輕輕吹拂著身邊的小草,湖面也因風而皺,激起了層層漣漪。遠處有魚躍出了水面,近前有小蝦游來游去……江凌感受著週遭的動靜,正心神俱寧間,忽然覺得手指一陣晃動,她急忙睜開眼,此時已感覺到手上沉墜墜的,提在她手裡的竹竿前端已彎下去了。她知道這魚應該已咬實了,也不著急,順著水讓這魚在湖中游了一陣,感覺到它終於無力了,這才拉到湖邊,往岸上一扯,一條差不多兩斤重的鯉魚被甩上了湖邊的草地上。
  
  江凌連忙放下釣竿,上前將魚捉住,放入水桶裡。
  
  初戰告捷,江凌很高興,決定再接再勵,多釣幾條上來。空間裡可是有一個池塘的,如果能放些魚進去,想吃的時候捉出來,豈不是很方便?再說,種出來的白菜都那般美味,池塘裡養出來的魚豈不是更鮮美?
  
  這汪湖很大,青山村人又不多,更有些人忙於生計,只有閒暇時才像王四哥這樣來捕些魚,所以這湖裡魚很多。再加上江凌釣魚的技術也算嫻熟,所以半個時辰她就釣上來了四、五條魚。直到後來釣到一條大魚,繡花針作的魚鉤經不住它的重量,終於連魚帶鉤跑掉了,江凌這才得勝返回。
  
  不過在回家之前,她只在桶裡留下了兩條魚,其實的全放進了空間的池塘裡。
  


  第二十二章 酒樓上工
    
  「天哪,娘,娘,您快出來看啊!姐姐釣回兩條大魚。」江凌回到家,剛放下水桶,江濤就大叫起來。
  
  「啊?是嗎?我看看。」還沒等江凌出聲,李青荷便拄著枴杖從房裡出來了。看到桶裡的兩條魚,她也跟江濤一樣興奮,「這回可有魚吃了。」說完還不忘表揚江凌一句,「凌兒,你真能幹。」
  
  「是啊是啊,姐姐,你太厲害了。」江濤嚷嚷道,「姐,你教我釣魚吧。」
  
  「好啊!一天到晚在看書,對身體也不好,適當地做些事倒不錯。」江凌笑道,「等買了米回來吃過飯,我再教你。」說完對李青荷道,「娘,你給錢我去買米。」
  
  李青荷這才想起,面前的葷菜、素菜都有了,可家裡已無米下鍋。趕緊回房去拿了十文錢給江凌,並告訴江凌鎮上米鋪的位置。
  
  拿著錢出門,江凌卻沒去鎮上,而是直奔王大娘家去。如今有一個窮家要當,前世從不操心油鹽柴米的江凌卻時時要算計,看看怎麼過日子省錢。雖然錢是王八蛋,花完它再賺。可如今身上還背著債,又一下沒能找出賺錢的門路,這個王八蛋,還是得小心些供著好。
  
  江凌到王大娘家,不為別的,只為買米。她想著,這村裡人有些田地,產出的糧食吃不完,自然要賣掉。他們賣進米店,她又到米店買回來,這不是白白便宜了米店嗎?再說,鄉里鄉親的,又有王大娘幫襯,她這買米吃不了虧。
  
  到了王大娘家,王大娘一聽江凌這想法,就拍手叫好,讚道:「姑娘這才是會過日子的人呢。咱們窮人家,手上鬆一鬆,那錢就一個子兒也剩不了,可不得精打細算?」又道,「我家田不多,人倒不少,糧食也剛好夠吃。不過沒關係,這村裡有幾戶人家田多人少,平時就有糧食賣到米鋪去的,你這樣去買他們還高興著呢。正好,離現在你家不遠的劉大槐家裡就有糧食,我帶你去。」
  
  「劉大槐?」江凌聽了這名兒,想起王大娘為他家來提過親,腳步一頓,道:「那個……我去不方便吧?」
  
  王大娘看江凌為難的樣子,猛地醒悟過來,拍手道:「瞧我這糊涂勁兒!確實,你還確實不方便去。得,我給你走一遭。」說完看看兩手空空的江凌,從家裡拿了個布袋,道:「走吧,你先回去,我幫你買了米就幫你提回家,這樣就不用把米提來又提去。不過,你是要谷子呢?還是要舂好的米?」
  
  「要舂好的吧。」江凌把錢給她,又道:「大娘,那隻小狗我現在就抱回去吧。」
  
  「行。」王大娘說完,衝著屋裡叫了一聲,「小花。」那隻小花狗就顛兒顛兒地跑了出來,後面還跟著另外兩隻小狗。而老黑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回去。」王大娘向那兩隻狗揮了揮手,抱起小花遞給江凌。江凌看這狗身上也還乾淨,伸手接了過來。小花睜著黑黝黝的大眼睛,乖乖地趴在江凌懷裡不吵也不鬧。兩人一起走到山邊,王大娘朝劉家走去,江凌則就抱著小狗獨自回了家。
  
  過了沒多久,王大娘就便提著一袋米進了院子,後面還跟著一個一邊走一邊磕著瓜子的婦人。那婦人四十多歲年紀,高高壯壯的身材,卻穿著一身水紅色的半舊綢緞衣裙,原本有些黝黑的臉上還擦了一層粉,頭上簪著兩朵珠花。看樣子不像是這村裡的農婦。
  
  「大娘,這麼快?」江凌正在洗衣服,見兩人進來,忙洗淨手站了起來,走過去接王大娘手中的米袋。
  
  「呵,簡簡單單一點事兒。」王大娘笑著,指著身後那婦人正想說話,那人卻上下打量著江凌開口問道:「這就是江家那位姑娘?」
  
  「是啊。別看江姑娘年紀小,可能幹著呢。她娘崴了腳,現在家裡裡裡外外都是她操持張羅。」王大娘笑道。
  
  那婦人又打量了江凌兩眼,不屑地撇了撇嘴。也不待相請,逕自走到中間那間廳堂門口,伸頭打量了一下裡面的家俱,然後縮回頭將嘴裡的瓜子殼「噗」地一聲吐了一地,冷笑一聲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書香門第呢,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就幾張破桌爛椅,得瑟個什麼勁兒!」說完跟王大娘打了聲招呼:「走了。」便扭著屁股出了院子。
  
  「這是劉大槐家的婆娘,一直問我為啥要買米。後來我不得已說是幫你們買的,她便硬是要跟著來看看,沒想到竟是這樣。真是對不住。」見這婦人如此無禮,王大娘看了看江凌不好看的臉色,尷尬地站在那裡,訕訕地向她解釋。
  
  江凌知道這劉大槐的婆娘提親被駁了面子,心裡不舒服,便藉著現在這機會嘲諷兩句。她本就不欲跟這種無知村婦一般見識,看在王大娘帶她來的面子上,更是懶得計較。所以見王大娘道歉,不以為意地笑笑:「沒事。」
  
  不過,剛才這種不屑的目光,她上輩子還從來沒有感受過。沒想到穿越到唐朝,卻被一個自以為有點錢的村婦給鄙視了。看來,得努力奮鬥啊!不是有句真理麼——有什麼也別有病,沒什麼也別沒錢!
  
  「王大娘來了?進屋坐吧。」李青荷聽到外面的說話聲,柱著拐扙從屋裡出來。
  
  「不了,家裡還有一大堆事。」王大娘笑著擺擺手,接過江凌給她騰出來的布袋,告辭回家了。
  
  第二天是約好到酒樓上工的日子,江凌吃過早飯,把自己裝扮了一番,便去了味香居。江凌上輩子在國外養成的守時的習慣,所以到了酒樓門口,恰恰正是巳時初刻,即現代的上午九點鐘。
  
  「阿福哥,早。」江凌看到阿福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把門板一塊塊放下來,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你小子,就是這樣做事的?你看看現在什麼時辰了?這麼晚才來?我們剛來那時,什麼時候不是早早就到這裡守著開門?」阿福一看到江凌,頓時不打瞌睡了,瞪起眼睛開口就罵。
  
  「不是剛剛巳時初刻嗎?那天劉掌櫃明明說這時候開工的啊?再說,你不是才開門?不開門我來早了也沒用啊。」江凌被罵得莫名其妙。這個阿福,那天她沒得罪他吧?
  
  「還嘴硬?還嘴硬?」阿福見江凌敢還嘴,一腳踹了過來。江凌怎麼可能給他踹到?不踹回他阿福就已是燒了高香了。所以阿福這一腳自然踹了個空,胖胖的身子被這一閃,差點打了個踉蹌。
  
  這回阿福可氣壞了。他本來就胖,現在這氣就喘得更粗了:「好小子,還敢躲。我看你不想在這兒干了!想幹的話,就老老實實站在那裡不要動,給老子好好踹一腳。」
  
  看阿福氣極敗壞的樣子,江凌腦子裡靈光一閃,恍然大悟:阿福這是欺生啊!估計每個新來的都要被他這樣修理,讓大家都怕了他。這樣往後這店裡除了劉掌櫃,他就是老大了。
  
  江凌前世是什麼人?這輩子雖然穿到一個倒霉的窮家丫頭身上,骨子裡的傲氣卻是一樣的,哪裡可能讓阿貓阿狗都欺負了去?她抬起頭看著阿福,冷笑一聲正要說話,忽然看到前面店鋪的小巷裡轉出一個胖胖的身軀來,不是劉掌櫃是誰?
  
  看到劉掌櫃,江凌計上心來,對阿福道:「我想不想在這裡幹,不是由你說了算的吧?莫非你比劉掌櫃還要厲害?」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4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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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阿福
   
  阿福自然不知劉掌櫃在他後面愈走愈近,看江凌一副不服氣的樣子,他的氣喘得更粗了:「小子,別以為掌櫃的同意讓你在這裡做事就可以了。我告訴你,要是我阿福哥看你不順眼,你在這裡絕對呆不下去,明早就得滾蛋!」
  
  江凌把脖子一縮,睜著一雙清澈無邪的大眼睛,可憐而惶恐地道:「阿阿……阿福哥,這麼說,掌櫃的看我順眼還不行,必須得你看得順眼才行?你比掌櫃的還要厲害?」
  
  「嘿嘿,你明白就好!」見江凌孺子可教,阿福臉上笑得只剩了一條縫,走過來拍了拍江凌瘦弱的肩膀,「你要不想挨這頓打,倒也容易,每個月領工錢的時候,拿出十文錢交給阿福哥幫你保管。」說完臉色猛地一變,咬牙瞪眼道,「否則,你就等著被打一頓,再被攆走吧。」
  
  「以……以前的小二是不是都要交這筆錢?」江凌怯懦地退了一步,望著阿福戰戰兢兢地問。
  
  「那是當然。」阿福昂著頭哼了一聲,逼近一步,伸出大拳頭在江凌面前晃了晃,「看見沒?不交的就只能吃拳頭。」
  
  「你、你就不怕我告訴掌櫃的?」江凌又後退一步,大眼睛眨巴了兩下。
  
  「我看你不吃幾拳是不知道厲害!」阿福咬牙說完,快速地撲將過來,左手想要揪住江凌的衣襟,右手則同時揮拳欲打。卻不想江凌似乎腳下一滑,猛地摔了下去,恰恰避開了阿福的兩隻手,嘴裡卻高呼:「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住手!」一聲怒喝在阿福背後響起來。阿福轉過身一看,頓時嚇得魂不守舍——劉掌櫃,竟然就站在他後面!最重要的是,不知他在這裡站多久了!
  
  劉掌櫃平時都要到巳時二刻才到店裡來,然而近日來因生意不好,心裡有事,在家裡實在呆不下去,所以今日便早早來了店裡。卻不想遠遠就看到阿福跟那個新小二在門口糾纏不清,走到近前正好聽到阿福的豪言壯志,頓時氣得說不出話來。此時見阿福還要動手打人,趕緊喝止。
  
  喘了兩口氣後,劉掌櫃抖動著手指著阿福冷笑一聲:「張大福,你行啊,比我還厲害啊!這酒樓要用誰,我說了不算,你說了才算,你才是這酒樓的老大,了不起啊!難怪,來個小二做不了多久人家就要走,卻原來是你這個攪屎棍在作怪。店裡有你這樣的人,難怪我這生意越來越差!」想起生意冷清,劉掌櫃本來燃燒著的那把火終於找到了噴洩的對象,「你……你……你給我滾。這個月的工錢,一文錢都別想拿,馬上給我滾!」
  
  阿福聽了這話,呆了一呆,正要開口求饒,屋裡跑出一個人,五十多歲年紀,圓圓的臉,眉眼跟阿福有五六分相像。他一出門,便「啪」地一個耳光打在阿福臉上,把阿福打得愣在了那裡,摀住臉一臉的委曲:「叔叔……您,您打我……」
  
  那男子卻不理他,回過身來對劉掌櫃點頭哈腰道:「掌櫃的,掌櫃的,您消消氣。都是我不好,對這孩子疏於管教,以至讓他犯下這樣的錯誤。掌櫃的您看這樣行不行?讓他把以前收的錢全賠出來,這個月的工錢也作為懲罰。只求掌櫃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把他趕出去。現在店裡正缺人手呢,阿福好歹是個熟手不是?平時洗菜、切菜、洗碗的幹得也不錯,就讓他好好做事來贖罪。您看行不行?」
  
  劉掌櫃這時終於把氣喘勻了,他沉著臉盯著阿福看了好一會兒,直把阿福看得心裡發毛,神色慌張地低下頭去,這才轉過臉來,緩和了語氣對那男子道:「老張,從我開這家酒樓你就跟著我了,可以說,你也算是這家酒樓的老人了。你也知道,我老劉一家老小,就靠這家酒樓吃飯。如今對面又開了兩家大酒樓,他們的菜式新,味道好,咱們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別人要開酒樓,別人的菜好,我沒辦法,我也做不了主,我只能乾瞪眼。」
  
  說到這裡,劉掌櫃激動起來,用手指點著自己的胸口,高聲道:「可這家酒樓,它是我的,是我的!用什麼人,做什麼事,是我老劉說了算!」他抖動著手指指著阿福,道,「可你看看你看看,這小子,說這家酒樓是他說了算!說我老劉說的話不如他說的有用!你說說,如果換成你是掌櫃,在自家的一畝三分地上,你又怎麼能夠容忍一個小小的夥計爬到你頭上拉屎、在你的頭上作威作福?我這哪是請小二啊,我簡直是請祖宗!」
  
  「掌櫃的……」老張聽了這話,一臉的羞愧,嘴裡嚅嚅地說不出話來。
  
  劉掌櫃平息了一下情緒,看了看老張,終於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揮了揮手,滿臉的疲憊:「唉,算了。你老張也跟了我這麼些年,你既然要為這麼個東西求情,這面子,我不能不給。不過,我這醜話說在前頭:往後如何,還得看他的表現。如果他再是這樣在店裡欺凌弱小、作威作福,你也別怪我不講情面。」
  
  「不會了,絕對不會了,往後我會好好管教他。如果他再那樣,不用掌櫃說,我馬上就讓他走。」老張連聲應道,說完一拍阿福的腦袋,「還不跪下認錯?」
  
  阿福倒也機靈,知道這事一傳出去,他再也別想在這鎮上找到事兒做了。所以老張一說,他便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對不起,掌櫃的,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哼!」劉掌櫃似乎氣還沒消,鼻子裡哼了一聲,抬腳便進了酒樓裡。
  
  「起來吧。」老張恨鐵不成鋼地瞪了阿福一眼,「往後再做這種沒出息的事,不用掌櫃的說,你自己主動給我滾。」
  
  「再不會了,再不會了。」阿福也知道叔叔是裝樣子給劉掌櫃看,連連高聲作保證,一咕嚕地從地上爬起來。
  
  「趕緊進去做事。」老張輕輕踹了阿福一腳,轉過頭來深深看了江凌一眼,轉身進了門。
  
  「那個江濤,進來吧。」劉掌櫃在裡面叫道。
  
  江凌知道古代女子是不能把名字輕易告訴別人的,所以那天簽合約時,簽的便是江濤的名字。此時見叫,應了一聲進了門。
  
  「先把桌子板凳擦乾淨,把地掃了。再把這些菜名背熟。你既識字,正好,不用我費事。」劉掌櫃雖然一大早被阿福惹得心裡不爽,但本著對讀書人的敬重,對江凌還算和言悅色,拿出一本小冊子,遞給江凌。
  
  「是。」江凌接過小冊子,塞進懷裡,轉頭打量了一下這酒樓的佈局,發現這酒樓一樓面積雖然不寬,只能容納六張桌子,但看樣子,樓上還有一層。在這種人口不多的小鎮,能有這樣一間酒樓,也算不錯了。不過這青山鎮正是進城的交通要道,做的是過路人的生意。要不是對面又有兩家開業,想必劉掌櫃的生意不會太差。
  
  江凌既知廚房是老張叔侄倆的地盤,倒也不會在這時候去觸霉頭。在劉掌櫃身後的角落找了一塊抹布,便開始幹活。
  
  把一樓的桌子板凳抹了一遍,江凌便上了二樓。她正要動手擦拭臨窗的一張桌子,忽聽到靠裡的窗外傳來一陣女人的叫罵聲。
  


  第二十四章 春香院事件
  
  「站住,站住,別走,再走老娘就喊人了。賣身契都還在老娘這兒呢,你現在帶走她就是明搶,走到哪兒都說不過這個理去!」
  
  江凌那天跟王大娘上街,知道從這家酒樓旁邊的小巷子進去,緊挨著便是一家妓院,叫春香院。現在這女人的叫罵聲,估計就是從春香院傳來的。如今聽了這話,她好奇心大起,忍不住走到窗子邊往外看,想知道這春香院的花魁長什麼樣。
  
  因她站的地方是二樓,所以春香院大門口的情景一目瞭然。只見一年輕男子正從屋裡出來,後面緊跟著一個年輕女子,這女子雖然杏眼娥眉,溫婉秀美,但看在前世禍水的江凌眼裡,卻也不過如此,令她極為失望。倒是那個男子,身上的氣質卻與這南方眾人全然不同。只見這人二十歲左右的年紀,高高壯壯足有一米八幾,濃眉大眼,鼻樑高挺,長得極為英俊。只皮膚黝黑粗糙,眉宇間帶有一絲風霜,一雙眼睛炯炯有神,身上更有一種凌厲的氣質,像是剛從烈火裡淬煉出來的寶劍,還不及斂藏自己的鋒芒。
  
  這兩人從屋裡出來,後面緊緊跟著一個濃裝艷抹的中年婦女,估計就是這春香院的老鴇了。她一面衝著那男子叫罵,一面回過頭去急呼:「阿彪,你是吃屎的?咱們院裡的紅牌姑娘都要被人搶走了,你還愣著幹什麼?」
  
  她這一叫喚,屋裡便跑出三個精壯的男人來,領頭的那個跑到她身邊,卻不敢去動那年輕男子,扯了扯老鴇的衣袖嚅嚅道:「梅……梅媽媽,你……你有話好好跟這位爺商量……」
  
  梅媽媽一聽就暴跳如雷:「放你娘的屁。老娘的紅牌姑娘,才值二十貫銀錢?說了不賣就不賣,還商量什麼?要想帶走她,至少得五十貫,少一文錢老娘都不賣!」
  
  那年輕男人早在阿彪幾人出來時,就已頓住了腳步,轉過身來冷冷地看著梅媽媽。此時見她仍不依不饒,兩眼一瞇,冷哼一聲道:「我勸你不要太過份。這二十貫錢如果你今天不拿,明兒就一文也別想拿到,到時你還得乖乖地把賣身契給我送到府上,不信你就等著瞧。反正今兒人是我一定要帶走的,話我就放在這兒了。你好自為之吧!」
  
  「爺,爺,請息怒,請息怒。我這姐姐不懂事,我跟她說兩句,稍等片刻就好。」那阿彪對年輕男子拱手作揖地求了情,便拉過梅媽媽,悄聲地說了幾句。
  
  「真……真的?」梅媽媽不知聽到了什麼,一臉驚訝地叫了起來。回過頭去打量了那年輕男子幾眼,忽而滿臉堆笑地走過去,福了一福道:「不好意思啊,爺!我是有眼不識金鑲玉,您別跟我一般見識。行了,二十貫錢您把明月姑娘帶走吧。明月姑娘跟了您,也是她的福氣,我這作媽媽的,也希望我的姑娘能有一個好歸宿。」
  
  年輕男子臉上露出一抹冷笑,轉過頭去對立在他身後的一個粗壯男子一擺頭:「給錢。」那男子從懷裡摸出幾錠銀子,遞給梅姐,又從她手上拿過了賣身契,轉而遞給年輕男子,「爺,好了。」
  
  年輕男子從懷裡掏出一個火折子,「叭」地一聲點燃,將賣身契放到火焰上,一陣煙過,那張薄薄的賣身契就被燒成了幾片灰。
  
  那叫明月的姑娘原來一直神情淒然地站在那裡不作聲,此時看著這幾片灰,眼淚一滴滴在落在衣襟上,哽咽地叫了一聲:「少將軍!」便已泣不成聲。
  
  年輕男子放開手中剩下的一點紙屑,昂天長歎了一聲,大手一揮:「行了,走吧。」回過頭來目光柔和地看了明月一眼,示意她跟上,幾人便走進了江凌看不到的小巷裡。那梅媽媽站在院子發了一會兒呆,也有氣無力地回了屋子。
  
  「那人是誰啊,這麼牛?這春香院可是刺史大人的小舅子開的,這梅媽媽怎麼就服軟了呢?」春香院鬧這麼大動靜,院裡早已有一些好管閒事的客人跑出來看熱鬧。這時見梅媽媽落敗而歸,不禁互相議論起來。
  
  「你沒聽那明月姑娘叫他少將軍嗎?不過永州官面上的人我也認識不少,怎麼沒聽說過還有什麼少將軍?」一個中年男子疑惑道。
  
  旁邊一位官面消息靈通的,一聽這話便看著那中年男子嗤笑道:「陳老爺,你既認識永州官面上的人,怎麼沒聽說軍隊上的動靜?我告訴你,秦從毅將軍原就是咱永州的人,聽說這些年在邊關立了功,被封了將軍,過一陣就要回永州來督領駐軍了。這位少將軍,沒準就是秦將軍的什麼人。否則,梅媽媽怎麼會這麼輕易放過明月姑娘?」
  
  「這樣啊?還是葛少爺消息靈通,佩服佩服!」中年男子拱手笑道。
  
  聽到這裡,江凌便沒了興趣。將腦袋從窗口縮了回來,手腳麻利地把桌子板凳擦乾淨,便下到樓去,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從懷裡掏出菜單來看。
  
  這味香居店名起得不錯,但這菜色卻是沒什麼出奇,無非是一些家常菜;菜式也不多,葷素一起也不過二、三十道菜,難怪一有人來競爭就立馬敗下陣來。
  
  不過倒是有一道零陵蓮蓬肉,江凌覺得甚是新奇。這道菜的主要原料是泥鰍、豬肉和雞蛋。製作方法是將吐淨污物的活泥鰍用生雞蛋餵飽,再將純肥肉切成的方肉垛放入水中,煮至筷子輕插即進的程度,冷卻後再把泥鰍一起入鍋加蓋煮,泥鰍因水溫升高,便鑽入了肉垛裡。出鍋後掀掉肉皮,泥鰍頭伸出肉外,好像大蓮蓬,此菜由此而得名。
  
  前世江凌的記性本就好,這一世年紀比原來小了十歲,心性純淨,記性就更好了。只花了一刻鐘就已把菜單背熟。
  
  「掌櫃的,飯菜好了。」阿福拿著兩個食盒從廚房出來,討好地對劉掌櫃彎腰笑道。
  
  劉掌櫃一看他就沒好氣,瞪了一眼道:「跟江濤一起去送。」
  
  「是。」阿福恭敬地應了一聲,回過頭來看了江凌一眼,「江濤,一起到春香院送飯。」說完沒等江凌應話,他便走回廚房去了。
  
  春香院?江凌疑惑地站了起來。
  
  「生意不好,味香居現在全靠春香院每日訂些飯菜維持。往後送飯,到了那裡千萬要注意,不要得罪人,聽到沒?」劉掌櫃看江凌不明白,耐心地對她解釋。
  
  「哦。」江凌恍然大悟,「掌櫃的放心吧,我會小心的。」
  
  「嗯。」劉掌櫃點點頭,便不再說話了。
  
  不是說跟阿福一起去嗎?江凌看看面前的兩個食盒,正要開口問劉掌櫃是不是由她送去,卻見阿福又提了兩個食盒出來,面無表情地對江凌道:「走吧。」
  
  江凌兩手提著食盒,跟著阿福一起出門,從小巷轉到春香院。不過他們並沒進去,直接把食盒交給護院的阿彪他們,便轉回來了。阿福雖然看江凌的眼神不善,但卻不敢再生事,兩人一路沉默著回了味香居。
  
  又坐回了角落,江凌看劉掌櫃開始坐在那裡打瞌睡,便開始思考拿什麼菜譜來賣。古代不比現代,很多調味品沒有。這裡雖然是湖南,但現在辣椒還沒從拉丁美州傳出來呢,著名的湘菜便無從談起。現在她還進不去廚房,也不知道有些什麼調味料,只能從油鹽醬醋這些基本的調料去想菜式。
  
  有了!江凌想起前世她在廣西吃過的一道醋血鴨,這道醋血鴨的做法似乎就傳自於零陵。做法很簡單,只在殺鴨子的時候把血放在醋裡,按黃燜鴨的做法把鴨子做熟,再把醋血澆上去炒熟。做法雖簡單,味道卻是極好,鹹中微酸,香味撲鼻,極為誘人。
  
  不過,一隻鴨子也不便宜,劉掌櫃自是不會冒然拿一隻鴨子來讓她試做這道菜,怎麼才能讓他相信這菜味道好、試一試她的這種做法呢?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44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11:16 AM 編輯

  第二十五章 醋血鴨
  
  坐在那裡打定主意,江凌見劉掌櫃終於打著哈欠站了起來,走到後面上了一趟茅廁回來,忙迎上去道:「掌櫃的……」
  
  「菜譜背熟了沒有?」劉掌櫃見到這時候仍沒一個人進來吃飯,花錢新請回來的小二坐在那裡發呆,心情有些不爽,打斷江凌的話問。
  
  「背熟了。」
  
  「嗯,那背我聽聽。」
  
  江凌早已把菜譜按葷菜、素菜、湯類等順序編了個順口溜,當下便把順口溜背了一遍。
  
  劉掌櫃一聽江凌編這順口溜不但朗朗上口,還極為押韻,睡意朦朧的雙眼頓時清明了許多,撫著他那稀稀疏疏的幾根鬍子點頭讚道:「不錯不錯,不愧是讀書人,念個菜譜也這般好聽。行,有客人來了就這麼念。」說到這裡,想到不知這客人何時有來,禁不住歎了一口氣。
  
  江凌見火候到了,忙看著劉掌櫃輕聲問道:「劉掌櫃可是為了店裡生意冷清而發愁?」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劉掌櫃瞅了江凌一眼,懶得回答她這白癡問題。
  
  「我倒是有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哦?什麼想法?」劉掌櫃一聽江凌這話,頓時來了興趣。這讀書人可跟一般人不一樣啊,也許他能有什麼好主意也說不定。
  
  「對面的酒樓之所以能搶走咱們的客人,可是因為他們的菜式新、味道好?」
  
  「是啊!」劉掌櫃又歎了一口氣,「對面那家酒樓,從長沙花重金請了掌勺師傅,做出來的菜不但式樣新奇,味道也好,偏偏價錢還實惠。不到一年的功夫,客人基本上都跑到他那邊去了,其他的酒樓,生意跟我這兒也差不多。」
  
  「那咱們也想辦法弄些新菜式,不就可以了?」
  
  劉掌櫃原以為江凌能想出什麼好辦法來,心裡還有些期待,可此時一聽她這話,頓時喪了氣:「你就這個辦法啊?呵,新菜式?我也想啊!可談何容易?老張手藝不錯,可會的就這麼些花樣。他跟了我好幾年了,也沒犯什麼錯,我也不好讓他走。再說,去哪兒請能比對面的掌勺師傅還厲害的人去?就是有,我也出不起那個價錢啊!」
  
  話說到這裡,江凌也懶得繞彎子了,開門見山道:「是這樣,我家祖上曾傳下來幾個菜譜和一些種菜的訣竅,原先家境好,所以我爺爺和父親一直沒用到這些東西。如今家裡窮了,我的廚藝又拿不出手,做不了大廚,倒是想把手裡的菜譜賣了,不知劉掌櫃有沒有興趣?」
  
  「哦?」劉掌櫃意外地看著江凌,眨巴眨巴小眼睛,「什麼樣的菜譜?你又打算如何出手?」
  
  「這樣吧。不試試劉掌櫃也不見得相信我說的話,我說一道菜的做法,就算是送給劉掌櫃的。如果劉掌櫃覺得味道好,我們再談買賣的事,您看如何?」她見劉掌櫃眼神裡透著警惕,笑了起來,「劉掌櫃請放心,如果您覺得那菜不怎麼樣,一文錢也不用付,這事就當我沒提過。反正我就一小孩兒,我還能把菜譜強賣給您不成?」
  
  「行吧。」劉掌櫃也覺得自己太過緊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你看什麼時候把那道菜譜給我?」
  
  「那些東西我早已記熟,您拿紙筆來,我這就把那道菜寫給您。」江凌道。看劉掌櫃拿出了文房四寶,她磨好墨,提筆把醋血鴨的做法一條條詳細寫了下來,吹乾了墨跡遞給劉掌櫃。
  
  劉掌櫃看了一下菜名,便愣住了;再一瞧原料和做法,不禁皺眉道:「用醋做鴨子?酸的?那怎麼會好吃?」
  
  「我祖上曾在前朝做過官,這些菜,都是從皇宮裡流傳出來的。我母親以前也做過這道醋血鴨,味道確實很好。不過後來家裡窮了,我很久沒吃到了,唉!」江凌歎了一口氣,「原本想劉掌櫃能請我作小二,也算是於我有恩,所以把這菜譜優先賣給味香居,還送掌櫃的一道菜。可劉掌櫃要是不相信,那也沒關係。大不了我再拿到別的酒樓試試。」
  
  劉掌櫃聽了這話,撫著鬍子沉吟了半天,看看時辰也到飯口了,衝著廚房叫道:「老張,出來一下。」
  
  「掌櫃的,您叫我?」好一會兒老張才從裡面出來,臉上還有兩道紅紅的印子,顯然剛才正在睡覺。
  
  「照著這張菜譜,做一道鴨子出來。」劉掌櫃將菜譜遞給老張。
  
  老張一愣:「掌櫃的,我不識字。」
  
  劉掌櫃一拍腦袋:「忘了。」轉臉看著江凌,「反正菜譜是你家的,你進去教他做。」
  
  「我?」江凌指著自己的鼻子,期期艾艾地道,「掌櫃的,你也知道今早上我得罪了阿福哥,要是張師傅他……」她看了老張一眼,不作聲了。
  
  老張一聽,氣得臉都紅了:「怎麼?怕我煮了你吃了你?」
  
  劉掌櫃生意做了這麼些年,頭腦也是極靈光的,倒是明白了江凌的顧慮,對老張正言道:「老張,你也知道我這一年來為了生意不好,都快愁白了頭。現在你手裡拿的這道菜,味道好不好,關係到我們酒樓能不能再紅火起來。所以你可不能因為心裡有疙瘩就故意做得很難吃。否則,這麼多年的老臉我就顧不得了。」
  
  老張一聽,頓時收斂了怒容,對劉掌櫃作了保證:「掌櫃的你放心,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慢說今早是阿福的錯,就算不是,我也分得清輕重。」
  
  「那就好、那就好。生意不好,我也是心急,剛才的話說得重你也別見怪。」劉掌櫃倒挺懂得恩威並施,「行了,別的話咱們也不多說了,去做菜吧。」
  
  「是。」老張回頭看了江凌一眼,轉身進了廚房。江凌自是跟了進去。
  
  廚房跟大廳之間隔了一個院子,院子裡種了些菜,還圍了一個地方養了十幾隻雞鴨。老張捉了一隻鴨子,進了廚房,叫醒睡得正香的阿福:「起來,殺鴨子。」
  
  阿福一睜眼,就看到江凌站在門口,頓時清醒過來,「騰」地一聲站了起來就想開罵,卻被老張踢了一腳:「掌櫃叫她來教做菜的,你好好做事就行,別的少管,不要給我惹麻煩。」
  
  阿福只得悻悻地閉上嘴,轉身準備到廚房門口去殺鴨子。
  
  「等等,拿個碗,碗裡放一些醋,然後讓鴨血流進碗裡。」江凌叫住他,然後又對老張道:「這道菜最要緊的就是這個血。醋多了或少了都不好吃。」
  
  老張看阿福昂著脖子想要說話,自然知道他要說的不是好話,兩眼一瞪道:「照她說的做。」說完拿碗倒了醋,給江凌看過後,這才遞給阿福,阿福只得接過碗出去殺鴨子。江凌不放心,還是跟了出去盯著他幹活。
  
  阿福這廝雖然不是好貨色,可幹活倒是一把好手,不一會兒功夫,鴨子就被他殺好處理乾淨了。江凌怕他搗亂,早把醋血拿進了廚房裡,又趁他拔鴨毛的時候從菜園裡摘了幾根芋頭的莖,把外面的皮剝下來,掐成一段一段的待用。
  
  「你弄這個幹什麼?這東西也能吃?」老張看她剝芋苗,好奇地問。
  
  「這個東西可好吃了,不過生的有些癢喉;要是把它曬乾醃起來,那就不會了,放進醋血鴨裡,味道很好。到過些時候有苦瓜了,這鴨子也可以放苦瓜,吃了不容易上火。」江凌耐心地解釋。
  
  「哦。」老張看江凌說得頭頭是道,倒有些相信她的菜譜不是胡鬧了。
  
  見鴨子處理好砍成塊,江凌把灶台上的各種調味料一一問過一遍後,對老張道:「我看菜單上有一道黃燜鴨,你就按你的方法把鴨子燜熟,芋苗半道時放進去,到燜得差不多了你再叫我。」說完就出了廚房。
  
  老張最開始還以為江凌是想趁機偷學他的手藝,此時見她有意避開,心裡倒是小小的慚愧了一下。他跟劉掌櫃多年,對這家酒樓的感情還是挺深的,所以這道菜倒也盡心盡意地做了出來,最後又按江凌說的方法倒進了醋血,炒熟後盛了一盤,拿上幾雙筷子端上了大廳。
  


  第二十六章 客人說好
  
  「這……能吃嗎?」看著黑糊糊的鴨塊,劉掌櫃和老張三人都舉著筷子不敢下箸。
  
  江凌一直在等劉掌櫃下筷子,見他遲遲不動,忍不住好笑,道:「吃這東西莫不是要有人先嘗嘗毒?既如此,那小江先來吧。」說完,伸下筷子,向早已瞄準的一塊鴨肉夾去。這是鴨頭的那半下顎,裡面的鴨舌是江凌最喜歡吃的一個部位。既然這些人膽小,那這好東西她就先偏了。
  
  這鴨頭較大,三月不知肉味的江凌,此時也顧不得吃相文雅了,伸出手去抓住鴨嘴,將另一頭放入嘴裡,醋血那鹹香微醋的味道便充斥了她的味蕾;再將鴨舌咬下,醋血之味與柔軟中略帶脆感的口感完美地結合在一起,讓她的唇齒有說不出的舒服;嚥下鴨舌再咬顎下的肉,一口下去骨頭便從肉中分離出來,鴨肉酥而不爛,口感濃滑醇香,醋血中的酸味恰好中和了鴨肉的膻味和油膩,讓人欲罷不能,吃完一塊還想下一塊。
  
  看江凌吃得津津有味,那三人也不問了,直接伸箸下盤,各自選一塊自己中意的鴨肉,放入嘴裡細品起來。
  
  「呸,什麼怪味!」一放入嘴中,阿福就把鴨肉吐了出來,還迫不及待地跑回廚房去漱口。
  
  那廝要是不搗蛋江凌都要覺得反常,所以他這反應江凌自是不以為然。不過轉過頭看到劉掌櫃也一臉的彆扭,江凌心下「咯登」一聲,生出一絲不妙來。
  
  「怎麼?覺得不好吃?」轉臉瞥了瞥老張沒啥表情的臉,江凌忍不住問了劉掌櫃一聲。那叔侄倆說不好吃是不算數的,唯有劉掌櫃的意見,卻是決定了江凌在唐朝的第一筆生意是否能做成。
  
  「這就是你以前吃過的味道?你沒記錯?」劉掌櫃可沒阿福那麼敗家,本著不浪費的原則,還是把那塊鴨肉吃淨了,抹了抹嘴問江凌。
  
  「是這味,老張師傅做得不錯。」聽到劉掌櫃的這聲質疑,江凌心裡有些沮喪,但還是實事求是地讚了老張一聲。這鴨子,確實做得不錯嘛。
  
  「這味道,怪怪的。」劉掌櫃搖搖頭,看著盤子裡的鴨肉,歎息一聲。幸虧燜那一鍋鴨子,老張只取了一小部分做醋血,否則,劉掌櫃的心都要滴血了。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可聽到劉掌櫃這麼說,江凌心裡還是說不出的失望。前世很火的醋血鴨啊,大家吃了都誇讚的美食,為什麼這些人竟然說怪呢?莫非,唐朝人的舌頭跟現代人不一樣?人類進化到了二十一世紀,連舌頭都有了很大改變?
  
  靜默中,一直沒作聲的老張開口道:「我覺得,味道還不錯。」
  
  「啊?」江凌抬眼看著老張,對他的誇讚頗感意外。
  
  「真的,挺好吃的。」老張點了點頭,轉身進廚房去了。
  
  江凌轉過頭來看了看劉掌櫃不以為然的臉,歎了一口氣。劉掌櫃說不好吃就是不好吃,別人說的沒有用。
  
  不過江凌雖然有些沮喪,但還不至於特別失望難過。她肚子裡有的是菜譜,這道菜不好,下道再來就是。不過,這道菜卻是影響了劉掌櫃對她的信心。
  
  江凌正要把那盤鴨肉拿到廚房去,卻聽門外有響動,接著就進來了四個人,其中兩個穿著華麗的男人,似是這群人的領頭,他們對著空空的廳堂掃了一眼,似乎對這裡的冷清頗感意外。
  
  「大哥,你看……」其中一人停住了腳步,詢問的言語裡似乎有退意。
  
  「客官,我們這是青山鎮有名的老店,店裡的醬鴨、蓮蓬肉和老火燉雞都是極為有名的,客官不妨嘗嘗。」江凌記起自己小二的身份,趕緊迎了上去,熱情地留客。
  
  「倒還乾淨。在這兒吃吧,清靜些。」那位「大哥」點點頭。
  
  「客官想要清靜,樓上有位置。」江凌插了一句,見他們點頭同意,忙道:「幾位樓上請。」
  
  領著他們上樓,又引導那兩位點了菜,江凌這才抹了一把汗去了廚房,沏了一壺茶,並把菜名報給老張。
  
  第一次做小二啊,江凌還真不知小二是不是這樣說話做事的,只得照自己的理解去做。不過現在客人點了菜,她這小二就沒算演砸,像不像也沒關係了。
  
  上樓上了茶,江凌便退了下來。做小二就得有眼水,不看客人說要清靜嗎?咱自然不能呆在樓上礙人的眼。
  
  待菜做得了,江凌再把菜一一端了上去。上到最後一個菜時,她靈機一動,對老張道:「張師傅,你把那道醋血鴨熟一小盤,我端上去給客人嘗嘗。」
  
  「這……行嗎?」老張猶豫著,「要不,你去問問掌櫃。」
  
  「嘿,其實吧,人的口味千奇百怪。有些東西,有的人覺得好吃,有的人覺得不好吃,這還得看各人的口味。反正這鴨子劉掌櫃和阿福哥都不愛吃,放著也是放著,還不如送一小盤給客人嘗嘗鮮,如果他們覺得不錯,要不就打開了一條銷路?」
  
  老張略一思忖,點頭道:「說的也有道理。不過,你真不去問問掌櫃?」
  
  「他覺得不好吃,估計不會同意。」江凌搖搖頭,「放心吧,劉掌櫃如果怪罪,我一力承擔。其實咱們這裡生意這麼差,就算客人說不好吃又怎麼樣?反正又不收他們的錢,於他們於我們都沒什麼損失,不過是我倆晚飯時少吃幾塊鴨子。」
  
  老張讚賞地看了江凌一眼,也不說話,轉身利索地把鴨子熱了裝盤,遞給江凌。
  
  江凌把菜端上樓去,放到桌上:「這是你們要的小蔥豆腐。」又指著醋血鴨道:「這是本店的新菜式,送給各位嘗嘗鮮。如果能提出寶貴意見,小店感激不盡。」說完又笑道,「別看這菜黑糊糊的,其實味道就在這黑糊裡,大家嘗嘗就知道。這道菜是廣州傳來,在南方極受人們的歡迎。俗話說,生在蘇州、穿在杭州、吃在廣州。這廣州的美味,確實不錯。各位今兒來得巧,正遇上後邊有客人訂這道菜,一隻鴨子他要不完,所以小的拿上來給各位免費嘗嘗。」
  
  她知道人們吃飯其實就是一個從眾心理。如果大家都說好吃,即便是你覺得很不好,也不敢說出來。這跟那「皇帝的新裝」一個道理。所以她故意說成廣州流行的菜式,那麼再怎麼的,這些人也會去嘗一嘗,嘗完之後,還得誇一聲好。
  
  「哦?那倒要嘗嘗。」那位大哥聞言,伸出筷去夾了一塊鴨子,放進嘴裡。
  
  「如何?」饒是江凌前世清冷矜持,今生被一文錢逼倒後,也變得有些患得患失。
  
  「嗯,不錯!這酸味恰到好處,正好把鴨子的肥膩鎖住。」說完他又吃了一口芋苗,「這是什麼?口感也不錯,跟鴨肉倒也葷素得當,甚好。」
  
  「這是芋苗,解膩的。」江凌笑道。見其他人都動了筷子,便識趣地退了下去。她看得出,這位大哥在這群人中地位尊崇,他既說好吃,別人的意見便是有也不敢提出來了。她要的就是這一聲「好」,以增加劉掌櫃對她的信心。
  
  「怎麼樣?」劉掌櫃一見江凌下來,便問。江凌端鴨子上去,他坐在那裡是看得見的。不過老張說這菜好吃,他也便也沒阻攔,存了個僥倖心理,希望客人能讚一聲好。
  
  「客人說好吃。」江凌高興地道。
  
  「真的?」劉掌櫃有些不敢置信。
  
  「一會兒他們再來您問問就是,我還能騙您哪?」江凌揚了揚眉。
  
  劉掌櫃心情大好,衝著江凌笑罵道:「你這小子,下回再自作主張,看我不扣你工錢!」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46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11:17 AM 編輯

  第二十七章 包價與零售
  
  江凌第一次上崗,自然不敢再離開崗位,時不時地去樓梯口打探一下。樓上那四位男人倒挺省事,也不喝酒,就著菜每人吃了飯,便叫結賬。
  
  「等等。」劉掌櫃看樓上一叫,江凌就往樓上衝,忙喚住她,起身道:「我去收錢。」說完便上了樓。
  
  不一會兒,客人先下來了,劉掌櫃點頭哈腰地將他們送出門,這才回到他櫃檯後面坐,笑瞇瞇地道:「客人說送的那道菜不錯,賞了幾文錢。」說完,從懷裡摸出兩文錢,遞給江凌道:「吶,這是給你的,今天多虧了你那道菜。」
  
  江凌知道劉掌櫃是因為她白送了菜譜才給的賞錢,便心安理得地收了下來。兩文錢,雖然很少,但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
  
  劉掌櫃看著江凌,終於下了決心似的,指著旁邊的凳子道:「坐,坐下說話。」看江凌坐了,他便問:「你的那些菜譜,你打算如何賣?」
  
  剛才空閒的時候,江凌根據在廚房裡看到的調料和原材料,已把能賣的菜譜大致在腦子裡整理了一遍。她腦子裡的菜譜是不少,但只要有了資金,她是一定要自己開酒樓的,憑著她空間裡的那些菜,生意火爆可以想見。所以這時她並不想賣太多。再說,憑著劉掌櫃這魄力和能力,菜譜拿出再多也是空的。
  
  心中有了定奪,此時見問,江凌便道:「十個大菜十個小菜,打包賣一起兩貫錢;如果是零賣,大菜一百五十文一個,小菜一百文一個。就看掌櫃的如何買了。」
  
  照現代一斤米兩元人民幣的價格換算,唐朝的兩貫錢,相當於人民幣一萬元錢。一萬元對於開酒樓的劉掌櫃來說,應該不難拿出;但對於赤貧的江家來說,這兩貫錢的意義就重大了,起碼以後遇上什麼事情不至於砸鍋賣鐵。想做生意的話,還可以用它來開個小飯館。
  
  「能不能給我看看你那些菜譜名?」劉掌櫃沉吟了一會兒,問道。
  
  「行。這樣吧,今晚回去我把它們寫下來,明天拿給您看。您考慮好再作決定。」劉掌櫃的謹慎,江凌倒也理解。平白無故的,一下拿出這麼多錢,對於生意慘淡的劉掌櫃來說,不是一件小事,自得好好考慮清楚。
  
  其實劉掌櫃之所以選擇相信江凌,一個是看江凌雖然年紀小,但說話做事極為老道沉穩。今早的事他坐下來一想就明白了,要不是江凌精明,估計那阿福還不至於暴露出那麼多問題。可見江凌這孩子頭腦不是一般的靈活。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如果這酒樓再不改變現狀,他這生意再支撐一陣,估計就得關門。關了這酒樓,他還真不知能做什麼去,一家老小可都指望著他呢。現在好不容易有個希望,他便不得不賭上一賭。兩貫錢的賭資,他現在還出得起。如果生意真的變好,一兩個月就能賺回來了。可如果不賭上一賭,剩下的只有死路一條。再說,不是還可以零賣嗎?買上幾個菜譜,試試效果再說也行嘛。
  
  看看時辰,也到該吃晚飯的時候了。見沒再有客人來,劉掌櫃歎了一口氣,讓江凌和阿福去春香院送了飯菜,江凌回來又把樓上的殘桌收拾好,四人這才吃晚飯。雖然菜不夠豐富,但比起李青荷家的生活水準,那自是不同,起碼油都放得足一些,更有醋血鴨佐餐,江凌足足吃了三碗飯。
  
  「有人嗎?吃飯。」江凌的碗裡還剩兩口飯,就聽到外面就傳來叫聲。
  
  「來了。」江凌連忙把飯扒入嘴裡,放下碗跑出來。
  
  「客官,要吃……」江凌的高聲說到一半,就只餘了尾聲,瞪著眼睛透過走進來的客人,看向門口處。
  
  「愣著幹嘛?趕緊招呼客人。」劉掌櫃也尾隨著進了廳堂。
  
  「娘,小……小弟,你們怎麼來了?」江凌卻沒理他,朝著門口走去。門口處,站著拄著枴杖的李青荷,還有扶著她的江濤。
  
  「娘擔心,來看看你。」李青荷溫柔地笑道,看向江凌的眼睛全是疼愛,「累不累?」
  
  「我沒事,挺好的,不累。」一股暖流湧上了江凌的心頭。這就是親人,這是她在這個時空僅有的兩位親人。只有他們,才會時時惦記著她的安危,關心著她的身體。
  
  江凌吸了吸鼻子,走過去扶住李青荷,責怪道:「娘、您腳還沒好,就走那麼遠的路,這可不好。小弟,你也不勸勸娘。」
  
  「江濤,這是你家人?趕緊讓他們進來坐坐吧。」劉掌櫃去招呼客人坐下,便轉過身來笑道,「這位是江夫人吧?正好,我還說一會兒打烊跟著江濤去你們家一趟呢。現在你們既來了,就免得我跑一轉了。先進來坐一下吧,我招呼完客人有事跟你說說。」
  
  「啊?是不是凌兒她……」
  
  「娘,是說咱們家菜譜的事。」江凌趕緊打斷她的話,對她眨了眨眼。
  
  李青荷這才想起劉掌櫃一直叫江凌「江濤」,正想問問什麼菜譜,江凌卻道:「走吧,進去坐一會兒。」見劉掌櫃忙著讓客人點菜,她又悄聲道:「一會兒問你啥你都別作聲,只說家裡一切由我做主就可以了。」
  
  這幾天江凌所做的每一件事,無不讓李青荷放心。所以此時見她這樣說,李青荷便也不再問。反正她相信,她的凌兒是絕不會做壞事的;便是做壞事,也自有她要做壞事的理由,做便做了,沒什麼了不起。
  
  安排李青荷坐下,江凌就趕緊接過劉掌櫃手裡的茶壺去給客人倒客。這樣做一是因為她的職責所在,二也是想讓李青荷瞭解她做的事。所有的胡思亂想其實都是因為不瞭解情況。如果李青荷知道她在這裡做事挺安全,也不累,只是動動嘴皮子,上上菜,她就不會整日在家擔心自己了。
  
  江凌接手去招呼客人,劉掌櫃便得了清閒,走過來跟李青荷攀談:「江夫人,是這樣。聽說你們家有一本祖傳的菜譜,不知是不是真的?」
  
  李青荷得了江凌的囑咐,自然點頭道:「是的。」
  
  「江濤說,願意拿二十樣菜譜來賣,你沒意見吧?」劉掌櫃問。
  
  他做了這麼些年酒樓生意,閱人無數,自然看得出,李青荷雖然布裙荊釵,但容貌秀麗,氣質不俗;便是江凌的弟弟,雖然年紀不大,但走進酒樓也沒有一般鄉下孩子那種膽怯和東張西望的好奇。如此一來,他對於江凌所說的菜譜來歷,就全然沒有了懷疑。只要李青荷點頭表示沒意見,這筆生意就可以做了。
  
  「沒意見。」李青荷微笑道,「我家的事,一切由那孩子作主。她說賣就賣了。價錢多少,也由她說了算。」
  
  「如此甚好。」劉掌櫃高興地撫了撫鬍子。他為李青荷氣質所折,又看外面天色不早,估計不會再有客人來了;江凌今天第一天上工,又白送了自家一個新菜,便開恩道:「江濤,客人我來招呼吧。你娘腿腳不方便,你跟她一起回去吧。明早按時來上工便是。」
  
  「是,那麻煩掌櫃了。」江凌大喜,將端上來的菜放到桌上,擦乾淨手跑過來,「娘,咱們回家吧。你們吃飯了沒有?」
  
  「沒有。」李青荷拍拍她的手,道,「走吧,回家。」

  

  第二十八章 魚之樂
  
  從酒樓到了村口不過一柱香的時間,但如今搬了家,從村口進去回到家,還要再走差不多三盞茶、即二、三十分鐘的路。看李青荷柱著枴杖一瘸一瘸地走在小石鋪就的鄉村小路上,江凌心裡一陣難過。雖然有她攙扶,可從李青荷額上微微冒出來的汗就知道,她走得很辛苦。
  
  「娘,要不我背你吧。」江凌忍不住了,走到李青荷面前,蹲下身子。
  
  「胡鬧!且不說你才大病初癒,就看你這小身板,能背得動娘不?」李青荷被女兒關心著,心裡甜滋滋的,卻用手拍了江凌兩巴掌。
  
  「別看我身子單薄,可有勁兒了。您可別忘了,咱是練武之人!」江凌轉過身來,拍拍她用白布纏得跟飛機場一樣的胸脯。
  
  看著江凌那臭屁樣兒,李青荷「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推推她,笑道:「別胡鬧,快走吧。我自己走啊,只是腳有點痛;可要是趴在你背上,我這心可疼得不得了。」
  
  「娘。」聽了這話,江凌回轉身子緊緊抱住李青荷的胳膊,鼻子有些酸酸的感動。
  
  「傻孩子,走吧。」看著撒嬌的女兒,李青荷忍不住抬起手來,愛憐地撫摸了一下江凌的頭。
  
  「娘,要不我背您?」江濤跑到李青荷前面,把江凌擠到一邊,「我是男子漢,我背您。」
  
  這話一說,李青荷和江凌都笑了起來。男孩子本來就長得晚,江濤按實際年齡,十一歲還沒滿,看上去十足是個孩子,臉上圓圓的還帶著點兒嬰兒肥。就這樣的小男孩兒,說自己是男子漢,可真是笑死人了。
  
  「男子漢是不假,不過咱們家的男子漢著實小了點。」江凌打趣道。
  
  「我這腳休息了兩天,好多了。已經沒什麼疼了,真的。」李青荷也拍了拍江濤,「走吧。」
  
  沒辦法了,江凌只得扶著李青荷一步步向村裡走。一路雖然有村裡的人跟她們打招呼,但要想讓那些女人來背李青荷,江凌實在張不開這個嘴。男人……咳,唐朝雖然開放,但仍講究男女大防的。
  
  「咕嚕嚕,咕嚕嚕……」身後轉來車輪滾在石頭路上的聲音。
  
  「車!」江凌眼睛一亮,驚喜地回頭看去。在她們的身後,推過來一輛板車,推車的是一位年輕小伙子,長得高高壯壯的,濃眉大眼甚是精神。
  
  這兩天村裡人江凌見過不少,但這位小伙子看上去卻是面生。不過此時她也顧不得了,回轉身朝那位小伙子走去,笑道:「這位大哥,你這車是要推到哪裡去?如果順路的話,能不能帶我娘一程。你看,我娘腿腳不靈便,實在走不了路了。」
  
  小伙子順著她的手看了一下李青荷,點了點頭道:「……行。不……不管順不順路,我……我都送你們回去。」
  
  江凌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這麼精神一個小伙子,卻是個結巴。不過,她深知越是這種人,越是敏感自卑,所以面上並沒露出異樣來,拱手笑道:「多謝大哥。」說完,便招呼李青荷上車。
  
  李青荷知道,如果自己不上車,這兩個孩子肯定心裡不安,便也沒有推辭,對小伙子道了謝,便上了車。
  
  那小伙子大概平時就是一把幹活的好手,所以推著李青荷,並不見有一絲費力。李青荷卻過意不去,與他攀談,這才知道這個小伙子,竟然就是托王大娘來提過親的劉大槐的小兒子,劉慶春!
  
  不過李青荷並沒有因為劉慶春是結巴,而產生沒有允婚的慶幸。因為在她看來,哪怕劉慶春是一個樣樣出色的小伙子,都全然配不上江凌。
  
  而劉慶春得知李青荷是江家的夫人之後,倒是回過頭來打量了江凌和江濤一眼。不過江凌穿著男裝,又化了妝,他倒沒想到跟在身後的這個人,便是他家曾為他提過親的對象。
  
  到劉家附近時,李青荷堅持要下來自己走,再不肯讓劉慶春送。劉慶春雖然說話結巴,卻是不傻。他知道兩家的關係有些尷尬,尤其是上次他母親跟到江家來看過一轉之後,回到家裡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今天這事如果讓他母親遇上,怕又會惹出一場是非來。所以見李青荷不要他送,倒也沒有堅持。
  
  回到家剛一推開院子門,一道黑影就直向江凌撲來,一雙爪子趴到江凌的膝蓋上。
  
  「小花,你那爪子髒不髒?別弄髒我的衣服啊!」江凌哀歎起來,將小花提了起來,拍了它一下。
  
  「汪,汪汪汪……」小花用它那只黑漆漆的大眼睛,無限幽怨地望著江凌,連聲叫喚。自從到了江家,它就像一隻跟屁蟲,江凌走到哪兒,它就跟到哪兒。可今天江凌竟然把它丟下一天不見了影兒,小花心裡著實不高興。
  
  「行了,別叫喚了,你主子回來了,老實呆著去。」李青荷笑罵了它一聲,對江凌道:「你不知道,自從你早上出去後,它就跟丟了魂似的,滿院子轉悠。要不是我叫濤兒把院門關上,估計它會滿村滿鎮去找你。你說說怎麼回事,這狗怎麼這麼依賴你?」
  
  「我人品好嘛!」江凌笑嘻嘻地臭屁一句。心裡卻是一動——王家的大狗小狗對她都親密異常,這當然絕不是因為她人品好的緣故。難道,跟異能空間的靈氣有關?
  
  不過,天已經快要黑了,李青荷她們還沒吃飯。江凌可沒時間研究這玩意兒,將狗放下,把李青荷送進房去休息,她便捲起袖子進了廚房。
  
  「姐,你今天辛苦一天了,我來煮菜就好。」江濤卻跑進來搶她手裡的鍋。
  
  江凌搖搖頭,笑道:「今天姐姐做,明天和以後都讓你做。你去給娘打水洗澡吧。」說完便出了廚房。飯李青荷已做好了,早上還剩有魚,只需要煮一個青菜就可以了。
  
  因沒下雨,菜地裡幹幹的。江凌看江濤忙著在廚房打水,用袖子掩住,將空間裡的水從手指間調出來,把菜地澆了一遍,然後拔了一根萵苣,拿回廚房做了一個菜。把飯菜端給李青荷,她這才得空回房去,進空間看看裡面的菜怎麼樣了。
  
  只見空間裡仍是艷陽高照的樣子,不過因有霧氣,地上的泥土仍很濕潤。看著空中那疑似的太陽,江凌心念一動——新疆那邊的瓜果之所以好吃,就是因為那邊日照時間長。那麼這空間菜之所以好吃,會不會是因為這空間裡特殊氣候的緣故呢?不過,不光是因為日照吧?這黑油油的泥土,充滿靈氣的霧氣,應該都是出產高品質生物的關係。
  
  昨日有空,江凌已砍了一些竹枝,交叉編了一道竹籬巴,好讓那長籐蔓的植物攀爬上去。可這不過是一天的功夫,竹籬巴竟然成了一道綠牆,籐蔓植物有了攀爬的依附,似乎比原來長快了很多。
  
  地裡葉子上長著紫莖的植物,竟然開出了紫色的小花,看樣子不久後就可以結果了。
  
  而空心菜則已經完全可以采收了。這空心菜是那種葉子比較大、莖蔓比較長的那種,綠綠的葉子沿著長莖,不但將自己那個地盤鋪了個滿滿的,還伸出許多嫩莖來,將本來就擁擠的白菜地畦也侵佔了不少去。
  
  「看來,不吃你們都不行了。明早,就把你們通通吃掉!」江凌看著空心菜,惡狠狠地道。
  
  用留在空間的碗將菜地澆了一遍水。這空間裡的池塘不大,但裡面的水不管用過多少,都不會少。好像地上有一個泉眼似的,能永遠保持這麼一個水平面。
  
  澆完水,扔下碗,江凌又回到池塘邊,去看著她早上釣回來的、如今在池塘裡快樂的游來游去的魚。
  
  江凌記得莊子曾說過一句很深邃的哲語:「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然而這一會兒,她卻很想把莊子從地底下叫醒,來看看她這些游曳在池塘裡的魚。
  
  這些魚,在這裡游得如此歡快,不用想就知道它們很快樂很快樂!
  
  這些植物,能生長在這個空間裡,也很快樂吧?江凌看著空間的一切,很文藝地想。
  
  趕緊出去洗澡,洗完之後,趕緊進來練功。俗人江凌文藝了一會兒後,還是決定功利地利用這份快樂。
  
  然而從空間剛剛出來,江凌就聽到李青荷在隔壁叫她。
  
  「哎,什麼事?」江凌趕緊應了一句。
  
  「你洗完澡,到我房裡來一趟。」李青荷道。古代房子不隔音,兩隔壁對話,特別的方便。
  
  「好。」江凌收拾了衣服,帶上門出去。
  
  「汪,汪汪汪……」房裡卻傳來了小花的叫聲。
  
  原來小花不知何時跑進了房間,剛才見江凌猛然從空氣中冒了出來,被嚇愣了,沒來得及跟江凌出房,這會兒便被江凌關在了房間裡,急得大叫起來。
  
  江凌開了門,點著小花的鼻子道:「我洗澡,不能跟著我。還有,以後你只能在家裡看家,不能到處亂跑。要是不聽話,我就把你送給別人,不要你了。聽到了沒?」
  
  「嗚~~」小花低聲嗚咽,眼睛裡充滿委曲和不情願,似乎聽懂了江凌的話。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49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11:17 AM 編輯

  第二十九章 水獺
    
  「娘,什麼事?」江凌洗完澡,進了李青荷的房裡,見李青荷坐在點著油燈的桌前,桌上還放著筆墨紙硯。她手裡握著筆,皺著眉正看著面前的一張紙,不知在想些什麼。江凌好奇心大起。從她到這裡來,還從未見過李青荷寫字。這會兒她在寫些什麼?
  
  見江凌進來,李青荷將手中的筆架到硯台上,拿起手中的紙遞給她,笑道:「這是我寫的菜譜,你看看行不行?」
  
  「菜譜?」江凌接過那張紙,低頭一看,卻見紙上用極清秀的蠅頭小楷,寫了十幾道菜譜。有光明蝦炙、紅羅丁、巨勝奴、貴妃紅、吳興連帶、甜雪、玉露團、格食、水煉犢、西江料、白龍、湯洛繡丸、同心生結脯、仙人臠、蔥醋雞、鳳凰胎、五生盤。
  
  看著這些菜名,江凌心下微微一動,抬起頭看了李青荷一眼。前世她功名利祿唾手可得,實在沒什麼可追求的了,便把很多的熱情放在了美食上。她記得,這些菜,是唐朝有名的「燒尾宴」上的名菜,也是唐朝高檔菜的代表。看來李青荷她以前的主人非富即貴,不是一般的人;否則,她怎麼能知道這些菜名?並且知道這些菜的做法?
  
  李青荷看江凌拿著那張紙看了半天,微紅著臉笑道:「可是不能用?我只知道大概有這麼些菜,有這麼些做法。具體如何,卻是不清楚。」
  
  「呵,挺好。這些菜一拿出去,非把劉掌櫃唬住不可。」江凌笑道。李青荷這菜譜,還真沒法用,關鍵地方都沒寫清楚。譬如說,那最後一道五生盤,只是說用羊、豬、牛、熊、鹿這五種動物的肉細切成絲,生醃成膾,再拼製成花色冷盤。至於如何生醃,這關鍵地方卻是一句不提。廚師拿著她這菜譜,猶如隔靴騷癢,實在讓人撓頭。
  
  更何況,她紙上的這些菜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哪一道菜的原材料都極昂貴,還不易得。這種菜譜便是送給那些酒樓,也沒人能做出來。
  
  不過顯然李青荷是因她要賣菜譜,怕她空口訛人,拿不出菜譜來,所以此時才挖空心思為她準備。江凌心裡感動,不忍李青荷白費了這一片苦心,將菜譜小心地折好,放進懷裡,道:「娘辛苦了,我再想幾道素菜,湊成二十道菜,明天拿給劉掌櫃。」
  
  「凌兒。」李青荷招招手,讓江凌在她身邊坐下,摸著她的頭髮道,「咱們雖窮,卻不能做那騙人的事,壞了一世的名聲,你可記住了?」
  
  「嗯,放心吧,娘。我知道的。賣的菜譜,我並不是空口說白話,以前我在爹的書房裡看過一些書,其中有一本,就是講如何做菜的。今天我照著上面的法子,讓劉掌櫃做了其中一道菜,客人吃了都說好。所以劉掌櫃才要買我的菜譜。」
  
  「這樣啊!」李青荷釋然,笑道,「你怎麼不早說?害得娘擔心半天。」
  
  「娘,您記住。我一定不會做壞事的。但凡我做什麼事,自有我做那事的理由,您儘管放心相信我便是。」江凌認真道。她往後還要做很多事,如果沒有家人的信任與支持,她的創業致富路會走得很辛苦。所以只要有機會,就得給李青荷洗洗腦。
  
  「嗯,娘知道了。」李青荷拍拍她,「好了,快去睡覺吧,都累了一天了。」
  
  回到房間,江凌便進了空間練功。本來練功的最佳時候是晚上的子時和清晨的卯時,那時候陰陽交替,正是靈氣最足的時候。但現在有了空間,她只要有時間,隨時可以練功,達到的效果比子時和卯時還要好。
  
  當時鋤地的時候,江凌特意預留了一塊草地用來練功。將墊子拿出來,在綠油油的菜地旁坐下,和煦的陽光照得她異常舒服,鼻子裡呼吸的全是清新。江凌閉上眼睛,很快進入調息狀態。
  
  吸入清氣,吐出濁氣;平心靜意,氣引丹田。慢慢的,江凌只覺自己的氣息與天地合一,吸納的靈氣在丹田里越來越大,終至可以隨意念緩緩上行。江凌大喜!想不到,這才練了沒幾天,便可引氣沖關了。只要任督二脈一打通,之後的修習便可事半功倍了。
  
  不過氣息終是不夠,引氣沖了兩關,便後繼乏力了。江凌知道不能太過心急,調息了兩個時辰,便出了空間。
  
  睜開眼,江凌發現自己仍坐在床上,大開的窗欞外,一輪圓月懸掛於半空之中,將一席清輝盡撒四野。涼風習習,花香隱隱,四周更有小蟲,歡快地「唧唧」鳴叫,此起彼伏,將月夜襯托得更為寂靜。
  
  江凌只覺神息虛清,心裡一片澄明。她忽然覺得,這樣的生活,比她前世錦衣玉食感覺還要好。
  
  第二天清晨醒來,江凌覺得自己頭腦清醒得彷彿上一世種種所學都歷歷在目,視覺聽覺也比原來更為敏銳。她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起床穿衣,推門出去。
  
  趁李青荷和江濤還沒起床,江凌趕緊把水缸灌滿水,再到菜地裡用空間水澆了一遍。在空間水的滋潤下,這些菜比原來長大了一些。就連菜地旁邊偷偷長出的酢漿草,都開出了紫紅色的花,襯著草綠色的葉子,極為漂亮。這花不過是幾朵,卻引來了一些蜜蜂,「嗡嗡嗡」地圍在花旁飛來飛去。
  
  蜜蜂?江凌看著眼前飛來飛去的蜜蜂,忽然想起空間裡葉子上長著紫莖的菜,昨天就開了一些紫色的花。如果沒有蜜蜂授粉,這菜恐怕不能長出果實來吧?
  
  可是,怎麼把蜜蜂弄進空間裡呢?難道要把它們捉住,裝進罐子裡帶進去?江凌原來什麼東西她都是隨身帶著進去的,這會兒看著飛來飛去有毒刺的蜜蜂,她卻發了愁。
  
  「嗚。」小花不知什麼時候跑了出來,到江凌腳下蹭來蹭去,瞇著眼睛極舒服的樣子。
  
  看著腳下的小花,江凌似乎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一閃,還沒等她抓住就不見了。
  
  撓了撓頭,江凌甩甩腦袋,用鋤頭挖了幾條蚯蚓,回到廚房拿了一個木桶,再拿上她的釣竿,推開院門出去。她決定要把釣魚事業進行到底,但昨天沒想起到鎮上看看有沒有魚鉤賣,所以昨晚只得再用李青荷的繡花針做了一個魚鉤。別人都希望自己釣的魚大,但江凌卻希望自己今天不要再像昨天一樣,遇上大魚。
  
  來到湖邊,找了個地方坐下,江凌把蚯蚓鉤上,將釣竿甩進水裡。她來得比昨天早,此時迷霧尚未散去,湖面白濛濛的看不清五米以外的東西。江凌坐在岸邊,隱在草叢間,慢慢進入調息。
  
  「嘩」的一聲,江凌搭在魚竿上的手指感覺到激烈震動。一條大魚?江凌趕緊睜開眼睛,將手裡的釣竿提起,只見一條足有三、四斤的魚順著魚線在水裡翻騰了幾下。這麼大的魚,竟然沒脫鉤?江凌驚訝之餘,開始擔心她的魚線能否承得起這魚的重量。但沒有辦法,她現在不能退貨,除了把這條魚釣上來,再沒第二條路可想。
  
  順著水,讓魚拖著魚線在水裡來回游動,眼看這魚有些疲憊了,江凌剛剛提起魚竿,忽然眼前一花,一個黑影從水裡「呼」地一聲躍起來,將剛剛離開水面的魚一把用嘴叼住,轉眼間鑽入水裡不見了。魚連著線和魚竿,一起被拉進了湖水裡。
  
  「啊!」江凌看清那動物的樣子,禁不住驚叫出聲來。
  
  「誰?誰在哪邊?」迷霧裡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不一會兒,一條船從霧裡駛了出來。
  
  「是我,王四哥嗎?剛才水裡出來一個怪物,好可怕。」江凌剛才被嚇得不輕,此時聽到人聲,趕緊出聲應道。
  
  「我……我不是王四哥。」船來得很快,這人的話聲剛落,船已駛到江凌所在的岸邊。
  
  「不是王四哥?」江凌聽到這一句話有些結巴,抬頭看去,「你是劉慶春?」
  
  「是我,你……你是誰?怎麼……認識我?」劉慶春一個躍身從船上跳了下來,看到岸上站著一個陌生的姑娘,愣了一愣。
  
  「哦。」江凌想起自己昨天遇上他時穿著男裝,笑道,「我是住你家隔壁的,姓江。」
  
  「你……你就是江姑娘?」劉慶春驚訝地看著江凌,不一會兒,臉慢慢紅了起來,眼睛躲閃著不知往哪兒望。
  
  「剛才,我釣了一條魚,正要拉上來,可卻來了一隻灰黑色的、長鬍子的東西,忽然躍出水面,將我那條魚給咬走了。那倒底是什麼東西?這湖裡沒有怪物吧?」江凌可沒功夫害羞,想起剛才那東西,她便心有餘悸。
  
  「啊?長鬍子的?」劉慶春愣了一愣,望著水面笑了起來,露出雪白的牙齒,「那是水獺。不……不怕。」
  
  「水獺?」這動物江凌前世在電視裡見過,卻是不瞭解它的習性,「會吃人嗎?」
  
  「不……不會。」劉慶春搖了搖頭,神情自然了一些,「它喜歡吃老鼠、青蛙、魚、螃蟹,不……不吃人,沒危險。」
  
  「沒危險啊?那就好。」說了一會兒話,江凌早已不覺得心慌了。她看了看那條船,問道:「那條船不是王家的嗎?你怎麼也撐出去打魚?」
  


  第三十章 劉掌櫃的魄力
  
  劉慶春笑道:「這船原、原就是我們兩家合買的。」
  
  江凌的魚竿沒了,今天的魚估計釣不成了,她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轉身往回走,一邊順嘴問道:「你剛才捕魚了?捕到多少魚?」
  
  一聽這個問題,劉慶春有些鬱悶:「撒、撒了兩網,只捕到一些小魚小蝦。」
  
  「哦?」江凌聞言,眼睛一亮,「我能看看嗎?」
  
  「當、當然可以。」劉慶春躍上船,本想伸手過來拉江凌的手,卻又不好意思。正為難間,卻見江凌輕盈地一躍,便上了船,本應劇烈晃動的船竟然只輕輕搖晃了一下,劉慶春愣了一愣,看向江凌。
  
  劉慶春在江凌眼裡,不過是個同齡的鄰居,她也不欲跟他有太多交往。只不過對他捕上來的小魚小蝦感興趣,這才上船來看一看。因此她也不多作解釋,低頭向放在船上的木桶看去。不知是劉慶春的技術不行,還是他今天的運氣不好,桶裡確實只有三條魚,最大的不超過兩斤,蝦子和螃蟹倒有不少。不過個頭都不大。而且這三條魚的種類有些駁雜,一條鯽魚,還有兩條是什麼魚,江凌卻不認得。
  
  「這是什麼魚?」江凌指著桶裡的魚問。
  
  「一條是鱘魚,一條是竹魚。」劉慶春只是見到陌生人緊張的時候結巴,現在一說到魚上,放鬆下來,說話倒順溜了。
  
  「鱘魚?」江凌擰眉想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中華鱘?」看向水桶的眼神充滿了驚喜,「這是中華鱘?」
  
  「中華鱘?」劉慶春撓了撓頭,「我們只叫它鱘魚。」
  
  「劉大哥,這魚蝦你能賣給我嗎?」江凌雖然沒釣到魚,但能遇上劉慶春的這桶魚蝦,她感覺自己收穫不是一般的大。她的空間既然能促進生物生長迅速,而且味道鮮美,那麼多放些物種下去,收益將會更大。
  
  「你要,就拿去。」劉慶春擺擺手,「不、不要錢。」
  
  江凌從懷裡掏出昨天得那兩文賞錢,遞給劉慶春:「不要錢那可不行。不過,我只有兩文錢,不知夠不夠。」
  
  「說了給你就給你,真不要錢。這麼些小魚,值不了幾個錢。我一會兒再去撒兩網就是。」劉慶春漲紅了臉,「你要硬給錢,我、我就不賣了。」
  
  「那好吧,謝謝劉大哥了。」江凌見他態度堅決,便不再堅持,用自己的桶把魚裝了,提著上了岸。
  
  見劉慶春撐著船朝湖中央駛去,江凌走到岸上比人還高的芒草叢中,看看四周沒人,閃身進了空間,將桶裡的魚蝦全都倒到了小池塘裡。
  
  回到家,李青荷和江濤早已起來了。見江凌提著桶進門,李青荷責怪道:「怎麼起這麼早?昨天釣的兩條魚,家裡還剩有一條呢,哪用得著再去釣?」
  
  「是啊,姐,你昨天說教我釣魚的,現在又一個人偷偷的去,你說話不算數。」江濤嘟著嘴也開始指責。
  
  「不是看你沒起來嗎?而且我今天一條魚也沒釣到,釣竿還被拖沒了。」江凌笑道。把桶放下便進了廚房。一早起來她便在空間裡採了些空心菜,早上就吃它了。
  
  果然不出所料,空心菜的味道相當的好,惹得李青荷吃飯時不停的追問,這空心菜是哪裡來的。江凌被問得直冒汗,仗著她進門時李青荷和江濤並未看她提進來的桶,只得說,是早上遇見劉慶春摘菜,他硬塞了一把給她,算是將這個謊搪塞了過去。
  
  吃過飯,江凌又用筆把二十道菜譜細細地寫在了紙上,這才起身去酒樓。
  
  唐代沒有時鐘,大家都是看日影估摸著時間,上工的時間自然算不得那麼精準。不過江凌到時,仍是遇上阿福正好來開門。阿福看到江凌,狠狠地瞪了一眼,扭頭進了門。
  
  江凌聳聳肩,進了酒樓,用抹布把桌椅板凳都擦了一遍。擦到一半,劉掌櫃便進了門,眼睛紅紅的似乎一夜沒睡。
  
  「來,小江,過來坐。」昨天聽劉掌櫃不停地叫她江濤,江凌聽得彆扭,便強烈要求改叫她小江,劉掌櫃倒也從善如流,改口倒也改得極為順當。
  
  江凌放下抹布,又跑到廚房洗了個手,這才到劉掌櫃面前坐下,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給劉掌櫃:「這是二十個菜譜名,您看看。」
  
  劉掌櫃看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這才喝了一口水,緩緩開口道:「這菜譜,我昨晚想了一夜,決定先買五葷五素,你看能不能看在我的面上,只收一貫錢?」
  
  「五葷五素?」江凌一愣,然後便是哭笑不得。劉掌櫃這魄力,著實小了些。
  
  她沉吟了一會兒,看著劉掌櫃道:「這樣吧,我給你說說我的想法。」
  
  「嗯,你說。」劉掌櫃不自覺地點點頭。點完頭後他猛地抬眼看向了江凌。他忽然意識到,江凌在他心裡,竟然是一個可以坐下來一起討論事情的平輩,而不是大人與孩子、掌櫃與夥計的懸殊差別。
  
  看來讀書人,還真是不一般啊!劉掌櫃生出無限感慨。
  
  江凌可不知劉掌櫃在想這些有的沒的,她摸著下巴,開口道:「這麼說吧,如果您這酒樓生意還算好,那麼您只買十個菜,我完全同意,價錢嘛,也可以只收你一貫錢。可是,當初我拿這十葷十素菜譜來賣給您,並不是說我家祖傳的菜譜裡就只有這麼個數兒,而是算著您這酒樓要想改變現狀,必須得下這麼一劑重藥,用這麼多數量的新鮮菜來打響牌子,拉回食客!」
  
  她這一番話,說得劉掌櫃一片迷茫:「小江你這話,是個什麼意思?」
  
  江凌歎了一口氣:「意思就是說,要想改變你酒樓的現狀,重拳推出,才有效果。否則,溫吞水泡茶,實在沒什麼味。」
  
  說完這話,江凌看劉掌櫃眼光有些沉沉的,苦笑了一下道:「您是不是以為我在推銷自己的菜譜,故意這麼說呢?你也不想想,如果我想把菜譜賣出去,這街上有好幾家生意慘淡的酒樓,我完全可以上門去跟他們談談。這菜譜,您不要,不見得別人不想要。把菜譜賣給您,全是因為您收了我做夥計,咱們有著跟別人不同的情份。說真的,做生意,贏的就是看準時機,捨得下本錢,拼的也就是個魄力。掌櫃的你做這麼多年生意,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說完她歎了一口氣,又道:「這樣吧,你要真的只想買五葷五素,我也可以賣給你,看在您收我做小二的份上,那些菜譜就只收您一貫錢。不過如果您以後還想再買另十樣,那價錢就不一樣了,必須花一千二百文,才能買到,您好好想想清楚。但如果您把這二十樣菜譜全買了,我便有辦法讓您這酒樓生意好起來。」
  
  「什麼好辦法?」劉掌櫃眼睛一亮。
  
  江凌想了想:「您覺得這酒樓怎樣才算生意好?」
  
  劉掌櫃歎了口氣:「起碼一天得有二十來個人到這兒吃飯吧?」
  
  「好。」江凌點點頭,「那這樣,有了二十道新菜譜,如果我有辦法讓酒樓保持每天三十個人的生意,二十天一直保持這樣的水平,您付我一貫錢酬勞;如果我的方法不奏效,酒樓生意好不到那個程度,那我一文錢不要的,您看如何?」
  
  「啊?」劉掌櫃看向江凌的眼神有些不對,「你出個主意,還要一貫錢?」
  
  「得,算我啥也沒說。」江凌搖搖頭,站起來拿起抹布去擦桌子。
  
  劉掌櫃眼神複雜地看著江凌忙碌,好半天沒有作聲。
  
  上午自然沒什麼生意,江凌跟阿福送了飯菜去春香樓,便找了個角落坐著,閉著眼睛練功。這酒樓生意不好有生意不好的好處,至少對於江凌來說,它比較清閒。不過如果劉掌櫃真沒魄力,江凌要考慮換地方了。
  
  「小……小江。」劉掌櫃這回倒沒有趴到桌子上睡覺,他撐著腮幫子坐在那裡想了足足半天,終於開口叫江凌。
  
  「掌櫃的,您叫我?」江凌睜開眼,走了過去。
  
  「坐,坐下吧。」劉掌櫃用手示意了一下。見江凌坐下,他深深地歎了口氣,看向江凌的眼光像壯士扼腕一般悲壯,「好吧。一切照你說的做。」說完,從懷裡掏出兩串銅錢,遞給江凌,「這是兩貫錢,買二十個菜譜。」
  
  「好。」江凌也沒廢話,從懷裡掏出菜譜遞過去。
  
  劉掌櫃將菜譜細細看了一遍,點頭道:「好,都沒問題。」他做酒樓這麼多年,自然知道照這上面寫的,一定能做出菜來。他說完又拿出一張紙,鋪在桌上,寫了個合約,遞給江凌。
  
  江凌看合約上把早上她說的條件都寫得非常清楚,倒也佩服劉掌櫃做事老道。這張合約,如果劉掌櫃不主動簽,她也是會要求籤的。畢竟口頭約定是作不得數的,到時她幫策劃著讓酒樓生意好了,劉掌櫃來個死不認帳,她想打官司也沒處打去。
  
  因這張合約只是她對劉掌櫃的制約,上面已有了劉掌櫃的簽字,她也不再謄抄,只簽上自己的名字,吹乾墨汁折好放進了懷裡。
  
  劉掌櫃看著江凌的動作,心情極為複雜。他也不知怎麼回事,或許是看這少年做事極有主張,而且眼光很正,眼神裡更是透出一種自信,讓人沒來由地去相信他;或許這酒樓讓他太絕望了,以至想用他所能承擔的兩三貫錢來搏一搏,以期能產生奇跡。所以小心謹慎了一輩子的他,這回竟然相信了這個少年的話,相信他能讓這酒樓起死回生,相信他能讓自己賺更多的錢。
  
  希望他的眼光和直覺,不要出錯啊!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50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11:18 AM 編輯

  第三十一章 兩貫錢巨款
  
  兩貫錢揣在懷裡,江凌渾身就像大冷天烤火爐,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她忽然發現她喜歡上了這裡的生活,與前世的生活相比她更願意奮鬥在這裡。這裡雖然生活不便、家境貧寒,可正是因為這種逆境,讓她覺得渾身充滿了鬥志。赤手空拳、白手起家,她要靠自己的雙手,靠自己的聰明才智,創造屬於她自己的財富,安排她自己的人生軌跡!這種從貧到富的創造財富的過程,實在是比上輩子招招手就有名利捧到前來的人生,有意義得太多太多。
  
  「小江,你到底有什麼好辦法?趕緊給我說說。」劉掌櫃見江凌嘴角噙著笑,半天不說話,心裡像貓撓一般癢癢。
  
  「首先,你讓老張把這二十道菜練好。作好的菜,我嘗過之後覺得好,就算過關了。到時咱們再一一擬定菜價。第二,你弄幾十塊刨光上漆的木牌回來,我們把咱們店裡的一些菜名寫在木牌上,並寫上價錢,掛到門外的那堵牆上去。當然,咱們的新菜不要一下子全拿出來,先拿五葷五素,剩下的隔五天加兩個新菜;第三,擇一天吉日,放鞭炮開張,兩日內新菜上市大酬賓,所有的菜價都打六折,以低廉的價格吸引客人來嘗新菜。只要味道好,就算以後價格提上去,仍會有人來吃。當然,在那之前我會到各處去張貼告示,讓大家知道這個消息。不過,到時你得再臨時請幾個人回來幫忙,否則那幾天會忙不過來。如果生意確實變好,你就把那幾人留下就是。」
  
  江凌越說劉掌櫃眼睛越亮。他喝了一口水,把心靜下來,再將江凌所說的主意細細想了一遍,發現這些主意完全可行,還不用花什麼錢。就算按六折酬客,只要有人來吃,他就還能賺錢,絕不至於虧本。只是準備原材料會花些本錢冒點風險,但做生意,一點風險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再不濟那些原材料還可以自己吃不是?想到了這裡,劉掌櫃興奮得拍了一下桌子,道:「好,就照你說的辦。」
  
  說完,劉掌櫃坐不住了,站起來道:「我去讓老張看看有什麼菜是有現成原材料的,咱們現在就練菜。」
  
  看劉掌櫃飛快地跑進後廚,江凌啞然失笑。誰能想,胖得跟圓球似的劉掌櫃,還能跑這麼快!
  
  不過,劉掌櫃的興奮感染了江凌,她想著懷裡的錢,也有些坐不住了。劉掌櫃不在,她卻不能離開前廳,只得站起來在廳裡轉了好幾圈,這才把心靜了下來,回到她原先呆著的角落,想一想今後的創業之路。
  
  她創業的第一步啊,終於邁出去了。原來沒錢,所有的設想都是白日夢。現在有了兩貫錢,如果劉掌櫃這生意好的話,還有一貫錢進賬。三貫錢,相當於現代的一萬五千元了。租一個小門臉,開一家小吃店,是沒問題的。不過這青山鎮人流量畢竟不夠,有這麼幾家酒樓,競爭就已挺激烈了,江凌實在沒興趣在這裡參上一腳。倒是離此不遠的零陵城,有時間江凌倒想去考察考察,看看那裡有沒有機會,讓她這懷裡的錢再生錢。
  
  不過說實話,對於開小吃店這種事,江凌不是很以為然。她前世站的位置太高,這輩子雖然從雲端落到了泥裡,骨子裡的某些東西還是在的。對於那種辛辛苦苦、起早貪黑卻賺不了幾個錢的小生意,她還真看不進眼裡。當然,如果有人幫著她賺這個錢,她只當個董事長,出個本錢、出些原材料,策劃策劃,她還是很樂意的。
  
  正想得高興,江凌忽然聽到門外路上傳來一陣馬蹄聲。因這是大路,是去零陵城的必經之路,有車馬經過是很正常的事。但像今天這樣似乎幾十匹馬奔馳而來「轟轟」大響,江凌卻是第一次聽過。
  
  「什麼聲音?」江凌正要起身去看,劉掌櫃聽到聲音,從後廚跑了出來。
  
  「不知道,正要去看看呢。」江凌和劉掌櫃走到門口,正好看到一隊車馬從門口經過,除了三四輛馬車,其他人全都騎著馬。除了馬車魚貫而行,那些人騎著馬的,卻是兩匹兩匹地並排著前進,隊伍甚是整齊;馬上的人也一臉肅穆,整個隊伍給人一種凌然肅颯之氣,一看就知道這必不是一般人——只有經歷過戰爭的軍隊,才會給人這種感覺。
  
  「這是什麼人?」江凌小聲地問劉掌櫃。
  
  劉掌櫃搖搖頭:「不知道。不過這一陣一直聽人說,秦從毅將軍要回來了。看這陣式,莫非是他?」
  
  江凌這是她第二次聽到這位將軍的名字了,她不喜歡八卦,但看劉掌櫃一臉的興奮,她便湊趣地問一句:「秦從毅將軍是什麼人?」
  
  「也是零陵之人,後來到邊關去了,現在封了將軍回來,也算衣錦還鄉吧。」劉掌櫃似乎瞭解得不是很清楚,說了幾句,看了一會兒,便又回後廚去了。
  
  古代的路都是泥土路,一大隊車馬經過,那灰塵不是一般的大,江凌也沒興趣吃灰塵,回到廳裡來坐回角落裡,閉上眼繼續練她的功。
  
  過了半個時辰,劉掌櫃很興奮地端著一個小碟從裡面出來,叫道:「小江,咕嚕肉,你來嘗嘗看。」
  
  江凌睜開眼,走過去看了看,點點頭。昨日有客人來吃飯點了一道紅燒肉,江凌雖然沒有吃,但看那色澤,再聞那香氣,就覺得味道不夠。所以在菜譜裡她就寫了這道東坡肉。古代牛是用來耕田的,不能隨便殺,否則要獲罪坐牢的,所以牛肉少而貴。而豬肉卻沒有這方面的限制,再加上這時代農業人口多,家家戶戶都養豬,豬肉便宜。能用豬肉燒製出好菜,那是最經濟實惠不過的。宋代蘇軾他老先生所創製這道佳餚,讓它提前在唐朝為人民服務,江凌覺得這於她而言,是一件義不容辭的事。再加上那天江凌看廚房裡有醬油,有黃酒,便將這道菜拿將過來,將慢火、少水、多酒的烹飪訣竅賣給劉掌櫃,既為大唐人民創造了精神文明,也為她自己創造了物質文明,實在是一舉兩得的大好事。
  
  估計劉掌櫃深切領會了江凌的這番苦心,所以最開始就選擇了這道菜來做。不過此時這道菜不叫東坡肉了,以避免侵犯蘇東坡他老人家的姓名權。現在它改叫咕嚕肉,取其「咕嚕咕嚕」細火慢燉之意。
  
  老張的手藝不錯,領悟力也不差,此道菜看上去薄皮嫩肉,色澤紅亮,讓人一看就食慾大增。尤其是三月不知豬肉味的江凌,此時的哈喇子都快要流出來了。她接過劉掌櫃遞過來的筷子,夾了一塊肉放進嘴裡。一股肉香在口腔中直衝腦門,這種熟悉的味道讓江凌微微有些激動。嘗到這裡她不得不再一次佩服老張的廚藝,這道菜味醇汁濃,糯而不膩;看著形不碎實則肉酥爛,實在是深切領悟到了東坡肉的精髓。
  
  「很好,非常好。」江凌點點頭。
  
  「是吧?我們嘗了,都覺得非常好吃。」劉掌櫃激動得有些哆嗦。這道菜對他而言,意義不同。這說明江凌這個少年是可以信賴的。這給了他極大的信心。他現在開始相信,江凌能讓他這酒樓再振雄風。
  
  「我再讓老張作別的菜。」劉掌櫃胖臉上的眼睛都快要笑得看不見了。不過他激動歸激動,還不忘把這碟肉端進去,「這菜留著,到晚上有客人來送上去給他們嘗嘗。」
  
  呃,好吧。江凌回味著嘴裡的濃香,終於體會到了那句「餘音繞樑,三日不絕」的意境了。這肉味,她估計得回味好幾天啊!
  
  等本姑娘有錢了,一定要做它一大鍋東坡肉,吃一塊扔一塊!上輩子跟仙女一般不著纖塵的江凌,此時流著哈喇子,在心裡暗暗發誓。
  
  接下來的時間複製著昨日的光景,送飯菜到春香樓,再接待了寥寥幾位客人,天黑之前酒樓便打烊了。
  
  唐朝可不像現代,那是沒有夜生活的,天一黑就睡覺。這時除了元宵節那天晚上,一年三百六十四天都沒有夜市。平時每天下午六點便開始敲八百通催行鼓,老百姓就要回到自己住的坊裡,到第二天早上六點這段時間不能出坊。晚上有金吾衛上街巡夜。除了有皇帝特殊批准的官員貴族,任何人不能違禁夜行,要是被抓住,輕者批評教育,重者就地正法。一直到了北宋,取消了宵禁,夜市才開始成形。
  
  此時江凌無比感謝唐朝政府這一規定。這樣她就不用走夜路下班了。懷揣著兩貫錢的「巨款」,走夜路那是很不安全滴!而且,她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古代人都要在床底下挖個坑把錢埋進去,或把錢藏在牆洞裡了。沒有銀行,真不安全啊!
  
  從酒樓出來的時候,江凌就覺得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對勁,這時走在路上,她發現肚子越發地痛起來。
  
  「怎麼會拉肚子?難道是久了不吃肉,吃一塊肉肚子就受不了了?」江凌看看左右,還有一小段路就進村了。可她感覺自己忍不住了,急需找地方解決。好在古代人民深諳「多生孩子多種樹」的道理,人少樹多,路的一旁不遠就有一處茂密的樹林,江凌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急竄進去解決問題。
  
  「啊,終於舒服了!」江凌從樹林裡出來,剛走了幾步,前面忽然跳出一個蒙面人來,手裡拿著一根棍子,粗著嗓子喊道:「把身上的錢掏出來!」
  
  

  第三十二章 惡人先告狀
  
  江凌一愣,隨即看向了來人。她來唐朝已有一段時間了,她知道在李世民治下,老百姓豐衣足食,社會極為安定,甚至到了路不拾遺的地步。這也是李青荷同意她到酒樓來做事的根本原因。
  
  可為什麼這難得一遇的劫匪,在她剛剛有了錢的時候,就馬上出現在她面前?而且,今天這肚子它早不拉晚不拉,偏偏這個時候拉,這也太蹊蹺點了吧?
  
  心裡有了疑惑,再打量了一下劫匪的樣子,江凌的眼睛瞇了瞇。
  
  這個劫匪,身體那麼眼熟,高矮胖瘦都那麼適合一個印象。雖然他換了一身衣服,但鞋卻沒有換。江凌記得,阿福腳上穿的布鞋,左邊腳的扣子跟右邊腳的扣子不一樣,一邊灰色一邊黑色,這是那天阿福坐在小板凳上整理鴨子的時候江凌發現的。
  
  見江凌看著自己一直沒有動,臉上露出深思的樣子。阿福心裡沒來由地有些心慌。他再一次揮了揮手裡的木棍,粗著嗓子道:「把身上的錢都掏出來,大爺就放你一條生路。」
  
  「哦?」江凌確定了是阿福,心中大定。阿福的身手如何,她心裡是最有數的。將手袖在胸前,江凌笑道:「我要是不掏呢?」
  
  「不掏你就拿命來。」阿福厲聲叫了一下,便揮舞著棍子打將過來。
  
  照他看來,江凌就是一個瘦小得跟竹竿似的少年,把他打趴下不過跟捻死一隻螞蟻一般容易。那天他阿福倒霉,想敲詐幾個錢,結果一個子兒沒敲詐出來,反而被劉掌櫃被狠狠訓斥了一頓,這幾天叔叔更是沒給他好臉色看。本來他還打算找一天,等江凌下工時在路上把她攔住打一頓,算是出一口氣,卻不料這臭小子還越混越得意,竟然賣菜譜賺了兩貫錢。
  
  兩貫錢啊!他阿福要是有兩貫錢,就再也不用在劉掌櫃的廚房裡殺雞宰鴨了,自己做點小生意,那該多好。這兩貫錢他要不知道還算了,既然讓他知道了,還揣在讓他痛恨的江凌懷裡,這個錢,就不得不搶了。
  
  所以他趁叔叔老張不注意,在江凌用的那只飯碗裡放了些洩藥,再在江凌回家的時候,裝著肚子痛去茅廁,偷偷從後門溜了出來,沿路跟蹤江凌到了這裡,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江凌搶完,打一頓出口氣,再從後門回酒樓去。反正是蒙著面,江凌也不知道是他,幹完這事一切照常便是。
  
  所以阿福打定主意既搶錢又打人,此時也不再廢話,提起棍子就沖江凌敲過來。卻不想江凌輕輕側了側身,竟然被她把這一棍避了過去。
  
  阿福哪裡想得到江凌會武功?只暗自罵一聲晦氣,便又掉轉過身來繼續向江凌迎頭一棒,卻不想腳下被什麼一絆,背後又被猛地一擊,身體便不受控制地朝地下撞去,胖胖的身體重重地摔到地上,痛得他叫出聲來。
  
  江凌將腳踩在阿福的背上,伸手便想將蒙在他臉上的黑布取了下來。卻不想這阿福也知道這搶劫的罪大,此時潛力暴發出來,猛地向前一竄,將江凌的腳從身上甩下來,然後直起身子,拿起棍子便往江凌身上胡亂招呼過去。
  
  江凌雖然武功還沒恢復,但對付一兩個阿福,那還是不在話下的。見阿福發瘋,她冷哼一聲,一個抄手便將棍子搶了過來,再伸出腳往阿福的下盤一掃,阿福「撲通」一聲,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引起了一場輕微的地震。
  
  這回阿福被摔得不輕,咧嘴呲牙地好一陣,這才叫出聲來,然後感覺臉上一涼,蒙面的黑布就被江凌扯了下來。
  
  「阿福,果然是你。」江凌冷冷地盯著阿福,面若冰霜。
  
  「江……江濤,求你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阿福倒是個精明的,一被江凌喝破行藏,便抹下臉來,不住地求饒。「我上有老父老母,下有三個孩子,全靠我一個人養活,求求你不要告訴劉掌櫃,否則我一家就得被餓死。江濤,我知道你最是好心的,你放過我吧。」
  
  「我放過你,你放過我了嗎?要不是我會些武功,今天我下場淒慘的人就是我了吧?錢不但會被你搶光,還要被你打一頓,是不是?搶之前你有沒有想過,我家人會不會被餓死?」江凌瞇著眼睛看著阿福,眼全是寒光。她可不是聖母,沒那麼軟的心腸。這阿福為非作歹多時,那是一定要受懲罰的。更可恨的是,他竟然敢給她吃洩藥,讓她一個姑娘家這麼狼狽,還敢偷偷跟著她,在這樹林外東望西望。她的功力恢復得還不夠,剛才又事急,也不知是不是給他偷看了去。今天要不給他一頓好打,她實在是難以平息心裡的怒火。
  
  江凌正要抬腳,阿福卻又叫了起來:「這、這樣好不好?我懷裡有八十文錢,是掌櫃的給我的工錢,我把錢都給你,你、你放過我,好不好?」說完,伸手便從懷裡掏出一把錢來,遞給江凌。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貪圖錢財、欺凌弱小、道德敗壞?」江凌眼睛一瞇,一腳便把那串錢踢到了地上,隨即縱身而起,飛快地給了阿福一通拳腳。她前世沒少跟她的保鏢切磋請教,知道怎樣打人可以讓有受盡折磨卻又不傷筋骨,所以此通拳腳下去,直把阿福打了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忍不住大叫「饒命,饒命……」
  
  江凌知道,此時酒樓已經打烊,劉掌櫃早已回家去了,將阿福抓回酒樓也不過是讓老張好好管教他,但照老張那護犢子的勁兒,估計反倒會怪她把阿福打重了。退一步說,就算是劉掌櫃在那裡,也無非是把阿福辭了。阿福沒了事做,到時趁她上工的時候到村裡報復李青荷她們,江凌後悔都來不及。
  
  而如果將阿福抓到衙門去,且不說此時衙門早已下衙,她不趕緊回家李青荷要擔心,單就是她人生地不熟,懷裡揣著兩貫錢跟阿福拉拉扯扯地去衙門,又沒有人證,兩張嘴各說各的理,到時阿福如果有熟人在衙門,像現在這般再倒打一鈀,她反倒得吃掛落,辛辛苦苦剛賺的兩貫錢不知還能不能保得住。前世生長在權利中心的她,可不相信有哪個掌權的機構會乾淨得像一張白紙!
  
  所以,把阿福痛打一頓,把他一次打怕去,打得他不敢生出報復之心,江凌認為,這就是解決阿福搶劫事件的最好辦法。
  
  「誰?誰在那裡?」阿福叫救命的聲音叫得極響,把路上的行人都驚動了。話聲剛落,樹林外就走進兩個人來,領頭的那個年輕男子一身錦衣,英俊的臉上星眸凌利,正是那天在秦香院贖花魁、跟梅媽媽發生爭執的年輕男子。
  
  阿福一見人進來,就像看見救命稻草一樣,抱著頭高呼:「救命啊,救命啊!」
  
  那年輕男子進來,看到阿福抱著頭蜷縮在地上,身上儘是泥土草屑,身邊的地上還掉落了一串銅錢,而江凌卻面色不善氣勢洶洶,他瞇了瞇眼,站在那裡沒有作聲。倒是跟著他進來的那個臉上有一塊刀疤的大漢上前一步,看著江凌他們大聲地問:「怎麼回事?」聽聲音,剛才在外面問話的就是他了。
  
  「大……大哥,救命啊!這人、這人要搶我的錢。」救星在前,阿福知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抬起頭來搶在江凌出聲之前大聲呼救。
  
  江凌沒想到阿福如此無恥,竟然敢惡人先告狀,頓時怒火中燒,一個飛腿過去,用力地踹了阿福一腳,阿福被這一腳踹得滾落了好遠,像殺豬一般誇張地大叫起來。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52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11:18 AM 編輯

  第三十三章 空間的新功能
  
  「住手。」那刀疤男顯然沒想到江凌當著他的面,竟然還敢繼續行兇。大喝一聲逼上前來,手習慣性地摸向了腰間,摸了個空後臉上愣了一愣。顯然這漢子腰間慣常掛著刀的,只是不知為何今日沒帶。
  
  「大哥救命,大哥救命……」阿福是個慣會察言觀色的,見那大漢眼裡明顯對江凌不善了,趕緊火上澆油地大聲呼叫。
  
  江凌對這狗拿耗子多管閒事還不明辨是非的人極不耐煩,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道:「這兒沒你什麼事,一邊呆著去。」說完,逼近阿福幾步,準備再給他那可惡的胖臉幾下,便收手回家。
  
  「還敢再打?」那刀疤男是個火爆脾氣,又是軍中之人,平時跟著那位少將軍,走到哪裡不是喝令禁止?卻不想如今回到這南方小鎮上,竟然連個小毛賊也叫不停手。他頓時大怒,一聲喝叫便閃身到了江凌跟前,長腿一伸,便往江凌身上踹將過來。江凌功力還沒有恢復,哪裡是這沙場上舔過血的大漢的對手?幸好她機靈,退得快,但抬起來作擋勢的手臂仍被踢得生疼。
  
  「啊!」江凌捂著手臂連退了好幾步,疼得連吸了好幾口氣,這才豎起眉毛怒喝起來:「你丫的是瞎子啊?你沒長眼睛啊?你睜開你的狗眼看看,他一個三十多歲的高胖男人,我這個小身板兒,我吃撐了去搶他的錢啊?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你是豬啊?你長沒長腦子?」
  
  「你罵我是豬?」刀疤男被她罵得火冒三丈,瞪圓了眼睛逼近幾步,抬起跟銅鑼一般的大拳頭,便想往江凌身上招呼。
  
  「老伍。」一聲清朗的男聲在後面響起,聲音不高,卻讓刀疤男立刻頓住了身影。他喘了幾下粗氣,狠狠地瞪了江凌一眼,這才收起架勢直起身子,走回到年輕男子身邊:「少將軍。」
  
  「走吧。」那年輕男子瞇著眼睛看了看阿福,又轉過頭來深深地看了江凌一眼,然後轉過身去抬起手將樹枝拔開,頭一低鑽出了樹林。
  
  「少……少將軍……」刀疤男呆了一呆,愣了愣地站了一會兒,又回過頭來困惑地看了江凌一眼,這才飛快地追了出去。
  
  年輕男子忽然的這一走,讓江凌也呆愣住了。她望著那搖動的樹枝正在想那人的怪異,卻忽然聽到了幾聲銅錢相撞的聲音。
  
  原來阿福見那刀疤男信了他的話,心裡極為得意,心裡巴望著刀疤男把江凌打得越慘越好;還想著如何利用他們,把江凌懷裡的兩貫錢當成他被搶的錢拿回來。卻不想事出古怪,正當刀疤男對江凌揮拳相向時,年輕男子一聲輕呼,便將刀疤男叫了回去。阿福失望之餘,見江凌發愣,心裡大喜——此時不逃更待何時。然而這廝錯就錯在捨不得他原來扔在地上的那八十文錢,回身偷偷將錢撿起,卻不想那銅錢的響聲驚醒了沉思中的江凌。
  
  江凌此時已不想再花力氣喝罵這廝了,只管揮拳打去,直打得阿福「哇哇」大叫。露出來的臉上手上雖然沒有一絲傷痕,但身上卻沒有一塊肉是好的了。
  
  把阿福全身招呼了一通,江凌這才將他的頭髮提了起來,瞇著的眼睛裡射出讓人膽顫的寒光:「你是不是還想著明兒找人來報復於我?」
  
  阿福身上其實沒有內傷,但渾身的疼痛讓他快要暈過去了。此時的江凌在他眼裡,就是惡魔,比地獄裡的閻王爺還要可怕。他抖動著身子,眼睛裡露出了哀求的神色:「江濤,不不不,江大爺,江大俠,您老人家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要是敢有一絲報復您的想法,直讓我立遭五雷轟,不得好死。」
  
  「以後要是讓我知道你再為非作歹,你就等著看我怎麼收拾你。那絕不會像今天一般只撓點癢癢了。」江凌惡狠狠地瞪著他道。
  
  「是是,再不敢了,再不敢了。」阿福叫道,心裡有說不出的苦——今天這還叫撓癢癢,那真要打起來該是什麼滋味?
  
  「滾吧。」江凌看看天色將黑,馬上就要宵禁了,又狠狠踢了阿福一腳,轉身從樹林裡鑽了出去。
  
  因這一耽擱,江凌進村時,天已快要黑下來了。家家戶戶剛吃完飯,有的在菜園裡澆菜,有的忙著挑水,更有呼兒喚女之聲、串門聊天之聲,讓江凌冰冷的心漸漸溫暖過來。走到村尾,「汪汪汪」,一個黑影竄了過來,直撲她的腳下。
  
  「小花?」江凌驚喜蹲下身,摸了摸小花的身子。
  
  「汪,汪汪。」小花卻沒有瞇上眼睛享受江凌的愛撫,轉過身來衝著山腳叫了幾聲。江凌連忙站起來,向家的方向望去。遠遠看見一盞燈在家門口亮著,她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連忙急跑過去,果然看到江濤扶著李青荷,李青荷提著燈,兩人正伸長脖子站在門口,等她回家。
  
  「怎麼今天回這麼晚?」李青荷看到江凌的身影,鬆了一口氣,將心放回肚子裡。
  
  「今兒有客人吃飯吃得比較久,所以回晚了。」江凌可不敢把今天的事告訴李青荷。告訴她除了讓她擔心受怕,沒有一點益處。
  
  得知他們已經吃過了飯,讓江濤拴了院門,江凌便扶著李青荷回房裡,掏出懷裡的錢放在桌上,笑道:「二十個菜譜,賣了兩貫錢。」
  
  「真的賣出去了?」看著桌上的錢,李青荷久久說不出話。以前江文繪還在世時,不要說兩貫錢,便是二十貫、二百貫,李青荷也是常見的。他去世後,靠著變賣度日,家裡已有很久沒見過整貫的錢了。
  
  江凌數出五十文出來,遞給江濤:「這五十文,明天你去還給王大伯。」又數了一百文給李青荷,「娘,這錢留作家用。」說完便把錢收攏來,將繩子繫好,放在桌子中央,看了看李青荷,沒有說話。
  
  「這錢……」李青荷往江凌面前一推,「現在你當家,這錢也是你賺回來的,你拿著吧,怎麼用娘都不會過問。」
  
  「娘,您放心吧。我會賺更多錢回來的,我會讓您又過上從前的好日子的。」江凌要用這錢作本錢,自然沒有推辭。她把錢收攏,放進懷裡。
  
  「從前的好日子?」李青荷笑了笑,笑容裡有一絲苦澀。她點點頭:「好,我等著。」
  
  從李青荷的房裡出來,江凌看院子裡的菜都澆了水,自然明白是江濤做的。欣慰之餘,還是對他囑咐道:「以後澆菜的事我來做,你不懂得哪些菜應該澆多少水,澆得不對就淹死的。」
  
  江濤心疼姐姐辛苦,本還想爭上一爭,見姐姐這樣說,也只得作罷。他小小年紀,又是男孩子,劈柴、洗衣、做飯,卻樣樣都做。這於一年前還是被人伺候的小少爺的他來說,很不容易了。可他總覺得還不夠。姐姐一個女孩子,負起了養家的重擔,他卻什麼也幫不上,心裡覺得很慚愧。
  
  江凌洗了澡,將廚房裡的水灌滿。又從廚房裡找了個罐子,用水洗乾淨,拎著它回了房。一回到房間,江凌便提著罐子進了空間。然後將懷裡的錢掏出來,放進罐子裡。這隨身空間,只有她才能進來,這錢放在這裡,最是安全。
  
  不過,要是急著用錢怎麼辦?找個避人的地方進空間拿?江凌看著面前的罐子,皺了皺眉。
  
  要是這空間裡的東西能隨著她的心意,想取就取,想收就收,那該多好!
  
  這個念頭一出,江凌就呆不住了。她從空間裡出來,決定試一試,看看空間裡的東西能不能隨心意收放自如。
  
  隨手在桌上拿了個茶杯,江凌心念一動:「進。」看著空空的手,江凌愣了好一陣,這才高興得笑起來。
  
  她又試了試從空間裡往外拿,發現完全可以隨心所欲,從空間裡拔一顆菜也好,還是從池塘裡拿一條魚,只要她意念一動,那些東西就會出現在她手裡,或她想放的地方。而空間外的東西,只要在三米的範圍內,就可以隨心意收進去。
  
  太好了!江凌一擊掌,興奮得忍不住跳起來。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江凌再一次進了空間。空間裡的菜又長大了很多,新種的白菜擠擠攘攘的,必須拔掉些才可以繼續生長了。江凌一面思忖著如何用這空間菜生錢,一面舀水把菜地澆了一遍。又看了看在池塘裡歡快地游來游去的魚,她便出了空間,起身去敲江濤的門。
  
  「姐,什麼事?」江濤穿著一身褻衣來開門,顯然他剛剛已經睡下了。
  
  「從現在開始,我教你武功。」江凌進去把燈點燃,看著江濤嚴肅地道。
  
  「真的?」江濤驚喜地看著姐姐,「好,趕緊教我。」
  
  「只要開了頭,你就不能半途而廢,每天都要堅持練功,不能叫苦叫累,你可想好了?」
  
  「我不怕,我想學。」江濤嬰兒肥的臉上忽然變得有些剛毅。
  
  
  
  第三十四章 奇怪的來訪
  
  「那就好。」江凌滿意地點點頭,讓江濤坐回床上,五心向上,傳授了他吐納的方法。
  
  第二天一早,江凌還沒起床,忽然感覺到門外有輕輕地腳步聲。她猛地睜開眼,迅速翻身而起,將衣服穿上。昨天把阿福打了一通,她擔心阿福會叫人來報復,著實有些緊張。
  
  輕輕地走到門前,將門栓無聲地抽出,猛地把門打開,江凌頓時一怔。只見江濤面色蒼白地站在門口,一隻手捂著胸口,正瞪大眼睛傻愣愣地看著她。
  
  「小濤,怎麼是你?這天都還沒亮,你站在這裡幹什麼?」
  
  江濤聽到江凌的話,「呼」地一聲吐了口氣,拍拍胸口道:「姐,不帶你這麼嚇人的。你無聲無息的猛地開門幹什麼?我都快被你嚇死了。」
  
  江凌被氣笑了:「我嚇你?你嚇我才差不多。你沒事跑我房門口站著幹什麼?難道你夢遊?」
  
  「你才夢遊呢。」江濤白了她一眼,「你不是說,今天早上起來教我練拳的嗎?」
  
  「那也不用這麼早吧?」江凌無語地看了看院子裡黑黑的樹影,無奈地歎了口氣:「既然起來了,那就教你吧。」
  
  江凌前世學的是內家拳,江濤還沒有內功,她便把六路短打教給了他。江濤這孩子也甚是聰明,一個早上的功夫,就把這套拳法學得像模像樣。
  
  趁著他練拳的功夫,江凌澆了院子裡的菜,又做了兩根釣竿,挖了幾根蚯蚓,然後招呼江濤一聲,姐弟倆跑到湖邊釣了半個時辰的魚,這才拎著三條魚回家。
  
  將桶拎回廚房,江凌趁江濤不注意,將桶裡的魚與空間養了幾天的魚對換了一下。她要嘗嘗,這空間的魚是不是比湖裡的更鮮美。
  
  「起這麼早?你們去歇著吧,我來做飯。」李青荷從外面進來。她大概是一直喝空間水的緣故,原應要二、三十天將養的腳,現在已經好了很多,只要不走遠路,不提重物,在家裡柱著枴杖,已能行動自如。
  
  「不用,我做就好。」李青荷的烹飪水平江凌實在不敢恭維,堅決不肯把這麼好一條魚交給她做。
  
  「讓姐姐做吧,姐姐做得好吃。」江濤見母親硬要搶做飯大業,只得直言不諱。
  
  「呃,那好吧。」李青荷只得訕訕地出了廚房,「濤兒,幫娘提衣服到湖邊去洗。」
  
  「好。」江濤放下燒火棍,一溜煙出去。
  
  現在業務熟悉,江凌很快把飯菜做好了。今早眾目睽睽,她自然不能作弊從空間裡摘空心菜來吃,只得去菜地裡割了一把韭菜,跟魚一起做了兩道菜。這韭菜澆了幾天空間水,味道也比平時的要好。因要省油,也沒別的調料,幸虧搬家時王大娘給江家留了幾大塊他們自己種的姜,那條鯉魚只能清蒸。
  
  但饒是如此,味道也比前幾天吃的湖魚味道要鮮美很多,肉質也更嫩。江濤就著這道菜,吃了滿滿三大碗飯,最後一碗還泡了些魚湯吃,直吃得肚兒圓。
  
  「凌兒,這魚湯味道也極鮮,你也喝一點。」李青荷看姐弟倆吃的香,極為高興,將蒸出的那點魚湯倒到了江凌吃完飯的碗裡。
  
  江凌本以為魚肉已是極鮮美的了,然後喝了一口魚湯,這才發現精華竟在這裡。她捧著碗感慨著,這魚都這般鮮美了,不知空間裡養著的那些蝦和蟹又會美味到何種程度。
  
  「這碗我來洗,你們出去吧。」見江凌放下碗,李青荷忙要將她趕出廚房。
  
  「嫂嫂,嫂嫂在家嗎?」一個熟悉的女聲從外面傳來。
  
  江凌和李青荷對視一眼,齊齊放下碗,走了出去。
  
  院子外面,站著張流芳和江文緒,他們身後是一輛車,還有一個丫環兩個家丁。
  
  「嫂嫂。」張流芳一見李青荷出來,走進院子站在台階下,滿臉堆笑道,「嫂嫂,對不起啊,前段時間弟妹我也不知中了什麼邪,竟然犯起了糊塗,做了許多糊塗事。這兩天相公他狠狠地罵了我一通,我已知道錯了,今天是特意來給您陪罪的。嫂子菩薩心腸,最是寬宏大量的,您就看在文緒的面子上,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吧!咱們好歹是一家人不是?」
  
  李青荷和江凌聽了這話,驚愕地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不知今天太陽怎麼從西邊出來了,張流芳竟然跑來認錯,她們的耳朵都沒問題吧?
  
  張流芳見李青荷母女倆都板著臉不作聲,江濤也從房裡出來驚訝地看著她,只得轉過身去向家丁喝道:「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把車上的禮物拿下來。」順便瞪了江文緒一眼。
  
  江文緒被她一瞪,只得走進院子來,對李青荷深深作了個揖,道:「嫂嫂,弟弟無能,讓您受委曲了。弟弟已將張氏痛罵了一通,她已知道自己錯了,今天我們是特地來向嫂嫂陪罪。還請嫂嫂帶著凌兒和濤兒,收拾收拾東西,跟我們回江府去住吧。」
  
  憑心而論,江文緒對李青荷母子一向不錯。只是因為太過懼內,這才讓李青荷受了些委曲。所以李青荷可以對張流芳板臉,卻不能給江文緒臉子看。她緩了緩臉色,對江文緒道:「不用了,我們在這裡住得好好的,不勞你們費心。」
  
  「嫂嫂,您就跟我們回江府去吧。這裡環境太差,吃的住的用的都不好。您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凌兒和濤兒考慮考慮不是?住在這裡,可真太委曲他們了。凌兒以後找婆家,濤兒以後考功名,要是別人知道他們與村民為伍,可是會看不起他們的,您說對不對?還是收拾收拾東西,跟我們到江府去住吧。您放心,我決不會再犯糊塗了。對嫂嫂,我會恭恭敬敬;對凌兒和濤兒,更會像親生孩子一樣對待。」張流芳一見李青荷拒絕,嘴裡就像放鞭炮一般,劈劈叭叭說個不停。
  
  「是啊,你們就跟我們回江府吧。否則往後我怎麼有臉到地下去見我哥哥?」張文緒見張流芳斜著眼望他,趕緊也應和道。
  
  這時家丁和丫環已將禮物搬下來了。有米有油有雞有鴨,還有一些家俱和料。張流芳看著東西訕訕地道:「嫂嫂,我知道您生我的氣,所以今天帶這些東西來,只不過是想表達表達我的一番心意。我還是希望嫂嫂能為孩子們考慮,跟我們回府。如果嫂子實在是不願意跟我們一起住,我們也可將東塢院隔出來,另開一個門,這樣那三進院子也就成了獨立的了,你們進出也方便,也不用時時看著弟妹我這個糊塗人生氣。您看如何?」
  
  「這……」李青荷看了看江凌,猶豫著便想答應。她本來就是個心軟的人,聽了張流芳這一大車話,早已不生氣了。想一想她的話,似乎也有道理。兩個孩子在這窮鄉僻壤,實在是不太妥當。尤其是江凌到酒樓做小二的事,更是讓她猶如割肉一般心疼。只是拗不過那孩子,家裡經濟狀況又實在太差,這才沒阻攔。如果搬進江府,江濤可以專心用功唸書,江凌也可以過上千金小姐的生活,不用再為生活拋頭露面、辛苦操持了。只要孩子好,她就算以後受點氣,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個家原本就是李青荷最尊,所以在外人的面前,江凌絕不會胡亂插嘴,擅作主張。而且今天張流芳來得蹊蹺,江凌也想知道知道她打的是什麼鬼主意。所以她立在一旁冷眼看張流芳表演,一直沒有作聲。卻不想不過三言兩語,李青荷就被她說動心了,江凌不得不開口道:「不必了。我們自己有家,用不著搬到別人家去。還有,我們只有叔叔,沒有嬸嬸,張氏你也不用在這裡說什麼對不起、糊塗之類的話,咱們不相干,用不著。」
  
  說完,她又轉向江文緒福了一福:「叔叔,對不住了。別人家再好,那也不是自己的家,侄女我是不會搬家的。多謝叔叔的好意。還有東西,我們會靠自己的雙手賺錢買的,你們的東西還請拿回去。」
  
  「凌兒咱們還是搬吧……」李青荷看著江凌,想勸勸她。
  
  江凌打斷她的話:「娘,如果你實在想搬,那你們搬吧,我一個人留下就好。」她當然知道,李青荷不會留下她自己去江家的。只是不把話說重一點,實在要費太多口舌,也給張流芳看笑話。人活一口氣、佛爭一柱香。不管張流芳這次打的什麼主意,江凌都不會給她任何機會。
  
  「我也不想搬,我也留下。」江濤看了看母親,也堅決地站地了江凌這邊。
  
  李青荷想搬家,不過是為子女考慮。按她自己的願意,那是寧死都不要別人施捨可憐的。所以聽了江凌江濤這話,她苦笑一下,對江文緒道:「不好意思小叔,我們都不搬。還有,東西也請拿回去吧。」
  
  交手了兩次,張流芳在江凌手上吃了不小的虧,所以她也不敢去捋虎鬚,轉而去挑軟柿子李青荷,一步步攻壘:「嫂嫂,您真的不肯原諒我嗎?」說完,掏出手帕抹了抹眼睛。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54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11:19 AM 編輯

  第三十五章 美味的粥
  
  李青荷長歎一口氣:「這不是什麼原諒不原諒的事情。家我們是不搬的,東西也請拿回去吧。我的兩個孩子有骨氣,我這個作娘的,當然也不能讓人笑話了去。」
  
  「娘。」江凌一聽這話,跑過去抱住李青荷的胳膊,笑道:「娘,您說的真好。」
  
  「這孩子。」李青荷笑了起來,伸出手疼愛地摸了摸江凌的頭髮。看到這孩子對她露出很久不見的親暱,她的心裡暖洋洋地全是疼愛。只要孩子開心,窮點又有什麼關係呢?錦衣玉食哪有心情舒暢重要?
  
  「嫂嫂,這、這……」看到李青荷也斷然拒絕,張流芳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訕笑道:「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拿回去怪麻煩的,就算嫂嫂幫幫我,把東西留下吧?」說完又給江文緒遞眼色。她知道自己說話沒什麼份量,但江文緒說話,李青荷娘仨還是會給些面子的。想到這裡她不禁暗自慶幸,幸虧她們夫妻倆一個紅臉一個白臉,還有個挽回的餘地。
  
  「嫂嫂,東西你們就留下吧。」江文緒這話倒是說得真心實意。看著哥哥家的寡嫂和孩子受苦,他的心裡也不好受。
  
  李青荷看了看江凌,歎了一口氣,點點頭道:「好吧,那就多謝了。」
  
  張流芳大喜。雖然沒能讓李青荷她們搬到江府住,但能收下東西,這就意味著李青荷原諒他們了,至少還能認這門親,這就好、這就好!
  
  「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搬東西。」她回過頭去,對著正發愣的家丁和丫環叫道。
  
  江凌在心裡暗歎了一口氣,沒有作聲。張流芳的東西她可以不要,但江文緒的面子卻不能不給。這個叔叔雖然她看不上,太過懦弱,但畢竟他心是好的,也算是偷偷幫過她們。她江凌恩怨分明,江文緒的這點好,也夠得上給他些面子了。再說,不管怎麼樣,這裡是注重家族血脈的古代,江濤以後要想有所發展,是不能在人品上留下被人詬病的地方的。六親不認、不尊長輩,在以孝治天下的統治者來看,是不可原諒的。
  
  指揮家丁把東西搬完,張流芳見李青荷娘仨仍站在院子裡,一絲招呼他們進屋坐坐的意思都沒有,便有些沒趣,也知道事情不能操之過急,今天來這一趟的效果,也算是令她滿意了。她笑著又說了兩句客氣話,這才帶著一眾人乘車離開了。
  
  看著滿屋子的東西,江凌搖搖頭,再看看天色還早,趕緊招呼江濤動手收拾起來。把雞鴨關到院子的一個地方,再把米面油鹽歸置到廚房裡去,布料等物放到李青荷房裡,看看時辰差不多了,趕緊換了男裝去上工。
  
  走到酒樓門口,卻發現大門上鐵將軍把門。江凌皺了皺眉,站在門口等著劉掌櫃來。昨晚阿福看樣子比較慘,其實真沒傷著筋骨,回來上點藥,休息個一兩天,也就沒事了。不過呢,做賊心虛,他該不會拉上老張,兩人連夜逃跑了吧?或者乾脆把酒樓打劫一空再跑?
  
  想到這裡,江凌又搖了搖頭。不會,絕對不會。搶錢的事當時江凌沒把阿福抓到衙門去,就不會再去告他了,他沒必要犯著把酒樓打劫的大罪逃跑。他鄉下家裡還有老母幼子呢。再說,劉掌櫃這店裡,不過是些破桌爛椅,值不了幾個錢,否則不會只讓老張和阿福住在這裡了。
  
  再說,還有老張呢。老張這個雖然有些護短,但看樣子還是一個是非分明的人,應該不會由著阿福胡來。
  
  想不通的事,江凌也懶得去費腦子。站在門口等了半柱香的時間,劉掌櫃終於來了,手裡還提著一個竹籃——自從生意不好之後,採購的原料不多,劉掌櫃就自己提著籃子去買菜了。劉掌櫃遠遠地看到江凌站在門口,愣了一愣,高聲問道:「怎麼站在這裡?阿福還沒開門?你拍拍門看看。」
  
  江凌聳聳肩,待劉掌櫃走到近前,道:「門鎖著的。」
  
  「啊?」劉掌櫃吃了一驚,快步走過來,看了看門上的鎖,皺眉道:「奇怪,難道發生了什麼事?」話沒說完,他就放下籃子,掏出懷裡的鑰匙,飛快地把門打開。
  
  進了酒樓,看著一切如常的桌椅,又進廚房打了一轉,見沒少什麼東西,劉掌櫃這才鬆了一口氣,道:「可能有什麼事,他們出去了。」說完放下籃子,走到前廳裡。
  
  「掌櫃的,是這樣……」江凌跟了出來,見劉掌櫃坐下,便把昨晚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然後道:「我昨晚把他打了一通,只是想給他個教訓。雖然有些疼,但人是不會有什麼事的。不過現在老張他們不在,應該跟昨晚的事有關係。」
  
  有了前兩日的事,劉掌櫃也知道一些阿福的為人,倒沒有懷疑江凌的話,點點頭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道:「老張跟了我七、八年了,前年說他老哥哥去世,侄子沒了管束,就成日在家裡賭錢,連家人都養不活,不過對他這個叔叔還算孝敬,所以想帶在身邊管束一下,讓他到我這酒樓來做廚工。我想想,請誰不是請?也就同意了,不成想,阿福這兩年在我這裡還是沒消停,敲詐這些小二,現在還發展到搶錢了。他現在就是回來,我也不能要他了。就只是老張……唉。他不但手藝好,昨天還學會了兩三個新菜。不過也幸虧啊,如果這事發生得再晚些,等老張把咱們的新菜式全學會,那就真糟了。」
  
  說到這裡,劉掌櫃有些坐不住了,站起來來回走了幾轉,道:「不行,越想越不行。我不能讓這些廚子把我重金買來的新菜式都學會,到時說不幹了,跑到別的酒樓去,那我這兩貫錢不是白花了嗎?」說完轉過頭來,問江凌,「小江你腦子靈活,你幫我想想有什麼好法子。」
  
  江凌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這個只能簽合約。學會這些菜,至少得在你這裡干五年或十年,一旦提前走,或是向別的廚師、酒樓洩露這些菜的作法,就得賠出罰金。有了這個約束,你才能把這些新菜式和廚師留在你的酒樓裡。」
  
  劉掌櫃點點頭,拍拍腦袋道:「我昨天太興奮了,也糊塗了。因老張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人,就忘了把合約簽了。唉!」說完望了望門外,「他不會真走了吧?」
  
  江凌正要安慰他幾句,卻看見一輛馬車在酒樓門口停了下來,然後從車上下來四個人,一個老婦、一對夫婦跟一個五、六歲的孩子,看樣子是一家人。他們抬頭望了望酒樓的招牌,確認這是一家酒樓,便往門口走來。
  
  「各位客官,裡面請。」江凌想起自己的職責,趕緊起身上前招呼。
  
  「來五碗肉粥。」這家的男主人——一個三十來歲、穿著寶藍色長袍的男子開口道。
  
  江凌看了看跟著進來的車伕,應道:「好勒,各位裡面坐。一會兒就好。」說完轉身就往廚房跑。
  
  「小江。」劉掌櫃追進了後院,拉住江凌道,「那個,老張不在。我……我可不會廚活。」
  
  「沒事,不就是煮粥麼?」江凌倒是不慌不忙,「咱們開酒樓的不能把客人往外趕不是?劉掌櫃,一會兒我泡壺茶,你拿出去,然後招呼好他們就行了。」
  
  劉掌櫃一聽,頓時喜笑顏開:「好好好,你忙你的。茶我來泡就好。」他這做掌櫃的,哪有有生意不做的理?江凌會煮粥就好。就是做得不好也沒關係,看這家人應該是過路的,也不用考慮他們會不會成為回頭客的事。
  
  江凌對廚房也算熟悉了。架鍋放水,用火折子把一把稻草點燃,塞進灶裡,再加幾根乾柴。不一會兒的功夫,火就燃了起來。
  
  見劉掌櫃備了茶在一旁等水開,江凌在米缸裡舀了米出來,淘淨放了水,見水開了便端下來,換煮粥的鍋。劉掌櫃見江凌手腳麻利、胸有成竹,高興地沖了茶出去招呼客人去了。
  
  江凌從劉掌櫃提來的籃子裡找出肉來,割了一小塊,洗淨剁碎,再切了些薑蔥。想了想,她又進到空間裡,拔了一棵白菜出來,洗淨將菜切細,看粥煮好,便把肉、菜、薑蔥依次放進粥裡,再加了油鹽,不一會兒,一股濃郁的清香撲鼻而來,誘人垂涎。
  
  幸虧江凌早上吃了鮮美的魚,對這味道還算有免疫力。她飛速地把粥舀進碗裡,放在托盤裡端了出去。
  
  「啊,好香。」那五、六歲的小孩原還乖乖地坐在那裡,可江凌一走進廳裡,他就坐不住了,站起來伸長脖子向江凌手裡的托盤看來。
  
  「咦,這是什麼味?」那老婦人也抬起頭向江凌看來。
  
  「瘦肉粥,老夫人您請。」江凌把最先的一碗放到她面前,再將其餘的一一放到另幾人面前。
  
  「瘦肉粥?」寶藍衫男子看了看碗裡的粥,聞著這香味便也顧不得燙嘴,用調羹舀了一勺粥進嘴,咀嚼了幾下便停住了,驚喜地叫道:「天哪,真好吃。娘,您嘗嘗;娘子、寶兒,你們也吃。」
  
  其他幾人不用他招呼,早已用嘴吹著吃了起來。那小孩見大家都吃上了,就他一個看著熱騰騰的粥下不了嘴,急得哭了起來:「我要喝粥,我要喝粥……」
  


  第三十六章 親家上門
  
  「啊,寶兒不哭,娘給你吹。」年輕婦人受不住這粥的誘惑,先吃了一口,這會兒見兒子哭鬧,婆婆又狠狠以瞪了自己一眼,忙拿過孩子面前的那碗粥吹起來。
  
  待得一口粥入了寶兒的嘴,只在嘴裡轉了兩轉就吞下去了。那孩子腮上還掛著眼淚,就忍不住大叫起來:「好吃,娘,我還要。」說完眼巴巴地看著他娘吹粥,還催促道:「快點,我要喝。」
  
  「好好……」這剛出鍋的熱粥,年輕婦人哪裡吹得那麼快,只急得寶兒在一旁跳起來。
  
  「來來,奶奶給。」老夫人看一向挑食的寶貝孫子吃東西竟然這麼主動,趕緊把自己碗裡的粥吹涼來餵他。
  
  寶兒有粥入嘴,便安靜了下來,其他人也在專心的對付碗裡的粥,廳裡除了偶爾發出一點吞嚥和碗勺相撞的聲音,一片寂靜。「咕咚」,一聲嚥口水的聲音忽然響起,在這寂靜中顯得特別響亮。大家述聲一看,卻是劉掌櫃。
  
  劉掌櫃見大家轉頭看他,老臉頓時漲的通紅,站起來快步往廚房走去。
  
  酒樓裡裝粥的一向是大海碗,待得這一大碗粥下肚,寶藍衫男人這才放下勺子,滿足地歎了一口氣,望向江凌:「小哥,你這酒樓的粥是怎麼賣的?」
  
  江凌被他問得一愣。唐朝物價穩定,像這樣的粥,基本是有定價的,也就兩文錢一碗。這男人莫非不清楚?可隨即江凌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這粥太美味了,所以他不相信只收兩文錢,才會有此一問。
  
  江凌笑道:「肉粥一向是兩文一碗。只是今兒這粥是我們才剛研製出來新美食,要比平常的粥貴些。不過今天剛剛開張,就給你們個優惠,仍付兩文一碗吧。」
  
  寶藍衫男人點點頭:「你們酒樓可有在零陵城開分店?或者可以幫送粥到零陵城嗎?」
  
  江凌笑著搖搖頭:「不好意思,我們沒有分店,目前也沒有送餐的打算。」
  
  「古博,算了。兩文也不便宜,偶爾吃吃就行了。」老夫人見兒子還想問,出聲勸道。這一家子看來也不富裕,連個僕從都沒有——便是那趕車的,看樣子也是家裡人——自然不捨得每日拿出錢來到酒樓喝粥。
  
  寶藍衫男人看了看摸著脹鼓鼓的肚子打著飽嗝的兒子,只得歎了口氣,掏出十文錢遞給江凌,帶著一家人出門上了車。
  
  江凌收拾了碗進廚房去,卻看到劉掌櫃捧著一碗粥坐在那裡,專心致志地吃得正香。
  
  「劉掌櫃,粥的味道如何?」江凌將碗放下,走過去笑瞇瞇地問。
  
  「好你個小江,把我瞞得好苦,這麼好的廚藝,你不到廚房做大廚,卻去做什麼小二,你不是拿你劉叔開涮麼?」劉掌櫃將碗裡最後一勺粥吃完,這才抬起頭笑罵道。
  
  江凌笑了起來。這碗粥的魅力大呀,直接把「劉掌櫃」變成「劉叔」了。
  
  她搬了張小板凳在旁邊坐下,道:「其實,這也正是我要跟您說的事。我原來跟您說過,我們家祖傳下來的不光是菜譜,還有種菜的方法。種出來的菜,味道跟別人的不一樣。您剛剛吃的這碗粥,不是我的廚藝好,而是我放的那棵青菜味道好。如果不信,您看看那裡。」江凌說完,指了指案台上用一個盤子扣著的碗,「那碗粥,就沒有放青菜,您嘗嘗看味道是不是不一樣?」
  
  劉掌櫃將信將疑地站起來,打開盤子,只見碗裡有半碗粥,跟剛才他吃的那粥顯然是一鍋的,只是沒有加青菜。他用勺子舀了一勺進嘴裡,皺了皺眉:「小江你不是在騙我?這味道怎麼相差這麼大?」
  
  江凌笑起來:「我騙你一時,還能騙你一世?以後我還想長期跟您合作呢,要是騙人,還沒等我轉身就被戳穿了,除了讓您嫌棄我,一點好處都沒有,何苦來哉?」
  
  劉掌櫃點點頭:「那倒是。」隨即又搖頭,「可就一棵青菜,味道差別有那麼大麼?」說完他站起來,四處張望了一下:「你那菜呢?什麼時候拿來的?就只一棵?」
  
  江凌現在能在空間裡隨心所欲地拿東西,倒也不怕劉掌櫃查問。她趁劉掌櫃背對著她的時候,從空間裡調出兩棵白菜來,然後裝著到她後面的牆角拿東西的樣子,將菜拿出來:「哪,在這兒呢。我來的時候提在手上,您正擔心酒樓丟沒丟東西呢,沒注意。」
  
  劉掌櫃將菜接過來,仔細地端詳,除了葉子碧綠些,菜根更像白玉,倒跟別的菜沒什麼兩樣。他正要開口讓江凌把這菜煮煮,卻聽到有腳步聲從外面進來,回頭一看,老張從門口進來了,眼眶裡全是血絲,鬍子拉雜,顯然一夜沒睡。
  
  「老張,你去哪兒了?」劉掌櫃忙放下手中的菜,問道。
  
  老張沒有回答劉掌櫃的問話,而是直直地走到江凌面前,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眼裡的情緒十分複雜。不過只這一眼,他就轉過了身去,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伸出大掌用力在搓了搓臉,出聲道:「阿福……被衙門抓去了。」
  
  「啊?」劉掌櫃吃了一驚,轉過頭來看著江凌問:「你不是說……」
  
  「我沒報官。昨晚被搶,只打了他一頓我就回家了。」江凌也莫名其妙。
  
  老張滿臉疲憊的坐在那裡,長長地歎一口氣,盯著地面道:「不是江濤報的案。昨晚衙門裡相熟的人來通知我,我才知道阿福搶錢的事。把阿福抓到衙門裡的,是軍隊裡的人。他們昨晚正好遇上阿福搶江濤,在江濤走後聽到阿福在那裡咒罵說要報復江濤,就把阿福抓去了。」
  
  江凌聽了,有些恍然——估計就是昨晚那年輕男子和刀疤男兩人幹的事了。
  
  劉掌櫃道:「老張,不是我說你。你那個侄子,可真不是個東西。搶小江的錢本來就錯了,小江沒有追究他,他倒還想報復。我看啊,這麼個東西,你也不要心疼他,讓他吃幾年牢飯,也許就老實了。」
  
  老張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
  
  「有人嗎?有人在嗎?」外面傳來一聲清脆的男聲。
  
  江凌一聽臉色大變,對劉掌櫃道:「我弟弟來了,不知是不是家裡出事了,我去看看。」說完沒等劉掌櫃說話,就急急跑了出去。
  
  出到廳裡,果然看到江濤站在門口張望。
  
  「小濤,怎麼了?」江凌看他臉上沒有急惶的顏色,心裡稍定,問道。
  
  江濤張著嘴,正想叫一聲「姐」,待看到跟著江凌出來的劉掌櫃,改口道:「哥哥,娘叫你回去。」
  
  「什麼事?倒底什麼事?你倒是說啊!家裡沒出什麼事吧?」江凌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心裡擔心著,急急地問。
  
  江濤看了劉掌櫃一眼,撓了撓頭,一臉為難地道:「那個……跟你訂親的那家人,來了。」
  
  「什麼?」江凌臉上一怔,目瞪口呆,「我、我……訂親的那家人?」
  
  「是。娘叫你趕緊回去一趟。」江濤點點頭。
  
  劉掌櫃見江凌呆在那裡半天不作聲,以為她不好意思請假,笑呵呵地開口道:「小江你回去吧。我這裡反正沒多少客人,我跟老張兩人忙一忙就過去了。倒是你,訂的哪家姑娘,可得好好招呼人家喲。否則要是以後娶不了親,可別怪你劉叔啊!」
  
  江凌咧了咧嘴,笑的比哭還難看:「那劉……劉叔,我就先回去了。」
  
  「嗯嗯,去吧去吧。」劉掌櫃把胖手揮了揮,「明天早點來,咱們談談你那些菜的事。」
  
  「嗯,好,那我們走了。」江凌拉了一下江濤,出門往村裡走。
  
  「倒底怎麼回事?不是說一直在邊關杳無音信嗎?怎麼突然冒了出來?」走到大路上,江凌看看四周沒人,頭疼地開口問道。
  
  「聽說昨日才回來的,一到零陵就去打聽我們的信息,一直打聽到叔叔家,才知道我們住在青山村。所以嬸嬸今早才會帶著東西來我們家。」江濤轉過頭看了江凌一眼,「那個……秦伯伯,升了將軍。」
  
  江凌恍然。原來是來了一塊大肥肉,難怪張流芳這只蒼蠅會飛過來。
  
  不過呢,將軍又如何?她江凌的婚姻,在掌握在自己手裡。就算是吃了這麼久的素,對大肥肉仍是沒有興趣。那啥將軍兒子,愛誰誰去。
  
  「小濤,你是不是希望姐姐嫁給將軍兒子,好一家人又過上好日子?」江凌決定將退婚進行到底,家裡人各個擊破,先給江濤洗腦。
  
  「姐姐,我希望你能嫁給對你好的人。至於好日子什麼的,只要我努力唸書,以後考上功名,自然會有好日子過,用不著靠別人。」江濤也是個小人精,聞弦音聽雅意,自然明白江凌想問的是什麼,便給了她一個滿意的答覆。
  
  「好。」江凌高興地拍拍江濤的肩膀,「這才是我的好弟弟。小濤你放心,目前我正在跟劉掌櫃談賣菜的事呢,他決定要買咱們院子裡的菜。以後咱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咱們真的不用去靠別人的施捨,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
  
  其實,江凌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就是有不施捨不用看臉色的好日子送到她面前,她都不想要。現在她正渾身都是幹勁呢!那種在自己手裡創造出財富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來的任是誰,也阻止不了她享受這創業過程的美好。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5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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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秦家人
  
  走到她們原來的家,現在王大娘三、四兒子家門口,江濤把手裡的一個包袱遞給江凌:「這是娘讓我帶出來的,叫你在王大娘家換了衣服再回去。」
  
  「呃。」江凌這才想起自己現在還穿著男裝。穿著男裝沒關係,她也不在乎那家人對她印象如何,但她卻不想讓人知道她現在在味香居做工的事。狡兔三窟,味香居就是她的另一窟,那是不能隨便暴露的。
  
  往前再走了十幾步,到了王大娘家,江凌看院門開著,走到門口叫道:「王大娘在家嗎?」
  
  「汪汪」,一個黑影向江凌撲來。
  
  「老黑。」一聲暴喝響起,王大娘從屋裡出來,看到老黑在江凌面前搖頭尾巴一副興奮的樣子,笑道:「江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我家這幾隻狗,對你跟對別人完全不一樣。我家老黑對別人可凶得很,唯獨對你,特別親熱。」
  
  江凌心念一動:動物對一些東西是很敏感的,老黑和小花對她如此親密,莫非是因為空間靈氣的緣故?
  
  想到這裡,她伸出手摸了摸老黑的頭,輕聲道:「老黑,你乖乖地坐在這裡別動哦,等我出來再跟你說話。」
  
  老黑「嗚嗚」低嚥了兩聲,像是答應了她的話。
  
  江凌說是如此說,倒不相信老黑真能聽懂她的話,抬起頭對王大娘笑道:「大娘,我家來客人了,我娘讓我在你這裡換了衣服再回家。」
  
  「啊,那進屋吧。到我臥房去換。」王大娘笑道,又問,「你家誰來了?」古代可沒有隱私一說,人家問你那是關心你看得起你。
  
  江凌也知道,就算她不說,過一兩天村裡人都會知道。不過她實在不願提這件事,笑道:「一親戚,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親戚啊?那好啊。有親戚幫你們,你就不用投頭露面出去做事了。」王大娘笑道把江凌領到她的臥房。
  
  江凌無語。古代人認為親戚間互相周濟是很正常的事,這也許就是人情味吧。
  
  因只換外衫,江凌也沒要求王大娘出去。她打開包袱,拿出衣服來一看,卻是一件水紅色綢緞襦裙;包袱裡除了這裙子,連梳妝盒李青荷都幫著收拾進去了。大概是想讓她打扮漂亮一點。
  
  江凌看著那條綢緞襦裙皺了眉。她們家以前的綢緞衣裙可全給當掉了。這條裙子,她恍惚記得,是李青荷繡品裡的一件,這裙子上的花也才繡了大半呢。
  
  江凌在心裡歎息一聲。由此可見,李青荷對這門親事很重視啊,她的退親之路,任重而道遠!
  
  「大娘,您能不能借一條二嫂子的裙子給我?」江凌回過頭去問王大娘。
  
  王大娘正想誇這裙子好看呢,聽了江凌這一問,她愣道:「為啥要你二嫂的裙子?這條不是很好嗎?」
  
  江凌搖搖頭:「這是別人的繡品,您看,這花我娘都沒繡完呢。弄髒別人的裙子可不好。再說,我要穿著這樣的裙子回家,親戚家的人會怎樣看我?就算她們沒注意這繡花,我娘我弟弟都穿著粗布衣,就我一人穿著綾羅綢緞,別人會怎樣想我?」
  
  「對啊!」王大娘一拍手掌,「你娘糊塗了。我去你二嫂子房裡給你找條裙子去。你的身材跟你二嫂子差不多,應該會合身。不過她可沒什麼好衣服。」
  
  「大娘。」江凌忙叫住她,「不用好衣服,找一個不顯眼的舊衣服就行。」
  
  王大娘回頭看了她一眼,笑道:「行,我給你找。要是狗眼看人低的親戚,不來往也罷。」
  
  不一會兒,王大娘回了臥房,手裡拿著兩條裙子,一條半新,是王二嫂最好的衣服了,而另一件比較舊。古代的粗布都極容易褪色,那件舊裙,原是墨綠,現在已經褪得看不清顏色了,式樣也比較土。江凌覺得正稱心,把房關上,也不解束胸,直接把那件舊裙換上,又隨意梳了個村姑頭。
  
  打扮好,江凌走到王大娘放在桌上的鏡子一照,自己都笑了起來。因她原來就畫了妝去上工的,鏡子裡是輪廓分明的臉,濃眉大眼,再梳個村姑頭,穿著件土土的舊衣,哪怕她的身材並不高大,也典型一個五大三粗的村姑。
  
  江凌從臥房裡出來,江濤一看就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指著江凌道:「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想看看他們是不是以貌取人啊!」江凌笑道,提著裝著男裝的包袱,「走吧,回家。」
  
  反正江凌是江濤崇拜的對象,她說什麼做什麼江濤都覺得有理。當下也不多說,跟著江凌出了門。
  
  走到村頭山下,遠遠就看見江家院子門口停了兩匹高頭大馬,還有一輛華麗的車輛,門口還站著兩個像護衛一樣的人。那兩個護衛見有人來,立刻朝這邊看來,甚是警覺,認出江濤是這家的主人,這才放鬆下來,對江濤點頭笑道:「江公子,回來了?」說完,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江凌。
  
  江凌上輩子,無論是老爺子,還是她身邊,都有這樣的警衛,那些警衛比這些護衛還要警覺。所以她極自然地看了他們一眼,便往門裡去。倒是江濤雖然原先有些身份,卻也是一般人家的少爺,全然不習慣這些護衛的緊張,跟著江凌走進去好遠,他的臉上都還是一副惶惶然的樣子。
  
  江凌卻沒心情安慰他,也不顧站在院子裡的幾個丫環都驚訝地看著她,聽著廳堂裡傳來的說話聲,她深吸一口氣,便徑直走了進去。
  
  廳堂坐北朝南,上午的陽光正好從門口照進屋裡。江凌這一進去,明媚的陽光便被遮住了,使得正在說話的幾人迅速抬起頭看過來。
  
  李青荷抬眼看到江凌,喜道:「凌兒你回來了?」待看清江凌的樣子,笑容僵在了臉上,聲音裡含有一絲怒意,「凌兒!」
  
  江凌卻不作聲,靜靜地站在廳堂中央,打量著那幾個陌生的人。只見主客位上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身材比較魁梧,一臉英武,目光炯炯;而他旁邊坐著一個容貌秀麗的中年婦女;在他們兩人的後面,則立著一個高大的年輕男子。看到這個人,江凌的瞳孔驟然變大——這人,便是在春香院裡贖了花魁又遇上阿福搶她錢的男人!
  
  此時這年輕男子仔細地打量了她兩眼,隨即微微皺了皺眉,眼睛裡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江凌瞇了瞇眼:你丫的還皺眉?你丫的還失望?就你這沾花若草、是非不辨的臭男人,跪在地上求著娶本姑娘,本姑娘都不甩你。
  
  「這……這就是江凌姑娘了吧?」那中年女子看著江凌,臉上的笑容淡淡的。。
  
  李青荷深吸了幾口氣,這才平復了一下心裡的怒氣,低沉著聲音道:「凌兒,還不見過你的公公婆婆?」
  
  公公婆婆?江凌被李青荷這稱呼雷了一下,輕輕福下身去,施了一禮:「江凌見過秦老爺、秦夫人。」
  
  咱是村姑沒有錯,咱是長得醜沒有錯。但是,咱也是有素質有修養的村姑,這個禮貌方面還是不能丟人的。
  
  秦將軍聽到江凌這一聲「秦老爺、秦夫人」,眼裡目光一閃,緩緩地點了點頭,站起來走到江凌面前,看著她,開口道:「你就是江凌?」
  
  江凌聽見他的聲音裡似乎有一絲顫抖,眼裡更有幾分激動,心裡便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他這麼激動為哪般。遂點頭道:「是,我就是江凌。」
  
  「孩子……」秦將軍看著她,喉頭動了幾動,良久才道:「孩子,你受苦了。」
  
  旁邊傳來李青荷抽泣的聲音。
  
  江凌被這場面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趕緊走過去扶住李青荷的肩膀:「娘,你怎麼了?」
  
  「娘沒事,娘高興。」李青荷拍拍她的手,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
  
  秦夫人深深歎了一口氣:「江夫人,不要難過了。我們既然回來了,自然不會讓你們再受苦,一會兒就隨我們搬進城裡去吧。」
  
  江凌站在李青荷的身後,伸手捏了捏她的肩膀。
  
  「這……」感覺到江凌的暗示,李青荷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道:「這件事,還是從長計議吧。你們剛剛回來,家裡都還沒安頓好。等你們安頓好後,咱們再商議一下他們的親事。」
  
  秦夫人似乎鬆了一口氣,回過頭去看了她兒子一眼,笑道:「那行,從長計議。」
  
  「還有什麼可商議的?這樣的地方,你們不能再住了,今天就隨我們進城吧。如果江夫人覺得住在將軍府裡不妥,那就另買一處宅子好了。」秦將軍斷然道。
  
  江凌看著一直站在門口的江濤,對他眨了眨眼。這件事,她出面說話自然不好,但江濤是這家唯一的男子,哪怕是孩子,說話也比她有份量。
  
  剛眨完眼,她心裡便有些異樣的感覺。轉頭過去,正對上她那「未婚夫」的深邃的目光。今天的他跟江凌第一次見他大不相同,身上的凌厲之氣消減了很多,身上穿了一件月白色長袍,若不是皮膚仍那麼黑和粗糙,倒是有些翩翩佳公子的意味。他見江凌望過來,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去,望向門外。
  
  「娘,我們還是別搬吧。您忘了今早您對嬸嬸說的話了?」江濤接受了他姐賦予的光榮任務,開口道。
  

  
  第三十八章 爭吵
  
  李青荷見女兒、兒子都反對,再加上她也看得出秦夫人對她們搬家的事也不是很熱心,正要開口拒絕,秦將軍卻將手一揮,道:「江夫人,如果你們的處境好,我今天就不說什麼了。可你看看,你們過的是什麼日子?我們沒回來也就罷了,可現在回來了,我是一定不會讓孩子再過這樣的日子的。其他的話不說了,事情就這麼定吧。你們還有什麼東西要帶的?告訴下人,讓他們幫著收拾收拾,跟著我們回將軍府吧。凌兒的生日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八月十六吧?不到半年就及笄了,到時正好辦婚事。五個月操辦婚事,時間也不寬裕,事情多的很,你們住在將軍府,辦事也方便,不用跑來跑去。到成親前,我再幫你買個宅子,到時去那裡迎親,這樣別人也不會說閒話了。」
  
  江凌見李青荷聽了秦將軍這番話,竟然點了點頭,心裡一急,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開口道:「秦將軍,我們家雖然窮,但也能有飯吃、有衣穿,住在這裡,我們都覺得很開心,搬到別人家住我們倒覺得不自在,所以,實在用不著搬家。您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還有,雖然我是姑娘家,成親的事,本不應由我來說。但母親和弟弟一心為我,我也不能再自私,一個人去過好日子去。將軍或許不知,我母親身體不太好,弟弟也尚年幼,我自己曾給自己立過誓言,只要弟弟還不成年,我就不會成親。因此,還請將軍和夫人曜成全我一番盡孝之心。」
  
  江凌所說的這番話,是經過深思的。她原想自毀形象,好讓秦將軍和秦夫人嫌棄她,從而提出退親的——那位花花公子自是用不著擔心,她目前的形象,跟那花魁可是天壤之別,他必然不會願意娶一個丑妻回家。但是,她自毀形象,他得益。這種損已利人的傻事,她才不會幹呢。再說,如果她真這麼做,李青荷還不得被氣得半死?
  
  所以她便想了另一推詞。江濤才十一歲不到。古代男孩十六成丁、二十弱冠,再怎麼算,也要等到江濤十六歲吧?嘿嘿,還要等五歲啊!五年,那位花花公子就有二十五歲了吧?二十五歲不娶妻,可是會被人笑話的;秦夫人不急死才怪。而且,她盡孝這頂大帽子一抬出來,秦將軍也不好反駁吧?
  
  這話一出口,可謂擲地有聲,屋裡所有人都齊齊向江凌看來。其他四人是詫異,唯獨那位秦公子,看向江凌的目光裡除了疑惑,還有一絲興致。
  
  反應最快的是秦夫人,她沒想到江家這位姑娘不但人長得不漂亮,便連好歹也不分。秦家遵守婚約上門來,也沒嫌棄她人醜家窮,她倒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所以她心裡極為不滿,輕哼一聲開口道:「江姑娘,如果照你說的那樣做,你倒是盡了孝了,但我們家秦憶卻還要過四、五年才能成家,我也得再過四、五年才能抱孫子,你不覺得,這樣做太自私點了嗎?」說完,又回頭瞪了她兒子一眼,「憶兒,人家大姑娘對親事都毫不避諱,你堂堂男子漢倒是吭一聲呀!」
  
  秦憶一直立在秦夫人身後不說話,目光深邃,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這會兒被他母親點了將,他轉過頭來看了江凌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娘,江姑娘說的也有道理。兒子二十年不也這麼過來了?不差這四、五年時間。成親的事,還是從長計議吧。」
  
  秦夫人沒想到她兒子會倒戈相向,頓時朝他豎眉道:「你……」可看到秦憶的眼神,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頓住話語不作聲了。
  
  秦將軍見妻子偃旗息鼓,趕緊火力支援:「凌兒,你放心。你成親了,你母親和你弟弟我們自會照顧,絕不會讓他們過苦日子。到時候,我給你弟弟請一個好老師,在這裡念上兩、三年書,我就送他到京城去,到時候,自有他的一番作為。再說,你伯母也說得對,我們還盼著抱孫子呢,你不會忍心讓你秦伯伯和秦伯母再等四、五年吧?」
  
  「是啊,凌兒,就按你秦伯伯說的做吧。」李青荷也開口幫腔了。
  
  江凌聽到秦憶的話,忽然覺得心裡大安。看來,秦公子果然不願意跟她成親。所以聽了秦將軍他們的話,她趕緊向秦憶眨了眨眼,示意他表明態度。咱一姑娘家都已不顧羞恥說了這麼多了,你既一樣不樂意親事,總得努力努力吧?
  
  卻不想秦憶對她的示意視而不見,一個勁兒地盯著門外的綠樹,似乎那棵樹馬上能開出花來。
  
  江凌恨得牙癢癢——想讓她打頭炮,他在後頭撿現成的,他倒想得美!不過她轉念一想,這時代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娶了她回去,他照樣可以摟著他的花魁過他的逍遙日子,她就歇了氣——跟誰過不去,也不能跟自己過不去啊?
  
  得,冒著火力往上衝,扔一顆炸彈吧,看不把你們炸得雞飛狗跳:「那個……秦伯伯,秦伯母,其實你們根本不用著急。秦公子前兩天還給你們帶回去一個兒媳婦呢。所以,相信你們很快就會有孫子抱了,完全用不著等四、五年。」
  
  「什麼?」這顆炸彈的威力果然夠猛,不但炸得秦將軍夫婦和李青荷都吃了一驚,就連老神在在的秦憶都被嚇了一大跳,轉過身來對著江凌目瞪口呆。
  
  另外三人還在想江凌這話什麼意思,倒是李青荷反應得快,趕緊喝道:「凌兒,別胡說!」
  
  「喂,你胡說什麼?」秦憶很快反應過來,氣極敗壞地對著江凌叫道,「你要不願意這門親事,完全可以直說,可別胡亂造謠污蔑本公子。」
  
  江凌看他竟然理直氣壯地否認事實,徹底怒了!這都什麼人吶?還少將軍呢,狗屎!贖個花魁如果有膽承認,她還讚他是個漢子!可現在這樣,有膽做沒膽說,實在是讓她瞧不起。
  
  「前天,你不是在春香院贖了個花魁嗎?你不會說那不是你吧?」江凌也懶得跟他繞彎子了,看著秦憶淡淡道。
  
  秦憶盯著江凌的眼神一呆:「你……你怎麼知道?」
  
  「我不但知道,我還知道那個花魁的名字叫明月,你花了二十貫錢贖的她,對不對?」
  
  「你跟蹤我?」秦憶眼睛一瞇,收斂的凌厲氣勢猛地爆發出來。
  
  「誰跟蹤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你自己做都做了,還怕人知道!」江凌卻不怕他,嘴裡靈牙利齒地反駁,眼睛裡的威逼也露了出來。兩人對視的火花一冒,屋裡的火藥味頓時濃了起來。
  
  「什麼春香院?什麼花魁?憶兒,你馬上給我說清楚!」秦將軍坐不住了,站起來直視著秦憶,目光裡怒火熊熊。秦夫人也站了起來,滿眼疑惑地看著秦憶。
  
  「爹,你不會相信她的話吧?你養了二十年的兒子你都不信,反倒相信一個才剛見面的臭丫頭?」秦憶皺著眉,瞪向江凌的眼睛一片陰沉。
  
  「我家凌兒是不會亂說的。秦公子,你還是解釋清楚吧。如果你真的娶了妾,或者在外面金屋藏嬌養了女人,我是不會把女兒嫁給你的。」李青荷開口了,態度甚是堅決。
  
  秦憶聽了這話,一口氣哽在嗓子眼,氣得好半天說不出話來。良久方怒極而笑道:「江夫人,你以為你這女兒,我很想娶嗎?話我也不想再解釋了,退親吧。趁大家都在,直接退親好了。」
  
  「啪!」地一聲脆響,秦憶的臉上倏然出現了五個寬大的手掌印!
  
  秦憶捂著臉,看著他爹滿眼的不可置信。
  
  「相公,你這是做什麼?」秦夫人驚叫起來,抓住秦將軍的胳膊,心疼地看向秦憶的臉。
  
  「你再敢說一句退親的話,我打斷你的腿。」秦將軍吼道,「給我把那件事說清楚。」
  
  「說就說。」秦憶眼睛裡全是怒火,轉向江凌,咬著牙道:「那明月,也就是你說的花魁,是我一兄弟的妹妹。我那兄弟,為了救我,在戰場上被亂箭射死,死之前,他口吐血沫地對我說,要我找到他的妹妹。一從戰場回來,我就一路查訪,最後查到了春香院,他妹妹被他繼父所賣,淪落到春香院。所以那天手下人一回報這個消息,我就去春香院把她贖了回來。」
  
  他說完,看向江凌的眼睛一股惱意:「沒有那位兄弟,我現在就不能站在這裡。所以他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關係到我妹妹的名聲,這件事,我實在不想再提。可你,為了達到你的目的,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說出來。江姑娘,你既不願成親,直說便是,用不著拿別人的痛苦來成全你自己。」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56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11:20 AM 編輯

  第三十九章 階段性勝利
  
  「憶兒!」秦將軍高喝一聲,向著秦憶一瞪眼,「再胡說你看我打不打你。」估計這位將軍相信棍棒之下出孝子,對兒子慣常是拳腳相向的。
  
  秦夫人也拉了兒子一把:「憶兒,別亂說話。」
  
  秦憶看了江凌一眼,哼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江夫人,這孩子胡說,你別在意。」秦夫人看李青荷沉著臉色坐在一旁,顯得很不高興,連忙道歉。
  
  「道歉!」秦將軍踢了秦憶一腳,「趕緊給江姑娘道歉。」
  
  秦憶站在那裡,也不敢躲避,生生地受了他爹一腳。不過從小被打慣了的,這一腳倒不算什麼,一想起要給那丫頭道歉,他那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可看到他父親在一旁惡狠狠在瞪著他,只得極不情願地對江凌拱了拱手:「江姑娘,對不起了。」
  
  江凌主場作戰,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此時恨不得繼續把這事再鬧大些,好達到馬上退婚的目的。但見對方竟然偃旗息鼓,如果痛打落水狗,倒顯得江家有些不厚道,李青荷再寵她恐怕也不能輕饒她,只得輕哼了一聲,剜了秦憶一眼:「沒誠意。」
  
  秦憶臉色一變就想發作,卻被他父親又狠狠地踢了一腳,悻悻地閉上嘴不再說話。
  
  李青荷就是個面慈心軟的,別人說上兩句好話,這臉就拉不下來了。此時見秦將軍如此說,秦憶也算是道了歉。她緩和了一下臉色,歎了一口氣道:「秦將軍,我看這家也不必搬了,親事也從長計議吧。如果令公子果真看不上我家凌兒,我們自不會高攀!待過兩日你們安頓好了,咱們再平心靜氣地商議這親事怎麼辦吧。」
  
  秦將軍一聽這話急了:「江夫人,可別說什麼高攀不高攀的話。這親事可是……可是凌兒她父親在世時訂下的,如果這時退親,你這不是叫我失信於江兄嗎?這兩個孩子,不過是有些誤會,這都已經解釋過了,慢慢就會好的。」
  
  李青荷不欲多說,站起來道:「將軍和夫人剛從邊關回來,長途跋涉,旅途勞頓,還請早些回去歇息歇息吧。往後你們就住在零陵城裡,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相處,這些事還是先放一放,以後再議吧。」
  
  秦將軍本還想再說,見李青荷下了逐客令,只得站了起來,拱了拱手,跟秦夫人一起說了幾句客套話,便帶著秦憶告辭了,留下了一車的禮物。
  
  「娘,咱們不要他們的東西吧。」江凌見那些隨從搬下了一大堆東西來,扯了扯李青荷的衣袖,小聲道。
  
  李青荷卻理都不理她,逕自把秦將軍一家送到院門口,這才回來,板著臉坐到了廳堂中央,看著江凌,沉聲道:「看來我平時真是把你寵壞了,都不知道禮數進退了。今天你是怎麼回事,給我老實說清楚。」
  
  江凌嘟了嘟嘴:「味香居後面就是秦香院,那天我親眼見到那秦公子贖花魁,還為了價錢跟人吵起來。我當然就不願意這門親事了。一個逛妓院養花魁的男人,我才不要嫁給他呢。」
  
  「可他不是已經解釋清楚了?」李青荷瞪了江凌一眼,「那酒樓,不許你再去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滿嘴的妓院、花魁,你說說你害不害臊?你還有沒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你也別怪人家秦公子看不上你。說真的,如果我是秦夫人和秦公子,也一樣看不上你。」伸出手指著江凌道,「你看看你這一身什麼打扮!你再看看你今天說的那些話做的那麼事!粗鄙無理、胡攪蠻纏。任誰家都不願要這樣一個媳婦。」
  
  江凌自穿到這裡,李青荷對她只有濃濃的疼愛,還從未對她說過一句重話。此時見她聲俱色厲,也知道自己今天所做的這些事、所說的這些話,在這時代已經是很出格了。只得嘟了嘟嘴,站在那裡不說話了。
  
  見江凌不再說話,李青荷倒自己軟了下來,放柔聲音道:「如果秦公子真不成器,娘是絕對不會讓你嫁給他的;哪怕是你願意,娘都不願意。但現在什麼都還看不清,只憑一面兩面的,你怎麼就知道他不是一個好夫婿?難得他父親對你視如已出,對你的疼愛一點兒都不比娘少。就是他母親,當年娘跟她相處不止一年兩年,知道她也是一個通情達理、心地極好的人。只是你今天的表現太出乎她的意料了,所以才會對你有些看法。待以後相處久了,知道你是一個好孩子,自然就會對你好。這個娘可以打包票。有這樣好的公公婆婆,你到了他們家,必不會受委曲,娘也就放心了。所以,這門親事就先放放吧,看看那秦公子如何。如果他真不成器,咱們再退親不遲。反正你還小,還有五個月才笄呢。有五個月的時間,什麼人都能看得清了。」
  
  江凌盯著地面,眨巴眨巴眼睛,沒有作聲。反正反正,她是一定要自己找一個對她好、疼她一輩子的男人的。不過所有的一切都得建立在經濟基礎之上,貧窮就要落後,落後就要挨打。她要想說話硬氣,就得經濟獨立,再建立自己的人脈。五個月是吧?那就五個月!五個月後,誰嫌棄誰,誰巴結誰,還不知道呢,哼哼!
  
  李青荷不知道江凌此時心裡正另打小算盤呢。見她不說話,還以為自己已把她說服了,鬆了一口氣,站起來道:「你現在趕緊去酒樓把工辭了,要是給秦將軍知道你在酒樓做工的事,娘也受不住他的怒火。」
  
  「娘,您的意思是,因為秦將軍他們回來了,咱們就有秦家養活,不用自己賺錢了?」江凌抬起頭,盯著李青荷問道。沒辦法,這話有些犀利,但李青荷的思想跟她差別太大,不用重語刺激刺激,她都不會清醒。
  
  「……」李青荷哽了一下,眼睛裡又羞又氣又惱,卻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好半天,才道:「娘可以做繡品養活你們,用不著你再拋頭露面。」說這句話時,她自己都沒有底氣。靠她賣繡品那點錢,只能過眼前這種清貧的生活,想給江凌做兩身衣服都是奢望。秦將軍要是知道,絕對會硬把錢塞到她手裡的。如果那樣,跟要秦家養活有什麼區別?
  
  「那五個月後女兒的嫁妝呢?你總不會讓秦家一頂小轎把女兒抬進秦府吧?」
  
  這話問得李青荷啞口無言。她還真不願意讓秦府送豐厚的彩禮過來,再買嫁妝送過去。因為家窮無力辦嫁妝,就算秦家人不說,江凌也會被秦府的下人嘲笑,這可是一輩子的屈辱。
  
  江凌見李青荷說不出話來,趁熱打鐵:「我也不是一定要在酒樓呆著。等我這幾天跟劉掌櫃談好供菜的事,我就不去了。到時候我們每天賣菜給他們。等有了本錢,再找到合適的人選,咱們開一個小飯館,就有穩定的收益了,用不著仰人鼻息、靠人施捨過日子。」
  
  李青荷對這話無法反駁,只得歎了口氣,無力地揮了揮手:「行吧,隨你吧。反正前幾天我就說,把這個家給你當了的。你說了算!」
  
  耶!江凌伸出兩隻手指,在背後悄悄晃了晃。她有信心,一定會把李青荷爭取到她這條戰線上來的。
  
  雖然沒有退親,但事情也算解決得比較圓滿了。此時還沒到中午,江凌想了想,決定先不去酒樓。既然要賣菜,總得做做樣子,把菜園裡的菜收拾一下,讓空間裡的菜跟院子裡的菜保持一致,這樣才能掩人耳目。
  
  這兩天萵苣拔了不少,空出一小塊地來。空間裡的白菜長大了很多,原來就種得密密的菜現在根本沒有生長空間。江凌到廚房拿了一把鋤頭,把空地鋤了鋤,再把空間裡的白菜挑選著拔了一些,種在那空地上,再用空間水澆了一遍。
  
  其實這塊菜地雖然是在院子裡,但每日早晚澆空間水,菜們生長得比別處的更快、更茂盛。剛搬家時,王大娘說豌豆要過個把月才開花,可江凌看了看,它似乎已經開始長花苞了,估計過不了幾天就會開花。而原本被割得跟禿頭似的韭菜,更是綠油油地又長出來了好多。
  
  李青荷還告訴江凌,她沒在家時王大娘來串過門,對這菜的生長表示出極大的驚訝,說江家種菜是不是有什麼訣竅,原先他們那邊宅子裡的菜也是長得很快,而且比其他的菜都好吃。
  
  而對於這院子裡的菜生長得如此異常,江凌並不想掩飾。她準備把跟劉掌櫃說的理由再跟鄰里們說一遍。至於李青荷處,則更簡單——這些東西,全都是在江文繪以前的書上看到的。反正江文繪已不在世,書也已賣了,她的謊話完全不怕被戳穿。
  
  把菜種好,江凌看著眼前綠綠的植物,聞著青菜與泥土散發出來的濕潤的清新,剛才煩躁的心情此時變得極為寧靜。與人相比,她更願意與這些不會說話的植物相處。澆些水它就生長,給點陽光它就燦爛。她希望她的人生,也如眼前的植物一般,如此的簡單悠然,如此的蓬勃向上,如此的欣欣向榮。
  
  
  
  第四十章 最牛的賣家
  
  「嗡嗡嗡」,幾隻正在花叢中採蜜的蜜蜂引起了江凌的注意。她想起空間裡的小紫花,猶豫著要不要收幾隻蜜蜂進去。裡面的面積不大,有幾隻蜜蜂在裡面飛來飛去的,到時她進去練功、澆菜,豈不是很不方便?不過,如果沒有蜜蜂授粉,她空間裡的植物就結不出果實,很成問題啊!
  
  考慮了一會兒,江凌決定先收進去再說。實在不行,到了晚上她進空間前再把蜜蜂放出來。
  
  盯著一隻蜜蜂,江凌摒心靜氣,意識一動「收」,卻不想那蜜蜂仍自由自在地在菜地邊的野花處悠然採蜜。
  
  江凌皺起了眉。昨天她試過,是可以用意念把東西收進去的啊。難道,這空間不能收活物?她走近幾步,盡量靠近蜜蜂,意念一動,那只蜜蜂倏地從她的眼前消失了。她呆了一呆,趕緊內視空間,發現它正在空間裡東望西望,似乎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忽然到了一個陌生之地。
  
  太好了!江凌高興得揮舞了一下拳頭。原來是距離問題!
  
  接下來她又試了幾次,發現要收的東西不能超過一米,否則就無效。而且,這些蜜蜂只要在一米範圍內,就可以一次都收進來。
  
  解決了這些問題,江凌看看天色還早,擔心沒了阿福,酒樓裡忙不過來,決定還是去酒樓看看。盡快地讓味香居的生意火起來,這是她目前的頭等大事。她那一貫錢獎金、她空間菜的銷路,就看味香居的了。
  
  其實,她的空間菜是完全不愁銷,不管是拿到街上賣,還是賣給味香居對面生意極紅火的福臨樓,那絕對是供不應求的,哪怕她的價錢是街上同類菜的五倍,江凌相信,也絕對會有人買的。這大唐盛世,最不缺的就是富人。
  
  不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呀!要是別人知道她有這樣美味的菜,江家又是一個無錢無權普通人家,那些人不通過非常手段來強取豪奪,豈不是對不起他們的權勢?而賣給劉掌櫃的味香居就不一樣了。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是美食成品,而不青菜。別人吃到美味,也不過是以為味香居的大廚有絕招,不會懷疑到她的菜上來。劉掌櫃為了他自己的生意,必定會嚴格保守秘密的。
  
  江凌洗乾淨手,換了衣服,跟李青荷打了個招呼,便出了村。李青荷剛剛才說凡事由她作主,這會兒也不好阻攔,站在院門處看著女兒的身影消失在樹叢中,只得歎了一口氣,回屋裡繼續做繡活。
  
  「小江,你來了?」劉掌櫃看到江凌從外面進來,臉上的表情極為驚喜,招呼的聲音也極熱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跟江凌是多年不見,十分想念呢。
  
  雖然酒樓今天仍然沒有什麼生意,但劉掌櫃卻一改以往那頹廢的狀態,正神采奕奕地坐在大廳的餐桌上,用他胖胖的手笨拙地□著面皮。在他的旁邊,放著已經攪好的餃子餡兒——這也是江凌給他的菜譜中的一個。
  
  「劉掌櫃你包餃子呢?老張呢?」江凌走過去看了看,是韭菜豬肉蝦仁餡。
  
  「餃子?什麼餃子?」劉掌櫃疑惑地問,「我包的是嬌耳。老張在後面呢。我看他沒什麼精神,叫他把餡弄好就讓他休息了。」
  
  「哦,嬌耳啊。」江凌這才想起,餃子是清朝之後才有的稱呼;在唐朝,這食物就叫「嬌耳」,還有一個稱呼,叫「偃月形餛飩」。
  
  其實這嬌耳是大家都熟知的菜,算不得新菜式。但唐朝人吃這玩意,就跟餛飩一樣,跟湯一起煮,跟湯一起吃;餡的種類也不多。江凌這菜譜上,只這一道食品,就列舉了七、八種餡,煮著撈起來沾醬醋吃;上鍋蒸;放油鍋裡煎……不同的吃法,面皮的做法是不一樣的。劉掌櫃買這一道吃食,就可以當成好幾種新主食賣,絕對吃不了虧。再說,這是南方。北方的食物,到了這裡也算得是新吃食了。
  
  老張大概是昨晚一夜沒睡,累狠了。江凌走到後廚洗手時,聽到他的臥室裡呼嚕聲震天地響。
  
  洗過手,江凌回到廳裡坐下來,接過劉掌櫃手裡的□面杖,熟練地□起面皮來。她上輩子可是北方人,到過年的時候,老爺子要求每個子孫都聚集在一起,大年三十那晚的餃子,就得他們自己親手做。江凌又是老爺子重點關注的對象,所以她練就了一身做餃子的好功夫。
  
  劉掌櫃看江凌一會兒一個圓圓的面皮拋出來,不一會兒面前就堆成了一堆小山,張著嘴半天合不攏。不過想想江凌連祖傳的菜譜都有,早上又能煮那麼可口的粥,他也就釋然了。
  
  「小江,你那菜打算怎麼賣?能不能全賣給我?有多少我要多少。」其實江凌一進來劉掌櫃就想問這句話的。但他怕自己顯得太過急切,會讓江凌待價而沽,所以一直憋到這時才問。
  
  江凌看著劉掌櫃熱切地目光,笑道:「因為我這菜不是一般的種法,護理太費神,所需的肥料也跟一般的菜不一樣,所以產量很少,四五天才能出產十幾棵,你想用它當青菜來待客是不可能的。再說,就憑它這種好吃,我要真拿出去賣,是絕對不愁沒人買的。」
  
  劉掌櫃本想壓壓價,可聽江凌這麼一說,就知道糊弄不了江凌。轉念一想也是,江凌只不過一小小少年,就能誇口說讓他的酒樓起死回生,二十個菜譜賣了兩貫錢,這會兒賣個天下冠絕的青菜,難道還能賣出個賤價來?
  
  打消佔便宜的念頭,劉掌櫃出的價倒也實在:「這樣吧,你這青菜,我出十五文錢一斤,夠有誠意了吧?不管你量多量少,都賣給我吧。」
  
  江凌想了想,點頭道:「行。不過有一條,你不能告訴別人這菜是從我這裡買到的。如果有一天走漏了風聲,從那天起你就別想再買到我一棵菜。」
  
  劉掌櫃有些發愣:「可……可老張他知道了呀。」
  
  江凌擺擺手:「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保住這個秘密。反正只要發現別人知道這菜的出處,就是咱們買賣到頭的時候。」
  
  劉掌櫃也知道這事江凌一口說了算,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點點頭道:「好吧,我答應。」
  
  「量我也不能保證。還有,哪天如果我沒菜賣了,你也別來找我,我不能保證長期供貨。」
  
  「行。」劉掌櫃這一聲答得有些無奈。賣東西賣得像江凌這麼牛的,劉掌櫃他活了五十多歲,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剛這麼想完,江凌就道:「一會兒你去買些碗,小的只要小茶杯那麼大就可以了;大的也是你賣粥的那種碗的三分之二大。我賣給你的菜,你全用來煮粥吧。這五天內,每來一個客人你就送一小碗粥,不用多,只兩三口吃完的就可以了。嘗完後他們如果要買,也僅限一人一碗,一天只賣五十碗,賣完即止,絕不再加。粥的價錢仍是賣兩文錢一碗。」
  
  劉掌櫃愣了愣:「為什麼限一人一碗,一天只賣五十碗?有錢賺為什麼不賺?」
  
  「少吃多有味!而且他一碗粥鐵定吃不飽,還得要別的飯菜吃,你就可以趁機推銷嬌耳這些新食品新菜式啦。一天只賣五十碗,你想想,那些吃不到的會不會特別渴望?那些吃到了的是不是還想再吃?每天早上你的酒樓前擠滿了人,就為了等那五十碗粥,是不是很快就有人來打聽是怎麼回事?你的味香居的名聲是不是很快就打出去了?」
  
  劉掌櫃越聽眼睛越亮,聽到最後忍不住拍桌子叫道:「對對對,說得太對了,就這麼幹了。」
  
  「但是,你這粥不能賣得太早。等老張把新菜式都全學會了,再把那些牌子做出來掛出去,再開始賣粥吧。而且,這兩天你得招些人手,否則到時人一多,廚房裡和大堂裡都忙不過來。」
  
  「好,我馬上招。」劉掌櫃再不會懷疑,萬一這招了小二卻沒客人上門會不會賠錢的事。在他看來,只要嘗過一口那種粥,就不怕他不找上門來。這想法換作以前,他肯定得嗤笑別人胡說八道。可自從嘗過江凌的粥後,他現在是太有信心了。
  
  沒想到,我也有這麼牛的一天,別人求著我賣我還不賣,嘿嘿……劉掌櫃想著,忍不住對著一桌的嬌耳笑得合不攏嘴。
  
  江凌看劉掌櫃一臉的傻笑,倒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搖搖頭自己一個人快手快腳地把嬌耳包了,而劉掌櫃從美夢裡清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寫招聘告示。寫完貼好後,回來對江凌很誠懇地道:「小江,你那菜既然種的費神,你也不用天天在這兒呆著了。等我招到人,以後你只要每天來打一轉,給劉叔出出主意就行,每個月五十文的工錢劉叔決不會少你的。而且到時酒樓的生意真的紅火了,原先答應你的那一貫錢,劉叔絕不賴賬。」
  
  「行。不過工錢就不用了。」這倒正中江凌的下懷。她還是喜歡在幕後運籌帷幄,不喜歡自己親自衝鋒陷陣。前段時間是沒辦法,為還債和賣菜找出路,老跑到這酒樓來做小二。現在目的既已達到了,她也就沒有必要在這裡被五十文錢捆住手腳。有時間好好地籌劃籌劃怎麼利用空間多賺些錢吧。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58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11:20 AM 編輯

  第四十一章 村裡人都知道
  
  唐朝人民安居樂業,而且大多數都是在家務農,可不像現代打工的人特別多,一張招工告示出去,沒到半天就能把人招夠。這也是當初江凌到第二天來應招還能在酒樓裡找到工做的原因。
  
  所以劉掌櫃這告示貼出去半天,愣是沒人來問話,小二都招不到,更不要說招廚師了。眼看著有大生意在眼前,因為缺人手而做不成,劉掌櫃沒奈何,只得讓江凌和老張在酒樓裡守著,找人去附近的一些村子招小二,自己則跑了一趟零陵城,直到酒樓差不多打烊的時候,他才從城裡回來,不過仍是孤身一人。
  
  「掌櫃的,沒招到人?」江凌見劉掌櫃沮喪著臉進門,問道。
  
  「唉,小二倒是確定了兩個,要明天才能來上工;不過廚師確實難招。」劉掌櫃搖搖頭,他「咕嘟咕嘟」灌了一杯水下去,轉過頭來看著江凌,眼睛一亮,「我看你的廚藝不錯。小江,要不,你來做廚師?」
  
  「我?」江凌指著自己的鼻子反問,差點沒被口水嗆了。她在現代最拿手的是煮方便麵,其次是煮點粥,做個蛋炒飯也還能入口;除此之外,她就只剩下會吃了。讓她當個美食家對做出來的菜品頭論足一番,還有可能。至於做,她就是彈花匠的女兒——會彈(談)不會紡了。
  
  「……咳咳咳,掌櫃的,你要不怕你的酒樓毀在我手裡,我倒是沒意見。」江凌笑道。
  
  「真的不行?」劉掌櫃一臉失望。
  
  「真的不行!」江凌搖搖頭,「你慢慢找吧。好廚師,也不是會兒半時能找到的,讓老張一人頂著吧。還有,你也可以去找那些村裡做飯做得好的大娘大嬸,來幫忙煮煮粥什麼的,不一定要專門的廚子。」
  
  「女的?」劉掌櫃皺起了眉。
  
  「女的不行嗎?」江凌挑了挑眉。要是有一天劉掌櫃知道她是個女子,不知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也不是不行。」劉掌櫃苦著臉撓撓頭,「我倒是知道住在我家不遠處有一個老婆婆,做飯做得挺好。不過後廚裡有老張,我怕他不樂意。」
  
  「那就沒辦法了。」江凌也懶得管那麼多。這些事,留給劉掌櫃自己去苦惱吧。他要沒本事,就算她幫著出主意這生意也做不大。她不過是這裡的過客,招到了新小二她就走人,用不著鹹吃蘿蔔淡操心。
  
  「劉掌櫃,你訂做的木牌做好了。」一個漢子挑了一擔籮筐進來。江凌伸過腦袋去,籮筐裡全是一樣大小的木牌。每一塊都寫上一個菜名,漆了油漆反著亮光。
  
  「哦,好。」劉掌櫃忙走過去,每個都拿起來看了看,見沒什麼問題就付了錢。
  
  江凌見他忙完,問:「老張學會幾道菜了?」
  
  劉掌櫃歎了一口氣:「本來已學了五道了,這兩天再學五、六道,咱們就可以大幹一場了。可現在阿福這事一出,也不知他還有沒有這心思。」
  
  江凌點點頭,沒有作聲。劉掌櫃人不錯,就是有些太心軟。一個企業管理者,對職工固然要講人性化管理。可如果沒有原則的一味遷就,很多東西就不能執行下去。
  
  看來,劉掌櫃這裡的供菜生意怕是做不長啊!江凌對於味香居是否能保住她菜的秘密,心時有了隱隱的憂慮。
  
  看看天時已晚,江凌便回了家。一到村口,就聽到「汪汪汪」的叫聲,一隻小狗從王大娘家竄了出來,直撲江凌。
  
  「小花,你怎麼在這裡?」江凌看小花伸著舌頭搖著尾巴,一副興奮的樣子,拍拍它的頭道。
  
  前段時間小花剛到江家時,是纏上江凌了,跟個小尾巴似的,江凌走到哪兒,它就跟到哪兒。後來江凌覺得,她問王大娘要一隻狗來,是想用來看家的,不是用來當跟尾狗的。於是對著小花惡狠狠地教訓了幾次,也不知這小傢伙是不是聽懂了她的意思,眼淚汪汪極委曲地看著江凌叫喚了幾聲,便不再跟著她了,老老實實呆在家裡看家。
  
  不過這小傢伙卻不肯消停,為了引起江凌對它的關愛,時不時地捉一隻老鼠到江凌面前邀功。第一次江凌看著被咬得血淋淋的老鼠,饒是她藝高人膽大,也嚇得大叫起來。
  
  小花在又被訓了一通之後,這才老老實實地不再嚇人,而是按江凌的意思,捉了老鼠偷偷到外面刨個坑埋了。
  
  而江家裡因為有了這只愛管閒事的狗,老鼠倒是不見了蹤影。這讓李青荷極為滿意。話裡話外地誇了小花好幾次。這傢伙不經誇,一誇就翹尾巴,今天清晨又捉了一隻老鼠悄悄放在江凌門口,讓早上起來的江凌差點沒踩在老鼠身上。
  
  看來,為了討好江凌,彌補早上的過失,這小傢伙放下看家的工作,專程從家裡跑出來迎接她了。還順道回了一趟娘家,看望看望自己的娘親老黑同志。
  
  「江姑娘,你回來了?」王大娘大概被小花的反應嚇了一跳,也跟著跑出來。看到江凌,這才明白過來,跟她打了聲招呼,「江姑娘,你這狗是怎麼養的?怎麼到你家才幾天,原來最弱的一隻狗,皮毛變得油光發亮起來。而且它好像聽得懂人話似的,我讓它幹什麼,它就幹什麼,可有意思了。」
  
  「啊,它可皮了,今早上還嚇我一大跳呢。」江凌便把小花捉老鼠的事說了,聽得王大娘嘖嘖稱奇:「看來,它還真是聽得懂人話呢。」
  
  小花一聽王大娘的話,趕緊「汪汪汪」地衝著江凌叫了幾聲,搖著尾巴,樣子極為得意。
  
  江凌拍了一下它的腦袋,對王大娘笑道:「你就別誇它了,一得意不知又鬧什麼妖娥子出來呢。」說完她看看天,道:「大娘,我先回家了,否則天一晚我娘又該擔心了。」
  
  「江姑娘,你等等。」王大娘猶豫了一下,走到近前,小聲問:「聽說,你夫家來尋你們了?還是個當官的?家裡很有錢?他們說,帶了好多下人,還騎著高頭大馬來的?」
  
 
  
  第四十二章 這是什麼蛋?
  
  江凌一聽這話,不禁捂額哀歎一聲。只半天的功夫,估計全村的人都知道她未婚夫家來過了。任何時代八卦都是無處不在的啊!
  
  還高頭大馬?江凌很想告訴王大娘,騎白馬不一定是王子,也許是個唐僧;長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也許是個鳥人。
  
  敷衍了王大娘幾句,江凌的好心情完全沒有了,無限鬱悶地走在鄉間小路上。倒是小花極歡快地在她身邊跑來跑去,一會兒追只蝴蝶,一會兒招貓逗狗,不一會兒就讓全村人都知道今天緋聞的女主角回來了。讓江凌對它恨得牙癢癢,狠狠在喝斥了兩句,它這才老實下來。
  
  可到了家門口時,小花又歡快起來,用嘴叨住江凌的衣擺,拚命地將她往河邊拉。
  
  「喂,放開,放開。小花,你這臭傢伙,再不聽話,我就不要你了。」江凌看著江濤省出來給她穿的男裝差點被小花咬破,頓時氣極敗壞。
  
  小花最怕江凌說不要它了,這個威脅屢試不爽。這時一聽這話,不得不放開嘴,兩眼汪汪地看著江凌,很委曲在衝著她「汪汪」地叫喚了幾聲。
  
  「到底有什麼事?」江凌看它可憐巴巴的樣子,心一軟,蹲下來摸了摸它的頭,問道。
  
  「汪,汪汪。」小花衝著河邊亂叫。
  
  「那邊有東西?」
  
  「汪汪。」小花像是回答她的話,又跑地來噙她的衣擺,輕輕往河邊方向扯。
  
  「我回家跟娘打聲招呼,就跟你去看看。」江凌只得拍了它一下,進院子去跟李青荷打了聲招呼,便跟著小花往河邊走。
  
  見到江凌跟著自己來,小花興奮得不知怎麼好了,一溜煙地竄出去老遠,又一溜煙地竄回來,看得江凌直好笑,心裡也有些暖暖的感動。任誰被別人這樣依賴、被這樣喜歡著,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跑到河邊的沙灘上,小花回頭沖江凌「汪汪」地叫了兩聲,便用小爪子飛快地刨起沙地來。
  
  「莫不是你在這裡埋了死老鼠,硬要拉我來看看?」江凌見它這奇怪的舉動,忍不住作最惡意的猜測。
  
  小花腳下忙乎著,還不忘回過頭來「汪汪」地叫了幾聲,對江凌這惡意猜測表示抗議。
  
  「咦,這是什麼?」江凌看小花刨出一個個白白圓圓的、比乒乓球略小的東西來,趕緊湊近去看。
  
  「是蛋?」撿起一個仔細端詳了半天,又放到耳邊搖了搖,江凌終於得出了如是結論。
  
  「汪汪。」小花表示同意。
  
  「是什麼蛋?」江凌蹲下身來,舉著蛋問小花。
  
  「汪汪汪……」
  
  「呃,好吧,我忘了你不會說人話。」江凌拍拍他的頭。
  
  「嘩……」湖面上傳來一陣水聲。江凌直起身來抬頭望去,只見王家和劉家合買的那艘船從湖那邊向岸上劃來。只是霧藹迷濛,站在船著上的那個小伙子,不知是王四哥還是劉慶春。
  
  很快船就劃到了岸邊。江凌一看是劉慶春,倒是心裡一喜。她其實很想跟劉慶春做一筆交易——她現在也有錢了,想把劉慶春打得的魚都收購過來,放到空間裡的池塘裡,哪怕是養上幾天,這魚的身價就得漲上十倍。
  
  「劉大哥,又打魚呢?」江凌有了私心,這招呼便打得格外地響亮。
  
  劉慶春遠遠地看著江凌,愣了半天,才道:「你、你是誰?」
  
  江凌這才想起自己還穿著男裝,臉上也化了妝,難怪劉慶春會不認識。
  
  她走到河邊,用水洗了幾把臉,抬起頭來笑道:「我今天上街,怕會遇上壞人,就穿了我弟弟的衣服。」
  
  劉慶春這才展開了一個笑臉,露出潔白的牙齒:「原來是江姑娘。」
  
  「劉大哥,打了多少魚?」江凌見劉慶春提著桶躍上岸來,湊過去往桶裡看。
  
  「呵呵,不、不多,只得了幾條魚。」
  
  江凌見桶裡裝著兩條草魚,一條鯽魚,都是兩三斤左右的,倒不好意思提出要買。農村的人,改善生活就靠它們呢。而且,她那池塘太小,大魚怕是養不了幾條,還是養些小魚小蝦小蟹,放在湯裡能提味就好,實在用不著那麼大。
  
  提味?想到這個詞,江凌心裡一動。隱隱覺得有什麼好的想法很快就會浮出腦海。
  
  「江姑娘,你、你拿一條魚回家吃吧。我這有三條呢。」劉慶春可不知道江凌此時正在思考的關鍵時刻,出言打斷了她的沉思。
  
  「啊,不了。我弟弟今天也釣了一條。」江凌擺擺手,放下腦子裡的事,問道:「劉大哥,你平時都什麼時候來打魚?」
  
  劉慶春撓撓頭:「這可說不定。有空就會來。」
  
  「你撒一網下去,那些小魚小蝦是不是都不要,又扔回河裡去?」
  
  「是啊。」
  
  「這樣,你以後網上來的那些小魚小蝦小蟹,還有像鱘魚、竹魚這些不常見的魚,我都跟你買,你看看價錢怎麼算?」
  
  劉慶春看了看江凌,眼裡全是疑惑,不知她要這些魚蝦來幹什麼。他雖然有些結巴,但人長得極精神,那雙眼睛清澈純淨得如同初生的孩子。
  
  「是這樣,我想在家裡圍一個池塘,把這些小魚小蝦放進去養著,想吃的時候捉一條就是了,用不著天天跑來釣魚。」江凌看他那樣兒,連忙找了一個理由。其實她也知道,這個理由有多扯。把小魚養成大魚,且不說時間上要等很久,單是魚飼料都挺費神。現在這湖裡魚多的是,有時間天天來釣就能有魚吃,費的精力和功夫卻小很多。
  
  江凌見劉慶春似乎想勸她,忙使出絕招,苦著臉道:「劉大哥,求求你幫幫我吧。反正你打魚時小魚小蝦別扔就是了。」
  
  劉慶春家裡就兩兄弟,親戚家也沒個表妹堂妹的,哪裡被女孩子相求過?他只覺心裡一陣酥軟,頭就點了下去:「行,沒問題。錢我就不要了,反正沒費什麼事。」
  
  「那怎麼好意思?」江凌卻不想佔他便宜。
  
  劉慶春擺擺手:「真的不用,你要再提錢我就不給你捕了。」
  
  「……」看來老實人也有不老實的時候啊,竟然敢威脅她。江凌甚是無語,暗暗打定主意到時給他家送一兩塊布料啥的作回報。
  
  「哦,對了,麻煩你看看,這是什麼蛋。」江凌正要告辭,忽然想起自己手裡的蛋,忙遞過去讓劉慶春看。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0:59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11:21 AM 編輯

  第四十三章 肝火有點旺
  
  「你、你從哪兒得來的?這是老鱉蛋。」劉慶春看到這蛋,眼睛一亮。
  
  「我家小狗發現的,在那裡。」江凌指了指沙灘,心裡高興地盤算開了——老鱉啊,大補的東西!如果放到空間裡讓它孵出小鱉來,再養上幾個月,豈不是大大大補?然後鱉生蛋,蛋生鱉,蛋蛋鱉鱉無窮盡也……
  
  「汪,汪汪。」小花一聽不幹了,衝著劉慶春直叫喚,用它小小的身子橫在他身前,似乎想攔住他不讓他去看。
  
  「小花,你這小氣包!」江凌氣它打斷自己的發財美夢,直接給了它一個腦瓜蹦兒。
  
  「呵,不看了。我得趕緊回家,我娘還等著我拿魚回家做飯呢。」劉慶春也是個通透之人,一見小花那樣兒,趕緊笑道。
  
  「那劉大哥你可要記得啊,捕到小魚小蝦記得給我留著。早上晚上我都在家的,如果遇不上我,你在我家外面叫一聲就可以了。」
  
  「嗯,好,走了。」劉慶春沖江凌一笑,拎著那桶魚往家走。
  
  「小花,撿蛋去。」江凌朝小花一揮手,直奔沙灘。
  
  江凌雖然沒有農村生活經驗,但常識還是知道一點的,知道鱉是在沙土裡孵蛋的。她想了想,先收了一些沙土進空間去,在池塘旁邊佈置了一個兩三平方米的沙灘,這才把蛋撿起來,又怕直接扔進去會把蛋磕破,見四周沒人,把蛋一個個撿到口袋裡,手裡也捧了三、四個,閃身進到空間,小心奕奕地放在了沙灘上,用沙埋了起來,這才閃出空間。
  
  「汪汪汪。」小花見江凌平空不見了身影,急得一個勁在外面大叫。此時見她出現,這才停住叫喚,圍著她轉了幾圈,大概是想看看江凌剛才到哪兒去了。
  
  「喂,你不是哪個人類穿越成了狗狗吧?」江凌看到小花人性化的動作,不禁跟它開了句玩笑。其實她也知道,喝了神奇的空間水,這狗狗比別的狗狗更通人性一些,也是正常的。
  
  「唉,要是能把那只水獺也收伏了,讓它幫我捕魚,那該多好,那樣就不用去求劉慶春了。」江凌望著平靜的江面,開始異想天開。
  
  「汪,汪汪。」小花不知什麼時候又跑到了遠處,衝著江凌大叫起來。
  
  「天快黑了,回家吧。」江凌叫道,站在那裡不動。
  
  「汪汪汪……」小花見江凌不過去,急得竄將過來,扯著她的衣擺往那邊拉。
  
  「難道那邊還有鱉蛋?」江凌看它那樣,趕緊跟著它跑過去。果然,在沙地裡,又被小花扒拉出幾個鱉蛋。
  
  「好了,不要找了,咱們回家吧。」江凌把蛋撿起來,卻沒有再放進空間。空間不大,她不希望那不大的空間裡以後爬滿了這種爬行動物。再說,到河邊來一趟,總要拿點東西回家交差。
  
  回到家裡,果然被李青荷審問了一番。直到江凌交上戰利品,這才得以解脫。江凌從李青荷房裡退出來時,做了個抹汗的動作。她真不知道,原來李青荷還挺有作唐僧的潛質。雖然這是唐朝,但唐僧這種人物,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
  
  接下來江凌澆菜洗澡、練功睡覺,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江凌從空間裡睜開眼,眼睛裡閃爍著驚喜的光芒。經過這麼些天的努力,她的任督二脈,終於打通了!她的武功,以後將會恢復得很快!這不由江凌不激動。前世習慣武功高強,又有保鏢保護,她基本沒為自己的安全擔心過。來到這裡,忽然之間武力值下降,她常常覺得沒有安全感。那一次阿福搶錢,想起來她就一陣後怕——如果她沒有武功,如果阿福見財起意、謀財害命,她豈不是辜負了這穿越一行?
  
  感受著渾身通暢的氣流,看著蜜蜂在「嗡嗡」飛舞,魚、蝦、蟹在池塘裡吐著泡泡,植物們在蓬勃生長,江凌只覺得一切心滿意足。她站起來,伸了伸腰身,便閃身出了空間。
  
  練功成效顯著,江凌的心情大好。教江濤練拳,又跟他釣了一會兒魚,回來把菜澆了,再作飯吃飯,江凌都哼著歌異常快活。
  
  然而她的好心情只維持到早飯後,就被門口的一陣馬蹄聲給打破了。
  
  騎著高頭大馬來的,自然是那個鳥人。江凌聞聲出去,正好看到那張討厭的臉出現在院門外,後面還跟著那個刀疤男。
  
  秦憶舉著手正要敲敲大開著的院門,就看到江凌從屋子裡出來。他愣了一會兒,本來比較平和的臉猛地沉了下去,緊緊盯著江凌的眼睛閃著怒氣。
  
  江凌被他的變臉弄得莫名其妙,挑了挑眉開口道:「秦公子一大早來,不知有何貴幹?」
  
  「你是江凌?」秦憶瞇著眼,沉聲問道。
  
  「我……」江凌猛然想起,自己昨天見他,可是化了妝的。可這會兒因為還沒到上工時間,她現在正素面朝天地對著秦憶。
  
  她暗自吐了吐舌頭,沒有作聲。
  
  「阿威,把東西卸下,我們走。」秦憶強壓下心裡的怒火,對刀疤男喊了一聲,轉身朝停在門外的馬匹走去。
  
  刀疤男阿威因面相不好,秦夫人覺得帶他來談親事不吉利,昨天並沒讓他跟著。這會兒看到江凌,他傻愣愣地站了片刻,不知為何面對這樣一個姑娘,自家公子忽然間就生了氣。聽到秦憶的叫聲,他急忙應了一聲「是」,從馬上卸下東西,對著江凌笑了一下,便跟著翻身上馬,準備跟著秦憶離去。
  
  「喂,等等。」江凌見他們要走,連忙追上去叫道。
  
  秦憶勒住馬匹,頭也不回地冷冷道:「什麼事?」
  
  「你把東西拿走,我們還能自己養活自己,用不著你們周濟。」江凌叫道。
  
  秦憶回過頭來,臉上的寒意更甚:「東西是我爹讓拿來的。你們不要,自去跟他說,與我無關。」說完,「駕」地一聲,策馬飛快地揚長而去。
  
  江凌站在那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她的臉,今天跟昨天差別不是很大吧?他用得著生這麼大的氣麼?反之,如果差別很大,面對如此美女,他不是該高興自己有個漂亮的未婚妻麼,還生什麼氣?
  
  看來,這個人的肝火有點旺啊!下次見面,得提醒他去看一看醫生。好歹相識一場,曾作過未婚夫妻啊,對吧?
  
 
  
  第四十四章 世間庸常的幸福
  
  「凌兒,怎麼回事?」李青荷從屋裡出來。
  
  古代的馬大多用來打仗。不是權貴人家,一般人只能用騾子或驢作交通工具。所以剛才聽到馬蹄聲,李青荷就知道是秦家的人來了,而且騎馬來的,多是秦憶或是秦將軍。她特意讓江凌出來招呼,便是想讓江凌多跟秦憶接觸接觸。彼此瞭解瞭解,或許江凌那滿腦子都是退親的想法就會改變了。
  
  可沒想到只一會兒的功夫,就聽到馬蹄聲離去。莫不是江凌給秦憶臉色看,或是攔住不讓人進門?不過,沒聽到有爭吵的聲音啊?
  
  「剛才是誰來了?」她見江凌站在門口,面前放著四個大麻袋,問道。
  
  「秦憶。」江凌正打開麻袋看,順口應了一聲。她發現裡面裝著些米面醬醋、魚肉瓜果。江凌點了點頭。今天送的東西,至少有些靠譜,不像昨天,送些什麼貴重藥材、精美瓷器、薄如蟬絲的紗羅……貴重是貴重了,可對現在的江家人來說卻毫無用處,還得找一個屋子來堆放,還得防鼠防霉防盜,整個就是一麻煩。
  
  不過,這些禮物不管實用不實用,江凌都不想要。骨子裡的清高,總讓她覺得這是施捨,更是交易——拿人手軟、吃人嘴短,收了秦家的東西,江家無以為報,只能讓她以身相許……想想這不妙的後果就讓她對這些東西產生反感。
  
  「你為何不讓他進來坐坐?」李青荷看著江凌,臉色有些不好。
  
  「他讓下人扔下東西就走了。」江凌把麻袋用繩子繫好,「娘,這些東西咱們不要吧,一會兒在村裡找兩人跟江濤一起送回去,連昨天的東西一起。」
  
  「凌兒!」李青荷的聲音有些高,「人不能太過自傲。要知道別人送你東西,無論是貴是賤,不過是想表達他的一番關切之心。你如果拒絕,便是把這份關切關在了門外,到頭來傷了別人,也孤立了自己。你想想,換成你是秦家,一番好意被人拒絕,你心裡又是怎樣一番滋味?」
  
  說完,她看著江凌那愈見嬌美的臉,眼裡忽然湧上淚來。
  
  「娘,你怎麼了?」江凌聽到後面發現李青荷聲音不對,連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娘沒能讓你過上好日子,凌兒。」李青荷伸出手來,輕輕撫摸江凌的臉,淚流滿面,哽咽難語,「你本應該錦衣玉食、無憂無慮,你本應該是高高在上、垂憐別人的那一個,如今跟著娘,卻還要讓人來垂憐於你……娘讓你受委曲了。」
  
  「娘,您別這麼說,我覺得這樣的日子我過得很開心。」看著李青荷那傷心的樣子,江凌估計她是想起以前江文繪在世時過的好日子了,趕緊安慰她。安慰完,她也一陣歎息:上輩子,她也永遠是施恩的那一個啊,何曾想自己也有被人可憐的那一天?
  
  「娘,姐姐,你們怎麼了?」木結構建築不隔音,江濤打開著窗在屋裡看書,這會兒聽到外面兩人的說話不對,連忙跑出來相問。
  
  「沒事。」江凌忙掏出手帕,遞給李青荷,「娘想起爹在世的時候了。」又道:「來,幫姐姐把這些東西抬進去。」
  
  「江姑娘,江姑娘……」遠處傳來王大娘的叫聲。
  
  江凌停下手,看了李青荷一眼,見她情緒已恢復正常,這才轉頭來望向王大娘:「大娘,什麼事?」
  
  「趕緊的,酒樓的劉掌櫃跑到我家,讓我捎話給你。說昨天來喝粥的那家人,今兒又來了。他家那小孩子一直在鬧,要喝昨日的肉菜粥,劉掌櫃說忙不過來,叫你趕緊過去。」
  
  「哦,好。我知道了,一會兒就去,謝謝你王大娘。」江凌知道劉掌櫃的意思,想讓她趕緊拿菜去。看來有錢賺,劉掌櫃還是不想把生意往外推吶。
  
  「王大娘,進屋坐會兒?」李青荷微紅著眼睛招呼著。
  
  「不了,我孫子沒人帶,我就不坐了。」王大娘在遠處說完話,就揮揮手轉身回去。
  
  「快點搬東西吧。」江凌本想讓江濤做點事,以免養成好逸惡勞的習慣,此時怕客人久等,也不裝了,一手一個麻袋,將東西往廚房裡搬。
  
  「姐,你太厲害了吧。」江濤跟李青荷兩人抬一個,還覺得有些吃力,看江凌卻一手一個提得輕輕鬆鬆,他心裡極為佩服。
  
  「等你練功有了成效,就能跟姐姐一個樣了。」江凌卻沒空跟他廢話,順嘴答了一句,便急匆匆回房去換衣服。
  
  換了衣服化好妝,江凌看著院子裡的白菜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沒去撥,走之前,順手拿了一個竹籃。
  
  看劉掌櫃這樣,估計這菜拿多少他都能賣多少,所以江凌決定每天只供給他十棵菜,從空間裡拔了十棵菜到竹籃裡,空間裡的地就變得有些空空的了。江凌想著等一會兒抽空去買些菜秧,思忖間便走到了味香居。
  
  「嗚嗚,嗚嗚……我要喝粥,我不要喝這種粥,我要喝昨天那種粥……」站在門外,江凌就能聽到那孩子的哭聲。她趕緊快步進去,「彭」地一聲,跟裡面出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天哪,小江,你終於來了,謝天謝地。我都出來看了你十幾回了。趕緊趕緊,趕緊把菜拿到廚房去。」出來的正是劉掌櫃。他一見江凌,也顧不得江凌撞得他生疼,推著江凌直奔廚房。
  
  把菜交給老張,江凌這才坐下來喘了一口氣。剛才怕那小孩子等,她這一路走得很急。
  
  老張拿過菜,飛快地冼淨切好,放到煮沸的肉粥裡去。他對阿福的事似乎已經想通了,精神恢復得不錯。不過對坐在廚房裡的江凌卻露不出笑臉來,沉著臉默不作聲地做事,一言不發。
  
  很快,粥做好了,老張將兩碗粥往江凌面前一放,便轉過身去做別的事了。
  
  江凌聳聳肩,端起粥直奔大廳,一進到大廳就高聲叫道:「粥來囉,美味的粥來囉。」
  
  這一聲猶如仙音,小孩兒的哭鬧聲嘎然而止,眼淚汪汪地轉過頭向江凌看來。
  
  「小公子,這是您的粥,您請慢用。」江凌看那一家子除了孩子的娘,其餘四人都來了。但要的粥卻只有兩碗,顯然是給老太太和孩子的。她知道這家人對孩子的著緊,第一碗便放到了孩子面前。
  
  「奶奶,您先用。」那孩子雖然哭鬧得挺厲害,此時見兩碗粥都在眼前,小胖臉上掛著淚水吸著鼻子,卻很懂事地先讓奶奶。
  
  「哎哎,奶奶的乖孫孫。」老婦人聽了這句,心裡比吃了蜜還要甜。
  
  看著靜靜喝粥的一家,江凌的臉上浮現出了笑意。在家門口被李青荷影響的一點點傷心,如今變得一消而散。無論貧窮或是富貴,只要能像這家人一般,獲得這世間最庸常的幸福——一家人相親相愛,喜樂安康,她就知足了。如果沒有了這份幸福,無論滔天權勢還是沷天富貴,都是虛話,都是浮雲。
  
  「掌櫃的,樓上也來兩碗那種粥。」樓梯口下來一個大漢,衝著這邊喊道。
  
  江凌一愣——這聲音,怎麼聽起來像刀疤男?秦憶那傢伙,莫不是到二樓來望著春香院靦懷他美麗溫柔的「妹妹」來了?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1:0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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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饒你奸似鬼
  
  「行行,馬上來,馬上來。」劉掌櫃這酒樓很久沒有這種客人大聲嚷嚷點菜的聲音了,歡樂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見江凌愣在那裡沒反應過來,他連忙叫道:「小江,趕緊告訴老張煮粥。」
  
  「是。」江凌回過神來,皺著眉頭往廚房走去。
  
  「兩碗肉菜粥。」走到廚房門口,江凌交待了老張一聲,便袖著手,倚在門邊,腦子裡轉過無數念頭——好不容易逮住秦憶獨自帶著刀疤男,而沒有秦將軍或李青荷等人在場,她要是不做點什麼,好像對不起製造這機會的老天爺啊!說真的,從李青荷這兩天對她的態度看,她一個人老是跟大家唱反調這是絕對不智的失策行為。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她這樣費勁巴拉地退親,到頭來自己累個半死還背上一個惡名,實在是太不划算了。
  
  所以,得把這矛盾轉嫁到秦憶身上才行啊。讓他去主力退婚,而她在後面悠然享受革命勝利果實,豈不是更好?
  
  那麼,如何能達到這目的呢?看得出,現在秦憶對她已極其反感了。是不是再燒一把火,讓他身上那股肝火變得更旺呢?比如說,讓秦憶發現她在酒樓做工,從而認為她是一
  
  個成天廝渾在男人堆中的女人,進一步地更厭惡她?或者來一招更猛的,告訴老張阿福是秦憶主僕抓到牢裡的,讓老張對他發出猛烈攻擊,自己在一旁悠然看戲進而讓他發現?
  
  唉!想想江凌便搖了搖頭。這兩個主意似乎都有點餿啊。第一種做法,犧牲自己的名聲,讓秦憶得以解脫,純粹的損已利人,可謂是愚蠢;第二種方法呢,到最後那廝知道她
  
  是幕後操縱者,要是獸性被激起來,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在她下工回家的路上對她先那啥後那啥,她可就慘了。那傢伙,可是從戰場上回來的啊,滅上個把人,似乎稀鬆平常啊。
  
  要不,和平解決?趁著他現在也挺討厭她,開誠佈公地跟他談談,兩人同心協力把婚事退掉?
  
  「好了。」還沒等江凌想停當,老張把兩碗粥放到她面前。
  
  江凌撓撓頭,端起粥碗去了大廳。
  
  前廳裡那小傢伙吃得正香,還掛著淚的臉上露出很滿足的表情。江凌走到樓梯口,想了想要不要裝肚子痛讓劉掌櫃把粥端了去。可猶豫了一下,她還是端著粥上了樓梯。
  
  不深入虎穴,焉得虎子?先聽聽他們說些什麼再說吧。
  
  剛上到樓梯口,就聽到上面傳出了刀疤男的絮絮叨叨的聲音:「……想公子你英俊瀟灑,年少有為,便是前段時間在京城,都有好多貴夫人向夫人打聽你有沒有訂親,都想跟咱們秦府攀親呢。沒想到現在竟然被江姑娘看不上,公子你也真是夠憋悶的。你……」
  
  「我說阿威,你能不能閉上你那嘴?」秦憶的聲音傳來,「快吃,吃完好回軍營去。」
  
  「去軍營?你不回府裡了?」
  
  秦憶的聲音有些無奈:「省得聽我爹嘮叨。」
  
  「公子,你既然不願意,江姑娘也不願意,幹嘛不跟夫人說呢?讓夫人去勸勸將軍,直接給江家一筆錢,跟他們退親不就是完事了?」
  
  「我說你跟了我那麼久,有點長進好不好?動動你那豬腦子!」秦憶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刀疤男沉默良久,猛地叫起來:「哦,我明白了。公子是因為江姑娘想退親,所以你就不著急。讓她鬧去,鬧到最後,這門親事既退了,秦府又不被人說閒話,說咱們秦府富貴了就嫌貧愛富。」
  
  「總算沒白吃這麼多飯。」秦憶道,「快吃,吃完好走。」
  
  站在樓梯口下的江凌緊緊地咬了咬嘴唇。秦憶你這臭傢伙,打的好算盤。幸虧本姑娘醒悟的早,否則被你賣了還幫他數錢。吃吃,吃死你。
  
  她看著那兩碗粥,很想弄點什麼可疑的液體進去,或回到廚房找一找阿福那天用剩的洩藥,給這兩臭傢伙洩一洩肚子。
  
  「我要那粥還沒來呢。那小孩兒鬧得那麼厲害,估計挺好吃,咱們等著嘗嘗。」刀疤男長得五大三粗的,面相又挺凶,不想卻是個話嘮,「沒想到這酒樓冷冷清清的,倒做的好吃食。這嬌耳味道挺不錯。幸虧公子你英明,堅持到這裡來吃早餐,要不就錯過好東西了。不過公子,你怎麼知道這家酒樓的東西好吃?你來過?」
  
  秦憶歎了一口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味道:「我問你,那位江姑娘,怎麼知道我在這春香院贖吳雄妹妹的事?」
  
  「難道那天她正好在春香院?那不可能啊,一個未出閨的姑娘家,她跑春香院幹嘛?要不,是聽村裡人說的?可村裡誰能認識你啊?就算認識,也不知道你跟江姑娘有婚約啊,昨天你們可以剛剛才打聽到的江家。」阿威一個人在那裡嘟嘟噥噥自言自語。
  
  「從這裡望去,你看到了什麼?」大概面對這麼笨的人,秦憶有些無語,話語裡甚是無奈。
  
  「咚」,一個東西掉到湯裡,「公子你是說,她是在這裡吃東西,然後在這樓上看到的?」
  
  秦憶不置可否:「你要那粥怎麼還不來?趕緊去催催。要去軍營就得早些去,好看看這些地方的軍隊是個什麼德性。」
  
  「我吃完這兩個嬌耳,就去催催。」阿威道。江凌聽到這裡,趕緊從樓梯口輕輕下去。幸好她功力這兩天大進,輕功了得,走路悄沒聲息,否則還探聽不出這麼多情報,不知道樓上那傢伙原來是個腹黑加無品。
  
  劉掌櫃見江凌下來,本以為她已送完粥了,待看她飛快地往廚房跑,手裡竟然還端著兩碗粥,連忙追進後院:「小江,怎麼回事?難道客人嫌這粥不好,不要了?」
  
  江凌見劉掌櫃跟進來,眼睛一轉,拉著他走到廚房邊,故意用老張聽得到的聲音道:「掌櫃的,我剛才正要送粥上去,卻聽到他們在談論阿福的事。原來,那天晚上是他們抓的阿福。」
  
  「啊?不是說,是軍隊的人嗎?」劉掌櫃吃了一驚。
  
  「聽他們說的話,好像他們就是軍隊的人。那年輕的長得俊的,好像還是什麼少將軍,姓秦。」
  
  「秦少將軍?」劉掌櫃皺眉道,「好像聽說過。」
  
  「嗯,劉掌櫃,我看這事你還別跟老張說吧。我怕他一氣之下,弄點洩藥什麼的給兩個客人吃,那就糟糕了。」
  
  「嗯嗯,老張這人知道輕重的,不用擔心,他不會這麼做的。」劉掌櫃很放心地道。說完看了看江凌手裡的粥,「這粥是怎麼回事?怎麼不送上去?」
  
  「我剛才聽到他們說起阿福的事,所以在樓梯口站了一會兒,這粥涼了,我端回來給老張熱一熱。」江凌說完,不等劉掌櫃說話,便快快地轉過身去,進了廚房。剛到廚房,
  
  就看到老張正張著嘴站在廚房門口,似乎在聽他們談話。
  
  江凌裝著什麼都不知道樣子,把粥遞給老張:「張師傅,這粥涼了,麻煩你熱一熱。」
  
  「哦哦。」老張被江凌撞破行藏,一嚇之下忘了對江凌擺臉色,接過她手裡的粥,還衝著她笑了一下,這才轉到灶上熱粥。
  
  「一會兒好了你叫我,我去趟茅廁。」江凌為了給老張創造作案機會,準備去一趟茅廁。
  
  「好,去吧。」老張明顯有些魂不守舍,手裡的動作頗不利索,說完又衝江凌笑了一下。可這笑容看在江凌眼裡,怎麼看都有些滲得慌。
  
  江凌一邊往茅廁走去,一面在心裡念叨:秦憶啊秦憶,你有沒有福氣吃到洩藥或不明液體,就看你的造化了。老張良心要是大大的好,你就逃脫這厄運;要是老張稍稍不忿,哼哼,你就完蛋了。老天爺啊老天爺,這事不是我幹的啊!我只不過是對劉掌櫃說了點實話而已,您要發怒找別人吧,可別找我呀!
  
   

  第四十六章 味精的橫空出世
  
  這粥江凌是絕對不會端到樓上去的。她估計劉掌櫃被阿威一催,準得親自來端。所以她走到廚房後面菜園邊,找了個酒樓看不見的死角站著,一面欣賞老張種的菜,一面靜靜等待事態的發展。
  
  果然,江凌剛剛在那裡站定,就聽到劉掌櫃從大廳裡跑出來:「老張,那粥熱好了沒有?客人可都等急了。」
  
  「好了。」廚房裡傳來老張的聲音。
  
  「小江呢?」劉掌櫃進了廚房後問。
  
  「上茅廁。」
  
  「哦,那我端過去吧。」話聲剛落,劉掌櫃便自己端著粥從廚房裡出來了,大踏步地直奔大廳。
  
  江凌在那裡呆了一會兒,這才走回廚房,對老張明知故問:「那粥剛才是不是劉掌櫃端進去了?」
  
  「嗯。」老張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很快地把目光移開。
  
  江凌不再說話,在廚房裡拿了個竹籃,往大廳走去。她估計秦憶主僕二人喝粥還要一點時間,而劉掌櫃應該從樓上下來了,便準備打個時間差,離開這個作案現場,到菜市去買些菜秧。
  
  走進大廳,江凌看孩子那家人已經不在廳裡了,估計是回去了。而劉掌櫃則端著托盤站在樓下,正跟兩個陌生少年說話。
  
  一見江凌進來,劉掌櫃便向她招招手:「小江,來,你們認識認識。這是阿根,這是小五,他們一個村的,到咱們這兒來做小二。」說完又向那兩個介紹了江凌。
  
  江凌對他們點頭笑了笑,轉頭對劉掌櫃道:「掌櫃的,正好,我那菜沒多少了,想去買些菜秧。現在阿根他們來了,我想去市場一趟。」
  
  「行行,你去吧。」劉掌櫃現在可就指著這些菜重創輝煌呢,不要說阿根他們來了,就是沒來,他也不會不讓江凌走。
  
  江凌此時也不敢再說廢話,抬腳就出了大門。然而剛出大門,劉掌櫃便在後面追了上來,叫道:「等一等,小江。」
  
  「掌櫃的,什麼事?」江凌看了樓上一眼,微微皺了皺眉。
  
  「唉,小江,你等會兒去買菜秧,能不能多買些品種?你現在拿來的這些白崧,只能煮粥。而其他的菜,就算是你菜譜上那些新菜式,在這粥的面前都變得淡然無味。我怕大家來吃東西,就只要那粥,別的都不要。要是每天只賣五十碗,他們還不得把我這酒樓拆了?你要是能種些豆角、茄子、絲瓜、葫蘆瓜什麼的,這些菜與肉配在一起煮,豈不是又多出一些菜供客人選擇?那些菜的價錢,我多出十文一斤,你看如何?」
  
  江凌看了劉掌櫃一眼,心裡歎息一聲:看來,人心不足蛇含象啊。有了美味的青菜,劉掌櫃又開始想別的了。不過,他這麼做,倒也能理解,有錢不賺是笨蛋,任誰都想多賺錢吧。
  
  不過其他品種的菜拿不拿出來,江凌卻還沒想好。她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道:「不瞞劉掌櫃,我家祖傳那些種菜的方法,我花了兩年的功夫,才學會了如何種白菘。至於其他的菜,我還正在學。至於什麼時候能種出這種味道的瓜豆來,我可不敢保證。」
  
  「哦,這樣啊!」劉掌櫃恍然,安慰道:「那沒關係,你好好地學,等你種出來了,可要第一個賣給劉叔啊!」
  
  「嗯嗯。」江凌用力點頭,「會的,一定會的。」說完向劉掌櫃揮揮手,腳下飛快地往街上走去,「掌櫃的,我走了。買了菜秧,我就回家種菜了。」
  
  「好好,去吧。」劉掌櫃笑瞇瞇地應道。對於江凌的拒絕,他倒不疑有它——如果江凌能種出其他東西來,不拿出來賣還能留著自己吃啊?
  
  走到大街上,混入人群裡,江凌終於鬆了一口氣。看來,人果然不能做虧心事啊!剛才站在門口,怕秦憶主僕出來遇上,她一直擔心吊膽的。這滋味,還真不好受!
  
  今天街上的人特別多。來了這裡這麼些天,江凌終於搞明白了:原來這青山鎮,是十天一圩,一到圩日,四面八方的人都會來趕集,賣的東西比平常多,也比較齊全。那天李青荷買的菜秧,就是在圩日的集市上買的。
  
  而這天,剛好是集日。這時正值巳時,路遠的人也趕來了,路上人來人往的比平常都熱鬧。進到市場,更是人頭攢頭。大家都把東西擺在地上,自動的排成兩排,留出中間一條路來給買東西的人走。買賣雙方彼此討價還價著,人一多就感覺鬧哄哄的,不大聲說話根本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麼。
  
  江凌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市集,覺得甚是新鮮。反正不趕時間,她便一路悠閒地逛過去,看看都有些什麼東西賣。地攤上的東西倒挺多,有婦人家做的針線活,有自家做的吃食,有獵人打回來的獵物,有竹筐簸箕、鋤頭鐮刀,還有雞鴨狗豬……除此之外,有一個地方還專賣植物:各種菜秧,還有果樹苗等。看到果樹苗,江凌的眼睛一亮——空間裡種的菜都那麼好吃,那麼,種出來的果子豈不是人間美味?要是種一棵桃樹,結出來的桃子估計跟王母娘娘的蟠桃也差不了多少。
  
  可仔細想想她又搖了搖頭。她的空間太小了,種些菜還好,要是種果樹的話,只能種上兩三棵。而且雖然它能縮短果樹的生長時間,但一般的果樹總要一兩年才掛果吧?空間裡要想出產水果,最快也得三、五個月。這三、五個月,她種菜能創造也多少經濟效益了?再說,這果種出來後,賣給誰?獻給皇帝還是賣給高官?那不是招禍嗎?
  
  打消了這個念頭,江凌又走到別的地方看。看到漁網時,她歪起腦袋想了想。撒網打魚是不可能的,她既沒有船,也沒有技術,還不如釣魚呢。可如果用漁網把院子前的湖水攔截起來,做成一個養魚場,行不行呢?有了養魚場,以後她的水產品就有出處了。否則平白無故地拿出魚蝦來,那就太靈異了。
  
  考慮了一會兒,江凌歎了一口氣。其實她目前最大的倚仗就是空間水,如果在院子裡挖一個池塘,再放空間水進去,養出來的魚味道應該不會差到哪兒去,就像她院子裡的菜與空間裡的菜一樣,雖然有差別,但差別不是很大。可如果用漁網圍湖水養魚,她的空間水就派不上用場了,放多少就能被稀釋多少啊,能有啥作用?
  
  考慮無果,江凌在市場轉了一大圈,最後只買了一些菜秧和一包魚鉤。前幾天她就想,到了集市的時候買些豬肉給江濤解饞,不過計劃沒有變化快,早上秦憶拿來的東西裡似乎就有肉,她也就沒必要買了。
  
  想到豬肉,江凌忽然想起家裡除了油和鹽,什麼調味料都沒有。做肉要是沒有胡椒粉、醬油什麼的,不好吃啊。看來,還得買些調味料回去。
  
  打聽了一下,江凌到了一個攤前。看著一個個陶罐裡裝著的粉狀東西,江凌忽然有些發愣。
  
  她想起來了,她終於想起來了。昨晚跟劉慶春說話的時候,想到提味兩字時,她就覺得有什麼念頭在腦子裡一閃而過,後來給劉慶春說話給岔開,後來就再沒想起。現在看到這些調味料她才記起來,現代的味精、雞精,不是提鮮的嗎?如果她將空間裡的魚、蝦、蟹,甚至青菜,都給烘乾、烤乾,研成粉末,這樣不是就可以當成味精出售了嗎?這樣做,她的空間菜就可以完全不以原形出現在他人面前了。那些粉末便是有人問起,也可以說是祖傳秘方——反正古代沒有化學儀器,只要她的原料研得細,別人也看不出是什麼東西做成的。
  
  可是,去哪兒弄那麼多魚蝦?怎麼做才不被李青荷懷疑呢?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1:0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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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收伏水獺
  
  對於這些問題,江凌覺得除非家裡有魚塘,否則沒有任何辦法。可她現在的錢已不到兩貫了,請人挖魚塘也不知夠不夠?再說,到時烤魚要不要請人手?用什麼方法把干魚乾蝦碾碎?
  
  想了一會兒,江凌只覺頭疼。她索性不去想它,買了一把鋤頭,扛在肩上出了市場,往村裡走去。
  
  回到家,江凌把菜種了一些在空間裡,剩下的全種在了院子的菜地上。這些菜秧,全是白菜,即是唐朝人所說的白菘。原來她就隱隱覺得把各種菜都賣給劉掌櫃不明智,現在有了新的想法,她更慶幸當初只買了白菜秧。白菜她還是會賣給劉掌櫃的,畢竟劉掌櫃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幫了她。但其他的東西,她便決定不再以原形拿出來。
  
  種好菜,她看了看院子前面的湖面,拿起鋤頭在離湖不遠的地方挖了起來。她想挖一個池塘,試試看能不能在裡面養魚。之所以選在離湖近的地方,是希望挖一挖地下就能滲出水來。否則只是個土坑的話,等她把空間水倒進去的時候,由於土坑沒有抹水泥之類的防水的東西,空間水不一會兒就得滲到地下去。
  
  「凌兒,你幹什麼?」李青荷聽到聲音,從屋裡出來。
  
  「我挖個魚塘。」江凌頭也不回地應了一句。
  
  李青荷看著她,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一臉的痛心疾首,一臉的無可奈何。
  
  江凌知道她又在感慨自己不像一個大家閨秀,而像一個莊稼漢了,也懶得理她,隨她一個人在那裡感懷傷時。
  
  不過,莊稼漢還真不是那麼好當的。不一會兒,江凌就覺得自己的手掌火辣辣的疼,腰也跟斷了似的半天直不起來。她看著自己挖的一個小淺坑,再看看手時的血泡,苦笑了一下,將鋤頭往牆角一扔:「不行了,休息一會兒。」
  
  「來,娘看看。」李青荷發現她手上的血泡,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仔細看了看手掌,心疼得掉下淚來,「你等會兒,我去房裡拿根針給你把血挑出來。」
  
  一會兒她回轉過來,手裡還拿著兩張小凳子。讓江凌坐下,她拿著針輕輕地把血泡挑了,開口道:「凌兒,現在咱們也不是很困難了……」
  
  「行了,我去釣魚去了。下午我再去酒樓看一看。」江凌打斷她的話,抽回手站起來,跑到廚房邊拿了一根魚竿,連蚯蚓都沒挖就跑出了院子。李青荷的唐僧魔音,她實在是怕了。
  
  此時正是正午,沒有太陽,天陰沉沉的似乎有些下雨的跡象。小花歡快地跟在江凌身邊,來回地跑著。江凌走到她慣常釣魚的地方,坐下來從懷裡摸出在集市上買的釣鉤,取了一隻繫在繩上。
  
  餌呢?
  
  江凌靈機一動,從空間裡調出一隻小蝦,把它鉤在魚鉤上,扔進了水裡。只一會兒功夫,她自製的魚標就沉了下去,江凌連忙將釣竿扯上水面。只見一條三、四斤重的魚被魚鉤鉤住了,正在來回掙扎。
  
  江凌正要想辦法拖疲它,卻不想忽然感覺魚竿一彎,一股很大的力量直把她往河裡拽。
  
  「不好。」江凌知道出問題了,連忙把手裡的釣竿放開,以免被拖到水裡去。看著釣竿被什麼東西往湖水裡拖,她心裡直納悶:莫非來了一條大魚,把剛才那條魚給吃了?
  
  「汪,汪汪……」小花衝著那翻騰的水面叫了起來。
  
  不一會兒,「吱」地一聲叫喚,一隻水獺從水裡翻騰了出來,那根魚竿浮在水面上跟著它一起來回地動,顯然剛才吃釣的就是它。
  
  「原來是水獺。」江凌愣了愣,隨後哼一聲:「活該,誰叫你搶我的魚吃。」
  
  「吱吱……」水獺叫了起來。
  
  江凌想試試釣大魚,所以在集市上買了幾隻大魚鉤。今天繫在繩上的,就是一隻特大號的。這水獺貪吃,連魚帶蝦一起吃進了肚子裡,也不知那魚鉤鉤住了它的哪裡,直痛得它在水面上一個勁兒地翻騰。
  
  折騰了一會兒,大概這水獺痛得狠了,也沒想起岸上還有一個人類,翻來翻去地竟然翻到岸邊來,跟江凌距離很近。江凌看它痛的那樣,心裡起了憐憫之心,想起空間水似乎能治傷,意念一動便把它收進了空間裡。
  
  那水獺倏然來到了一個陌生的陸地上,一時竟忘了嘴裡的疼痛,傻愣愣地在那裡東張西望。
  
  江凌原來曾試過,她人在空間裡,照樣能把空間裡的東西調出空間外,所以也不怕這水獺傷害她。而且她發現上次收進空間裡的蜜蜂,這一兩天竟然能聽得懂她的話。所以她很希望這只水獺也能通人性,好成為她捉魚的好幫手。
  
  江凌看看四周沒人,也閃身進了空間。
  
  那只水獺猛然看到一個人站在它對面,警覺地豎起了耳朵,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江凌。似乎只要江凌有什麼異動,它便馬上進攻或者逃跑。
  
  江凌知道此時不能操之過急,靜靜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意念裡盡量釋放出她的善意。她是這空間的主人,她感覺她的善意一定能通過什麼途徑傳達給水獺。
  
  果然,原來有些不安的水獺慢慢地鬆懈下來,身子緩緩地趴回地上,還可憐巴巴地衝著江凌「吱吱」地叫了兩聲,似乎想讓她幫助它。
  
  江凌慢慢走過去,先伸出手摸了摸它的頭,感覺到水獺此時對她已經完全信賴了,這才輕聲道:「把嘴打開。」
  
  然而水獺卻沒有動靜,仍懶洋洋地伏在地上,只用圓溜溜的眼睛期望地看著她。
  
  看來這水獺呆在空間裡的時間還太短了,所以沒法聽懂她的話。江凌只得伸出手,把水獺的嘴掰開來。
  
  這回水獺倒是極為配合在打開了嘴,讓江凌檢查它的傷勢。
  
  原來那魚鉤竟然鉤破了它的舌頭,深深地扎進了舌頭裡。如果江凌不幫它處理的話,這只水獺估計也活不成了,根本吃不了東西,最後只能活活餓死。
  
  雖然知道它聽不懂自己的話,江凌還是先囑咐一聲:「別動啊,我給你把魚鉤取出來。」
  
  要知道這水獺的牙齒極為鋒利,她如果冒冒然伸手進去,它要是一吃痛,江凌的手腕非得被它咬傷不可。
  
  但到了這個時候,這只水獺不得不救了,江凌也沒猶豫,輕輕拍了拍它的腦袋,便伸手到了它的嘴裡,小心地去取那只魚鉤。那魚鉤扎得很深,水獺明顯吃疼,眼睛裡慢慢溢出淚來,卻仍大大地張著嘴巴讓江凌幫它取。
  
  終於取出來了。江凌縮回手來,輕呼一口氣,一屁股坐到地上,抹了抹額上的汗。
  
  「以後別貪吃了,聽到沒有?」看到那水獺親暱地蹭了蹭她的腳,江凌伸出手去拍了拍它的腦袋。
  


  第四十八章 烤魚小試
  
  「轟」的一聲響,空間外面打了一個雷,眼看就要下雨了。小花則在空間外面一個勁兒地「汪汪」亂叫。
  
  再不回家李青荷該惦記了。江凌站了起來,猶豫著看了看水獺,最後還是拍了拍它道:「你不能到池塘裡去啊,要是跑到池塘去,我就把你扔到外面。」說完,也不管水獺聽不聽得懂,閃身出了空間,急急地往家裡跑。一面跑還一面不忘內視空間,看到水獺果然乖乖地趴在那裡不動,江凌這才放心下來。她那池塘裡的水,可是家裡的飲用水,要是給水獺洗了個澡,那可就慘了。
  
  跑到院門處,看見院門大開,江凌便直驅而入。卻聽到「啊呀」一聲,迎面看到一個人影。江凌反應快,腳下迅速往旁邊一點,將身子生生擰了個方向,這才避免了一次撞車事件。
  
  「這孩子,嚇死我了。」李青荷被她嚇得不輕,捂著胸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江凌看到她手裡拿著一把雨傘,顯然是要去找自己,心裡一暖,扶著她的胳膊道:「娘,您這是要去接我呢?」
  
  「不接你接誰?你這孩子,現在比小濤還要皮,下雨了都不知道回家。」李青荷責怪了一聲。
  
  「嘩。」這春天的雨雖然沒有夏天的那麼急,卻也是說下就下。幾滴雨水打在她們頭下,繼而漸漸厚實起來。
  
  「趕緊進屋。」李青荷見江凌還想去看看她挖的那個小池塘,強行把她往屋裡拽。
  
  江凌站在屋簷下,看著雨簾瞬間便把近處的樹、遠處的湖密密匝匝地籠罩起來,讓一切變得迷濛;近前她新挖的土坑被雨一澆,頓時變成了一個爛泥塘;挖出來的泥被雨水一沖,恣意橫流,弄得院子裡一會兒功夫就淌滿了泥漿水。江凌吐了吐舌頭,歉意地看了李青荷一眼。
  
  「凌兒,這屋子不會漏雨吧?」李青荷此時卻沒心思責怪江凌,聽著雨點「嘩嘩嘩」地打在瓦片上,她滿心憂慮的往屋裡走去。
  
  「啊,趕緊看看。」江凌這才想起當初換屋的時候,她就擔心過這屋頂上的瓦片太舊,下雨天容易漏雨。可搬了家後一直沒下雨,她便把這事給忘了。
  
  四間房一直排開,江凌和李青荷的房緊挨著,李青荷的房與江濤的房之間隔了一個廳堂。李青荷最先去的是江凌的房間,江凌見狀心裡一暖,衝著江濤房裡叫了一聲:「小濤,你看看你屋裡有沒有漏雨。」便往李青荷的屋裡跑去。
  
  江凌可沒有住瓦房的經驗,瓦房容易漏雨也是大學時聽同宿舍的同學提起過。所以這會兒進到屋子裡,她很茫然地往屋頂上望去,又凝神想聽聽有沒有水滴的聲音。然而外面的雨聲那麼響,屋裡便是有雨滴聲也被掩住了,聽不見。
  
  「咦。」她忽然感覺自己的頭髮被雨淋濕了,仰頭一看,才發現在她的頭頂處,有一滴滴晶亮的水珠從屋頂上滴下來。
  
  「怎麼樣?有沒有地方漏雨?」李青荷急匆匆跑進來。
  
  「有,這兒。」江凌指給她看。
  
  「到廚房裡拿盆子和桶來接著。」李青荷處理這個問題明顯要比江凌有經驗。
  
  「哦。」江凌應了一聲,趕緊出去。路過江濤的房,又問他:「小濤,你屋裡有沒有漏雨。」
  
  「有,有兩個地方。」江濤從屋裡出來了,手裡還拿著筆。
  
  江凌跑進廚房,拿了兩個水桶和一個洗菜的木盆,跑回來遞了桶給江濤,自己拎著木盆進了李青荷的房間。
  
  「除了這裡還有一處呢,你的房間也有一處。」李青荷接過盆子,放到另一處雨漏得比較大的地方。
  
  「呃。」江凌看了看,趕緊又到廚房,把原來王家留下的醃鹹菜的罈子搬了過來接雨水。
  
  望著四處漏雨的屋子,江凌不禁歎了口氣。要花錢的地方實在太多了。她知道李青荷一直在為江濤上學的事發愁。進鄉學或到私塾去,都要一筆不菲的開支,哪怕現在那兩貫錢一文不動,也供不起啊。
  
  而她如果想把起名為「味精」的魚蝦粉製出來,請人挖池塘,買烤魚的鐵架,買碾粉的用具,把味精製作出來後還得開拓市場……身上的這些錢,不知夠不夠?
  
  望了望裝禮物的那間屋子,江凌搖了搖頭。她實在不喜歡平白無故受人家這種恩惠。這種人情,最是難還。那些東西,還是不賣為好。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看看這雨沒有停的意思,而且酒樓那裡也沒必要去了,江凌閒著沒事,便想去試一試烤魚,看看怎麼樣做才能更省力又省錢地把魚粉製作出來。
  
  不過她終究不放心那只水獺,擔心它離水太久了,趁她不注意就溜到水裡去。所以勸了李青荷回房做繡活之後,她便走到屋簷的盡頭,將水獺調出來,示意它趕緊回湖裡去。卻不想那傢伙似乎不想回去,在她腳下「吱吱」叫著。
  
  見這只水獺如此依賴她,江凌決定試一試讓它去捉魚,盯著它的眼睛發佈了一道命令:「去給我捉一條魚上來。」
  
  「吱吱……」水獺卻根本不理她,繼續伏在她腳下叫喚。
  
  江凌見它不聽使喚,又怕李青荷聽見,趕緊用一根竹竿將它趕進了湖裡。
  
  趕回水獺江凌便到了廚房,從空間裡調出一條小小的魚來。江大小姐前世今生都只管吃魚,從沒殺過魚。好在她以前見過人處理魚,手法是知道的,只是心理這一關過不去,直念了半天往生咒,這才下手剖魚,魚一掙扎還差點把手給割了。好不容易把內臟清理了,又刮了鱗去了腮,這才把魚剖成兩半,用竹籤串了。再把火升起來,放到火上去烤。
  
  可這回,江凌終於知道什麼叫想的容易做的難。她的手都舉酸了,那魚也僅僅顏色變白而已,離她想像的金黃差的天遠。而且因烤魚的是木柴燒的明火,靠近了容易焦,離遠了烤不到。烤了半天她舉到面前一看,好嘛,凸起來的部分就已經有焦的跡象了,可凹進去的地方竟然還有紅紅的血。
  
  「嗚,不烤了。」江凌把魚放碗裡一扔,抱著自己發酸的胳膊蹙眉。
  
  「去王大娘家看看。」她站起來,往門外走去。王大娘生活經驗豐富,或許能知道如何更好的製作魚粉。反正以後出售味精的事他們都會知道,現在問一問也無妨。
  
  雨已變小了一些,江凌跟李青荷說了一聲,在布鞋外面套了一雙木屐,便撐了油紙傘,走在煙雨迷濛的鄉村小路上。經雨洗後,樹更青了,草更綠了,一路的野花招展,空氣裡迷漫著清新的氣息。然而江凌此時卻沒有絲毫的詩情畫意,腦子裡全是如何賺錢。
  
  「王大娘,在家嗎?」到了王大娘門前,江凌叩響了門扉。
  
  「汪汪。」一道黑影直撲過來。不過江凌早已有了防備,往旁邊一閃,老黑就撲了個空。
  
  「嗚嗚……」老黑對江凌冷落自己的一腔熱情很有意見,低聲嗚咽了幾聲,這才讓開道。
  
  「江姑娘?快請進。怎麼今兒想起來串門了?」王大娘見是江凌,很是意外。她知道江凌在酒樓做事,此時上門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江凌寒暄了幾句,便直接把問題拿出來向王大娘請教。
  
  「把魚烤乾碾碎?」王大娘皺起了眉頭。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1:02 AM

  第四十九章 妖孽男子
  
  「不用烤得好吃,只管烤乾能碾成粉,沒有腥味就好。」江凌趕緊補充道。
  
  王大娘笑道:「弄就要弄得好吃。我倒知道個方法。」
  
  江凌眼睛一亮:「請說。」
  
  「你殺好魚用鹽抹上,過兩個時辰再把它們洗淨,這樣可以去腥,也有鹽味。然後用蔥姜酒把米糠拌了,鋪在鍋底,再把魚放在上面,魚的面上再蓋一層稻草。等魚燒到眼睛翻出來,就熟了。這時有個鐵桶最好,用個盆子放上燒燃的碳和米糠,把火盆放到鐵桶底部,上面放上鐵絲架,鋪上稻草,再放魚,用東西把鐵桶蓋了,讓它慢慢烤。不過這時你要時不時地在碳上加些米糠,保持火力。這樣烤出來的魚乾,不但不腥,還有稻草的香味,最是美味。」
  
  江凌把這方法牢牢記了,又問:「那如何把魚碾成粉呢?」
  
  「你用刀背將魚輕輕敲碎,再拿去舂。不過村裡的臼是舂米的,你那魚可不能拿去舂,否則把臼弄了腥味,村裡人可不饒你。你到石匠那裡買個石臼吧,放你空屋裡,自己用也方便。魚乾舂碎了,再用篩子篩一遍,粗的再接著舂,這樣就可以得到細細的粉了。」
  
  「謝謝了大娘,等我把我們家祖傳的味精做出來,就送給你嘗嘗。」江凌站起來告辭。
  
  「好勒,那我等著。」王大娘笑道。
  
  走到門口江凌又站住了:「大娘,您家裡有米糠吧?能不能賣給我?」
  
  「那沒問題。你要的時候儘管來拿,我除了留些喂雞,多餘的也沒啥用。」王大娘家裡人口多,糧食又是自己種的,平時碾米便有不少米糠。此時正是貞觀之治,只要那人不是懶得要命,吃飯是沒有問題的,用不著吃糠咽菜。
  
  從王大娘家出來,江凌心裡無限感慨。在這時代,弄個魚粉都要費這麼多手腳!在現代,哪兒得著這麼麻煩,烤魚有電烤箱,打粉有粉碎機,只要插上電一按開頭,一切OK。
  
  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啊!穿越了千年的江凌,對於這句話終於有了深切的理解。
  
  江凌做事從不瞻前顧後、畏手畏腳。既打定了主意,趁著此時雨停了,她便上了街,直奔王大娘介紹的石匠家裡,訂了一個小型的石臼;又去鐵匠鋪訂了兩個沒底的大直桶和配套的鐵盆、鐵架。這些東西置辦下來,江凌身上只剩了一貫錢。
  
  路過味香居時,江凌看到所制的菜牌已經掛出來了。此時已經差不多到了晚飯時分,透過大開的門,可以看到大廳裡坐著一些人,分坐了幾桌正在叫嚷著點菜,跟往時冷冷清清的情形大不相同。
  
  江凌並未進去。酒樓裡是包吃晚飯的,她要是這個時候進去,劉掌櫃等人非得誤會她是專門去混晚飯的不可。
  
  回到家裡,李青荷已在做飯了。江凌扔在碗裡的那條魚,被她拿來煮了個魚湯,喝起來味道仍是十分鮮美。
  
  吃過晚飯江凌便帶著江濤去釣魚,準備為第一批味精儲備原料。到了湖邊坐了不一會兒功夫,水裡就冒出個黑灰色的頭來,嘴裡還叨著一條魚。
  
  「啊,那是什麼?」江濤被嚇了一跳。
  
  「水獺。」江凌笑道。看那只水獺游上了岸,小屁股一搖一擺地走到她面前,把魚放在地上,仰起頭「吱吱」地叫了幾聲,那模樣,跟小花討好她的樣子一模一樣,江凌大笑起來,伸出手去拍了拍水獺的頭,以示嘉獎。
  
  小花看了可不願意,在一旁衝著這個來爭寵的傢伙「汪汪汪」地叫得極為兇惡,被江凌喝斥一聲,這才老實下來。
  
  水獺得意地衝著小花「吱吱」叫了兩聲,又轉身潛回了水裡。
  
  「姐,這……這到底怎麼回事?」江濤被這一幕驚呆了。
  
  眼看水獺將要成為自己捕魚的得力助手,江凌的願望終於達成,心裡十分高興,興高采烈地把自己救水獺那一節講了一遍,當然,空間那一小段除外。
  
  那只水獺雖然仍聽不懂江凌的話,但動物的本能讓它十分願意討好江凌。見自己的行為得到了江凌的肯定,捉魚越發積極起來。江凌也怕自己的釣鉤誤傷水獺,便收起釣竿,跟江濤只管在岸上不勞而獲。水獺捕魚那絕對是一把好手,半個時辰的功夫,它便幫江凌捉上來十幾條魚。不過這傢伙不知輕重,有時直接把魚咬死這才叨上來,讓江凌看了十分心疼,最後以兇惡的表情和語氣讓它知道,她不喜歡它捉的魚了,這湖裡剩下的魚才逃過一劫。
  
  「小濤,你回家拿個木桶來裝魚。」江凌吩咐道。
  
  「是。」江濤受命,二話不說往家裡跑去。
  
  江凌見江濤已看不到這裡了,趕緊把那些還沒死的魚扔進空間裡。空間水有愈和作用,希望這些魚還能養活。
  
  等江濤提著桶跑回來,發現地上只剩了五條死魚。
  
  還沒等他發問,江凌便自動解釋道:「魚太多了,吃不完,容易臭。所以我把那些還活著的扔回湖裡了。這些也要烤乾才能留。」
  
  「哦。」江濤點點頭,倒也不是很在意。
  
  這段時間家裡吃的特別好吃的魚和菜,江凌解釋說魚是一種特別的魚類,菜則是在街上一個老婆婆那裡買來的。也幸虧李青荷和江濤都是那種不細究的人,這事還就這麼被她胡弄了過去。
  
  第二天江凌怕劉掌櫃又急得跳腳,早早做了飯吃,便提著菜去了酒樓。酒樓果然開了門,兩個新來的小二正在打掃衛生,見她進來,很恭敬地叫了她一聲「江哥」。
  
  「小江你來了?」劉掌櫃聽到聲音,急急地從廚房裡跑出來。看到她竹籃裡的菜,眼睛一亮,伸手便接過籃子,道:「老張正等著它呢。」
  
  話聲剛落,大門外就響起了車馬聲,不一會兒,小孩那一家人便進來了。這回不但一家人都來了,還有四五個陌生的面孔。
  
  劉掌櫃大喜,把菜籃往江凌手上一放,道:「趕緊拿去給老張。」便親自上前去迎接客人。
  
  江凌聳聳肩,拿著竹籃進了廚房。
  
  待她再進到大廳時,卻看見廳裡竟然又多了四五個人。因劉掌櫃接受了她的建議,有客人來了先安排他們坐在樓下大廳,這樣顯得人氣旺,能吸引外面的人進來。故而這些人一來,樓下大廳頓時顯得熱鬧起來。
  
  這些人全都是來吃粥的,阿根趕緊跑回後廚告訴老張。江凌正忙著給他們上茶,門外卻進來了三個人,大家一瞥之下,喧鬧的大廳忽然靜了下來,只餘了那小孩兒清脆的說話聲。
  
  什麼人啊這麼震撼?江凌疑惑地回過頭去,卻看到一個穿著月白錦袍的年輕男子,此人鼻若懸樑,膚如凝脂,薄薄的嘴唇緊緊抿著,一雙星眸如黑晶石一般深邃而明亮,相貌俊美得如同妖孽。他似乎習慣了自己給人帶來的震撼,掃視了一眼寂靜的大廳,便逕自往樓上走去。而他身後跟著的一個書僮打扮的少年,轉過頭來對著劉掌櫃吩咐道:「三碗仙味粥。」——仙味粥,是劉掌櫃給那粥打出的名號。
  
 
  
    第五十章 秦夫人又來了

    「聽到沒有,三碗仙味粥。」那書僮看到劉掌櫃置若罔聞,皺起眉頭提高了聲音。

    「啊?」劉掌櫃這才從呆滯中清醒過來,趕緊躬身陪笑道:「是是是,三碗仙味粥,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江凌看得好笑。她上輩子妖孽程度跟這人有得一比,所以看到這人,並不覺如何震撼。無非就是一身皮囊,五官比例好一點兒罷了,實在沒什麼了不起。用得著這般大驚小怪麼?

    看到劉掌櫃一溜煙往廚房跑,胖胖的身子比任何時候都靈活,江凌搖了搖頭。

    她替樓下的人剛倒上茶,劉掌櫃就端著三碗粥回來了,滿臉興奮地上了樓。江凌看了愕然:樓下的人先來,這粥應該先給那孩子好吧?那位妖孽就算長得好看些又如何?劉掌櫃這麼老了,怎麼色心還這麼重?

    其實她倒是冤枉了劉掌櫃。劉掌櫃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那男子長得好,如仙人一般的人物總是多得別人優待的。而更重要的原因,則是那位公子衣著講究,身上的袍子,那面料繡工可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這人呀,非富即貴像這樣的人,能屈駕味香樓,那是味香味的榮幸。如果把他伺候好,讓他吃得滿意了,這酒樓的名聲不響都難。而且這種人吃得滿意就會出手打賞,那賞錢可比樓下眾人所付的粥錢還要多呢。你說說,劉掌櫃能不激動興奮麼?

    好在阿根和小五緊跟著也端了粥進來,沒引起樓下的眾怒。江凌幫著把粥一一分給眾人,忙了好一陣這才喘了一口氣。

    「小江。」劉掌櫃從樓上下來,第一件事就是把江凌扯到後院,小聲地問:「這粥一會兒就能賣完啊,可兩文錢賺不了幾個錢。要不,咱們把粥價提高,你看行不?」

    「這是您的店,您想怎麼樣都行,不必問我的。」江凌一聽他這話,便在心裡歎了一口氣。道理她已跟他說過了,他要是貪圖眼前這點小利,她也沒辦法。看劉掌櫃這樣子,也不是做大事的,雙方的合作估計也長不了。看來,她的味道得盡早弄出來才好。酒樓的事,也沒精力去管了。

    果真,江凌這氣剛歎完,劉掌櫃便期期艾艾地道:「那個……小江啊,你既然其他的菜還種不出來,那這白菘你能不能多種點啊?這一點點量,實在不夠賣啊」

    江凌望了望天,重重地呼了一口氣,這才耐心地道:「劉掌櫃,這菜很難種的,出產很少,而且成本很高,否則也不會現在才面世,而且量還這麼少。你的要求,我實在無法滿足。」

    「那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出一些錢,就當合股,你種菜,我包銷;人手不夠,我也幫找些人給你使喚,工錢全由我來付。你看如何?」

    江凌終於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剛剛才講人家劉掌櫃眼界不高,貪圖小利。現在才明白,原來人家是大智若愚,大套子在後面呢。如果自己真是一個十四歲的半大孩子,非得被他套進去不可。她要真是靠技術種菜,劉掌櫃這觸角一伸過來,她的技術不但有被人偷學的危險,往後這菜種多種少,價錢賣高賣低,可就不由她說了算了。在劉掌櫃的人沒把種菜技術學會前,她就整一個劉家的高級技術人員啊

    想到這裡,江凌笑了一下,笑容淡淡的:「實話跟您說吧,前面天剛回城的那位秦將軍,跟我家有很深的淵源,他們一家前日還去了我家裡,您打聽打聽就會知道。所以過段時間家裡人對我可能會有別的安排,這菜怕是種不成了。本來想到時候再跟您說的,但今天話說到這裡,我也就先給您透個底,您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什麼?」劉掌櫃目瞪口呆。他酒樓的生意就因為這粥,才剛剛有些起色,正攢著勁兒準備大幹一場呢。可這會兒江凌告訴他,準備不種菜了,這不啻於晴天聞驚雷,實在是讓他心慌意亂。

    他張嘴還想再勸一勁,無奈江凌不想多說,拱了拱手便要告辭,卻見小五從大廳跑了進來,對劉掌櫃道:「掌櫃的,樓上那位公子說,要見一見做粥的那位廚師。」

    古代廚子地位並不高,所以酒樓裡就有這麼一個不成文的習俗:如果客人吃了你的菜好,想見一見廚師,給幾句誇讚,給幾個打賞,是十分自然的事。所以那位妖孽公子吃了仙味粥,想見一見老張,劉掌櫃也不在意。如果平常遇上這種事,他一定會親自上去。可這會兒聽了江凌的話,他正心煩意亂,只揮了揮手,示意小五自己去叫老張,便對江凌開始進行勸說。

    「這樣吧。我們家還有一種秘方,可以製作一種味精,只要菜裡一放上一點味精,無論是什麼菜,味道都十分鮮美,跟放了這種青菜差不多。到時候,我如果能夠成功把這味精製出來,就優先賣給你。你這兒的菜餚味道只會更加好。所以對於青菜的事,你也不用太過失望。」江凌看他愁眉苦臉的,想想自己的味精也要打廣告,便以此安慰他。

    「是嗎?」劉掌櫃有些沒精打采地應了一聲。手上的好東西眼看就抓不住了,再畫一張虛無的大餅,全然提不起他的興趣。

    「家裡還有事,那我回去了。短時間內那菜還是有的,每天辰時二刻給你送來,不過往後酒樓裡的活我就不插手了。」江凌說完,再次拱了拱手,轉身便往大廳走去。

    劉掌櫃在她身後站著發了一會兒愣,眼見她進了大廳,忽然醒悟過來喊道:「等等,小江,我給你把這兩天的菜錢結一結。」

    「哦,好。」有銅板進賬,江凌還是很願意等一下的。她在大廳裡停下腳步,等著劉掌櫃進來給她拿錢。

    「一共十八文,你數數。」劉掌櫃掏出鑰匙,拿出一串銅錢,數了十幾個,遞給江凌。

    賣菜之前江凌特意找稱稱過,她那空間菜很奇怪,不管你原來的菜秧是大是小,種了幾天後,每棵菜的大小都差不多。像這種沒種幾天的菜拿出來,五棵菜就是半斤,便是有差別,誤差也在半兩之內。所以每天拿多少菜來,江凌心裡是有數的,劉掌櫃給這錢,倒也一文不差。

    「沒錯。」江凌把錢揣進懷裡。

    「張師傅,您今兒是不是得了大賞啊?」看到老張從樓上下來,新來的小五跟他開玩笑。他是個自來熟性子,只一兩天的功夫,就跟老張很熟了。

    「呵,沒、沒有什麼。」老張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客人沒說什麼?」劉掌櫃皺了皺眉頭。本來如果真是廚師手藝好,得的賞錢那就該是他自己的,作掌櫃的不會不高興。可現在情況全然不是這樣,那粥味道好,全是因為江凌的菜的功勞。劉掌櫃出了大本錢買的菜,結果客人賞錢老張一個人獨吞,那就很不地道了。

    「沒、沒有。那位公子他只是問了些問題,我一概說是祖傳秘方,他就不好再問什麼,讓我下來了。」老張開始有些結巴,說到後面就順溜了。可他是個老實人,便是刻意掩飾,他的臉色還是有些不正常。劉掌櫃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終究因多年的瞭解而選擇相信了他,示意他回廚房去。不過還是打算一會兒客人結帳時,自己親自上去問一問這件事。

    這些都與江凌無關,她告辭了一聲,便從味香居出來,直奔了鐵匠鋪。那些鐵桶、鐵架、鐵盆比較容易做,今天就可以取了。

    一手提著鐵桶,一手拿著鐵盆和鐵架,江凌從鐵匠鋪出來,便回了村。可讓她頭疼的是,路上遇上的不管是誰,都很好奇地看著她手裡的東西詢問一番,想知道這些玩意倒底是幹什麼用的,讓江凌煩不勝煩。

    好不容易到了家,卻遠遠望見家門口停了一輛馬拉車和兩個家丁,看樣子是秦家人來了。而且十有八九,是秦夫人。

    江凌又是一陣頭疼。秦家人怎麼這麼煩?一天到晚地往江家跑,他們就沒事可做嗎?看看手裡的鐵桶,這家回不回,江凌實在拿不定主意。正當她準備冒著一路應付村裡人的問話、到王大娘家避避風頭時,江濤卻從院門裡跑了出來。看到江凌,他眼睛一亮:「姐,你回來了?我正要去找你呢。」聽到江濤這話,那兩個家丁都朝江凌看過來。

    江凌被喝破了行藏,想躲是不可能的了。她只得走上前去,將手上的鐵盆鐵架遞給江濤:「幫拿這個。」

    江濤一接,還挺沉。再看看江凌手裡的鐵桶,心裡著實佩服姐姐拎著它們走了這麼遠的路:「回去吧,秦夫人來了,想接咱們到秦府去玩玩,娘已經答應她了。」

    「什麼?」江凌一聽很不高興。李青荷怎麼不跟她商量商量,就答應下來了呢?難道那些讓她當家的話,是隨便說說的嗎?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1:04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11:05 AM 編輯

    第五十一章 答應赴宴

    走到院門口,江濤忽然拉住了江凌,回頭看了一眼守在門邊的家丁,湊近江凌苦著臉小聲道:「姐,娘讓你換了衣服化了妝再進去。那個妝,娘說,要一點一點的變成你原來的容貌,這樣他們就不會瞧出來了。」

    江凌一聽差點笑出聲來。她那位娘,還真是用心良苦。她要是知道秦憶早就看過自己的真容,估計懊惱得想去撞牆。她難道不知道這紙是包不住火的嗎?這門口杵著的兩位家丁難道是瞎子?倒還不如光棍地承認事實呢,還贏得個光明磊落的好名聲。

    反正江凌是打定主意一定是不要這種包辦婚姻的。想她上輩子活了二十幾年,戀愛都沒談一場,就一命嗚呼了,這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是多少遺憾的事啊?所以這一輩子,她決定一定得轟轟烈烈地戀愛一場,嫁一個自己所愛也愛自己的人,她再也不能辜負她得到的第二段生命。既然一到這裡就被貼上了秦家的標籤,那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標籤扯住,還自己一個自由身。

    所以,她才不在乎秦夫人對她的印象是好是壞呢。印象壞更好,退親陣營裡又多了一位同盟軍。

    所以,江凌對江濤笑了一笑,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很光棍的就往院子裡走去。一進院子,兩姐弟就看到李青荷跟秦夫人站在屋簷下。

    李青荷陪在秦夫人身邊,看著江凌的打扮容妝,心裡暗暗叫苦。剛才,坐在裡面聊天聊得好好的秦夫人,忽然站起來說要瞧瞧院子裡的風景,李青荷心裡還直納悶:這早也不瞧,晚也不瞧,說話說到一半,就說要瞧風景,這秦夫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現在她才明白,原來人家秦夫人大概耳力好,早聽到江濤他們說話的聲音了,所以才特意出來瞧江家這道最美麗的風景。

    「這是凌兒吧?」秦夫人卻未動怒,臉上浮起淡淡的笑容,看著江凌道。

    這時江凌臉上雖然也化了妝,但因為上次不想讓秦憶認出她就是那晚被阿福搶錢的人,所以此妝與彼妝差得很遠。前日秦夫人看到的她的容妝,可比今天醜陋的多。

    她怎麼就那麼肯定我就是江凌而不是別人?聽秦夫人如此問話,江凌饒有興致地看了她一眼,心裡逕自猜測:難道是秦憶那個八卦男回家跟母親哭訴了?

    不過江凌這一眼的餘光,還是把李青荷那又紅又白的臉給掃瞄進去了。江凌歎了一口氣,把目光轉向秦夫人,開口解釋道:「是,我就是江凌。因為家貧,我每日都到鎮上找些事做。怕遇上壞人,所以裝扮成這樣。上次夫人來,也是遇上我剛從外面來,未及卸妝。」

    「哦,原來是這樣。」秦夫人這次的態度好得出奇,完全沒有了前日初見江凌時的挑剔和不滿。

    「來,進屋裡說話吧。」李青荷見到江凌鬧出的這一場大烏龍,就這樣輕輕混過去了,不禁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見大家都站在院子裡,而江凌手裡拎著一個黑黑的大鐵桶,一副鄉下娃子的模樣,覺得甚是刺眼,連忙開口,「凌兒,趕緊去洗把臉、換件衣服。」

    「是。」江凌乖乖應道,「我先把這鐵桶拿到廚房放著。」

    「這個東西是做什麼的?」秦夫人卻對進屋沒有絲毫興趣。她看了看江凌手裡的鐵桶,又看了看江濤手裡的鐵架和鐵盆,興致勃勃地問。

    這一問,讓江凌對她的印象大好。大凡自以為自己高貴的貴婦人,對於這種黑乎乎髒兮兮的東西,那是絕對的滿臉鄙夷,瞧一眼都怕玷污了自己的眼睛。卻不想這位秦夫人不但不嫌棄,還這麼感興趣,倒是勞動人民的率真本色了,這種不矯揉造作的性格江凌喜歡

    「烘魚乾用的。」江凌不顧李青荷一個勁兒地給她使眼色,老老實實地回答。

    「哦?」秦夫人興致大起,指著眼前的湖道,「就這湖裡的魚嗎?烘來幹嘛?」

    「吃啊。」這白癡問題一出,江凌對她的印象分大減,「娘,我拿到廚房去。」

    「嗯,去吧去吧。」李青荷巴不得江凌趕緊把這東西藏起來。讓秦將軍知道江凌要為這個家四處操勞、奔波忙碌、投頭露面,還不知會把她李青荷如何處置呢。

    「秦夫人,屋裡坐吧。」她再一次對秦夫人發出邀請。

    秦夫人這回沒有拒絕,點點頭道:「好。」

    江凌到廚房把東西放好,甩了甩髮酸的胳膊,舀了一瓢水把臉洗乾淨,這才回到房裡換了一身家常女裝,進到廳堂裡,給秦夫人重新見了禮。

    「呵呵,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禮。」秦夫人親熱地笑著,對江凌道,「是這樣,昨兒個因家裡還是亂糟糟的,許多行李沒有收拾,所以也就沒有接你們過府玩玩。現在家裡算是收拾好了,將軍給我下了個任務,一定要接你們到府裡住一住。而且,明晚我們準備在家裡設一個宴會,你們今晚就不要回來了,在府裡住兩晚。」說到這裡她轉向李青荷,「我瞧你母親和你弟弟總是呆在家裡,悶的慌,一起過去熱鬧熱鬧,也好散散心。」

    「不了,多謝夫人的邀請,將軍和夫人的好意我們心領了。」江凌一聽這話就立馬拒絕。開什麼玩笑,跟他家劃清界限還來不及呢,還去他家湊什麼熱鬧?再說,那宴會又是什麼宴會?如果請的是零陵城有頭有臉的老爺夫人公子小姐,他們這寒酸家境的人,去到那裡豈不是自取其辱?讓繁華晃花了江濤的眼,他又豈能再靜下心來過這種清貧安靜的日子?

    「凌兒不必這麼快拒絕。」秦夫人脾氣很好地笑道,「是這樣。聽說零陵城有一位很有名望的老先生,是因年紀大了從翰林院中退下來養老的,極有才華。不過他在家裡閒不住,便每年招收一個兩個弟子,教著解解悶。但他對弟子的要求極嚴,必須能通過他的考試,不過這種考試一般人是沒有機會的,必須機緣巧合正好讓他瞧上。將軍一回來就打聽了這事,明晚要請的一個客人就是他。因將軍在朝中還有些薄面,這個宴會他是一定會來赴的。到時讓小濤到他面前去,表現表現,看看能不能激起他考一考的興趣。如果考上了,小濤的前途可就一片光明。這位老先生在朝中門生遍天下,要想提攜一個兩個後進,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所以,明天晚上的宴會,將軍希望你們都去。」

    「這樣啊?」江凌一聽心下其實已經允了。她不能因為自己的意願,而把江濤的前途給耽擱了。轉頭看到李青荷和江濤一臉的期盼,她點點頭道:「那行。讓我娘和小濤去,我就不去了。因鎮上給人做著事,雖然賺不了很多錢,但他們也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幫過我們,我既答應幫他們做事,自是不能失信。所以遊玩和宴會我就不參加了,還請夫人諒解。」

    秦夫人端起桌上的茶,輕輕地喝了一口,然後抬起頭笑道:「不知凌兒在哪一家做事?我讓人去給你請個假,不知可否?你母親和弟弟把你丟在家裡勞累著賺錢,他們去遊玩,你想他們的心裡能安生嗎?」

    「這……」江凌望了望李青荷和江濤,無言以對。

    「凌兒,去吧。」李青荷眼裡露出哀求的神情。她知道江凌拒絕赴宴其實是不想跟秦家扯上關係,但此去一趟她卻希望江凌能對秦憶改變看法,早日嫁入秦家,所以便想盡力促成此行。

    「姐,你要是留在家裡幹活,叫我在那裡心裡如何能安生?」秦夫人的話卻說中了江濤的心思。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一年來家中的巨變,讓江濤變得極為懂事。每日看到姐姐忙出忙進,自己卻無能為力,他的心裡就覺得難受。

    「好吧。」江凌只得點點頭,「不過,今日的遊玩就算了,明天再去赴宴就好。」

    「那也行。那明早我來接你們。」這點秦夫人倒沒堅持,她轉頭向一直站在她身後的兩個丫環看了一眼。那兩個丫環便從她帶來的東西裡捧出三個盒子來。她伸手將盒蓋打開,露出裡面精美的衣服首飾,笑道:「咱們是自家人,我也不客氣了。逕自帶了衣服首飾來,你們也別有什麼想法。」說完沒等江凌開口,便道:「凌兒,我知道你是一個有志氣的好姑娘。但這世上有那麼一些人,最是以衣冠取人,咱兒可別給他們鄙視的機會。我與你的關係,就跟你母親和你的關係一樣,接受母親給的禮物,並不丟人,希望你不要拒絕。」

    江凌笑著點點頭,輕輕一福道:「多謝夫人為我們一家想的這麼周到。」既接受了秦府的邀請,她自然不會讓母親和弟弟穿著破爛衣服去讓人笑話,所以對這衣服,她是不抗拒的。欠物質不怕,最怕的是欠人情。但如果江濤能跟那位老夫子唸書,這個天大的人情,江家還是欠下了,倒也不在乎再欠這一件兩件衣服。大不了以後她江凌賺了錢,送些珍貴的禮物把這份人情還了便是。



    第五十二章 山下小宅

    送走了秦夫人,江凌開始著手烤魚。昨天水獺捉回來那些魚,在空間的池塘裡恢復得很快,此時已活蹦亂跳的看不出曾經受過傷的痕跡了。這些魚的種類比較駁雜,除了有一條鱘魚和兩條竹魚外,還有兩條江凌並不認識的魚。這些魚一進空間,就把那小小的池塘弄得極為擁擠,幸虧空間裡靈氣足,池塘裡的水也不是一般的水,這才沒有發生翻魚事件。不過這終究不好,江凌決定還是早早把一些魚弄出來。

    大概是這空間與她身體靈識相聯的緣故,空間的一草一木一魚一蝦,甚至那幾隻蜜蜂,江凌都能分清楚它們的細微差別。所以對於池塘裡的魚,哪些是原來養久了的,哪些是剛進來的,江凌一清二楚。

    新進來的魚味道不如養久了的味道鮮美,所以江凌挑了三條養得最久的鯉魚,將它們剖好用鹽抹上。待過了兩個時辰,她已把鎮上的炭和調料、王大娘家的米糠都買了回來,又問王大娘要了些禾草,便開始動手烤魚。

    像王大娘所說的那樣,把調料和米糠拌勻,鋪在鍋底,再把魚放上去,面上鋪一層禾草,蓋上鍋蓋,然後在灶下慢慢燒火。為了讓魚充分吸收米糠裡的調味料,中途江凌又給魚翻了個身。一柱香過去,那魚的眼睛就鼓出來了,魚身變白。江凌熄了火,把灶裡木柴燒出來的炭移到鐵盆裡,撒上米糠,罩上鐵桶鋪上魚,再用一塊木板在上面蓋住。不一會兒,那魚就開始「滋滋」地冒油,烤魚的香氣瀰漫了整個廚房。

    一個時辰後,三條金黃的烤魚便新鮮出爐了。用筷子敲敲,已經發出脆響。江凌滿意地用碗盛了,給李青荷和江濤每人送了一條去,另一條則仍放在原處烤。

    「這就是你拎了鐵桶烤出來的魚?」李青荷看著碗裡黃燦燦地魚,詫異地問,「看樣子不錯。不過,你準備烤出來幹嘛?」

    「這魚味道那麼鮮美,我準備烤乾了碾碎賣給別人當調料。」江凌原來一直沒有跟李青荷說自己的創業計劃,就怕她不理解在中間橫加干涉。雖然自己有信心說服她,但母女倆為了這個起了爭執,總是不太好。現在魚烤出來了,用事實說話,效果應該會好很多。

    「娘,您嘗嘗看。」江凌道。

    看著女兒晶亮的雙眼,李青荷提起筷子,把魚扒開了一小塊,放進了嘴裡。

    「如何?」江凌心裡其實很緊張。

    「好吃,很香,很酥,比煮魚的味道好很多。」李青荷瞇著眼點點頭,忍不住又扒了一塊放進嘴裡。

    看到向來心疼女兒、什麼東西都想讓著女兒的李青荷,此刻被這魚誘惑得已經顧不得女兒了,江凌放下心來,也扯了一塊魚放入嘴中。

    確實像李青荷所說,一入口,第一感覺就是香和酥;接下來,略帶嚼勁的魚肉帶著些蔥姜酒、米糠、稻草混合起來的淡淡清香,肉質的鮮美更被烤炙激發到了極致;而香酥的口感跟鮮美與清香嘴裡嚼著這魚,那種感覺,真的妙不可言。

    啊,即便是做不成魚粉,只賣烤魚,那也能發家致富啊江凌喜極,跟李青荷一會兒的功夫,就把那條魚分食得乾乾淨淨。

    「糟糕。」看到空空的碗,江凌忽然想起鐵桶裡還烤著一條魚,拔腳就往外跑。

    幸好,剩下的火江凌沒有再加米糠,魚仍在鐵桶裡金黃地發出「滋滋」的聲音,並沒有變黑。這條魚,江凌是準備用來碾成粉的,所以要焙得比給李青荷他們吃的魚要干。

    用小火再焙了兩柱香的時候,江凌將它拿起來,晾涼後,再用刀背輕輕一敲,魚就應聲被分成了幾塊,有一些甚至成了粉末。江凌小心地把它敲碎,用一個小瓷罐裝起來。試驗品,沒有碾成細粉也無妨。

    為了這三條魚,江凌折騰了一天。此時已到了晚飯時分,江凌在買調料的時候,特意在市場買了一把普通的青菜,讓李青荷在煮熟時盛一部分起來,再把魚粉撒進剩下的那些菜裡,略煮後盛起來。

    盛起來後江凌也來不及去叫江濤吃飯,伸筷就嘗了嘗兩種菜。沒放魚粉的菜當然很不好吃,在吃慣了空間菜之後,吃這些菜真的覺得寡淡無味;而另一盤放了魚粉的,味道要好上很多,而且一點腥味都沒有,湯汁則更為鮮美。

    「太好了,成功啦!」江凌抱住李青荷叫起來。

    「這孩子。」李青荷拍拍她,為女兒的開心而高興。

    第二天,江凌把菜送到酒樓,又回來吃過早飯,就被李青荷捉住打扮起來。秦夫人送來的給李青荷的衣服是一條絳紫色的寬袖襦裙,外加一件月青色的褙子;而江凌則是杏黃色窄袖襦裙,外套一件青綠半臂——這些衣裙,全都是金銀彩繡為飾,式樣雖不繁複,但做工異常精美。送來的首飾有珠花、玉簪、步搖,看起來價格不菲。

    江凌前世是見慣好東西的,看到這些,除了感慨古代服飾的繁複和欠人情之外,倒沒多少感覺。

    李青荷幫江凌換好衣服,又把頭梳好,在江凌的堅持下給她頭上戴了兩三件首飾,便道:「好了。」說完便想給江凌把眉頭修修,江凌卻是不肯,逃了開去,李青荷只得作罷,警告江凌道:「你既不肯修眉頭,便也不許化妝,就這樣行了。」

    江凌喝了一段時間的空間水,又每日練功,原來暗黃的皮膚,此時已變得白皙細嫩起來,臉上也透出一層淡淡的紅暈。除了眉毛還略顯英武,皮膚、五官無不美麗。李青荷警告她,就是怕江凌再把自己搗鼓丑了。這丫頭的心思,她哪能不知道?

    江濤自然也有一身講究的天青色儒衫,同色的髮帶。這把這裝扮上之後,這孩子身上竟然多了一股儒雅的味道。人要衣裝,衣要靚裝,果真不假。

    換好衣服不一會兒功夫,秦夫人的馬車就到了。她今天作為宴會的主人,本來應該在家裡忙碌,卻不想這會兒她竟親自來了。下了車進屋來仔細打量了一下江凌,她滿意地點點頭,笑道:「明珠終於不再蒙塵了。」說完也不多寒暄,對李青荷道:「走吧,上車。」

    車廂很寬,座位也很舒適,每側坐三人都綽綽有餘。秦夫人一路講些邊關的風土人情,說說笑笑,江凌感覺沒過多久,就到了零陵城城門口。

    進了城,江凌便不再說話,而是將車簾拉開一點往外看,只見這零陵城裡奇峰秀嶺逶迤蜿蜒,河川溪澗縱橫交錯,全城竟然呈現「七山半水分半田,一分道路和莊園」的格局,風景甚是秀美。

    對於江凌的舉動,秦夫人倒沒太在意,對李青荷道:「這零陵城,我也是看不夠。前些年在邊關,那裡全是黃沙滿地,山也甚少,像這種大片的湖水更是沒有見過;樹木便是有,也是光禿禿的多。哪像咱們這南方,山山水水,滿目蒼翠,看著就養眼。」

    正說著,馬車離開了大路,駛進了一條小路,朝一座小山腳下駛去。從車上看去,那座山樹木繁茂,環境甚是清悠。

    「走吧,下車。」待車停穩,秦夫人站了起來,率先下了車。

    江凌下了車,看著眼前的宅子,眼睛裡有些疑惑。這個地方,跟她想像的秦府完全不一樣。按她想來,秦將軍以軍功赫赫陞遷極快,而且建了功也不貪圖權勢,自動請纓到這零陵來鎮守中南,既為地方一軍之首,他的宅子無論如何都應該是寬大威嚴而有氣勢的。可眼前的這座宅子雖然建築精美,但面積太小了,看上去不過是兩進;環境也太過清悠了,猶如一個藏在深閨的美麗少女。實在跟將軍府這種金戈鐵馬的稱謂很不相稱。

    秦夫人看到江凌她們眼裡的疑惑,也不解釋,笑道:「走吧,咱們進去看看。」說完,帶頭進了大門。

    進了大門沿著抄手遊廊走去,迎面便是一座假山,繞著假山種著許多花木,枝葉繁茂,奼紫嫣紅。過了假山,便是一間寬大的廳堂。秦夫人卻沒有絲毫在此待客的意思,而是領著她們進去看了一轉,便又出來,順著遊廊往裡走。

    走了十幾步路,江凌眼前一亮——她心心唸唸夢寐以求的池塘,就出現在了眼前。這個池塘不大,也就大致兩、三百平方米。池水清澈,時見小魚游來游去;池中小荷才露尖尖角,點綴在池塘一角;池邊怪石嶙峋,芳草萋萋,更顯野趣。沿塘相隔幾十米,分建著兩處屋子,一處小一處大。這屋子隱在綠樹中,飛簷起翹的屋頂相互臨水相望,既不再過僻靜,又不互相干擾。

    江凌心下歎息:要是有錢了,也買一處這樣的宅子,閒暇時品品茶,賞賞花,此生足矣。

    「走吧,往這裡走是廚房和下人房。」秦夫人卻沒有帶他們進屋去,而是指了指遊廊後面,領著他們繼續向前。

    奇怪,除了她們,怎麼這裡連下人都不曾遇見?江凌跟在後面,看著寂靜的園子,心裡暗暗詫異。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1:24 AM

    第五十三章 秦家二姑娘

    秦夫人帶著李青荷一家繞過屋子往後面走去。廚房前面是一大片空地,似乎原是菜地,此時因沒人種,已經荒蕪了,不過菜地裡長出來的草已被人拔乾淨了,露出了黑黃的泥土。離廚房不遠處是一排下人間,江凌沒有細數,大概有七、八間的樣子。

    不過,無論是廚房還是下人房,都空無人跡——這座宅子,其實就是一座空宅子。

    「你們看,這宅子如何?」走完這個地方,秦夫人看著李青荷和江凌笑問道。

    江凌滿含深意地看了秦夫人一眼,沒有作聲。她隱隱猜到了秦夫人的意思。

    「呵,不錯。」李青荷笑道。她也是個通透之人。上次秦將軍極力勸她們搬家,今兒秦夫人又特意帶她們來看這座空宅子,意思相當地明顯了:這座宅子,就是特意為江家三口準備的。不過李青荷拿不準江凌的主意,那孩子強起來,她可是沒有辦法。索性含糊地答上一句「不錯」。

    「凌兒你看呢?」江凌不作聲,秦夫人卻不願放過她。

    江凌笑笑:「這宅子,自然是好的。處於城中,卻環境清幽;有山有水有花有草,屋舍精緻。等有一天我賺了錢,我也會給家裡買上這麼一座宅子。」說完轉向李青荷和江濤,「娘,小濤,你們再等兩三年,我一定會讓你們住上這樣的宅子。」

    「姐,我會努力唸書的,到時讓你和娘住上更好的宅子。」江濤回應道。姐弟倆說完,相視而笑。榜樣的力量是無窮大的,江濤這個年紀,正是人生觀、世界觀形成的時候,被江凌所影響,現在也是滿腦子自力更生、豐衣足食的思想。

    姐弟倆這兩句話,把秦夫人準備的一大套說辭生生地堵在了嗓子眼裡。她看李青荷沒有絲毫勸解的意思,只得再把堵住的那些話說出來:「這宅子,是將軍特意著人為你們選的。他初來乍到的,諸事交接,公務極為繁忙。可昨天管家選好宅子後,他還特意到這裡看了一趟,最後才敲定買下這裡,讓你們搬進來。咱們是一家人,凌兒、濤兒你們就不要再說那些外道的話了,以免傷了將軍的心,還是擇日搬進來吧。再說,濤兒如果拜師成功,往後是一定要住在零陵城裡的。雖然到時可以讓他住到我家去。可照我說,還不如你們搬來的好。他進了城,剩下江夫人和凌兒你們兩個女子住在那偏僻的山腳下,我們可都不放心。」

    江凌看李青荷的心思有些動搖,趕緊道:「這事不急,到時再說吧。」

    秦夫人也知道這事不可操之過急,笑道:「那咱們回府吧。」

    一行人出了宅子,復又上了車。只一小會兒的功夫,車便又停了下來。秦夫人道:「到了,江夫人請。」

    等江凌下了車,一座高大威嚴的宅院大門出現在她的眼前。門前的兩隻獅子威風凜凜,守門的彪形大漢們一個個披甲持刀,身上那種凌然之氣讓人不禁膽戰。

    江凌暗自點頭:這才是將軍府的氣派嘛

    「裡面請。」秦夫人看江家三人之中,只有江濤眼中露出了一絲怯意,李青荷和江凌眼中雖然有些驚奇,不過卻沒有絲毫膽怯畏縮的神色,想起昨日將軍對她說的話,心裡不由感慨萬分。

    江凌跟著秦夫人一路走去,對於這府內的建築暗自讚歎不已。前世她曾到過不少古城,看過各個朝代的古建築,可今天,她真正感受到了唐朝建築那種恢宏大氣、盡顯泱泱大國風範的氣勢。

    「一路勞頓,你們在此休息一下吧。」秦夫人帶她們到了一處屋舍,進到一間房裡,道:「江夫人和凌兒今天就住在這裡。你們稍事休息,我要去安排一下今晚的宴會,暫時失陪一下。到了時間我會讓丫頭來喚你們。至於濤兒,一會兒我著人帶他去外院休息,那裡自會有人照顧他,江夫人不必擔心。」

    李青荷笑道:「如此我們就叨擾了。你忙去吧,不用管我們。」

    秦夫人介紹了站在一旁的兩個丫頭,又客氣了兩句,這才帶著江濤離去。

    「江姑娘,如果你想休息,請跟我來。」那位叫柳綠的丫頭對江凌道。

    江凌見李青荷有些疲憊,便跟著柳綠到了另一個房間,借口要休息,把丫頭關到了門外,自己則進到了空間裡練功。

    「有一位江姑娘,是在這裡休息嗎?」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了一個女子的聲音。

    「是,姑娘。江姑娘正在裡面休息。姑娘要奴婢叫醒她嗎?」這是柳綠的說話聲。

    「嗯,叫醒她吧。」那女子道。

    江凌好奇心大起。這位姑娘是誰?柳綠稱她為姑娘,那一定就是秦府的小姐了,否則就得在前面冠上姓氏什麼的。秦憶都那麼大了,估計不會是他的姐姐。那應該是他的妹妹了?這兩天沒見秦夫人提起還有一個女兒呀?莫不是那位明月姑娘?秦憶認作妹妹的?

    此念一起,她便不想練功了,她想知道這位秦憶的妹妹跑來找她作什麼。

    從空間出來,江凌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著,看看沒帶出草屑什麼的。

    她剛收拾停當,門外便響起了敲門聲,柳綠道:「江姑娘,你醒了嗎?」

    江凌走過去,把門打開,看著柳綠:「何事?」

    「我家姑娘來看你。」柳綠輕輕一福,轉過身去不再說話。

    這門一開,江凌的目光就落在了一個穿石榴紅襦裙的姑娘身上。不過有些出乎她的意料,這位姑娘卻不是她在春香院看到的明月,而是一位大概十三、四歲,五官長得比較明艷的陌生姑娘,眉宇之間,倒與秦憶有些相像。

    那位姑娘轉過身來,走到江凌面前,打量了她幾眼,開口道:「你就是江家姑娘?」

    只這一眼,江凌就對她生出不喜之心來。那眼光中,有鄙夷,有不屑。江凌輕輕點了一下頭,淡淡道:「是,我便是江家姑娘。不知這位姑娘如何稱呼?有何指教?」

    那位姑娘卻不說話,又盯著江凌看了兩眼,轉而吩附柳綠:「柳綠,告訴她我是誰。」樣子甚是高傲。

    「這是我家二姑娘。」柳綠只得介紹道。

    「哦。」江凌雖然還是迷糊,不知道這位二姑娘是哪位二姑娘,不過卻沒興趣知道,「哦」了一聲,點點頭表示已經瞭然。

    「行了,柳綠,這裡不用你伺候,你退下吧。」二姑娘過完河就馬上拆橋。

    「是。」柳綠擔心地看了江凌一眼,退到了院門外面。

    二姑娘看柳綠出了門,盯著江凌,臉上露出一抹冷笑,輕聲道:「我道是什麼傾國傾城大美人呢?不過如此嘛」說完,她湊近一步,瞇著雙眼:「你知道我堂兄有多少人喜歡他嗎?就憑你也敢嫌棄他,我看你不是眼睛有毛病就是腦子有毛病」

    「哦?」江凌跟她對視著,眼神毫不避讓,臉上微微一笑道:「這位二姑娘,我嫌不嫌棄的,那是我跟你堂兄之間的事,似乎與你無關吧?還有,我有沒有毛病,也不勞你費心。你要覺得我不配當你大堂嫂,你只管去跟將軍和秦夫人說,讓他們退了我這門親事便是。跑到這裡來跟我說,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你……你……」二姑娘被江凌這話噎得脹紅了臉,跺了跺腳嚷道:「我要是能說服我伯父和伯母,還用得著跑來跟你說嗎?你早就被退了親了,今天也沒有資格進秦府來,也沒資格見著我。」

    看到這姑娘說不贏了,就露出這麼一副小女孩的神情來,江凌啞然失笑:「那不就結了。既然你不希望我做你大堂嫂,我也不希望作你大堂嫂,咱們的目標是一致的吧?那不如一起努力啊」

    「誰……誰要跟你一起努力?你配嗎?」二姑娘被江凌繞暈了,怎麼說著說著,她就跟江凌成了一個戰壕的同盟軍了呢?不過她還知道自己的立場,是一定要跟江凌站在對立面的,口不擇言的嚷嚷起來。

    江凌臉色一沉,身上的威懾力瞬間暴發出來,用眼睛盯著二姑娘道:「那請問姑娘,你又是什麼人物?你怎麼知道你配不配跟我講話?在退親這前,我目前至少還是你未來的大堂嫂,秦將軍府未來的少夫人,你是不是得向我行個禮呢?像你這樣跑到客房來指責、辱罵客人的姑娘,我這會兒跟你說話那還是我修養太好的緣故。行了,你趕緊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要是讓你伯父伯母知道你這種無禮行為,你可知你會受到什麼懲罰?」

    「你、你……我……我……」二姑娘被江凌一盯,心裡一顫,不自覺地退後了幾步。待得聽到江凌這話,氣得要命。可欲要反駁,卻又不知如何說起。而且她心裡還真害怕秦將軍夫婦的責罵。秦將軍對江凌的維護,她是知道的,為了這位姑娘,鬧著退親的堂兄就被他爹訓斥過幾次。要是知道她跑來鬧這麼一通,伯父真還不知會如何懲罰她呢。

    想到這裡,她的眼裡不禁流出眼淚來。

   

    第五十四章 母女談心

    「你……你這身上穿的還是我的衣服呢」二姑娘終於帶著哭腔道。

    要不是怕太刺激眼前這位姑娘,江凌都要笑出聲來。這都什麼事嘛說不贏就哭,衣服的事更像小孩子吵架,吵不贏就說,你昨天還吃過我的糖葫蘆呢,還來

    「哦,是嗎?」江凌慢條斯理地伸出手來理了理衣袖,笑瞇瞇地道:「這衣服是秦夫人拿給我的,趕明兒我洗乾淨了,自會還給她。到時我會叮囑她,讓她轉還給你的。不過你放心,賞錢是少不了你的。」

    「凌兒,外面是誰來了?」房裡響起了李青荷的聲音。其實早在二姑娘來讓柳綠敲門的時候,她就被吵醒了。接著就聽到這位秦府姑娘開始無禮,不過李青荷是知道江凌的本事的,連無比彪悍的張流芳都能被她說得落花流水、抱頭鼠竄,秦府姑娘自然也不在話下。所以她便也懶得出來,在房裡靜觀其變。卻不想三言兩語的,江凌就把人給說哭了。李青荷怕事情鬧得太大不好收場,便出聲提示提示。

    「娘,我們把您吵醒了?」江凌看了二姑娘一眼,「是秦府二……」

    「別說,不許說。還有,衣服的事也不許跟我伯母說。」二姑娘急急地瞪著眼睛低聲威脅了江凌一句,抹了一把眼淚,轉過身飛快地跑出了院門。

    「姑……姑娘。」一直站在二姑娘身後跟個木偶似的丫頭,見自家姑娘忽然飛快逃離,呆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拔腿去追自已主子。

    「剛才怎麼回事?」李青荷推門出來。

    「秦府二姑娘。」江凌本想不搬弄是非的。不過轉念一想,讓李青荷知道知道這秦府其他人的想法也好,免得她老覺得把女兒嫁進秦府就是最好的選擇,便把二姑娘的事跟她說了一遍。

    李青荷聽了倒不說什麼,只道:「以後不要跟人逞口舌之爭。姑娘家,要貞靜。」

    「哦,好。」江凌乖乖點頭,「往後人家要罵我、侮辱我,我只管讓她罵讓她侮辱;人家要打我,我也只管站著讓她打。娘,這是不是就是你說的貞靜了?」

    「你這孩子,盡胡說八道。來,站著別動讓我先打。」李青荷笑著給了她一巴掌,江凌卻「咯咯」笑著一擰身避開了。

    「凌兒,來,跟娘進房去說話。」李青荷見秦府的兩個丫頭也不知去了哪裡,便拉著江凌進了房。平時在家她總想多繡些繡活,好多攢些錢,江凌就不用去給人當小二了,所以這幾天一直沒空跟江凌談心。這會兒閒著無事,她便想問問江凌的想法。

    看江凌坐定,李青荷撫了撫她漆黑烏亮的長頭,道:「我看秦家公子挺不錯的呀?你為何老看不上他?」

    江凌也早想把李青荷這根牆頭草徹底拉進自己的陣營,便把她在看到秦憶在秦香院贖花魁和她被搶錢又見秦憶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什……什麼?你被人搶錢?傷著沒有?你怎麼回家不跟娘說?」李青荷一聽後面那件事就被嚇傻了,把江凌拉起來仔細看了一遍,確認她毫髮無損,這才放下心來。

    「沒事,我沒事。」江凌之所以一直沒有開誠佈公地跟李青荷談退親的事,便是知道一旦要談,就得把這兩件事給說出來。要是李青荷知道酒樓後面就是妓院,而且下工路上還發生了被搶的事,以她對女兒的著緊程序,那是一定要把江凌關在家裡不讓出門的。當時賣菜和味精的諸多大事未成,江凌也不想讓李青荷扯她後腿,而且李青荷也答應親事以後再說,所以跟李青荷溝通的事,她也就不那麼著急。現在李青荷既然主動要談這事,而且賣菜的事已跟劉掌櫃談妥,酒樓的工可以不做了,江凌便決定把事情談開來。

    被搶的事已過了這許久,而且江凌也沒事,李青荷便把心放下來,疑惑道:「那個花魁,秦公子解釋過了呀?是他戰死的兄弟的妹妹。」

    「他是這樣解釋的。他既然這樣解釋,那咱們就姑且這樣相信吧。可你沒聽他說嗎?他現在可是把那明月姑娘當成了妹妹。這哥哥妹妹的,一旦在一起久了,那總得有感情吧?把她納成小妾什麼的,也再正常不過,對吧?」

    聽到這裡李青荷瞪了江凌一眼:「什麼哥哥妹妹、感情小妾的,你一姑娘家……」

    江凌一揮手,打斷她的話:「難道你希望你女兒是個白癡什麼也不懂,以後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吶?我現在反正該懂的、不該懂的,都懂了,你說怎麼辦吧?」

    「……」李青荷被她這話噎了一下。

    「那女子我見過,長得秀美動人、楚楚可憐;又是那地方出來的人,籠絡男人的心最是拿手。你覺得,以現在秦公子對我的反感,他的心會放在誰的身上?對於一個不喜歡你女兒、沒有心的男人,你覺得把我嫁給他,你女兒會幸福嗎?」

    李青荷被她這話問得無言以對。江文繪或許一顆心並未放在她身上,但一生都沒有納過妾,對她也很好。所以她實在不敢想像江凌所描繪的那情形。

    「還有,從我被搶錢這件事看吧,他也是一個無品的男人。作為一個有正義感的男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是最應該的吧?可你看看他是怎麼做的?一開始就黑白不分、善惡不清,等終於弄清楚事情的緣由了,他倒好,拂袖而去不管了,留下我一個弱女子面對凶悍歹徒,這樣的男人,你覺得以後當你女兒遇上危險時,他會捨身相救嗎?如果不能,我嫁這樣的男人做什麼?」

    李青荷再一次被江凌這話問倒。是啊,嫁給這樣的男人做什麼?

    「好,撇開他不談,再看看這秦府吧。除了秦將軍念著當年情份,除了秦夫人看在秦將軍的面上,對我們不錯外,你看看其他人,便是一個寄居在秦府的二姑娘,都能跑到我面前來指著我的鼻子罵,羞辱我連件衣服都沒有,你覺得以後我要嫁進來,相公不疼、小姑子鄙夷,我在這裡能開心嗎?」

    說到這裡,江凌看李青荷漸漸動容,最後加一把火:「娘,我們家如果真是窮得沒飯吃,要靠賣女兒來求榮耀、過生活,女兒嫁進來受苦受累、忍辱負重也就算了。可現在咱們明明能靠自己的雙手賺錢,日子已經慢慢好起來了,最困難的那一段日子已經過去了,您為什麼還忍心讓我嫁到這裡來受煎熬呢?你想要什麼你直接說,女兒再難也會買給你。女兒實在不想到這秦府來過憋屈的生活。」

    「沒有,娘沒有娘不是你想的那樣,娘從來沒有想過要賣女求榮。」這句話一說,李青荷「騰」地一聲激動地站起來,眼淚也洶湧而已,掏出手帕哽咽難語。她一心只想讓女兒過上好日子,哪裡料到經這麼一分析,這想法竟像是害了女兒一般,與賣女求榮差不多,她這心裡頓時又羞愧又委曲又後悔。

    「嗯嗯,沒有沒有,我知道您沒有,您只是以為這是為了我好,往後能讓我過上好日子,所以才一力主張讓我嫁進秦府的。」江凌看李青荷情緒過於激動,趕緊寬慰她,跟哄小孩兒似的。

    好半天,李青荷的情緒才慢慢平靜下來。她用手絹按了按發紅的眼睛和鼻子,歎了一口氣道:「凌兒,你長大了,想的比娘明白。往後你的親事,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不過,這秦府的親事也別急著退,等你有看中的人家,娘再幫你退。」

    「啥?」江凌睜大了眼睛,「秦家公子都二十歲了,咱們這樣不是耽誤人家嗎?這也太過份了吧?其實我提出退親,多半是為他好。我才十四歲呢,十七、八歲成親都不晚。可要是讓秦公子等個三、四年,又再說退親的話,人家殺了咱們的心都有。」

    「那行吧。你的親事我不管了,你自己找秦將軍退去。」李青荷歎了一口氣,一副頭疼的樣子。

    「嘿嘿,放心了,娘。你女兒嫁得出去的。」江凌看她那樣,嘻皮笑臉。再待要再為她憧憬一下未來,卻聽到院門口有腳步聲慢慢走近,江凌嚥下要說的話,轉換話題道:「娘,您剛才睡著了嗎?」

    「嗯,瞇了一小會兒。」李青荷點點頭,待要問江凌休息得好不好,就聽到房門被敲響。

    江凌打開門,秦夫人所派的另一個丫頭叫桃紅的,站在門口施了個禮,輕聲道:「江夫人,江姑娘,夫人讓奴婢轉告二位,還有兩盞茶的功夫,宴會就要開始了,請二位準備準備,一會兒過去。夫人還讓奴婢轉告說,宴會上坐一起的,就只是陸大人的夫人和零陵城的刺史夫人,還有家中的幾個女眷。因夫人要招待大局怕一下子照顧不過來,江夫人和江姑娘悶的慌,還請了貴府的嬸夫人和堂姐妹相陪。」

    「啥?」李青荷瞪大了眼睛,跟江凌對視了一眼。繼而想起秦夫人大概不知道兩家之間的恩怨,點點頭道,「好,我們知道了。」

    兩人也沒啥好準備的,衣服不用換,妝也不用化。因有秦府丫頭在一旁,母女倆人便聊了一些家常事。兩盞茶便是半個小時,倒也很快就過去了。李青荷給江凌整了整衣服,又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著沒有什麼不妥,相攜著一起,跟桃紅、柳綠往秦府設宴的地方走去。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1:26 AM

    第五十五章 再見妖孽公子

    一邊走,桃紅就一面介紹秦府的各處建築。可李青荷顯然有些心不在焉,到後面忍不住咳了一聲,對桃紅道:「那個,桃紅姑娘,你知道陸夫人是怎樣一個人嗎?」

    江凌一聽忍俊不住。看來關心則亂,為了江濤,李青荷還真是病極亂投醫了。

    果然,桃紅笑道:「夫人容諒。奴婢是跟我家夫人從邊關回來的,對於零陵的夫人,不熟悉呢。實不知陸夫人的性情如何。」

    「娘,不用太擔心。這種事,真得看機緣,如果小濤的造化好,不用您做什麼,他也會被陸大人看中的。您只要記住,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就可以了。」江凌安慰她。

    李青荷被桃紅說得有些發窘,趁機瞪江凌一眼,嗔道:「你這孩子,越發能幹了,都能教導你母親如何做事了。」

    「那是,也不看看本姑娘是誰的女兒」江凌道。此話一出,逗得李青荷笑出聲來,原來緊張的情緒也消彌不見了。

    沿著遊廊走了一盞茶功夫,她們便進了一處花園。江凌看看身邊的桃紅、柳綠兩個丫頭,再看看園裡的景色,忍不住抿嘴而笑。零陵城裡水源豐富,像這樣的大府宅,有湖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此時正值仲春,臨湖種著許多柳樹和桃花,紅紅綠綠的映襯著,倒影在湖面上,讓人覺得滿眼都是春意。桃紅、綠柳兩個俏丫頭要是往那兒一站,人面桃花相映紅,甚是應景。

    「嫂嫂,凌兒,你們來了?」遠遠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江凌一聽這聲音就朝天呼了一口氣。此人不用說,自然是她那位極品嬸嬸了。

    「江夫人,凌兒。」接著秦夫人的聲音響起,江凌朝聲音處望去,便看到綠樹繁花之下,東西兩排擺放著一些几案,而原站在几案旁邊的秦夫人和張流芳,正走上前來迎她們。在秦夫人和張流芳身後,還站著那位秦二姑娘和兩位略有些面熟的女子。

    江凌正在腦子裡搜索記憶,想著這兩位姑娘是何許人也,就見秦夫人走到近前,衝著她們笑道:「幾位爺們公務繁忙,這宴會要到申時三刻才開始。我想著你們在客房也悶,江家嬸嬸來了,便讓丫環請你們到這裡玩玩,大家聊聊天,吃些點心,時間也快過些。沒打擾你們休息吧?」

    「沒有打擾,正想出來走走呢。」李青荷笑道。三人又彼此寒暄了幾句。李青荷是個心軟的,只要別人陪笑臉,多說幾句好話,她便拉不下臉子。所以對於張流芳話裡話外的巴結,她雖沒有很親熱的態度,但還不至於給她臉色看。

    三位夫人這邊熱熱鬧鬧地聊了幾句,秦夫人看江凌的兩個堂姐不主動過來,江凌也沒有過去跟她們搭話的意思,便向秦二姑娘招招手:「心兒,來,伯母給你介紹一位姐姐。」

    二姑娘咬著嘴唇猶豫了片刻,還是慢慢地蹭到了秦夫人面前來。

    「凌兒,這是我家憶兒的堂妹秦心,是他叔叔的二女兒。」秦夫人指著秦心向江凌笑道,「她跟你同歲,只比你小半個月,往後便也是你的妹妹了。」說完又對秦心道:「這是你未來的嫂嫂江凌姑娘,趕緊叫姐姐。」

    秦心垂著眼睛,小聲叫了一聲「姐姐」,聲音跟蚊子叫差不多。

    「好了,我們幾個老太婆說話,凌兒你跟妹妹和你兩位堂姐玩去吧。」秦夫人見介紹完了,這兩個女孩子還是各自杵在一旁,彼此不說話,開口道。

    「我喜歡聽大人說話。秦夫人,您不會嫌我在一旁礙事吧?」江凌笑道。她記得起了,那另外兩位姑娘,正是張流芳的女兒,一個十六歲,名叫江寧兒;一個十四歲半,比自己大半歲,名叫江馨兒。這兩人再加一個秦心,跟自己都是八字不合的。跟她們說話那簡直是受罪,還不如一個人呆著呢。

    「這孩子。」李青荷自然知道江凌想的是什麼,她拍拍江凌的手,對秦夫人道,「這孩子怕生,讓她在這兒呆著吧。」

    此言一出,大家都露出古怪的表情。張流芳和秦心是吃過江凌的虧的,一見她心裡就發楚;那兩位堂姐也久仰江凌悍名,心懷畏懼;便是秦夫人跟江凌接觸了幾天,也知道她是一個有主見、說話做事極為果斷的人,跟怕生二字實在不沾邊。

    不過李青荷既這樣說了,秦夫人自然不好勉強江凌,只得道:「那我們到那邊坐著說話吧。」

    四人朝几案那邊走去,秦心自然留在了原地。不過江家兩位堂姐在家裡得了母親的囑咐,對這位秦姑娘甚是巴結,不一會兒功夫,三人便嘰嘰咕咕有說有笑了。說得熱鬧處,秦心還不忘挑釁地斜著眼睛瞧江凌一眼,似乎炫耀自己有人理而江凌沒人理。

    江凌對秦心這種幼稚的行為嗤之以鼻。她坐在李青荷身邊,手上捧著一碟秦夫人硬塞到她手裡的桃酥和蜜餞,優哉游哉地,邊吃邊聽三位夫人聊天,甚是愜意。秦心見了,頓時洩了氣,對那兩個沒趣的江姑娘也懶得理了。

    三位夫人要不就不熟,要不就不睦,這話題還真難找。好在秦夫人年輕時跟李青荷相處過,兩人聊些舊時的情形和感慨一下飛逝的光陰,說得挺開心。而罵人吵架厲害的人,口才和交際功夫一般都是一流的,張流芳又存心討好兩人,自然極力配合。三個人說得甚是熱鬧。

    「夫人,老爺回來了。」一直跟在秦夫人身邊的大丫頭玲瓏,走到秦夫人身邊輕聲道。

    「他沒有說什麼?」秦夫人扭過頭去輕問。

    「老爺說,趙大人和趙夫人他們估計也差不多到了,讓您忙完這邊就出去迎一下。」

    「秦夫人,你趕緊去忙活吧。咱們自已人,不用那麼客氣。」秦夫人兩人說話也沒避著這些人,李青荷聞言,趕緊勸道。

    「嗯,那我先失陪一下。二位夫人慢慢聊。」今晚刺史大人一家是貴客。零陵城要想軍政和諧,今晚這宴會最是關鍵。所以秦夫人也不多客氣,站起身來告了一聲罪,便帶著玲瓏向大廳方向走去。

    秦夫人一走,李青荷和張流芳就冷了場。張流芳好不容易搜腸刮肚地找了話題,訕笑著湊過來,想跟李青荷繼續聊下去,好增進一下彼此的感情。江凌卻一拽李青荷:「娘,我看那湖邊景色挺好,您陪我去走走吧。」張流芳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好,走走也好。」李青荷跟張流芳做了十幾年妯娌,便是沒撕破臉前也很少有對付的時候。所以也沒興趣跟她說話,站起來便向桃紅道:「桃紅姑娘,不知我們能不能到湖邊走一走?」

    「江夫人、江姑娘請。」桃紅也是秦夫人身邊的得力丫環,這次與柳綠兩人得了秦夫人的吩咐,這兩天一定要伺候好李青荷和江凌。所以聽她這一說,自然沒有不允的,帶著她們往湖邊走去。

    從湖邊小路一路走去,繞了幾繞,便上了一座橋。站在橋上,遠遠看到前面隔了樹便是一條大路,這條路筆直筆直的,應該便是秦府主建築上的那條中軸線了。江凌想著秦夫人剛才就是往這邊方向來的,擔心會遇上那什麼刺史大人一家——刺史大人什麼的她倒不楚,倒討厭跟路人甲乙丙客套說廢話,所以正要開口叫桃紅帶她們往回走。卻不想橋的那頭忽然轉了一個人出來,卻正是秦憶。秦憶今天穿了一件淺藍色繡金邊的錦袍,頭上也用同色髮帶束了;大概有了南方水色的滋潤,最初見到他時的那種風霜氣消去不少,英俊的臉上劍眉星眸,神色沉毅;步伐矯健的身姿更如白楊樹般挺拔。遠遠看去,倒也是一隻令人賞心悅目的帥鍋。

    秦憶帶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廝步履匆匆地往橋上走來。抬眼看到李青荷和江凌站在橋上,他猛地一怔,眉毛微蹙了一下便停下了身影,向李青荷施了一禮,招呼一聲:「江夫人。」

    李青荷雖然經過江凌的分析,對這秦憶不如以前那般有好感。但今天來秦府做客,這秦憶好歹是秦將軍府的公子,再不好也是世交子侄,故而態度上沒有一絲冷意,微笑著問道:「秦公子這麼匆匆,這是要往哪裡去?」

    「母親派人從軍營喚我回來,剛換了身衣服出去陪刺史公子。」秦憶答完這一句,拱了拱手,「失陪。」便帶著人從江家母女身邊經過。顯然無意攀談,眼角更是不瞄江凌一眼。

    江凌皺眉,心裡不悅。

    聽秦憶這話的意思,他才從軍營回來?為的是去陪那個刺史公子?那江濤呢?他在哪兒?何人陪他?這秦府莫不是讓江濤一個人呆著,全家人去圍著那刺史一家轉?

    「走吧,咱們回去。」李青荷擔心遇上那刺史大人,扯了扯江凌,帶著桃紅往回走。

    回到花園剛坐定不久,就見秦夫人陪著一位美婦人,朝著這邊說說笑笑的走來。她們後面還跟著幾人,其中一人正是秦憶;而在他身邊跟他說話的,卻是江凌在味香居見的的那位妖孽公子;走在妖孽另一側的,是一個光彩照人的極美的年輕姑娘。



    第五十六章 秦府宴會(一)

    秦夫人領著一行人向李青荷走來。李青荷知道這位美婦人大概就是秦府極為重視的刺史夫人,而秦憶陪著的自然就是刺史公子了。她當然不敢托大,領著江凌迎了上去。而張流芳此來就為了攀附權貴的,知道來的是刺史夫人,自然也帶著女兒迎上去。不過好在還知道自己能來參加這宴會,是因為與李青荷的關係。所以她心裡雖然急切,但還不敢超過李青荷走到前面去。

    兩師會面,秦夫人這個作主人的先把三位夫人相互介紹了一番,又把幾位年輕人介紹了一遍。那位妖孽公子叫趙崢明,站在他旁邊的是他的妹妹,叫趙微雨。而這位趙崢明也是奇怪,介紹別人時他不甚在意,待秦夫人介紹江凌的時候,趙崢明卻抬起他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專注地看了江凌一眼。這一眼看得江凌莫名其妙,不知是不是剛才散步時拂了樹枝把臉弄花了。否則眾多美女在前,為何趙崢明別人不看,就單看她一人?她可不會自戀地認為她比別人更有魅力,只看她那「未婚夫」秦憶一臉的漠然就知道了,直接把她當成了空氣。

    而秦夫人此時的行徑也令江凌費解。在介紹江凌時,面對趙崢明那明顯感興趣的目光,秦夫人只介紹說是江姑娘,卻並未說明江凌與秦憶的關係。她這樣的介紹,不得不讓江凌多想——秦夫人似乎不願意當眾承認兩家的結親關係啊這是不是意味著秦夫人開始嫌棄江家,轉而看上趙微雨這位大美女、想攀上刺史府這門貴親了呢?

    江凌前世生活在政治中心,當然知道一地的行政長官和轄區裡的軍隊,如果相互掐架使絆的話,相互的遏制力是相當大的;反之,如果兩方和睦共存,甚至互相勾結,那好處便多不勝數了。所以作為內宅婦人的秦夫人有換兒媳的心思,那是最正常不過的事。要不是顧忌皇帝有猜疑之心,兩府的大人絕對也會樂而為之的。

    不過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秦府如果真捨江家而取趙府,江凌不但不會傷心,反倒是會感到高興。只看著秦憶和趙崢明兩人,她的眼裡卻閃過一絲冷意。她原以為這唐朝雖然開放,但男女應該不同席的。如果這裡全是女眷,秦家把江濤安排在外面,她自是沒有意見。可現在這秦憶和趙崢明兩個大男人混到這內院來,而把她家十一歲的江濤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外院裡。那孩子可是第一次到這種豪門大戶來,無人理采時不知生出怎樣的惶恐自卑之心,一想到這裡江凌心裡就惱怒不已。

    一群人鬧哄哄的介紹寒暄完畢,秦夫人正要請大家就座,便聽丫環來稟,說陸大人和陸夫人來了。

    趙夫人笑道:「你只管去忙你的,不用招呼我們。」

    秦夫人歉意地笑了笑,向秦憶招招手:「憶兒,你也跟我一起去。」又對趙崢明道,「不好意思趙公子,勞煩你慢坐一會兒。」趙崢明拱了拱手,倒不在意。

    秦夫人帶著秦憶走了。趙夫人見李青荷秀麗端莊,身上更有一種高華文雅的氣質,而且知道她是零陵城極有名的才子江文繪的遺孀,心裡便生出了親近之心。此時早已有丫環搬了椅子過來,她便拉著李青荷坐下,再加上張流芳,三人一起聊起天來。

    江凌站在一旁聽了一會兒,甚覺沒趣。這三位夫人因為不熟,找不到別的共同話題,只得互相吹捧對方兒女,不是說你女兒長得好,就是說她兒子能幹。江凌在一旁被趙夫人誇得不好意思,又看另一旁秦心跟江寧兒姐妹,圍著趙崢明,像蜜蜂見到了花朵一樣,「嗡嗡嗡」地叫個不停,她搖了搖頭,帶著柳綠走到湖邊,讓柳綠搬張凳子過來,找了個樹蔭擋著的地方坐了,面對著一湖春水兀自出神。

    「落花滿春光,疏柳映新塘。」忽然,一個清朗的男聲在她身後響起。

    江凌挑了挑眉,緩緩站起來,轉過身去,果然看到趙崢明那張漂亮得近乎妖艷的臉正衝著她微笑。

    「江姑娘好雅興。」趙崢明走到她身邊站定。足有一米八的個頭頓時讓江凌有一種泰山壓頂的感覺。

    江凌笑了笑:「趙公子怎麼到這兒來了?你妹妹找不著你,該急了。」

    「哦?」趙崢明用他那雙迷人的丹鳳眼深深地看了江凌一眼,「江姑娘這意思,是不願意我到這兒來?」

    江凌轉過身去,看著倒影在湖水上的一棵柳樹道:「這裡是秦府,我是客人,趙公子也是客人,我豈有資格限制公子的足跡?公子覺得哪裡去得,哪裡自然去得。」

    趙崢明一笑,臉上如春花盛開:「我怎麼聽姑娘這話的意思,是責怪我不該到這後院來呢。」

    「不敢。」江凌脆聲應道,眼睛仍看著湖水,對身邊那簇春花恍若未見。

    「哥哥,你讓我們去拿點心,自己卻跑這兒來了,叫我們好找」趙微雨氣乎乎地端著兩盤點心走了過來。

    「姑娘。」趙微雨的丫環氣喘吁吁地搬了一張案幾過來,江寧兒和江馨兒一個端著點心,一個拿著茶壺也相跟著過來了。

    江凌見這陣式,對著湖水翻了個白眼。

    「趙公子,點心拿來了,你喜歡吃什麼,我給你拿。」秦寧兒看著趙崢明的背影,一臉癡迷。

    趙崢明轉過身來,找了一張凳子一甩袍子便坐了下去,將手中的扇子「嘩」地一聲打來,漫聲道:「不勞姑娘費心。等我想吃,自然會自己去拿。」

    秦寧兒咬了咬嘴唇,幽幽地看了趙崢明一眼。

    「哥,剛才可是你說的,說我們親手端的點心才好吃。現在點心拿來了,你又不吃,哥,你存心耍我們是不是?」趙微雨見丫環們搬了凳子來,也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用手絹扇著臉高聲嚷嚷起來。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趙崢明懶洋洋地應道。他看了一眼一直瞧著湖水微皺著眉頭的江凌,眼珠一轉,「嘩」地把手中的扇子收了起來,轉過身道:「這樣吧,咱們來做詩吧。你們四位姑娘,在一柱香的時間內做一首詩來。如果做不出的,就罰他吃半盤點心;作得最好的,我給她寫一幅字或是畫一幅畫。你們意下如何?」

    「噗哧。」趙微雨笑了起來。她這時也不氣了,看著趙崢明大眼睛閃了一閃,又笑瞇瞇地看了看江凌,再看了看江寧兒她們,便不作聲了。反正,作詩她是不怕的。

    「啊?半盤?」江馨兒看著桌上的點心,輕呼出聲。

    「呼。」一聲大大的喘氣聲響起,「趙公子、趙姑娘,你們怎麼到這兒來了?要不是丫環告訴我,我還找不著你們。」是秦心,「哪,趙公子,這是你要的詩集。」

    「好,謝了。」趙崢明接過詩集,放在案几上,卻並不翻開來看。

    「秦姑娘,我們正要作詩比賽呢,你來不來?」趙微雨笑瞇瞇地看著秦心,把規則給她說了一遍。

    「好啊好啊。」秦心聽說可以得到趙崢明的一幅字畫,自恃自己好歹能寫上幾首詩,一口答應下來。

    「那……那我也參加吧。」江寧兒咬著嘴唇,臉上一副似死如歸的表情。張流芳說女孩子不用學什麼詩啊濕啊之類的東西,可沒請過夫子來教過她們作詩。

    她話聲剛落,江凌便站了起來,回轉聲對趙崢明和趙微雨笑笑:「不好意思,趙公子、幾位姑娘,我從未學過作詩,便是字也認不得幾個,便不在這裡獻醜了。」

    趙微雨見哥哥給自己使了個眼色,忙過來挽住江凌的胳膊,嚷嚷道:「都參加都參加,在座的除了我哥哥,每個女孩子都要參加。江凌姑娘,我跟你說,我哥哥可是零陵城的大才子,作詩那是極有名的。年年的賞花會上,那些得了奇花之人都要上門來求我哥哥幫作詩,潤筆費都出到五十兩銀子一首呢。」

    江凌被趙微雨拉住胳膊,心裡是極不耐煩的。不過她也不願白平無故地與刺史家的公子小姐交惡。她可太知道這些紈褲子弟的德性了。她正想著是不是隨便敷衍她們一首打油詩,卻聽到趙微雨這些話,那「賞花會」、「奇花」和「五十兩銀子」讓她眼睛猛地一亮:「賞花會?什麼賞花會?」

    趙崢明見江凌對賞花會來了興致,忙接過話題道:「賞花會就是在每年四月末,由官府和民間共同舉辦的一次盛會。如果你有一盆極美極不尋常的花卉,而且極有詩才,就可以去參賽了——不會作詩也沒關係,可以讓人代作。到時由官府的官員及民間才高德重的人公正評判,對花卉的美麗及珍奇度和讚美歌頌這花的詩分別評分,兩項加起來分高者,選出前三名,分別給予一百兩、六十兩和二十兩的獎銀。」

    「既是賞花會,只需花好就行了吧?為何還要做詩呢?」江凌不解地問。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1:28 AM

   第五十七章 秦府宴會(二)

    趙崢明昂起頭,鼻子裡哼了一聲:「如果光比花,那些山野村夫在山上挖上一棵奇花,豈不就得了名次?賞花會可是雅事,豈是那些山野村夫能參加的?」

    江凌沒有神氣去為貧下中農們辨駁,而是蹙眉沉思起來。她這費勁巴拉地賣了二十個菜譜給劉掌櫃,才賺到兩貫錢,即二兩銀子。如果她能利用空間種出一株奇花來,奪得頭魁,豈不就可以得到一百兩銀子的獎金?就算是不親自參加賞花會,而是把花賣給參賽之人,也能賺上十多兩銀子吧?

    想到這裡,她興奮起來,又問趙崢明:「往年都有些什麼樣的奇花異草奪冠?」

    「異草不行。」趙崢明笑了起來,異常俊美的笑顏看得秦心和江寧兒姐妹都呆住了,「因是賞花會,所以必須是奇花,而且在參賽的時候花朵還必須是盛開的。如果你有一株極好的墨菊,可如果不是春天開花,也沒有用。往年得名次最多的,當屬蘭花。各種變異的春蘭,都是極有機會奪冠。不過也有其他的品種。譬如去年就是一株變色杜鵑,在開花的過程中,會變出不同的顏色,甚是奇特;還有一年是有人重金從洛陽買了一株名貴的牡丹,最後也得了第一名。」

    江凌點點頭。變色杜鵑她知道。那是廣西金秀縣聖坐山上的特種花,在那山上有萬畝百年高山杜鵑林。變色杜鵑含苞時是粉紅色,初開時為玫瑰色,待到怒放時則是粉白帶紫色,最後又變為淡黃而凋謝,極為奇妙。這零陵城離廣西不遠,為了一百兩銀子,從那聖坐山上派人去挖一株變色杜鵑,也是極值得的事。

    「喂,別說那麼多了,咱們還是作詩吧。」秦心從趙崢明的笑容中清醒過來,對江凌吸引住趙崢明的注意力極為不滿。

    趙崢明卻不理她,對江凌又道:「如果江凌姑娘有興趣,到賞花會將開時我便派人來通知你?」

    「好啊。」江凌高興地點點頭,正要問他參加比賽還要辦什麼手續,要不要交納一定費用,就聽一丫環來稟:「陸夫人到了,我家夫人請各位公子姑娘到那邊去。」

    秦心沒有機會在趙崢明面前一展詩才,白白失去了獲得他書畫的機會,不由得狠狠地瞪了江凌一眼。本想趁趙崢明他們不注意的時候警告江凌一下,卻不想趙崢明站起來後向江凌作了一個手勢:「江凌姑娘,請。」示意她走在自己前面或與他並肩而行,這一舉動讓幾位姑娘跌破眼鏡之時(如果當時有眼鏡的話),還生出了濃濃的嫉恨之心。

    正處於興奮狀態中的江凌卻沒想那麼多,點點頭便率先走了出去。這種讓她先走的舉動,在前世是最正常不過的一個舉動;如果哪天她變成了尾隨者,那才是不正常呢。

    見江凌率先往前走,趙崢明長腿一跨,便跟江凌並排而行。江凌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遠處的秦夫人她們,嚥下嘴邊要問的話,腳下特意放慢了速度,與趙崢明錯開了些距離。

    「趙公子,那邊請。」秦心快步走到趙崢明身邊,佔據了江凌剛才的位置,引導著趙崢明往一個院子走去。

    趙崢明回過頭來看了江凌一眼,漂亮的眉頭蹙了一蹙。

    「江凌姑娘。」趙微雨走到江凌身邊,很親熱地挽起了她的胳膊,「我今年十五歲,你呢?咱們倆是你大還是我大?」

    江凌看了她一眼,微笑道:「那我該叫你一聲姐姐。」

    「啊,我正想有個妹妹呢。」趙微雨高興地笑起來,「江凌妹妹平日裡都做些什麼?有空的話我讓人接你到刺史府裡來玩啊?」

    「呃。」江凌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來。如果讓這位趙姑娘知道她整日種菜澆菜捕魚,不知她這張精緻的臉上會露出一副什麼樣的表情來。

    今天趙家兄妹的表現甚是奇怪。平白無故的對她感興趣,平白無故的對她親熱,這著實令人費思量。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江凌一直沒想明白,她家一窮二白的,有什麼能讓刺史公子和小姐圖謀的呢?

    莫非,這趙崢明想犧牲自己,好成全自己妹妹和秦憶的婚事?江凌挑了挑眉毛,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雷了一下。

    進了離前廳不遠的一處院子,江凌透過走在前面的趙崢明和秦心的身影,看到前面大廳裡所有的門都敞開著,裡面擺了一個大圓桌。丫環們正川流不息地往桌上上菜。

    而廳左側的太師椅上,李青荷等幾位夫人正陪在一位六、七十歲的老太太身邊。此時見她們進來,秦夫人忙站起來,走到門邊笑道:「孩子們來了,趕緊洗洗手,準備吃飯了。」

    而趙夫人也走了過來,對趙崢明小聲道:「明兒,你趕緊回前廳去,再在內院裡廝混,小心你老子揍你。」

    江凌正好路過他們身邊,這話聽得清清楚楚,禁不住抿嘴一笑。莫非這位趙崢明跟賈寶玉差不多,最喜歡在內闈裡廝混?

    「來,凌兒,趕緊過來見過陸夫人。」李青荷跟陸夫人正聊得起勁,一轉頭看到江凌走了進來,忙招招手向江凌叫道。

    陸夫人是一個慈祥的老太太。不過身子有些瘦弱,臉色看上去並不太好。她聽見李青荷這話,笑瞇瞇地向江凌望了過來。一眼之下猛的怔了怔,顫微微地站了起來,盯著江凌看了半晌,張嘴欲要說話,卻像是忽然醒悟過來一般,閉上嘴望向了李青荷。

    李青荷看到陸夫人這副神態,心裡一驚,見她望向自己,忙試探著問道:「陸夫人,您這是怎麼了?看到我家凌兒怎麼像是遇見了熟人的樣子?」

    「嘿,可不是老糊塗了。」陸夫人笑起來,一臉的皺紋,「這是你女兒?長的可像我一個侄女,猛的一見,我還以為是她來了。」

    李青荷鬆了一口氣,向江凌笑道:「凌兒,還不向陸夫人行禮?」

    「江凌請陸夫人安。」江凌側身福了一福。

    「嗯嗯,你叫江凌?」陸夫人細細打量著江凌,老眼裡閃過一絲不明的精光。

    「是。」江凌答道。看趙夫人跟趙微雨站在那裡已久,忙往後退了一步,讓她們上前給陸夫人見禮。秦夫人今天的主客是陸夫人和趙夫人,她可不能搶了趙微雨的風頭。

    「好了,都入席吧。」秦夫人見趙微雨等幾位姑娘都給陸夫人見了禮,便上前道,並親自扶了陸夫人起來,把她請入尊位上。趙刺史和秦將軍雖然都是封疆大吏,但比起像陸大人這樣曾是帝師、資歷又深的老人來說,地位自然要矮一截,所以趙夫人便坐到了次客座上。

    此次江凌並未在廳裡看到秦憶,估計他已留在了前院裡。而趙崢明也讓趙夫人派人把他送到前院去了,留下的人中,老老少少的夫人有五個,大大小小的姑娘也有五個,正好十個人一桌。

    入座時,陸夫人見秦夫人把江凌安排在了主座那一邊,眼睛便望向了秦夫人,微笑著問道:「秦夫人,冒昧問一句,江凌姑娘是你家什麼親戚?」

    「啊?」秦夫人沒想到陸夫人此時會問這個問題,不過她答得倒也爽邊,笑道:「是我未過門的兒媳婦。」

    此言一出,趙家母女都吃了一驚。尤其是趙微雨,此時恨不得馬上放下筷子,跑到前院去告訴哥哥這個消息。而秦心、江寧兒俱都鬆了一口氣——只要秦夫人把江凌的身份揭開了,趙崢明就不會把注意力她的身上了,那自己……

    秦夫人說完,向趙夫人歉意地點點頭。她之前之所以不明說,主要是因為江凌一直不太願意與她家結親。如果真有一天兩家退親,丟面子的可不單單是江家。在兩個小冤家還沒有鬧清楚之前,兩家的親事還是少宣揚為妙。不過陸夫人此時既然問起,這情況自然就不得不說了。

    秦府今天既然請這麼一些人來,菜餚自然是極豐盛的。只是李青荷和江凌雖然平時只有魚和青菜吃,但那味道卻不是這些精心烹製的菜餚能比的。毫無食慾的吃著飯菜,江凌對味精的前景更有信心了——光是這些豪門大戶,對味精的需求量就得多大呀看來,她得對這個定價問題好好考慮一下了。她的生產能力太小,只有提高價錢,才能既不累人又能賺多多的錢。

    古人吃飯講究食不言寢不語。這一餐豐盛的宴請,就在江凌滿腦子賺錢大計的盤算中靜默了過去。

    吃過飯,便是喝茶。唐初陸羽的《茶經》還沒出來,唐朝人喝茶盛行的是煮茶法,即把蔥、姜、棗、橘皮和薄荷等物跟茶一起煮,還要放鹽。江凌前世因老爺子喜歡茶,對茶道也有很深的造詣,哪裡喝得慣這被陸羽批為「斯溝渠間棄水耳」的茶?喝了兩口,便放下了,被秦心用鄙夷的目光看了一眼。

    喝茶閒聊時,陸夫人卻對江凌極感興趣。拉著她坐在自己身邊,問了她許多生活喜好——喜歡吃什麼?偏好什麼顏色?小時候有沒有淘氣?去沒去過京城……弄得江凌甚是鬱悶。要不是她清楚自己穿越了千年來到了唐朝,她指定得懷疑陸老太太是她的瘋狂粉絲,連她上廁所喜歡什麼牌子的手紙都想知道



    第五十八章 夜半來人

    因沒了趙崢明那朵花在,秦心和江寧兒那些蜜蜂倒是安靜了下來。只是看著陸夫人唯獨對江凌青眼有加,說話的話題又跟她們無關,眼裡便慢慢地露出不耐煩的神情。陸夫人身體不太好,坐了一陣臉上也露出了倦容,提出離開。趙夫人也趁此告辭,這秦府的宴會也就慢慢散去了。

    和秦夫人一起送了客人,李青荷母女便跟著桃紅柳綠回了客房。江凌看李青荷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問她怎麼回事,她又說沒事。江凌以為是擔心江濤,便安慰了她幾句,自己回房洗了澡。

    來的時候,江家三人拿了三個小包袱,各自的換洗衣服都帶了來。洗了澡後江凌本想換上自己的衣服,卻不想柳綠又拿了一套衣裙出來,說是秦夫人早已備好了的。江凌想起秦心說這些衣服都是她的,苦笑一下,擺了擺手,執意不肯再要秦府的衣服,換上了自己的衣服。

    江凌剛讓丫環把洗澡水抬出去,就聽到外面有人進了院門,同時聽到丫環的低聲叫了聲「夫人」,她聽到李青荷迎了出去,這才走到房門口。

    「因我們剛搬來,諸事還未安排妥當。如有照顧不周之處,還請見諒。」秦夫人見到李青荷,向她客氣著,「有什麼要的,只管跟桃紅柳綠說。她們跟在我身邊多年,還算得用,江夫人只管使喚。」

    「呵,一切都妥當。秦夫人不必客氣。」李青荷也客氣著。

    秦夫人又將目光轉向江凌,看到她的衣著打扮,卻是怔了一怔,走到江凌面前,眼睛去看著柳綠:「姑娘的衣服呢?怎麼不拿新衣給姑娘穿?」

    柳綠馬上跪了下去,低著頭道:「回夫人,姑娘她……」

    「秦夫人不要責怪柳綠,是我堅持這樣穿的。自己的衣服穿著自在些。」江凌忙道。

    秦夫人目光複雜地看著江凌,久久不說話。

    「這孩子強得很,隨她吧。」李青荷見了,連忙過來打圓場。

    秦夫人歎了一口氣:「天也晚了,那江夫人、江姑娘你們早些休息吧。」

    李青荷也笑道:「秦夫人你也累了一天了,趕緊回去歇歇吧。」

    「娘,您請秦夫人到房裡坐坐,說說話吧。」江凌看著李青荷,對她眨了眨眼。她希望李青荷趁此機會,跟秦夫人把退親的事談開了,以了卻她心頭的這樁大事。

    李青荷卻恍若未見,又跟秦夫人客氣了兩句,便看著她帶著丫頭婆子慢慢遠去。此時天已經濛濛黑了,有婆子打著燈籠走在前面,一行人漸去漸遠。她們一走,這院子頓時顯得空曠起來,因秦夫人來而停止了歡喝的小蟲,又「啾啾」地叫了起來。

    李青荷看了看一臉失望的江凌,拉著她進了房裡:「你來。」

    關上房門,李青荷拉著江凌坐到床前,輕聲道:「凌兒,你的心思娘清楚了。但娘後來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這親事一退,你的名聲可就壞了。到時想要再挑夫婿,那是千難萬難。就憑咱們現在所接觸的那些人,哪裡找得到好人家?而城裡的人家知道你連秦公子都不願嫁,誰還敢娶你?再說,你又怎麼知道哪家公子好哪家公子不好?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當初對你千好千好,待過兩年心思淡了,還不是一樣的花心?所以選夫婿,也只能看他能不能讓你過上好日子。至於其他的東西,真是強求不來。你可知道村裡的姑娘,便是讓她嫁給秦公子作妾,她們都千肯萬肯?所以凌兒,這門親,還是不退吧。你也不要再鬧了,好嗎?娘讓秦家再等兩年,兩年之後再成親,這下總能有機會看清楚秦公子的人品了吧?如果人品真的不好,咱們再退親也不遲,你看如何?」

    江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來說去,怎麼話題似乎又繞回來了。合著她中午講的話都是白講了。在這古代要想找個好男人,她也知道有多難。可便是再難又能怎麼樣?難道她還真以十四歲的年紀,帶著一窮二白的身份地位,嫁給那個沒感情的男人,自動自願地把自己關在深宅裡,去為那個男人跟別的女人爭來斗去,煎熬那餘下的長長的幾十年光陰?

    除非她有病。

    遇不上好男人,大不了她這一輩子就扮個男人,努力創業,努力賺錢,有錢後去遊山玩水,一輩子不成親。

    這些話江凌也懶得再講了,她跟李青荷有著一千年的代溝。而且以李青荷的個性,到得明天她又會把她自己今晚的想法給推翻了。如果自己真的答應跟秦憶成親,估計第一個擔心、害怕、反對的,就是李青荷。

    「天不早了,睡吧。明天一早咱們就回家。」江凌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又歎了一口氣,「也不知小濤今天過得怎麼樣。」

    說完,她一臉壞笑地回了自己的房間。嘿嘿,還是讓李青荷多琢磨琢磨江濤,把她糾結的親事給忘了吧。

    把燈吹滅,江凌進了空間。空間裡陽光和煦,綠意濃濃。更有蜜蜂飛舞,魚兒跳躍。江凌深吸了一口氣,在秦府裡憋了一天的悶氣都得到了釋放。與這些夫人小姐公子相處,真還不如跟這些不會講話的動植物在一起來得舒心。

    原些開著小紫花的植物開始結果實了,一個個深紫色圓長形的東西垂在葉子下面,饒是五穀不分的江凌,此時也認出它是茄子了。這幾天沒注意,茄子竟然長大了許多,可以摘下來吃了;此外還有一種偏偏的豆子,也長長地掛在竹籬上;空心菜快要長瘋了,這段時間家裡一直吃它,這才讓它沒有蔓延到其他菜的地盤去;而白菜拔了兩天的量給劉掌櫃,地裡又開始變得稀疏起來。好在江凌這次學乖了,在市集上買了些白菜種子,買回來後便在地的一角撒了下去,此時也開始細細地冒出頭來,出秧了。

    讓江凌發愁的,則是池塘裡的魚,空間水的作用真不是蓋的,這些魚才放進來幾天,似乎又長大了一些。即便昨日江凌弄出去三條大魚去,池塘裡還是極為擁擠。

    唉,這空間要是能變大就好了。江凌歎息。

    這空間面積這麼小,可菜是必須要種的,家裡每日吃的菜,再加上供應劉掌櫃那裡,這一小塊地基本能保持持平。既然不供應劉掌櫃那裡的菜,可有了今天在秦府宴席上食而無味的經歷,江凌便知道,要想讓家裡人再重新去吃空間外的菜,已是不可能了。

    那麼,哪來的地方種花?

    想到種花,江凌便沒心思練功了。她靜靜地坐在空間裡,對於嗡嗡歡樂採蜜的蜜蜂,皺眉思考起來。

    種啥花好呢?最好是不佔空間的那種花。如果是一棵大桂花樹或者玉蘭,一兩棵就能把她這空間的地佔滿,那可太不划算了。

    哪種花既稀有又不佔地方呢?奇花江凌前世是見過不少。但那都是老爺子一聲令下,就有人搬到眼前來的。至於它是哪裡出產的,江凌卻是不清楚。現在,在要人沒人,要錢沒錢的情況下,想要去讓人尋這種奇花來,那無疑是癡人說夢。再說,就算是真有一株名貴的花木擺在眼前,她也買不起啊花上一百兩銀子買株花去參加賞花會,那絕對是有錢人的敗家行為。

    看來,只有自己上山去尋找了,江凌想。蘭花?

    深谷幽蘭。

    要找蘭花,必須要到深山裡吧?她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個路癡,便是在山裡找到蘭花,自己怕也找不到出山的路。而且,想想李青荷都不會同意她跑到深山老林去,就算是有人同行也不行。

    不找蘭花,那就用尋常花,來個反季節花卉,出奇兵奪冠?有了空間,想讓本不是花期的植物開花,那實在太容易了。可是,這種逆天的行徑,容易招惹麻煩啊!

    江凌煩惱地換了一個坐姿。

    她正要再想,忽然聽到外面有動靜。似乎是有人悄悄開了窗戶,朝屋裡扔了一顆小石子進來。

    投石問路?

    江凌揚了揚眉,閃身出了空間。

    如果遇上壞人,她只要意念出閃,便可以逃離魔爪;可如果讓人發現她不在屋,那就太麻煩了。而且,她想知道,在這重兵守護的秦府,半夜三更的,是誰這麼大膽,竟然跑到她的閨房來投石問路。

    出了空間,江凌閉住呼吸,輕輕走到窗戶邊,想看看傳說中吹迷藥的那種小竹管有沒有伸進來,卻不想她剛一動,窗戶便打開了,一個黑影跳將進來。看到站在窗戶面前的江凌,那人明顯怔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江凌此時是醒著的,而且還在此守株待兔。

    這人一進來,那高大的身影就讓江凌有泰山壓頂的感覺。看到這個足足有一米八的黑影,江凌皺起了眉,她在這唐朝所認識的人中,只有三個男人是這種身材的,一個是秦憶,一個是趙崢明,還有一個是秦憶的父親秦將軍。

    可還沒等她把這三人想完,那黑影就動了手。而且動作極快,江凌剛剛反應過來,就被摟進了一個充滿陽剛之氣的懷抱裡;然後只覺耳邊風聲一起,就被那人抱著輕快地躍出了窗戶,再往院牆外掠去。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1:29 AM

    第五十九章 鬥智鬥勇

    那人的武功比江凌此時的功力強的不是一星半點,等江凌發現他越走越遠試著掙扎時,這才發現自己被那廝牢牢地固定在了胸前,怎麼也掙不開。空間是江凌最大的秘密,也是她保命的絕招,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用的;而且她肯跟這人出來,就是想知道這人打算把她怎麼樣。畢竟敵在暗、我在明的滋味是極不好受的,還不如一開始就把事情弄清楚好。所以還沒達到目的,江凌自然不會利用空間逃跑,任由那人把她帶到了一個僻靜處。

    走了好半天,江凌只覺自己的眼前掠過無數的樹木與建築,那人才終於停下了腳步。江凌從他寬闊的胸前歪出個腦袋,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地形,發現旁邊都是高大的樹,看不見任何建築。以她對秦府粗淺的認識,實在看不出這是哪裡。

    那人手一鬆,將江凌放開。江凌一得到自由,便趕緊後退了兩步,抬頭向那人臉上看去。一望之下,她臉上忍不住露出怒意來,喝道:「秦憶,你把我劫到這裡,想幹什麼?」

    看見江凌的怒容,秦憶逼近了兩步,再一次伸出鐵鉗一般的手掌,將江凌的下巴牢牢地捏住,盯著她開口咬牙道:「劫你到此,是想要警告你。你想退親,儘管退去,本公子巴不得。可是,你要記住,在你退親未成之前,你還是我秦憶的未婚妻,你少與別的男人勾勾搭搭、眉來眼去你不要臉,我們秦家還要臉面。如果你讓我們秦府丟了臉,我不介意把你扔進湖裡。要是不信,你儘管試試」

    說完,他猛地放開手,轉身就欲離去。

    「喂,你說清楚,我什麼時候跟男人勾勾搭搭、眉來眼去?秦憶你還是不是個男人?看中了哪位姑娘、想另娶別人直說就好,用不著空口白牙將一個屎盆子扣到本姑娘頭上」江凌一聽就火了,衝著他的背影大叫。

    秦憶身影一頓,回轉身像風一般刮到江凌面前,怒視她道:「我將屎盆子往你頭上扣?你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要品沒品,要德沒德,要貌沒貌,哪一點值得勞本公子費那心思?你既傻得可以,那我就告訴你,那位迷人的趙公子,人家今天之所以找你說話,那是因為他爹跟我爹不對付、他跟我也不對付,所以想迷惑你這豬一般蠢的女人來氣本公子。你,明白了?」

    江凌一聽這話,氣得渾身發抖,飛起一腳就往秦憶身上踢去。卻不想秦憶冷哼一聲,飛快地往後掠去,瞬間消失在樹影裡,空中丟下一句話:「就你那三腳貓功夫,想踢本公子,做夢」

    「秦憶,有種你別跑」江凌叫道,盯著秦憶消失的樹影,氣得破口大罵,「秦憶,你就是個醋罈子,小氣包,膽小鬼,八卦男……」說完趕上前去,對著他身影消失的那叢樹就一陣亂踢,直踢得樹葉亂枝掉了一地,她這才喘著氣停下來。停下來之後,又忍不住上去補上一腳。

    丫丫的,氣死她了。竟然用這麼噁心的話來想她誰理那位趙公子了?誰跟他勾勾搭搭了?這個秦憶,就是個臆想狂對了對了,一定是秦心那死丫頭回去對著秦憶添油加醋亂說一通,一定是丫丫的,看明天不好好收拾她

    氣過之後,江凌看著四處陌生的環境,心下發了愁。她是個天生的路癡,上一世跟女友去逛個街都能走丟,現在這裡四處黑咕隆咚的,她更是不知東南西北。而且,她對於自己住的地方位於哪個方位都不知道,想述著星星找都沒地兒找去。

    隨意找了一個方向出了樹林,江凌卻意外地看到左邊幾百米處隱隱有亮光。有燈光就意味著有人,江凌大喜,朝著那個亮光走去,一個園子漸漸出現在她的眼前。那個亮光原來竟是掛在院門口的一盞燈籠,昏黃的燈光映照著朱紅色的大門,似乎等待著夜歸的人。門牆上新漆的「秋水園」三個大字,在燈光的暗影中熠熠生光。

    秋水園?不就是她住的園子?江凌大喜她記得中午到秦府時,桃紅領著她們到這裡,還特意在門口停了一下,指著這個匾額說,到了秋天,住在這園子欣賞湖水是最美的。

    合著那臭秦憶帶著她繞了一大圈,又繞回了秋水園不遠處?

    江凌看了看緊閉的園門,繞過大門走到圍牆底下,正要一躍而起,腳下剛一動她猛地停了下來——要是她就這樣悄沒聲息地回去,豈不是白白便宜了秦憶那個敗類?

    不行這啞巴虧絕不能吃。江凌左右看看,決定鬧出些動靜來。她走到園子旁邊的一棵樹下,飛快地打了個滾,讓頭上和身上都沾了些草屑,臉上也用地上的泥巴抹了抹,覺得自己的形象比較狼狽了,這才走到大門前,敲了敲門。

    寂靜的夜晚,「咚咚咚」的敲門聲顯得格外響。不一會兒,江凌就聽到園子裡有動靜,似乎有人起來了。然後「丫」的一聲開門聲,有腳步聲從屋子那邊過來。

    「你是不是聽錯了?沒人響門吧?」柳綠的聲音由遠及近。

    「沒有啊。我睡覺一向驚醒,明明聽到有敲門聲。」這是桃紅。

    「這三更半夜的,誰會來敲門?桃紅姐,你……你可別嚇我。」

    聽到這裡,江凌又好氣又好笑,趕緊伸出手去再拍了拍門,然後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帶著哭腔道:「桃紅、柳綠,開口呀。嗚嗚嗚……」

    「誰……誰?」柳綠的聲音有些發顫。之後江凌就聽到她小小聲地對桃紅道:「怎麼……怎麼像是江凌姑娘的聲音?她……她……我明明看到她睡下了的。她怎麼會跑到外面去?而且……而且……這門是在裡面栓上的。」

    柳綠的聲音雖小,卻逃不過江凌的耳朵。江凌聽了這話囧了一下,趕緊又出聲,還不忘再抽泣幾下:「柳綠,是我,江凌姑娘。」

    「你到江凌姑娘房裡去看看。」桃紅悄聲道。

    「我……我不敢。」

    「什麼事?」李青荷的聲音從房那邊傳來,跟著腳步聲便從遠而近,走到了門前,「這是怎麼了?我怎麼聽到我家凌兒的聲音?」

    「娘……」江凌一聽李青荷的聲音,再狠狠掐了自己的腿一把,眼淚終於嘩嘩地下來了,叫聲更加淒慘。

    「凌兒」李青荷大驚,被門外這淒慘的一聲「娘」叫得心裡發慌,用力地推了推桃紅她們道:「快開門。」

    「江夫人……」柳綠剛想把自己的疑惑講一講,卻被李青荷怒喝一聲「趕緊開門」嚇了一跳,忙伸出手來把門栓打開。

    「丫」的一聲,門開了,門裡的三個人都瞪大了眼睛。門口站著那個,不是江凌是誰?只見她白淨的臉上既是泥土又是淚痕,頭上身上全是草屑,渾身上下極狼狽的樣子。

    「娘」江凌一見李青荷,就撲到她的懷裡,摟著她假裝哭起來。想著穿越千年,來到這男尊女卑的古代,受的種種苦惱和委曲,假哭終於變成了真哭,眼淚把李青荷肩膀處的衣衫也打濕了。

    「怎麼了?怎麼了?」李青荷聽到女兒哭聲淒慘,忍不住也落下淚來,心裡又擔心又難受,不知江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哭得這般傷心。自從女兒病好後之後,可就從沒掉過眼淚。如今半夜三更一身狼狽地從外面回來,又哭得這般傷心,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桃紅是局外人,素來也比較穩重,此時見母女倆抱頭痛哭,她在旁邊扯了扯李青荷的袖子,勸道:「夫人,有什麼事,還是進房去說吧。站在這裡,被人看見就不好了。」

    這話頓時讓李青荷清醒起來。她忙拍拍靠在自己懷裡的江凌,勸道:「走吧,跟娘進屋裡去說。」說完,半摟半扶地把江凌帶進了她的房間。

    桃紅見江凌肯進屋去,鬆了一口氣,對柳綠道:「把門栓上。」說完,便要跟著李青荷她們進屋去。卻不想袖子被柳綠用力一扯,差點打了個踉蹌。

    「桃……桃紅姐,你……你看,看那裡。」柳綠戰戰驚驚地指著門口的燈籠道。

    桃紅正要開口責罵柳綠,聞言一怔,朝著柳綠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盞寫著「秦」字的燈籠掛在門口。

    「這……這……這燈籠,哪來的?」饒是桃紅沉穩,此時也禁不住心裡發毛。她回過頭去看了看李青荷的房間,又看了看江凌原來住的房,跟柳綠對視一眼,兩人臉色俱白。

    「不……不要緊,看看去。」桃紅想到要是李青荷出了什麼事,她們也活不成,一咬牙,轉身將門栓上,拉著柳綠便進到了李青荷的房裡。

    「……真是的,豈有此理。」一進門,兩人就看到李青荷氣得漲紅了臉在那裡咬牙。

    見李青荷好好地坐在那裡,江凌在她旁邊沒有異狀,桃紅稍稍定了定心,問道:「江夫人,怎麼回事?」本來,李青荷不說,她們作為丫環是不能亂問的。但今晚這事太過詭異,不問個明白,她和柳綠無論如何也安不下心。李青荷性情溫柔和善,應該也不會責怪她們魯莽。

    李青荷也知道江凌這樣狼狽回來,要是不解釋清楚,還不知會被這些下人傳成什麼樣,便把江凌被秦憶劫走威脅、扔在樹林裡不管,江凌一個人摸黑回來的事說了一遍,然後道:「這事,明日我一定要向你們老爺夫人問個究竟。」

    江凌低著頭假裝哭泣,心裡卻暗自發樂:秦憶,敢威脅本姑娘,明日不讓你爹把你打得皮開肉綻,這事就沒個完。



   第六十章 事情的結果

    明白了事情的緣由,兩個丫頭終於心定下來。不過少爺和未來少夫人之間的事,不是她們這些作下人的能置喙的。作為秦府丫頭,她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讓李青荷這口氣順下來。桃紅看了看江凌身上的衣服,輕聲道:「江姑娘,奴婢去給您燒些洗澡水,您再洗個澡吧?」

    「不用。」江凌到這唐朝,早已習慣早睡早起。被這一折騰,她倒覺得有些累了。安慰了李青荷幾句,便回房讓柳綠打水洗臉洗手,再把衣服換了。

    看著柳綠把水端出去,江凌忽然道:「柳綠,我今晚洗澡換下來的衣服呢?」

    柳綠一愣,轉過身來:「姑娘洗完澡,奴婢就已幫你把衣服洗掉了,晾在屋簷下。怎麼,姑娘現在想要它?」

    江凌看著外面被微涼的風吹得不斷搖動的樹,笑了笑,擺了擺手:「不用。明早你看看它幹不幹,要是不幹的話,用火烘一烘。收拾行李時你把它另外包出來,我有用。」

    「是。」柳綠應了一聲,見江凌再沒別的吩咐,端著水退出門去。

    江凌進到空間裡練了一會兒功,便出來到床上睡了。雖然通過今晚的事,她意識到自己的武功還很差,對付一般的人沒問題,可一與高手對招就不行了。但欲速則不達,現在正是築基的時候,必須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往後的成就才會更大。而且,打通了任督二脈,又有空間這個速成器,江凌相信,用不了一年,自己就能與秦憶相抗衡,所以用不著太著急。

    江凌可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性子,事情發生了就發生了,是怎樣就是怎樣,決定了就不再多想,所以那一晚她仍睡得挺香。到第二天起床時,江凌卻發現李青荷的臉色很不好,眼睛發紅,眼眶發黑,顯然是一夜未睡,她只得又勸慰了幾句。李青荷強笑著說沒事,洗漱完畢後,細細地畫了一個妝,這才遮蓋了一些倦容。

    一般唐朝人的作息時間,按現代的時間表示,早上六點多鐘起床,八、九點鐘吃早飯,然後下午四點左右吃晚飯,晚上八、九點睡覺。本來昨天李青荷就跟秦夫人說好,早上吃過早飯後再回家。可發生了昨晚的事,她在秦府就呆不住了,好不容易熬到七點多鐘的時辰,在江凌的勸說下勉強吃了兩塊點心,便跟桃紅道:「你去稟告你家老爺夫人,說我要見他們。」

    「是。」桃紅知道李青荷絕不是告辭那麼簡單,一臉鄭重地應了一聲,便匆匆出了院門。

    過了不久,桃紅來稟:「我家老爺和夫人在前廳等候夫人。」

    李青荷點點頭,站了起來。東西早已在李青荷的催促下收拾好了。此時柳綠提著三個包袱,桃紅扶著李青荷,一行四人一起往前廳走去。

    「江夫人。」一進前廳,秦夫人就迎了上來,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顯然已從桃紅口中知道了事情原委。

    「請坐吧。」相互見了禮,秦將軍便招呼大家坐下。旁邊的丫環給李青荷和江凌上了茶。

    秦夫人揮了揮手,對幾個丫頭道:「你們出去吧。」

    「凌兒,你也跟柳綠她們出去玩吧。」李青荷看了江凌一眼,開口道。

    江凌一見讓她迴避,就知道李青荷開始為她的退親動真格了,心中暗喜,應道:「是。」

    「也好。」秦夫人見狀,便知道情況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但她也無能為力,只得對桃紅道:「你去叫二姑娘過來陪陪江姑娘。」

    「不必了。」李青荷臉色沉了沉,「我家凌兒還是跟丫環們呆著自在,不敢勞煩貴府二姑娘。」

    李青荷這話裡有話,把秦將軍和秦夫人說得有些發愣。莫非,秦心這丫頭也做過什麼無禮的事不成?

    走出門口,江凌抿嘴一笑。看來,李青荷也不是軟柿子啊,該硬氣的時候,還是硬得極有水平的。

    桃紅、柳綠招呼江凌到小廳坐了,又讓人上了點心茶水給她。江凌知道此時不宜亂逛,便老老實實地坐在小廳裡喝茶吃點心。

    坐在小廳裡,前廳裡的說話聲江凌雖然聽不見,但出出進進的人卻能看得清楚。只一會兒,江凌看到玲瓏從前廳匆匆出來,出了大門。過了不久,她便領了秦憶進去。緊接著前廳裡就傳來秦將軍的震怒聲,玲瓏跑出來傳家法。

    這時,李青荷從前廳出來了。她走到小廳對江凌道:「走吧,咱們回去,你弟弟在大門外等著。」

    「好。」江凌站起來,從柳綠手上拿過一個包袱,對桃紅道:「這裡面是你家夫人前天送到我家來的衣服和首飾。二姑娘昨兒說,都是她的。是不是她的,我不清楚,只知道是你家夫人拿給我的。所以如今洗晾乾淨了,還得勞煩姑娘替我還給夫人。」說完,她又從懷裡掏出五文錢,把它們放在衣服上,「把二姑娘的衣服穿舊了,我實在不好意思,這五文錢,也算是補償吧。要是不夠,請夫人派人去我家取,我自不會賴賬。」

    說完,她轉過身,挽了李青荷的胳膊:「娘,咱們走吧。」

    前廳裡,隱隱傳來了打板子的聲音和秦夫人的哭聲,江凌淺笑著出了門,跟著桃紅往大門方向走去。到了那裡,果然看到江濤在車旁站著。看到母親和姐姐,他眼睛一亮,飛快地向這邊迎來:「娘,姐姐。」

    「上車吧,先回家。」李青荷有一肚子的話要問江濤,也有一肚子的話要對江凌說。可秦府的丫環和車伕都在,她也不好說什麼,只得催促著趕緊回家。

    零陵城到青山鎮不過一兩盞茶的功夫,秦家的馬車又快又穩當,很快就駛到了江家大門口。原來被秦夫人帶來幫江家人看家的兩個護衛見到馬車來,都到院門處迎接他們。李青荷跟他們客氣了幾句,又賞了幾文錢,目送他們騎著馬與馬車一同離開,一家人這才進了屋。

    「先說小濤的事。」到了廳裡一坐下,江凌看李青荷看看她又看看江濤,不知先說誰的事好,趕緊開口道。

    「濤兒,你拜師的事如何了?」李青荷也知道女兒的事不急,便向江濤問道。

    江濤原還笑著的臉頓時耷拉了下來:「陸大人對秦伯伯說,他年紀大了,而且陸夫人的身體也不好,他也沒心思和精力收徒了。」

    「啊?」這個答案大大出乎了李青荷和江凌的意料。在她們看來,有秦將軍說情,江濤又是一個極聰明的孩子,學業上又用功,這拜師的事勝算還是挺大的,卻不想連考一考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陸大人拒絕了。

    江凌又把當時的情況詳細問了一遍,這才知道江濤到了將軍府,就一直跟秦將軍在一起,後來跟著他一起迎了趙大人和陸大人。當著兩人的面,秦將軍還把江濤誇了一通,他的舉薦也算得是比較盡心的了。無奈只探了一點口風,陸大人就把話說死了,秦將軍也無可奈何,這事只得作罷。昨日送走了陸大人他們,秦將軍還跟江濤說,會幫他聯繫書院。

    這段時間因為江濤的事,江凌也打聽了一下唐朝的教育制度。像江家這種平頭百姓,要想走仕途,要不就像秦將軍和秦憶一樣,從馬上殺敵立功;要不就沿著鄉學、縣(州)學、國子監一步步升學。而且因為他不是貴族弟子,考科舉時只有考經學方才有機會。如果刻苦用功,運氣也好,最後律、書、算、醫這些邊沿小吏,就是他們的最後歸屬。

    可如果能拜陸大人為師,那情況就不一樣了。一旦入了這位名師的門庭,就等於獲得了貴族子弟的身份一般,不但升學的起點不同,一開始就進入了國子監,而且陸大人門下曾經的弟子、所在的派系的那些大官,就能成為江濤以後的倚仗,以後江濤的仕途也會一片光明。

    可現在被陸大人這一拒絕,剛剛展示在江濤面前的官宦坦途就被堵死了,著實讓人歎息。

    既然陸大人以陸夫人和身體為借口,陸夫人對自己又別有不同,那麼,能不能從陸夫人身上作作文章呢?想起了空間水的作用,江凌蹙起了眉頭。

    而旁邊的李青荷歎息一聲,對江濤道:「事已至此,你也別灰心。到時讓秦伯伯幫你聯繫一個書院,好好地唸書。只要努力,機會是一樣的。」

    「嗯,娘,我明白。」江濤站起來應道。

    「好了,你回房歇息去吧,娘有話要跟你姐姐講。」李青荷站起來,走到兒子面前,慈祥地替他理了理衣襟,這才放他離去。

    「凌兒。」看見江凌皺著眉著不知在想什麼,李青荷叫了她一聲,才道:「剛才在秦府,我把昨晚的事跟將軍他們說了,又把退親的想法提出來了。將軍開始不同意,後面見我堅持,就說,退親的事就當咱們三個默許了。不過為了你的名聲、也為了秦府的名聲作想,等咱們家有了合意的結親對象,再把這退親的事明說出來。退了親,將軍緊接著就認你作乾女兒,讓你風風光光地出嫁,你看如何?」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1:30 AM

    第六十一章 種菜秘方

    「真的?」江凌驚喜道,「那太好了。」

    秦將軍和秦夫人能作出這樣的決議,十分的難得啊純粹是損害秦家的利益而成全她江凌啊來到這裡有一段時間了,她現在也知道,如果真退親的話,姑娘家的名聲是要受影響的。如今能這樣,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再說,她又不準備馬上嫁人。當初她急著退親,主要是覺得對不起秦家,不想耽誤他們抱孫子而已。畢竟秦將軍和秦夫人對她們一家還是挺好的嘛

    可現在聽這樣的決定,她卻是一點負罪感都沒有了。秦憶你想成親?嘿嘿,等本姑娘玩上兩三年、找到如意郎君後再說吧

    想到這裡,江凌忽然想起秦憶被打板子的事,趕緊問:「對了,那個……將軍他對秦憶是怎麼處罰的?」

    見到江凌一臉的興奮,李青荷有些無語,開口道:「凌兒,咱們為人還得寬和為好,不要太小心眼,別人得罪了我們就想著要報復,這樣做對你自己也沒有好處。俗話說,得饒人處且饒人……」

    「嗯嗯嗯,娘親您說的對、說的對。」江凌點頭如小鳥啄米,一副受教的樣子,可雙眼卻依然放著光,「娘你快說,秦憶是不是被打板子了?」

    李青荷歎了一口氣,無奈道:「是啊。本來我說完這事,就說算了,不要責罰孩子了。畢竟退親這事我們已經對不起人家了,再讓他們把孩子打了,他們嘴裡不說,心裡還不知怎麼想咱們呢。可不想將軍一聽就怒了,一掌就把桌子給拍爛了,連聲叫玲瓏去叫秦憶來,我當時也攔不住。秦憶那孩子也是個強的,說幾句軟話就過去了嘛。可他偏要跟他爹頂嘴,弄得秦將軍咆哮著,執意要打他,還讓人把我送了出來。我一婦道人家,勸又勸不住,也不方便在那裡,便只得出來了。之後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哦。」江凌想像著秦憶被打板子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撫掌道,「終於罪有應得了。」

    「這孩子」李青荷嗔怪道,「一個女孩子,做人要……」

    「娘,我去澆菜了。」江凌一聽就打斷她的話,趕緊往外跑。李青荷念起經來,那不是一般的讓人頭疼啊。

    昨日被秦夫人接走時,江凌就在走廊上放了兩大桶水,吩咐兩個護衛昨晚和今早幫著把菜澆了,把院子掃了;而且,更過份的是,她還讓人把那個池塘挖深挖寬了,變成了一個直徑三四米、坑深三四米的小水塘。要不是只有兩個人,而且家裡沒有多餘的工具,估計這個小水塘江凌都還不滿意。前輩子養成的習慣,江大小姐使喚人,那是絕對的心安理得。全然不會想到那護衛是秦家人,不好意思讓他們幹活。所以這會兒不但院子裡多了一個小池塘,原來流淌的泥漿被清掃得乾乾淨淨,便是那菜上也還是濕潤潤的,完全沒有必要再澆一次。

    不過江凌還是去看了一遍菜地。現在這些菜,長得那叫一個茂盛,菜的葉子比別人家的大張,菜的顏色也比別人家的綠,葉面上泛著油亮亮的光。原先王三嫂種下的小秧子,現在長大了,大大一張的南瓜葉子,沿著籐蔓開始往竹籬巴上攀爬,瓜籐上甚至已經有一兩個黃黃的花骨朵了。

    「江姑娘,你們回來了?」院門處傳來王大娘的聲音,接著她便走了進來,手裡還抱著一個孩子。

    「是啊,大娘。」江凌招呼著,「進屋坐。」

    「不了,站在這裡挺好,跟你說說話。」王大娘笑道。

    見王大娘執意不肯進屋,江凌忙去搬了兩凳子出來,李青荷聞聲也趕緊出了屋,手裡拿著個繡品也坐到了院子裡。原來江凌到酒樓上工,王大娘就這樣時不時地來串門子,李青荷跟王大娘也都很熟,相處起來比跟其他人隨意得多。

    「來,囡囡,吃個點心。」江凌她們從秦府回來時雖然秦夫人沒有相送,但還是讓人包了幾包點心給她們帶回來。這時江凌便摸出一塊去逗王大娘懷裡只有兩歲大的小傢伙。

    「江姑娘,你這菜種的好啊」王大娘見江凌把她手裡的孩子接過去,站起來去看那茂盛得異常的菜地。

    「呵呵,胡亂種。」江凌很謙虛。別說,她還確實胡亂種。也不施肥,也不鋤草,也不殺蟲,每日裡只管澆兩道水,就算了事。

    「咦,你這菜竟然不長蟲,還長得這麼快,這南瓜竟然已經開花了,好奇怪啊」王大娘種了一輩子菜,從未見過眼前長成這樣的菜,忍不住從那綠油油長得跟筷子一般粗壯的韭菜上掐了一點芽葉下來,放到嘴裡嚼。

    「王大娘,我們這菜也吃不完,你想吃摘點回去吧。」李青荷笑道。王大娘家可幫過她們不少,農村人,互相在菜地裡摘些菜吃,是最正常不過的事。當初她們可吃過王大娘不少菜。

    「好啊,那我就不客氣了。」王大娘嘴裡嚼著韭菜,被那股清甜多汁的味道給誘住了,哪裡還講什麼客氣,自己熟門熟路地進到廚房裡拿出一把菜刀,把韭菜割了一些,又把白菜拔了兩三棵。

    江凌在一旁看了有些無奈。這些菜看著就新奇,要是再讓王大娘嘗一嘗,她不得更奇怪?農村種個菜什麼的,只要不是特別小氣的人,別人要問種植方法,那可都是無償傳授的,就像王大娘教她烤魚的方法一樣。這菜王大娘回去吃完,一會兒指定得來問她是怎麼種的。

    可還沒等她想停當,王大娘就問上了:「江夫人,我看你這菜不但長得極壯,而且還不長蟲子。這倒底是怎麼種的?」

    「壯嗎?」李青荷轉頭去看了看那些菜,笑道,「都是我家凌兒一手搗鼓的,我可不知道種什麼菜。不過,這些菜不是你教她種的嗎?」

    「我教的?」王大娘笑起來,「我種了一輩子的菜,可沒見過這麼好的菜了,更不要說種。江姑娘,你這菜倒底是怎麼種的呀?」

    江凌知道,這會兒她要不說,或者說是祖傳秘方,不光是王大娘、便是這一村子裡的人,就非得得罪光不可。

    所以她抿了抿嘴,笑道:「大娘,這是我家的一個祖傳種菜秘方。您老人家可幫過我家不少忙,這話要是別人問起,我指定不說。不過您要問,那凌兒怎麼能瞞著?不過呢,這畢竟是我家祖傳下來的,我告訴了您,您可不要再告訴別人。」

    「啊?祖傳的呀?那算了,還是不說吧。」王大娘笑著,笑容果然有些淡淡的。

    李青荷看看王大娘,又看看江凌,拍了她一巴掌道:「行了,王大娘不是外人,你就告訴大娘又如何?她家人口多,有了好法子,可以省不少力氣。」

    「嗯嗯。」江凌點點頭,她不過是賣個關子。要是太輕易說出去,她可擔心王大娘以為她拿謊話來騙她——這個說謊話,也是個技術活啊欲擒故縱,得拿捏好分寸。

    「這方子是我爹以前教我的。我爹曾說,用這種方法來種名貴花木,那花才叫開得艷。我這一想花木跟蔬菜可不都一樣?用那方法種花花開得艷,如果拿來種菜,菜不是也長得旺?所以便拿來試了試,沒想到還真成。」江凌說完,抬起頭看了看院門,然後壓低聲音道:「我告訴你,就用五兩伏苓、六兩冬蟲夏草、七兩人參、八兩鹿茸、九兩麝香,把它們都弄成粉,然後一一把它們埋在植物的根下。這樣,那植物就會長得極壯。」

    「什麼?」王大娘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別的藥她不知道,但人參鹿茸她是聽說過的,那可是極昂貴的藥材,去年隔壁村有個財主的老太太去世前,為了等她二兒子從鄰縣回來,那財主硬是花了二兩銀子,買了些人參給老太太吊命,最後老太太是看著二兒子咽的氣。這事傳得挺廣。可沒想到這江家姑娘竟然用人參粉來種菜果真是富貴人家的姑娘啊,便是這家窮了,那敗家的行為仍是改不了

    李青荷驚駭地看著江凌,不知她是為江凌這謊撒的驚駭,還是為這方子驚駭。李青荷可不是王大娘,江凌說的藥材她沒有不知道的。這些藥材沒有上百兩銀子,根本買不到。

    王大娘可是積年的老人精,這驚訝了片刻,她便笑起來:「江姑娘,你可別哄我。你要有那麼些藥材,不早就賣了還債了?還被你嬸嬸逼上門來,最後把屋子都跟我家換了?」

    江凌訕訕地笑了笑,道:「那些藥粉,是我爹以前就弄好的,一直扔在一個小瓷瓶裡。便是把這些藥粉拿去賣給藥店,人家也不收。」說完她轉過頭去看了看李青荷,對王大娘擠了擠眼,「這事,我娘都不知道呢。因為這法子太花錢,我爹怕我娘罵,便偷偷地弄了。只是後來得了病,便沒了心情,一直放在那裡。我想著,這粉子放著也是放著,不如拿來種種菜,沒想到還真成。」

    「哦,原來是這樣。」王大娘見李青荷沒有反駁,反而一臉的若有所思,便是不相信江凌的話,也沒別的想頭了。她用稻草把菜捆了,再接過江凌手裡的孩子,笑道:「行了,你們忙吧,我回去了。」



   第六十二章 上山

    王大娘走後,江凌看李青荷愣愣地望著手裡的繡品出神,還以為她責怪自己忽悠王大娘,趕緊走到她身後,搖了搖她的肩膀:「娘,您別生氣……」

    「你爹……」李青荷忽然幽幽地看了菜地一眼,打斷了她的話,「你爹生前,真的很會種花。經過他的手伺弄過的花,無不長得嬌艷。記得那年,別人扔在地上的一株梅花,他撿了回來,種在後院裡。我還笑他胡鬧,結果,那株梅花竟然活了,第二年還開出了嬌艷艷的花來……」

    江凌看著李青荷眼裡的深情與懷念,忽然覺得心裡被什麼撞了一下。能愛上一個人,不管結局怎樣,或許也是一種幸福。江文繪不在了,可他仍活在李青荷心裡,陪伴著她度過歲歲年年。而且經過歲月的沉澱,留在李青荷心裡的,全都是最溫暖最美好的回憶。

    而她呢?上輩子活了二十幾年,沒嘗過愛的滋味。這一輩子,不知又會如何?惆惘了片刻,江凌忽然笑了起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這種事,便是拜月老也強求不來,現在多想又有什麼用?

    收拾好心裡的那一點點多愁善感,江凌輕輕走到池塘邊,去看湖邊挖好的池塘。池塘下面滲出來的水,漫到了塘身的一半。經過一天的沉澱,水質已經開始變清。用空間水將它灌滿,就可以在裡面養魚了。

    江凌空間裡有十幾條魚,還有一個鐵桶和一套石臼都已做好,到鎮上拿回來就可以了。可是,真要做魚粉的話,這十幾條魚江凌一個人做,估計得花上五、六天的時間。那做好之後,是不是得花時間上街去推銷呢?推銷成功了,後繼的供貨又怎麼能跟得上?

    江凌望了望遠處廣袤的湖面,皺起了眉頭。如果凡事親歷親為。捕魚、烤魚、碾粉、推銷,全是她一個人做的話,累死她都賺不了幾個錢。現在最好的就是雇些人做事。但如果雇村上的人,保密性很難得到保證,是非也多。最好的法子,是買一些奴僕,簽死契的那種,最是忠心。可哪來的錢買奴僕?買了之後,這房子可不夠住,糧食也不夠吃。想來想去,歸根到底,還是因為錢沒有錢,所有的想法都只能是空想。

    賞花會距今只還有十多天了。看來,她得先把味精的事放一放,將賞花會那一百兩獎金拿到手上再說。

    想到這裡,江凌轉過頭去,看了看後面的那座山峰。明天,還得去山上看一看有什麼花。如果能遇上一兩株蘭花,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只是,新的問題又出來了。她這個路癡,上了山,會不會找不到下山的路?要是在山上轉悠個一兩天,非得把李青荷急得生病不可。

    在村裡找個嚮導?江凌把目光投向了村裡,卻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因她家全是婦孺,李青荷又一天到晚呆在家裡繡繡品,住的又僻偏,只有張流芳來鬧時大家對她們好奇了一陣,之後便平靜下來了。除了出進時打個招呼,跟村裡人幾乎沒什麼來往。就只是王大娘常來,還有吳大爺家的婆娘也時不時來走動走動,江家跟其他人還真沒什麼交情。王家四個兒子有三個在外面做工,還有一個跟著老爹種田,現在正是春天,忙得很,哪裡能抽空陪她上山?劉慶春估計也是如此。再說,孤男寡女的上山,讓村裡人說嫌話就不好了。

    算了,還是自己上山吧,大不了不走那麼遠就是了。要不,現在就上山看看?這麼一想,江凌就有些在家坐不住了。她回屋換了一身男裝,跟李青荷說她要到鎮上一趟,背了個背簍便要出門。

    「汪,汪汪。」小花兩天沒見江凌,本來見她回來歡喜得不得了,圍著她上竄下跳地樂的不行。這會兒看她又要出去,頓時不高興了,跟在她身後衝著她「汪汪」直叫。

    江凌正要把它喝斥回去,忽然眼睛一亮,想到狗似乎可以認路,便向小花招了招手:「小花,過來。」又跟李青荷說一聲,「娘,我帶著小花去鎮上。」

    「好,晚飯前一定要回來。」李青荷雖然不放心,但知道以後總把江凌關在家裡的想法極不現實,只得追在身後囑咐了一句。

    小花被江凌恩准同行,那叫一個高興啊。不過還算老實,屁顛屁顛地跟在江凌後面,沒像上次那樣招貓逗狗。

    帶著小花往村裡走了一會兒,再看看村後的山,江凌就懵了,不知該如何走才能上到山上去。看到兩個老太太在家門口聊天,她忙上去問了問路,這才從別人的屋子前面繞到了山腳下,找到上山的路。

    沿著山石和泥土混雜的路往上走了不久,江凌就看到了無數的野花夾雜在灌木的樹叢裡。紅的紅,黃的黃,白的白,映在綠葉叢中,煞是好看。一種隱隱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蜜蜂「嗡嗡」飛舞著忙著採蜜。

    江凌在這叢野花面前站了許久,欣賞著大自然賜予人類的最美麗的禮物。這些野花或許最普通不過,但在她眼裡,它們才是最美的。它們生命力頑強,生長得恣意自然,充滿了勃勃生機,極具野趣。最重要的是,它們綻放在人跡罕至的山裡,靜靜地開放,靜靜地凋落;寵辱不驚,去留無意;無論花期長短,它們只極盡去展示自己一季的美麗。

    江凌輕輕地吐出一口氣,轉過身來俯視著山下的村落、綠樹、湖泊,心裡一片靜謐。

    從前世如仙女一般的天之驕女,掉落到這遠古的民間作一個窮女,她以為自己無所謂、不在意,但面對著那些人眼裡不屑、鄙夷的眼光,她心裡還是憋著一口氣的吧?所以她這一陣子,對人犀利了,不淡定了,反應有時過激了。這很不該

    如這花一般,靜靜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遵循著季節的更替,生長、開花、結果,又何必去在意是否有人駐足觀看,是否有人嗤之以鼻?別人如何看,別人如何想,關我何事?何必去為了別人的目光而失去自己寧靜寬和的本心?

    想清楚這些,江凌只覺心底一片寬廣,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微笑來。

    「刷刷刷」,前面傳來一陣跟草木相摩擦的聲音,不一會兒,一個壯實的小伙子挑著一兩大捆柴從山上下來了。江凌看了一眼,喜道:「劉大哥。」

    此時江凌只穿了一身男裝,並沒有化妝,劉慶春倒是一眼就認出她來了,笑著露出了他潔白的牙齒:「江姑娘,怎、怎麼是你?你上山做什麼?」

    江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想找花。」

    「找花?」劉慶春愣了愣,繼而詫異地把目光投向路邊的一叢野花上。在他看來,湖邊屋旁這些花到處都是,哪裡用上山來找。

    「劉大哥,你在山上有沒有看到很漂亮很漂亮的花?」江凌笑問。

    「很……很漂亮?」劉慶春擰眉想了一想,忽然眼睛一亮,「我倒看到過一個地方,有很漂亮很漂亮的花。」

    「真的?」江凌此時心情舒暢,驚喜之下,向劉慶春綻放了一個如花的笑臉,把劉慶春看得心裡一動,臉倏地紅了起來。

    江凌卻沒發現他的異狀,追問道:「在哪個方向,你指給我看,好嗎?」

    劉慶春的眼睛卻再不敢再看她,低著頭把柴輕輕地放下來,這才有些彆扭地道:「那裡不是很遠,我帶你去吧。」

    「這……還是算了,別耽誤你幹農活。既然不遠,你只告訴我在哪個地方就行了。」還沒上山時江凌倒想讓他帶路,可這時卻不太好意思耽誤劉慶春的時間。她知道此時是農忙時候,劉慶春上山砍柴,也應該是抽空而已。

    劉慶春猶豫了一下,想起家裡還真有事,便點點頭道:「你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遇到岔路時往左走,在一塊大岩石下,你就會看到那片花了。」

    「好,謝謝你,劉大哥。我先走了。」江凌笑著揮了揮手,從劉慶春的身邊走上山去。

    劉慶春在後面對著漸漸遠去的背影,愣愣地看了好一會兒。

    有小花陪伴,江凌心定許多。再加上這山上的路並不複雜,沿著路一直朝前走,到了一處岔路時往左拐,又走了一段路,果然看到了一塊大大的岩石聳立在遠處。

    「啊,快要到了。小花,跟上。」江凌看到小花極有閒心地追著蝴蝶,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叫道:「來啊,追我。」

    「汪汪。」被她這一招呼,小花頓時興奮起來,一個箭步竄了出去,頓時把江凌拉下好遠。

    「喂,你是狗還是鳥啊?」小花的速度讓江凌目瞪口呆,連忙施展輕功追了上去。

    可還沒等江凌跑到岩石前面,「汪汪」,小花像被什麼追著似的,狂叫著急竄回來,路過江凌身邊時用嘴巴叨住她的衣襟往她的來路上扯,似乎讓江凌趕緊往回跑。

    「怎麼了怎麼了?」江凌正疑惑間,卻聽到一個聲音,正朝她這方向快速過來。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1:31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11:32 AM 編輯

    第六十三章 紫籐花

    江凌一聽那聲音臉色就變了,竟然是很響的「嗡嗡」聲,似乎是一大群黃蜂向這邊飛來。此時施展輕功向山下跑,或許她能在與這群黃蜂的較量中獲勝。但這一趟大老遠地找到這裡,眼看就能見到劉慶春所說的漂亮的花了,卻就這樣落荒而逃,她卻是不甘心。

    轉念間,一群黑壓壓的飛行物瞬間便到了江凌面前。這時小花見江凌遲遲不動,禁不住急得放開她的衣襟「汪汪」大叫起來。這小傢伙在這關鍵時刻,充分表現了它對主人的忠誠,沒有捨江凌而去,讓江凌甚是感動。

    有空間在身,江凌自然不怕。她意念一動,和小花在黃蜂來臨的剎那進到了空間裡。小花發現眼前的景象倏地一變,便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裡,竟然呆呆地發了一下愣,直到看見江凌在身邊,這才安下心,東張西望地熟悉起環境來。

    而外面上百隻黃蜂突然之間失去了攻擊目標,有些發懵,在江凌消失的地方茫然地飛轉了幾圈,這才重新組隊往回飛去。

    奇怪,這黃蜂怎麼會無緣無故攻擊小花呢?江凌心裡疑惑,決定跟過去看看。把小花留在空間裡,江凌閃身出了空間,輕輕往黃蜂飛走的地方掠去。

    走到岩石面前,江凌看著眼前的景象,完全驚呆了。只見那塊足有三層樓高的大岩石上,倒掛著一大片一大片的紫籐花。那紫籐花竟然把十幾米寬的岩石遮去了大半,深深淺淺的紫色花朵堆集在一起,絢爛得如同天邊的雲霞,讓人被它的美深深震撼。

    直到再一次聽到黃蜂的「嗡嗡」聲從這邊飛來,江凌這才從沉醉中清醒過來。她閃念躲進空間裡,眼睛卻仍緊緊盯著外面的紫色瀑布,心裡久久得不到平靜。

    太美了實在是太美了。

    紫籐花江凌不是沒見過,在現代的公園,每年的春天幾乎都能看到一場紫籐花開的盛會。但像眼前這般,密密匝匝如九天瀑布般的炫紫綻放,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難怪劉慶春會告訴她這裡有漂亮的花呢。果然如此!

    江凌心裡遺憾著沒有相機,不能把如此美景拍攝下來。過了許久,她才把目光轉到別處。看空間外的黃蜂尋不著她的身影,又鬱悶地飛轉回去,這才發現在岩石旁邊的一棵大樹上,掛著一個巨大的蜂巢,那些黃蜂,有的正忙著在花間採蜜,有的則在蜂巢旁邊「嗡嗡」飛舞。大概這花開得太燦爛了,所以這些黃蜂乾脆把家也搬到這裡來,充分利用地利採集更多的花蜜。

    這麼美的花,要是出現在賞花會上,那該是多麼的驚人啊要是不能得第一,就沒天理了。江凌在文藝了一陣後,又開始滿腦子銅臭了。不過細想了一下她又歇了氣:紫籐花也不是什麼稀有品種,眼前的它之所以美麗得讓人震憾,不過是因為它一大片密密匝匝開放的緣故。如果只採一株,拿到賞花會上,估計評委連看都不願看第二眼。

    江凌一屁股坐在空間裡練功的布墊上,有氣無力地歎了一口氣。跑了這半天,還真沒看到什麼珍稀花木。看來,想要在這山上找到稀有品種,怕是難啊!

    江凌正感慨間,忽然看到空間外的岩石後面閃出一隻猴子來。那猴子的爪上還拿著一根長長的竹竿,正躡手躡腳地走近蜂巢。到了夠得著的地方,它猛地舞動竹竿,用力打了一下蜂巢,便飛快地回頭就跑。剛剛安下心來的黃蜂被這一下打,「嗡」地一聲炸了窩,不管是採蜜的,還是從巢裡出來的,全都急急往猴子逃跑的方向追去。

    江凌這才明白為什麼這些黃蜂開始要追小花和她了。趕敢是這猴子惹的禍。不過也奇怪,這猴子平白無故的,用竹竿打蜂巢幹嘛呀?

    老在這裡呆著也不是事兒。江凌正要從空間裡出來,忽然聽到岩石後面傳來一陣的「吱吱」地尖叫聲。不好,估計是那猴子被蟄了。江凌自恃有空間在身,倒也不怕那些黃蜂過來蟄她,急往岩石後面掠去,果然看到那猴子終是逃不過黃蜂的圍追堵截,被蟄得「吱吱」亂叫,抱頭鼠竄。

    江凌知道黃蜂的針有毒,這猴子再被這樣蟄幾下,一會兒就得昏迷過去。事情就發生在眼前,見死不救的事江凌做不出來。她急急地掠過去,到得接近空間夠得著的範圍時,意念一動,便把自己和猴子一起收進了空間。小花在這充分靈氣的地方本來極為興奮,忽然看到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被江凌帶進來,直衝過來對著它「汪汪汪」叫喚。

    「小花,別鬧老實呆在那裡,不許亂跑。」江凌見小花在空間裡把菜都踩塌了好些,她那個心疼啊無奈這空間太小,除了她練功的這個地方是一個空地,其餘的全種滿了菜,連插腳的地方都沒有。外面黃蜂亂飛,此時讓小花出去那簡直是讓它送命,江凌只得忍下心疼,喝斥它一聲。轉頭看到猴子已有些不清醒了,趕緊走到池塘邊,拿起碗舀了水往猴子身上淋。淋完之後,又灌了一些水到它嘴裡。江凌以前學過一些野外求生經驗,依稀記得黃蜂與蜜蜂是有區別的。黃蜂的刺是可以反覆使用,不會脫落的;不像蜜蜂,蟄了人那刺就留在了對方體內,自己也跟著死亡。這些蜂子看上去像是黃蜂,猴子身上應該沒有針刺。反正她也沒有醫療能力,能給的就是這些空間水了,這猴子最後如何就看它命大不大了。

    看看猴子被灌了兩碗水後,還是不見動靜。江凌聳聳肩,看看上山也有一個時辰了,再往山下走回到家就到晚飯時分了。她要是再不回去,恐怕李青荷在家裡要擔心,也沒時間等猴子醒來。看黃蜂沒了目標都飛走了,她從空間裡出來,在岩石後面折了一根紫籐花枝,然後往岩石後面繞了一圈,避開黃蜂往來路上回去。

    直到離岩石遠了,江凌這才把小花放出來。看看空間裡的猴子,似乎狀態好了很多。江凌打消了馬上將它放出來的想法。空間裡靈氣足,對生物的癒合應該是很有好處的。就讓這隻猴子在裡面多呆一陣,到山腳時再把它放出來吧。

    來的時候只岔過一次路,江凌再沒方向感也不會走錯。再加上有小花的引領,一人一狗很順利地回到了山腳。遠遠看到村裡的房子,江凌站住了,將空間裡的猴子放了出來。這猴子已經睜開了眼睛,手腳也能動了。不過似乎還有些體弱,爬起來後坐在空間裡東望西望的沒有亂跑。這會兒把它弄出空間外,它的眼裡閃過一陣迷茫,衝著江凌「吱吱」叫了幾聲。

    雖然這傢伙很可愛,但江凌卻不敢帶它回家。否則李青荷非得被它嚇出心臟病不可。再說,李青荷和江濤向來喜歡安靜。要是把這猴兒帶回家,家裡非被吵得不得安寧。

    跟仍有些呆滯的猴子揮了揮手,江凌怕它跟來,運起輕功直往山下掠去,直到了村口這才停下來。穿過村子,遠看到自家院門了,江凌正思量著把手裡的紫籐插在哪裡,劉家大門裡忽然跑出一個人來,卻是劉慶春。他似乎特意在門口等待江凌一般,直跑到江凌面前,這才微紅著臉問道:「怎、怎麼樣?看到花了嗎?」

    「嗯,看到了,很漂亮。」江凌揮了揮手裡的紫籐花枝,「我弄了一枝回來,準備插到我家院子裡呢。以後在家門口就能看到這麼漂亮的花了。」

    劉慶春開心地笑了:「那就好,那就好。」說完又歉疚地道,「這一段時間農活忙,我沒空去捕魚。等過些天有空了,我一定幫你捕些魚蝦。」

    「好的,那多謝你了。劉大哥再見。」江凌看李青荷從院門處出來,趕緊對劉慶春道了聲謝,跑到自家院門前,叫了聲「娘」。

    李青荷看了劉慶春一眼,有些不高興地對江凌道:「你說去鎮上,怎麼這麼久?」

    江凌知道李青荷是擔心她,吐了吐舌頭,敷衍了一句:「以後會早些回來。」便連忙溜進了房裡。

    「凌兒。」李青荷卻不放過她,又追進房裡來,看著她道,「劉家原來畢竟來提過親,凌兒你跟劉家那二小子還是少來往些好,被村裡人議論就不好了。」

    「嗯,知道了。」江凌點點頭。她也知道哪怕是在現代,男女間來往頻繁也要被人議論。唐朝無論再開放,也還是講究男女大防的,看來她以後還是少麻煩劉慶春好了。

    換好衣服,江凌出來在院子裡轉了一圈,最後選了院子外面的牆角處,把紫籐花枝插在了泥土裡,再澆了些空間水。她依稀記得紫籐花是可以扦插成活的,現在又有了空間水,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吧?

    上山一趟雖然對於江凌的內心來說是大有收穫,但賞花會的花卻是沒有著落。江凌想了想,決定第二天到鎮上打聽一下。青山鎮離零陵城不遠,一年一度這麼重大的活動,鎮上的人應該都聽說過。照理說,有頭腦的人不會不抓住這個商機的。在城裡甚至在鎮上,應該會有一個熱鬧的花市才對。



    第六十四章 酒樓聽聞賞花事

    第二天一早起來,江凌便把空間裡的白菜拔了幾顆出來,準備一會兒給劉掌櫃送去。

    拔過菜後,地裡又空出了一小塊地方。江凌上次在集市買菜秧的時候一打聽,這才知道白菜的菜秧是用菜籽播種種出來的,所以上次便買了些種子回來,撒在了一個角落裡。經過這兩三天,那些種子已由細細密密的小芽,長成了兩片葉子的菜秧。對於那些長大可吃的白菜,她也由最開始的東拔一顆西拔一顆,改成從東拔到西,拔完之後就將菜秧移種到空地上,這樣就能將空間最合理地利用起來。除此之外,她還準備在空間裡留下一兩株白菜,讓它們開花結籽。到時看看這些種子拿到外面種植,會不會比別的菜都優良。如果這空間確實有改良品種的作用,那她空間裡這小小一塊地,就能作出大文章來。

    種好白菜,江凌看到旁邊那圓長形的茄子在這兩天長大了不少,完全可以收穫了。她心裡打算著,一會兒到鎮上送菜時割些肉回來,早飯做一個肉燜紅燒茄子,味道一定非常好。

    看到池塘裡的魚正悠閒地游來游去,江凌忽然想起昨晚放到院子新池塘的兩條魚來。她趕緊出了空間,跑到了院子裡的小池塘邊。兩條魚倒是活得好好的,但原來沉澱在下面的細泥被它們一攪動,又成了渾濁的泥塘。

    對於這個問題,江凌因為沒辦法解決,便給自己講了一番歪理——有句話不是說嗎?「水至清則無魚」。現在這池塘裡有魚,水當然就清不了。

    洗漱之後江凌換了衣服化了妝,跟李青荷交待一聲,便往鎮上去了。一出了村口,江凌就遠遠望見味香居門前站著一群人,足有三、四十人。這莫不是等粥喝的?江凌心裡正疑惑間,卻見人群一陣騷動,大家都開始嚷嚷起來,過了許久,人群裡才擠出一個人。那人抹了抹臉上的汗,挪動胖胖的身子,急急朝村口這邊走來。

    劉掌櫃?江凌一看那張熟悉的臉,頓時感覺有些不妙。門口這些人一定是等粥喝的沒錯了。可劉掌櫃往她這裡一跑,一會兒再把一籃青菜拿進去,接著仙味粥就上桌,有點腦子的人都會把她這籃青菜跟仙味粥聯繫起來。再加上自從賣菜給劉掌櫃後,他到青山村來催過幾次菜,王大娘昨晚又在她家摘了一把菜回家,有心人只要一打聽,她這個源頭很快就會被人找到。

    看劉掌櫃只顧悶頭跑路,並未看到自己,江凌把菜籃往空間裡一放,便迎了上去,驚喜地叫道:「劉掌櫃,是你呀?這麼一大早,上哪兒去?」

    「小江」劉掌櫃看到江凌,眼睛猛地一亮,臉上激動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久違的親人,腳下也加快了步伐。然而等看清江凌空著兩手,他不由放慢了腳步,失望道:「菜呢?」

    「我看天時還早,想一會兒再給你送呢。」江凌看很少活動的胖掌櫃跑得甚是吃力,趕緊迎上前去。

    「趕……趕緊送來。」劉掌櫃喘著粗氣,指著味香居的方向,「你看看,客人都在等著呢。」

    「好,你先讓客人進去等著,我一會兒才好送菜進去。」江凌說完,便轉身想走。

    「等等,小江。」劉掌櫃追上兩步,「要不往後我派老張到你家拿菜吧,免得每天都等你來。要是你有什麼事耽誤了,我這可就完蛋了。」

    「劉掌櫃,你要是這樣做,過不了兩天,咱們這菜的秘密就保不住了。」江凌看著他,「你這兩天生意如何?」

    「好,生意很好。」劉掌櫃笑了起來,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大家吃了新菜式,都誇口說不錯。不過……」他回頭望了望味香居的方向,轉頭道:「更多的人想要吃仙味粥。我已把價錢提高到十文一碗了,你看這門口還擠著這麼多人。小江,你能不能再多賣些菜給劉叔?劉叔給你三十文一斤,你看如何?」

    「真不行。」江凌搖搖頭,揮了揮頭便往回跑,「劉叔你先回去吧,我趕緊回家給你拿菜去。」

    劉掌櫃看著江凌很快就消失在村口,失望地歎了一口氣。財帛動人心,劉掌櫃自己都不知道,如果江凌不說她家跟秦將軍是親戚,他會不會動什麼歹念逼迫江凌為他種菜。

    江凌也沒回家,而是去了王大娘家。王大娘昨晚吃了她空間水種出來的菜,江凌生怕她嚷嚷得全村都知道。「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江凌這會兒可沒有能力去幫助別人,昨天忽悠王大娘也正是如此。

    「汪汪。」江凌剛到王大娘院門口,一個黑影便向她撲來。江凌已經習慣了老黑這種親熱的迎接方式,伸出手去拍了拍它的腦袋。

    「就知道是江姑娘,要不老黑可不是這樣。」王大娘從屋裡出來,笑道。

    「大娘,我是來告訴你。如果你覺得那菜好吃,儘管去我家去摘,不必客氣。」江凌笑著走上前去。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王大娘拍著巴掌道,「昨晚啊,從你家摘回來煮的那碗菜,最後連碗都被我那大孫女舔得乾乾淨淨。那丫頭嘴快,吃完就跑到老三、老四家說嘴,害得我被老三、老四一頓埋怨,說有好東西不叫他們。」

    江凌笑道:「那一會兒你再去搞點兒吧。」

    「那怎麼好意思?」王大娘也只當江凌講客氣話。想想自己一大家子人,要是時不時跑去摘一把,人家江家前院種那一點菜哪裡夠得他們摘?再說,江凌昨晚既然那樣說了,這菜是用珍貴的藥粉種的,不管是真是假,她也不好意思再去摘人家的菜了不是?

    「沒事,您想吃儘管摘去。不過大娘,我這菜的味道麻煩您跟大哥二哥他們說說,不要再跟別人說了。否則每家都想嘗一嘗的話,我們自己還真種不過來。」

    「行,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王大娘笑道。江凌這樣做,她也能理解。那菜實在太誘人了,吃了一回還想第二回。要是被村裡人知道,那可不是摘點菜那麼簡單,非得鬧出些矛盾來不可。

    「那我走了,大娘。」江凌告辭一聲,從王家出來。見四周沒有,她從空間裡調出竹籃,又在路旁摘了一把野菜蓋面上,這才提著去了酒樓。

    一進味香居,就看到樓下的大廳裡坐滿了人。阿根、小五正給客人上茶。大家似乎得了什麼的承諾,倒是不催著上粥,相互鬧哄哄地聊著天。

    「雲先生,眼看這賞花會就要開了,您老今年可得了什麼好花沒有?」靠窗那桌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對他同桌的一個六十多歲穿儒服的老先生問道。

    「唉,這花是越來越難找了。」雲先生搖搖頭,「年前我倒是得了一株蘭花,不過花一開讓我大失所望,品種一般。要是拿它去參加賞花會,估計連三品園都進不去。」

    耳力靈敏的江凌捕捉到這段對話,禁不住停住了腳步,看向那桌凝神細聽。

    中年人一聽雲先生沒找到好花,神情上不由得得意起來:「嘿嘿,我倒是得了一株好花……」

    「小江,你來了怎麼不進去?」劉掌櫃從廚房出來,看江凌站在櫃檯前不動,趕緊跑到她身邊低聲責怪。

    劉掌櫃這一嚷嚷,江凌便聽不清那中年人說什麼了,心裡有些著急,看都不看劉掌櫃一眼,直接將竹籃往他手裡一塞:「給你。」

    劉掌櫃有些詫異江凌的行為。但一想人家已經不是酒樓的小二了,不拿菜進廚房也沒什麼過錯,趕緊自己提著竹籃進了廚房。

    大家都坐著,江凌覺得自己老站在這裡也不是事兒,見雲先生後面那桌只坐著一個穿錦袍的老人,便走到那裡問了一聲:「老人家,我能在這裡坐坐嗎?」

    站在那老人身後的下人瞪了江凌一眼,老人卻開口笑道:「沒關係,坐吧。」

    「老爺,要不我去叫掌櫃的給您安排一個雅座?」那下人輕聲道。

    「不用。」老人擺了擺手。

    江凌可沒功夫聽他們說什麼,一坐下來就專心聽著雲先生他們的談話。

    「……只是去年是這花得的頭魁,不知今年大家會不會覺得這花不稀奇了,不給高分。」中年人歎道。看來,他今年弄到的好花就是變色杜鵑了。

    雲先生點點頭:「而且你還不能排除別人也弄到了這種花的可能。不過有了這花,進一品園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反正周老爺身家豐厚,那一百兩銀子也看不上眼,每年弄花也不過是圖個雅趣。」

    周老爺哈哈大笑起來:「說起來,能參加賞花會的,誰會真在乎那一百兩銀子?大家也無非無聊沒事幹,圖個樂子。平時伺弄伺弄花,得到好花做上一兩首詩,跟大家一起賞賞花湊湊趣,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是極是極」雲先生點頭贊同。

    「除了那花,周某人還有一大看好就是吃。昨兒聽到一朋友說這味香居粥做得一絕。想到雲先生也是個會吃的,所以今兒便請雲先生來嘗嘗。」

    「多謝周老爺有好吃的還能想著老朽,待老朽下次遇上好吃的,也不會忘記周老爺的。」雲先生滿臉笑容地拱手道。

    江凌見他們不再說賞花會的事,不禁有些失望地歎了一口氣,思忖著是不是上前去搭訕搭訕,問一問他們到何處可以買到花。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1:33 AM

    第六十五章 福臨樓的邀請

    江凌思忖間,看到小五端了粥進來了,估計再不問,一會兒吃東西就不好打擾別人了,趕緊站起來對那雲先生和周老爺作了個揖:「學生冒昧,打擾二位先生了。學生想請問,兩位先生所說的奇花,這鎮上或城裡可有專門賣花的地方?」

    雲先生和周老爺談興被江凌打斷,心裡有些不喜。待看到江凌穿的雖然是儒服,卻是粗布衣服,便知她家境貧寒。家境貧寒者想要參加賞花會,無非是為了那一百兩銀子。這對於自詡高雅的雲先生和周老爺來說,簡直是對他們這個活動的侮辱。故而心裡就更不喜了。

    不過周老爺也知道「寧欺白鬚翁,莫欺少年窮」的道理。面前這位窮小子可是個讀書人,如果有朝一日當了官,誰知道他會不會因為今日這一冷落找麻煩?想到此處,便還是淡淡地開口回答了江凌的問題:「每年自有賣花者送花上門任我等挑選,倒不曾聽說專門有賣花的地方。」

    雲先生是零陵城裡有名的教書先生,零陵城的學子無論是不是他的弟子,也會經常去拜訪他,向他請教請教。他看著江凌面生,猜想大概是鄉下私塾裡的學子,便教訓道:「年輕人,那些花啊草啊的,可不是你能想的東西,那可是個花錢的玩意,一棵好一點的花木就得幾兩十幾兩銀子。我看你也玩不起,還是專心學業吧。」

    「是,多謝二位先生的指點與教誨。」江凌知道這兩位看不起她,心下倒也不惱。雖然打聽不到什麼,卻還是禮貌地道了一聲謝。

    「二位客官,你們要的仙味粥和三鮮嬌耳。」阿根的食物終於送到了這一桌。他做事要比小五老成,見江凌在跟客人說話,再加上劉掌櫃對江凌的態度比較敬重,所以倒也沒讓江凌幫一把手,咧嘴衝她一笑,把食物給雲先生和周老爺端了上去。

    江凌一看那兩碗粥,不禁愕然。這粥劉掌櫃不但提價到十文一碗,而且這碗也換了一種更小的,粥量只是原來的一半。看來劉掌櫃利用那幾棵菜一天可賣出一百多碗粥去。光賣粥一天就有一兩銀子的收益,刨除成本也能賺五、六百文錢。

    江凌想起自己那幾棵菜只賣了十多文錢,忍不住搖頭感慨起來。她現在一沒資金、二沒勢力、三沒合適的人手,就算開得起粥店,雖然錢賺的不少,但麻煩事也會不少。用菜來跟人合股的事她也不是沒想過,但好的合夥人可遇而不可求,沒有放心的合夥人,那還是算了吧。

    見雲先生和周老爺都吃上了,連連在那裡讚歎這粥的美味。店外又陸續有人進來,樓上樓上找位置讓座位一片鬧哄哄的聲音。江凌轉身正打算離開酒樓,卻不想原先她借坐位置的那種錦袍老人在她身後叫道:「這位小公子,你要打聽專賣花木的地方?」

    江凌驚喜地轉過身來,對那老人深深地作了個揖,道:「是。還望老先生賜教。」聽話聽音、鑼鼓聽聲。這位老人叫住她如此說話,定是知道花市在哪裡。

    果然,那老人撫鬚看了看江凌,笑道:「花市便在零陵城菱角塘東面,你到那裡一打聽便知。」

    江凌大喜,又再深深作了個揖:「多謝老先生。」

    那老人笑著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江凌看他面前已放了一碗粥,便不好再打擾別人就餐,告辭一聲出了酒樓,暗自思忖著一會兒吃過早飯便到花市去看一看。

    「這位公子,我們掌櫃的有請一敘。」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江凌抬頭一看,見一個小二打扮的年輕人正諂笑著站在她身邊,顯然剛才那話是對她說的。

    那小二見她抬頭,忙作了個請的手勢。江凌看到他手勢的方向,竟然是那個青山鎮目前生意最好的福臨樓,心裡頓時覺得不妙。

    福臨樓的掌櫃找她這個味香居昔日的小二有什麼可敘的?除了那仙味粥,估計也不會有第二個話題。既談仙味粥,那是想逼她說出仙味粥的來歷呢?還是已經知道她就是仙味粥來歷的源頭,想跟她談談合作問題?

    不過不管他想談什麼,江凌都不太願意跟這福臨樓打交道。當初她選中劉掌櫃,就是知道劉掌櫃這人本性不錯,而且沒什麼後台,這樣的人便是有貪心,那也是小貧心,更沒那個能力去使壞。

    可這福臨樓不一樣,能在短短時間內,把青山鎮所有酒樓的生意都搶過來,壓得他們不敢反抗,由此可見福臨樓的背景不簡單。跟這樣的酒樓談合作,除非她把秦將軍的後台搬出來,否則就只有被人欺詐的份。

    可秦將軍府是她最不想提的一個關係。她也不願意讓秦將軍和秦夫人知道她目前做的事情。撇開兩家的親事不談,秦將軍一開始就儼然以她的監護人自居。如果讓他知道自己做的這些事,他一定會強令李青荷接受他的幫助而限制自己出來做事。無論如何秦將軍都是從愛護她的角度出發,從退親的事來看,江凌更能感受得到秦將軍和秦夫人對她的好,她實在不願意因為這些事再與他們發生什麼爭執。

    江凌正想著找他借口拒絕福臨樓掌櫃的邀請,味香居裡面正忙得一塌糊塗的劉掌櫃此時卻福臨心至地往門外一瞥,這一瞥之下他頓時大驚。他可是認得福臨樓的小二的,此時見他對著江凌一臉諂笑,連忙把收錢的事放下,跑出門來。

    「小江,小江,快來,劉叔要事找你。」劉掌櫃也是個人老成精的,並不想與福臨樓發生衝突,只站在酒樓門口向江凌大聲叫道。

    「不好意思,劉掌櫃有事找我,麻煩你轉告你們掌櫃,咱們有空再敘吧。」江凌對那小二拱了拱手,轉身回了味香居。

    「後院說話。」劉掌櫃見江凌走回來,鬆了一口氣,對她低語一聲,便轉身進了酒樓。

    「掌櫃的,結帳。」有客人見劉掌櫃進來,招手叫道。

    「阿根,你去收錢。」劉掌櫃喚了阿根一聲,又對那客人拱手笑了笑,帶著江凌進了後院。

    「怎麼回事?」走到後院清靜地方,劉掌櫃問道。

    江凌便把事情說了一遍,問:「您可有把菜的事告訴別人?」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劉掌櫃連連擺手,又殷求道,「小江,他們無論提出什麼條件,你能不能都別答應他們?」

    江凌靜靜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你可是答應過我只供我這一家的。」劉掌櫃見江凌不說話,急了,從懷裡摸出三十文錢來,「這是今天的菜錢,你拿著。這個……這個……菜的價錢好商量。」

    「我是答應你只供你一家。但也曾說過,如果秘密從你這裡洩漏出去的話,那我們的合作就到此為止。」江凌接過錢,仍是一臉平靜,「如果他們問仙味粥的秘密,那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說出去。但如果他們知道我供菜的事,那這個事情就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

    「秦將軍不是你家親戚嗎?如果你不願意,他們還能強迫你不成?」

    江凌笑了一下:「劉掌櫃也是個生意人。如果做生意既能賣高價又不得罪有權勢的人,何樂而不為呢?更何況,我不想因為一點點不相干的小事就去麻煩秦將軍,做人要識趣不是?」

    「……」劉掌櫃啞然。是啊,誰有那麼傻,會為了把菜低價賣給他而去得罪惹惱有強勢後台的人而麻煩自己的親戚?

    「劉掌櫃,打烊後你還是敲打敲打老張、阿根、小五他們吧。只要他們沒有洩露出去,這事情就還沒那麼糟。」江凌道,拱了拱手,正要告辭,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掌櫃的,如果我要乘車去零陵城,不知要到哪裡去坐車?」

    「從這條街一直往前走兩百米,左邊手就有一個地方,有騾車專到零陵城的,五文錢一個人,坐滿五個人就走。」劉掌櫃道。話說到這裡,他也知道事情只能聽天由命了。聽到酒樓裡客人接二連三地叫結帳,他在這裡便呆不住,跟江凌說了一聲,趕緊跑出去收賬。心裡一面安慰自己,就算沒有了仙味粥,那些新菜式也被人所知了,晚餐有不少人就是衝著那些新菜來的,他這裡的損失,也不過是少了一樣賺錢的粥而已。

    江凌從酒樓出去走了不到一百米,路邊停著的一輛車裡下來一個高高瘦瘦一臉精明的老頭兒,走到江凌面前拱了拱手道:「老朽姓趙,為福臨樓掌櫃。不知能否與江公子一敘?」

    好嘛,這小二請不動,掌櫃便親自出馬了。江凌知道既然人家鐵心要「一敘」,自己再拒絕倒不好了,遂拱手笑道:「小人不過是一小二,不知何事能勞趙掌櫃親自相邀?」

    趙掌櫃笑道:「對公子來說,自然是好事。」說完便指了指那輛車,「公子看是上車談還是到我們酒樓去坐坐?」

    「到你們酒樓吧。」江凌可不想上他的車。在裡面來個武功高強的,將她的捆,再將騾車一趕,拉到哪兒去都不知道。酒樓好歹是一個公共場所,安全性要比在車上強。

    趙掌櫃見江凌謹慎,倒是點了點頭,自己也不上車,跟著江凌慢慢地往福臨樓走去。路過味香居時,江凌往裡面看了一眼,正遇上劉掌櫃有些苦澀的目光,她心裡歎息一聲,轉過頭去進了福臨樓。



    第六十六章 一貫錢一瓶

    江凌還是第一次到福臨樓來。進到樓裡,看到這福臨樓不但面積比味香居大了一倍,而且裝潢也更上檔次,佈局擺設給人一種雅致清新的感覺;店裡的小二著裝都是統一的,人員素質看上去也讓人覺得訓練有素。江凌暗自點頭——這福臨樓能在青山鎮飲食界一統天下,倒也不是一味的靠後台靠手段。

    味香居是因為仙味粥的緣故,所以開門較早。其實現在都還沒到早餐時間,福臨樓也才剛剛開門,所以此時並沒有客人。只有小二們在打掃衛生,整理佈置大廳。

    「江公子,樓上請。」趙掌櫃作了個手勢,率先上了樓。

    江凌也知道樓下不是說話的地方,她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上了樓。為了幾棵菜,她相信這個趙掌櫃犯不著做那謀財害命的事。

    樓上用屏風隔成了一個個雅間,裝潢擺設比樓下更為精緻。趙掌櫃吩咐了一聲跟在後面的隨從,讓他們先不要放客人上樓,這才帶著江凌隨意進了一個雅間。江凌剛一坐下,就有小二沏上茶來,分別給趙掌櫃和江凌斟了一杯,便輕輕退了出去。

    「江公子,請喝茶。」趙掌櫃笑道。

    江凌卻沒有去端茶杯。她不想跟這個像老狐狸似的趙掌櫃繞彎子,開門見山道:「不知趙掌櫃請在下到此有何話要談?」

    趙掌櫃哈哈笑起來:「看來江公子是個痛快人。既然如此,老朽也不繞彎子了。是這樣,我聽說江公子有一手種菜絕技,那仙味粥其實便源於江公子之手,我們福臨樓誠心想跟江公子合作,不知江公子意下如何?」

    事先看趙掌櫃對她這窮小子如此客氣,江凌便猜到了事情的原委,所以聽趙掌櫃如此說,她倒也不意外,拱手道:「福臨樓可是青山鎮的第一大酒樓,要是在下能跟趙掌櫃合作,那自是在下的榮幸。只是人無信不立,趙掌櫃既知仙味粥源於我的菜,也應該知道我跟劉掌櫃的約定。如果我今日違背了與劉掌櫃的約定,那明日我就能違背與趙掌櫃的約定。想必趙掌櫃也不願意跟這種背信棄義的人合作吧?所以,在下不能違背與劉掌櫃的約定,還請趙掌櫃見諒。」

    趙掌櫃撫了撫鬍鬚,微微一笑道:「可是,我聽說江公子跟劉掌櫃的約定是:消息洩露之日,就是合作到期之時。這消息既被我所知了,江公子與劉掌櫃的約定自然便作不得數了,江公子轉而跟我合作,當然不算失信於人。」

    江凌搖搖頭:「如果是我的原因而導致消息洩露,那便不能怪劉掌櫃,這合約便不能毀。」

    「江公子仁義」趙掌櫃眼睛裡倒全是欣賞之色,「不過,這消息是味香居的廚子老張洩露出來的,公子可不要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

    「哦?」此話一出,江凌倒有些意外,疑惑道:「老張在味香居幹了這麼些年,一向對劉掌櫃甚是忠心。再說,如果他不洩露,人人都以為這仙味粥是他的獨門絕技,這對他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為何他要把這個消息告訴貴樓呢?」

    「因為……」趙掌櫃喝了一口茶,「我們答應他把他侄子從獄中救出來。」

    「什麼?」江凌瞪大了眼睛,緊接著便站了起來,拱手道:「趙掌櫃,不好意思,恕我不能跟你們合作了,告辭。」

    「等等,江公子。」趙掌櫃放下茶杯趕緊站起來,急問道,「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江凌看著他:「你們既然打聽了這麼多,難道就不知道,老張的侄子阿福,就是因為搶我的錢才被抓進牢獄的?」

    「啊?」這回輪到趙掌櫃吃驚了。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拱了拱手誠懇地道:「這事我們真不知道。牢獄那邊只說那位阿福搶了路人的錢,秦少將軍將他捆到衙門裡的。也怪我們做事不夠細緻,沒打聽清楚。還請江公子給我們一次彌補的機會,我保證明天江公子就能在牢獄裡見到阿福。」

    江凌看著他,沒有說話。趙掌櫃此話,傳遞了幾個信息:一,哪怕是將軍府秦憶的面子,他們也可以說不給就不給——可見他們的靠山是刺史府;第二,阿福進牢獄還是出牢獄,就是他們一句話的事——意思是說,現在跟你客氣那還是看得起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到時候有牢獄之災可別怪咱們。

    江凌心裡百念急轉,過了一會兒,這才微微一笑,坐下道:「趙掌櫃既如此給在下面子,在下如果就此離開豈不是太不懂事了?不過青菜每日產量有限,也就那麼幾棵,劉掌櫃出了大價錢買,我也沒辦法供給他更多,這個情況想必趙掌櫃也是知道的。而且在我家最困難最急用錢的時候,是趙掌櫃幫了我一把,做人不能忘恩負義,如果此時我棄劉掌櫃而就趙掌櫃,必會被世人所詬病。所以青菜之事還望趙掌櫃見諒。」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看到趙掌櫃的臉色隨著她的這番話變得越來越難看,話題一轉,道:「不過,我還有一樣更為絕妙的秘方,一直沒有拿出來讓世人知道。既然趙掌櫃對在下如此盛情,在下便以此方來回報趙掌櫃厚愛。」說完道,「讓廚房端上一碗青菜湯和兩個碗來。」

    趙掌櫃對隨從道:「按江公子的吩咐做。」見隨從應聲而去,他這才對江凌作了一個手勢:「江公子請用茶。此茶是江南所產貢茶,老朽好不容易才得了一點兒,專門用來招待貴客,公子嘗嘗。」

    江凌自從進了這福臨樓,便一直存有戒心,告誡自己不可喝這裡的任何東西。雖然她覺得趙掌櫃沒有必要給她下藥,但小心駛得萬年船,還是謹慎些好。此時見趙掌櫃一再盛情相邀請她喝茶,笑道:「在下是窮苦出身,這金貴的茶到了在下嘴裡,也就是個牛嚼牡丹,不知其味,大煞風景。在下還是不要糟蹋這好東西吧。」

    趙掌櫃笑道:「江公子可不要妄自菲薄。就憑公子這一身絕技,賺大錢那是輕而易舉的事——便是想去做個農官,那也不是不可能的。再說,茶這東西,既制了出來,就是給人喝的,江公子如此神逸俊秀的人物,喝了它那是它的造化。」

    江凌笑了笑:「謝謝了。不過,我真不渴。」

    趙掌櫃被她這話說得噎住了,好半天沒有作聲。人家都說不渴了,你那茶再好,似乎也沒有喝的必要。

    江凌說完那句話,眉頭卻是輕輕蹙了蹙。她一直想知道,這趙掌櫃到底知道她多少底細。其實按道理說,他們既然把味香居裡的那些事打聽得那麼清楚,那對於她這個人,沒理由不去探聽明白。而要打聽她,也不是很難的事。到青山村去問問也就差不多了。可剛才她那麼一試探,說自己是窮苦出身,趙掌櫃既知她的身份,自然會出言反駁,卻不想這趙掌櫃說起話來滴水不漏,果然是隻老狐狸。

    掌櫃的要湯,廚房裡自然手腳麻利。這說話間,隨從便端了一碗青菜湯上來,放在桌子上。

    江凌也沒等趙掌櫃說話,站起來把湯盛到了兩個碗裡,然後從懷裡摸出一個三指寬的小瓷瓶,揭開蓋子輕輕地抖了一些粉末在一個碗裡,用勺子攪勻,對趙掌櫃道:「您嘗嘗這兩碗湯味道有何不同。」

    趙掌櫃看了看江凌,臉上稍一遲疑,便伸出手去端江凌撒了味精的湯碗。

    江凌攔住他,笑道:「趙掌櫃先嘗那碗湯。」

    趙掌櫃一點頭,端起那碗湯喝了一口。一碗青菜湯,只放了一些鹽和油,味道自然好不到哪裡去。此時他也不等江凌再示意,放下湯碗端起另一碗,舀了一勺湯入嘴,不經意地吞嚥之下,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手裡急急地又舀了一勺進嘴裡,這一口湯再不像前面那口囫圇吞棗,徐徐下嚥細品其味。嚥下這口湯後,他用勺子仔細地將碗裡的湯攪了攪,看這碗湯的顏色跟另一碗有何不同。

    江凌微一點頭。一般的人第一次喝這湯,自然是一口接一口無暇他顧,先把湯喝完再說。可這趙掌櫃,能忍住口腹之慾,把正事放到第一位,這種人意志堅定理智冷靜,倒是個做大事的人,不過同時也是一個比較難對付的人。與這樣的人合作,還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趙掌櫃點點頭,對立在身後的隨從道:「你來嘗嘗。」

    「是。」那隨從當然不敢挑剔這湯是不是趙掌櫃喝過的,照著趙掌櫃喝湯的順序,先嘗了嘗沒有放味精的那碗,再嘗另一碗。喝到第二碗後便再也放不下勺子,直到把那碗湯喝完,這才清醒過來,趕緊跪到地上請罪。

    趙掌櫃一揮手:「起來吧,這湯如此美味,有這樣的反應再正常不過。」說完便不理那隨從,看著江凌道:「江公子,你打算跟我們如何合作?」

    江凌一笑,伸出一隻手指:「一貫錢一瓶。」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1:38 AM

    第六十七章 去花市

    「一貫錢一瓶還是看在趙掌櫃的面子上給的優惠價。」江凌看趙掌櫃表情有些呆滯,又笑瞇瞇地補充了一句。

    自從知道劉掌櫃賣仙味粥的利潤後,江凌就盤算開了。青菜不但量小,而且還惹眼。三十文一斤的價錢,對於青菜來說已是天價,但對她而言,累個半死但收益不大,麻煩卻不小。而味精則剛好相反。這麼一小瓶只裝著半兩魚粉的味精,她可以賣一兩銀子甚至更高價錢,而且別人還沒法知道這瓶子裡裝的倒底是什麼粉。花上幾天時間製作它幾十瓶,花的精力小但收益卻很大。要知道,按現代的米價換算,這個時候的一兩銀子,即一貫錢,就相當於現代的四、五千元人民幣啊

    雖說這價錢有些嚇人,但江凌卻覺得銷路是完全不愁的。只看現在的味香居就知道了。它那裡還僅僅只有仙味粥一樣,就把福臨樓的客源搶去了許多。如果每一樣菜都是那麼美味,估計福臨樓也只能關門了。用一句廣告詞來說,叫做「味精在手,打遍天下無敵手」,這種好東西,沒有哪個酒樓不搶著要的。

    趙掌櫃做了一輩子生意,這其中的道理他自然明白。不過江凌小小年紀,卻能想明白這些,還能有膽子開出這種讓人咋舌的價錢來,倒是讓趙掌櫃暗吃一驚。他看著江凌,微笑道:「我們願意花五百兩銀子買你的秘方,你看如何?」說完沒等江凌說話,他又道:「我想,你這東西也是要成本的。大概需要賣上一千瓶才能賺到五百兩銀子吧?而零陵這個地方,想要賣一千瓶談何容易?與其辛辛苦苦地上門去看別人臉色賣東西,不如拿著這五百兩銀子買些田地,再買兩個鋪子,舒舒服服地過日子。江公子,你覺得老朽說的可有道理?」

    江凌笑了起來,搖了搖頭:「秘方我是不會賣的。如果趙掌櫃想要些味精,我倒是可以賣給你。如果趙掌櫃無意,我還有事,就不多聊了,告辭。」說著,她便站了起來。

    趙掌櫃坐在那裡,沒有動彈,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江凌仍微笑著禮貌地拱了拱手,邁開步子下樓去。

    江凌不緊不慢地下了樓,從大門口出去,便往村口方向走去。

    「江公子,江公子……」後面傳來叫聲。

    江凌停住腳步,轉過身去,看到趙掌櫃那位隨從吳叔氣喘吁吁地從後面追上來,便道:「吳叔,還有何事?」

    對於這聲叫喚,江凌毫不意外。她就知道那位趙掌櫃欺她年輕,想用心理戰術來爭取最大利益。只是這種手段,在現代司空見慣,對江凌沒起絲毫作用。江凌這是皇帝女不愁嫁,心理上的這種優勢和對味精前景的清醒認識,讓趙掌櫃的任何花招都毫無作用。

    「江公子,我家掌櫃請公子再回去談談。」

    「哦?」江凌看了吳叔一眼,沉吟片刻,點點頭道:「好吧。」

    一上到樓上,趙掌櫃便立了起來,笑道:「老朽人老了,想事情慢一些,這還沒反應過來呢,江公子怎麼能說走就走了呢?來來來,再坐下慢慢聊聊。」

    江凌笑道:「不是不給趙掌櫃考慮的時間,而是在下真有事。而且這事趙掌櫃也沒什麼可考慮的,就是這價錢,掌櫃的買就買,不買就算,沒必要消磨時間不是?」

    「八百兩,你看如何?」趙掌櫃一咬牙。

    如果江凌真有秘方,也許她會跟趙掌櫃討價還價一番,把秘方賣掉。八百兩,很大一筆錢了,相當於現代的三、四百萬。有了這筆錢,江凌便可做其他很多事,比如買上千頃良田,灌上空間水,種上空間培育出來的稻種;或者用空間種一些其他更賺錢的東西……但現在秘方不過是個障眼法,趙掌櫃價出得再高她也沒法賣。

    她搖搖頭:「真不賣秘方。」

    「那合作?二八分成,你出秘方我來經營,一年的時間我就能把這味精賣遍整個大唐,到時江公子就只管在家數錢了。」趙掌櫃說完,呵呵笑起來。

    江凌拱了拱手:「對不起趙掌櫃,我只出售味精。如果趙掌櫃無意購買,便請恕在下無禮,又要告辭了。」

    趙掌櫃歎了一口氣,無奈道:「江公子,到底怎樣你才合作?你開個價吧。」

    「不好意思,我不習慣跟人合作。」江凌看趙掌櫃還想再作她的思想工作,擺擺手道:「趙掌櫃不必再說了,再說也是白費口舌,還傷了彼此的和氣。」

    趙掌櫃使盡了全力,卻感覺自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裡有說不出的憋屈和沮喪。他做了幾十年生意,真還沒遇上江凌這樣的人,跟那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

    沒奈何,他只得道:「好吧,那就買你的味精。你看我買的量多,是不是便宜點?」

    江凌又搖搖頭:「一兩銀子一瓶,不二價。說真的,製作這點粉末,我的成本很高,一兩銀子售價,其實賺的很少。只不過現在這味精還未為人所知,所以我才本著薄利多銷的想法,讓大家先買些嘗嘗,過一段時間我指定得提價。而且還有一點,趙掌櫃今天就是想買,我也沒有現貨,得過幾天才能製作出來。」

    見江凌一口咬定再無商量,趙掌櫃也知道她是個強脾氣了,估計青菜的事也沒什麼商量餘地,只得歎氣道:「那好吧。你今天的這瓶先賣給我。然後我再訂上三十瓶。你做好後拿到這裡來,我嘗過沒問題,再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好吧!」江凌站了起來,從懷裡摸出那瓶味精,放到桌上。吳叔則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遞給江凌。

    這還是江凌第一次見到唐朝的銀子。她接過來看了看,對趙掌櫃笑道:「不好意思趙掌櫃,能不能把這銀子給我換成銅錢?否則平時用錢不方便。」

    趙掌櫃對吳叔揮了揮手。吳叔跑下樓去,不一會兒拿了一大串銅錢上來,遞給江凌。

    一兩銀子,就是一千枚銅錢,份量還挺重,江凌將它放進了送菜的那只竹籃裡,又問趙掌櫃要了幾片青菜葉子蓋在上面,拱手跟他告辭。

    從福臨樓出來,江凌舒了一口氣。第一單大生意談成了,真不錯。不過賞花會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而味精現在完全是賣方市場,就是耽誤上一個月,趙掌櫃該買他還得買。所以江凌決定今天先去花市看一看,如果要花大價錢買花木,她再趕回來,爭取在兩天內把十幾瓶味精先製作出來,賺了錢再去買花木。

    江凌這裡舒了氣,但劉掌櫃那裡卻是坐立不安。此時遠遠看見江凌從福臨樓出來,他趕緊跑出來,叫了聲「小江」,滿臉的緊張。

    江凌急著回家,也沒心思跟劉掌櫃多說,沒等他發問就開口道:「青菜的事,是老張告訴了福臨樓的人。不過你放心,我沒把菜賣給他們。」說完便說家裡有急事,匆匆告辭離開。

    直到走到家門口,江凌這才想起,自己滿腦子賞花會和味精的事,倒把買肉的事給忘了。她拍拍腦袋,見四周沒人,偷偷把那貫錢放進了空間裡,這才提著籃子進門。

    李青荷在家早已把飯做好了。江凌吃過飯,告訴李青荷要去酒樓幫忙,便又出了門。到了鎮上,按劉掌櫃所說的方向找到了乘車的地方。青山鎮離零陵城並不遠,沒錢的人如果不是有急事,都寧願走路去也不願花錢坐車;有錢人則自己有車。所以那裡只有一輛車,又破又髒,江凌也沒奈何,等了好半天,那車這才湊齊了五個人,往城裡駛去。

    上次去零陵城是跟秦夫人和李青荷坐在一起,江凌為了不讓秦夫人說李青荷沒教育好她,所以一直正經危坐,沒有伸頭看看車外的風景。這一次她特意坐在了最外邊,一是不願擠在一堆大男人中間,二是想認認去城裡的路。結果那土路被騾子一踏,揚起一路的灰塵,江凌坐在車尾,用袖子捂著臉,一直到車停下來才算睜開了眼。

    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變了顏色,頭上估計也成了白頭,江凌忽然有一種鼻子發酸的感覺。前一世入則豪宅出則車,鮮衣怒馬尤嫌不夠,仍然抱怨自己不開心不幸福。直到現在才知道,上一世的自己是多麼幸運。

    不過江凌也是個豁達的性子,很多的東西早在穿越之後那幾天都已想明白,此時也只感慨了一下,便跳下車來,把頭和衣服都拍打了一遍。拍打乾淨後望著陌生的街角,江凌發了愣。她這個路癡,哪裡知道菱角塘怎麼走。得,還是花錢吧。她叫住車伕,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後,以十文錢成交,車伕送她到菱角塘。到了那裡等她兩盞茶的功夫,如果她需要租車拉花木回青山鎮,就再付三十文;如果不用,便付十文錢。

    那車伕要價倒還老實,騾車又載著江凌走了好一段路途,這才到了菱角塘。江凌下了車付了錢,站在菱角塘花市的街口,看到街上擺放著許多花木,不少人在花木中挑挑揀揀,討價還價。



    第六十八章 空間新功能

    這條街並不長,從頭走到尾也就五、六百米。兩邊的商舖琳琅滿目賣著各色東西,其他的花木卻都擺在了兩條街的中間,不知是不是順應賞花會而臨時出現的一個交易市場。花木擺放的形式倒跟江凌在現代見過的花鳥市場很像,不過大概怕是大家不認識花木的品種,賣主都用紙寫了花名貼在枝幹上或花盆上。

    江凌沿路看過去,發現這裡的花木品種較多,但大多是杜鵑、月季、石榴、桂花、山茶花、菊花等常見品種,蘭花雖然也有不少,甚至有些還帶著花,但大多是春蘭、寒蘭的普通花型,江凌看到一株春蘭花開得不錯,上前問了問價,賣主一張嘴就是五貫錢。江凌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空間裡裝著兩貫多錢的儲錢罐,歎了一口氣。這種普通的蘭花她都買不起,名貴花木的價錢豈不是貴得更離譜?看來,今年想在賞花會上賺那一百兩銀子,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除了路中間這些擺在地上的攤販,江凌發現這一條街有三家店舖也是賣花的,而且裡面的花卉明顯比外面的要珍貴。走到其中一家面積最大的店舖門口,江凌看到裡面站了好此人,圍在一起讚歎著什麼。她此時心裡已沒有了參加賞花會的念頭,只想多看一看,看有沒有用空間種花來賺錢的商機,所以見這店裡如此熱鬧,估計是出了什麼珍品,便走進店裡,想知道是什麼樣的花讓大家如此驚艷。

    「喂喂,這裡不是你能來的地兒。」她剛一進門,旁邊就走出一個夥計,將她攔住。

    「哦?」江凌停住腳步,看著那夥計淡淡道,「請問你這是可是店舖?」

    那夥計嘴巴一撇,眼睛裡露出不屑:「看你穿著儒服,也該是個讀書人,店外面那大大的匾額,可不寫著花品軒三個大字嗎?」

    「意思是說,這是賣花的地方囉?」

    「那是當然。別廢話,趕緊出去。」夥計一臉的不耐煩。

    「你這兒既是賣花的,我既是買花的,為何這店我不能進?」江凌將臉沉了下來,身上那股凜然之氣一出,讓那個夥計猛地愣住了。

    「阿林。」一聲沉喝,從樓梯下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他瞪了夥計一眼,然後走到江凌面前拱手道:「這位公子,小店束下不嚴,多有冒犯,還請公子恕罪。來來,公子裡面請。」說完他又解釋道:「因本店窄小,以前珍貴的花木一到,就有諸多閒雜人等進來看熱鬧,影響了各位老爺公子賞花,所以如今把守嚴了一些。不想今日這阿林有眼無珠,錯將公子攔住,真是該死。本店定會重重責罰於他,只希望不要因此影響了公子賞花的心情。」

    江凌知道這夥計攔她是因為她這身粗布衣服的緣故,這世上以衣取人的事多了,她倒也不在意,笑著對那中年人拱了拱手,便往裡面走去。

    「漂亮啊。」

    「嗯,很不錯,品相這樣好的蘭花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江凌聽著這議論,一走近就被他們圍著的一株蘭花吸引住了。這株蘭花葉子深綠,半垂於兩尺高的瓷盆之上,葉姿之美猶如少女的身姿,曼妙而婀娜;花瓣開得正艷,花朵外三瓣緊圓,宛如梅花花瓣,緊邊似鑲白邊,色澤青綠,雙捧起兜,形似蠶蛾。

    前世別人曾送過老爺子兩三株名貴蘭花,老爺子從此對蘭花癡迷得一發不可收拾,連帶著江凌對蘭花也有些認識。她知道這株蘭花為春蘭中的宋梅,是中國蘭花的傳統銘品,為梅瓣花的代表品種。此花於清乾隆年間由紹興宋錦璇選出,以宋錦璇之姓與花之梅瓣結合命名而得,花型端莊大方,被列為春蘭四大名種之首。

    「各位,這可是我從杭州重金購得的一株蘭花,這葉與花都無可挑剔,幾近完美。要價三百兩,實不為過。買回家中既可欣賞,還可拿它參加今年的賞花會,一舉奪冠,拿到獎銀一百兩銀子就賺回來了,還為您爭了面子。這名氣一大,一轉手再賣四百兩銀子都沒問題。這可是一舉兩得的好事,機會難得啊。」站在花旁的一位中年人,正不遺餘力地向圍在旁邊的幾個男子推銷這株蘭花。

    「王掌櫃,你這價錢也叫得太高了吧?去年張老爺買的那株蘭花,你可只賣了他二百兩銀子。」

    「是啊是啊,花是不錯,就是這價錢,太高了些。」另一人附和著。

    「林公子、李老爺,這株蘭花跟賣給張老爺那株可不一樣啊你們看這葉形,這花形……」

    不要說二百兩、三百兩,江凌連二十兩都沒有。所以此時她覺得那夥計把自己攔住其實是很有道理的,自己就是那看熱鬧的閒雜人等。聽著那幾人在那裡討價還價,也心裡感慨了一下便將目光從那株蘭花上移開了。這種宋梅,在現代還是很多的,價錢也不高,幾十元就能買上一株了。古代的種植技術不如現代,現代的普通貨色拿到古代來,便可能就是一株難求了。

    既然進到這裡來,江凌自然不會就這樣輕易出去。她避開人群,走到其他地方參觀了一下這店裡的花卉。這店裡有一半的地方擺放的都是各色蘭花,看來蘭花便是這花品軒的主打花卉了。

    「咦?」掃視了花店一眼後,江凌忽然驚呼出聲。見到有人回過頭來看她,她這才咬了咬嘴唇,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避過那些人的視線。直到大家都不注意她了,她這才重新抬起頭來,仔細地打量面前的幾株蘭花。

    她剛才這所以失態,是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她發現有兩株蘭花上面,竟然飄浮著一層淡淡的霧氣。這種霧氣她極為熟悉,飄浮在空間裡的靈氣就是這個樣子。

    這兩株蘭花為什麼會有霧氣?江凌皺眉打量了一下它們。只見其中一盆長得如韭菜一般細小,葉子暗綠,毫無光澤,而且有些葉面還扭曲著,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但就是這盆蘭花,霧氣最濃,白白的霧氣像一個罩子一般,將自己團團包裹起來。而另一株的霧氣則淡得多,品相卻要好上很多,雖然沒有花,但從葉品上看,還不失一株好蘭。

    因「觀花一時,賞葉終年」。江凌知道鑒蘭一看葉形,二看花苞,三看開品。在沒有花的情況下,通過葉子的品相,也能看出一株蘭花的好壞的。依照她的經驗,這株籠罩著淡淡霧氣的蘭花,開出來的花未必會比大家圍觀的那株宋梅要差。

    難道,有霧氣的蘭花就是名品?這個念頭在江凌的腦子裡一閃,便再也揮之不去。為了確定這個猜測,她走回到人群中間,去仔細觀察那株宋梅。這株宋梅在這店裡也算得是一株好蘭了,如果她的猜想正確,那它便應該也有霧氣才對。

    江凌擠到了人群中間,凝神定睛向那株宋梅看去,只見那宋梅風姿綽約地立在瓷盆之上,白白的牆壁將它綠色的葉子與花映襯得更為好看。

    怎麼會沒有霧氣?江凌看著它,皺起了眉頭。

    一個錦衣公子想要把這株蘭花買下,到賞花會上露個大大的臉,卻不想另外幾人竟然也看上了這株花,這價錢不但壓不下,反而往上漲。他此時心煩氣躁,看到一個穿粗布衣服的小孩竟然擠到他身邊來,火氣頓時上來了:「喂,你讓開點,別妨礙我們買花。」說完用手一扒,將江凌往旁邊推了推。

    「這位公子,我們還有別的蘭花,品相也是很不錯的,小的帶你去看一看?」從江凌進了門來,阿林便不守門了,站到屋子裡隨時聽候各位客人的吩咐。此時見江凌被人推到一旁,連忙走上前來對江凌笑道。

    江大小姐前世何曾受過這種窩囊氣?要換作平時,她必要跟那錦衣公子爭執一番。然而此時她卻擺了擺手,眼睛緊緊地盯著那株宋梅。

    她現在終於知道剛才為什麼看不見霧氣了。原來從她剛才站的位置看去,那蘭花的背景是白牆,宋梅周圍的霧氣本來就極淡,那白霧映在白牆之上,當然一點兒都看不出來。而現在她被那錦衣公子一推,站在這裡望去,那蘭花的背後正好是花架的一側,深褐色的顏色頓時把宋梅周圍那淡淡的霧氣映顯了出來。只是這株宋梅的霧氣,看起來比那兩株要淡得多,只有很稀薄的一層。

    莫非,真的是霧氣越濃的,花就越珍貴?

    轉過頭去看了看遠處的那兩株花,再回過頭看著眼前的宋梅,江凌心裡充滿了欣喜。這空間的功能,到底還有多少是她未曾知道的呢?接下來,它還會給她帶來多少驚喜?

    「……我出三百五十兩。」

    「三百六十。」

    宋梅的競價不停地在江凌耳邊響起。她淡淡地掃視了人群一眼,轉身從人群裡退了出來,向那兩株飄浮著霧氣的蘭花走去。

    「夥計,這兩株蘭花怎麼賣?」一個男聲在旁邊響起。江凌轉頭一看,卻是早上在味香居遇到的雲先生。他手裡指著的蘭花,正是江凌看中的有霧氣的那兩株。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1:40 AM

    第六十九章 聲東擊西之計

    江凌頓時緊張起來。原來她還抱有一絲希望,希望能用她僅有的錢,把品相最不好但霧氣最濃的那株蘭花買下來。不管能不能以此參加賞花會,能看一看那株蘭花究竟開出什麼樣的花來,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確,把錢都花光也是值得的。

    只是她卻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能看出這兩株蘭花的特殊之處看來這位雲先生也是玩蘭的高手啊。不過,這也進一步說明了她猜想的正確性。

    如果這位雲先生真的想要這兩株花,以她的經濟實力,是絕對競爭不過的。莫非,她要與這兩株花失之交臂了?

    帶著最後的一絲希翼,江凌回轉頭來看向那位王掌櫃。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希望王掌櫃出高價呢,還是出底價。出高價可以把雲先生嚇跑,讓他沒法買到這兩株蘭花;但同樣的,她江凌也買不起。矛盾啊

    被圍在人群中間的王掌櫃聽著一聲聲競價,高興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在人群的喧鬧聲中,雲先生那一聲問話猶如水滴入海,連一絲漣漪都沒起。而伺立在一旁的阿林,此時對雲先生的問話也置若罔聞。

    最好此時誰也沒空理這位雲先生,他受到冷遇後轉頭就走江凌見此情形,心頭暗喜,一個勁兒地在心裡祈禱。

    然而此時大概上帝在打瞌睡,沒有聽到江凌的祈求,正當雲先生想提高聲音再問一遍時,一個男聲從樓梯口處傳來:「這位老先生,您要買花嗎?」江凌轉頭看去,卻是最開始請她進門的那位三十多歲的男子,微笑著正朝這邊走來。

    難道這人身上裝有警鈴,下面稍有動靜他都能及時下樓處理?江凌心裡甚是鬱悶,暗自腹誹。

    雲先生見有人答話,忙拱了拱手,笑道:「這位公子看著面生啊。老朽常來花品軒,以前卻沒在這裡見過公子。」

    那男子笑了笑,道:「在下姓于,是王掌櫃的表弟,平時很少到這兒來。」

    「哦,原來是於公子。」雲先生又拱了拱手,這才指著那兩株蘭花問道:「這兩株蘭花,售價幾何?」

    「老先生好眼力。」於公子讚道,「這兩株蘭花從葉形來看,必能出好蘭。老先生也是花品軒的老顧客了,在下便給先生一個低價,兩株一起八十兩,你看如何?」

    見雲先生搖頭,於公子又指著圍著宋梅的那群人道:「先生請看,只要花一開,這蘭花就能賣上三、四百兩的高價,八十兩兩株蘭花,我給的價錢已經夠低的了。」

    雲先生把頭搖得跟拔郎鼓一樣:「於公子,話不能這麼說。這蘭花只要一日不開花,便不能斷定它是好蘭。便是好的蘭花,種植的環境不同,它的葉品和花品都會有所變化,今年開出了好花,明年如何誰也不知道。便何況你這還沒開花呢?就算過一陣能開出好花來,今年的賞花會也是錯過了,哪能把這株花拿來跟那邊開得正艷的比?八十兩,委實太貴了。」說完,他又指著霧氣最濃的瘦小蘭花道,「再說,這株花這麼一副樣子,我買回家不知能不能養活,這樣的花,公子就不要再加價了,當作那株的搭頭便好。」

    「老先生見諒,這兩株蘭花也是我們派人從深山裡找到的,花費的人力物力不少,八十兩委實不能再少。」於公子卻一步不肯退讓。

    雲先生其實已經動心了。他對蘭花還是很有研究的,從這兩株蘭花的葉形看,倒有些像傳說中的綠雲。如能出一株綠雲,不要說八十兩,就是八百兩,那也是值得的。

    不過雲先生老謀深算,見於公子一步不肯退讓,決定以退為進,看看他的心理價位如何。蚊子再小也是肉啊能降下幾兩也是好的,當得起一個學生一年的束修了。再說,如果於公子實在太難講話,等一會兒王掌櫃有空了,再跟他說說,也許王掌櫃能鬆鬆口也說不定。

    打定主意,雲先生歎了一口氣,裝出一副很惋惜的樣子:「我本誠心想買,奈何於公子似乎不打算賣,我也不好強人所難了。只能說,我與這兩株蘭花無緣啊」說完,轉過身去,便往門外走去。一面走,一面希望於公子能在後面叫住他。

    「於公子說,這兩株蘭花售價八十兩銀子?」身後卻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這問話頓時讓雲先生緊張起來,他停住腳步,轉過身來望了回去。卻見一個十三、四歲、穿著粗布儒服的少年,站在了他剛才所站的地方。

    「正是。」於公子見江凌問價,滿面笑容地答道。

    看清楚江凌就是早上在味香居打聽花市的那個少年,雲先生鬆了一口氣。依這少年的穿著來看,慢說八十兩,就是八兩銀子他也拿不出,雲先生此時倒不怕他把花買走了,只是於公子臉上的笑容卻讓他非常不爽——剛才對著自己,於公子臉上的笑容可沒有現在這般燦爛。

    「那如果光買這株呢?」江凌指著那株品相好但霧氣稍淡的蘭花問。

    於公子稍一沉吟,道:「七十九兩。」

    江凌眉頭一皺:「兩株一共才八十兩,怎麼現在要這一株就要七十九兩?於公子莫不是看我年紀小,不想賣予我?」

    「哪裡,哪裡。」於公子笑著解釋道,「因為那株蘭花長勢不好,如果兩株一起出售,它也只算得個搭頭,實則賣不出價。這株七十九兩,確是很實在的價錢了,在下絕不敢胡亂叫價。」

    江凌手一擺:「那算了,我還是要那株差的吧。麻煩於公子讓人幫我把它用繩子綁一下。」說完,從懷裡掏出一貫錢,遞給於公子。

    於公子愣住了。不是在談那株長勢好的蘭花價錢嗎?怎麼情勢急轉,忽爾一貫錢把差的那株賣出去了?那株蘭花雖然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但憑它的葉形,要是單賣,開價也得五兩銀子呢。

    雲先生聽到這裡,心裡甚是著急,趕緊走了回去。但他剛想張嘴,卻又不知自己該說什麼好。如果這株蘭花只賣一兩銀子,他剛才自然會毫不猶豫地掏出錢來將它買下。可這會兒江凌出價在先,除非自己把價漲上去些,否則便沒有說話的資格。

    可……這株要死不活的蘭花,一兩銀子還算值,可多出一兩,似乎又有些不值當了。再說,剛才自己想買的可是另一株品相好的。如果於公子給這株開出價來,自己是不是也能用這少年的方法把價壓一壓呢?

    於公子想起自己剛才所說的話,想要拒絕江凌卻又覺得不好開口。此時雲先生把身子往這邊一湊,臉上猶豫之色又如此明顯,他忽然覺得底氣大增,眼睛往樓梯處瞄了一眼,開口道:「這株蘭花葉形不錯,單賣的話,一兩銀子委實太低了些。」他伸出一個巴掌,「至少五兩。」

    雲先生一聽這話,心裡大喜。照於公子開這個價,只要江凌能咬定剛才的話把價錢談下來,他也能依葫蘆畫瓢把那株價錢談到七十五兩。

    「怎麼?於公子莫非準備不講信譽?剛才你兩株開價八十兩,那株七十九兩,這株自然售價一兩。你還說這株長勢不好,賣不出價,只算得一個搭頭。如今我拿出一貫錢,於公子卻又把價錢漲到五兩。於公子這種行徑,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前一刻說出來的話,話聲還沒落地呢,就不作算了?這花品軒也開的有些年頭了吧?像這樣出爾反爾的作法,豈不是寒了顧客的心、砸了自己的招牌?」江凌將臉一沉。

    「這……這……」於公子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被江凌這幾句話說得臉都紅起來,正要開口強辨,卻聽到一個好聽的男聲從後面傳來:「這位公子說的有理。」緊接著,一個人走到江凌身邊,看著他道:「你們花品軒作生意一向實在,這位於公子今兒怎麼做出自砸招牌的作法來?我看你還是收下這一貫錢,趕緊給這位公子把蘭花包紮好,否則讓那邊那些人聽到了,你這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

    「是,是是。」於公子見到來人,神色有些緊張,趕緊從江凌手裡接過那一貫錢,將阿林叫過來,用草繩把花盆綁起來,好方便提在手上。

    「在下姓趙,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對面那人對江凌拱了拱手。

    江凌看著面前這張妖孽的臉,心裡不知作何感想。趙崢明此人,從一開始就對她釋放著善意,但江凌卻從心底裡對他不喜,直覺的感覺這個人接近她像是抱有什麼目的。如果她真是唐朝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見到一個相貌如此俊美而又有錢有勢的公子,對自己關懷倍至、青睞有加,估計一定會春心萌動,芳心暗許。所以對於秦憶那晚的舉動江凌雖然忿忿難平,但對於他所說的那番話,她是極為贊同的。趙崢明估計就是想讓她對他動心,從而達到侮辱秦家人的目的。

    不過此時江凌身著男裝,臉上也作了修飾,趙崢明應該不認識她,此時幫她把這株蘭花拿下,又表現得彬彬有禮,倒讓江凌懷疑起自己的推斷來——莫非這位趙公子本身就是一個對人和善熱情之人,倒是她和秦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七十章 遇趙崢明

    江凌端著花站在那裡沒作聲,眼睛也看向於公子。如果於公子為了眼前這一點利益罔顧信譽,她不介意讓那邊的一群人來評評理。

    於公子面上露出為難的神色。他向樓梯的方向看了一眼,終於走到江凌面前,笑道:「小公子,這盆蘭花本店願意以兩貫一百錢向公子購回,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江凌搖搖頭:「不好意思,於公子,這盆蘭花我很喜歡,不打算出手。」說完繞過雲先生便想走。

    「站住。」雲先生沉下臉來,向江凌低喝一聲,「你是哪家學堂的學子?怎的如此無理?」

    雲先生自覺自己在零陵城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然而身為學子的江凌對他不但沒有半分敬畏,竟然還要當著他的面橫刀奪愛。這事要是傳出去,讓他的臉面往哪兒擱?所以此時雲先生心裡惱到了極點。

    江凌停下腳步,冷冷地看向雲先生。

    於公子怕江凌出言不遜,趕緊開口道:「小公子,這位老先生是零陵城有名的夫子雲先生,許多學子都常去向他請教學問的。在下看你也是讀書人,這盆花就當尊敬師長,讓給雲先生吧。」

    這盆花江凌志在必得,現在好不容易到手了,豈能讓給這種無理之人?且不說她不是讀書人,就算是讀書人,這種沒有師德、強取豪奪之人,也不值得她尊重。只是她想著寧可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人。江濤既拜不了陸大人為師,往後少不得要在零陵城求學,要是被雲先生這種小人攪和了,也是個麻煩事。想到這些,江凌按下脾氣,轉過頭去一言不發便要出門,卻不想另有一個守門的夥計看事情不對,趕緊走到她面前將她攔住。

    江凌終於怒了,正要開口說話,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怎麼回事?」轉頭一看,卻看見趙崢明從樓梯處走了下來。

    於公子趕緊上前,低聲將情況向趙崢明說了一遍。

    趙崢明聽完,冷冷地看了雲先生一眼,道:「雲先生,你不買就不買。我花品軒雖然開門作生意,但卻是不怕別人威脅的。生意人以誠信為本,這位小公子既然付了錢,那盆蘭花便是她的了。她願不願賣,便是她的自由,你如果以此要挾本店背信棄義,那對不住,先生這樣的賣主本店伺候不起。你請吧。」

    「趙……趙公子,這、這……怎麼這麼巧,在這兒遇上您?」雲先生是認得趙崢明的,只不知他跟這花品軒是什麼關係。不過聽他這話,好像這花品軒竟然是他的店,這一猜測讓雲先生心裡直發顫。趙崢明是誰?刺史公子啊要是得罪了他,自己在這零陵城就算混得下去,那也非混得灰頭土臉不可。

    「我是這花品軒的老闆。怎麼,雲先生還有何指教?」趙崢明這話,不啻於一聲驚雷,嚇得雲先生臉都白了。他倒是個能屈能伸的人物,連忙對趙崢明深深作了個揖,道:「今兒這事,冒犯了趙公子,是在下的錯,還請趙公子原諒在下。」

    殺人不過頭點地,雲先生自已覺得自己好歹是零陵城有些聲望之人,年紀也有這麼大了,當面對趙崢明認錯,已是極為放低了身份,趙崢明即便是刺史公子,也應該會給他這個面子吧?

    趙崢明倒是好說話,道:「你今天冒犯的不是我,而是這位小公子。如果她能原諒你,那雲先生今日這番所作所為,我倒可以不對別人說起。」

    雲先生能給趙崢明認錯,那是因為趙崢明地位尊貴,有能量讓他在城裡混不下去;可讓他給江凌這個窮小子、小學子認錯,那真比殺了他還難受。可想想惹惱趙崢明的後果,雲先生暗歎了一口氣,終於還是硬著頭皮走到江凌面前,對她輕輕一揖道:「這位公子,剛才多有失禮,還請海涵。」

    江凌只想買花,並不想惹麻煩。再說,自從那天在山上想通之後,江凌便不太在意這些東西了,她淡淡地點了點頭,道:「沒事,我不會在意的。」

    以江凌前世的行徑,這樣說這樣做已是很給雲先生面子了。卻不想這話聽在雲先生耳裡,讓他對江凌更為惱恨。他看在刺史公子的面上對這窮小子道歉,這窮小子應該誠惶誠恐、跪地還禮才對,卻不想竟然像這樣淡淡地點個頭就接受了,這不亞於直接扇了他雲誠林的一個耳光,讓他顏面盡失,這怎麼不讓他惱恨?

    江凌哪裡知道這老頭兒心裡想些什麼。她轉過頭對趙崢明點了個頭,表示多謝,便想離開此地。

    卻不想趙崢明抬起手來,對她拱手笑道:「看來這位公子也是愛蘭之人。你我既有相同愛好,不可不識。在下姓趙,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江凌看著面前這張妖孽的笑臉,心裡倒有些複雜。趙崢明此人,從一認識開始,就對她釋放著善意,但江凌卻從心底裡對他不喜,直覺的感覺這個人接近她像是抱有什麼目的。如果她真是唐朝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見到一個相貌如此俊美而又有錢有勢的公子,對自己關懷倍至、青睞有加,估計一定會春心萌動,芳心暗許。所以對於秦憶那晚的舉動江凌雖然忿忿難平,但對於他所說的那番話,她是極為贊同的。趙崢明估計就是想讓她對他動心,從而達到侮辱秦家人的目的。

    不過趙崢明今天的這番作為,公正嚴明、謙和有禮,倒讓江凌懷疑起自己的推斷來——莫非這位趙公子本身就是一個對人和善熱情之人,倒是她和秦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她江凌如今身著男裝,臉上也作了修飾,趙崢明應該不認識她才對。既不認識,也就談不上偽裝,今天趙崢明的表現應該是他的本來面目才對。

    無論心下如何想,無論對趙崢明喜與不喜,這該有的禮貌總得是有的。當下江凌放下蘭花,也拱了拱手,答道:「在下姓江,剛才多謝趙公子秉公辦理此事。」

    趙崢明笑道:「江公子客氣了。作生意,最講誠信。無論生意大小,本店都會一視同仁,誠信以待。江公子剛才在本店受了委曲,在下自當秉持公道。看江公子也是愛蘭之人,在下有一蘭園,如今數株春蘭綻放,不知江公子可願與我等一同前往賞蘭,好讓在下彌補今日之過?」

    賞蘭江凌倒是想去,但跟趙崢明一起卻不是她所願,當下拒絕道:「甚是遺憾,在下家中還有要事,恐怕不能與趙公子一同賞蘭。如此,在下要先行一步,告辭了。」說完拱了拱手,端起蘭花便出了門。

    「那真是遺憾。不過我要前往蘭園,倒是可以與江公子同行一小段路。」趙崢明笑道,也跟江凌一起出了門,又對身後的隨從吩咐道:「沒眼色的東西,還不趕緊幫江公子拿著那盆蘭花。」

    江凌推辭不過,只得把手裡的蘭花交給隨從。

    雖然不願與趙崢明過多接觸,但他既跟著一同出了門,表現的又謙和有禮,江凌倒不好太過冷淡。趙崢明倒很健談,而且對花木似乎很有研究,對著地攤上一路的花木,他一一評來,倒讓江凌學到了不少知識。江凌不禁好奇道:「趙公子,看樣子你家應該非富即貴,你年紀輕輕的,不努力求學以考取功名,怎麼轉而對花木如此有興趣?」

    趙崢明笑道:「我這人吧,就喜歡賺錢,對別的都不感興趣。為此從小到大沒少被我爹罵,不過天生如此,改不了,也不想改了。對花木感興趣是因為這零陵城召開的一年一度的賞花會,是賺錢的絕佳機會,所以我便開了個花店。既開花店,那總得懂一點東西不是?」

    江凌笑了起來。趙崢明這話,倒是說得實在。

    一路走一路聊,江凌仍不忘用眼睛去感受路邊的花木有沒有霧氣。只是讓她失望的是,從花品軒門口一起走到街口,她都沒有發現有霧氣的花木。不過想想她就釋然了——那三株蘭花之所以有霧氣,是因為它們珍貴的緣故。這地攤上賣的全都是最普通的花木,當然不會有霧了。

    想到這裡,她也不打算再花精力去看了。正當她把目光收回,往路口看看那騾車是否還在原處等她時,卻發現在她前面四、五米遠的一個地攤上,有一團霧氣從那裡的花木飄浮出來,其濃度竟然跟她買到的這株蘭花差不多。

    江凌頓時興奮起來,正要往那攤位上跑去,忽然想起身邊還有個趙崢明,她趕緊放慢了腳步。

    耐著性子跟趙崢明走到了那個攤位前,江凌停住了腳步,仔細打量那攤位上的花木。這攤位位於街口,算是一個好位置,所以這攤主的花木品種倒是挺多。江凌打量了兩眼,將目光鎖定在了一堆扔在角落裡的植物上。這堆植物估計是攤主整理出來的長得不好的花木,有些葉子發黃,有些葉子掉光了一樣只剩了枝丫。江凌伸手在裡面翻了翻,挑出一棵跟枯枝一樣的植物來。這植物沒有葉子,整個枝丫都是褐色的,怎麼看怎麼覺得是枯枝。但奇怪的是,它的周圍飄浮著一層淡淡的霧氣。

    「老闆,這是什麼東西?」江凌將它拿到老闆面前問道。趙崢明看江凌去翻別人的棄物,本來眉頭皺了起來,表情有些不悅。但此時見江凌翻出一枝枯枝來,還饒有興趣地去問攤主,他也不禁來了興趣,湊近過來看著那枯枝。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1:41 AM

    第七十一章 什麼都知道

    那花攤的老闆看了看江凌手上的枯枝,搖了搖頭:「這是我一親戚從山裡挖出來的,當時看著跟別的樹木不一樣,還以為是什麼稀有品種,所以就帶出來了。結果我種下有半個月了,不但沒長一片葉子,枝幹都快要枯死了。」說完,他眼裡精光一閃,看著江凌道:「怎麼?莫非這位公子認得這是什麼花木?」

    江凌笑了笑:「我只是沒見過這種花木,所以問問長長見識。」說完走回那堆棄物旁,作勢想把手中的枯枝扔回去。無論如何,這枯枝既有霧氣,她是一定要把它買到手的。但她知道這些商人一個比一個精明。別看這堆棄物馬上就被當垃圾扔掉,可只要她開口想要,這老闆絕對會喊出個高價來,或者自己留著再養著看看。江凌身上現在只剩了幾百文錢,不注意些方法這枯枝就買不回去。

    那老闆看江凌毫不在意地把枯枝扔回去,然後拍拍手上的泥土就似乎準備離開,忙叫住她:「這位公子,你剛才看的那個要不要?要的話,我就便宜賣給你。」

    江凌還沒說話,趙崢明在一旁就發了話:「就那當柴燒都嫌細的東西,你還想要錢?我們幫你拿走你還得感謝我們幫你清理了垃圾。」

    聽了這話,老闆有些不高興。但見趙崢明樣貌不俗,衣著華麗,一看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倒也不敢得罪他,忙解釋道:「這東西好歹也是我親戚從山裡費勁挖來的,公子想要就給一百文好了。」

    「一百文?行啊,明兒我叫人從山上挖一捆荊棘下來,那也挺費勁的,我給你便宜些,一百棵算你一兩銀子,你看如何?」趙崢明道。

    江凌禁不住笑了起來。

    老闆被趙崢明說得尷尬,又見江凌對那東西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只得道:「那八十文,你看如何?」

    江凌也懶得跟他廢話,一邊往外走,一邊道:「十文錢,我就拿走。否則你就留著當柴燒吧。」

    「好好好,十文就十文。」老闆臉上一副肉疼的樣子,其實心裡也挺高興。本來扔掉都嫌費事的東西,還能買上十文錢,也算不錯了。十文錢,好歹是一天的菜錢不是?

    江凌付了錢,接過那根枯枝,心裡樂開了花。十文錢就得了到株寶貝,實在太划算了。別人都以為這株植物枯死了,但有霧氣飄浮,江凌知道它一定還活著,而且還是什麼珍貴物種。

    那枯枝根部只有幾綹稀稀的根須,連點泥土都沒帶。江凌想著一會兒就把它扔進空間裡,所以倒也沒讓攤主用泥土包紮,直接拎在了手上。好在那東西也就兩、三尺高,拿在手上倒也不礙事。

    出了街頭,江凌有些撓頭。她在裡面耽擱的時間比較長,原來坐來的那輛騾車早已走了。這花市來的都是有錢人,全都有自己的車輛,所以想在這地方雇一輛車卻是很難。

    「江公子想去哪兒?我送你去。」趙崢明見江凌站在街口找了找,然後一臉的失望,便知她為車煩惱,主動開口相邀。

    「不了。不麻煩趙公子。」江凌卻不想跟他太多接觸,對趙崢明拱了拱手,道:「今日多謝趙公子相助,告辭了,後會有期。」說完從他那隨從的手中接過蘭花,慢慢朝左邊的路口走去。她知道自己是路癡,下車之時就特意記了一下路,知道自己是從左邊路口進來的,至於走到前面要怎樣走,那就得問路了。

    趙崢明站在後面,看著江凌右手提著蘭花,左手拿著那根枯枝,單薄的身影漸行漸遠,孤獨裡卻透著一股堅強,悶悶不樂地問隨從:「趙強,你家公子今天的臉沒洗乾淨麼?」

    趙強看看趙崢明的臉,笑道:「我家公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趙崢明笑了起來,踹了他一腳:「滾。」

    一路都有行人,江凌實在不方便把花放進空間裡,只得一路拎著到了路口,仍沒看到有車有乘。她也知道這不是現代,招招手就有出租車,只得問了路,繼續提著花往城門方向去。好在她有武功在身,拎一盆蘭花也不見得如何吃力,再加上今天這花市一行並沒空手而歸,買到了她最想要的東西,還發現了空間的新功能,心情大好,一路走去,也不見得如何疲憊。

    「嗒嗒嗒……」後面有馬車駛來,趙崢明俊美的臉從車簾裡露了出來:「江公子,來吧,上車,我送你一程。」

    「真不用。」江凌笑道,「多謝了。」

    一再被江凌拒絕,趙崢明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點點頭道:「那你慢慢走,我先行一步。」說完,放下了手中的簾子。

    看趙崢明的馬車越跑越快,最後消失在街角,江凌的心情沒有受到半分影響。無論趙崢明此人如何,跟她都沒有關係。她現在滿腦子是如何創業致富,至於在秦府裡見到的這些貴權家的公子小姐,跟她的生活沒有任何交集,她對他們沒有一絲興趣。

    「嗒嗒嗒……」又有馬車從後面駛來,從她的身邊駛過。江凌也不在意,停下腳步,將蘭花與枯枝換了一個手,抬起頭來正要朝前走,卻看見那輛馬車停了下來,敞開簾子的車廂裡,一雙漆黑晶亮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她,卻是秦憶。秦憶看著她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跳下了馬車,大踏步走到她面前,皺著眉掃了她手裡的蘭花一下,道:「這是要去哪兒?」

    「回家。」江凌抿了抿嘴,下意識地看了秦憶的身體一眼。她注意到秦憶剛才走路有些一瘸一瘸的。看來這傢伙果真挨了板子,難怪不騎馬改乘馬車了呢。不過這廝不在家裡好好養傷,乘著馬車到處晃悠啥?這會兒見到她,不會找她算挨板子的帳吧?

    「上車。」秦憶的嘴裡蹦出兩個字。

    「啊?」江凌愣了一下,堅決地搖搖頭,「不上。」說完繞過秦憶,便想往前走去。

    秦憶也不攔她,袖了手閒閒地站在原地,對著她的背影道:「我爹讓我送東西去你家。你要不想坐車,那就慢慢走吧。」說完,快步從江凌身邊經過,朝馬車走去。

    江凌看著秦憶高大的身影在她前面晃悠,咬了咬嘴唇。從這兒走到家裡怎麼也得半個時辰。既有順路車坐,她再拒絕豈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不過別人邀請的時候自己拒絕了,這個時候又巴巴地跟著上車,那不是很沒面子?

    秦憶上車坐好,看江凌杵在原地不動,眉頭一皺:「我說你怎麼那麼磨嘰?趕緊上車。」

    「噢。」江凌面子裡子都有了,心情很歡樂地上了車。

    見她上來,秦憶讓開身子:「坐裡面去。」起身的時候大概牽動了傷口,眉頭不禁皺了一下。

    來的時候江凌坐在外面吃盡了灰塵,坑坑窪窪的路讓人坐外面也很不安全,見秦憶此時表現的如此紳士,江凌對他的惡感倒去了一半,毫不猶豫地坐進了車廂裡面。

    「這是……」江凌看到裡面堆放著些糧食、魚肉之類的東西,想起秦憶剛才說到她家送東西,有些不樂意地開口道:「秦公子,你父親的一番好意我們心領了,但我們能養活自己,真不需要你們老去送東西。」

    秦憶沒作聲,盯著她看了兩眼,又瞅了瞅放在她腳邊的花,道:「那是,連花的玩上了,吃飯應該沒問題。」

    江凌一聽這話,又有些生氣了,瞪了他一眼:「正是。」枉她剛才還覺得這傢伙有些紳士風度,啊呸,那絕對是錯覺,「在前面把我放下吧,你不用去我們家了。」

    秦憶卻沒有動怒,用亮晶晶地眼眸靜靜地看了江凌一會兒,歎了一口氣道:「丫頭,我就不明白,你脾氣怎麼這麼強?雖然咱倆的婚約解除了,可我父母對你們的關心是真心的,既然有能力幫你們一把,你幹嘛非要鬧得大家都不開心?」

    江凌睨了他一眼:「如果你們家很窮,我們家很富,你家吃穿用的東西我都送到你手上,你很樂意接受嗎?」

    秦憶啞然,半晌方道:「我是男人,你不同,你弟弟也還小。」

    「一樣。」江凌傲然道,「我完全能靠自己的本事養活家人,用不著別人憐憫。」

    「那是。江姑娘的本事在下也是佩服得緊。」秦憶往車廂一靠,聲音變得懶洋洋的,「你能把搶錢的大男人打個半死,也能挑唆別人給本公子放洩藥,還能讓我父母打我好打一頓,讓秦心被罵得狗血淋頭,確實是好本事。在下自愧不如。」

    江凌張著嘴巴,看著秦憶那張陽剛的俊臉,半天說不出話來。有些事她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秦憶什麼都知道。知道竟然還裝得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真不知這傢伙是大度呢,還是心機深沉。

    這個時候江凌才想起自己是男裝打扮,而且臉上這個妝只有那晚阿福搶錢的時候讓秦憶見過,他剛才在路上一見自己就讓自己上車,顯然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很多事。都怪自己太疏忽大意,主動上了這廝的車。這會兒他什麼都說出來,不會是想採取什麼報復手段吧?



   第七十二章 兩個小冤家

    心裡雖然擔心秦憶報復,但怎麼的,輸人不輸陣,江凌瞪了秦憶一眼,嘴裡應道:「哼,對你像這種偷偷摸摸、半夜劫持報復別人的人來說,本姑娘這種行徑算是光明正大的了。還有你那妹妹,明明是她自己對趙崢明有想法,偏到你面前搬弄是非。跟你們相比,我覺得我實在是太光明磊落、人品高尚了。」

    秦憶被她這話說得啞然,摸了摸鼻子道:「說真的,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做這麼丟人的事。真是被你給氣瘋了。想我秦憶好歹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一回到這零陵城便被一個鄉下小丫頭給嫌棄了,還一天到晚捉弄我,這事擱你身上你也冷靜不了。」說完他轉過頭來看著江凌,「不過小丫頭你也忒厲害點了吧?我見你也有武功在身,不過是氣不過想嚇一嚇你,繞了一圈還把你放到了園子門口,怕你找不到路還給你點了一盞燈籠,你用得著報復得那麼厲害,讓老爹把我腿都打瘸麼?」

    「喂喂喂,你搞搞清楚,那是因為你爹覺得你人品有問題,所以才敲打敲打你,你可別把這筆帳算到本姑娘頭上。什麼叫我讓你爹把你打瘸的,你要不作虧心事,你爹能打你麼?」

    秦憶歎了一口氣,袖起手來抱在胸前,靠著車廂懶洋洋地道:「反正怎麼說怎麼做都是你有理。好在親事已經退了,你也不用再看我不順眼了。不過有一點我始終沒想明白。」他轉過頭來看著江凌,「想我秦憶有才有貌,有錢有權,到底哪一點讓你看不上?你為何對這樁婚事就這麼牴觸?你那小腦瓜子倒底在想些什麼?」

    切,自戀狂。江凌雖然在心裡腹誹著,但想想自己為了退親,做的事情也確實挺傷秦憶自尊的,心裡一軟,便道:「正因為秦公子你太有才有貌、有錢有權了,所以本姑娘覺得配不上你,覺得你應該娶一個大家閨秀而不是一個村姑。所以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堅決地要求退親。不知這個回答秦公子可曾滿意?」

    大概這回答太出乎秦憶的意料了,他睜大眼睛看著江凌愣了半晌,忽然「哈哈」地大笑起來,笑過之後搖搖頭,歎道:「丫頭,沒想到你還挺有趣。不過這話聽起來雖然不錯,但似乎沒有什麼誠意。」

    江凌哼了一聲:「有誠意的說法就是,像我這般有才、有貌、有志氣的姑娘,不是你想娶就能娶得上的。」

    秦憶又「哈哈」笑了一陣,摸著下巴道:「有趣有趣。我現在忽然有些後悔同意退親了,怎麼辦?」

    江凌斜了他一眼:「退親的時候徵求你意見了嗎?」

    「丫頭,不帶這麼打擊人的。我要不同意,你還休想退得了親,便是我爹作主都不行。」秦憶正言道。

    江凌不作聲了。她意識到,當初如果一開始她就跟秦憶坦然相商,也許事情會簡單得多。

    「還有,如果你真覺得我們家送你東西讓你難受,送完這一趟我回家跟我父母說說,讓他們別送了。」沉默了一會兒,秦憶道。

    「那太謝謝你了。」江凌喜道。

    「不客氣。不過,你可別死要面子活受罪,寧可一家子挨餓也不接受我們的幫助。不管怎麼說,咱們倆家好歹是世交,幫你們一把,是誠心誠意的,沒有任何施捨的想法。」

    「嗯,我知道了。」江凌心裡有些感動。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想想張流芳她們,秦家的做法尤其難能可貴了。而且或許是退了親海闊天空的緣故,今日跟秦憶這一說開,她覺得這秦憶也不像她想像那般可惡了。

    秦家的馬跑得快,馬車質量也不錯,比起江凌來的時候乘那騾車舒服太多了,這說著說著,不知不覺便到了家。秦憶見馬車停下,率先下了車。江凌則在車上將東西一一遞給他卸下,這才從車上下來。

    李青荷聽到馬車聲,早迎了出來,此時見江凌跟著秦憶一起從車上下來,而且兩人看上去還挺和睦的樣子,心下覺得甚是奇怪。不過當著秦憶的面她也不好問,只一個勁地請秦憶進屋坐。秦憶任務完成,借口還要去軍營,說了客氣話就乘車離開了。

    「凌兒,你們是怎麼回事?」秦憶剛一離開,李青荷就拉住忙著搬東西的江凌問。

    「他奉父命送東西到咱們家,正好在路上遇見我,我就搭他的順風車回來了。」

    「就這麼簡單?」李青荷狐疑。

    「你還想怎麼複雜法?」江凌看著她反問。

    「呃,沒事。只是看你們終於不再鬥嘴了,娘高興。只是,這親都退了,你們這……」李青荷似乎忘了前兩天自己的氣憤了,臉上全是惋惜之色。

    江凌很無語:「娘,您能不能別東想西想?要是沒退親,我們肯定得繼續鬥個不停。現在只是世交,世交看在秦伯伯和秦伯母的面上,我也不能把他當仇人不是?」

    「唉,隨你們吧。兩個小冤家。」李青荷嘟噥了一句,提起一袋東西,往廚房走去。

    「……」江凌瀑布汗小冤家,這詞咋這麼曖昧呢?虧李青荷想得出來。

    那盆蘭花長得跟韭菜似的,李青荷也沒在意。江凌見她往廚房去,趕緊把兩株花收進空間裡,然後借口換衣服,回到房裡便進了空間。

    看著綠油油的菜地,江凌作了難。原來那僅有的一點地,都種滿了菜。這會兒眼看都能收穫了,除了白菜和空心菜,一個個紫色的茄子垂到了地上,原來攀爬的籐蔓也長出了一根根細細的豆角。這個時候把它們拔掉,那真是跟割肉一般心疼。江凌左看看右看看,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咬牙把豆角、茄子、空心菜都拔了大半,這才空出一塊地,把兩株花木都種了下去。蘭花佔地並不大,但另一株枯枝江凌直覺的認為它需要很大的空間。但條件實在有限,只能先種種再說了。

    要是這空間能再大一點就好了江凌又再一次發出感慨。

    把兩株花都種下,又澆了空間水,再把菜也澆了一遍,聽到李青荷在外面叫吃飯了,江凌這才出了空間,換了一身衣服,出門去洗臉吃飯。

    雖然惦記著做味精,但吃過飯後看看時間明顯不夠,江凌只得打消了念頭,老老實實洗了澡回房去練功。

    第二天一早起來洗漱完畢,江凌便從空間捉了六條魚,剖好之後用鹽抹了,又把調料準備好,吩咐小花看好廚房的魚,便匆匆摘了菜到鎮上送菜。

    劉掌櫃自賣仙味粥後,到酒樓就到得很早,此時早已在門前翹首相盼了。見江凌按時給他送菜,他這才相信江凌昨日所說的話,把心放回了肚子裡,樂顛顛地接過菜,回廚房去準備粥。江凌特意跟著進廚房去看了一眼,見老張仍在灶上忙著煮粥,歎惜一聲退了出去。出了洩露秘密的事,她仍給劉掌櫃送菜,劉掌櫃仍讓老張掌廚,她不知道,這樣做算是好還是不好。

    回到家裡,江凌一進院子,李青荷便慌慌張張地從廚房跑了出來,對江凌道:「你趕緊進去看看吧。」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關係到味精問題,江凌緊張起來,趕緊跑進了廚房。

    「啊」一看裡面的情形,江凌就叫了起來。李青荷相跟著進去,對江凌解釋:「你走了不一會兒,我就聽到廚房裡有貓和狗的叫聲,趕緊過來看,見兩隻貓想要偷魚吃,我和小花怎麼趕都趕不走,那貓還挺凶,差點兒把我撓傷了。小濤一看情況不對,趕緊把我拉了出來。只有小花卻仍守在裡面……」

    「沒事,小花還活著,這裡髒,你趕緊出去。我來處理就好。」江凌見到小花血淋淋地躺在地上,肚子卻還一起一伏,顯然還活著。而那兩隻貓早已被小花咬死了,廚房裡到處是血。她趕緊將李青荷推出門去,隨即將小花收進了空間裡,閃身進去給它餵了些空間水,又用水給它洗了洗身上的傷口,見到小花終於睜開眼,衝著她有氣無力地叫了兩聲,她這才放下心來。

    撫摸著小花的頭,江凌心裡暖暖的全是感動。只為了她的一聲叮嚀,小花就能以死來捍衛忠誠。如果以後她遇上什麼危險,她知道小花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為她獻出生命。有時候,狗要比很多人都強。你只給它一點關懷,它便可以用生命來回報你。抱住小花的頭,江凌哽咽道:「小花,以後可別那麼傻了,魚沒了可以再釣,你要是有個好歹,讓姐姐怎麼辦?」

    「汪汪。」小花用舌頭溫柔地舔了舔江凌的手,眼裡滲出兩滴淚來。

    聽到李青荷在外面敲門,江凌趕緊抹了抹眼淚,將小花調出來放到窩裡,這才去開了門。又用火鉗將兩隻死貓夾到外面埋了,用水把廚房沖洗了兩遍。

    「小花會不會有事?」李青荷走到狗窩旁,看著小花關切地問。

    「沒事。王大娘家有藥,我把小花送到大娘家讓他們看看。」江凌把小花抱起來,撒了個謊便出了門。走到院門外,見四周沒有,她便又把小花放進了空間裡。空間的靈氣可以讓小花的傷勢迅速好起來,讓它在裡面養傷最好不過。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1:43 AM

    第七十三章 劉慶春的魚

    把小花放進空間後,江凌想了想,走到門前的樹叢裡,自己也進了空間。

    那枝枯枝模樣的植物仍跟昨天種下時一樣沒有什麼變化,但蘭花在空間泥土和水的滋養下,原本黯淡無光的葉面變得綠油油起來。而最奇怪的人,這兩株植物跟那些菜有一個很不一樣的地方,它們彷彿有一種神奇的吸引力一般,把空間裡的靈氣都吸引到自己旁邊,原本籠罩在它們四周的淡淡霧氣,現在變得更濃,而且範圍也擴大了很多,晃眼看去,兩株植物跟開了花的棉花似的,樣子極為有趣。

    江凌心念一動,走到蘭花旁邊蹲下,將身子盡量靠近蘭花,竟然感覺到腦子為之一清,通體變得舒爽起來。她心裡大喜。這種狀況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蘭花旁邊的靈氣極濃極純,如果她坐在這旁邊練功,效果比原來在空間裡還要好。這樣想著,她把旁邊的白菜都拔了幾株起來,再將那株枯枝重新挖出來,種到離蘭花三尺遠的地方。再把白菜種到她原來預留出來練功的空地上。往後,蘭花與枯枝之間那三尺見方的土地,就是她練功的場所了。

    昨晚拔出來的茄子和豆角都堆在池塘邊,白菜江凌剛才都給劉掌櫃送去了,說明了是三天的量,這樣既不浪費,過後三天也可以專心製作味精,不用再惦記送菜的事了。不過看著地上這些茄子和豆角,著實讓她心疼,但實在沒別的辦法好想。她只得摘了幾個茄子,其餘的都留在了枝頭上。這裡有濕潤的靈氣的滋潤,幾天內這些植物應該還不會枯萎,陸續地把它們摘下來吃了,也算是暫時保鮮的一種手段。

    舀了空間水一一把花和菜都澆了一遍,又給拔下來的菜淋了些水,再將一碗水放在小花面前讓它喝,江凌這才閃身出了空間。

    她剛從樹叢裡走出來,就看到劉慶春在她家門口張望。

    「劉大哥,你找我?」江凌看他提著一個水桶,估計是給她送魚的,心裡挺高興。空間池塘比較小,本來就沒養幾條魚,今天一下拿了六條出來,她正想著怎樣去弄些魚呢。

    劉慶春一見她,臉就紅了,撓了撓頭,很彆扭地道:「我……我這兩天都、都沒看到你,這魚打……打回來一直幫你養著,你……你看看。」

    江凌走近一看,水桶裡養了四條一斤多的魚和一些蝦蟹,高興地笑道:「謝謝,太謝謝了。我正需要魚呢。」說完便伸手去接水桶。劉慶春卻連忙擺手道:「很重,我給你端進去吧。」

    「哦,好。」江凌也不堅持,領著他進了家門,走到院子裡那小水塘前面,指了指道:「就倒裡面吧。」

    劉慶春看到水塘裡兩條魚在那裡一動不動,看了看江凌:「你這魚養多久了?」

    「兩天。」江凌看著塘裡的魚,苦了臉,「不過看樣子不太好。這魚沒以前活潑了,有些沒精打采的。而且兩天了,似乎一點都沒長大,還瘦了一些。」江大小姐看慣了空間裡的魚不但活蹦亂跳,還一天一個樣的生長速度,再看看這兩條的樣子,這兩天她沒少為這兩條魚苦惱,總覺得自己這在外面用空間水養魚的法子不行。

    「你給它們吃什麼了?」劉慶春的表情比起剛才自然多了。

    「吃什麼?」江凌迷糊了一會兒,驚叫道:「還得給它們吃東西?」

    劉慶春看著江凌,有些無語。你大小姐要吃東西,難道這魚就不需要吃東西?

    江凌眉頭一皺,想起空間裡的魚她可從來沒餵過什麼東西,可那魚就噌噌地長得挺快,這又是為什麼?難道空間池塘裡的水就是營養水?所以魚和菜喝了長得快,人喝了能身體好?

    劉慶春見她皺著眉頭不作聲,笑道:「沒關係,以後我每天幫你割點草,再打些小魚小蝦放進來,這魚就能養得活了。」

    「不用了。」江凌此時已打消了在外面養魚的念頭。給它們吃得再好,這魚它也長不快,味道還沒那麼鮮美。按自己對魚的需求量,這池塘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看樣子還得從湖裡捕魚,然後放進池塘裡養,才是最根本的解決方法。

    「劉大哥,以後你捕了魚,賣給我吧。我給你比市場價高一成的價格。」想明白這個問題,江凌對劉慶春道。

    劉慶春毫不猶豫地點點頭:「行,沒問題。我有時間就給你捕。不過,真不要錢。」

    「那不行,你要是不要錢,我就不要你的魚。」江凌從懷裡掏出錢來,數了十文遞給他,「這是今天的錢。」

    劉慶春見江凌說得嚴肅,只得接過錢,又還了兩文給江凌:「那我便宜些賣給你就行了。反正我不能佔你便宜。」

    「劉家小哥來了?」江凌正要說話,就聽到李青荷的說話聲從後面傳來。兩人回過頭去,看到李青荷正從屋裡出來,對著劉慶春說話的當口,她的眼睛還往江凌臉上掃了一眼。這懷疑和責怪的目光,讓江凌想起前一世她跟男同學在一起聊天時被父母撞見的感覺,心裡極不舒服。

    「江……江夫人。」劉慶春靦腆地叫了李青荷一聲,拎起水桶有些慌張地道:「我……我走了。」說完就急急忙忙出了門。

    他這一行為讓江凌頓時惱了。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兩個人不過是正常交往,劉慶春這慌慌張張一副心虛的樣子,叫別人怎麼不亂想?

    「怎麼回事?」李青荷看劉慶春出了門,走到江凌身邊輕聲問。

    「我跟他買些魚。」江凌覺得自己心裡坦蕩蕩,沒什麼好解釋的,對李青荷的懷疑心裡極為牴觸,只淡淡地說了這一句,就進了廚房。

    李青荷站在院子裡好一會兒,這才也進了廚房。見江凌拿了幾個茄子在那裡削,她慢慢走過去,輕聲道:「凌兒,對你的親事,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劉家那個小伙子,他不適合你。」

    江凌停下刀,忍著心裡的惱意,放緩聲音道:「娘,我跟他沒啥。就只是我需要魚,他會捕魚,如此而已。至於親事,我現在還小,不想這些。等我十六、七歲了再說吧。」

    李青荷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娘,我現在除了賺錢,別的什麼都不想。我已經跟那些大酒樓說好了,賣給他們一種叫『味精』的東西,一兩銀子一小瓶。就是把這些魚烤乾,碾成粉,再配些配料進去,放一點到菜裡,味道就能極鮮美。」江凌放下刀,走到李青荷身邊,「你要相信你女兒,我現在只想賺錢,把小濤送去唸書,讓咱們吃穿不愁。別的東西,我不想,您也別太操心。很多東西,都是操心不來的。」

    李青荷撫了撫江凌的頭髮,點了點頭,柔聲道:「好,娘相信你。」

    接下來母女倆一起動手,用秦憶送來的肉,跟茄子一起做了個紅燒茄子。雖然兩人的廚藝都不怎麼樣,但有了空間茄子,做出來的菜仍是美味無比,絕不是秦府那些專業廚子做的菜能比的。三人大快朵頤,連李青荷也沒能保持優雅的吃相,更把七分飽的養生習慣拋到了九霄雲外,直吃了個肚兒圓,這才放下筷子。

    讓李青荷收拾碗筷,江凌則開始動手烤魚。

    「凌兒,這東西真能賺錢?」李青荷一面洗碗,一面把味精的事又問了一遍。其實只要江凌不到外面魚龍混雜的地方去做事,她就很高興了。這魚粉賺不賺錢,她倒沒什麼奢望。這麼問問,只不過是關心一下女兒。

    江凌又把自己的計劃耐心地對李青荷說了一遍。卻不想江濤在一旁聽了,一定要跟姐姐一起幹。其實雖然烤魚離不開人,但要做的事並不是很多。江濤有這樣的工作熱情,江凌也不好給他潑冷水,把李青荷勸回房去,江凌便開始指揮江濤做事。

    當初江凌就訂製了兩個鐵桶,那邊用鍋把魚焙好,這邊一邊三條魚,兩個鐵桶一起開工,只要時不時往火盆裡撒一把米糠,再給魚翻一翻身,就沒多少事可做了。江凌把江濤趕回房去,自己則拿了一本書,一邊看一邊烤魚,倒也悠然自在。想起那些蝦和蟹,江凌看鐵絲架上還有些空地,又弄了三隻蝦和一隻螃蟹焙熟了一起烤。

    這期間,江凌看小花在空間裡恢復得差不多了,便將它放了出來;她又到院子裡池塘邊,趁沒人注意,把池塘裡的魚蝦蟹都收了進去。這個時候,江凌無比慶幸李青荷的迷糊。如果不是李青荷除了做飯就是呆在房裡繡花,而江濤則一天到晚在房裡唸書,她這些古怪行徑,怕是瞞不了多久。

    這樣一直到吃過晚飯,六條魚和蝦蟹們終於都被烤好了。這魚蝦的味道太鮮美了,江凌擔心上午的事情再次發生,如果這魚被偷吃或者害得小花又受傷,那損失就大了。所以將魚烤好,江凌就把它們用瓷盆裝了,放進了空間裡。反正李青荷是個不管事的,這種事,她從不過問。

    「江夫人,在家嗎?」江凌從廚房出來,正要到房裡去拿衣服洗澡,就看到劉慶春的母親站地院子門口,四處張望著。



    第七十四章 胡攪蠻纏

    「誰啊?」李青荷從房裡出來,看到劉慶春的母親,愣了一下。從她們搬到這裡來,劉慶春的母親就來過幾次。第一次因為不知道江家與秦將軍家有關係,跟著王大娘到這裡耀武揚威地鄙夷了江家一番。後來得知江家與秦家結家的事後,她的態度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刻意地討好巴結。只是李青荷覺得這女人太過勢利,而且本身還極粗俗,很不喜歡,所以她來的時候李青荷的態度總淡淡的。這女人感覺到李青荷不待見她之後,心裡忿忿不平之餘,來的也少了。

    現在這麼晚了,她這會兒跑來登門,為的是什麼?難道跟今天上午劉慶春賣魚的事有關?

    「劉嫂子,可有事?」雖然心裡不待見她,但李青荷的教養讓她還是笑臉相迎。

    「是這樣,我家那隻大花貓,今兒一早出來就再沒見它回家,我來問問,不知你看見沒有?」劉嬸問著話,眼睛一個勁地往江凌身上瞄。

    「沒有。我家有小花在,你們家的貓一向不敢跑這兒來。劉嬸還是到別處找找吧。」江凌一聽問的是這事,趕緊接口應道。李青荷特正統,江凌擔心她一張嘴就說實話。

    本來小花把那貓咬死了,雖然那貓是來偷魚吃,但賠一些錢、再賠個不是,這事也是應該的。但劉嬸這個人,在村裡的口碑不太好,說話做事都極刻薄,只有她佔別人便宜的份,從沒人能在她手上討得好去。而且這人腦子還有些拎不清,只顧眼前小利。只要侵犯了她的利益,她不顧你是誰,非鬧得沒完沒了。所以村裡人都不太敢沾惹她。如果知道她家的貓是被小花咬死的,她可不管原因如何,那指定是要大鬧的。不借此機會好好地敲詐江家一筆錢,這事沒個完。

    李青荷聽江凌如此說,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沒有啊?那我再去找找。」劉嬸聽說貓不在,不在意地笑了笑,從衣兜裡掏出一把瓜子,倚在門邊嗑了起來。看那樣子,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

    「劉嬸吃飯了沒有?進來坐坐吧。」見她沒有走的意思,李青荷只得招呼她坐。

    「吃過了。我不坐了,一會兒就走。」劉嬸卻一口拒絕,一雙眼睛還是直往江凌身上看。

    江凌本想轉身去洗澡,但見劉嬸那雙眼睛跟掃瞄儀似地打量著自己,她心裡極不舒服起來,問道:「劉嬸還有事?」

    「江姑娘,我聽我家慶春說,他打魚的時候經常遇到你?」

    「遇上過那麼兩三次吧。」江凌看向劉嬸的眼神有些發冷。她說這些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有了早上李青荷的懷疑,江凌對劉嬸問這話抱有極大的敵意。

    「今天我讓媒婆給我家慶春說了一門親,就是隔壁村陳三家的閨女。那閨女人長的不錯,田里、家裡樣樣都是一把好手,我跟我家老頭都挺滿意。」說到這裡,劉嬸又停了下來。

    聽到這裡,李青荷很不舒服。這女人先是問江凌是不是跟劉慶春見面,然後又說劉慶春的親事。這話怎麼聽都有些古怪。偏這劉嬸說話還說一半藏一半的,讓人特別難受。李青荷覺得自己能懷疑女兒,但別人如果對江凌的行徑有一絲的異議,那就是跟她過不去。當下淡淡道:「那恭喜了。」說完轉頭對江凌道,「還不趕緊洗澡去。」

    「好。」江凌早就想走了。這女人說話吞吞吐吐的毛病,估計都是給人慣出來的。只要不理她,看她說不說。只是怕李青荷說她沒規矩,這才耐著性子站在這裡。此時聽李青荷發了話,她轉過身便想走。

    「江姑娘,可我家慶春說,那門親事他不同意。」劉嬸見江凌要走,忙衝著她的後背喊道。

    江凌轉過身來,冷冷地看著劉嬸:「劉嬸,你這話什麼意思?你兒子同不同意親事,跟我有什麼關係?你犯得著跟我說嗎?」

    「是啊,劉嬸。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李青荷見劉嬸一句話就扯到女兒身上,頓時有些火了,「我女兒可是跟秦將軍的兒子訂了親的,你兒子的事跟她有什麼關係?」

    「可我家慶春說,除了江姑娘,他誰也不娶。」劉嬸見江家母女一開口就想跟這事脫開關係,立刻不管不顧地大聲嚷嚷起來。

    見李青荷和江凌因為她這句話都愣在了那裡,她又道:「我說江姑娘,你也是訂了親的人,你能不能注意些,別招惹我家慶春?」

    「我……」江凌本來聽她這樣說,一肚子的怒火和委曲,可一開口又不知說什麼好。她確實沒想著招惹劉慶春來著,可如果劉嬸所說的話屬實,那劉慶春因為她拒婚,那她還真沒話說。那些傷劉慶春自尊的話,別人可以說,她卻不可以說。

    「劉嬸,你說話最好想想清楚。什麼叫做招惹你兒子?門前那片湖,是你家的?你兒子能去,我女兒為什麼不能去?在湖邊遇上了,鄰里鄰居的,說兩句話,打聲招呼,那也是極正常的事。明明知道我女兒是訂了親的人,你兒子偏偏要多想,那也只能怪他你跑我家來指責我家凌兒,你不覺得有些胡攪蠻纏了嗎?」李青荷雖然有些聖母,但人家都欺到自己女兒頭上了,她立刻張開了翅膀把女兒護在翼下,態度強硬起來。

    「我不管那些,反正我兒子因為你女兒不肯娶媳婦了,你看怎麼辦吧要不你讓江姑娘去勸我兒子娶了陳家姑娘,要不你把你女兒嫁給我兒子。否則我跟你沒完。」劉嬸「噗」地吐掉瓜子殼,高聲嚷道。

    「你……」李青荷被氣暈了。她見過無賴,可沒見過這麼無賴的。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你把你兒子叫過來吧。」江凌想了想,還是開了這個口。如果劉慶春對她真有什麼想法,有些話便遲早要說的。既如此,等到劉嬸把這事鬧得全村人都知道後再說,還不如現在就說。雖然此時說,對劉慶春的打擊挺大,但事情鬧開了,她們江家受到的非議會更大,搞不好就得搬離這裡,還連累了秦家的名聲。這兩廂一對比,她也顧不得劉慶春了。

    劉嬸瞪著眼睛警惕道:「你想找他幹嘛?」

    江濤在房裡早就聽到外面的吵鬧聲了,只是事關姐姐,他沒好出來。此時見劉嬸還想強著不去找劉慶春,他從房裡出來,一溜煙從劉嬸身邊跑了出去,到了院外才道:「我去叫劉大哥。」話聲剛落已經到劉家門口了。

    「你找他也沒用。反正我明年一定得抱孫子。」劉嬸極無賴地道。

    「行。咱們要是說不清,明兒上衙門說去。官老爺指定得讓你滿意。敢強娶秦將軍家的兒媳婦,你不是一般的有種。」江凌袖起手,淡淡地道。

    劉嬸似乎這才想起江凌是跟將軍府訂了親的人,眼裡終於有了些惶恐。不過轉念一想,這樣的事,江家捂還來不及呢,哪裡敢讓將軍府的人知道,膽氣頓時又壯了起來,喊道:「上衙門就上衙門。是你害得我兒子不能成親的,到哪兒說都是我們有理。」

    「劉家婆娘,你還講不講理了?」李青荷氣得發抖。

    江凌拍拍她的手正想安撫一下,就見門外跑進幾個人來。除了江濤和劉慶春,還有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和三十歲左右的漢子、一個年輕媳婦,估計就是劉大魁、和劉慶春的哥嫂了。

    「娘,你趕緊回去。」劉慶春一進門,就把他娘往外扯,一張臉漲得通紅,目光躲閃著不敢看江凌。

    「你個老娘們,瞎鬧個什麼?」劉大魁也朝她瞪著眼睛道。

    「我怎麼瞎鬧了?這小娘子讓咱們家慶春都不願娶媳婦了,我來找她有什麼不對?你個沒膽的死老頭子,你還敢給老娘瞪眼?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膽了。」劉嬸衝著劉大槐大叫起來。被她這一嚷,劉大槐竟然不敢作聲了。看來這婆娘如此飛揚跋扈,跟劉大槐的窩囊不無關係。

    「娘,你、你別鬧了行不?我求求你了。」劉慶春苦苦哀求。

    「兒子,今天讓你看看老娘的手段,怎麼給你把媳婦弄回家」劉嬸很英勇地捲了捲袖子,似乎大有今日就搶親的架式。

    江凌高聲道:「劉慶春,你母親說,要不你就答應娶陳家姑娘,要不把我的名聲搞臭逼我嫁給你。現在你怎麼說?」

    劉慶春漲紅了臉,嘴裡嚅嚅地半天沒有說話。

    李青荷道:「劉家小哥,我女兒可是跟秦少將軍訂了親的人。不管你們家如何鬧,將軍府的面子丟了,一定得找你們算帳。你好好想想清楚。」

    劉慶春的哥哥嫂嫂一聽這話就害怕了,扯了扯劉慶春的袖子,低聲勸他表態。

    「兒子,別怕。將軍府又如何?她們這是嚇唬你呢。她們才不敢把這事說出去。你只說你想娶江家姑娘就成。」劉嬸無知者無畏,挑唆著她兒子。

    「劉慶春,你要是男人,今天就趕緊把話說清楚。」江凌不耐煩了。她跟劉慶春交往這幾次,無非就是想買他的魚,沒有一絲一毫往兒女私情上想。這劉慶春對她有什麼想法她不想知道,但今天的事情因劉慶春而起。他要是個男人,就得把事情給解決了。這樣默不作聲,是個什麼意思?莫非他還真想強娶她不成?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1:45 AM

    第七十五章 彼此有關聯

    「我……我……」劉慶春漲紅著臉,「我」了半天,才咬著牙道:「我會娶陳家姑娘的。」說完,扭頭衝出了江家院子。

    「你聽清楚了?你兒子說,他會娶陳家姑娘。這事跟我們江家無關,你要再來胡攪蠻纏,或者讓我聽到村裡有閒言碎語,我絕不會放過你。」李青荷怒斥道。

    「娘,趕緊回去吧,別再鬧了。」劉慶春的哥哥低聲勸他娘。

    劉嬸卻的把打開她兒子的手,嚷道:「我兒子心裡喜歡的是江姑娘,就算這時你們逼他答應娶陳家姑娘,可他心裡肯定很難過。難過了就吃不下飯,吃不下飯就得生病,生了病就得花錢……這可都是你們江家害的,誰讓你們江家姑娘招惹我兒子來著。」

    「你……你……你怎麼這麼不講理?」李青荷的胸口劇烈起伏,實在被劉嬸這話氣得不輕。

    江凌一聽劉嬸那話卻是明白了,這女人來鬧這麼一場,無非就是想訛錢。她冷冷地笑了一下,開口道:「那你想要多少錢?」

    「起……起碼要一貫錢。」劉嬸見江凌服軟,頓時得意起來,兩手插腰道。

    「我們家現在沒有一貫錢。」江凌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沒有?」劉嬸也知道江家沒有。為了半貫錢的債江家才跟王家換的房子,這事誰都知道。她可不知道江凌賣菜譜又賺了幾貫錢。不過這事她早打算好了,道,「那天秦家不是送來好多貴重禮物嗎?你拿幾件抵也是可以的。」

    「哦?」江凌笑了起來,原來這女人是惦記上了那些禮物了,「行,我去給你拿。」說完,江凌轉身便往裝禮物的空屋走去。

    「姐,不能給。」一直覺得姐姐能處理好這個事的江濤,看到江凌竟然敗下陣來,急忙出聲阻止,「我看誰敢用我姐的名聲訛錢?明日我就去告訴秦憶哥哥。」

    江凌笑道:「沒事,小濤,這事你不要插手,我知道怎麼辦。」說完朝江濤眨眨眼,走到空屋裡拿出兩匹紅綾,一匹絹紗,往劉嬸手裡一拋,「東西給你了,趕緊給我滾」

    「好好好,太好了。」劉嬸一輩子哪裡看到過這麼好看的面料?頓時喜笑顏開,也不在意江凌說什麼,寶貝似地捧著布料對她家人道:「行了,回去吧。」

    在這裡頭腦最清醒的當屬劉慶春的哥哥,可他這麼多年也一直拿他母親沒辦法。此時見母親拿了江家的東西還喜滋滋的,歎了一口氣,只得跟著回了家。

    李青荷知道江凌脾氣,她絕不會懦弱地任人欺負。把那些綾羅送給劉嬸,必是有什麼深意。所以江濤出聲阻攔時,她一直沒有作聲,還幫著把江濤拉了一下,示意他不要插手。此時見劉家人都出了門,她這才轉向江凌道:「凌兒,你想如何處理此事?」

    江凌笑道:「放心吧。這惡婦,你要給了錢或東西,事情絕不會完,她認定咱們愛惜名聲,不敢讓秦府知道,一定會沒完沒了地鬧下去,時不時來訛些錢。現在我倒要看看,她拿了咱們江家的東西,會不會被燙著手」

    李青荷點點頭。今晚的事,她倒也不覺得如何懼怕。如果江家沒跟秦府退親,或許她會緊張一些,怕秦將軍和秦夫人誤會江凌跟劉慶春真有什麼。如今既已退親,她便不怕了。而且她知道秦將軍聽說此事一定會為她們出頭的。

    想到這裡,李青荷問:「要不要跟秦將軍說說這個事?」

    江凌笑道:「不用。放心吧,娘,我會處理好這個事的。」

    李青荷見她說得胸有成竹,點點頭:「那就好。」

    這件事情並沒有影響江凌的心情。無論在何時,無論在哪裡,形形色色的人都存在,各種各樣的矛盾都存在,只要事情能在自己掌控中,江凌就覺得沒有必要為之煩惱。她洗完澡回到房裡,就進到了空間去練功了。坐在兩株奇異的花木之間練了一個時辰,江凌覺得丹田里的那股氣流壯大了很多,心裡極為歡喜。這兩株花木,果然是寶貝啊。

    第二天早上,江凌洗漱完畢就忙活開了。將魚在簸箕裡用刀背慢慢敲碎,再用石臼舂碎,細篩裡篩出來的細粉就成了味精。這些魚跟外面的魚不一樣,烤過之後,魚骨都是酥的,一舂就碎,根本不會存在有刺的問題。不過這魚粉跟現代的味精有一個最大的不同,那就是沒法融化在水裡。放到菜裡後,湯底總會留下一些細細的粉末。但這卻是綠色純天然的東西,吃了不但沒有壞處,對身體還能起到極好的作用。這個優點,卻又是現代味精或雞精所不能比的。

    江濤也放下了書本過來幫助,姐弟倆一直忙了一個上午,終於把六條魚都碾成了粉。只是蝦和蟹卻讓江凌頭疼,蟹還好辦,烤過之後很容易碾成粉;但蝦一烤,那蝦仁就成了硬硬的一塊,怎麼舂都沒用。最後江凌決定不參蝦粉了。反正蝦也不大,就算能舂碎也得不了多少粉末。魚蟹粉的味道已經夠鮮美了,沒有蝦也無所謂。

    把味精製好,江凌又去了鎮上一趟,花了四百文錢買四十個小瓷瓶。她來自現代社會,知道商品包裝的重要性,這錢該花還得花,她倒一點也不心疼。

    瓷器店跟味香居一排,斜對面就是福臨樓。江凌一出瓷器店,看到一輛華麗的馬車正好停在了福臨樓門口。這輛馬車江凌昨日才見過,正是趙崢明的。趙崢明這人不但長得妖孽,連馬車都裝飾得極為華麗張揚,江凌昨天只驚鴻一瞥就記住了這輛車。

    趙崢明這車剛一停住,趙掌櫃就滿臉笑容地從店裡迎了出來,快步走到馬車前,伸手把趙崢明從車裡虛扶了出來,躬身笑道:「公子,您來了。」

    「嗯。」對趙掌櫃的慇勤趙崢明恍若未見,鼻子裡應了一聲,抬腳就往店裡走去。趙掌櫃恭恭敬敬地跟在後面。

    江凌站在瓷器店裡,輕輕皺了皺眉頭。怎麼她看趙掌櫃對趙崢明,不像是店主對顧客的那種客套的熱情,倒像是僱員對老闆的敬畏與尊重;就算趙崢明是刺史公子,趙掌櫃也不應該是這種態度。再想到他們倆都姓趙,江凌心時的疑惑就更大了。

    「老闆,對面那家福臨樓看起來很氣派,老闆是誰啊?」江凌轉頭去問瓷器店老闆。

    江凌在味香居沒干幾天,而且來了就在店裡呆著,很少東竄西竄,瓷器店老闆並不知道她曾在味香居做過小二。而且這位公子一下就買了四十個小瓷瓶,並且表示以後還會經常來買,瓷器老闆對她自然極為熱情。此時見問,看了看四周,他神神秘秘地低聲道:「小公子,這話你要問別人,指定不知道。今兒問我,算是問對人了。這福臨樓自打開在這兒,它的老闆就一直很神秘,也有不少人打聽過,不過都不清楚是誰。但這事能瞞得過別人,可瞞不住我,我天天在這兒看著呢。我告訴你,它的老闆啊,就是刺史家的公子。」

    「哦?」江凌心裡的想法得到了印證,眉頭微皺,又問道,「何以見得?」

    瓷器店老闆見江凌對他的偵查結果感興趣,顯得很興奮:「每次趙公子來,趙掌櫃對他就跟對別人不一樣。而且有時他在這裡會呆很久,不像是來吃飯的。」

    看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啊江凌暗歎一聲,又問:「不過是開了家酒樓,趙公子用得著這麼神神秘秘的嗎?」

    瓷器老闆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估計是怕影響他老子的官聲吧。」

    想起花品軒,連老顧客雲先生也不知道它是趙崢明開的,江凌對趙崢明的做法極為疑惑。前世她身邊有很多太子黨,都是利用自身身份在做生意。因為知道他們是大官子女,許多人都上竿子巴結他們,給他們棒場,一路開綠燈,他們的生意做得無往不利。後來明文規定不允許政府官員的直屬親屬做生意,他們便從明轉暗,但該知道的人還是會知道這其中的奧秘。

    趙崢明既有零陵城刺史公子的身份,他不好好利用,為何反倒遮遮掩掩呢?只是這事似乎又不太隱秘,弄得瓷器店老闆都知道。看這位老闆的樣子,他還不知跟多少人說過呢。趙崢明這種欲遮還羞的做法,是為了什麼?

    不過這些問題很快就被江凌甩之腦後了。趙崢明為何不表明身份做生意她不關心,她關心的是,這福臨樓既是趙崢明的,那他可知她的身份?他可知那味精是她所制的?那天趙崢明去味香居喝粥,在秦府宴會上對她青眼有加,昨日在花市又對她表現得如此關切……這種種行為,是否與她的菜有關?

    「老闆,要幾個碗。」店外進來一個買東西的人,把江凌從沉思中驚醒。她看福臨樓外沒什麼人進出,便出了瓷器店,往村裡走去,心裡慢慢思想開來:不管事情怎樣,反正既然福臨樓要味精,她又要賣味精,這筆交易就沒有因趙崢明而黃了的道理。無論趙崢明如何,只要他不在她的身上施展他的陰謀詭計,那他要幹什麼,她都沒必要去關心這些事。



    第七十六章 緩兵之計

    從鎮上回來,江凌看到家門口停了一輛馬車。一見到這輛馬車,江凌心裡就暗樂。她原打算把魚粉弄好就去找張流芳的,沒想到張流芳自己送上門來了。

    進了院門,江凌看到廳堂裡果然坐著江文緒和張流芳,李青荷和江濤也在。不過除他們之外,張流芳身邊還坐著一個年輕男子,一米七左右,長得倒也眉清目秀,五官跟江濤有些相像,只是眼睛總是滴溜溜地轉,坐在椅子上身子鬆鬆跨跨的,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給人一種很不穩重踏實的感覺——印象裡,這就是張流芳的兒子江洋。

    江凌心裡詫異:她記得,年後張流芳兩口就花錢托關係,將江洋送到了一個很有名的書院去唸書,現在不年不節的,他怎麼跑回來了?

    見到江凌進門,張流芳趕緊站起來,笑道:「凌兒回來了?」說完,扯了扯身後江洋的衣襟。

    江洋本來懶洋洋地坐在那裡,打量著陳舊寒酸的屋子,滿眼的不屑。這會兒見一個少年進了門,母親趕緊站起來叫「凌兒」,他這才知道原來這就是那個跟秦少將軍訂親的堂妹。見母親私下裡示意,江洋心裡雖然十二個不情願,但想起來之前母親的交待,只得對江凌淡淡地點了個頭,道了一聲:「三妹妹回來了?」卻不起身。

    江凌從心底裡不待見張流芳。不過李青荷一向是個以禮待人的,也以此嚴格要求自己的兒女;江文緒的面子不能不給,再加上還有事要張流芳辦,她便微微笑了笑,叫了一聲:「叔叔、嬸嬸、大哥。」

    張流芳來之前早已作了心理準備,是要來這裡受冷臉的。卻不想江凌不但開口打了聲招呼,還對她有了笑臉。她這一笑在張流芳眼裡不啻於蓮花綻放,讓她大喜過望,頓時甜甜地應了一聲:「哎。」應這一聲她覺得猶不過意,又轉過頭對李青荷道:「嫂嫂,凌兒越發長得俊了。」

    張流芳這句話聽在李青荷耳裡,好像是諷刺她讓女兒扮著男裝出去謀生,臉上有些不悅。

    江凌卻笑嘻嘻道:「嬸嬸,你是說我扮男裝要比穿女裝更俊呢?」

    「啊,不是不是,女裝更漂亮。無論穿男裝還是女裝,都漂亮。」張流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失了言,趕緊解釋,「嬸嬸不會說話,凌兒莫怪呀。」又拉著江凌的手道:「來,凌兒坐,叔叔嬸嬸有話跟你說。」

    江凌見李青荷對她點點頭,只得坐下。

    張流芳伸出手,扯了扯江文緒的袖子。一直不作聲的江文緒只得開口道:「是這樣,凌兒。你大哥不爭氣,在書院裡唸書成績不好,再念下去估計也考不上功名。我想啊,現在邊關也沒什麼戰事了,如果他能進軍營裡混個一官半職的,咱們江家臉上也有光,跟小濤以後兄弟倆也可以相互扶持幫襯。所以我們這會兒來,想求你們跟秦將軍他們說說,讓洋兒到軍營裡歷練歷練,你看如何?」

    江凌看了李青荷一眼,微微有些詫異:「這事……我一小孩子,哪能幫上你們的忙?」李青荷是這個家裡最好說話的人,也是這個家的大人。江文緒一家不去求她,轉來跟自己這個小女孩說,是個啥意思?

    張流芳心裡也跟江凌一樣犯嘀咕呢。她剛一到這裡,發現江凌不在家,心裡還真是高興。覺得這個家最難說話的人不在,只要做通李青荷的思想,這事就成了一半。卻不想李青荷一聽到他們的說話,就把事推到了江凌身上。這叫什麼事啊?

    江文緒笑道:「你母親說,現在這個家是你當家,自然得你點了頭,你母親才去幫著說情。」

    江凌這才明白。合著李青荷覺得這事不好拒絕,但這又才跟秦家退親,沒臉求上門去,想讓自己當惡人拒絕他們呢。

    她想了想,道:「大哥過了年才去的長沙書院吧?怎麼才呆了三、四個月,就想回來了呢?再說,軍營那地方,對體格要求很嚴吧?大哥就算進到那裡,也吃不了那個苦啊」

    大概江洋從書院回來的原因不太光彩,江文緒聽了江凌這話,臉上有些發紅,訕笑道:「書院管的嚴,你大哥不習慣,所以就鬧著回來了。我想回來也好,在零陵城的軍營裡,我們也能時常看到他。進到裡面去,做一個文職人員,應該沒問題吧?你大哥雖然唸書不行,但好歹也讀了這麼多年書,總比那群莽漢強,做個文職人員還是綽綽有餘的。」

    江文緒雖是老實人,但在這件事上他卻沒說實話。江洋其實是因為打架偷竊被書院革名的,像這樣的學子,絕不可能在科舉裡再得功名,僥倖得了功名也會被人彈劾獲罪。但把他放在家裡打理生意,更容易生事。江文緒兩口子商量了一宿,才幫他商議出這麼一個出路。雖然江文緒覺得愧對嫂嫂侄兒,不好意思求上門來。但為了兒子,再被張流芳逼了逼,便也捨下老臉來了。

    江凌點點頭,轉頭對張流芳道:「嬸嬸那天你在秦府裡,不是跟秦夫人認識了嗎?你們都在城裡住著,互相來往也方便,彼此不是更熟悉?直接上門去求求她就好,哪裡還需要繞這麼一個大圈子?」

    雖然心裡已有了準備。但聽到江凌這推托之辭,張流芳還是很失望。她又不傻,怎麼看不出來那天能參加宴會,全是因為秦府不知道她和李青荷之間的關係,請她們去作個陪認個親的。這會兒求上門去,人家知道她是誰啊?要是知道她對李青荷她們逼債的事,秦將軍和秦夫人不責罰她就好了,哪裡還有可能答應讓江洋進軍營?唯今之計,只有請李青荷出面求請,江洋之事才有希望。可這會兒這母女倆明顯的不想幫忙,她心裡不禁惱恨起來。

    心裡這般想,張流芳臉上卻不曾露出半分惱意,極溫柔地笑道:「我算哪根蔥啊?秦夫人請我們過府,不過是看在你們的面上。可見他們是極看重你們的。凌兒,你大哥這事,也是咱們江家的事。咱們兩家就只有他們兄弟二人。俗話說,一個籬巴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他們二人一起有出息,才能互相幫襯不是?這樣吧,這件事也不用嫂嫂和凌兒特意上門去求情。那日秦夫人那麼盛情地款待了咱們,我想了想,如果我們不還席的話,就太失禮了。所以咱們江家也挑一個日子,在我那園子裡擺上一席,到時讓洋兒露露臉,你們再幫著說說,如何?」

    江凌聽了這話,看向李青荷:「娘,您看這事……」

    說實在話,如果有能力,江凌還是很願意幫幫江洋的。她到這唐朝來也有一段時間了,知道這古代跟現代最大的不同,就是家族觀念特別重。一個家庭,基本上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誅連制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江洋是江濤的兄弟,這是不能改變的現實。如果他在外面作奸犯科,對江濤以後的前程是有影響的。在她的記憶裡,這位堂哥可不是個好東西,從小吃喝玩樂無所不能,唸書不過是他脫離父母控制的一個借口。雖然張流芳這個人比較勢利,但還是願意兒子學好的,只是對江洋實在沒有辦法管束,本想送他到書院能收收心,卻不想他在那裡呆了三、四個月就回來了。如果放任他在家混日子,往後不知會鬧出什麼事來。這唐朝的軍隊雖然江凌不知如何,但紀律嚴明那是肯定的。把他放到軍營這個大熔爐去淬淬火,也許可以改過自新、重新作人。即使混不出個人樣,也不至於太惹事。

    只是上次的事,她與秦府鬧得極不愉快,雖然秦將軍昨天特意派秦憶來送東西,表示不生她們的氣,但兩家之間隔閡肯定是存在的。其實哪怕兩家關係融洽,她也不願去欠別人的情。但江凌知道,她不能只顧自己的自尊,還得考慮到李青荷和江濤的感受。這事對江濤來說畢竟是好事,她的自尊,在自己沒有能力之前,一錢不值。

    聽到江凌的問話,李青荷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她以為這事江凌一定會反對,而且江秦兩家的關係現在不太好,她也不好意思張這個嘴。所以把這事推到江凌身上,讓她來拒絕。畢竟一個小孩子,發發脾氣任性一點沒啥,大不了人家說她不懂事。

    但怎麼看江凌這意思,似乎不反對?

    想了想,李青荷還是拿不定主意,又把皮球踢給江凌:「這事你看著辦吧。」

    江凌點點頭,對江文緒道:「叔叔,因為秦將軍剛剛到這裡,事情很多。那天請宴也是跟同僚見面,順帶叫的我們。這個時間請他們赴宴,恐怕他沒有時間。再說,他現在才到這裡,軍隊也不是他從邊關帶回來的。人生地不熟的,這腳跟還沒站穩,就弄一個親戚進軍營裡去,恐怕影響不太好。咱們這請求一說出來,不是叫人為難嗎?我看不如把這事放一放,過上一兩個月再說,您看如何?反正大哥剛從書院回來,在家好好休息休息,也是應該的。」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1:47 AM

    第七十七章 以惡治惡

    江凌這話一出,除了江濤,在座的幾位都吃了一驚。在江濤的眼裡,自己的姐姐是最厲害的,她說的這番話,不過是讓他的崇拜更深一層。但其他人卻不然。畢竟以前十四年裡,雖然江凌跟江文繪學過一些詩詞歌賦,但各方面的表現並無出彩的地方,算是一個極正常的十四歲小女孩。然而剛才這一番分析,哪裡像是沒學識沒眼界的十四歲女孩說的話?倒像是一個積年的政客之言。考慮問題之深入、之全面,便連在場的這麼些大人都不能企及。

    此時張流芳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敗在江凌手上,敗得一點兒也不冤枉。

    「怎麼了?我這話說得不對嗎?」江凌見大家目光各異地看著她,就連一直沒精打采的江洋都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她,不禁疑惑地問。

    「對,說得太對了。」江文繪大聲讚道,心裡直叫可惜——如果江凌是一個男孩子,江家何愁不能出人頭地?想到這裡,他轉頭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暗歎一聲。

    「那便過一陣再說這個事吧。」張流芳也點頭贊同。

    李青荷鬆了一口氣。這樣最好不過。過上一兩個月,秦家人的氣估計也該消了,到時她不過是出面請他們吃頓飯而已。給兩家搭個橋,江洋的事成不成,那就是他們兩家的事了。

    「不過,昨晚我們家發生了一件事,這件事如果沒解決好,到時候大哥的事也有可能會被波及。」江凌又道。

    「啊?什麼事?」張流芳一聽會影響兒子的事,頓時緊張起來。

    江凌便把昨晚的事說了一遍。當然,劉慶春對她的情愫和她跟劉慶春買魚的事說得極含糊,重點強調劉嬸想敗壞她的名聲以達到敲詐的目的。

    「這種人,你幹嘛不給她幾巴掌?」張流芳自己就是個撒潑的祖宗,沒想到竟然有人跑到她們江家來撒潑耍無賴,頓時氣都不打一處來。想起當初江凌對付她的招,心裡又有些疑惑,為什麼江凌在這兒,還讓劉家人得逞,拿走了幾匹上好的綾羅。這不該呀!

    江凌歎了一口氣:「如果跟她來硬的,明天她就滿村去散佈謠言,說我跟她兒子怎麼的。如果秦家因此而退親,估計到時大哥這事也辦不成了。」

    「這種鄉下婆子怕啥?把她交給我吧。我讓人去嚇唬嚇唬她,保準讓她不敢亂說話。」張流芳拍著胸脯道。

    「那就拜託嬸嬸了。」江凌笑瞇瞇地道。惡人自有惡人磨,像劉嬸那樣的潑婦無賴,就還得像張流芳這樣的人去治才行。

    事關江家能否攀上秦家這棵大樹,張流芳當然不敢輕忽。她們一家告辭不久,就有兩個衙役到了劉家,說有人告劉慶春偷了東西,而且很輕易地在劉嬸的臥室裡搜出了綾羅,嚷嚷著要把劉慶春鎖走。

    如果這事賴在劉嬸身上,她還沒覺得那麼可怕,可這關乎她最疼愛的小兒子的名聲,那就不得了了。如果村裡人知道她兒子偷東西被抓到衙門去,不管這罪名是不是成立,都會被人非議。這以訛傳訛的事多了。劉慶春即使被無罪釋放,往後怕是連媳婦都娶不上了,他們劉家更要受村裡人的指指點點。

    見攔不住衙役,她頓時哭喊著到了江家,讓李青荷去給她作證,想讓她說明那三匹結羅是江家送給她們的。江凌怕李青荷心軟,早在衙役到劉家時,她就打了招呼讓李青荷呆在屋裡別出來,自己跟江濤站在院子裡。此時得知張流芳告的不是劉嬸而是劉慶春,江凌心裡暗歎一口氣,臉上笑道:「劉嬸,您老糊塗了吧?我們家還沒你們家有錢呢,幹嘛把綾羅送給你呀?」

    「你……你……」劉嬸指著江凌,氣得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道:「好啊,我知道了,合著是你們家誣陷我們家慶春。你等著,我這就去村裡跟別人說,你跟我家慶春好上了,我看你還要不要名聲。」

    江凌輕輕一笑:「去吧去吧。你可以試試看,村裡人是相信你還是相信官府。」說完又加了一句,「你還真以為秦將軍會相信你一個鄉下婆娘的話呀?你還真看得起自己我告訴你,這兩衙役就是秦將軍讓來的。什麼意思,你自己好好惦量惦量吧。」

    一聽這話,劉嬸頓時歇了氣。這衙門裡的人都抓到家裡來了,別人一看明擺著的,人贓俱在,那絕對要比空口說白話的可信。她原來唯一的倚仗就是江家人怕謠言。可如果她們真不怕事,事先就去把這事告訴了秦將軍,她這裡再說什麼,人家都不相信了,所有的威脅都沒用了。

    「求求你江姑娘,你去幫著說句話吧。我們家慶春你是知道的,他可是個清清白白的年輕後生。如果因為這事坐了牢,他下半輩子就完了。求求你,江姑娘,你放過我們吧。」一想明白這事,劉嬸就一屁股坐在江凌面前,抱著她的腳哭天抹淚起來。

    江凌厭惡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很能耐嗎?你不是想敲詐我們嗎?你不是不怕官府嗎?現在哭有什麼用?你也別拿你兒子來說事,他現在這樣,純屬是你害的。你要不惹事,他能惹上官司嗎?」

    「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這就把東西還給你們。」劉嬸說完見江凌不作聲,而劉大魁他們的叫喊聲從外面傳了進來,顯然劉慶春已被拘到大門外,很快就要被拘走了,她連忙緊緊抱著江凌的腿道:「快快,快跟他們說說。我……我再給你們三百錢……不不,五百錢。」

    「誰要你的錢?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耍歪心眼、貪得無厭吶?我告訴你,如果再有下次,你們一家都得進牢獄。」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再也沒有下次了。江姑娘,求求你,你讓他們放過我家慶春吧,嗚嗚……」

    江凌對江濤使了個眼色,江濤便跑出了門去。

    「行了,滾吧。如果再讓我看到你在村裡耍無賴訛錢,你就等著進牢獄。」看劉嬸仍沒明白過來,江凌只得明說,「別嚎了,再嚎我就讓江濤回來。」

    劉嬸趕緊止了聲音,轉過頭去,果然看到江濤不見了,外面劉大魁等人的呼號聲也停止了。她一咕嚕爬起來,飛快地跑出門去。



   第七十八章 不二價

    過了一會兒,江濤回來了,小臉興奮得通紅,大聲道:「姐,姐,我把綾羅抱回來了。」

    江凌聽了一拍他腦袋:「抱回來就抱回來,那麼興奮幹嘛?」

    「今天太痛快了姐你太厲害了。」

    江凌啞然失笑:「是衙役厲害吧?怎麼變成我的功勞了?」

    「哼,從昨晚你讓他們把綾羅拿走,就想好怎麼治他們了吧?到這個時候你還想瞞我,姐,你老把我當小孩。」江濤很不服氣地道。

    江凌卻沒有一絲高興的樣子,拍拍江濤的頭,自己回了房間。

    抱膝坐在床上,看著窗外嫩綠的樹葉在春風中搖曳,稍遠的菜地上,酢漿草粉紫色的花像一個花環,把綠綠的青菜都圍在了裡面,蜜蜂「嗡嗡」地飛來飛去,不知疲倦地忙著採蜜,江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她此時的心情,很低落。

    來到這裡這麼久,她的心情還沒有像現在這麼低落過。

    前世她身後有一座高高的權利大山靠著,無論做什麼都無往不利。當時她還嫌那身份太過束縛自己,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平平凡凡的人,好有機會來證明自己的成功不是來自於家族的力量,而是來源於自己的能力。所以來到這大唐之後,貧困的家境並沒有讓她太過失落和沮喪,她覺得這是老天給自己的一個機會,一個可以證明自己能力的機會。

    可現在,劉嬸這件事讓她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她才覺得自己的那些想法是多麼的可笑。只這麼一件小小的事,只這麼一個毫無威懾力可言的鄉村農婦,她都沒辦法妥善處理。雖然可以通過武力或其他方式來解決,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到頭來,她的名聲還是會受影響。所以不得不借助秦府的聲威、張流芳的助力來擺平,說到底,她還得依附權勢才能得以保全自己。

    權勢是她上輩子不在意的東西,想不到這一輩還要想辦法去依附和借助它,想起來,真真可笑,也真真可悲。

    抬頭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江凌吐了一口氣。或許,她一開始就想錯了。生活在人與人構成的社會裡,就必須有錯綜複雜的人際交往。她之前那種不借助任何人的力量去奮鬥的想法,是天真而不切實際的;把所有人的幫助都擋在門外,也是極為愚蠢的做法。她該反省一下自己,把自己前世、今生的身份地位所附帶的心理問題好好地想一想了。

    「姐,吃飯了。」窗外傳來江濤的叫聲,江凌伸了一下手臂,給自己一個大大的笑臉,站起來去開門。無論如何,她都明白,平靜平凡的生活,就是她今生最想要的。

    吃過晚飯,江凌沒有急於把味精送到給福臨樓,而是拿了一根釣魚竿到了湖邊,在一處半人高的草叢邊坐了下來,將釣鉤甩進湖裡。

    天色有些暗,似乎要下雨的樣子。湖裡時不時有魚上躍上水面,蜻蜓低飛,風吹拂著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而湖水被風一吹,泛起一層層的漣漪,從這頭一直波及到那頭。

    江凌坐在湖邊,看著眼前的景致,卻是一動不動。她知道這個時候不適合釣魚,但坐在這裡面對一池淼淼的湖水,她的心裡特別寧靜。天空、綠樹、湖水、魚兒……還有她,如果把它拍成照片,那一定是非常和諧的一幅畫。人與自然在一起,心裡會得到無盡的寧靜與祥和。

    「啦啦嗦……」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憂傷的樂曲聲。江凌聽得出來,這是吹奏樹葉發出的聲音。她轉過頭,透過草叢的縫隙,看到劉慶春正坐在一棵樹下,面對著湖水,拿著一片樹葉,正吹奏著不知名的樂曲。

    江凌轉過頭來看了看湖面,坐在那裡沒有動彈。雖然張流芳把劉慶春作為打擊的對象讓江凌心裡覺得過意不去,但這個男人沒有處理好自己的感情和家事,差點讓她們一家人受到了傷害,江凌對他還是很惱火的。當然,這或許是因為她對他沒有一絲心動的緣故吧。

    大概是看著要下雨了,劉慶春滿腹心思地坐在那裡吹了一會兒樹葉,就回去了。江凌看著越來越黑的天空,卻還是沒有動。反正這裡離家不遠,等雨下來再往回跑也不遲。

    「嘩」,水裡忽然冒出一個黑黑的頭來,卻是那只水獺,嘴裡還叼了一條魚,飛速地朝江凌游來。江凌一看頓時樂了,趕緊站了起來。水獺一搖一擺地上了岸,將魚放在江凌身邊,朝她「吱吱」地叫了幾聲。江凌趕緊從空間裡弄出一條小魚,賞給了它。難得這麼多天她沒來湖邊,這傢伙還沒忘記她,上次捉魚功勞可是大大的,怎麼的都得獎賞獎賞。而且她還有一個私心,水獺吃了她的魚,那是絕對會上癮的,往後想要使喚它,那就容易多了。

    水獺吃了這條魚,還一個勁兒地圍著江凌「吱吱」叫。江凌指指它叼上來的魚,又指指湖面,就是不再給它魚。弄了半天,水獺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得轉身回去捉魚。

    看著水獺一搖一擺地往湖裡去,江凌想著,得給這只水獺起個名字才行。叫什麼好呢?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實在想不出啥好名字,最後很沒創意地給它起名叫「大寶」。

    大寶同志也不是個任勞任怨的主,叼了一條魚上來,又想向江凌要獎賞。江凌可沒那麼好說話,一條空間魚換一條湖魚,那湖魚還不一定是活的,這種賠本的買賣她是絕對不會幹的。大寶叫喚了一陣,見得不到魚,只得很委曲地再下水去捉魚。

    不過大寶只捉了四條魚,天就開始下起雨來了。江凌將一條被咬死的魚扔給大寶,又拿出一條空間魚來賞給它,這才提起裙子飛快地跑回家去。

    回到家裡看李青荷和江濤又忙著拿東西接屋頂漏下來的雨,江凌決定明天去賣了味精,就把屋子修繕修繕。

    雨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仍沒有停。江凌吃過早飯,便打著傘提著三十瓶味精去了福臨樓。不過這一次,江凌並沒有在福臨樓門前看到趙崢明的馬車。

    「江公子,你來了?」趙掌櫃一聽到小二通報,就從樓上急匆匆地下來,滿臉笑容地招呼江凌,「來來來,樓上請。」

    江凌跟他上了樓,將竹籃放到桌上:「三十瓶味精,您點點。」

    「味精?你說這粉末叫味精?」趙掌櫃一笑,「好名字,可不是味道的精華?」說完掀開蓋在竹籃上面的那塊布,將味精一一拿出來,每瓶都打開蓋子看了看,這才笑道:「好,三十瓶味精正好。江公子是要銅錢還是要銀子?」

    「要兩貫銅錢,其餘的都給銀子吧。」

    趙掌櫃對身後的隨從示意了一下,看那隨從下樓去取錢,這才道:「江公子,我準備大批量買你這味精,你能做多少我要多少,你看價錢方面能不能便宜些?」

    江凌笑笑,搖了搖頭:「不好意思,原來給趙掌櫃這價錢,還是因為趙掌櫃是我的第一個買主、第一次買賣,我給您的是優惠價。下一次這價錢就不只一兩銀子了。而且我的能力有限,一下也做不出那麼多,所以對於趙掌櫃這提議,我實在無能為力。」

    她對趙掌櫃的打算自然心知肚明。這味精這麼好,趙掌櫃肯定是想買下來轉手賣高價。如果江凌能僱人量產味精,那也許她甘願做一個製造商。但現在她的情況特殊,累個半死製出來的味精讓人家賺大頭,她才沒那麼傻呢

    「那江公子接下來想賣什麼價?」趙掌櫃的算盤落空,臉上露出不太高興地神情來。

    「二兩銀子一瓶,只售六十瓶。」

    「太貴了。一兩五。」趙掌櫃眼裡精光一閃。

    江凌搖搖頭:「不二價。」

    「那算了,這價錢,我們要不起。」趙掌櫃瞇了瞇眼。見隨從從樓下上來,他接過隨從手中的錢,放到桌上,「江公子點點。這是五兩一錠的銀子,一共五錠;餘下的是三錠一兩的,這是兩貫銅錢。」

    江凌自然沒見過這古代五兩一錠的銀子,但她相信這趙掌櫃為了將來的合作,不會短她的銀兩,當即把錢都放進了竹籃裡,用布蓋好,對趙掌櫃拱了拱手:「那在下就告辭了。」

    「江公子慢走。」趙掌櫃也不挽留,站起來把她送到樓梯口。

    雖然江凌現在比較缺錢,但她相信自己的味精二兩銀子也照樣會供不應求。再說,她更願意讓零陵城所有的酒樓都用上她的味精,而不是讓福臨樓一家壟斷。所以對趙掌櫃這筆買賣談不成,她絲毫不覺得可惜,步伐穩健地下了樓,朝門外走去。

    「江公子請留步,二兩銀子一瓶,我們要了。」江凌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後面傳來趙掌櫃的聲音。

    她轉過身來,聽到趙掌櫃又道:「不過有個條件,除了我們,你不能再賣給別的酒樓。」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1:48 AM

    第七十九章 空間擴大了

    江凌一聽這話,頓時停住了身影,笑了笑道:「不好意思,趙掌櫃,這個條件我不能答應你。」趙掌櫃確實精明,他這條件,其實跟前面所提的條件沒有區別,還是想做壟斷生意。

    話不投機半句多,江凌也不想在這裡再呆下去,轉身出了門。

    「嗒嗒嗒……」一輛馬車飛快地奔馳到江凌面前,要不是江凌有武功在身退得快,馬蹄揚起的雨水差點飛濺了她一身。

    江凌看到自己的衣襟下擺仍被濺上了幾滴泥水,有些惱意地轉頭向馬車望去,卻正好看到趙崢明拉開車簾準備下車。兩人四目相對,俱都一愣。

    「江公子,沒想到在這裡遇上。」見車停穩了,小廝打了傘過來,趙崢明下了車,走到屋簷下,對江凌拱了拱手。

    「幸會幸會。」江凌笑了笑,心裡卻有些疑惑。據昨日瓷器店老闆說,趙崢明平時很少到酒樓來,即便是來,也會選擇在清晨或晚上沒客人的時候。但這兩天他頻頻在此出現,不知為的何事。

    「公……」趙掌櫃聽到聲音,從裡面迎了出來,見江凌仍在這裡沒有離開,趕緊把嘴裡的稱呼嚥了回去。

    趙崢明看了看趙掌櫃,又看了看江凌,對她道:「江公子這是準備離開?雨這麼大,不如進去坐坐,我還有些事想向江公子討教討教呢。」

    如果趙崢明是這福臨樓的老闆,他邀請的動機估計也跟味精有關。如果趙崢明出面說這件事,不答應就是不給刺史府面子。像這種面對面撕破臉的事,江凌覺得還是盡量避免的好。因此笑道:「在下才疏學淺,何敢說『指教』二字?趙公子太客氣了。實則家中有急事,不得不回去。失禮之處還請趙公子見諒。如此先告辭了。」說完,打開傘便想走。

    「那江公子請上車,我送你回去。」趙崢明見江凌執意要走,倒也不強求,伸出手來示意江凌上他的馬車。

    「不了不了,多謝趙公子。幾步路而已,沒多遠。再說,鄉間小路,也駛不進馬車,不敢有勞趙公子。告辭」江凌一拱手,快步走進雨裡。

    「公子,她什麼條件都沒答應。」見江凌走遠,趙掌櫃湊近趙崢明,低聲道。

    趙崢明看著在雨簾中漸行漸遠的江凌的背影,俊美的臉上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什麼。

    春天的雨下得綿長,接下來兩天都是嘩嘩啦啦沒有停止的時候。雖然有了錢,但天不放晴這房屋也沒法翻修。於是接下來的兩天裡,江凌除了到鎮上給趙掌櫃送菜,還以一兩銀子的價格賣給他一瓶味精試用外,其餘的時間都呆在了家裡。

    從穿越到現在,江凌還沒有像現在這般清閒過。她本想趁空製作些味精,但原來就多做了十瓶,賣了一瓶給劉掌櫃,她空間裡還放了九瓶。這春天的濕氣重,空間裡也總瀰漫著霧氣,這味精如果一下賣不出去,放潮了可要不得,所以江凌也沒敢再作。李青荷一天到晚的作繡活,江濤則悶在房裡讀書寫字。江凌到他房裡把他的書籍翻過好幾次,愣沒找一本想看的書。閒得無聊,她只得進到空間去練功。

    前幾天被拔出來的菜,能吃的都被江凌摘下來做菜了。剩下的半蔫的枝葉也被扔到了外面,空間裡又恢復了清爽。蘭花在空間的滋潤下,葉子肥壯了一些,顏色開始變得嫩綠起來。更讓江凌高興的是,葉子中間還冒出了新芽。不過那株枯枝模樣的植物仍是老樣子,沒有半點變化。最讓人奇怪的,還是這兩株植物所吸附的霧氣越來越大,現在那團霧氣所籠罩的範圍已延伸到了空間的大半。依照這霧氣擴張的速度,大概再用不了多久,這霧氣就會將空間全部籠罩起來。

    便令江凌欣喜的是,她發現她在空間裡練功,能使兩株植物吸附霧氣的能力增強。這不,昨晚練了兩個時辰的功,霧氣就增大一圈。雖然不知道這霧氣增大有什麼用處,但靈氣變濃了,她覺得對空間裡的生物的生長至少是有好處的。再說,這靈氣濃了,讓她練功事半功倍,這兩天練功所取得的成果,要比以前練十天還要強。

    在蘭花前坐下,江凌兩眼微閉,持守內心清虛寧靜,采天地靈氣入體,引氣存於丹田……

    不知過了多久,當她再一次睜開眼時,只覺得神清氣爽,體內的氣流又增大了不少。江凌把腿從膝上放下來,站了起來。

    「咦,這是……」看著眼前的景象,江凌睜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她發現空間變大了原來灰濛濛的邊界,離她遠了很多,種滿了菜的菜地上旁邊,多出了足有一米寬的草地來,圍繞著空間壁擴大了一個周圈。江凌轉身望向池塘,欣喜地發現池塘也比原來大了一倍,原來擠擠攘攘的魚們,此時得了活動空間,正歡快地游來游去。

    「啊啊啊,太好了。」江凌高興得歡呼起來

    一直以來她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這空間能再大一點。沒想到,無意之間這個願望就實現了,這怎麼不讓江凌欣喜萬分。

    是什麼原因讓這空間變大的呢?江凌不由得看向了那兩株花卉。因為她發現原來籠罩了大半個空間的濃霧不見了,空間裡風輕雲淡,跟原先沒種那兩株植物時一樣。這一看果不其然,那兩株花周圍的霧氣不但消散了,就是最開始拿進來前籠罩著它們的淡淡霧氣此時也不見了。現在這兩株植物,跟旁邊的青菜毫無區別。只不過,蘭花的葉子顯得更茁壯更碧綠了,中間冒出來的那個東西又大了一些;就連原來毫無變化的「枯枝」,枝丫上也冒出了一點褐色的東西來。

    看來真的是這兩株植物的緣故啊江凌激動起來。只要能知道是什麼東西讓空間擴大的,那就好辦了。憑她能看出霧氣的本事,要想再找這些有霧氣的植物,應該不是很難的事。她相信總能讓這空間再一次變大的。

    帶著雀躍的心情,江凌出了空間,打開房門,發現下了兩天的小雨終於住了。此時她恨不得馬上去城裡花市上尋找花木,但看看天色,已是晚飯時分,只得作罷。

    第二天一早送菜到味香居,江凌卻發現酒樓前的客人不像原來那麼擁擠了。進到酒樓裡一問,才知道福臨樓這兩天仗著味精在手,又把客人搶走了不少。

    劉掌櫃也知道這是江凌賣了味精給福臨樓的緣故。不過江凌有自己的賣買自由,他也不好說什麼。再說雖然福臨樓搶走了一些客人,但比起以前來,味香居的生意不知好了多少。劉掌櫃心裡也明白這全是江凌的功勞。此時見江凌到來,忙迎上來,道:「小江,你那味精還有多少?我再要幾瓶。」

    「正好還有九瓶。這九瓶仍按老價錢給您。不過賣完這九瓶,味精就要提到二兩銀子一瓶了。」江凌笑道。她把菜籃放到桌面上,又道:「我種的這些菜,因沒時間照應,肥力不足,味道比以前差了一些,往後可能會更差。您看現在了有味精,是不是把菜給停掉了?」

    她今天拿來的菜,就是院子前面的菜地裡的菜。雖然跟一般的菜比味道不錯,但跟空間菜卻是沒法比。她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這菜佔著空間的一塊地方,賺的錢卻不多。現在空間擴大了,她打算找一些經濟價值高的植物來種,這蔬菜只種夠自家吃的就可以了。

    劉掌櫃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頭:「行吧。只是往後你的味精能不能便宜些賣給我?」有了味精,這菜要不要其實也無所謂了。只是這價錢方面兩者相差比較大,讓劉掌櫃有些擔心。但這事得江凌說了算,他說不行也沒起什麼作用。

    「這個還真對不起,只能是這個價。」江凌搖搖頭。無論是誰,有什麼情面,她這個口都不能開。

    劉掌櫃無奈,只得先把菜錢付了,囑咐江凌一會兒把味精送來。江凌回家吃了早飯,拿出那九瓶味精來,送到了味香居。

    此時江凌身上已有四十兩銀子了,空間裡還有一株蘭花和那株不知名的植物正在長大,無論參不參加得了賞花會,只要開了花,江凌相信,它們就一定能賣得出好價錢。

    經濟上有了一個很好的開端,空間也找到了擴大的方法,江凌覺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此時離賞花會還有十天左右的時間,江凌決定趁空到花市裡找一找,看看還有沒有帶有霧氣的植物。除此之外,她準備再製作一些味精,到零陵城各個酒樓去上門推銷,打開味精的銷路。還有,江濤上學的問題也得盡快解決。陸夫人在宴會上對她青眼有加,她總覺得事情還有可能出現轉機。如果她能讓陸夫人身體健康起來,她相信,陸大人一定會給江濤一個機會的。

    從味香居出來,江凌望著零陵城的方向,前兩日因劉嬸之事而失落的心情一掃而空。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去發展,信心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第八十章 志趣相投

    雖然江凌的想法很好,但理想跟實現總是有差距的,她從味香居出來乘車到了城裡上次去過的花市,把花市又逛了一遍,仔細地把裡面的每一株花都看過了,卻沒能再找出一株帶有霧氣的花木來。

    哪裡才有這種花木呢?江凌帶著沮喪的心情從花市裡出來,站地街口迷茫地想。

    「嗒嗒嗒……」一輛馬車停在了她的身邊,從車裡出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對著她這方向走來。江凌看著遠處的青山,對這人也沒在意。直到高大的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白色的錦袍上熟悉的竹紋刺繡映入眼瞼,江凌這才抬起頭來朝上望去。來人卻是趙崢明,只是他那張妖孽的臉並不像以前那般春風和煦,笑意盈盈。臉上表情凝重,兩隻丹鳳眼深邃而若有所思,盯著她的眼睛彷彿想看進她的內心深處。

    對於趙崢明這個人,江凌一直覺得看他不透。不過不管他是好是壞,她都不想跟他有太多交往。雖然她跟秦憶的婚約已解除,但這事並沒宣揚出來。如果跟趙崢明走得太近,一旦她的身份被人知曉,必會讓秦將軍夫婦倆臉面無光。他們對自己已是夠好的了,她不能讓他們難堪。

    此時見趙崢明不像以前一般主動打招呼,而是一味地盯著自己,江凌心裡生出一絲不自在來,主動對他笑笑:「趙公子,這麼巧,又遇上你。」

    趙崢明一怔,兩眼從迷茫中漸漸清明,俊美的臉上浮現出慣常的微笑來:「是啊,好巧。」

    江凌笑著點點頭,不再說話。前世地位使然,她從不需要對別人沒話找話,有話就說,無話就沉默,直至今世,仍是這個習慣。

    「江公子這是來買花?怎麼,沒有一盆看中的?」趙崢明大概也是身居高位被人奉承慣了的主,此時面對江凌,卻淪為主動搭訕的那一個,心裡頓時極為鬱悶。

    「是啊,逛遍了整個花市,找不到一盆自己想要的花。」江凌感慨,然後拱手告辭,「趙公子你忙,我先行一步。」

    「好。」趙崢明一反常態地沒有出言相送,嘴裡只簡單地應了一個字,便沒有了別的表示。

    江凌自然毫不在意。她舉步朝路口方向走去,雖然來過一次,她能記得的路,就只有這一小段。一會兒出了路口,便要問路了。如果能打聽到乘車的地方乘騾車回去,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這樣想著,江凌朝前走了十多步,身後卻傳來趙崢明的聲音:「江公子,在這花市既找不到你想要的花,不知有沒有興趣到我那蘭園去看一看?」

    江凌停住了腳步。雖然她不願意跟趙崢明交往,但這蘭園的誘惑力挺大,讓她抗拒不了。想了想,江凌轉過身來,笑道:「如此就去看一看。」

    趙崢明臉上露出笑容來,指著馬車道:「江公子請。」

    既然決定去蘭園,江凌便也不忸怩,走到車前登了上去。趙崢明這馬車不但外面華麗,裡面也極為奢華。寬大的車廂座位上,鋪著淺藍色綢緞,綢緞上繡有精美的竹子花紋,跟趙崢明的衣服倒極相應;腳下是厚厚的深藍毯子,踩在上面綿軟而無聲;車廂兩邊都開窗,窗上懸掛著精緻的竹簾;中間則擺放著一個小几,幾上還有一壺香茗,正冉冉地冒著些許熱氣。

    趙崢明上了車,跟江凌相對而坐,從幾下的抽屜裡掏出兩個杯子,倒了一杯茶遞給江凌。

    「謝謝。」江凌接了過來。

    「江公子不必客氣。」趙崢明對她燦然一笑,俊美的臉上如春花綻放。江凌對他還了一個淺淺的微笑,便將目光投到手中的茶杯裡。她出來這半天,倒是有些渴了,這茶溫熱程度正好,江凌端至唇邊,輕呷一口,茶葉的微苦回甘跟蔥姜的香味混合在一起,鹹鹹地順著唇齒直達心端。

    無論男女老幼,對趙崢明的笑容都會有一時間的癡迷。此時見江凌對自己的笑容視若無物,趙崢明有些鬱悶地收斂起笑容,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細細品嚐起來。半晌,見江凌沒有作聲的跡象,只得開口道:「江公子,這茶如何?」

    江凌笑了笑:「茶是好茶,不過如果用沸水直接沖飲,不加這些蔥姜鹽,我會更喜歡一些。」

    「用沸水直接沖飲?」趙崢明皺起眉頭,看著面前的茶杯,沉思了一會兒搖搖頭道:「我倒想像不出是何滋味。」

    江凌淺笑道:「每人喜歡的味道不一樣,我喜歡的,趙公子不一定喜歡。」

    「江公子喜歡的茶味如此,那喜歡的人又是怎樣的?」趙崢明的目光直直地望向江凌。

    江凌一怔,心裡有些不自在。趙崢明怎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古人不是講究含蓄的麼?隨即她微微一笑:「我喜歡好人。」

    「哈哈,沒有人喜歡壞人。」趙崢明大笑起來,「江公子,你敷衍我。」

    知道敷衍還問?江凌腹誹著,搖搖頭:「趙公子這個問題,我還真沒想過,沒法回答你。」說完她將目光轉到趙崢明臉上,「不過我很奇怪,趙公子為何會忽然問這樣的問題?」

    趙崢明將目光移開,掀起竹簾望向窗外:「我總覺得,江公子似乎不太喜歡在下,所以才有此一問。」

    江凌睜大了眼睛,望向趙崢明。他這話是個什麼意思?如果他不知道她是女子,一個出身貧寒沒什麼交往的男子喜不喜歡他,這應該不會讓他在意吧?而如果他知道她的女子身份,這個問話含意就深了,似乎充滿了曖昧之情。

    不過再怎麼樣,這種問題都不能認真回答。江凌笑道:「趙公子相貌俊美,才華橫溢,怎麼會生出這樣不自信的想法來?倒是讓在下好生奇怪。」

    趙崢明被她這一問,臉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來。

    這種問題,江凌避之不及,當然不會窮追猛打。她把自己這一面的竹簾捲了起來,望向了窗外。現在馬車走的大概是零陵城最熱鬧的大街。唐朝社會安寧,商業便繁榮起來。路旁兩邊琳琅滿目全是商舖,商舖前來來往往的顧客裡,也不泛年輕女子。這些女子大多邀伴同行,在衣料鋪、首飾店前笑語盈盈、流連忘返。

    「嗒嗒嗒……」從前面傳來一聲馬蹄聲,很快便到了馬車前方。因路不是很寬,兩邊還有行人,所以趙崢明這馬車行駛得並不快。往前方望去,江凌看到幾個年輕男子騎在馬上,領頭的正是秦憶,他穿著一身束身窄袖的騎裝,英姿勃發地騎在馬上,正轉頭與身邊的同伴說著什麼,微黑的臉上露著潔白的牙齒,笑容裡充滿了陽光,臉上神采飛揚。不知他說了一句什麼話,幾個同伴都「哈哈」笑了起來。秦憶說完話轉過頭來看路,無意間一瞥之下,看到馬車裡江凌的臉,頓時愣了一愣,隨即打算了一下趙崢明這輛馬車,臉上露出驚惱的神色來。

    只這一瞬間,馬車便與他們擦身而過。江凌坐正身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餘光中卻看到趙崢明坐在對面,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也不知剛才他是否看見了秦憶。江凌微微蹙眉,把茶杯放下。

    雖然秦從毅夫婦對她不錯,但她不會為了秦憶的想法而束縛自己。至於趙崢明,她也不過當他是路人,有共同的目標時,同行一段路,下了車,便各奔東西。所以這兩個男人想幹什麼,有什麼想法,對她是何印象,她都沒興趣知道,更不會為他們改變自己。秦憶看見她在趙崢明車上又如何?趙崢明對她再三審視又如何?統統無視掉便好。

    江凌是這般想,但有人卻不這麼認為。只一會兒的功夫,馬蹄聲又響了起來。不過這一回不是從前方,而是從後面追了上來。馬匹駛到車旁,秦憶的聲音便傳了過來:「趙公子,好久不見。這是要往哪裡去?我可否一起同行?」

    趙崢明深深地看了江凌一眼,才對秦憶道:「是啊,秦公子好久不見。我要與朋友一起去蘭園,秦公子公事繁忙,怎會有如此閒情與我等同行?」

    秦憶「哈哈」笑道:「繁忙之餘總要歇息歇息,正所謂勞逸結合嘛。如趙公子不嫌棄,我便上車一同前往。」

    「何其榮幸?秦公子請。」趙崢明臉上笑著,眼裡卻閃過一絲惱意。

    車伕聽聞此話,早已將馬車停了下來。秦憶下了馬,大跨步躍上了車,一屁股坐到了江凌身邊,對她一展白齒,拱手道:「在下秦憶,不知公子貴姓?」

    江凌心裡暗罵他虛偽,面上還得笑道:「在下免貴姓江,秦公子幸會。」

    「哈哈,幸會幸會」秦憶臉上的笑容極為燦爛,又轉頭對趙崢明道:「趙公子的蘭園在哪兒?為何只邀請江公子卻不邀為兄?趙公子不夠意思啊。」

    「秦兄是英雄豪放之人,哪裡會把賞花這等文事放在心上?我邀江公子,不過是因為同是愛花之人,志趣相投而已。」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1:49 AM

   第八十一章 有何不妥?

    「志趣相投?」秦憶轉過頭來,看了江凌一眼,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來。這抹笑容如此明目張膽地掛在他的臉上,看得江凌恨不得給他一拳,「趙公子的意思我明白,說我是個粗人我不否認。但這年頭,表面上文質彬彬、嘴裡說喜歡蘭花,其實附庸風雅的大有人在啊老實說,還是我這種粗人看起來實在些。」說完轉過頭來,「江公子,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對你個頭江凌知道這傢伙一張嘴把她和趙崢明都諷刺進去了,心裡有氣,道:「秦公子這不是也去蘭園了嗎?可見秦公子也是個風雅之人。這外表粗獷,內心風雅,看起來也不是那麼實在啊。」

    聽了江凌這話,趙崢明「哈哈」地大笑起來,將手中的茶遞給秦憶:「秦兄請喝茶。」

    「多謝。」秦憶接過茶杯,懶洋洋地靠坐在座位上,長長的腿伸的老遠。不過好在這傢伙還知道些禮貌,身子沒往江凌這邊靠過來。細細地品了一口茶,他才笑瞇瞇地道:「現在我才知道我是內心風雅之人,這麼說我跟江公子也算得志趣相投了?」

    江凌才不入彀呢。她聳聳肩道:「我看花是想賺錢,逐利而已,跟風雅二字不搭界。你們兩位才是真正的志趣相投。」

    秦憶「嗤」了一聲,嘴角又露出那抹笑來:「去趙公子的蘭園賺錢,江公子你恐怕走錯地方了。他那裡的花價錢不是一般的高。兜裡沒有百兩以上的銀子,我勸你還是別去看的好。就算是買下來了,你想轉手賣掉掙錢,基本上不大可能。」

    「哦?」江凌抬頭看了趙崢明一眼,眉毛輕輕地蹙了起來。她剛才一心想去看看有沒有霧氣的花木,按她的想法,原來在花品軒就有三株蘭花有霧氣,可見好的蘭花有霧氣的概率還是挺大的。趙崢明既然有個蘭園,那珍品就應該更多,就是滿園有霧氣的蘭花都有可能。所以她心裡對這蘭園一行,心裡的期望還很高。

    可現在她才想到價格問題。光是花品軒的三株蘭花,價錢都已是很高了。趙崢明的蘭園一定會請專業人士來護理,應該不會存在長得不好讓她撿漏的事。再者如果都是珍品,就算是護理得不好價錢也肯定不低。她身上這區區四十兩銀子,恐怕連幾片蘭花葉子都買不到。再說,家裡處處要用錢,好不容易賺到的四十兩銀子,絕不能都用在買花上。否則,那就真是敗家行為了。秦憶嘲諷她,也正緣於此。

    要是看得見好花卻拿不到手,那滋味不好受啊。

    想到這裡,江凌的心情有些沮喪起來。她甚至在考慮,這蘭園倒底還去不去。眼不見心為淨,不去或許才是上策。

    「江公子,你別聽他的。」趙崢明一看江凌面露失望之色,忙開口道,「別人要蘭花那是另一碼事;你要蘭花,只要開口就好,我送你一株兩株也沒問題。」

    「趙公子對江公子如此另眼相待,江公子,你真是榮幸啊」秦憶含有深意地看了江凌一眼。

    江凌自然明白他什麼意思。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細想起來,趙崢明對她的態度確實讓人懷疑。她總覺得,趙崢明其實已經知道她就是江家姑娘了。

    江凌下意識地轉眼向趙崢明看去,沒想到正對上他深情款款的眼神。深情款款?江凌一怔,不敢置信地眨巴眨巴眼睛。再定睛看時,趙崢明卻已把目光移開了,正垂下眼瞼,專心喝茶。

    絕對是看花眼了,或者就是自己領會錯了那眼神的意思。江凌對自己那一瞬間想到的「深情款款」這個詞,有些啼笑皆非。原來「自作多情」四個字,就是這麼來的。

    她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伸出手去,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茶。

    「江公子,我再給你添一些茶。」趙崢明放下手裡的杯子,提起茶壺將壺嘴湊到她面前。江凌連忙把茶杯放低,讓趙崢明給她斟茶。卻不想不知何時趙崢明換了一壺茶,這壺茶極燙,一斟入杯中燙得江凌微顫了一下,杯裡的茶也撒出了兩滴,濺到她的手腕上,火辣辣地痛。

    「小心。」趙崢明伸出左手來,扶住她的手。他的手白皙修長,觸手有些微涼,碰到被茶濺到的地方,甚是舒服。

    「沒事。」江凌放下茶杯,不著痕跡地將手腕從趙崢明手裡掙脫開來。一轉眼,卻看見秦憶的眼睛正盯著她的手腕,眼裡似要噴出火來。

    江凌皺了皺眉,心裡有些不爽。看樣子,這一文一武兩衙內又鬥上了。他倆愛怎麼鬥都行,就只別老把她扯進去

    想到這裡她看了趙崢明一眼。趙崢明對她如此不同,其原因估計還是她是秦憶未婚妻的身份鬧的。自己今天跟他到蘭園,這一行為就已夠打擊秦憶的了,秦憶心裡不知怎樣惱火呢。看來,得把自己跟秦憶退婚的事透露出去才好,這樣趙崢明或許就不會理她了。他倆再怎麼鬥,都不再關她的事。

    「趙公子,你那蘭園還有多遠?」江凌臉朝著車窗外邊問道。

    「馬上就到。」趙崢明滿臉的笑容,似乎很高興。

    他的話聲剛落,馬車就駛進了一條巷子,不久就在一座宅子的門前停了下來。

    「到了,二位公子請。」趙崢明等車停穩,第一個跳下了馬車。秦憶也跟跳了下去,轉過身來看著江凌,伸出手來似乎想扶她。

    「不用。」江凌避開他的手,一個縱身利索地下了車。秦憶兩眼瞇了瞇,沒有作聲。

    「公子。」聽到響聲,宅子裡跑出來一個小廝,對趙崢明行了一個禮,然後把半掩的大門打開。

    「請。」趙崢明對秦憶和江凌作了一個手勢,率先進了宅子。

    這是一個兩進的院子,進門是一個小院,種著兩棵桂花樹和幾株薔薇。從中軸線往裡走,穿過廳堂進去,便是一個花園。這花園西臨小湖,臨湖種著各色花卉。從品種上可以看出,花品軒裡的很多花,都是從這裡搬過去的。

    而在花園的東面,專門辟出了一個七、八十平方米的園子。說是園子,不如說是一間大屋子,一排六根柱子,柱上面有梁,屋樑上面及柱子四壁,都捲著一些草簾子。看來這蘭園設計比較合理——這草簾子一放下來,不但可以遮擋暴風雨,到了冬天或夏天,還可以用來保暖或遮擋烈日;風和日麗時把草簾子一卷,又可以讓蘭花沐浴在最自然的環境裡。

    從敞開的蘭園望去,裡面的蘭花有的直接種在地上,有的則用陶盆或瓷盆栽種。微風拂來,空氣裡瀰漫著一股幽幽的蘭花清香。

    趙崢明正要領他們進園子裡去,卻聽見一陣響動,不遠處的廂房出來了一個人。這人五十多歲年紀,穿著一身半舊的深藍色綢緞儒服。他走到趙崢明面前,隨意地拱了拱手:「公子,您來了?」

    「哈哈,來,我給二位介紹一下,這是我從京城請來的種蘭高手於清明先生。江公子,那天在花品軒賣花給你的,就是于先生的兒子。」趙崢明笑道。又把秦憶和江凌介紹給了於清明。

    於清明雖然是個種蘭的師傅,但從穿著來看,卻像是讀書人出身,而且對僱主趙崢明的態度也不卑不亢,似乎頗有幾分傲骨。他打量了秦憶和江凌幾眼,拱了拱手,便走進了蘭園。趙崢明領著秦憶、江凌也跟了進去。

    進到裡面,蘭花的香氣更為濃郁。江凌四處看了看,大概為了便於管理,春花、蕙蘭、寒蘭、墨蘭、春劍各幾種蘭花都分類種著。春蘭那一片,花開得正盛,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建蘭本應再過一個多月才開的,但不知這於清明用的什麼手段,有幾株已含苞欲放了,估計到賞花節,正好是花開之時。這蘭園裡,好蘭不少,直立葉的汪字、泰素、老極品,環垂葉的宋梅、大一品,肥環葉的大富貴都有。江凌細細看著,眼光忽然被一株蘭花給吸引住了,不為其他,就為它被於清明用晶瑩透亮的越窯青瓷花盆所栽——花盆便已如此名貴,這盆蘭花的貴重之處自不待言。待她細看去,才發現這蘭花的葉子呈扭曲的螺旋狀,看來很有可能是蘭花中最名貴的綠雲。而最難得的是,這株蘭花已有花苞,過幾天就可以開放了。

    看到此處江凌興奮起來,用眼睛將這株蘭花都細細地看了一遍。按她的想法,這樣名貴的品種,肯定有很濃的霧氣才對。同時心裡又遺憾,這樣的蘭花,就是有霧氣,也不是她能買走的。至於趙崢明說的送她一兩株的話,江凌全當是客氣話。就算不是客氣話,無功不受祿,無緣無故的,她是不會要趙崢明的東西的。

    江凌半蹲下身子,讓眼睛與那盆蘭花平行,凝神靜氣細細地看去。可令她失望的是,這株蘭花雖然有霧氣,但霧氣極淡,連原來雲先生買走的那株蘭花都不如。

    難道不是綠雲?江凌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江公子,這株蘭花有什麼不妥嗎?」趙崢明進來後就一直注視著江凌,此時見她皺眉,連忙問道。這一問不打緊,把正在護理蘭花的於清明也吸引過來了。



    第八十二章 打賭

    於清明見江凌煞有介事地蹲在那裡仔細端詳自己那盆寶貝蘭花,打量了她兩眼,臉上頓時不悅起來。如果江凌不是趙崢明帶來的客人,估計他就要喝斥起來了。

    在他看來,像江凌這種穿粗布衣服的少年,怎麼可能會懂得蘭花?蘭花可是高雅之人玩賞的植物,豈是一個貧民出身的小孩子能指指點點的?於清明自己雖然淪落到給人種花,但他也是出身權貴家庭,家裡也曾有蘭園,後因家中父輩入獄,家道中落,這才被趙崢明重金聘來種蘭。因是種蘭,雅人之事,他絲毫不覺得自己低人一等,就算是趙崢明,如果對他的蘭花出言不遜,他都會毫不客氣的開口駁斥。

    此時看到江凌竟然敢對他嘔心瀝血精心培育出來的極品蘭花皺眉,這可謂是觸犯了他的逆鱗,於清明說起話來便不好聽了:「這位小公子,你還是去那邊玩吧,這株蘭花可不是你能碰的。」

    秦憶在邊關的軍營裡長大,那個地方可沒什麼蘭花。而且他對種花賞花這種勞民傷財的紈褲行徑特別看不慣,要不是江凌跟著趙崢明來此,便在用八抬大轎請他,他都不會來這裡看看。所以一進蘭園,他看了幾眼,就袖起了手,跟在江凌後面,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此時見於清明對江凌說話如此輕漫,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趙崢明是知道於清明的脾氣的,如果不說明白,估計還有更不好聽的話在後面,所以趕緊開口道:「于先生,江公子是我們花品軒的貴客,也是個愛蘭之人,她不會亂碰這株蘭花的,你放心吧。」

    於清明的話要是放在前些日子說,江凌一定會出言反譏一番。但此時早已有了「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的明悟,她自懶得理會這個人的無禮,仍凝神想著這株蘭花為什麼霧氣會那麼薄。

    「鄭同荷?莫非是鄭同荷?」想到這裡,她禁不住驚呼出聲來。

    鄭同荷、環球荷鼎、綠雲都同屬春蘭荷瓣,雖葉姿、葉態粗看沒什麼兩樣,但卻花開卻有差別。因存量不同,所以價格也差異較大。鄭同荷比較便宜,環球荷鼎次之,綠雲最珍貴。綠雲原產於杭州山區,生性嬌貴,分種不易,一旦離開杭州水土,就會憔悴不歡。在現代,曾有外國人士想以數萬美金求購「綠雲」一筒蘭草而不得,可見它的珍貴,為蘭花中的極品。

    「什麼鄭同荷?你們還是到那邊去吧,別碰到我這株珍品。」於清明看江凌那一驚一乍的樣子,心裡極擔心她會碰傷自己這株寶貝。至於趙崢明說江凌也是愛蘭人,於清明壓根就不相信。一個窮小子,也配說愛蘭,真是豈有此理。

    這些蘭花名都是民國以後才出來的名稱,於清明不知道當然很正常。見於清明把這株蘭花當寶貝一般,而且還屢屢無禮,江凌忍不住開口道:「這株蘭花跟那邊的大富貴一個品種,不過是長得異樣一點罷了。」

    「胡說,我這株是綠雲,小子你不懂別信口雌黃。」於清明吹鬍子瞪眼道。

    「綠雲?」江凌沒想到這時就有這個稱呼了,倒是一喜。隨即笑道:「不知于先生可曾見過綠雲?」

    「我就是餘杭之人,豈能沒見綠雲?」於清明一聽她這聲質疑,頓時火冒三丈。不過對於江凌知道綠雲一詞,他倒頗為驚奇。

    「于先生既見過綠雲,就應該知道有兩種蘭花的葉子與綠雲極像。不過雖然很像,但也有區別,壯苗時期的綠雲的第一、二葉片子,尖部呈梭鏢頭狀,而其他兩種蘭花苗再壯,也沒有這種特徵。再有,綠雲的葉色其他兩種的葉色稍淡些,葉面沒什麼光澤,但葉質給人的感覺更為潤澤。但你看看這株蘭花,葉色老綠,給人的感覺比較粗糙,與綠雲完全不同。」江凌雖然對蘭花不是很有研究,這些理論也是前世聽老爺子整日嘮叨記住的。就算有了這理論,讓她真正地去判斷那株蘭花是哪一種,她還真沒有十足的把握。但因為空間的關係,能從霧氣的濃淡來判斷蘭花的珍貴程度,再跟理論一結合,江凌對這株蘭花是鄭同荷便有了十足的信心。

    於清明被江凌說得一愣,急急跑到那株蘭花前,仔細觀察那株花的葉子。半晌之後,他的眉頭皺了起來,顯然已發現了江凌所說的不同。這區別於清明玩了幾十年蘭花還從沒聽人說起過,不過細想起來,確是真有幾分道理。

    於清明回過頭來看了江凌一眼,想起自己剛才擠兌過他,下意識地不願相信他所說的話,把心裡剛剛湧上來的一絲服氣又給壓了下去。如果剛才那番話,換成是別的賞蘭之人所說,於清明肯定會心悅臣服,虛心請教。但這江公子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身上還穿著粗布衣服,瘦瘦弱弱的一副窮酸相,像他這樣的人能說出什麼真知灼見來?

    於清明是趙崢明花重金請來的,自已覺得在蘭花種植上無人能比,如果承認江凌說的對,那面子算是丟大了。像他這種人,對面子看得比性命還重,自然不肯就此認輸,強自分辨道:「你一窮小子,知道什麼綠雲不綠雲的?你去過餘杭?所見者無非是山野地頭的普通品種罷了,也敢跑來這裡當著老夫的面胡說八道,真是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江凌看於清明那神色就知道他也發現了不妥之處,如果他撇開這話題江凌也就不打算再說什麼了,畢竟人是要面子的,沒必要去窮追猛打、把人逼到角落裡。可這於清明不但不知進退,還要出言傷人,當即淡淡:「于先生既是見過綠雲的,可曾知道有兩種花與它甚像?」

    於清明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大荷和偏荷這兩種花,與綠雲甚像。不過那兩種花易得,所以不如綠雲珍貴。」

    江凌點點頭。看來,這個時候也出現了鄭同荷和環球荷鼎,不過名稱已變。鄭同荷花蕾要比另兩樣大些,故稱大荷;環球荷鼎花蕾呈橄欖狀,與綠雲的球狀有所區別,故稱偏荷。

    她嘴角出現一抹淺笑,問道:「那于先生覺得這株蘭花是大荷、偏荷還是綠雲?」

    於清明看著那株蘭花,一咬牙道:「綠雲。」

    「好。」江凌沒想到這於清明為了面子,竟然一意孤行,她轉頭對趙崢明和秦憶道:「于先生說這株花是綠雲,我卻認為它是大荷。既如此,我倒想跟于先生打個賭,讓趙公子和秦公子為證,不如二位意下如何?」

    「哦?如何賭法?」聽著江凌跟於清明爭執,百無聊賴的秦憶就已精神起來了。此時見兩人要打賭,更是兩眼一亮,來了興致。

    於清明心裡已覺不妙,嘴裡便有了退意:「黃口小兒,你有什麼資格跟老夫打賭?且不說老夫種蘭的時間比你的年紀還長,只說你這一身寒酸像,能拿得出幾文錢來跟老夫打賭?我看啊,還是算了吧,免得別人說老夫欺負後進。」

    秦憶見這於清明話中明裡暗裡屢次擠兌江凌窮酸,心裡極為不悅,站到他面前,用兩眼冷冷地盯著他,道:「資格老不一定有本事。城東那裡有位老太太已有一百歲了,人家要說她比你厲害,于先生心裡可服氣?至於賭資,請于先生放心,江公子與我情同手足,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于先生出多少賭資,我就替她出多少賭資,如何?」

    江凌對自己的結論極有信心,知道秦憶出的賭資自己根本用不上;再說,按秦從毅夫婦的說法,如果她出嫁,他們是準備認她作乾女兒的,那她跟秦憶還真成了兄妹,情同手足這個說法也是合情合理,所以對秦憶這番說辭她沒有反對,而是轉過身看別的蘭花。

    「你待要如何賭法?」於清明本已心生退意,但看到江凌轉身看別的蘭花,以為她沒有了信心,頓時心氣壯了起來,再被秦憶這擠兌,當時站直了身子輕蔑地看了秦憶一眼,轉頭問江凌。

    然而問了半天,江凌都沒有回答,只是在四處打量那些蘭花。於清明見狀,心裡更加確實她是怕了,又逼進一句:「窮小子,問你吶。莫不是怕了,不敢賭了?告訴你,沒什麼本事就好好地閉上你的嘴巴,不要在內行人面前信口雌黃。你現在好好地跟老夫道個歉,或者老夫心情一好,就放了你。否則,賭輸了一大筆錢,恐怕你這一輩子都不一定還得起。」

    「誰說我怕了?」江凌把蘭園裡的蘭花都看完,直起身來輕笑道:「這樣吧,如果我輸了,我賠你們四十兩銀子;如果我贏了,我也不要你賠錢,只需把這株蘭花給我就好,如何?」

    大家都看向了江凌所指的蘭花。這株蘭花被於清明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裡,看樣子已快活不成了。僅剩的兩片葉子不但細得跟筷子差不多,而且還枯黃了一半,耷拉著腦袋趴在泥地裡,這要死不活的樣子,比起江凌花了二兩銀子買回去的那株蘭花還不如。

    江凌與於清明爭執這過程中,趙崢明一直站在旁邊不作聲,臉上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就是在江凌被於清明擠兌,秦憶用眼睛瞪他,想讓他說句話訓斥一下自己家裡這個無禮的下人時,他都視而不見。此時見江凌提出要把那株要死不活的蘭花拿回家養時,他的眼瞼猛地收縮了一下,看向江凌的眼神帶了幾分審視之色。

    而他臉上這一細微的變化,便被秦憶捕捉到了。自打一進這蘭園,秦憶表面看似百無聊賴,無精打采,實則別人看花,他卻看人,尤其是趙崢明對江凌的高度關注,讓他心裡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來。此時見大家都愣在那裡,他揣摩著江凌的用意,開口幫腔道:「這株花,江公子你不要,于先生也是養不活的,我看連十文錢都不值。以十文不值的蘭花跟江公子四十兩銀子對賭,趙公子,你就不怕說出去別人說你以勢壓人、強取豪奪?」

    說他種不活這話,不亞於打了於清明一個耳光,讓他把老臉漲了通紅。這株蘭花,也是跟他那寶貝一樣,都是從餘杭山區裡採回來的。他種了一個多月,就成了這樣,他確實沒把它種活,秦憶這話,耳光打得實實在在的,讓他躲都沒地方躲。

    不過對蘭花的癡迷很快讓他感覺不妙了。江凌的那番理論,雖然他下意識裡不願意承認,但內心對這理論還是有一些認可的。由此可見這江公子對蘭花研究頗深。以他的家境,贏了的話,要四十兩銀子豈不是好?幹嘛要這株要死不活的蘭花?莫非這株蘭花是綠雲?

    想到這裡,於清明也顧不上臉面了,仔細打量了一會兒那蘭花。這株蘭花因為一開始就蔫蔫的,葉子也沒幾片,所以他一直沒看出它有什麼特殊之處來,再加上越養越差,他就扔在了角落裡,讓它自生自滅。此時經江凌提醒,他趕緊仔細打量,只是看了半天,那兩片細小而枯黃無力的葉子還是沒讓他看出什麼道道來。他抬起頭來,對著趙崢明搖了搖頭。

    趙崢明心裡也跟於清明一個想法,知道這株蘭花必是有異。不過被秦憶這一說,他當即笑道:「江公子提出的賭法,自是不公。我看這樣好了,如果江公子輸了的話,只要給于先生道個歉,表示佩服于先生的學識便好;而如果江公子贏了,這株蘭花便送給江公子,你們看如何?」

    秦憶點頭道:「這還差不多。其實這株蘭花送給江公子,你們也沒啥損失,反正在你們手裡,它也是個死。」這傢伙,怒恨于于清明對江凌的無禮,只要逮著機會,就刺上於清明幾句。

    「不過,我有一個請求。」趙崢明沒理秦憶的嘲諷,轉頭對江凌道:「如果江公子能把它養活,能不能讓我們看一眼?」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1:51 AM

    第八十三章 爭吵

    江凌一聽當即搖頭:「我提出這個賭法,只是表示我對自己的判斷有信心,並不是有能力種得活這株蘭花。所以趙公子這個請求,我答應不了。」開什麼玩笑,如果過得十多天後,這株蘭花生機勃勃地出現在他們面前,她還不得被當成小白鼠整日被人研究了?這種傻事她才不幹呢。

    於清明聽了這話,心裡總算舒服了一些。他伸手撫了撫自己那幾綹山羊鬍子,嗤笑一聲道:「這位小公子我還真以為是個種植高手呢,原來也不過是個光會說不會做的人。碰碰嘴皮子誰不會啊?只要到書上背上兩段話,跑到別人的園子裡胡說八道一通,完了拍拍屁股走人,這種沽名釣譽者老夫見得多了。」

    江凌一聽頓時惱了。這個老頭,還真不知好歹。本想各退一步海闊天空,卻不想「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既要自己找死,本姑娘也不客氣了。她當即道:「于先生,因為你老,所以稱你一聲先生,不要以為自己就真是誰的先生,容不得別人提出不同的見解了。蘭花之所以成為一門學問,無非是它的變性大,沒有出花誰也沒有看準的時候。你既種出一株蘭來,誰都能說出自己的理解。卻不想于先生如此氣量窄小,容不得別人提出不同看法,將一個小輩屢次逼入絕境。于先生既如此說,那我也不多話,乾脆咱們再來打個賭好了——如果我能把這株蘭花種活,你待如何?」

    於清明從來就是一個心高氣傲之人,現在被一個小孩子這樣指著鼻子嘲諷,這還是第一次,當即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江凌道:「行,可以,沒問題。你要是能在一個月內把它種活,讓它長出第三片葉子來,我就賠你一百兩銀子;如果你養不活,或者一個月後還是這個樣子,你就賠我一百兩銀子。怎麼樣?」

    「好,這話可是你說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現在有趙公子和秦公子作證,咱們誰也不可賴皮。」江凌一聽大喜。她還在苦惱怎麼去賺錢呢,沒想到這生意就送上門來了。有空間在手,只要這株蘭花還有一口氣在,她就能種活。一百兩銀子啊,簡直像是送給她一般。再說,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被人用話逼到這份上,她可不能認慫,就算是引起趙崢明他們的注意她也顧不得了。大不了把花養活後,再把它移出空間來,每日澆些稀釋的空間水,讓它別長那麼快就是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加了一句:「也不用一個月,只要它能長出第三片葉子來,我就拿來給你看,這個賭就算是結束了,你看如何?」

    「行。」於清明冷笑一聲。他們家以前雖然是權貴,但歷來就是種蘭高手,從他祖上開始就種蘭。在這大唐,如果他認了第二,還真沒人敢認第一。所以他養不活的蘭花,他就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人能養活。這窮小子自己要找死,他就成全了她,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其實於清明之所以用話激江凌跟他打這個賭,潛意識裡其實是怕自己那株綠雲之賭會輸。畢竟江凌所講的那些特徵,他都看過了,心裡還真打鼓。如果到時候那花確如江凌所說是大荷,那他這個臉可就丟大發了。現在激江凌跟他再打一個賭,就算是綠雲之賭輸了,那也正好是一對一,誰也別笑話誰,他算是幫自己找回了一點面子。至於江凌真能把這株要死不活的蘭花種活,卻全然不在他考慮之內,他覺得那全然是不可能的事。

    見兩人話趕話的又賭上了,趙崢明和秦憶倒是你看我,我看你地愣了一會兒,隨後都苦笑一下,沒有說話。趙崢明轉過頭去看著那株枯黃的蘭花,心裡隱隱生出一絲期盼來。

    於清明倒也乾脆,找了一個陶盆出來,把那株枯黃的蘭花連根帶泥都給移到了盆裡,放到江凌面前。

    江凌看著這株蘭花,眼裡閃過一絲喜悅。剛才她將整個蘭園都轉遍了,結果除了那株疑似鄭同荷,也就只有面前這株要死不活的蘭花有些霧氣了。但那株疑似鄭同荷葉形碧綠,花苞已經很大,估計是趙崢明準備過幾天拿去參加賞花會的,想要拿走它,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好在面前這株蘭花枯萎得不像話,她才借打賭的名議提出了要求。如今卻好,一文錢不花就拿到了手,算是揀了個大便宜,這怎不讓江凌高興?

    這株蘭花到手,江凌這才定下心來,向趙崢明問道:「不知賞花會具體是哪一天?要怎樣才可以參加?」

    趙崢明點頭笑道:「我還正要跟江公子說這件事呢,想邀請江公子一塊去看看熱鬧。」說完從懷裡掏出一張跟明信片大小的請柬,遞給江凌,「這是賞花會的請柬。我看這樣好了,江公子說個地點,到了那天我派人去接你,一塊參加,你看如何?」

    趙崢明話聲剛落,秦憶就伸出手來一把將那張請柬拿了過去,笑瞇瞇地道:「趙公子,你這就不對了。怎麼能光請新認識的江公子,我這老兄弟就扔到了一邊?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趙崢明對他一瞪眼:「找你爹要去,他那兒多的很。」

    對秦憶橫插一槓江凌也不在意。她笑了笑道:「如果有花要參賽,不知如何參加?」

    「江公子有花要參賽?」這話一出,不但趙崢明和秦憶吃了一驚,便是連於清明也驚訝地看了過來。

    江凌本來對自己空間裡那株蘭花和「枯枝」一樣的花木不是很有信心,但今天看了趙崢明的蘭園,卻證實了一件事——只有珍貴的、值錢的花木上才有霧氣,而且花越珍貴,霧氣就越濃。她空間裡兩株花的霧氣比這蘭園所有的花霧氣都濃,這說明那株花都應該是比較珍貴的,至少那株蘭花要比趙崢明手上所有的蘭花都珍貴。既如此,她幹嘛不到賞花會去碰碰運氣呢?

    所以聽到趙崢明這樣問,江凌笑道:「一兩株野花,湊熱鬧而已。不過我對賞花會一無所知,還望趙公子能把各種規矩跟我好好說說。」古人都講究謙虛,江凌雖然覺得那是虛偽,但入鄉隨俗,她自然也得學會謙虛。

    「那江公子這兩天就要到城東張林運張員外的群芳園報個名,交上十兩銀子的押金,之後就會得到一張特殊的請柬;到了二十七日,你帶著你的花,到群芳園去,他們會根據你花的珍貴程度來確定進哪個園子;如果你的花能進到一品園,那你就得準備一首詩。二十八日那天,群芳園會對眾人開放,城裡幾位德高望重、對花有研究的老者會當著眾人的面,給進入一品園的花打分,並當場選出十株花來;如果你的花有幸能入前十,那麼你就得把你的詩當場寫下來,附在花前,由那些老者再一次評分。無論你的花和詩能否進入前三甲,第二日你都可以拿上那張請柬,到群芳園把花和押金,如果獲獎的話,還有獎銀,一塊領回來。」

    江凌把這些話在腦子裡想了一遍,確實自己都記住了,這才拱手笑道:「清楚了,多謝趙公子。不過要提前一天就把花交到群芳園去,他們會不會把花弄錯呢?」

    趙崢明笑了起來:「江公子盡量放心。張員外是零陵城裡最嚴明公平的老者。而且二十七日那天,他們至少有三名評判者一起接收花木。你交到他們手上的花木,無論是品種還是特徵,他們都會在你那張請柬上寫明,並加上編號。絕不會有徇私舞弊的現象出現。」

    「那就好,那就好。」江凌放下心來。她無錢無權的,要是精品蘭花被人掉了包,真沒處講理去。

    趙崢明又道:「在下對江公子的花很是期待啊。不如到二十八日那天一起進去吧,坐在一起大家也可以聊聊天,熱鬧熱鬧。」

    賞花會上江凌誰也不認識,一個人呆在那裡也很是無趣。趙崢明這話一說,江凌還真有些心動。不過……她想起自己的身份,看了秦憶一眼後正要開口拒絕,秦憶卻搶著答道:「那天我也是要去的,不如江公子跟我一起去吧。」

    咋啥事這傢伙都湊熱鬧?江凌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道:「那天園子裡的人肯定很多,找起來也麻煩。相約不如偶遇,到那天再說吧。」說完便要起身告辭。

    這花也看了,賭也打了,趙崢明便不強留,道:「正好我也要回家,一起走吧。」

    江凌正要伸手去捧面前的花盆,卻不想秦憶長臂一伸,就將花盆拿到了手上,對她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我幫你拿著。」

    前世裡常常有人獻慇勤做這種動作,江凌聳聳肩,倒也不在意,跟著趙崢明一起出了蘭園。

    從宅子裡出來,趙崢明正要他們上車,卻不想他的車旁多出了一輛馬車來。半舊的藏青色車幔,寬大而厚實的車廂,白色的高頭大馬,正是秦憶那日送江凌回家的那輛馬車。

    秦憶對著趙崢明拱了拱手,咧開嘴笑道:「那是我的車,我送江公子就好,趙兄回家吧。告辭。」

    趙崢明卻不理他,轉過頭來深深地看了江凌一眼,低聲道:「江公子,我送你回去吧。」

    「我乘秦公子的馬車到城門口就好,不麻煩趙公子了。」江凌對趙崢明拱了拱手,便上了秦憶的車。

    秦憶見江凌選坐他的車,很得意地看了趙崢明一眼。看江凌坐穩,他一步就跨上車來,將手中的花盆放在腳下,這才吩咐車伕:「走吧。」馬車緩緩移動,繼而快跑起來。

    江凌坐在裡面,轉過頭來向敞開的車尾望去,正看到趙崢明一臉陰沉地站在原地望著他們,仍沒有上車。江凌感覺到秦憶正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收回目光轉頭去看車窗外的風景。

    「不知江姑娘是否還記得,那晚在秦府裡我對你說過的話?」秦憶此時一改在蘭園裡的嘻皮笑臉,兩手抱胸地坐在那裡,盯著江凌沉著臉道。

    本來上次秦憶送她回家,兩人似已把話說開了,江凌對秦憶的印象也沒以前那麼壞了,還覺得兩人至少能成為朋友。但這會兒一聽他這話,她對他僅有的那麼一點好印象頓時沒了。轉過臉來見到變了臉的秦憶,更是心裡著惱,冷冷地盯著他道:「秦公子,且不說我跟你的婚約已解除,就算沒解除,我也不是你的禁臠,我有我的自由,我想跟誰來往就跟誰來往。至於趙崢明是什麼樣的人,對我有什麼企圖,我自有我的判斷,也自有我做事的分寸,你完全用不著跟防賊似的盯著我。要是覺得我的做法影響了你的名聲,你大可以把我們兩家退親之事宣揚出去,我沒任何意見。」

    秦憶的臉上頓時陰沉得可以滴下雨來,一起一伏的胸膛在淺藍絲綢束身的袍子下顯得格外明顯,他冷哼一聲道:「你沒意見?你無所謂?我看你是巴不得把退親之事宣揚出去吧?你莫不是以為秦公子真的看上你了?你莫不是以為這樣他就會向你提親了?你別做夢了。」

    「夠了。」江凌大喝一聲,對車伕吼道:「停車,快停車,再不停車我就自己跳下去了。」

    車伕見秦憶半天沒出聲反對,只得將馬車停了下來,江凌也沒等馬車停穩當,抱起蘭花站起身來就往車尾走。卻不想那車大概碾著了一塊石頭,車廂猛地歪了一下。江凌手裡捧著那盆花來不及伸手去扶,一個不注意便倒在了秦憶身上,被下意識伸出手來的秦憶一下抱了個滿懷。一股帶有陽光味道的陽剛之氣直撲江凌的鼻子,她羞惱難當,手忙腳亂地想從秦憶懷裡站直起來。偏那馬車又斜著車身往前走了一步,「咚」地猛又一晃正了過來。要不是被秦憶抱住,江凌估計就要摔倒在車廂裡。好不容易待馬車停了下來,江凌才得以從秦憶懷裡直起身來。兩人對視一眼,俱都鬧了個大紅臉。

    江凌雖然是現代穿越女,但前世今生都沒被男人這樣抱過。想到被眼前這個小氣男人吃了豆腐,她心裡那個氣啊站穩之後看到秦憶的大腳橫在面前,頓時用盡全力狠狠地踩了下去,然後快速「咚」地一聲跳下車來,捧著她那株寶貝蘭花頭也不回地往前面走去。也不知秦憶那傢伙是被那一抱魔怔住了,還是疼痛神經比較遲鈍,江凌往前走了好幾步,這才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慘叫,接著就是秦憶的叫聲:「丫頭,你用不著這麼狠吧?」

  

    第八十四章 送你回家

    「哼。」江凌一昂頭,得意地捧著那盆花頭也不回地朝前走。過了一會兒,停住的馬車開始啟動,從後面追了上來,駛到她的身邊後,便不快不慢地跟著她走。而秦憶早已把車簾掛開了,懶洋洋地面對著江凌斜靠在車廂裡,摸著下巴用漆黑晶亮的眼睛默默地盯著她看,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跟了好一會兒,見江凌走得仍是那麼歡快,秦憶終於撫了撫額頭,開口道:「上車吧,我送你回去。」語氣甚是緩和。

    江凌置若罔聞,繼續走自己的路。前面不遠就是街角,江凌記得過了街角往右拐,就是通向出城的路。只是她拐過街角不久,身後就傳來秦憶忍笑的聲音:「丫頭,走錯路了。」

    江凌停下腳步,有些茫然地打算著四周。她明明記得這樣走的好不好?不過為啥這裡的街景如此陌生呢?

    馬車也跟著她停了下來,秦憶從車裡跳了下來,長腿一跨就走到了她面前,開口道:「走吧,上車。」見江凌不動,他無奈道,「我說丫頭,說你兩句,用不著自虐找罪受吧?」

    「我喜歡,要你管」江凌瞪了他一眼,忽然看到前面過來了一輛騾車,很像她從青山鎮上雇過的那一種,她趕緊跑到路邊,向那騾車招了招手。結果那車伕看都不看她一眼,駛著騾車飛快地從她身邊駛了過去。

    江凌望天長歎。她萬分想念現代隨處可見、招手可停的出租車。

    「我說你怎麼這麼強?趕緊給我上車。」耳邊傳來秦憶著惱的聲音,隨即她的胳膊就被一雙有力的大掌給握住了,連拉帶拽地將她往車上塞。

    「喂,你幹什麼?」那雙大掌如此有力,江凌手裡捧著那盆蘭花,即便武功恢復了不少,也不是秦憶的對手,被他輕易地架起塞進了車廂。

    「出發。」秦憶一面用手擋住江凌踢過來的腳,一面對車伕叫道。直到馬車往前移動,他才利索地跳上了車。

    「駕」車伕牽動馬繩,驅使馬匹急轉一個彎,將車調了個頭,往來路上駛去。本來路就不平,這一轉彎車廂更是晃動得厲害,江凌怕又出現剛才的烏龍,白白讓這個臭傢伙佔了便宜,只得停下攻擊,狠狠地瞪了秦憶兩眼,將身子坐穩,把目光轉向了車窗外。

    秦憶苦笑一下,無奈地摸了摸鼻子,開口道:「好了,咱們不吵了行不行?我只想告訴你,趙崢明這個人,很不簡單。年紀不大,生意卻做的不小,有些時候甚至不擇手段。總之他不是什麼好人,你對他不能不防。能不來往,最好不要來往。」

    江凌自知道福臨樓是趙崢明開的,心裡便對他有了防犯。但趙崢明至今為止也沒做出什麼對她不好的事。倒是反過來對她幫助不小——要不是趙崢明,她就不會知道賞花會能賺錢,也就不會跑到城裡的花市去逛,然後有幸找到兩株帶霧氣的植物,知道空間擴大的秘密;如果不是趙崢明,她也不會一文不花地又從蘭園得到面前這株蘭花。還有,如果不是趙崢明的福臨樓買她的味精,她又怎麼會一下就賺到了四十兩銀子?要不是趙崢明,她又怎麼能看到賞花會那銀光閃閃的一百兩獎金在向她招手?

    所以對於秦憶的這番話,江凌潛意識裡覺得有些反感。這傢伙不過是因為趙崢明跟他不對付,又顧惜自己秦府的名聲,怕自己跟趙崢明接觸讓別人看了秦府的笑話,所以三番五次的阻攔自己,還不惜在背後說人閒話,照她看來,這秦憶純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且也是不相信她的表現——似乎在他眼裡,自己就是一個花癡,一見到趙崢明就想入非非、投懷送抱。他這種猜疑在江凌看來尤其可恨。

    見江凌皺了皺眉頭看著窗外默不作聲,顯然是沒聽進去自己那番勸告。秦憶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麼,但終於還是閉上了嘴,兩手抱胸地斜靠在車壁上,閉上了眼睛養神。

    這輛馬車雖然外表沒有趙崢明的那麼華麗奢侈,但質地更好,大概是用了戰車原理製造的緣故,不但快,而且穩。沒過多久,馬車便駛進了青山鎮,然後一路招搖過村,最後在江凌家門口停了下來。

    見秦憶跳下車去,江凌正要起身,就聽到李青荷疑惑的聲音:「是秦公子?你怎麼來了?」說了這句似乎覺得自己有些失言,又笑道:「快快請進。」

    聽著這熱情的招呼聲,想像著李青荷上次說她跟秦憶是「兩個小冤家」,江凌暗地裡翻了個白眼,抱著花盆下了車。

    「咦,凌兒你也在車上?」李青荷看江凌跟著從車上下來,愣了一下。

    「江夫人。」秦憶上前禮貌地施了一禮。

    「秦公子是送凌兒回來的?」李青荷看著兩人,這才恍然大悟,熱情地笑道:「秦公子屋裡坐坐,歇一會兒再走吧。」

    「如此便叨擾了。」秦憶點了點頭,舉步進了院子。李青荷有些吃驚地看了江凌一眼,趕緊跟進院子去,將秦憶往屋裡讓。

    江凌站在原地咬了咬嘴唇,見秦憶被母親領進了廳堂,這才穿過院子回房去。剛走到房間門口,就聽到李青荷道:「凌兒,沏壺茶來。」

    江凌頓住腳步盯著自己的房門磨了磨牙,這才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知道了。」那傢伙除了第一次隨父母來跟她大吵了一次,每次來都是扔下東西就走。也不知這一次發了什麼神經,竟然到廳堂坐下跟李青荷閒磕牙。

    到了房裡,江凌進到空間把蘭花從盆裡取出來種到地上,這才出了房,到廚房去燒水泡茶。家裡的茶葉還是秦家送的,江凌嫌那茶餅口感不好,一直也沒喝。她本來就不太喝得慣唐朝人的煮茶,此時也只是燒開水沖了一小塊茶葉就完事,提起茶壺到了廳堂裡去。

    「……我母親一直想送幾個人給您使喚,但又擔心你們有什麼想法……」走到門邊,江凌就聽到廳堂裡傳來的秦憶的說話聲。

    「免了。」江凌一聽這話,三步兩步就跨進門去,板著臉道,「我們窮苦人家,可沒有能力養閒人。」

    「月錢什麼、伙食什麼的,我們自會按時送來。這只不過是我娘的一點心意,希望他們能幫你們分擔一些粗活。」秦憶卻不理她,眼睛仍看著李青荷道。

    李青荷正要說話,江凌就搶先道:「不需要。」

    「凌兒。」李青荷沉下臉來,喝斥了江凌一聲,這才轉過頭去對秦憶笑道:「這丫頭讓我寵壞了,秦公子不要在意。」說完用站起來,接過江凌手裡的茶壺和茶杯,親自給秦憶斟了一杯茶,正要笑著說「請」,卻猛地抬起頭來看江凌:「凌兒,這茶是怎麼回事?」

    江凌轉過頭去看著秦憶,眨巴了一下眼睛:「我聽秦公子說,就喜歡喝這樣的茶,對吧?」

    「呃,是。」秦憶苦笑了一下。他終於明白「寧可得罪君子,非要得罪小人;寧可得罪小人,莫要得罪女子」的道理了。

    李青荷見秦憶如此說,狐疑地看了江凌一眼,這才又接著前面的話題,對秦憶道:「剛才秦公子說的奴僕什麼的,我看還是算了吧。現在家裡人口簡單,日子過得舒心,就算做些粗活也沒關係。凌兒、濤兒也長大了,家裡的日子會慢慢好起來的。秦公子你回家去,替嬸嬸勸勸你父母,不要太為我們掛心。」

    「是。」秦憶見李青荷也如此說,便也不再堅持。將茶杯放下,站起來施了一禮道:「那小侄這便告辭了。」

    李青荷也站了起來,笑道:「你且等等。」轉過頭來吩咐江凌,「去菜園裡摘些菜來。」又對秦憶道,「自你們回零陵後,就常常送東西過來,嬸嬸這心裡過意不去。些須小菜,是自家種的,味道還好,你帶回去給家人嘗嘗鮮。雖不值幾個錢,但也是我們的一番心意。」

    秦憶看了江凌一眼,作了個揖道:「那便多謝嬸嬸了。」

    李青荷見江凌愣在那裡還不動,皺眉道:「凌兒,怎麼還不去?」

    「哦,好。」江凌這才應了一聲,轉身出門,心裡暗暗叫苦。她這菜可不是一般的菜,秦憶這傢伙賊精賊精,要是被他猜出了什麼,那可就糟了。不過沒奈何,誰叫她們收了秦府那麼多東西呢?回送一點菜,那也是應該的,這叫做禮尚往來,唉

    菜園裡的黃瓜已經開花,有些地方已經結了細小的黃瓜了;南瓜籐也爬上了竹籬巴,肥大的葉子碧綠碧綠的,據王大娘說,過一陣就可以掐瓜苗吃了。江凌將菜地裡還剩下的五、六棵萵苣全拔了,又拔了一些白菜、割了幾把韭菜,用個竹籃裝了,遞給走出來站在院子裡跟李青荷說話的秦憶。

    「多謝。」秦憶看著她笑道。

    江凌見李青荷眼神嚴厲地盯著自己,只得回了一個僵硬的笑容:「不客氣。」

    本以為秦憶拿著這籃菜就會離開了,卻不想他絲毫沒有要走的樣子,看著菜地問江凌:「你準備拿什麼花去參加賞花會?」

    江凌看著他充滿陽剛之氣的俊顏,忽然覺得他像極了在她腳下蹦來蹦去的小花。這傢伙,怎麼那麼喜歡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啊?她拿什麼花去參賽,關他什麼事?

    見李青荷又開始瞪自己,江凌只得鬱悶地道:「山上有株蘭花挺好的,到時候挖起來裝到花盆裡就是了。」

    「嗯。」這回秦憶不再多話,跟李青荷客氣了兩句,便提起那籃菜告辭離開了。

    好不容易把那尊大神送走,江凌擔心李青荷抓住自己問個沒完,趁她目送馬車之際,迅速逃回了房裡,嘴裡嚷道:「我回房換衣服。」

    「這孩子。」李青荷轉身看著她的背影,啞然失笑。

    見李青荷沒追過來審問,江凌鬆了一口氣,換了一身女裝,就進到空間裡,看著多出來的那些地方發呆。她原以為這趟去花市,可以買一些花回來種到空間裡,等它們長大或開花,再轉手賣出去,賺的錢肯定比種菜要強。卻不想一打聽,才知道平時除了趙崢明他們那幾個固定的花店,其他那些攤位都是臨時性的,到了賞花會過後,就不再擺攤了。平日裡那些富貴人家想要花木,都只會到那幾個固定的花店去,那些店都是送貨上門、派人護理一段時間的。自己這些散兵游勇人家都不願意打交道,擔心引賊進門,種下大禍。所以,她原先那個打算,自然就落了空。如果想要種花賺錢,也只能等到明年了。

    那麼,多出來的這些土地,種啥好呢?種菜賣不但一天兩次澆水的累人,還容易惹麻煩。菜地有原先的那一小塊地,夠一家人吃就行了。再說,院子裡還有菜地呢,不賣菜的話根本用不著種那麼多。

    思來想去,江凌也沒想出什麼道道來。她只得將這問題放下,轉身去看原先的那兩株花木。

    那株蘭花的花苞又長大了一些,看樣子在賞花會召開前盛開是完全沒有問題了。而且根本江凌的理論判斷,這株蘭花是綠雲的概率非常大,很有可能在賞花會上為她賺上一些銀子回來。而另一株「枯枝」,枝條上原來長出來的一些褐色的小點兒,現在長大了很多,大的甚至跟拇指一般大小了,形狀為橢圓型。不過仍是褐色,古怪的樣子讓江凌看不出它是葉子還是花苞。這兩株花卉雖然沒有了霧氣,但在空間的滋養下,仍健康蓬勃地生長著,狀況越來越好,一天一個樣,讓江凌看了極高興。

    轉頭看看剛種下的那株蘭花,在開始慢慢地吸附霧氣,江凌心裡十分快活。這株蘭花給她帶來的收益是大大的。不但種上一段時間可以讓空間霧氣增強,面積變大。而且還可以贏上一百兩銀子,回擊給高傲自大的於清明一個巴掌,想想江凌就覺得開心。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1:53 AM

    第八十五章 巧遇

    春天就是雨水多,當天晚上就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第二天早飯過後都沒有停止的跡象。擔心這雨一下就是幾天,江凌當即決定,還是趁早到城裡的群芳園去,把賞花會的參賽名給報了。

    拿了一把傘,腳下套上木屐,江凌跟李青荷打了聲招呼,就準備出門。卻不想李青荷被江凌原先那一場大病嚇怕了,擔心她被雨淋著再生了病,拉著死活不讓她走。母女兩正爭執間,卻聽外面有馬蹄聲傳來。

    「會是誰?」兩人面面相覷,鬆開手一起走到了門外。

    白色的高頭大馬,藏青色的車幔,這不是秦憶的車嗎?江凌一出門就愣了一愣。那傢伙,又跑來幹嘛?

    車轅上下來個戴雨帽、穿蓑衣的人,快步衝到屋簷下,這才摘下帽子,卻不是秦憶,而是昨日駕車的車伕。那人對李青荷行了個禮,道:「江夫人,小的是秦府的下人,我家公子說,江姑娘如果要去群芳園的話,就讓小人載著去。我家公子本來是要親自來的,但軍營有事要忙,他脫不開身,就派小人過來。江夫人和江姑娘有什麼事,請儘管吩咐。」

    「好好好,多謝你家公子了。」李青荷一聽是秦憶派來的人,頓時喜笑顏開。經過昨日一敘,她對秦憶的印象大為改觀,心裡便很願意承他這個情。而且她知道江凌性子強,說到的事一定要辦到,擔心自己一不留神她就溜了。現在有車送她,再有秦府人照應,自己也就放心了許多。

    「姐,你要去哪兒?我也跟你去。」江濤聽到說話聲,從房裡跑了出來。

    「行啊,那上車吧。」江凌雖然不願欠別人人情,但車已到了家門口,不坐就太過矯情了。而且她很擔心在這樣的雨天,鎮上的騾車不會出來載人。所以秦憶這份人情,她還真不得不欠。江濤一天到晚悶在家裡用功,她真怕會悶出個書獃來,帶他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有了車伕操心,江凌自然不用再去為問路發愁。過了三盞茶的功夫,馬車很順利地在一座宅子前停了下來。因為這兩日是競賽報名的日子,這宅子前人來車往的,甚是熱鬧。江凌看宅子前停著四五輛馬車,吩咐車伕在稍遠的地方停了車,跟江濤打了傘走了一段路,這才進了門廳。

    這大賽組委會倒也準備充分,在門廳處設了兩個報名處;報名的人看似比較多,足有八、九人,但大多是花主帶著朋友、僕人來的,所以江凌二人只等了一會兒,就看到一個報名處空了出來。

    「小濤,趕緊去吧。」江凌看那處報名的人離開,連忙叫江濤。為了鍛煉江濤,江凌在車上就已跟他說了,把這次報名的事情都交給他來辦。所以此時見空出了位置,趕緊叫他上前。

    江濤這孩子自家道中落,就成天關在家裡苦讀,極少出門。這會兒來到此處,極為興奮,正驚奇地四處張望。這時聽到江凌叫他,這才想起自己的任務,連忙轉過身來正要上前,卻不想旁邊竟然擠進一個人來,把他撞到了一旁,滿臉興奮地對著後面的人大叫:「這裡有位置,快來。」

    「喂,這是我們先來的,在此等候很久了。」江濤長這麼大第一次被委以重任,卻不想還未出手就被人加了塞,還被人這麼無禮的撞了一下,頓時生了氣,臉露怒容地對那人叫道。

    「你有什麼證明你是先來的?我們也來很久了。」那人轉過頭來,看到江濤不過是一個十歲左右,而且還穿著粗布衣服,明顯是寒門子弟,臉上馬上露出不屑的神情來。

    江凌聽到這人的說話聲,心裡便有了猜疑。待那人轉過臉來,她頓時怔了一下。原來那人不是別人,竟是秦憶那丫頭。不過此時她並不是女裝打扮,而是穿了一身男裝。但明眸皓齒白晰的臉、鼓鼓的胸、明晃晃的耳洞,表現這丫頭裝男人不過是掩耳盜鈴,一點也不敬業。

    看到秦心,江凌不由轉眼向剛才她打招呼的地方看去。卻看到趙微雨、江寧兒、江馨兒都穿了男裝,正帶著幾個男人裝扮的丫環走了過來。

    看到這些人,江凌微微皺了皺眉:秦憶與趙崢明兩衙內明爭暗鬥不亦樂乎,秦心和趙微雨怎麼會渾到一處?而且江寧兒、江馨兒既攀上了兩府,張流芳前段時間為何還跑到自己家去打探門路?

    這邊的江濤本就心裡惱怒了,這會見到秦心那不屑的眼神,頓時讓他火冒三丈,指著報名處的那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叫道:「你問問這位兄台,是不是我們先來。」

    秦心大概也知道這一問自己便是理虧,避開此話題,冷笑一聲道:「小孩兒,我看你就是手裡有花,也不過是田間地頭的野花,還是別拿到這裡來丟人現眼了。看你這身窮酸相,你有十兩銀子麼?還是趕緊走吧,免得這裡的人丟了銀子,懷疑是你偷的就不好辦了。」

    江濤以前過的也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後來家裡變窮,他便關在家苦讀,兩耳 不聞窗外事,哪裡聽到過這等明譏暗諷之言?頓時臉色被氣得通紅,從懷裡掏出江凌給他的十兩銀子,「啪」地放到報名的桌上,怒道:「你才是賊,你才會偷人家東西。連報名的位置都搶別人的,還有什麼壞事幹不出來?」

    此時江寧兒和江馨兒早已跟著趙微雨走了過來。她們跟江濤雖然男女有別,見面的機會少。但以前逢年過節的,倒還在一起玩耍過,自然認得江濤。看到江濤出言頂撞她們想要巴結的秦府二小姐,心裡暗暗叫苦,欲要上前勸阻,卻又怕說出江濤的身份,秦心會連她們也一起怪罪。只得呆立在趙微雨後面作縮頭烏龜,全然沒有看見化了妝的江凌。而趙微雨被秦心相邀,一起女扮男裝出來,就是為了好玩;再者此女心機比秦心深多了,也知道秦府和趙府不對付。此時見秦心跟一小屁孩爭吵,倒巴不得鬧得越厲害越好。秦府丟了臉,對她們趙府是大大的有好處,她自然樂見其事。所以站在後面看熱鬧,一言也不發。

    「兩位公子,養花是一件修心養性的雅事。二位想必也是愛花之人,今日為了一個報名的順序就失了往日的寧和,可是得不償失啊。不如這位公子往這邊挪挪,到這邊來,老朽給你登記便是。」坐在另一張桌後的一位老儒生,見這兩位互不相讓,擔心一氣之下打起來,讓他們遭了魚池之殃,趕緊站起來對秦心一揖道。

    「哼,憑什麼要我過去?」秦心和江濤上次宴會時並碰過面,自然不會知道面前這位就是江家的小公子。其實便是知道,她也不會輕易放過江濤。要知道,為了上次江凌臨走前告的那一狀,她可被禁足在房間裡足足有小半個月。要不是秦夫人心軟把她放出來,她還得坐在閨房裡發呆。對於老儒生的這番勸告,她也絲毫聽不進去。在她想來,將軍府和刺史府就是這零陵城裡最大的官了,自己身為將軍府小姐,便是這城裡最尊貴的人。這些人竟然敢叫她給一個窮小子讓路,真不知天高地厚想到這裡她看著那老儒生就不順眼了,衝著他嚷道:「你知道我是誰嗎?今天你要不把這窮小子趕出去,你就不用在零陵城呆了。」

    老儒生沒想到勸架倒把火勸到了自己頭上,他也知道來的這些公子哥,無論如何總有些能量,不是他一個普通儒生能得罪得起的。但他讀書人的傲氣還是有的,當下道:「趕客人的事我們是做不出來的。這位公子您要是真有什麼身份,拿出來把他嚇跑不就行了?何必自掉身份跟人吵架呢?」

    江凌一聽這話,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位老儒生倒不愧是讀書人,連罵人都這麼有意思,非得回味再三才能品得出味道,倒是好本事。

    「我是……」秦心剛要把身份說出口,但一想到自己是偷偷跑出來的。如果把身份宣揚出去,回頭伯父知道了,非得把她再禁足十天半個月不可。只得乾瞪眼道:「我是什麼身份,你們還不配知道。」

    江凌暗自搖頭。這個秦心,一張嘴就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這女人還真是沒腦子。這樣的人秦將軍夫婦還放心讓她出來亂跑,他們就不怕她惹禍嗎?

    「那我配不配知道啊?」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

    大家轉頭望去,卻見一個打扮得油頭粉面、衣著華麗的年輕公子,帶著幾個隨從,從外面搖著扇子走了進來。他一進門,便有人跑上前去,熱情地打招呼:「葛公子,您來了?」

    「嗯。」葛公子沖那人鼻子裡哼了一聲,眼睛在眾人面前掃了一圈,目光停在了趙微雨臉上。趙微雨和秦心仗著家裡的地位,沒把這整個城裡人放在眼裡,因此出門時隨意穿了身男裝、挽了個男人的髮髻。趙微雨那張明艷的臉,穿了男裝倒另顯出一番驚人的美貌來。

    此時見這人色瞇瞇地看著自己,趙微雨臉色變了變。不過還沒等她開口,葛公子就道:「兄台,可是有日子沒見著你了,近來忙什麼呀?」說完就走到了趙微雨面前,伸出手去拉她的胳膊,「來來來,為兄今天作東,咱們東嶽樓喝酒去。」

    「放開我。」趙微雨被一個陌生男子碰了身體,對今天出來沒帶護衛心裡大悔。

    「喂,你這是做什麼?」秦心一見大驚,連忙跑上前去,指著葛公子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對我們無禮。」

    看到秦心這一舉動,趙微雨後面跟著的那兩個丫環這才反應過來,正要跑上前來救自家小姐,卻被葛公子帶來的隨從攔住了。而江寧兒姐妹早已嚇得面色蒼白,不敢動彈。

    葛公子看另一個小美人走到自己面前,心裡頓時樂開了花,用另一隻手抓住秦心的手道:「小弟,莫不是怪哥哥只請你表哥,沒請你?那怎麼可能?來來來,一起去。」大概這人身上有些武功,趙微雨和秦心被他這一握,竟然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來。

    江凌臉色一變,對江濤使了個眼色,悄聲道:「出去把事兒告訴車伕。」江濤看到秦心被人欺負,心裡正大覺痛快。見江凌對他使眼色,愣了一愣,不知姐姐為何要幫這些人。

    「趕緊去。」江凌將臉一板。雖然秦心這人相當的討厭,但她畢竟是秦府的姑娘。要是被人壞了名聲、毀了清白,將軍府的面子就丟大了。江家與秦家,畢竟現在還連在一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且秦、趙兩家要是知道她在場不幫忙,江寧兒姐妹更是毫無作為,嘴裡不說,心裡一定會把江家也恨上。她雖不攀附權貴,但一下得罪兩家掌權者,也是不智之舉。再說,趙微雨和秦心雖然勢利了一些,但也罪不過此。自己既有些武功在身,如能幫得上她們,總得幫上一幫。

    見江濤從人群裡偷偷溜了出去,而那些人竟然不阻攔,江凌心裡大喜。擠上前去走到葛公子面前,露出驚訝地神色對趙微雨和秦心道:「啊呀,這不是刺史府的趙公子和將軍府的秦公子嗎?怎麼你們二位今日來此?莫不是也對賞花會感興趣?」

    刺史府和將軍府?

    這兩個詞一出,頓時讓眾人都吃了一驚。尤其是葛公子,他父親就是零陵的別駕,官階只低刺史一等。而且其父葛別駕是從當地小吏升上來的,在當地根基極深,便是趙刺史這等從外地調來的官也要依仗他,對他心懷忌憚。所以這葛公子從來就不把城裡的這些人放在眼裡。平日裡也常幹欺男霸女的勾當。只不過李世民治下嚴明,他調戲女子,也都遮遮掩掩,不敢明搶。不過今天不巧竟然調戲到了刺史府和將軍府頭上。看看趙微雨的容貌跟趙崢明果然有些像,他心裡已信了七、八分。而且就算不是,他也不敢再調戲下去了。別人都喝破是這兩府的公子了,他要是還拉著不放,兩府的大人知道了,定然惱他連兩府面子都不給。刺史府倒也罷了,看在他父親的面上不會深究,可這將軍府他卻吃不準。秦將軍可是個武人,這秀才遇著兵,有理說不清。秦將軍二話不說抓過去打幾棒,他哭都沒處說理去。

   

    第八十六章 生氣

    「趙公子和秦公子?」想到這裡,葛公子頓時面露驚訝之色,把手放開,拱手笑道:「不好意思,我看著面熟,還以為是我那幾年不見的兩位朋友。誤會、誤會。」說完又道,「不過不是老朋友也沒關係,有緣能認識一下也是好的。不如一起去東嶽樓喝酒,二位公子意下如何?」

    「呸,登徒子,色……」秦心感覺自己手腳能活動了,嘴裡也能發出聲音了,一得了自由就怒罵起來。

    「心兒」倒是趙微雨老成,高聲喝止秦心,板著臉對葛公子道:「不必了。」

    她心下明白。就算這葛公子怕了兩府又如何?今天的事怎麼說她們也都極沒面子。秦心這一罵,不但明白說出了她們的身份,惱羞成怒的葛公子還不知會是什麼反應。她們今天都沒帶護衛,能得以全身而退,便是萬幸。真要想找這人算帳,往後一查便知,何必吃這眼前虧呢。

    而葛公子說那句話,只不過是給自己找個台階下。在之前他也只是說請兩位去喝酒,現在指明是認錯了人,這件事真細究起來,還真抓不到他一點把柄,不得不說這個人也是個人才,只不過把腦子全用到了欺男霸女上。

    他見秦心怒罵,而趙微雨喝止,就知道趙微雨也不想再追究下去。微鬆了一口氣,拱手道:「既然二位公子不賞臉,那在下還有事,就先行一步了,告辭。」

    說完就對著他的手下一揮手,轉身就走。

    「別……」秦心追上兩步,一張嘴還想再說什麼,被趙微雨一把摀住,然後在她耳邊低低地說了兩句什麼話,秦心這才作罷。

    見葛公子帶著手下出了門,廳裡的人全都鬆了一口氣。誰也不是瞎子和聾子,雖然葛公子的行為說不出有什麼不妥,但大家心裡都明白其實很不妥。兩個姑娘在這個地方出了事,她們是普通的姑娘還好,但如果真是刺史府和將軍府的姑娘,那他們也擺脫不了干係。想到這裡,除了群芳園那兩位管報名的老少兩位儒生,其實人也趕緊紛紛離開了門廳。

    趙微雨這個時候才回過頭了看了江凌一眼。剛才她和秦心都被點了穴,而江寧兒姐妹和丫環也都被葛公子的隨從給制住了,要不是江凌說的那句話,她們有可能就被帶走了。如果真被污了清白,她們最後的下場就只能嫁給葛公子,想想她就覺得後怕。

    不過,這人怎麼會知道她們是趙府和秦府的人呢?趙微雨看著江凌,總覺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兒見過。

    「姐姐,我們走吧。」秦心此時大概也開始後怕了,見葛公子出了門,趕緊過來扯趙微雨的袖子。

    趙微雨卻不理她,走到江凌面前,拱了拱手:「這位公子,恕在下眼拙,不知公子是……」

    江凌笑了笑:「在下跟令兄曾有過數面之緣。」

    「哦。」趙微雨應了一聲,眼裡卻還是疑惑。跟她哥哥有數面之緣,就能認出她來,這個理由似乎有些站不住腳。

    不過此處也不是說話之地。再說發生了剛才的事,趙微雨也不想在這裡再呆下去。估計葛公子已經走遠,她便轉過身去,想招呼秦心等人離開。

    此時門外忽然急匆匆進來幾個人,帶頭的竟然是趙崢明和秦憶。兩人都表情都極為嚴峻,凌然之氣盡現;尤其是秦憶,平時收斂起來的帶有殺氣的鋒芒,此時全部從身上釋放出來。犀利的目光一掃,那兩個儒生不禁都打了個寒顫。

    「哥哥。」趙微雨一見趙崢明,急喚一聲迎了上去,明艷的臉上泫然欲泣,全然沒有了剛才冷靜自持的樣子。而秦心平時想必是極害怕秦憶的,此時見了他,頓時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身體直往後躲。

    見到兩女都平安無事,趙崢明和秦憶這才鬆了一口氣。趙崢明還好,伸出手來拍拍趙微雨,做了一個無聲的安慰。秦憶卻眉頭一皺,看向秦心的目光極為惱怒。

    「哥,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秦心被他這一看,再也不敢躲,乖乖地走上前去小聲討饒。

    秦憶卻不再理她,轉過頭來向江凌看來,臉上的表情變得柔和了許多,走到江凌面前,輕聲道:「謝謝。」

    江凌笑了笑,沒有作聲。眾目睽睽之下,現在實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不過她心裡極為好奇,為什麼秦憶這麼快就來了,而且還跟著趙崢明一起。難道他們一直在一起,而且就在這附近?這時代可沒有手機,江濤是怎麼聯繫上他們的?

    想到這裡,她看了看跟著秦憶兩人進來的那些人,問道:「我讓小濤去找你,他呢?」

    「在車上,一起走吧。」秦憶說完,回過頭盯了秦心一眼,聲音變得冷冷地:「走吧。」

    江凌卻猶豫了一下,搖搖頭:「你們走吧,下去幫我把江濤叫上來。」她好不容易來一次,這正事還沒做呢,就被秦心她們這幾人攪和了。再說,她實在不喜歡跟這些人在一起。女的自覺高人一等,男的各懷心思,沒意思極了。

    秦憶看了她一眼,回頭對跟趙崢明道:「趙兄,你們先走吧。舍弟和兩位江姑娘跟我走就行了。」

    趙崢明此時已聽趙微雨小聲地把剛才的情形說了一下,走過來對江凌拱手笑道:「江公子,這次多虧了你。」

    江凌笑了笑,客氣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趙微雨問道:「哥,這江公子真是你的朋友?」

    「是啊,我的朋友。」趙崢明點點頭,看著江凌的眼神有些異樣。

    秦憶見了,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頭,隨即朗朗地笑了起來,道:「趙二公子,你跟她也是相識的啊。她可是姓江,你跟她在我家時還在一處吃過飯呢。」說完對江凌柔聲道:「凌兒,想要報名還不趕緊去,報完名我好送你回家。」

    江凌聽了這話,面無表情地對趙微雨點了點頭,就轉過身去到老儒生那裡去報名。秦憶的心思她怎會不知道?這小氣男人無非是見不得趙崢明跟她套近乎,就乾脆把她的身份說破。知道她是江家姑娘、秦憶的未婚妻,趙崢明要是再往前湊,那就是不懷好意了。她就想不明白,當初秦憶也是千方百計想要退親的,恨不得離她越遠越好;現在既退了親,他怎麼反倒在意起這樁婚姻來了?

    她聳了聳肩,不再想這個問題。反正秦、趙兩家人,她都不想有太多來往。如果說破身份能少惹些麻煩,她倒還巴不得。

    「是啊,微雨,你不是連江姑娘都認不出來了吧?」趙崢明聽了秦憶的話,臉上卻仍是春風和煦,似笑非笑地看江凌的背影一眼,轉過頭來對秦憶道:「不過,在下怎麼聽說,你跟江姑娘已經退了親?」

    正伏在桌上寫字的江凌,聽到這話手中的筆一歪,頓時寫糊了一個字。她再也管不得筆下的字,站起身來向那邊望去,正看到秦憶盯著秦心,眼睛裡似乎能噴得出火來。而秦心目光閃爍,身子直往趙微雨身後躲,埋下頭去不敢看秦憶一眼。

    江凌微歎一口氣,轉過身來快速地把資料填好,交了十兩銀子,接過請柬,連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快步出了門廳。她算是想明白了,她在這兩個男人眼裡就不是一個有思想有感情的人,而是一個戰場,一個賭氣要爭奪的物件。

    「凌兒。」「江公子。」「江姑娘。」身後是秦憶和趙崢明、趙微雨的聲音。

    江凌卻頭也不回,撐開傘快步走到秦憶那輛馬車前,對一直坐在車上等著的江濤道:「小濤,下車。」

    「啊?」江濤正等得著急,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看一看,見到江凌來,高興地正要叫她,卻不想江凌卻直接叫他下車,頓時愣了一愣。

    「下車,咱們自己走。」江凌語氣有些不耐煩。

    意識到自己有些遷怒江濤,她正要緩下語氣解釋一句,江濤卻「咚」地跳下了車,快速地跑到她的傘下,咧開嘴對她笑道:「姐,你讓我幹啥我就幹啥。」

    江凌笑了起來,一肚子的氣消去了一半。不過一轉頭見秦憶打著傘向她走來,頓時斂了笑容,道:「走吧。」

    江濤也看見秦憶了,抬起頭瞄了姐姐一眼,乖巧地道:「嗯,走吧。」說完也不待撐開自己手裡那把傘,姐弟倆共用一把傘,一齊朝前走去。

    「江凌。」秦憶在後面大叫。

    江凌懶得理他,攀著江濤的肩往前面厚厚的雨簾裡走去。然而走了不遠,就有馬車從後面駛來,駛到他們身邊,車上的車伕對著他們叫道:「江姑娘,這車是空的,我家公子叫我送你們一程。」見江凌不理,這馬車鍥而不捨地跟著他們,慢慢地挪動,而車伕也不知被秦憶灌了什麼藥,一路滔滔不絕地勸江凌上車。

    江凌被他的魔音吵得不耐煩,低下頭問江濤:「上不上車?」

    「我聽姐姐的。」江濤毫不猶豫地答道。

    江凌看了看江濤濕透了的鞋和衣擺,歎了一口氣,一拍江濤的肩膀:「上車。」

    「好。」江濤也不問緣由,點點頭便跟江凌上了車。

    見姐弟倆上了車,車伕終於停止了聒噪,迅速駕車往青山鎮駛去。

    接下來的幾天裡,雨一直下著,沒有一絲停止的跡象。回到家早已把群芳園裡的事拋在腦後的江凌,想趁賞花會未開之際把房屋修繕修繕、再趁空去山上找找花木的想法全都落了空。

    看著空間裡的那片空地,江凌差點衝動地又把白菜種子撒進去。好在又到了青山鎮趕集的日子,江凌到了集市上,買了一些菜種,把擴大出來的地方都種上了菜。反正沒別的東西可種,種些菜即便創造不了經濟效益,也能改善自己的生活,讓家裡餐桌上的菜花樣多些,終歸是好事。

    從集市出來,江凌正要回家,就被人半道上劫住了。那人自稱是福臨樓的夥計,在這裡等江凌好幾天了,說趙掌櫃改變了主意,想要買她的味精。江凌雖然不願意跟趙崢明有什麼牽扯,但也不會跟銀子過不去。只要不是企圖壟斷味精的銷路,江凌自然誰來買就賣給誰,當即很痛快地去了福臨樓。趙掌櫃見了江凌,倒也爽快,直接說要一百瓶味精,按二兩的價錢。

    於是接下來那幾天,江凌忙忙碌碌烤魚碾粉。好在空間擴大後池塘也變大了很多,池塘裡的魚有了足夠的活動空間,這幾天又長大了一些,捉出來制一百瓶味精綽綽有餘。終於在賞花會之前,江凌給趙掌櫃交了貨。一下子進帳了兩百兩銀子,江凌拿著這一筆「巨款」,高興跟個孩子似的跑到李青荷面前炫耀了一番。二百兩銀子是個什麼概念?如果按米價換算,二百兩銀子相當於人民幣三、四十萬了。眼看著從蘭園拿回來的那株蘭花在空間里長出了第三片葉子,算上從於清明手上贏回來的一百兩,江凌一共有三百四十兩銀子,可以在零陵城買上一個兩進帶院子的中等宅子了。

    最讓江凌意外的是,空間裡的魚不知什麼時候在池塘裡下了魚卵,等她把大魚撈得差不多的時候,發現池塘裡竟然還有一些細小的魚在水裡游來游去,看樣子足有三、四十條。而原來埋在沙地裡、被江凌忘記了的鱉蛋,早已孵出了小鱉,大概出生後就全沉到了池塘底部。要不是這一次把池塘清空,江凌還發現不了它們。數了數這些小鱉竟然有十二、三隻之多,江凌當即找了一隻最大的,捉出來給家裡加了一個菜。

    不過雖然池塘裡有魚卵孵出來的小魚,但等它們長大還需要一、兩個月,池塘裡這麼空著純粹是資源浪費。江凌看外面的雨不是很大,打著傘到了湖邊去,呼喚大寶。大寶不知是對江凌的聲音敏感,還是知道大寶是自己的名字,竟然一叫就浮出了水面,很歡快地給江凌捉了十幾條魚,然後叼著江凌賞給它的一條空間魚,心滿意足地回了湖裡。

    把這些事都處理好,時間便到了四月二十七日,天公倒是作美,頭一晚就停了雨。江凌吃過早飯,從房裡搬出了原來種在空間裡的那兩盆花。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1:59 AM

    第八十七章 秦憶的詩

    為了控制這兩株花的花期,江凌在五天前就已把花移到了空間外面。不過為了防止出現不良反應,她還是用花盆裝了空間土,然後視情況斟酌著澆稀釋了的空間水,現在的兩盆花正是盛放得最美麗的時候。

    「哇,姐姐,這花你從哪裡弄來的?好漂亮啊」江濤一看到這兩盆花,就驚呼起來。就連李青荷也禁不住眼睛一亮,蹲到花前雙眼癡迷,半天回不過神來。

    江凌不由抿嘴而笑。當初她見到這兩株花盛開的樣子時,表情也跟李青荷差不多。

    這兩株花帶有霧氣,果然不同凡響。蘭花早已長出了好幾片新葉,碧綠透亮,姿態翩躚;兩朵淡綠色的花也在昨日並蒂開放。這花每朵竟有十幾片花瓣,晶瑩剔透,彷彿翡翠琢出的一般,竟然就是蘭花中的極品——綠雲。

    而原來像枯枝一般的花木,也漸漸長出了一些枝丫,主枝也長得有半人高了。稀疏的枝丫上,褐色的圓點慢慢長大,終於前幾天長出了茶杯大小的紫色的花,大大小小足有十九朵。江凌在它欲放時就認出了它的種類,這竟然是紫玉蘭,又稱木蘭花,藥名叫辛夷。這種花她前世在南方的植物園見過,聽說移植和養護都極為不易,是非常珍貴的花木。沒想到這一世竟然讓她在花市裡揀了便宜,只花了十文錢便買了下來。此時的紫玉蘭,原來褐色的枝頭開滿了雍容華貴的紫色花朵。朵朵亭亭玉立,渾似粉裝玉琢,幽雅飄逸,芳香誘人,美麗而高雅。

    這樣嬌艷的花,江凌可不想就這樣拿著招搖過市。如果這樣走到鎮上,一路不知會被多少人攔下來,摸來摸去,問東問西。都是鄉里鄉親的,要是花被撞著傷著,她的一百兩銀子獎金就長著翅膀飛走了,還不能說人家一句重話。她直起身來,正要到鎮上雇一輛騾車,卻聽到外面響起了馬蹄聲。

    「秦公子來了。」李青荷站直身子,看了江凌一眼,轉身向院門外望去。這段時間,她對這馬蹄聲太熟悉了,絕對錯不了。

    江濤也是個小人精,見江凌置若罔聞地又蹲到了花前,他連忙道:「我去看看。」話聲剛落,院門外就進來了一個人,卻不是秦憶,而是那個車伕馬雷。這馬雷四十多歲年紀,也跟隨秦憶上過戰場。不過在江凌看來,比起上戰場殺敵,他更適合去當談判專家。此人的能說會道,在勸她上車的那個雨天,她實在體會很深。

    馬雷一進院子,就抱拳向李青荷行了個禮,道:「江夫人,我家公子今日脫不開身,命我帶了一首詩來給江姑娘,並送江姑娘去群芳園交花。」

    「詩?」李青荷極為驚異,轉過頭來深深地看了江凌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來,點頭道:「嗯,你只管把詩交給她。」

    江凌一看李青荷這表情,頓時哭笑不得。莫不是李青荷懷疑秦憶給她寫情詩不成?真是不知怎麼說這位娘親好。不用猜,她就知道秦憶寫的十有八九是蘭花詩。那傢伙怕她寫不出好詩來,在賞花會上丟了臉,所以自命不凡地要幫她寫詩。多半如此。

    哼,自以為是豈不知她雖然寫不出詩,但背詩她還是會的,李白啥的也寫過些蘭花詩,那些詩人現在都還沒出世,借幾首來用用她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人家大詩仙,總比秦憶這個四肢發達的傢伙強吧?實在沒有,她家還有一個小才子江濤呢,念了這麼久的書,好歹能胡謅上兩句來吧?用得著他一個外人,鹹吃蘿蔔淡操心麼?

    江凌一想起那天秦憶利用她來打擊趙崢明,心裡氣就不打一處來,怨念極深。

    看馬雷把一張疊起來的紙遞過來,江凌本想讓江濤直接念出來算了。但轉念一想,還是不要吧。如果那傢伙真寫什麼亂七八糟的詩,念出來豈不丟人?

    接過那張紙,在李青荷和江濤的注視下,江凌展開來一看,映入眼簾的首先是秦憶那龍飛鳳舞的字。這些字遒勁剛毅,張揚豪放,跟秦憶的個性倒十分相像。江凌又對這字腹誹了一把,這才定睛看去,只見那紙上寫著:「蘭為王者香,芬馥清風裡。從來巖穴姿,不競繁花美。」

    呃,好吧。細細一品這首詩,江凌不得不承認它也不比大詩仙的差。反之倒有一種凌然霸氣,卻不是那些文人能寫得出來的。

    江凌見江濤脖子伸得老長,要不是李青荷用眼瞪著他,估計他已經湊過來看寫的什麼了。她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就把那紙塞進江濤手裡,轉頭對馬雷道:「詩寫得還不錯,這兒還有一盆木蘭花,你讓他一併寫了,明日你來的時候帶給我。現在你送我們去群芳園吧。」說完,指著那兩盆花道:「就是這兩盆,幫我把它們搬到車上去。」

    她忽然想明白了。這秦憶利用她來打擊趙崢明,她再氣又如何?反正已經利用過了。秦憶現在把車給她用,只不過是在付她酬勞便了。她要是不坐,豈不是很吃虧?想通這些,她乾脆使喚上了馬雷。反正馬雷也是為虎作倀、替主還債,不使喚他實在沒天理。

    「……是。」馬雷很鬱悶地彎下腰去搬花。他倒不是介意做些體力活,他既是秦府的下人,讓秦少爺的未婚妻使喚使喚,實在沒什麼關係。他只是在心裡為他家少爺不值。他可是知道的,少爺為了那盆蘭花,想了好幾天,寫了不下十幾首詩,好不容易挑出一首自己覺得滿意的,讓自己送上門來,可謂是費盡了心思。卻不想這江姑娘只掃了一眼,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不錯」,就把紙扔給了江家小公子。不但沒有把少爺的詩珍藏起來,還連聲「謝謝」都沒有。他家少爺好歹也是英俊瀟灑、文武雙全的好吧?怎麼到這位姑娘眼裡咋就這麼不受待見?

    「姐,憶哥哥這首詩寫得可真好。」江濤小朋友看了那首詩,倒是在一旁叫起好來。

    江凌不置可否,見馬雷把花都搬上了車,回過頭來問江濤:「你還一起去不?」

    「去,去。」江濤一聽,也不徵求李青荷的意見,飛快地爬上了車。不用問他都知道,母親肯定不會同意他去的。

    「濤兒,你又亂跑。」果然一看江濤這舉動,李青荷就瞪起了眼睛。

    江濤苦著小臉對李青荷哀求道:「娘,交了花就回來,用不了多久。」這一招極有效,李青荷歎了一口氣,只得答應。

    輕車熟路,江凌一行很快到了群芳園。江凌和馬雷各捧了一盆花進了群芳園,只見門廳裡人很多,比報名那天更為熱鬧。而且那些要交的花都要細細看過,再把各種特徵一一登記起來,讓交花的速度變得極慢。江凌蹙了蹙眉,只得耐著性子等著。好在像秦心和葛公子的人都沒有出現,交花的人都還算斯文有禮。互相攀談著、稱讚著對方的花,倒是井然有序。

    但江凌這兩盆花太過耀眼,有人轉眼看到這兩盆花,頓時驚呼起來,結果引來了大家的目光,一會兒功夫圍上了一圈人。其中不乏對蘭花有所認識的,指著那盆蘭花爭執起來,有的說是「大荷」,有的說是「偏荷」,還有的說是「綠雲」,各抒已見,互不相讓。而更多的人則看著那盆紫玉蘭,驚歎不已。有人甚至想伸出手來摸一摸,看看這花是不是真的。大家也只是看看,又沒有什麼不軌行為,江凌雖然不高興被人這樣圍著,但這本來就是賞花會,有花來了被人賞,是很正常的現象,她實在不好說什麼,心裡只得乾著急。

    「怎麼回事?」一聲威嚴的聲音響起,讓人們都心裡一凜。大家趕緊轉過頭去,卻見一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威風凜凜地站在那裡,漆黑的星眸猛地一瞪,大家頓時感覺有一股寒氣從心底裡冒上來。

    「該幹嘛幹嘛去,圍在這裡成何體統?」來人正是秦憶,他見這些人還愣在那裡,眉毛一皺,又冷冷地說了一句話。

    「是是是,這就走,這就走。」有人最先反應過來,連聲應著回到自己原來呆的地方。其他眾人也很快就散去了。

    「憶哥哥,你真威風。」江濤看著秦憶,兩眼直冒星星。

    這是「凶神惡煞」好吧?江凌暗地裡翻了個白眼,不過心裡還是湧上了一股感激之情。要不是這位凶神來把人嚇跑,她這兩株花會不會被人辣手催花還是兩說。

    秦憶看了江凌一眼,又抬起頭來看了看廳裡的許多人,皺著眉頭道:「我不放心你們,從軍營裡溜出來的,只能呆一小會兒。不過現在人如此多,這要等到什麼時候?」說完對馬雷道:「你在這兒守著他們,我去前面問問看。」說著便從人群中擠了進去。

    不一會兒,他又從人群裡擠了出來,對江凌道:「走吧,到小偏廳去。」說完他和馬雷各捧一盆花,從旁邊人群稀少的地方走了進去。江凌拉著江濤,趕緊跟上。



    第八十八章 賞花會(一)

    在小偏廳裡,另有一個五十多歲穿著綢緞長袍的老者,坐在那裡等著了。他一看到見秦憶和馬雷捧著兩盆花,就站了起來,急迎了幾步,嘴裡連叫道:「小心些,小心些。」

    待秦憶兩人把花放下,老者圍著兩盆花看了半天,嘴裡不停地喃喃道:「好花,好花啊。」

    「還請張員外幫忙登記登記。」面對這個老者,饒是秦憶也不敢放肆,老老實實地等在一旁。不過終因軍營裡有事,還是開口催促道。

    「哦,好,好。」張員外這才從癡迷中清醒過來,撫著鬍子點了點頭,對一旁站著的一個儒生道:「吳恆,你來。」說完又低下頭去看花。

    「是。」那儒生行了個禮,連忙在桌上鋪開紙,提筆問道:「請問是哪位的花?」

    江凌忙走上前去,回答他的問題。

    那儒生看了看江凌手裡的請柬,有些作難地對張員外問道:「老師,這位公子,只報了一個名……」

    「嗯?」張員外終於抬起頭來,走到江凌身邊,接過請柬看了看,對她道:「江公子是吧?我們這個賞花會有規定,報一個名只能有一盆花參賽。」

    「這樣啊?」江凌皺起了眉。上次來報名,因為秦心她們的事,還有秦憶跟趙崢明的鬥法,她心煩意亂的,隨意報了個名就走了,也沒想著問一問這個事。如果現在要她從兩株花裡挑一株,還真是很困難。

    「現在再報一個名,不知可否?」秦憶問道。

    張員外看看秦憶,又看看花,終於點點頭:「行,我給你爭取一下吧。」

    「老師……」那位叫吳恆的儒生急叫了一聲。要知道,往年也有許多人臨時報名,但因此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最後經過評分的幾個老者討論,還是決定一律不許臨時報名參賽。如果老師今天允許了江凌,那可是冒了零陵之大不韙,到時得罪了諸多的人,那可是要由老師一力來承擔的。

    「別急,我話還沒有說完。」張員外走到椅子旁,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這才打量著江凌,微笑著道:「江公子,我看你穿著儒服,應該是個讀書人吧?」

    「這個……咳,在下其實算不得讀書人。」江凌呲了一下嘴。

    這年頭人們說話都極為謙虛,讀書人一般都不說自己是讀書人,有才華的也只說「些須認得幾個字」。所以張員外聽了她這話,微笑著點點頭,道:「你要知道,為了這臨時報名的事,往年出過不少爭執,所以就定下了個規矩,不能再臨時報名。但我看你這花,不參賽實在可惜了。不如你把花放在我這兒,我再跟其他人商量商量,到明日比賽前給你個答覆,你看如何?」

    「那謝謝張員外了。」江凌一聽大喜,忙作了個揖。待吳恆把花的情況都一一作了登記,四人即告辭出來。

    「秦公子,今天多謝你了。」雖然對秦憶仍是不滿,但今日人家幫了大忙,江凌倒是不好再板著臉,臨上車前,跟秦憶道了個謝。

    「不客氣。」秦憶笑了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笑容極為陽光,「我明日叫馬雷去接你們,你們在家等著就好。」

    「好。」既然決定為自己的利用價值收費,江凌當然不會再推辭,答應了一聲,爬上車去。

    等車開動後,江濤一臉興奮地道:「姐,你可知道,那個張員外就是零陵城科舉的主考官?」

    「啊?」江凌一臉的意外。在她的印象裡,似乎叫什麼員外的,一般都是富豪或者財主之流。經江濤介紹,她才得知,原來在這時候,員外,也就是員外郎,並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官,而是一個地方專管科舉考試的實權官員。

    「姐,要是我能在張員外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就好了。他手下有才華的儒生,真不少呢。」江濤一臉嚮往地道。

    江凌蹙起了眉。其實照她的意思,這一次讓江濤出頭是最好不過的事。只要讓他把幾十首詩背下來就好。但傷仲永的事卻提醒她,如果江濤自身沒有才華,卻借這樣的機會名聲大振,對他而言絕不是好事情。

    再說,她一直想讓陸大人收江濤為徒來著。對於其他的門路,在陸大人那條路走不通了之後再考慮吧。

    第二天,馬雷來的時候,江凌和江濤正為衣服的事跟李青荷抗爭呢。在秦家送來的衣料裡,李青荷前段時間選了兩匹,給江凌和江濤各作了一件綢緞男裝,聽到江濤說今日的賞花會上,會有很多有身份和地位的人參加,她便一定要姐弟兩換上新衣服。江凌卻覺得,為了一個賞花會,穿得煥然一新跟個新郎倌似的,要多彆扭有多彆扭,因此斷然拒絕。而江濤見姐姐不穿,自己也不願穿。

    為了這事,李青荷苦口婆心勸得口水都快干了,江凌卻道:「其實我覺得,穿著這身粗布衣服,勢利的人一見面就自動顯出了原形,這豈不是更好?都不用去辨別,多省力的事兒。」說得李青荷哭笑不得。

    「娘,車來了,我走了。」江凌聽到外面有馬車聲響起,終於可以不用再聽李青荷唸經了,歡樂地跳起來竄了出去。

    「姐,等等我。」江濤見江凌跑得飛快,趕緊急追出去,生怕江凌落下他一個人跑了。

    「這倆孩子。」李青荷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日天氣晴朗,風和日雨,處處春光,正是賞花時。江凌姐弟倆乘著馬車到了群芳園門口,遠遠的就下了車。沒辦法,花園門口人太多了,大家似乎都很願意在外面站著,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攀談。

    「江公子,我家少爺在那邊。」馬雷停好車,也跟了過來,尋找了一番後指著遠處叫道。

    「呃。」江凌看到秦憶不知發什麼神經,也穿了一身月白色長袍,跟趙崢明站在一起。兩人差不多高,又穿著一樣顏色的衣服。如果不細看,還以為這兩人是兩兄弟呢。不過趙崢明五官俊美如畫,盡顯風流;而秦憶則英武剛毅,陽剛之氣十足。定睛一看就會發現兩人完全不是一個類型。

    那裡站著的除了他兩人,還有扮成男裝的趙微雨和秦心。這一次兩人的裝扮明顯比上次有進步多了,至少束了胸,還戴了一頂帽子,兩鬢留了幾縷頭髮,算是把耳朵遮擋了一些,耳洞不至太明顯。

    秦憶跟趙崢明不是冤家對頭嗎?怎麼兩人老湊在一起?江凌蹙了一下眉頭,跟著馬雷走過去。不過今天這樣的場合,有趙崢明和秦憶這兩個衙內在,她有不懂的地方至少可以問問,還可以避免不少麻煩,倒是個好事。至於他倆想怎麼鬥,她無所謂了。

    遠遠的,那邊四個人也看到他們了。秦憶與趙崢明都停下說話,看著江凌。而秦心一見到江凌,想起因她被禁足的事,就瞪起了眼睛,一副忿忿不平的樣子。倒是趙微雨表情最是平和,笑著開口招呼道:「江公子,你來了?」

    「是啊,好巧,又遇上了。不過,你們是約好一起來的嗎?」江凌笑道。

    趙微雨抿嘴笑了笑:「我哥和秦公子都在這裡等你們,等來等去就湊一塊兒了。」

    「……」江凌被趙微雨這話雷了一下,趕緊打了個哈哈,「二位趙公子,二位秦公子,跟二位江公子,這隊伍配的倒是齊整。」

    「哈哈,這倒是。」大家互相看了看,俱都笑了起來。

    「時間不早了,咱們進去吧。」趙崢明道。說完稍稍緩了一步,跟江凌並肩走在一起,道:「你臨時報名的事,經張員外他們商量,覺得你那花如果不參賽可惜了,所以大家都同意你臨時報名。但為了避免別人抱怨,決定加一些參賽條件。」

    「哦,什麼條件?」江凌兩眼晶亮地望著趙崢明。她正惦記著這個事呢。

    趙崢明正要答話,卻聽旁邊有人叫道:「這不是趙公子嗎?你跟幾位朋友也來看花呢?」他只好收住話頭,轉過頭去跟人寒暄。

    此時進出的人,有不少跟趙崢明相識的,見了面總得打招呼寒暄兩句,巴結巴結這位刺史公子。倒是秦憶新來零陵城不久,又成天呆在軍營裡,來參加賞花會的,不是附庸風雅的紈褲弟子,就是家境富裕的風流才子,倒沒有幾個認得他的。所以這一招呼,趙崢明就漸漸落了後面,倒是秦憶上前兩步,跟江凌走在了一起。

    報名的事,這兩天一直都是秦憶努力去爭取。結果這會兒得了消息,卻被趙崢明搶了個先,還明目張膽地當著他的面告訴江凌,秦憶心裡極為不滿。這會兒得了機會,對江凌道:「張員外說,所以為了平息其他人的不滿,你得經過一關考驗才行。那便是——如果你這花沒有進前十,你報名的十兩銀子就不能再退給你;如果進了前十,你得接受另外九名參賽者的挑戰,當場作出他們出題的關於花的詩。」說完摸了摸頭,有些遺憾地道,「我也是到了這裡才收到的回復,否則就可以好好幫你準備幾首詩了。」

    「這……」江凌聽了這個回復,頓時傻了眼。她現在也算是小財主了,拿出十兩銀子來冒個風險也沒關係,機會與風險並存嘛。但讓她當場作詩,卻是有些信心不足。雖然前世老爺子逼她背過不少詩,但誰知道這些人出題的範圍有沒有在她會背範圍之內啊?如果沒有,她豈不是要當著眾人的面出大醜?再說,當眾作詩,這與她歷來保持低調的原則可不相符。如果到時來個一鳴驚人,被這些所謂的大儒們看中要收為弟子,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想到這裡,她連忙擺擺手道:「算了,那還是算了吧。這個比賽,不參加也罷。我可不會作什麼詩,還是別當眾出醜吧。」

    秦心不顧一切地跑出來找趙微雨玩,就是想多接近趙崢明。剛才見趙崢明對她一副視而不見的樣子,但一看到江凌就兩眼放光,還留在後面等著跟她搭訕。她早已一肚子氣了,哪裡還想得起秦憶在家裡對她的訓斥?此時一聽江凌的話,就冷笑一聲道:「看吧,我就說嘛。她哪裡做得出詩來?還是別丟人現眼吧。」說完,還用力地用眼睛瞪了一眼走在她身邊的江濤——就是這位小傢伙,害她沒報成名,留在那裡被人調戲。

    「秦心。」秦憶回過頭去,低聲喝斥了秦心一聲。心裡對這個嬌蠻而沒腦子的堂妹,著實感到頭疼。但因她算是秦府的一個客人,有些重話,還真不好說。

    秦心偏了偏嘴巴,不再說話,但心裡對江凌的嫉恨更盛。她就沒想明白,她自認長得比江凌漂亮,家世也比江凌強,好歹是將軍府的侄女,為啥那位俊美的趙公子對她熟視無睹,卻對這位又醜又窮的臭丫頭那麼好呢?就連被她嫌棄、原來極為討厭她的堂哥,態度都轉變了一百八十度,對她維護起來。

    江濤一看秦心就是那天搶自己位置的人,對她印象就極不好。這會兒見她對姐姐出言不遜,還瞪自己一眼,哪裡忍得住氣,當下冷笑一聲道:「這位秦公子,難道你又能作得出詩來?我看怕是連字都寫不出幾個來吧?」

    「你,你……」秦心被這話氣著了,眼睛睜得溜圓地看著江濤,指著他的鼻子正想開罵,見秦憶回過頭來瞪她,只得把嘴裡無禮的話嚥下去,換幾句上來:「現在可不是我自不量力要去參加什麼賞花會,而是你那位姐姐。自以為得了兩盆花,就可以參加賞花會了,連詩都是我哥幫忙作的。我可聽說,這賞花會之所以要寫詩,就是擔心那些滿身銅臭的人買一些珍貴花木來斗富,搞得這裡臭氣熏天,失去了清雅之氣。卻不想卻被有些人鑽了空子,自己不會作詩叫人代作,真是丟死人了。小傢伙,你也別瞪我。有本事,讓你那位姐姐自己作一首出來呀。」

    「秦心,你說夠了沒有?」秦憶在一旁忍無可忍了,兩隻眼睛一掃過來,讓秦心頓時噤若寒蟬。

    江凌淡淡一笑,道:「既然秦姑娘這樣說了,我再用秦公子的詩豈不是自取其辱?所以秦公子對不住了,你那詩,還是你自個留著吧。」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2:01 PM

    第八十九章 賞花會(二)

    秦憶眼神一黯,苦笑了一下道:「也好。」

    「姐,以你的才學,當眾作詩就作詩,那有什麼難的?正好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開開眼界,讓她明白明白什麼叫作有才。」江濤一聽姐姐不用秦憶的詩,頓時興奮起來。

    這段時間,江凌閒著無事也經常練練字。練字的內容就是前世所記得的古詩詞。結果有一次練字時不小心被江濤看到,桌上的幾首詩直接把他給震驚住了,直呼姐姐是天才,對江凌的崇拜更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一發不可收拾。

    所以當初秦憶送去的詩雖然不錯,但江濤覺得,自己姐姐寫出來的詩,也同樣不差,也許還能更勝一籌。對於江凌決定今日用秦憶的那首詩,他還有些微詞,連說姐姐不把自己的才華展示出來,可惜了。所以現在被秦心這麼一激,知道姐姐要用自己的詩,他自然極為高興,更希望江凌能接受那個臨時報名,讓大家看看他們江家的才女是多麼的了不起。

    秦憶聽到江濤此話,再看到他兩眼晶亮,滿臉的興奮之情,心念一動,轉頭向江凌看來。待看到江凌一臉淡然,似乎很是從容的樣子,心裡對於她一會兒的表現,不禁期待起來。

    江凌卻笑笑:「濤兒,我平時是怎麼跟你說的?別人說什麼那是別人的事,你有沒有才華,你是你怎樣的人,並不是別人一句話就能改變的,又何必去為了別人的一句話而去一爭長短呢?」

    「是,濤兒明白了。」江濤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

    「你們……」秦心明明知道這姐弟倆似乎在暗諷自己,但聽江凌這番話卻又沒有特指什麼,再加上秦憶在一旁瞪著她,她只得咬了咬嘴唇,把將要出口的話嚥了下去。

    江凌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整,心境已平和了很多。要不是秦心的話語太過無禮,她實在不願意去跟她作這種無謂的爭執。所以見其終於閉上了嘴,江凌拍了拍江濤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說話。

    「江凌,如果有能力,試上一試又何妨?」秦憶沉默了一會兒,目光灼灼地看著江凌。

    江凌怔了一下,狐疑地看著秦憶。雖然她跟秦憶解除了婚約,但大概是因沒有宣佈的緣故,從種種跡象來看,秦憶都仍把她跟秦府聯在一起,擔心她行為出格為秦府招來非議。可這會兒他卻勸她當眾作詩,豈不是很奇怪?

    見到江凌的猜疑的目光,秦憶苦笑一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如果你有才華,不展示出來豈不太可惜?」

    江凌淡淡一笑:「秦公子誤會了,我並沒有什麼才學。藏拙尚且來不及,哪裡敢當著眾人的面出醜?此事還是不提了吧。」

    秦心聽了這話,眼裡露出不屑,嘲諷地撇了撇嘴。

    江凌看江濤還想再勸自己,轉換個話題道:「秦公子知道我那花,入選進了哪個園嗎?」

    秦憶還沒答話,趙微雨就笑道:「哪盆花進了哪個園,都是要今日去看了才知道,不會提前告之的——就是我哥都沒辦法知道。」

    「說我什麼呢?」後面響起了趙崢明的聲音。

    「哥。」趙微雨驚喜地回過頭去,把事情說了一遍。等趙崢明聽到江凌不準備臨時報名參賽時,似乎一點不意外,也沒有勸解。在他看來,這種事就算是讀書厲害的男子,都不一定有膽量當眾被人挑戰,更不要說一個女子了。

    見趙崢明趕了上來,一行人便直接往園裡走去。這群芳園是張員外的一處大花園,一進門就是一個花園,不過只種著些薔薇、月季等花卉,而且面積並不大,倒是角落裡有一座兩人高的假山,山上綠意盈盈,草木繁盛;山前有一條小溪穿流而過,倒是有幾分意境。再往前走就是一個拱門,門前擺著兩張桌子,有兩個年輕的儒生守在門前。有請柬的交請柬,無請柬的則須交納五十文錢方能入場。進到拱門裡,眼前則又是一處花園。面積要比前面一個大得多,佈局精巧,花木也比前一個要珍貴一些。

    進了這園子,眼前的路就分成了兩條。趙崢明指著路道:「前面東邊是一品園和二品園;南邊是三品園和四品園。現在離評花大會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我們先到一品園去看一看,看有哪些花入了選,並將江公子的決定告訴張員外。然後我們再出來四處看看,如何?」

    眾人自然沒有異議。

    一進一品園的門,江凌就吃了一驚。只見這裡面積足有前面兩個那麼大。除了四面的假山流水花木,中心地帶還有一個很大的草坪,草坪中間搭了一個半人高的檯子,檯子四周錯落有致地擺放著一些花卉,應該就是入圍一品園的五十株珍貴花木了。

    「公子,你來了?」他們一走近高台,就有人向趙崢明打招呼。聽聲音似乎是於清明。

    江凌懶得理會這人,正要朝前走去,卻不想聽到於清明又高聲道:「喲,這不是江公子嗎?你也來了?你的花是不是也入了一品園?」

    江凌不知今兒是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這於清明竟然對她如此熱情起來了。不過人家既然有禮貌,她自然不好再裝著看不見,轉過臉去拱了拱手:「原來是于先生。我的花……我們剛進園子,還不知道放在何處。」

    於清明的眼睛閃過一絲意外,顯然剛才那一句是想擠兌江凌的,卻不想江凌還真有花參賽。不過在他看來,像江凌這樣的人,自然買不起什麼好花。雖然她上次曾在花品軒買過一株蘭花,但那株花就是從蘭園拿到花品軒去買的,那情況於清明再清楚不過——就算能養活,也絕不可能這個時候開得出花來。

    想到這裡,他原來一本正經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來:「要不,我也跟著去欣賞欣賞江公子的好花?」

    江凌微微一笑:「于先生請便。」說完不再理他,舉足朝著檯子那邊走去。

    然而圍著檯子轉了一圈,江凌都沒有發現自己的那兩株花。她心裡有些微微發涼——難道以自己那兩株花的品質,還不能入前五十名嗎?

    「怎麼樣?哪株花是江公子的?」於清明見江凌急走了一圈,然後臉色發沉地站在那裡發愣,笑瞇瞇地走上前去問道。

    「你們參賽的花,是不是上次我們在蘭園看到的那株蘭花?」江凌也顧不是於清明話裡的諷刺意識,問道。

    「對,正是那株。」趙崢明接口道,「你這次參賽的倒底是什麼花?沒在這裡嗎?」

    「沒在這裡。」江凌搖搖頭。如果連大荷蘭花都能進一品園,她的花沒有理由在二品園啊想到這裡,她轉過頭去,準備細看一下擺在台上的花倒底比她的好在哪裡。

    「你別急,我去幫你問問。」秦憶也是不信邪的,轉著檯子轉了兩圈沒找到那兩株花,轉身就往一個方向走去。

    「嘿嘿,江公子不會是在山裡隨便找了一株野花參賽吧?那我勸你還是去三品園和四品園看一看好了。」於清明臉上的笑容極為燦爛。

    江凌不理他,看著眼前的蘭花、牡丹、山茶花、變色杜鵑等名貴花木,皺了皺眉,然後抬起頭來,向秦憶消失的方向看去。

    「姐,要不,咱們到二品園看看?」江濤可不懂花木,轉了兩圈沒找到自家的那兩株花,勸江凌道。

    「哼,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一股窮酸樣,還學人家有錢人玩什麼花木,現在知道自不量力了吧?還寫詩呢啊呀呀,可惜囉。詩寫得再好也沒用了,連拿出來念一念的資格都沒有。」見秦憶不在身邊,秦心逮著了機會,便使勁地冷嘲熱諷起來。

    江凌一聽不耐煩了,看江濤豎起眉頭就要跟秦心吵,忙一扯他的袖子。然後走過去,一把抓住秦心的手臂,將她扯到了幾米外,低聲道:「閉上你的嘴,給我滾一邊去。整天跟只烏鴉似的叫個不停,你不煩我還煩呢。要是讓我今天再聽到你一句嘲諷的話,看我不把你扔溝裡去。還有,要是別人知道我跟你說的這番話,你也可以試試我的手段如何。」

    秦心感覺自己就跟那天被葛公子制住一樣,不但動彈不得,連話也說不出來,心裡頓時大駭。待看到江凌眼裡跟秦憶一樣凌利的目光,森森地打了個冷顫,不由自主地一個勁兒地點頭,表示明白了,再也不敢了。江凌這才鬆開她身上的穴位。

    趙微雨見秦心被江凌拉了過去說了一通話,然後一臉蒼白地回來,心裡也猜到她被江凌罵了,心裡大為好奇,低聲問:「秦姑娘,江姑娘拉你過去幹什麼?你怎麼這麼聽話的就跟著她走了?」

    秦心揉了揉至今還有些麻意的手臂,感覺到江凌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不禁雙打了個冷戰,搖搖頭道:「沒事,就是勸我別再惡言相向了,大家好好相處。」

    「真是這樣?」趙微雨向了江凌一眼,見她正專心看著台上的花,一臉的平靜,又轉過頭來打量著秦心,滿心的不相信。

    「江凌,咱們到前面小廳裡去,張員外和幾位老者都在那邊等著你。」這時,秦憶大踏步從遠處走來,叫道。

   

    第九十章 賞花會(三)

    「好。」江凌應了一聲,招呼江濤向那邊走去。

    「一起去吧。」一直站在一旁把一切都盡收眼底的趙崢明,也招呼了趙微雨一聲,跟了上去。

    跟秦憶進到一個院子,便有僕人把他們領到了廳堂。廳堂裡坐著的不但有張員外,還有三個五、六十歲的老人,俱都氣質儒雅,看樣子應該是這一次賞花會的幾位評委。而江凌的兩盆花,正放在屋子中間的矮几上。

    僕人通稟了一聲,四人都停下了話語,朝江凌他們看來。

    「江公子,我聽秦公子說,你不打算臨時報名,準備放棄這次機會了?」張員外看著江凌,和顏悅色地道。

    「小子自知自身愚鈍,毫無才氣,不敢當眾獻醜。」江凌上前一步,作了個揖。

    「我可聽說,你的父親是張文繪兄。你父親雖已過世,但老夫相信虎父無犬子,江公子倒不必太過謙虛。」坐在張員外身邊的一個胖老頭兒和藹地對江凌笑道。

    江凌聽了此話,垂下眼睛默不作聲。這話實在不好接。

    張員外見一時冷了場,撫了撫鬍子道:「你想不想進瀟湘書院去唸書?」

    「啊?」江凌一愣,抬起頭來看著張員外。瀟湘書院她知道,就是零陵城裡最有名的書院。前幾天秦將軍還送了一封信,說他為了江濤入學的事,四處打聽過了,想送江濤去瀟湘書院。但那書院的山長卻是個極清高固執的老頭,說目前還未到瀟湘書院招生入學的時候,讓秦將軍來年再帶江濤去參加入院考試。這到明年入學考試的時間,還有九個月呢。要是到時再考不中,這九個月豈不是白等了?所以當時李青荷還極猶豫,是不是讓秦將軍幫著另擇一個書院。而江凌自己一直想讓江濤拜陸大人為師,便勸李青荷等等再說。卻不想這會兒,張員外倒問她想不想進瀟湘書院念,倒是奇怪了。

    看出了江凌的疑惑,張員外指著他對面的一個老頭兒道:「這位就是瀟湘書院的山長林峰元先生。我們幾個商議過了,如果你參加臨時報名,只要當場作出五首詩,林山長就破例收你進瀟湘書院唸書,你看如何?」

    「這……」江凌看著那老頭兒,滿眼的疑惑。本來臨時報名應該是她求著幾位評委才對;而這幾位評委,為了他們自己定下的規矩,本應一口拒絕。可為何這會兒她卻感覺到,這幾個老頭甚至不惜拿書院的名額作誘餌,都要讓她臨時報名呢?她可不認為天上掉餡餅會砸到她的頭上,這事兒怎麼看都透著蹊蹺。莫不是看在先父江文繪的面子上?可如果真跟江文繪相交莫逆,當初為何不伸把手幫幫江濤,而讓他失學至今?

    「哈哈哈,林老頭,看吧?我就說了人家不稀罕去你那裡唸書,你還不信」坐在林峰元旁邊的瘦高老頭兒「哈哈」笑了起來。

    「哼。」林峰元冷哼一聲,轉頭看著江凌,「怎麼,江公子是不願意為了去瀟湘書院唸書搏一搏,還是根本沒把我這書院放在眼裡?」

    「哥。」江濤走上前來,扯了扯江凌的袖子,眼裡全是哀求。他這段時間呆在家裡可悶壞了,特別期盼能去書院跟同齡人一起唸書。

    江凌看著江濤渴望的眼神,歎了一口氣。來到唐朝這麼一段時間,李青荷和江濤已成了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部分。他們給了她濃濃的關愛與親情。如今能為江濤爭取一個唸書的名額,就是披荊斬棘又如何?更何況,江濤往後有了出息,便是她在唐朝安身立命的依靠,她這樣做,也是為了自己。現在有個機會擺在面前,她怎麼能為了自己而不去爭取呢?

    想到這裡,她深深作了一個揖,道:「林山長誤會了。能到瀟湘書院唸書,無論對誰來說都是求之不得的事。不過如果在下能當場作出五首詩,這個讀書的名額在下能不能讓給我弟弟?」

    「哦?」林峰元興趣大起,看著江凌問道,「能不能讓姑且不論,老夫想知道,你為何有機會自己不去,反倒想讓弟弟去呢?」

    江凌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如果山長的回答是否定的,這原因在下不說也罷。」

    「哈哈哈,林老頭,終於踢到石頭了吧?」那瘦高老頭似乎跟林峰元很不對付,一逮著機會就擠兌他。

    林峰元瞪了他一眼,轉頭道:「把名額讓給他不可能。但如果你能過關,我倒可以給他一個考試的機會,考試過關當即入學。不知這個回答你滿意否?」

    「好。那在下便為了弟弟,搏上一搏。」江凌當即答道。

    「這下能告訴我理由了吧?」林峰元似乎對江凌把名額讓給弟弟的事極感興趣。

    江凌知道以後事情終會瞞不住的,還不如現在坦白的好,咬咬牙道:「在下是女子,故而不能入書院唸書。」

    「啊?」四個老頭俱都大吃一驚,轉過頭來仔細打量江凌。待看到江凌在眾目睽睽之下,仍神情自若,絲毫不見一般女子的羞澀與怯意,俱都點了點頭。

    林峰元道:「你一女子都敢接受當眾挑戰,勇氣可嘉啊由此也能看出,張文繪兄果真不愧是咱們零陵城的才子,教出來的子女也頗不凡。本來我還嫌你這弟弟年紀小,現在看來想必也有出眾之處,倒是不容小窺。這樣吧,只要你能當場寫出三首詩,我就給你弟弟一個考試的機會,你看如何?」

    江凌聽了大喜,對著林峰元深深一揖道:「多謝林山長。」她還擔心這四個老頭兒聽到她是女子,不讓她上場了呢。卻不想他們竟然不介意,看來唐朝終究是唐朝啊,對女子果然不苛刻。

    由此江凌膽子大了起來,問道:「不過小女子有一個疑惑,就是為何四位大人這麼希望小女子臨時報名呢?這樣做,似乎很不合規定。」

    「是啊,在下也有此疑惑。」一直沒作聲的趙崢明也笑道。

    張員外歎了一聲道:「當初舉辦這賞花會,只是給學子們一個賽詩的機會,後面竟發展成了全城讀書人的盛會。當初我們都挺高興,覺得這是一個給各學子放鬆和展示詩才的一個平台。卻不想這些年辦來辦去,全然變了味,竟成了一些有錢人賭花玩樂的地方。只要有錢,就可以買上一盆奇花,然後找人代為寫詩,到這賞花會來一爭長短,還場外設賭局,押哪位贏得頭魁。如此下去,這賞花會就由零陵城的美談變成了笑柄,讓我等無顏啊但既已為城裡全民活動,冒然取消又不妥。正好遇上你的事兒,兩盆花進入前十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便想藉著你這事,讓大家知道知道這賞花會,作詩展示才華,才是正題。然後宣佈,下一屆便要當眾作詩,再不許有備而來。這樣做,或許能慢慢拔亂反正,把此會糾上正軌。」

    江凌覺得,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暗影,所以心裡對於這幾個老儒做法,並不以為然。但這些都不關她的事,能有個機會讓江濤進書院,於她而言這就夠了。當下笑道:「幾位大人可有想過,如果小女子當眾作不出詩來,後果會是怎樣?」

    那個胖老頭兒「哈哈」笑道:「這個小姑娘不要擔心。如果你當眾作不出詩,我們就拿你當個反面例子,表示一下對此現象的痛心疾首,提醒大家不要像你一樣。這個給大家留下的印象會比較深刻,更能起到警醒的作用我想,江姑娘為了大義,不會臨陣退縮吧?」

    江凌恍然。難怪這些老頭兒會拿出如此誘人的餌來,又極力勸她參加呢。原來早就作好了她作不出詩來的打算。如果她作不出詩來,他們的目的既達到了,林峰元又不用破例收江濤進書院,做一筆無本生意淨賺不賠,端的是好算計。

    「那這樣一來,我姐姐的面子豈不是丟難了?成了城裡的笑柄?」江濤一聽這話不樂意了,轉頭對江凌道,「姐,你還是別冒這個險吧。」

    「不怕。等我換上女裝,便誰也不認識我了。」江凌笑道。暗暗下定決心,等會兒一定要贏。不但要為江濤贏一個入學的機會,還要贏回個第一、第二名。

    「陸大人,您來了?我家老爺他們都在裡面呢,您請進。」門外傳來僕人的聲音,緊接著,一個矍鑠的老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陸大人,我還以為您會跟刺史大人和秦將軍他們一塊來呢。」屋裡的四個老頭兒一見他,全都站了起來,迎上前去。

    幾人一一見了禮。趙崢明和秦憶,還有江濤也上去見了禮,江凌這才知道,這位就是原來秦將軍一直想讓江濤拜師的陸大人——上次在秦府宴會上一塊吃飯的陸夫人的丈夫。

    見幾個老者在互相寒暄,江凌正想趁此機會告辭,卻不想陸大人看到江濤上前見禮,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來。之後便轉過臉來打量了三個女子,問江濤:「江公子,哪位是你姐姐?」

    江濤一愣。上次在秦府見面,秦將軍把他向陸大人引見時,他看陸大人對自己一直是淡淡的,沒想到這會兒竟然記得他,還問起了自己的姐姐。江濤頓時大喜,指著江凌道:「這位就是。」

    江凌只得走上前去見禮。

    「你……就是江凌?」陸大人看著她,表情極為複雜。

    「正是。」江凌垂著眼瞼,仍可感覺到陸大人看她的怪異眼神,不禁心裡打鼓。她以前可從未見過這位陸大人,這位老人何以如此看她?像是看一個故人一般,這著實奇怪。

    陸大人盯著她的臉不知在想些什麼,半天沒有作聲。

    張員外看氣氛似乎不對,而且陸大人雖然年近古稀,但這樣盯著人家小姑娘的臉看,終是不妥,當下打個哈哈道:「這位江姑娘是過世了的才子江文繪的女兒,莫非陸大人見過?」

    他這一說,陸大人才被驚醒過來似的,收回目光,往裡走了幾步,不帶絲毫感情地道:「未曾見過。」說完轉身在張員外讓的地方坐了下來,又打量了江凌兩眼,又才補充道:「倒是內子見過她一面。」

    被人如此怪異地盯了幾眼,饒是江凌極為鎮定,心裡也有些不舒服。但話說到此處,她不得不問候一聲:「陸夫人可好?」

    陸大人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道:「抱恙在床。」

    「啊?」江凌輕呼一聲。前一陣在秦府,雖然陸夫人的臉色有些病容,但還無大礙,何以一段時間不見便病得下不來床了呢?

    她原來想走陸夫人的路線,進而打動陸大人,讓他收江濤為徒的。但陸大人剛才怪異的舉動把她嚇著了。這老頭兒性格如此古怪,就算收江濤為徒,她也不放心,還是把瀟湘書院這個機會給抓住吧。再說,她雖然覺得空間水有癒合傷口的作用,但對治病有沒有療效,卻是沒有把握。陸夫人之病,她不敢亂參和。

    這樣想著,江凌便未開口提出去看望陸夫人之事。卻沒想到她不提,陸大人卻開口道:「江姑娘跟內子也有過一面之緣,你就沒想到要去看望看望內子嗎?」

    江凌眉頭動了動,臉上浮出笑容道:「正想提呢。不過這城裡想去看望陸夫人的人何其多也,如果人人都想表達這份心意,陸夫人恐怕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這樣做豈不是反倒對夫人不利?所以小女子心裡正猶豫呢。不過既然陸大人並未覺得這樣做有何不妥,小女子明日便去府上探望陸夫人。」

    「罷了,你有這份心意便好。」陸大人卻一口拒絕。說完這話,便不再看她。

    江凌趁機提出告辭。

    張員外知道她想到外面去看看花,想幾首詩,便笑道:「江姑娘和江公子去吧。秦公子和趙公子留下,我還有話要問問你們。」

    秦憶見張員外如此說,無奈地看了江凌一眼。他本想去幫江凌做幾首詩的,不想現在是愛莫能助了。

    江凌倒不在意,帶著江濤告退出來,而趙微雨和秦心見張員外不留她們,只得也跟著江凌出了院子。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2:03 PM

    第九十一章 賞花會(四

    「我們去二品園看看吧。」秦心一出了那個院子,就拉著趙微雨道。這妮子現在心裡對江凌有些陰影了,想離她越遠越好。

    江凌跟江濤走在她們前面,聽了這話惡作劇地回過頭去,道:「二位姑娘要小心啊,可別再遇上像葛公子那樣的人哦。」

    後面這兩位臉色變了一變,趙微雨猶豫了一下,道:「要不,我們還是呆在這裡等一下哥哥他們吧。」

    「嗯嗯,在這兒等等。」秦心忙不迭地呼應。

    江凌聳聳肩,帶著江濤直奔花園中心那個檯子。她有正事要幹,可沒有空照管那兩位千金小姐。但如果她們亂走出了事,她這良心卻又過不去。所以她們留在此地最好。

    此時園子裡已來了許多人,大家都圍在檯子前面,欣賞這進前五十名的花,把檯子都圍了一圈,江凌她們到來,也只能站在人群的外圍。

    「怎麼辦?」江濤一看這情況,急了。這五十株花,哪一株能進前十,現在還不知道。在他看來,最保險的方法就是從頭到尾,每一株都想一想,看能不能有好思路可以做出一首詩來的。到時候撞大運遇上那株花,也就多了一分勝算。

    江凌雖然心裡不是很有把握,但她也是抱著試一試的心理,不行就拉倒,所以心裡壓力倒不是很大。而且她發現,這些入選的花,多多少少總有些霧氣。如果這賞花會是按照花的價值高低來排名次的話,那她只要根據這霧氣的濃淡,就能大致排出前十名來。然後再往這十株花裡去想詩,要比「大撒網,廣撈魚」的做法收穫要大。

    好在那些花都放在檯子上,並沒完全被人群擋住。江凌站在外圍,凝神望去,細細對比它們之間的霧氣,終於從中選出了十二株霧氣較濃的。

    選出了花,江凌便開始觀察它們的品種。她前世雖然跟老爺子玩過蘭花,家中佔地頗廣的別墅裡也種有一些珍貴的花卉,但家中卻不曾設玻璃暖房,並未種過南方花木。這十二株花卉中,有四種江凌連見都未曾見過,更不要說叫出它們的名字來。如此一來,她便只能看其他八種,一一辨認它們的品種,然後在腦子裡搜索有關的詩。

    大概是因為在空間裡練功的緣故,她這些日子以來,覺得自己的腦子異常好用,前世很多的知識,都歷歷在目,感覺比起當年還要記得分明。所以只要前世記得的詩,江凌基本上都能想得出來。但她沮喪地發現,古人對松竹梅菊似乎特別情有獨鍾,她記憶裡跟植物有關的詩,大半都是描寫這四友的。面前這八種花,江凌除了蘭花詩一首、牡丹花詩一首、杜鵑花詩一首,還有就是有海棠花名的李清照的《如夢令》。至於其他的,還真想不出來。

    看江凌站在那裡,皺著眉頭陷入沉思,江濤便知道她在想詩,也不敢打擾她,看著花也思索起來,希望能做上兩三首詩,以助姐姐一臂之力。

    「江凌。」江凌耳邊忽然響起秦憶的聲音。她轉過頭去,正對上秦憶關切的目光。

    「你跟我來。」秦憶深深看她一眼,轉身朝外走去。江凌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走到園子外側一處蔥鬱的綠樹旁,秦憶停住了腳步。

    「什麼事?」江凌見他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手摸進懷裡半天不動,詫異地問。

    秦憶撓了撓頭,終於從懷裡摸出了幾張紙,往江凌手裡一塞,道:「為了不讓陸大人他們知道,我實在沒辦法了,你湊合著看吧,別嫌棄。」說完,一轉身逃也似的跑了。

    江凌看他跑開,一頭霧水。秦憶這行為她隱約能猜到,估計是幫她寫了詩。不過寫就寫吧,他又不是沒寫過,用得著行動這麼古怪麼?

    待低下頭一看,江凌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秦憶這詩,是寫在黃黃的手紙上的,紙上的墨色也由濃到淡,字跡龍飛鳳舞,極為潦草。估計在陪張員外他們聊天時,秦憶借尿遁的功夫跑出來匆匆寫的。難怪他剛才臉上的表情那麼奇怪呢。

    不過,這傢伙哪來的毛筆呀?聞著空氣中瀰漫的淡淡的墨香,江凌微微搖了搖頭,將紙上寫的幾首詩看了一遍。還別說,這廝雖然是個武將,倒也有幾分才學。她從院子裡出來也就二十來分鐘的樣子,這傢伙既要陪人聊天,又要找借口去尋毛筆和紙,還要找個隱蔽的地方寫詩,這一口氣竟然寫了五首,而且這五首詩還都寫得不錯。他要是憑這才學去參加科舉,估計也能中個秀才、進士什麼的。

    秦憶這五首詩是隨機寫的,大概憑著他剛才看花的印象,想著什麼花就寫了出來,所以五首裡倒有四種花的詩是江凌沒有想過的。多多益善,有備無患,江凌把這五首詩牢牢地記了,這才往回走去。

    走到半路,就遇上江濤興沖沖地走來,一見她就道:「姐,我想到了兩首,我念給你聽。」

    「好。」江凌看著他有些嬰兒肥的可愛的笑臉,很想伸出手去捏他一下。

    江濤低聲把自己想的兩首詩念了,然後兩隻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著江凌:「怎麼樣?能不能要?」

    江凌沉吟了一下,點點頭:「不錯,很好。」

    江濤耷拉下腦袋:「姐,你別騙我了。我知道我寫的不行。」

    「你還小呢,都還沒學寫詩。能夠寫成這樣就已很了不起了。不要著急,剛才你秦憶哥哥已幫我想了幾首詩。」江凌拍拍他,餘光之下,正看到秦憶站在人群外面,對著台上的花木皺眉沉思。

    「真的?」江濤頓時高興起來,順著江凌的目光看去,看到秦憶,轉過頭來神秘兮兮地小聲道:「姐,我覺得秦憶哥哥挺好的,你為啥老鬧著要退婚?」

    「呃,你個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江凌一瞪眼,抬腳朝花台那邊走去,卻遠遠看到趙刺史和秦將軍兩個談笑著從入口處走進來,後面跟著一大群人。

    「快看,怎麼刺史大人他們也來了?刺史大人旁邊那位,是不是秦將軍?」旁邊有人眼尖的,早已叫了起來。而張員外他們似乎得到了通報,也從院子裡迎了出來,趙崢明和趙微雨、秦心也跟在後面。兩方會面,只站著互相見了禮,便一起朝這邊走了過來。

    此時園子裡早已陸續來了許多人,都圍在花台處。這時見大人們過來,趕緊讓出了一條路。陸大人和秦將軍、刺史走在前面,張員外幾人則跟在了後面。秦憶見父親過來,早已肅然而立,候在了通往花台的台階一旁。秦將軍看到兒子,微一點頭便上了花台。

    而趙崢明跟著這些人走到台前,便不再跟了,立在那裡四處看了看,看到江凌,走過來道:「張員外讓我來問你,兩株花你原打算拿哪一盆參賽?」

    「蘭花。」江凌回答得很乾脆。

    「好。」趙崢明點點頭,正要往台前走,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停住腳步轉過身來,低聲道:「那個……你不用擔心。我們求了情,條件會放寬鬆些。」

    「是。」江凌感覺四面八方有目光向他們這邊射來,上下打量著她,那眼光裡全是疑惑,還有小聲的詢問聲:「這人是誰?」大概都在猜想,刺史公子跟這位穿粗布衣服的少年是什麼關係?竟然主動走到她的面前,還跟她竊竊私語,看起來關係很密切的樣子。

    「趙兄,張員外在向你招手了。」江凌耳邊響起了秦憶有些冷意的聲音。江凌轉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秦憶他們幾人已擠到了她的身邊。

    趙崢明抬起頭看了看台上,卻見張員外正忙著跟幾位大人在謙讓著讓座呢,哪裡有招手的跡象?不過即使明知秦憶說假話,他卻不能不當真,只得走上台去。

    秦憶盯著他的身影,臉上的表情有些陰沉。

    台上早已有人在上面擺上了桌椅。因秦將軍和趙刺史是代表官府來的,並不作評委,所以經過一番謙讓,他們倆人跟五位評委分成兩處坐了下來。

    見趙崢明下了台去,台下的眾人已安靜了下來,張員外便站了起來,說了一番話,無非是今天能請到秦、趙兩位大人來參加、請到陸大人當評委,很榮幸云云。接下來又請幾位各說了一些話,倒跟現代的會議議程很像,看得江凌感覺很親切。

    緊接著,張員外又說了一番召開賞花會的意義,接著道:「為了突顯我們這賞花會是展示才學的地方,而不是賭花賺錢的地方,經我們商討之後,決定接受一名學子的臨時參賽報名。」說完又把臨時報名的條件說了一下,道:「不知在場的各位,還有哪位要臨時報名?大家對這臨時報名的條件可有意見?」

    台下眾人雖然花錢買花賭花,但大多數都頂著讀書人的斯文名頭,都還是要求升學上進的。而台上不但坐著教育界掌握他們命運之人,還有兩個行政軍事長官。這些大人們所作出的決定,又豈是他們下面這些人能反對的?再說,這臨時報名的條件如此苛刻,如果有人報名,倒讓這賞花會更有觀賞性,熱鬧看得帶勁,何樂而不為呢?所以張員外這一問,諾大一個園子竟然一片寂靜,傷風咳嗽的都拚命忍著憋在嗓子眼裡,生怕咳上一聲就招來一片置疑的眼光。

    張員外請趙刺史和秦將軍來,就要起到這樣一個效果。所以看著場上無人所說,滿意地點點頭,道:「如此,那我們就開始評花了。」

    接下來圍著檯子按著順序,花的主人便把自己的花名及名貴之處當眾介紹一遍,有說得神采飛揚的,有怯場結巴的……把花介紹完,眾人不但學到了一些花卉知識,還看了眾多人的表現,多了許多飯後茶餘的談資。而花的主人能在眾位大人面前露個臉,也是倍感榮幸的事情。

    這其中最引人注意的當屬江凌。當得知這位少年便是臨時報名的人,全場嘩然。大家都引頸相看,想知道這位是何方神聖,竟敢接受九人的挑戰,當著眾位大人的面作詩。在大家想來,這多半是哪位想出名,所以搞出這種譁眾取寵的事來。

    待看清楚江凌是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十三、四歲的少年,大家都愣住了。來參加賞花會的,哪個不是有錢人?何時見過穿著粗布衣服來看花的?更不要說參賽了那十兩銀子的報名費,不是一般小老百姓能出得起的;五十文錢的入門費,也不是一般寒門學子捨得花的。然而等看到趙崢明和秦憶兩大俊男都站在江凌旁邊,大家又愣了一愣——是湊巧吧?但馬上就有人把剛才趙崢明跟江凌說話的事傳了出去,大家看向江凌的目光就更奇怪了。

    「這事透著古怪。」大家心裡嘰咕著。

    江凌前世自能走路起,就是在眾人的探照燈下長大的,歷來是眾人矚目的焦點人物。所以對於這各種眼光,她全然不放在心裡,口齒清楚地把自己的花名和其珍貴之處講述了一遍,但不再作聲了。倒是她的下一位,被這場面嚇了一嚇,本來靈利的口齒也變得結結巴巴起來。

    等五十一盆花都介紹過後,台上的五位評委便開始了私下討論。經過一番爭執之後,由趙刺史站起來宣佈前十名的獲取名單。

    「姐,我們的兩盆花都進前十名了。」江濤不知是興奮還是緊張,說話的聲音都變了。

    江凌淡淡一笑。且不說她自己用霧氣判斷,就是從張員外極為勸她臨時報名來看,她就知道這兩盆花准盡進前十,否則張員外何必多此一舉?

    她此時的心思完全放在了另外八盆花上。剛才宣佈的名次,可跟她原來用霧氣判斷的有些差異,她判斷的兩盆花沒有入圍,換了另外兩盆進了十強。

    而聽到江凌的兩盆花都在前十名,台下響起了一片「嗡嗡」地議論聲。

    「哈哈,這下有熱鬧看了。」大多數人都極興奮地笑著。雖然江凌搶了一個入前十的名額,但能給大家帶來一場熱鬧,大家還是很高興的。



    第九十二章 賞花會(五)

    「你沒事吧?」秦憶雖然知道場內有很多眼睛注視著他們這一行,但擔心江凌,還是關切地看了她一眼,低聲問道。

    江凌搖搖頭:「沒事。」她現在不緊張,但對能作出滿意的詩把握卻不大,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算失敗也沒關係,到時我再讓我爹給江濤想想辦法。大不了過了年再讓他去書院就是了。」秦憶又道。

    「嗯,我知道了,謝謝。」江凌知道秦憶是擔心她得失之心太重,反倒發揮失常。不禁心裡一暖,對他笑了笑。

    「江公子,你可準備好了?」張員外走過來,站在高台旁邊,俯身問道。

    「準備好了。」江凌點點頭。

    「那便請上台來吧。」

    雖然人多,但大家站得還算稀鬆,見她過來又讓了讓,江凌很順利地從台邊擠到台階前上了台。早已有兩位儒生把桌子搬了一張過來,放在檯子一旁,又放上了筆墨紙硯。江凌走到桌旁,對著台上的評委和台下各自拱了拱手,便到了桌前,伸出手去舀了一小勺水到硯上,慢慢磨墨。

    看到江凌在眾目睽睽下仍鎮定若此,台上的幾位大人都暗自點了點頭。尤其是秦將軍,臉上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之情,跟趙刺史誇讚了兩句。而陸大人雖然臉上平靜如水,但目光卻始終關切地注視著江凌的一舉一動。

    看到台上江凌的表現,趙微雨輕聲歎息一聲,對趙崢明低聲道:「看樣子,她是真有才華,全然不像我們所想的那樣。說實話,如果換我在台上,我一定做不到像她這樣鎮定自若,更不要說接受別人的挑戰,當眾作出詩來了。這樣的女子,要是照你以前所說的那樣,怕是不好辦呢。」

    趙崢明看了不遠處一臉緊張盯著江凌的秦憶一眼,又目光灼灼地看著江凌,笑了一下,道:「你不覺得,現在越來越有意思了嗎?」

    「啊?有意思?什麼有意思?」趙微雨愣了一愣,疑惑地看著趙崢明。

    趙崢明笑著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了。趙微雨也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兒,只得嚥下心裡的疑問,看向台上。

    「好了,規矩剛才我已說清楚了,出題者只能以你那株花的花名、花色、花形、花品來出題。現在,就從這裡開始出題吧。」張員外見江凌準備好,便指著一個人說道。在他想來,江凌原來就打算用蘭花參賽的,蘭花詩自然備有。讓蘭花參賽者出題,應該是一個很好的開頭。而且江凌在得到詩題後,如果有靈感,可以當眾叫停,思考後把詩寫出來,再讓下一個人出題。她也可以讓八人把詩題全部出完,再選四、五個題來寫。這樣做要比前一個方法,更為從容些。

    「從我這裡開始出題?」台下那人指著自己的鼻子問張員外,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來。

    「正是。」張員外點頭道。

    那人臉上的笑容更明顯了,對張員外拱手道:「張大人,在下有個請求。既然江公子敢站到台上挑戰我們八人,自然是自恃有才學。但剛才張大人已把話說清楚了,在下如果再要求江公子立刻作出詩來,又有些不何規矩。那您看這樣行不行?我個人向江公子發出挑戰,如果她能在七步內把我剛才所出的詩題作出來,我面前這盆蘭花就是她的了,一會兒評出的名次出歸她所有。您看如何?」說完沒等張員外回答,就衝著江凌大聲道,「江公子,你可敢接受我的挑戰?」

    此話一出,台下眾人一片嘩然。古來曹植七步成詩,便成佳話,再沒有人超過他。此時這位蘭花之主,以七步詩當著台上各位大人的面打賭,賭一盆有可能是綠雲的蘭花,這想法、這膽子、這手筆,在場幾百人,無人能出其左啊。

    「這位老兄是誰啊?台上那麼多大人的面子都不給,莫不是來攪局的?」有人問。

    「依我看,他是跟江公子有仇吧?那可是一盆綠雲啊,下的本錢可真夠大的。」

    眾人議論紛紛。

    各位看客,你道這人是誰?卻原來是在蘭園跟江凌起過爭執的於清明。他自己便是個秀才,那株蘭花又是他精心所培育,所以趙崢明因身份問題需要避諱的情況下,就由他代表蘭園參加了這次比賽。這人自視極高,卻一再被江凌打擊,心裡的惱怒一直未平。今天逮著了機會,便想好好為難為難她,讓她當眾出個大醜。但令他鬱悶的是,這張員外把出題的範圍限定得極死,無奈之下,便來了這麼一手。反正他是科舉無望之人,自然不怕得罪台上張員外等人。至於趙崢明,他也沒怎麼放在眼裡。反正兩人是相互利用的關係,大不了,他拍拍屁股走人。有一身種蘭技藝在,哪裡養不活人?反正這兩年他在趙崢明手上也賺了不少錢了,自己回老家買一個小院子種蘭,倒也消遙自在。

    「哥,你去勸勸于先生吧。」趙微雨看到於清明向江凌發難,雖然她不知道兩人之間的過節,但於清明想讓江凌出醜,讓她自認自己無才,是誰都能看得出來的。她驚訝過後,便是滿眼憂慮。雖然她對江凌說不上喜歡不喜歡,但同為女子,還是生出了同仇敵愾之心,不希望她今天太過丟臉。

    趙崢明卻不動彈,輕笑一聲道:「要是沒人逼一逼,咱們又怎麼能看得出江公子的深淺來呢?」

    「可我擔心,于先生今天回去的路上,會被人揍呢。」趙微雨看到前方的秦憶,看向於清明的眼睛裡冒出的怒火與寒光,不禁有些心顫。

    「于先生雖然是我請來的人,但秦少將軍打人,你不覺得這個更有意思嗎?」趙崢明看了秦憶一眼,嘴角露出一抹意趣未明的笑容。

    趙微雨看了一眼跟她隔了幾步遠的秦心,不再說話。

    而台上的張員外見於清明竟然對江凌提出這樣一個要求來,心裡既喜又憂。喜的是,這種效果才是他想要的。如果江凌真能接受挑戰,做出詩來,這將是賞花會的一段佳話呀,那轟動效果是不用說的,還有比這個更能讓賞花會正名的舉 措嗎?憂的是,江凌一個沒接受過正統教育的小女孩兒,就算她平時能做上一兩首詩,又怎麼可能有如此大才,七步成詩?

    想到這裡,他倒也沒有責怪於清明,轉頭把目光投向了江凌。

    見張員外臉上沒有一絲惱意,還把目光轉向了江凌,顯然不反對這個挑戰。台下有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學子,頓時喊了起來:「江公子,接受他的挑戰。做不出詩沒關係,別當懦夫。」

    「對呀,沒才不要緊,可別連膽都沒了。」

    江凌在於清明出題時,看到他臉上那不懷好意的笑容,就心生不妙了。卻沒想到他竟然不把在場的幾位大人放在眼裡,一開始就出難題。當即道:「于先生,張員外可一再強調了賞花會是大家展示才華的場所,而不是一爭長短的賭場。于先生提出的這場賭局,可是直接違背了各位大人舉辦賞花會的初衷。所以這場賭,小子我沒法接受。對不住了。」

    這話一出,說得剛才起哄的那幾個人臉都白了。場內頓時靜了下來,生怕一出聲就被人說沒把台上眾位大人放在眼裡。

    俗話說,無慾則剛。這話放在於清明的身上,倒也適合。他一生經歷的事太多,家族由盛到衰,早已看淡了人生,所以哪會被江凌這幾句話嚇住?微微一笑道:「江公子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要不這樣吧,如果江公子能七步成詩,就說明了公子有詩才,估計就算其他七位朋友所出的題目也難不倒你。那麼,只要你能七步成詩,然後再把這十株花的名次排一排,排的名次跟眾位大人所定的名次一樣,這場挑戰就算你贏了。到時我這株蘭花,便當成賠罪的禮物贈送予你,你看如何?」

    這話說得台下眾人又想嘩然。十株花的名次安排,要跟眾位大人所定的名次一樣,這不是難為人麼?要知道,這十株花有好些是什麼品種都還沒分出來呢。比如於清明這盆蘭花,跟江凌那分蘭花,倒底誰優誰劣,一般人哪裡能有這樣的眼光?更不要說分辨別的花木了。

    當下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於清明。他們算是看出來了,這位于先生,跟台上那位年輕的江公子,有仇。

    可於清明這條件,卻說得江凌心裡砰然一動。首先,所有的花卉詩裡,蘭花詩她是最熟悉的。只要於清明的題不是出得太刁,應該都沒問題;而擺花的名次,這事對於別人或許是個難題,但對於能看到霧氣的她,可謂是瞌睡遇上了枕頭,正合適不過了。雖然這名次排得不一定全對,但對於八種花讓她做出五首詩來,她倒寧願選擇前者,勝算或許還大些。就算不能全對,那面子丟的也不大,可比做不出詩強多了。

    想到這裡,江凌擔心張員外為了面子,會拒絕於清明,忙道:「于先生,你這挑戰我不是不能接受。但有一點,你可有資格代表其他幾位先生?」

    張員外果然如江凌所料的那般,正想喝斥於清明,堅持原來的規定呢。但聽江凌這話,看再她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似乎挺願意接受於清明的挑戰似的,心裡念頭一轉,把剛到嘴邊的話又嚥了下去。說真的,他還真想看看江凌是不是能七步作詩呢。規定那東西,跟七步成詩造成的轟動效應相比,實在不算啥了。

    於清明哪裡會相信江凌能做到他說的這兩個條件,以為她這樣說,只是想以進為退,忙對那幾人道:「幾位朋友,你們看如何?其實我看江公子這模樣,對於在下這兩個挑戰,可是信心滿滿啊。到時咱們能跟七步成詩的天才,一起進入這屆賞花會的前十,說出去也是一種榮幸不是?不如就這麼辦了吧?」

    在場的沒有誰是傻蛋。看江凌一接嘴,張員外就把臉上的怒容收了進去,好像彼此都願意按這個方式做似的,另七個人有誰願意再去當這惡人?當即有一個老成的人開口道:「我們聽張大人的安排。」

    張員外見大家都同意,正要開口說話時,卻聽到人群裡一個清脆的略帶童音的聲音喊道:「這挑戰的條件太苛刻了吧?這不是一群大人欺負小孩兒麼?」

    大家循聲望去,卻看到一個圓圓臉十來歲的小男孩,正一臉的忿忿不平。

    這小男孩兒自然是江濤。不過他所說的話,卻不是他自己要說的,而是秦憶生怕江凌吃虧,挑唆著江濤喊的。他的身份太過敏感,一出頭不但幫不了江凌,有可能倒起反作用。但江濤一個孩子,卻是不怕。再說他是江凌的弟弟,就算報個不平,也在情理之中。

    張員外自然認得江濤,再看到旁邊站著的秦憶,他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問江凌:「江公子,如果你也覺得條件太過苛刻,完全可以提出來。有道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那位于先生提出他的條件,你也是可以提出你的條件嘛」這話裡對江凌的維護,盡顯於中了。

    「如此,能不能把七步改成十步?把花卉的名次完全一樣,改成可以有兩個不同?」江凌有便宜不佔,豈不是傻蛋?當即提出要求。其實不要說七步成詩,就是兩步成詩她也沒問題,但七步成詩太出風頭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種風頭,還是少出的好。把七步改成十步,名頭就小很多了吧?

    「眾位大人,你們看呢?」張員外此時卻不肯一個人作決定,回過身去拱手問那坐著的幾位。

    「我看,就按江公子說的辦吧。」這別人還沒開口,秦從毅就搶先道。其他人見他說話了,又都跟江凌沒仇,自然都沒意見。在他們看來,別說十步,就是十五、二十步,江凌能做出詩來,就不錯了。一個女孩子,能有勇氣接受這份挑戰,便是勇氣可嘉。他們都在心裡想著,會後是不是勸一勸林峰元那老頭兒,收下江濤那小子。有姐姐如此,弟弟估計也差不到哪裡去。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2:08 PM

    第九十三章 賞花會(六)

    張員外見大家都沒有異議,便轉身向台下道:「經過眾位大人相商,同意江公子提出的條件。江公子你準備好了沒有?準備好了就請于先生出題,出題的規定仍跟原來一樣,以你這株花的花名、花色、花形、花品任選一樣為題。」

    於清明一聽這個規定,臉上的表情就陰沉了幾分。他不知道這位看似貧寒的少年是何來頭,竟然讓台上那些當官的盡向著他說話,把出題的範圍定得這麼死,讓他想刁難一番都不行。

    「請于先生出題吧。」全場的人都感覺到了於清明想要為難江凌,張員外當然不例外。所以一說完前面那番話,就催促起於清明來,不讓他有思考的機會。

    於清明想要為難江凌,哪裡會等到這個時候才想詩題,當下很乾脆地道:「那便請江公子以山巖上蘭花的花品為題,十步內作出一首詩來。」他早已想好了,詩中有花名,那個太容易;而無論是花色,還是花形,都是具體的,只要江凌用五言或七言描述一番,再作兩個比喻,這詩就成了,也是比較容易;唯有花品,比較抽像,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用詩句把抽像的品格描模出來,最是不易。既要四個題裡選一個,那便它了。

    江凌聽了題目,也不用張員外催促,就往前一步步踱起來。唐之前的蘭花詩,除了《離騷》提過幾句,其他的她不清楚。但自唐以後,寫蘭花的詩極多,光鄭板橋他老先生為了畫蘭,就寫過無數的蘭花詩。而且大多數的蘭花詩,都在讚頌蘭花高潔的品格,這樣的詩,隨手拈來就一大把,她只要從中選一首就可以了。

    不過,曹植七步成詩,她十步成詩,也挺出風頭啊江凌苦惱的想。這個風頭,要不是被逼到這份上,她真的不想要。悶聲發大財,才是最明智的行為。唉,等會後,一定要請張員外他們幫保保密,不要把她的底細洩露出去才好。

    江凌皺著眉,一步一步地在場上走著,胡思亂想。

    大家都看到江凌很乾脆地踱了出去,步子不快也不慢,要不是看她眉頭微蹙隱隱有些思慮,怎麼看這孩子都像在閒庭散步。要是有人會讀心術,知道江凌此刻正在思索苦惱的是如何不那麼出風頭,估計非得上去揍她一頓不可——大家可都在為她著急,不帶這麼氣人的。

    江凌知道當初曹植是一邊走一邊吟,七步走完正好把詩吟完,這叫七步詩。雖然她這個偽詩人很不想出風頭,但也得在十步內把詩作完。為了保險起見,她可不敢第九步才開始,否則第十步還沒吟完,那她不是輸的很冤枉?所以走完第八步的時候,她的嘴裡便開始吟道:「身在千山頂上頭,突巖深縫妙香稠。」

    張員外看到江凌皺著眉低頭猛走,已走完七步了還沒動靜,心裡正為她著急呢,此時見她吟出兩句,也沒來得及細想吟的如何,就忍不住叫了一聲:「好。」能作出來就是好啊,管它是好是壞。

    「好。」台下也有人幾乎同時叫了一聲。聽聲音,卻是秦憶與江濤。

    這兩聲「好」叫完,江凌已又向前跨了一步,來到了於清明面前,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盯著於清明高聲吟道:「非無腳下浮雲鬧,來不相知去不留。」念完這句詩,剛好十步走完。

    「好。」有了前面那兩聲引領,這回大家也不再去細想,江凌話聲一落就一齊叫出「好」來。在壓力如此大的情況下,十步出詩,多難得啊能作出詩來,就值得大家為她喝采了。至於好不好的,且先不去管它。

    這回張員外卻淡定了,回味了一下江凌這四句詩,臉上露出狂喜,高聲重複了一遍:「身在千山頂上頭,突巖深縫妙香稠。非無腳下浮雲鬧,來不相知去不留。」

    這一重複,大家都靜心品味了一下,便有人真心叫起「好」來,叫「好」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而有些腦瓜子轉得快的,卻看著於清明「嘿嘿」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旁邊的人疑惑道。

    「非無腳下浮雲鬧,來不相知去不留。這句詩妙啊尤其是那個『鬧』字,下得極妙。『腳下浮雲』,似有特指啊。」那人笑的一臉的意味深長。

    「哦,明白了。」大家都恍然起來,看向了於清明。饒是於清明早已把人世之事看得極淡,在目光各異的注視下,仍被看得臉上一紅一白的,心裡煞是煎熬。

    一個老儒生歎道:「唉,這位小公子看樣子也就十三、四歲吧?如此小小年紀,不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寫出詩來,還能借詩言志,借詩諷人,實在是高才啊如果我有一個這樣的孫子,就是讓老夫少活十年都願意啊。」

    「是啊。不過這位小公子面生的很,哪位知道他是誰家的孩子?」他旁邊的中年人問。

    「不認識。」旁邊的人都搖頭。

    那位中年人見大家都搖頭,望著台上的江凌,眼睛瞇了瞇:「一會兒去找那位姓于的打聽打聽。嘿嘿,這江公子不是自己家的孩子沒關係,到時候把他變成女婿不就成自家的孩子了?」

    有這樣想法的人何止是他?有跟江濤等人站的近的,乾脆直接找江濤打聽,然而秦憶冷冷的一句話:「這是我家親戚。」說得眾人悻悻而返,息了結親的想法——將軍府上的親戚,不是他們能高攀得起的。

    台上的張員外可不知江凌已被眾人當成佳婿盯上了。在他主持的賞花會上,當著兩位大員的面,江凌以十步為限,作出如此好詩來,他的成就感大生。這種感覺,不亞於零陵城考上了進士,讓他這位主考官無尚光榮。帶著激動的心情,張員外滿面紅光、聲音宏亮地當場宣佈:「這首詩,寫出了蘭花那種來去無意、寵辱不驚的幽潔孤傲的品格,實為不可多得的好詩。更難得的是,這首詩是江公子於這樣的環境裡,在十步內寫成,尤為難得。我宣佈,此詩過關。」

    「好。」台下眾人一齊大喝,一品園裡熱烈的氣氛達到了頂峰。

    江凌站在台上,感覺到眾人目光的灼熱,心裡苦笑連連。沽名釣譽,說的就是她呀捧殺,說的就是她的下場啊接下來這一陣看來她都得穿女裝出門了,江濤也在家呆一段時間,避避風頭再說吧。此時,江凌無比慶幸自己住在了沒有讀書人的小山村。

    「好,接下來,就是評花時間。江公子可以在我們幾位老傢伙評花的時候斟酌。待我們幾位老傢伙評花結果出來時,江公子的結果也一起出來。」張員外見無異議,便宣佈下一項。

    「張大人,這台上就這麼點兒大的地方,幾位大人討論的時候,如果不巧讓江公子聽到了,這豈不是作了假?我建議,給江公子一柱香的時間,讓他先評,把答案寫在紙上,交由刺史大人和將軍大人保管。等各位大人把結果宣佈後,再宣佈江公子的答案。大人覺得這樣如何?」於清明第一場卻輸得不甘,又提出一個條件來。

    大家雖然覺得這位于先生得理不饒人,對他心生厭惡。但他這建議,從公平的角度來想想,也覺得甚有道理。否則真像他說的那樣出了假結果,那這熱鬧就看得沒意思了。

    「江公子,你覺得呢?」張員外此時已起了惜才之心,所以想幫江凌一把,但不想這於清明還是死咬著不放,他也不好當眾袒護得太過厲害,只得轉臉去問江凌。

    反正最大的風頭都出了,江凌也不想在鑒花上再被人說三道四,說她是靠作假贏的,遂很乾脆地點頭道:「行,就按于先生所說的辦吧。」

    見江凌答應得如此乾脆,台下的人又議論紛紛,猜想她是不是對花也極有研究,否則怎麼會這麼有信心?而家裡有閨女的人心思就動得更厲害了。不管結果如何,有這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氣度,有十步成詩的高才,此少年前途無量啊這樣的女婿,搶都得把她搶到手。

    早已有機靈的儒生把香拿來了,張員外吩咐他點起來,便對江凌點頭,示意她開始。

    對於這十株花,江凌原本都已看過。不過為了穩妥起見,她還是走過去,仔仔細細地把它們的霧氣再一次對比起來。

    「你說這位江小公子會不會贏?我看他剛才似乎挺有把握的樣子。」下面的人無事可幹,便又開始議論起來。

    一老儒生應道:「我看是懸。這小小娃子,作一兩首詩,還可以用天才來解釋。可對於這些花木,說實在的,老夫我於此道浸淫多年,也不敢說能把這天下的花認全了,更不用說分清楚貴賤好壞了。要知道,雖然看起來牡丹要比杜鵑好,但一株變異的杜鵑,卻又比一株普通的牡丹要珍貴。這其中的區別變化,又豈能是一個小娃子能知道的?」

    「那這賭局……哦不,這比賽,一贏一輸,不知台上的大人們會如何宣判啊。」

    那老儒生哂然一笑:「這你還看不出來嗎?大人們讓這小娃子上台,不過是為了讓大家明白這賞花會是讀書人賞花作詩的雅事,而不是開局賭錢的地方。這小娃子既然能在十步內把詩作出來,而且還是這麼一首出色的詩,那麼這場比試就是他贏了。即便是鑒花失敗,也正合諸位大人的意,大人們就是要咱們明白,在賞花會上,『詩』要比『花』重要,明白嗎?」

    「哦,原來如此,還是王兄看問題透徹,可謂是一針見血,愚弟佩服。」

    ……

    原來有些焦急、擔心、躁動的江濤,聽到這些人的議論,終於把心放回了肚子裡去。全然沒有看到秦憶和趙崢明一臉沉思地望著台上,不知在想些什麼,眼睛裡卻閃著他看不懂的東西。

    台上的江凌不慌不忙地把花都仔細看了一遍,見香燃得差不多了,這才走到桌子前,提筆把順序依次寫在紙上,吹乾後折好,交給了旁邊的儒生。那位儒生拿著走到秦、趙兩位大人那裡,將紙放在了他們中間的那個矮几上。秦將軍和趙刺史為了避嫌,並沒有去打開來看一看。

    接下來便是五位大人一起鑒花的時間。因為是比賽中,擔心眾人等得久,所以歷年來他們都會在頭天晚上看過這些花,盡量做到心中有數。所以也是一柱香的時間,他們便已鑒定完畢並討論出結論,由秦將軍當場公佈。這公佈的不光是花名和花主,還會具體說明一下此花的珍貴之處。

    「第一名,蘭花綠雲。」這個時代可不搞懸念那一套,把名次從後往前念。秦將軍拿著手上的紙,把第一名大聲地公佈出來。

    「綠雲。」台下有幾個聲音驚喜地叫了起來。這十株花裡頭,就有四株是蘭花,疑似綠雲者。所以這一宣佈,幾位進了前十的蘭花主人心裡頓時一跳,摒住了呼吸,生怕接下來自己的名字給聽漏了。

    就是江凌此時心裡也不再淡定,有些緊張地望向秦將軍。要知道,這四株蘭花她都看過了,只有她的那株蘭花才是綠雲。其餘者,不是大荷,就是偏荷。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這些評委都沒認出她的綠雲,或者這時代乾脆另有一種品種叫綠雲,那這一百兩銀子的獎銀豈不是要跟她說「拜拜」了?

    好在秦將軍沒太過釣人胃口,只頓了一下,就接著宣佈綠雲的主人名字:「花主:江林。」

    聽到這個名字,台下靜默了一下,猛地議論聲大起:「就是台上那位江公子。」

    「天哪,又是那位少年。」

    江凌臉上也忍不住綻放出喜悅的笑容。為了保密,早在報名時,她就把名字改動了一下,變成了江林。所以這第一名江林,正是她也。啊哈,第一名,一百兩銀子,終於是她的了。為了這一個賞花會,她可謂是犧牲良多,跑到眾人面前給大家表演了一把,後續麻煩可小不啊。如果再不收回點銀子,那豈不是虧大發了?

   

   第九十四章 賞花會(七)

    「……第四名,木蘭花;花主:江林。」秦將軍的聲音再次響起。

    「第四名?」江凌心裡微微有些發沉。她的這株木蘭花和那株蘭花,雖然霧氣被空間吸走了,但原來霧氣的濃度她還是很清楚的,只比那株蘭花淡了一點點。不過鑒於評委們對蘭花的青睞,她還是把這株木蘭花排在了第三名,把另一株偏荷蘭花排在了第二名,沒想到木蘭花卻被排到第四名了。照這樣看,她花木名次排序很有可能失敗。

    名次一個個念下去,念完這些名次,台下的人全都把目光投向了江凌,想要看看這位少年臉上的表情如何,是欣喜還是沮喪。然而讓大家失望的是,那位少年臉上竟然沉靜如水,看不出一點情緒。

    「天哪,竟然有這樣的少年人,比那些老頭子還是沉得住氣,實在是讓人佩服。」

    「唉,小孩子還是要像小孩子一些的好。小小年紀就少年老成,也不見得是好事。」

    「快看,刺史大人拿起那張紙了,大家都別說話了,聽大人宣讀。」

    在大家期盼的目光裡,趙刺史終於拿起了江凌所寫的那張紙,把她所寫的名次念了出來。

    「第一名,對了;第二名,也對了……」聽著趙刺史所念的順序,大家默默在心裡核對著評委們公佈的順序。

    「第十,海棠花。」趙刺史把最後一名念完,合上了手中的宣紙。

    場上一片寂靜。

    瞬間過後,場中的議論聲不約而同地響了起來:「天哪,就只錯了兩個。只把第三名和第四名的次序顛倒了。」

    「江公子贏了。」

    「太厲害了。他才多大啊?看樣子,最多也是十四歲吧?」

    「這少年,前途無量啊連這樣的東西都能學得如此精,還有多少東西是可以難住他的?」

    江凌在台上聽到台下這一聲聲讚歎聲,強作淡定的臉上頓時漲得通紅。她要不是靠作假和作弊,便什麼都不是。這聲聲的讚歎,聽到她耳裡,猶如聲聲諷刺,讓她恨不得找個泥縫鑽下去。

    而台下的於清明,聽著趙刺史陸續念出來的花名,望向台上的目光變得呆滯。待聽到最後一個花名時,他的耳朵裡「嗡嗡」地什麼便也聽不見了,腦子裡更是一片茫然。不知過了多久,張員外宣佈江凌挑戰成功的聲音這才傳入他的耳裡。他仰起頭來,看著天上的白雲,只覺得心裡堵得難受。歷盡世事,對於輸贏,他並不在意。讓他難受的,是他竟然輸在了一個十四歲的、他並未看在眼裡的少年的手上。

    「莫非,我真的老了?老眼昏花了?不但看不清楚人,便連自己玩了一輩子的蘭花,也看不清楚了?」天上晴空萬里,而於清明此刻的心情,卻跟前幾日細雨連綿的天一般,陰沉沉地難受。

    這一次,他不光沒給江凌找著難堪,而且他還知道了,他的那株蘭花,他的那株跟江凌在蘭園裡打賭的、他一直說是綠雲的蘭花,眾位評委給出的結論,就是江凌所說的——大荷。

    「唉,真老了。」於清明從天空中收回眼光,神態落寞地朝外走去。

    「看,就是這人,好像姓于。跟江公子過不去,一定要擠兌別人。卻不想江公子如此有才,倒弄得他自己灰頭土臉的。唉,自作孽,不可活啊。」

    「他到底跟於公子有什麼仇啊?」

    「誰知道……」

    耳邊傳來的聲聲議論,眼前看到的指指點點,讓於清明落寞的臉上不禁浮上一絲苦笑。面對這些非議,那不是說不在意就可以不在意的。縱使他人老皮厚,被人這一奚落,還是禁不住覺得難受啊

    「于先生,公子在那邊等你。」他的眼前忽然出現了趙崢明小廝的那張臉。

    「公子?」於清明順著小廝的手,看到趙崢明正站在園子的圍牆下,正一臉平靜地望向他。

    賓主相處多年,於清明知道趙崢明也是頗有城府之人,喜怒並不會表現在臉上。他長歎一聲,苦笑著低聲自語:「公子這是要責怪我呢,還是要辭退我?」說完,便走了過去。

    「這是人多耳雜,你跟我來,我有話要跟你說。」趙崢明見他過來,帶著他走出了一品園外。全然沒有看到,貌似專注地看著台上的秦憶,在他轉身出一品園的時候,轉過頭來望了他們一眼,然後變換了一個位置,可以用餘光注視著園門口。

    趙崢明的表現並沒讓秦憶失望,一會兒功夫,他便往園子裡進來了。在他身後,跟著於清明。於清明只在園門口站了一會兒,便轉身走了。而他臉上原來有些悲涼的表情,此時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疑惑和深思。

    秦憶瞇了瞇眼睛,臉上若有所思。看趙崢明又回了原處站著,他目光閃了閃,沒有作聲。

    接下來,就是按照賽程,讓各位花主把詩寫出來,然後給他們評分。

    這賞花會作詩,其實早已成了雞肋。不會作詩的,或自己作不好的,都找人代作,所以這些詩,基本上都不會差到哪裡去。評委們對這現象也心知肚明,給的評分便也相差不大,基本對花卉排名不會產生影響。不過幾人欣賞江凌的才學,再加上她交上來的兩首詩都很不錯,而且還是當場新鮮出爐的,她這兩首詩,得分自然最高,分別得了第一、第二名。不過幾位評委商議了一下,還是把分數控制在了不影響原來花卉排名的基本上。

    他們這樣做,也算得是對江凌的一種保護。江凌小小年紀,今天就出盡了風頭,要是再為此搶了人家的名次,太過遭人嫉妒,對她而言,不是什麼好事。

    結果公佈出來,大家都沒有異議。

    接著是頒獎時間,陸大人、秦將軍和趙刺史,分別給前三名頒獎。陸大人雖已退了下來,但曾經也位高權重,聲譽猶在秦、趙二人這上,在他手上頒發的自然是第一名。把裝著一百兩銀子的獎銀遞到江凌手上時,江凌從這位老人的臉上,又看到了那種似喜似惱的古怪表情。

    而秦將軍把獎銀頒發給第二名後,毫不避諱地走到江凌面前,臉上全是激動,伸出手來想拍拍江凌的肩膀,然而伸到一半又停住了:「好孩子,果然不愧是你爹娘的孩子。如果你爹在地下有知,不知會多為你驕傲。」

    「謝謝秦伯伯。」一個鐵骨崢崢的將軍,在這樣的場合如此真情流露,江凌詫異之餘,心裡也甚是感動。

    「啊,一百二十兩銀子呢,這一下娘和姐姐再也不用為錢發愁了。」台下的江濤看著姐姐手裡捧的銀光閃閃的獎銀,笑得合不攏嘴。

    秦憶聽了這話,心念一動,問道:「你們家前段時間,過得很艱難嗎?」

    江濤臉上的笑容慢慢沉了下來,把前段時間張流芳逼債和家裡換房、江凌去酒樓裡作小二還債的事說了一遍。秦憶聽了,望著台上江凌單薄的身影,久久沉默不語。

    「今天的賞花會就到此為止。接下來的三天群芳園都會有償向大家開放,請大家自由賞花吧。」張員外向台下眾人宣佈。

    「那個,那位于先生可曾說過,如果江小公子贏了,他就把他的蘭花賠給江公子。雖然他那株蘭花是大荷,排在了第七名,但人不可言而無信,當著我們這麼多人的面,可不能不履行諾言啊」有人在人群裡喊道。

    江凌朝人群裡望去,看到竟然是秦憶那傢伙。

    「于先生已然離去,在離開前他交待過,那株蘭花,已為江公子所有。」趙崢明的小廝在主人的吩咐下,忙高聲應道。

    「好,三天之後,于先生那盆蘭花,便由江公子領回。」張員外順應民心地宣佈,然後轉身面向台上,「各位大人請。」

    古代等級森嚴,作為人民大眾,自然不能走在領導們前面。所以雖然張員外宣佈賞花會到此結束,但台下的眾人仍沒有動彈,而是等著台上的大人們走下台來,目送他們離去,這才能離開。

    而秦將軍和趙刺史都有公務在身,陸大人則記掛著家中夫人,都謝絕了張員外的挽留,當即告辭而去。江凌原本還為如何離開這個地方而發愁,見此情景,自然不肯放過機會,趕緊向江濤招招手,緊跟著三位大人後面離去。待眾人抬起頭來,四處尋找江小公子時,不但江公子不見了蹤影,便是他的那位弟弟,以及秦少將軍和趙公子等人也都不見了。

    「對了,江凌。上次在你在蘭園跟于先生打賭的那株蘭花,不知長出了第三片葉子沒有?」出了一品園,見父親和陸大人他們已離他們有些距離了,秦憶走上幾步,問江凌。

    「你們還打了賭?打了什麼賭?」趙微雨回轉身來,眼睛一亮。今天的賞花會可謂是精采紛呈,讓這位成日被關在家裡的大小姐看得十分過癮。所以江凌跟於清明還打了賭,她頓時興奮起來。

    「是啊,姐,你們還打了什麼賭?」江濤那就更興奮了。在他看來,無論什麼賭,那於清明都只有一個下場——輸。江濤現在對於姐姐,那實在是太有信心了。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2:10 PM

    第九十五章 異樣的目光

    「呵,沒打什麼賭。」江凌看到那兩個晶亮的眼睛,笑了笑便想把問題含混過去。她覺得,像於清明那樣自視過高的人,今天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敗給了自己,心裡肯定極為不忿和難受。這個時候再提那打賭的事情,不知他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來。而且於她來說,像這種把人逼入絕境的事,實在是沒有必要去做。就像狗咬了你一口,你卻沒必要再去咬回它一樣。再說,今天如果沒有於清明提出的這兩個條件,她想要贏得這場比賽,可沒那麼容易。可以說,於清明也算是變相地幫了她。於情於理,她都沒必要現在就去找於清明清算舊帳。

    秦憶聽她如此說,心裡一動,看向她的眼神慢慢變得柔和起來。

    趙崢明見江凌不願把打賭的事說出來,便接口說道:「于先生走的時候,托我帶了一句話給江公子,說如果那株蘭花真長出新芽來了,就請江公子把花拿到蘭園去,他一定會履行諾言的。當然,原來約定的是一個月,現在離一個月的時間也還早。如果還沒長出芽來,江公子再養養就好。」說話的時候,眼睛還緊緊地盯著江凌,似乎生怕漏掉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秦憶見狀,鼻子裡冷「哼」一聲道:「看來,這於清明輸得還不心服口服啊趙公子,我要是沒記錯,這於清明可是你的手下吧?趙公子對江公子有何不滿,大可以提出來當面解決,用不著縱容手下當眾給江公子找難堪吧?」

    他最開始對江凌說那句話,其實就是在表示對趙崢明的不滿。趙崢明作為東家,手下的人對江凌做出這樣的事,差點讓她當眾難堪,而他卻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這自然讓秦憶惱怒異常。不過他心裡又有些疑惑——從種種跡象來看,趙崢明都一直在找機會接近江凌,想獲得江凌對他的好感。可這一回於清明對江凌不利,他卻又不阻止。這事讓秦憶一直覺得奇怪。

    趙崢明聽了這話,看了秦憶一眼,俊顏上閃過一絲惱意,隨即笑道:「秦公子有所不知,這位于先生在我家也只算是客卿的身份,他要說什麼做什麼,可不是我能掌控的。他今日對江公子做出的事,大概還是因那日在蘭園發生爭執引起的,跟我可沒有關係。至於縱容二字,更無從談起。」說完將目光轉向江凌,「江公子,你不會對在下也有所誤會了吧?」

    江凌因為打定主意不與趙崢明有過多交往的,所以於清明是不是他所縱容甚至指使,她實在沒有興趣去探究。因此聽了這話,她便笑笑:「自然不會,請趙公子放心。」說完,轉過頭來看著秦憶,「不知秦公子明日是否有空?」

    秦憶眼睛一亮,臉上露出笑容來:「當然有。」

    「那明日秦公子能否陪我到蘭園走一趟?于先生既然那樣說,那株蘭花又剛好長出了一點新芽,這個賭約便早兌現早了事吧。」雖然江凌沒興趣痛打落水狗,但於清明硬要送上門來讓她打,她當然也不會客氣。

    再說,那蘭花養了幾天,又開始吸附起霧氣來。將它拿出空間她不捨得,可不拿出來一直養在空間裡,再過十多天,它可能就會又長出其他葉子來了。只一個月的時間變化就那麼大,這事怎麼說都太過奇怪。而且到時於清明還不肯承認這株花就是原來交給她的那一株,到時她身上就算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反正當初趙崢明說這賭打贏了,這株蘭花就送給她了的,兌現完賭約再拿回去養著,她就再無後顧之憂了。

    「當然沒問題。」秦憶臉上的笑容如雨後初霽的那一縷陽光,讓人看了無端的心情大好起來。

    「喂,你們倒底在說什麼呀?什麼賭局呀?江凌,你跟于先生打的什麼賭?又是賭蘭花嗎?」趙微雨見秦憶看向江凌的目光有些異樣,而自家哥哥卻沉著臉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麼,心裡便不舒服起來,不自主地想把江凌和秦憶分隔開來。連忙跑到江凌身邊,挽住她的胳膊問道。

    江凌看江濤也附和著問,便簡單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哥,明天我也要去。」趙微雨轉向她哥。

    趙崢明慢慢地走到前面來,有些勉強地笑了一下:「行。」說完轉頭深深地看了江凌一眼,「明天我在蘭園等你們。」

    「好。」江凌卻不看他,微點了一下頭,便朝前面走去。

    秦心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用眼睛瞥了江凌一眼,嘴巴嘟了嘟,沒有作聲。

    一行人出了群芳園,秦憶看了看秦心,對江凌道:「一起上車吧。先送秦心回府裡,我再送你們回家。」

    江凌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頭。雖然她不想麻煩秦憶,但一來這裡雇不到車,二來她懷裡揣著一百兩銀子,可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誰知道會不會有人尾隨而來,意欲搶錢?

    所以她也老實不客氣,第一個爬上了車。

    秦心很不高興地跟著上了車,本想用話刺上江凌兩句,但一想起她的手段,張了張嘴,還是沒敢出聲,沉著臉乾脆將臉扭向窗外。

    「憶哥哥,我看有人不想讓我們坐你們的車呢。」江濤卻看不慣秦心那張臭臉,出聲道。

    秦憶卻不去看秦心,而是瞄了江凌一眼,見她一臉平和,似乎毫不在意,這才笑著拍了拍江濤的肩膀道:「你姐為你爭取了一次考試的機會,你好好用功。到以後考中進士作了官,看誰還敢瞧不起你們?」

    「嗯。」江濤鄭重地點了點頭,「憶哥哥,那明天我就要在家用功了,不能陪我姐去蘭園。你替我好好照顧她,可別讓那個姓于的欺負了我姐去。」

    「放心吧。」秦憶一拍他腦袋。

    江凌卻「噗」地一聲笑起來:「替你照顧我?喂,小傢伙,你什麼時候照顧我來著?」

    「不許笑……」江濤被她笑得臉都紅了,強辯道,「我明年就能長得跟你一樣高了,然後我好好練武,一定能照顧你和娘。」

    「嗯嗯,好,我等著呢,你快快長大吧。」江凌臉上的笑容極為燦爛。

    忽然她餘光裡捕捉到一束灼熱的目光。轉眼一看,正對上秦憶有些灼熱的目光。江凌臉上的笑容僵了僵,趕緊把目光移向車外,心裡有些微微地不自在。她不知道秦憶心裡在想些什麼,她也不想知道。她現在只想多多賺錢,然後把江濤送到書院裡唸書。至於其他的東西,她總覺得她還小,完全沒必要去考慮。

    車很快在秦府大門前停了下來。秦心看了江凌一眼,冷笑了一下,一語不發地下了車,抬腳就往府裡去。

    秦憶看著她進了府,搖了搖頭,叫馬雷轉頭。

    江凌看馬車調了個頭,又往前快駛起來,想起秦心下車前嘴角那一抹冷笑,對秦憶道:「我們路過你家門口而沒去拜見伯母,有些失禮,你回家幫我們跟伯母解釋一下吧。」

    秦憶笑了起來,看向江凌的目光柔柔的:「沒事,我會跟我娘解釋的。不過我想,我娘一定非常希望你能常常去看望看望她。」

    江凌被他看得心裡一跳,趕緊避開他的目光,轉頭望向窗外。

    接下來一路都是江濤在嘰嘰喳喳,江凌很少說話。而秦憶似乎有些心思,也不大說話,一路把姐弟倆送回了家。

    到了家門口,看到江濤下了車,江凌猶豫了一下,對秦憶道:「其實,你要是明天沒有空,也沒關係。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秦憶目光有些發沉:「你是不是希望一個人去?」

    「那倒不是。」江凌淺淺地笑了一下,「只是覺得你軍營的事忙,怕耽誤了你的時間。」

    秦憶沉默了一下,抬眼看向她,有些嘲諷地笑了一下:「如果你確定不是嫌我煩,我一定會去的。」說完補充了一句,「雖然我軍營裡確實有事要忙。」

    江凌垂下眼瞼,點頭道:「那謝謝了,我明早等你們來接我。」說完便跳下了車。雖然她很不喜歡欠人人情。但那次被秦憶擄走的事,讓江凌覺得自己的武功跟人差的還是很遠,明天到蘭園去,雖然有趙崢明在場,但她總覺得不踏實,誰知道那位于先生會做出什麼事來?所以想來想去,她覺得還是得麻煩秦憶跟她去一趟。畢竟打了賭,畢竟賭金是一百兩銀子,無論如何她都要把這賭約贏回來,否則豈不是太對不起於清明的一番心意了?

    反正「蚤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她們欠秦家的人情實在太多,也不差這一星半點。待到以後江濤有出息了再還罷。

    只是秦憶的態度讓她隱隱有一些不安。她不是一個真正的十四小孩兒,什麼都不懂。秦憶的那種灼熱的目光,在前世那些男孩子的眼裡,她會經常見到。只是當時她是居高位者,可以不用在乎別人是什麼想法。別人如何想是別人的事,她只需要知道自己的心意就行了。

    可這一世,在這樣的古代,在江家弱而秦家強的情況下,在他們之間的婚事似斷還連的情況下,在兩家大人都有意希望他們在一起的情況下,如果秦憶真的動了什麼心思,江凌不知道,接下來她會面臨多大的壓力。

   

    第九十六章 身世之謎

    「娘,姐姐今天可厲害了……」目送著秦憶的馬車離開,還沒等進屋,江濤就連比帶劃地把賞花會的情況跟李青荷描述了一遍。

    「我去換衣服。」江凌生怕自己聽了會臉紅,連忙回房去。

    待江凌把臉洗淨,換了衣服,又進空間裡看了一會兒花,從房間裡出來,看到江濤已在房裡讀書了,而李青荷也已回了自己的房間裡。

    江凌想了想,將那一百兩銀子拿了出來,走到李青荷的房間前,也不敲門,直接推門進去,想要給她一個驚喜。房門並沒有拴,以江凌的武功,想要這房門不響,自然不是難事。她悄悄地走了進去,看到李青荷背對著坐在床沿上,臉上浮著笑正要開口說話,卻恍惚聽到一陣抽泣聲。江凌趕緊停下腳步,有些尷尬地站在那裡向李青荷望去。

    李青荷情緒很激動,全然沒有聽到背後的動靜。只管對著手上的一塊玉珮,哭泣著喃喃自語:「……主子您知道嗎?凌兒她……長大了……不但跟您長得很像;跟陸公子,也很像她……還和您與公子……一樣有才……您要是知曉,不知是會傷心,還是會高興……」

    她手裡的那塊玉珮,細如凝脂,晶瑩剔透,一絲雜質也無,江凌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塊品質上乘的羊脂玉。更讓她震驚的是,這塊只要半個巴掌大的玉珮,被人雕刻成了一隻鳳凰。那雕工極為精湛,玉鳳似要活過來一般,昂首長鳴,展翅欲飛。

    李青荷說了那幾句話後,終於泣不成聲,撲到被子上用被子拚命地摀住自己的嘴,以免哭聲傳到房外。江凌摒住呼吸,悄悄退出了門口,又把房門輕輕掩上。

    回到自己的房間,江凌退掉鞋子上了床,抱膝坐在床上,靜靜地看著窗外那枝綠樹的枝丫發呆。這是上輩子養成的習慣了,無論她是傷心、難過,還是徬徨、不安時,她都會像這樣,抱著膝蓋,靜靜坐著。有人說,這是缺少安全感的表現。或許吧。除了老爺子,上輩子沒人關心她。沒有安全感,於她來說很正常。

    江凌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在她穿越過來的那幾天,從李青荷的表現中,和張流芳的叫罵聲裡,她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世必有隱情。那時候她就感覺到,李青荷對她,不像是一個母親對女兒,更像是一個僕人對主子,除了慈愛,更多了一絲恭敬和順從。而剛才,李青荷的喃喃自語,更是證實了她的猜想。

    只是,她沒在想到,這具身體的母親,卻是一個可以擁有鳳凰的女子。古代等級森嚴,衣服首飾、車輦房屋,都是有著嚴格的等級定制,有些東西,不是誰有錢就可以擁有的。李青荷手裡的那個玉珮,很顯然就是皇家物品,以此來看,很有可能,她的生母,就是一位皇家女子。

    只是,那個女子為何生了孩子又不要?一個母親,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會狠心捨棄自己的孩子?那位陸公子,又是何人?是自己這身體的父親嗎?他呢?他如今又在哪裡?

    江凌抱膝坐在床上,臉上全是茫然。上輩子,她雖然有父母,卻跟沒有並無差別。她的父母,對她沒有絲毫慈愛與溫情。如今穿越到這唐代,她本以為李青荷就是她的母親,她從李青荷身上得了到自己渴望已久的濃濃的愛意。卻不想她卻不是自己的母親嗎?自己還是被父母拋棄的孩子嗎?這輩子與上輩子相比,她更為慘悲,更沒有父母緣嗎?

    江凌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

    她雖然不是原來的江凌,但原來那個江凌,無論是性格還是感情,早已跟她融合在一起了,她早已分不清哪個是她,哪個是自己。所以對跟這具身體有關的一切事,她都無法置身事外。她無法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冷眼相看。

    午後的陽光灑落在樹葉上,更有幾縷透過窗欞,照射進房間裡來。窗外陽光明媚,溫暖和煦,而屋內的江凌,卻覺得渾身發冷。

    鼻子酸酸的,眼眶裡有一種可疑的液體,從心底裡滲出來,慢慢地流出眶外,滴到膝蓋上。

    無論是什麼原因,被父母遺棄,這是鐵一般不可改變的事實。想到這裡,怎不讓她感到無盡悲哀?

    一陣風吹來,吹得窗外的樹枝晃動了幾下,而照射進來的陽光,也跟著樹影晃動起來。

    江凌慢慢伸出手,輕輕把腮邊的眼淚擦掉。

    其實早在她穿越過來心有疑慮的時候,她當時沒有追究這件事,就已打定了主意,過往的一切,無論是身世,還是穿越前的種種,這些事既已發生,不可改變,那就讓它隨風逝去,不必糾纏不放;她只要知道有疼愛她的母親李青荷,有可愛的弟弟,有靠自己雙手打拼的越來越好的生活,這就夠了,這就夠了

    秘密,知道得多,絕不是有福之事。大智若愚,裝著什麼都不知道,那才是明智之舉。所以,她才會悄悄退了出來。所以,她決定不再追究這件事。她只想簡單,她不願意把早已癒合的傷疤撕裂開來。如果那樣做,除了痛疼與痛苦,她又能獲得什麼呢?

    想到李青荷剛才的難以自抑,江凌歎了一口氣。

    李青荷撫養她這麼多年,壓力一定很大吧?不知江文繪是否知道這個秘密。如果知道,那這種壓力在江文繪去世後,更是全部壓在了李青荷一個人的身上,所以在自己生病的時候,她才會終日以淚流面;所以在知道自己一展才華的時候,才會激動得不能自抑嗎?

    想到這裡,江凌暗自慶幸自己剛才沒有驚動他。

    李青荷既然沒把這件事告訴她,那自有不想讓她知道的理由。這件事,就當成一件秘密讓它永遠埋藏在地下吧。那位母親既然放棄了自己,把她交給了李青荷,那就讓她把李青荷當成母親,在這個南方小鎮上過好自己簡單的生活吧。往後多孝敬李青荷,多疼愛弟弟,讓他們生活得無憂無慮,這才是她要做的事。

    江凌伸了伸腰身,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調整好心情,江凌正要進空間裡去看看,卻聽到外面有馬車的響聲。

    莫非秦憶又來了?出了什麼事?江凌下了床,整了整衣服,正要把房門打開,就聽到一個女人諂媚的聲音:「就在這裡了。」說完,就高聲叫道:「江家可有人在家?」

    劉慶春的母親?她來幹什麼?江凌有些疑惑。自從那次的事以後,她在河邊和路上也遇上過劉慶春好幾次,雖然劉慶春看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江凌都當成什麼也沒看見地與他擦肩而過。雖然對那晚的事她沒多少惱恨,但這古代男女接觸的少,微有接觸就會產生異性的萌動。她既對劉慶春無意,而劉慶春又有了想法,那兩人還是少接觸的好,以免劉慶春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她都已不招惹劉慶春了,劉嬸這會兒來幹什麼?她還帶著誰來?江凌打門,走了出去。

    「江姑娘,你在家呢?這位公子要來找你。」劉嬸看見江凌出來,臉上笑得跟一朵盛開的菊花似的,滿臉的褶子。

    江凌看著她指著的站在馬車前的那個人,早已呆住了。月白色錦袍,如畫一般俊美的臉,高挺的鼻樑,紅潤的薄唇向上翹起了一個微微的弧度,星辰般的丹鳳眼晶亮而深邃地望著她。這位公子,不是趙崢明那位妖孽還能是誰?

    「怎麼,不請我進去坐嗎?」趙崢明薄唇一彎,笑容如春花盛開,眼睛盯著她,輕聲道:「我第一次看你穿女裝。」星眸裡似有情意,「很美。」

    劉嬸雖已是諾大的年紀,但看到趙崢明那張絕美的臉和這款款話語,似已癡了,呆在那裡早已不知道動彈。

    江凌卻不吃這一套,挑了挑眉道:「趙公子,對一女子胡亂說這話,你就不怕別人把你當成登徒薄倖子嗎?」

    趙崢明「哈哈」大笑起來,道:「這世上,除了你,再不會有人這樣說我。」

    江凌嘴角一彎:「我倒是很榮幸。」作了一個手勢,「雖然家中簡陋,但趙公子到此,不請你進去坐坐倒顯得我失禮。請進。」

    趙崢明卻輕輕搖頭:「不了,我來這裡,是想跟你說一件事。我看這湖邊風景甚好,不知你能不能陪我在此走一走?」

    江凌有些愕然。這裡可是古代,雖然是唐朝,但還是講究男女大防的好吧?趙崢明讓她陪著他在這湖邊逛一圈,她這名聲還要不要了?

    江凌正想著怎麼拒絕才不至於太過失禮,院子裡卻傳來了李青荷的聲音:「凌兒,是誰來了?」話聲剛落,她就從院子裡出來了。她的臉上畫了一點淡淡的妝,遮住了哭過的痕跡。看到趙崢明,李青荷也愣了愣。

    「江夫人,一向可好?」趙崢明看見她,忙深深作了個揖。

    「好,好。」李青荷笑了笑,笑容有些不自然,接著疑惑地回頭看了江凌一眼。

    江凌聳了聳肩。不光是李青荷疑惑,她自己還疑惑呢。這才分開沒多久,趙崢明就找到她家裡來了。誰知道他有什麼急事?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2:13 PM

    第九十七章 表白心意

    「趙公子請裡面坐吧。」李青荷的臉上雖然有笑容,但怎麼看都透著客氣與疏離。

    趙崢明無奈的看了江凌一眼,見江凌低眼順眼地站在那裡默不作聲,只得進了院子,隨李青荷到廳堂裡坐了。

    兩人坐定,李青荷吩咐站在一旁的江凌:「凌兒,沏壺茶來。」頓了頓,又道,「趙公子來了,讓濤兒出來陪陪客人。」

    江凌應了一聲:「是。」心裡暗笑李青荷高明。她明明知道趙崢明是來找自己的,卻把自己支開,讓江濤出來陪客。江濤雖小,但來了男客自然是讓他來陪,從禮節上無論如何都挑不出刺來,趙崢明此時心裡應該很無力吧?

    至於江凌自己,雖有些好奇趙崢明此行的目的,但能不與他交往江凌便不願與他交往。秦憶那人雖然有時挺討厭的,但至少行事光明磊落。不像這趙崢明,神神秘秘的,好像心機極深沉的樣子。跟這樣的人交往,一不小心就掉進他挖好的陷阱裡。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江凌正要出去,趙崢明卻道:「江姑娘請留步。」說完站起來,對李青荷一拱手:「在下此來,只為給江姑娘賠個不是。想必今日賞花會上的情形,江姑娘和江公子一定跟夫人您說了吧。在下束下不嚴,以至其當眾欲要給江姑娘難堪,在下特地來給江姑娘道歉。」說完對著江凌深深作了個揖。

    在群芳園裡,此事不早就說開了?趙崢明應該只拿它當個借口吧?江凌心裡疑惑,側開身子回了一禮,道:「趙公子不必如此。此前你也說了,於清明不過是你家客卿,你也管束不了他的言行。而且他今日對我也沒有造成什麼傷害,這事就算過了,趙公子不必再放在心上。特意跑這一趟來給江凌賠禮,這倒要叫江凌不安了。」

    「是啊,趙公子完全用不著這麼客氣。倒是今天趙公子在張員外和林山長他們面前幫著講情,讓他們放寬些規則,又給我家濤兒爭取了一個考試的機會,我倒是要謝謝趙公子。」李青荷接過話,笑著客氣地道。

    剛開始見到趙崢明,她直覺地有些反感,總覺得他來這裡,要是讓秦府的人知道,不知會怎樣多想。但這會兒她想轉過來了。無論如何,面前這位也是刺史公子,江家雖然不想承他什麼情,但得罪了他卻是大大的不妙,江濤之事,如果趙崢明去橫插一槓子,說不定就得泡湯。

    再說,秦府的親已退了。雖然她看著秦憶不錯,但如果江凌實在看他不順眼,自己也不能逼著她嫁給秦憶不是?面前這位趙公子,人長得很好,家世也不錯,為人也看不出有哪裡不妥。而且他能追到家裡來給江凌道歉,可見他對江凌足夠上心。如果江凌看上了他,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這樣想著,李青荷對趙崢明便由抗拒轉為接納,對他態度親熱起來。

    江凌可不知李青荷此時已心念急轉,開始用丈母娘的眼光來看待趙崢明瞭,她見李青荷接過話,便想退出門去,叫了江濤好到廚房燒水。

    卻不想李青荷叫住她道:「凌兒,廚房的活你不熟,要不你陪趙公子在此坐坐,我去燒水吧。」

    江凌停止腳步,回過頭來,詫異地看著李青荷。這借口找的夠爛,廚房的活她再不熟也比李青荷好好吧?不過看李青荷朝她眨了眨眼睛,便走了出去,江凌雖然不明白她什麼意思,也只得回轉身,走到下首的椅子前坐下,開口問道:「趙公子來此,不光是為了向我道歉吧?有何話,不妨直說。」

    趙崢明用那雙漂亮的丹鳳眼靜靜地看了一她一會兒,輕歎了一口氣,道:「江姑娘認為,我如果沒有別的事,就不會來這裡嗎?」

    「那是自然。」江凌應道。

    「我就不能因為惦記你,專程來看看你?」趙崢明重又抬起眼來,定定地看向江凌,目光裡開始灼熱。

    「……」江凌被這話雷了一下。

    趙崢明這種眼光,是叫放電嗎?追到她家裡來放電,這趙崢明不至這麼無聊吧?這零陵城裡的姑娘,估計他招招手就會擁上一大群,看看秦心、江寧兒她們就知道了,他又有何必要跑到她家裡來挑逗她?這人倒底想怎麼樣?

    想到這裡,江凌也抬起眼睛,對視道:「趙公子一見女子就這樣盯著人看,一見女子就說這種話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趙崢明被她說得有些惱了,眼睛有些冒火地盯著她道「除了江姑娘,我從來沒有興趣看別的女子;除了江姑娘,我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江凌對於這番話心裡全然不相。穿越女的王八之氣,她一向是不相信的,也自認自己沒有。上輩子有絕世的容貌,倒有不少只看相貌的男人圍著她轉。但這輩子她長得還算安全吧?至少跟眼前這妖孽比,她自愧不如。對著像她這樣無財無貌的姑娘放電表白,她絕不相信趙崢明是愛上了她。那麼,趙崢明說這話的目的何在?難道想把她娶到手,好羞辱一下秦府?也不應該呀,她既跟秦憶退了親,趙崢明想再娶她,那不是羞辱秦府而是自取其辱了。人棄我取,可要惹得滿城人笑話的呀。更何況,用自己一輩子的婚姻去氣一個對手,這種賠本的買賣趙崢明怎麼會做?

    難道,他只想讓自己為他神魂顛倒,而不是真心想娶她?否則,怎麼會再三用語言來挑逗她?在古代,這種行為可被視作輕佻。要是看中某個女子,直接托媒人上門提親就是,像剛才那種行為就是在看輕她。

    想到這裡,江凌臉上的笑容冷了下來,淡淡道:「趙公子這話我聽不明白。如果趙公子是專為來調戲本姑娘來的,門在那邊,公子可以走了。如有正事,還請直說。否則,恕不奉陪。」

    趙崢明眼睛裡的溫度也慢慢冷了下來,瞧著江凌半天,才道:「為何?你為何認為我是調戲於你,而不是向你表白心意?」

    「表白心意?」江凌看向他的眼睛微微睜圓。

    趙崢明堅定地點點頭:「是。」

    江凌凝望了他片刻:「為了一首詩?抑或因為我曾是秦憶的未婚妻?趙公子,你確定你不是在說笑麼?」

    趙崢明把目光移開,望著門外的綠樹,歎了一口氣,站起來拱手道:「江姑娘既要如此想趙某,趙某便無話可說了,告辭。」說完,再沒二話,抬起腳來兩步就跨出門去。

    江凌看著趙崢明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坐在椅子上沒有動彈。

    趙崢明走到車前,回轉身來等了一等。然而讓他失望的是,院門處並沒有他希望看到的身影,他終於上了車,低沉著聲音對車伕道:「走吧。」馬車開始緩緩前行。

    「等一等。」後面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

    趙崢明心裡一喜,連忙叫住車伕:「停車,快停車。」說完沒等車停下來,就急急跳下了馬車。回望院門處,果然看到一個窈窕的身影。

    江凌手裡拿著一個花盆,走到趙崢明面前道:「這是跟於清明打賭的那株花,你既來了,我明日也不用再跑蘭園一趟了。」說完,把花遞給趙崢明。

    這樣把花拿給趙崢明,趙崢明有可能一氣之下把花收回,賭約也有可能毀掉。但有了今天之事,江凌明天實在不想去蘭園,再跟趙崢明有什麼牽扯。而且以秦憶那脾氣來看,要是知道今天趙崢明來找她,還不知會發什麼邪火呢。所以乾脆此時把花拿給趙崢明,該怎樣就怎樣。這花她雖然有些不捨,但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趙崢明一聽叫住他只是為花,更是為明日不去蘭園,眼睛裡冷了下來,垂眸向那株蘭花看去。

    只見那株蘭花發黃的葉子雖然沒有再變青,但原來並未變黃的那點根部,明顯變得光潤了許多。更令人驚喜的是,在這兩片黃葉的中間,竟然長出了一片拇指長短的嫩芽,碧綠油亮,猶如翡翠,俏生生地立在兩片黃葉中間,提醒他,這株蘭花已被江凌養活了。

    這才十天不到的時間啊趙崢明看向江凌的目光再一次變得灼熱。

    「花在這裡了,你拿回去給於清明看吧。明日我就不去蘭園了。」那盆花像是燙手一般,江凌把它往車上一放,就轉身往院門處走去。

    「我回去就把花拿給于先生看,明日再把花和賭銀送來給你。」趙崢明衝著她的背影喊道。

    江凌停住腳步,回轉身福了一福:「如此就有勞趙公子了,趙公子好走。」說完也不等趙崢明上車,再一次轉身進了院子。

    進到院子,迎面遇上李青荷,面露意外之色地問:「趙公子怎麼走了?」

    「哦,事說完了,就走了。」江凌腳下頓了頓,想想還是交待了一聲,「就是為了明日打賭的事。我已把花交給他了,明日不用再去蘭園了。」

  

    第九十八章 他來幹什麼

    看到江凌要往自己的房裡去,李青荷猶豫了一下,道:「凌兒,你到廳堂裡來。」

    江凌雖然很不想提趙崢明的事,但李青荷既然要問,也只得跟她到廳裡坐下。

    李青荷把剛沏好的茶放了一杯在江凌面前,然後端起自己的那一杯,動作優雅地呷了一口,開口輕聲問道:「凌兒,你對這趙公子,怎麼看?」

    「娘,我只想過好咱們自己的小日子,這些權貴公子,跟咱們往後也沒啥交集,你問他幹嘛?」江凌看著自己面前的那杯茶,微微蹙眉道。

    「權貴公子?」李青荷笑了起來,放下茶杯,「一個南方小城的刺史,算哪門子的權貴?要是放在京城,這種公子,只有給人家作揖打拱提鞋的份。凌兒,雖然咱們家現在無錢無權,但也沒必要把自己看得太輕,把這些人看得太重。」

    江凌想起那塊鳳凰玉珮,嘴角抽了抽。李青荷這話,也不過是自我安慰。那位母親既然拋棄了自己,這個身份無論再高貴,也是見不得光的,連說都不能說,更不要說拿出來唬人了。憑什麼把自己看重,把別人看輕?

    「凌兒,娘想知道,你現在還很討厭秦公子嗎?」李青荷伸出手輕輕觸摸了一下那只青花瓷茶杯,又問。

    「討厭……以前是挺討厭的,現在好一點了。」江凌想起秦憶走的時候的那張臭臉,嘟了嘟嘴道,「不過他的性格挺古怪的,喜怒無常,莫名其妙就生氣。」

    李青荷微張了嘴,睜大了眼睛問:「他常常跟你生氣?」

    「是啊就說中午他送我們回來的時候吧……」江凌把她讓秦憶沒空明天不用陪她去蘭園的事說了一遍,道,「結果他馬上臉臭臭地就生氣了。」

    李青荷想了想,忽然笑了起來:「凌兒,你仔細想一想,是不是你只要跟趙公子在一起,或多跟他說幾句話,秦公子就容易生氣。」

    「是啊。」江凌眨巴了一下大眼睛,撇了撇嘴,「我跟誰說話,關他什麼事啊,他生的哪門子氣。」

    李青荷「噗哧」一聲笑起來,用指頭點著江凌的額頭道:「你呀,真是個傻丫頭。你可知道,秦公子怕是喜歡上你了,所以見你跟趙公子在一起,他才會生氣。」

    江凌嗔道:「娘你瞎說什麼呢我跟他都退了親了,你要再說這話,讓人聽了不知怎麼想咱們呢。」

    「那你覺得趙公子怎麼樣?他不會無緣無故跑咱們家裡來吧?是不是對你也有想法?」

    江凌頭痛地撫了撫額頭,站起來道:「反正你就覺得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歡你女兒。我說娘,你能不能別胡思亂想?行了,我還得去鎮上一趟,讓人送信給秦公子,告訴他明日不用陪我去蘭園了。」

    「秦公子接到這封信,不知會多傷心生氣呢。」她身後傳來李青荷幽幽的聲音。

    江凌仰天長歎:是不是一個女人到了一定年紀,就對媒婆這個職業很感興趣、對八卦事業充滿了熱情呢?

    走到江濤房門口,江凌敲了敲門:「小濤,你寫一封信,告訴秦公子,就說……就說我已把蘭花托人帶去蘭園了,讓他明天不用再跑一趟了。」她想想,還是別說趙崢明來過算了。秦憶那人,很是莫名其妙。

    「啊?哦」江濤把房門打開,露出一張圓臉來,「姐,剛才是不是趙公子來了?」

    「是啊。」江凌不動聲色地看著他。這屋子隔音不好,趙崢明來這麼大動靜,江凌不信江濤會不知道。他這會兒明知故問,不知小腦瓜子在想些什麼東西。

    「他來幹什麼?」江濤一臉的警惕。

    江凌斜他一眼:「關你什麼事?」

    「……那個,我隨便問問不行啊?」江濤這孩子一向老實,被江凌這麼一盯,有些不自然地避開了目光。

    本來江濤問問很正常,但他這躲躲閃閃的態度,讓江凌不生疑都不行了。對付江濤,她根本都不用別的手段,只用眼睛盯著他,一直不動,只盯了一會兒,江濤就投降了:「姐,你別再盯著我了,我說,我說還不行嗎?秦憶哥哥讓我關注一下姐姐,如果姐姐單獨跟趙公子在一起,就讓我告訴他聽。」

    「好啊,你就開始學會出賣姐姐了。」江凌一聽,氣得伸手用力去擰江濤的耳朵,「說,他給了你什麼好處?」

    「沒有,真的沒有。只是賞花會上姐姐你也看到了,趙公子的手下對姐姐你是什麼態度?結果趙公子一句阻止的話都沒有。倒是秦憶哥哥一直在幫你。姐,我就覺得秦憶哥哥比趙公子好。」

    江凌一聽又好氣又好笑。李青荷操心她的親事倒還罷了,卻不想這江濤小小年紀,也這麼八婆,真不知怎麼說他好。

    「誰好誰不好,都跟我沒關係,也跟你沒關係。你以後要是再幫著別人打聽我的私事,看我怎麼收拾你。」江凌擰完一邊耳朵,再把另一隻擰了一遍,這才氣乎乎地出門去,「我自己寫,不用你寫了,小叛徒。」

    「姐,耳朵你也擰了,別生我的氣了。」江濤追出門來。

    「哼,不生氣那是不可能的。」江凌回到自己的房裡,「呯」地一聲把江濤關在門外。

    此時不過是申時,也就是下午的三四點鐘。江凌自己磨墨寫了幾句話,用一個信封裝了。又換了一身男裝,準備到鎮上找出租騾車的人,讓他把信送去。卻不想路過劉家門口時,卻被劉嬸攔住了。

    「你要幹什麼?」江凌一看到劉嬸就心裡不舒服。上次雖然借張流芳的力量把她壓制住了。但這女人太能耍無賴,江凌對她還真有些發怵。

    劉嬸卻浮著滿臉的笑意:「那個……江姑娘,方才來的那位公子,他到底是誰啊?」

    江凌本待不理她,不過想了想,還是淡淡道::「是刺史公子。」

    她想著,這世上沒有一個地方是淨土,便是這小小鄉村,攀高踩低的人也大有人在。原來劉嬸敢那樣撒潑,也無非是因為她們孤兒寡母、與秦府的關係也屬高攀的緣故。趙崢明既來了,這事捂是摀不住的,還不如借他的聲威震懾一下這些村民。

    果然,劉嬸一聽就愣住了,衝著江凌訝道:「刺史公子?你們跟刺史公子也有交情?」

    鄉下人沒見識,秦將軍是新派下來的官,劉嬸雖然知道是大官,但具體如何,卻不清楚。可這刺史則不同。這一直都是零陵城最大的地方執行官,底下各處有什麼犯人,案情嚴重的都要由刺史大人來進行審判,那些抓人的衙役可全都是刺史大人的手下。可以說,在鄉民心裡,這刺史大人的地位是極尊崇、極有威懾力的。所以劉嬸一聽這話,可比當初聽到江家跟將軍府是姻親還要震驚。

    「自然,要不怎麼趙公子會親自登門拜訪我母親呢。」江凌看劉嬸面露畏縮之色,心裡暗笑,道,「我還要到鎮上辦事,劉嬸要沒什麼話問,那我就走了。」

    「沒事了,沒事了。」劉嬸此時就差點頭哈腰了。

    江凌暗自搖頭,轉身往鎮上走去。到了鎮上,找到騾車車伕,給了他四十文錢,那車伕就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把信送到。江凌也知道這人不敢把送給秦府少將軍的信耽誤下來,倒也挺放心的回去了。

    賞花會的事算是圓滿地過去了;福臨樓沒有要味精的消息來;空間尋找花木的事也不急於一時。所以江凌看了看天色,覺得第二天應該是個好天氣,便決定把家裡的房子翻修一下。回家的路上,她順道拐進了王大娘家,準備找王大娘問一問,修繕房屋應該怎麼做。

    本來當初換房的時候,王家就說了修繕房屋由他家四個兒子來幹,江凌只需要把材料準備好就行了。但江凌知道,王家的四個兒子有三個每天都要在外面做事,耽誤一天就少賺一天的錢。江凌是那種「你對我好,我對你更好;你對我不好,我對你更不好」的人,王家一直以來對她們還挺照顧,她現在身上已有三百多兩銀子了,也不在乎多出幾十文錢請人做事,便把這個意思跟王大娘說了。

    王大娘一聽挺感激,本想帶江凌到鎮上聯繫泥瓦匠和買材料,但家裡照料著坐月子的王四嫂,著實脫不開身,便把鎮上泥瓦匠住在哪兒,買什麼材料,什麼價位都詳細地告訴了江凌。

    這些事當天就得安排下來,所以江凌又回了鎮上,打聽著問到了泥瓦匠家,正要敲門,卻聽到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叫道:「這不是江公子嗎?今日倒是巧了,在這兒遇上你。」

    江凌回頭一看,卻是趙掌櫃站在不遠處,身後還跟著兩個隨從。

    「江公子,你這是準備建新房子呢?」趙掌櫃走過來,看了看泥瓦匠的家門,笑道拱手道。

    江凌笑著回了個禮,道:「家裡屋子一到下雨天就漏雨,所以趁天晴想把屋子修繕修繕。」

    「原來如此。」趙掌櫃笑道,「我那酒樓後面正在建幾間房子,就是這位師傅包的活兒,我這會兒正想跟他商議此事呢。這樣吧,江公子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明日我派人帶著材料到你家去,幫你把屋子修好。江公子千萬不要跟我推脫。我要買味精還得麻煩江公子呢。」

    「還是不麻煩你們了,我請人就好。」江凌哪裡肯承他的情。

    「實話說吧,這位泥匠瓦,是個老師傅,姓何,帶著一幫徒弟活兒做得很是漂亮。這鎮上誰家房子有問題都喜歡找他。但這一段時間,他幫我們建房,肯定沒空接你的活兒。這房子修繕可是大事,別人做的活兒你還不放心。本來我把他們讓給你一天也不是什麼大事。但如此一來,別人等久的就會有話說了,倒叫何師傅為難。所以明兒我讓他們去你那兒一趟,也不怕壞了規矩。舉手之勞的事,江公子實在不必跟老夫客氣,這事就這麼說定了。」

    江凌一聽這話,倒是為難起來。如果她不承情再等下去,這春天雨水多,趕明兒又下起雨來,要修房還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待要請別人,還真如趙掌櫃所說,做的事要是不地道,那還不如不修呢。

    她猶豫了一下,道:「那就多謝趙掌櫃了。不知材料錢和工錢是多少,你看我是不是進去找何師傅問一問。」

    「不用了,些須小錢,江公子何必跟我客氣?如果公子實在要計較,到我下次再買味精時,從那裡扣除就是了。」

    「那行吧。」看趙掌櫃說得乾脆,江凌也不磨嘰了,把家裡的地址告訴他,她便離開了。

    到了第二天,趙掌櫃竟然親自帶了何師傅他們到了青山村,來幫江凌修房子。江凌早已換了男裝在家等著了,見趙掌櫃來,自然客氣了一番。趙掌櫃吩咐何師傅好好做事,這才離去。何師傅等人撿瓦修繕,江家人跟著遞茶送水忙碌了一天,終於把修繕屋子的大事解決了。

    把何師傅他們送走,江凌站在院子外面往屋頂上看,看到屋頂上瓦片全部換了新的,牆角塌下來的地方也修補好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到唐朝雖然才兩個月的時間,但卻做了許多事,家裡從無米下鍋、欠人債被逼得換房子,到現在食有肉、穿有衣、房屋無患、身上還有三百多兩銀子。這一步步,都是她依靠著空間,努力奮鬥獲得的,讓她很是有成就感。

    「嗒嗒嗒。」一陣馬蹄聲從路口傳來,很快就到了劉家門前。看到江凌,秦憶並未直奔過來,而是在劉家門前就勒住了馬匹。他翻身下馬,牽著馬慢慢地走了過來,到了江凌面前站定。

    江凌見他臉色又是一副臭臭的表情,乾脆轉過臉去,不想理他。

    秦憶見狀,將馬往旁邊的樹上一栓,走過來一言不發地一把拉住江凌的手,就想將她往湖邊方向拽。

    「喂,你幹什麼?放手。」江凌被他如鐵鉗一般的大手拉住,怎麼也掙不脫,急得大叫起來。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2:17 P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12:30 PM 編輯

    第九十九章 我後悔了


    秦憶將手稍微鬆了松,盯著她的眼睛,緩和了一下臉色,輕聲道:「江凌,咱們別吵架行嗎?我想跟你談一談。」


    「那你放開我。」江凌瞪了他一眼,心裡卻有些慌張。


    她知道秦憶想跟她說什麼,或許就跟昨天趙崢明所說的那些話一樣。但她真的沒有準備,她弄不清楚這兩人的感情到底是真的,還是只為了爭風吃醋,拿她當籌碼。所以她現在實在不想面對這個問題,更不可能給秦憶一個明確的答覆。人心太複雜,不是一時半刻、做上一兩件事就能看得清的。看不清面前的兩個人,她便什麼都不願想,什麼也不願做,將腦袋埋在沙裡當駝鳥,是她目前最想做的事。


    可這兩人,接二連三的,跑來跟她挑明心跡,將她逼到牆角里,實在是讓她不知所措。她現在不想跟他到湖邊去,也不想聽秦憶的什麼話。


    見秦憶放開她的手,江凌裝模作樣地揉了揉手腕,道:「你有話,還是家裡說吧。」說完,轉身往院子裡跑去。


    「江凌……」秦憶臉上閃過一絲懊沮,卻再不敢去拉她的手。剛才看她揉手腕,他忽然有些心疼,直為自己剛才魯莽的舉動感到後悔。見江凌像兔子一般急往家裡竄,沒辦法,他只得跟進了院子。


    進到院子,卻看見江凌並未往廳堂去,而是站到了菜地旁。


    近處是碧綠肥嫩的蔬菜和紫紅色的野花,遠處是煙波渺遠的藍綠色湖水,天邊是湛藍如洗的天空。那個俏生生的窈窕身影,著一身淺綠色長裙,眉眼如畫,就這樣站立在這樣的背景之下。


    秦憶站在院子門口,望著這樣一幅美麗的畫面,怔怔地再也不知動彈。


    見秦憶久久不動不語,江凌回轉臉來,看了他一眼:「有什麼事?說吧。」


    秦憶回過神來,轉頭看了看李青荷和江濤敞開的房間口,苦笑了一下:「在這兒?」


    見江凌點頭,秦憶歎了一口氣,悠悠道:「我就不信伯母是這樣教你待客的,站在院子裡連屋都不讓進,你也太過失禮了吧?」


    江凌咬了咬嘴唇,沒有說話。


    「那我在這裡說了啊。」秦憶看她有些糾結的表情,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那……那秦公子還是請屋說吧。」江凌看他張嘴欲說,趕緊道。這傢伙,要是真有膽在院子裡當眾說什麼話,那她豈不是自很難堪?


    兩人在院子裡說這麼久的話,李青荷和江濤都不見出來,江凌在心狠狠地惱了這兩人一通,帶著秦憶進了廳堂。


    坐在椅子上,江凌認了命。反正逃不掉,姑且聽聽這廝說些什麼吧。


    「江凌,我想問你,當初,你千方百計地想要退親,倒底是哪裡看我不順眼?」秦憶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我……」江凌望著秦憶那雙漆黑如墨的星眸,忽然一時語塞。她當初雖然對秦憶有誤會、有偏見,但強烈要求退親,並不是因為他這個人。而是因為是她這個現代自由的靈魂,忽然穿越到這古代,發現身上早已被套上了婚姻的枷鎖,連選擇感情的自由和權利都沒有,那種激憤由此噴發,從而對這樁婚事產生無端的反感和反抗情緒吧?


    這樣的理由,如何能對秦憶說?


    秦憶見江凌垂目不語,追問道:「我想問,你現在仍覺得當初退親的行為是對的嗎?你有沒有為這個決定後悔過?」


    江凌咬了咬嘴唇,仍不說話。她後悔嗎?她不後悔能夠獲得婚姻自主的權利,無論怎樣她都不後悔。現在雖然秦憶對她挺好,但還達不到讓她後悔的地步。


    看江凌仍然不語,秦憶眼睛黯了黯,緩緩道:「我想告訴你,我後悔了。」


    雖然在意料之中,但江凌還是倏然抬起眼眸,看向秦憶。


    秦憶迎著她的目光,用力地點點頭:「我真的後悔了。當初,對你鬧著要退親,我真的很生氣,我想,只要是個男人,只要有點自尊心,沒有誰會不生氣。我當時甚至以為,你是因為喜歡了別人,所以才鬧著要跟我退親的……可退親後,平靜下來慢慢與你接觸,發現你並不是那樣的人。」說到這裡,他停了很久,才有些艱難地道,「凌兒,咱們……能不能……能不能再續前緣?」


    江凌忽然覺得平時坐得挺舒服的椅子,這會兒像長滿了荊棘一般,讓她想馬上站起來離開這裡。但她知道,迴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該面對的還得面對,當說的話也還得說。


    感覺到秦憶灼熱而希翼的目光,江凌望著地面,輕輕吐了一口氣,開口道:「對不起秦公子,我現在……不想考慮這個問題,真的,至少在十七歲之前,我是不會成親的。」說完站了起來,快步走到門口,又停住了腳步,道:「秦將軍和秦夫人對我們家的照顧,我很感激。所以還請秦公子為父母著想,不要為了我而耽誤親事,這會讓我們全家不安的。」說完,提起裙擺,便想跨出房門。


    「是因為趙崢明嗎?」秦憶忽然開口道,「你是不是對他有好感?他昨天是不是來過?所以今天,你寧可要他的屬下幫忙修繕房屋,也不願叫我一聲?在你心裡,他比我更讓你願意親近嗎?」


    秦憶的話讓江凌停住了腳步。她轉過身來,看著秦憶,搖搖頭:「沒有誰,不因為誰。我只想好好地把家境改善起來,其他的,我什麼都不願想。你可明白?今天修繕房屋,也只是遇上了趙掌櫃,無奈之下請他幫的忙,跟趙崢明沒關係。秦憶,你能不能不要自尋煩惱,也不要來尋我的煩惱?求你了,行麼?」說完,轉身走了出去,留下秦憶一個人呆呆地立在廳堂裡,久久不動。


    回到房間,聽到外面李青荷的說話聲,然後是秦憶騎馬離去的聲音,江凌將臉埋到膝蓋上,忽然覺得身心疲憊。看到上輩子她父母行同陌路的相處,她的內心深處,對婚姻有一種深深的恐懼感。所以她上輩子一直沒有戀愛。這輩子,本來退婚時立志要在這一世好好品嚐一下愛情的滋味,可臨到有感情捧到她面前時,她還是怕了。她真的害怕。害怕會被感情傷到,也害怕傷到別人。像今天的這番話,她知道會刺傷秦憶,可她不得不說。如果不說,將會害人又害已,後果更嚴重。


    這種雙臂抱膝的姿勢,前世她在網上看過一個說法,說這種姿勢是胎兒在母體裡時的姿勢。煩惱時作這樣姿勢的人,是因為缺少安全感,想回到生命起始母親最溫暖安全的子宮裡,尋求心靈的安慰。


    想到這裡,江凌苦笑了一下。母親這個詞,對於她,有些奢侈。上輩子母親對她的漠視,這輩子母親對她的拋棄,讓她很難想像當初她作為一個胎兒,在她們肚子裡感受到的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她們對她無愛,是因為對她的父親無愛吧?感情是一把雙刃劍,無愛的婚姻,無論是自己還是別人,都鮮血淋漓,傷痕纍纍。


    江凌歎息一聲,不願再想下去。


    在床上以這樣的姿勢不知坐了多久,直到腿腳發麻,直到李青荷叫她吃飯,江凌才慢慢地挪下床去。


    吃過晚飯,門外又來一輛馬車。江凌現在一聽到馬車聲就頭痛,早早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裡。卻不想馬車停下不久,江濤便來拍門,說是於清明來了,提出要見她。


    於清明?他來幹什麼?江凌一愣,想起趙崢明拿走的那盆蘭花,只得走出房去。


    於清明正站在院子裡,面對著江凌那塊菜地發呆。


    這塊菜地,是目前院子裡最抓人眼球的地方了——菜地裡的青菜從來沒有施過肥,每天只澆兩次空間水,卻像被打了催長素一般,狂野地瘋長。尤其是在空間裡育過種的白菜,種下的時間只沒過多久,就長得有兩尺高了,白玉似的菜梗、跟蒲扇般大張的葉子,碧綠油亮閃著光澤;別人家才長了幾尺長的南瓜秧,在這塊菜地裡早已攀爬得到處都是了,葉子大得恐怖,蔓上也已開了許多花,甚至有兩處小南瓜都已有拳頭大小了;除此之外,茄子、黃瓜、韭菜等,無不早熟而盛產,這邊開花那邊結果,一派繁忙景象。


    菜地裡的蔬菜如此,菜地外側的野花,早已不只是酢漿草一個品種了。也不知是哪來的種子,在菜地的外面,紅紅紫紫的長著許多花,繞著菜地圍了一個大大的花環,引著蜜蜂來來去去地忙碌著採蜜。


    藉著於清明的眼光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菜地,江凌心裡一驚。她這院子,原來王大娘還時不時地來坐坐,但四嫂子坐月子後,她便沒空來了。這段時間除了馬雷幾人來一下,再沒別人光顧。再加上江凌這段時間比較忙,無心去想這些,對這菜園竟然失去了防犯之心,讓這菜地長出異常的景象來。這種情景看在秦憶、趙崢明這些不事生產的公子眼裡,應該不會有什麼事。但看在對種植極有研究的於清明眼裡,卻是容易無端地招來麻煩。


    只能多找找借口搪塞了,反正有那株蘭花在,想要掩飾自己的種植技術似乎也沒必要吧?


    這樣想著,江凌定了定心,淡淡地開口道:「于先生,不知光臨寒舍,有何貴幹?」



    第一百章 想要置產


    於清明聽到她的聲音,慢慢地轉過身來,看著江凌深深地作了個揖,道:「老夫特地來此給江姑娘道歉。老夫於種植一道浸淫多年,自以為水平相當了得。所以從未把別人看在眼裡。那日姑娘在蘭園說話,老夫以為姑娘是為了引起趙公子的注意,好以此攀交。便是前日在賞花會上,老夫也以為姑娘是僥倖得勝,仍不服氣。直到得昨日趙公子把蘭花拿回去,老夫才知錯了,錯得離譜,姑娘不但詩才橫溢,於種植一道更是勝出我良多。所以今天特地前來,向姑娘賠罪。」


    於清明這番話,說得倒是出乎江凌的意外。從認識這個老頭兒開始,於清明就眼高於頂,出言嘲諷,針鋒相對,咄咄逼人。那日賞花會後江凌甚至在他眼中還見過怨恨的神情。他今日特地跑到這裡來,真的是專門為了給她賠禮道歉?這話無論說得如何動聽,江凌都不敢相信。


    更何況他的話裡似有所指,不管有意無意,江凌心裡都不爽,當即淡淡道:「于先生客氣了。我就一鄉下丫頭,種東西是我的本份,會的也是些粗淺的活兒,跟于先生的高雅手藝自然沒得比。那日去蘭園,也是受趙公子之邀,去開開眼界、長長見識,絲毫沒有跟于先生相比的意思。所以于先生服不服氣的,實在與小女子無關。至於小女子是不是要引起趙公子的注意,是不是想要攀交趙公子,那也是本姑娘的事,跟于先生沒有絲毫關係。如果于先生擔心趙公子受到小女子的誘惑,你只需對趙公子諄諄教誨一番,我想趙公子感念到于先生一顆關切之心,會很快認清楚小女子的面目、從而遠離小女子的。于先生倒是不必跑到這鄉下來,再出言告誡小女子一番。」


    這番話說得於清明一臉的尷尬。他來此本意是道歉和解的,卻不想說的話不中聽,當面敗壞人家姑娘的名聲,實在怪不得人家姑娘著惱,只得訕笑道:「老夫不會說話,江姑娘莫怪。」說完從懷裡摸出一個荷包,遞給江凌,「這是那株蘭花的賭約一百兩銀子。」又指指地下,「花也在這兒。」


    願賭服輸,這是她應得的,而且這老頭兒說話做事確實讓人不喜,江凌也不客氣,接過荷包道:「如此多謝了。」話語裡並沒有邀請於清明進屋裡坐坐的意思。


    於清明倒也不在意,回轉身去看著那塊菜地,道:「江姑娘不但花養的好,而且菜也種的好。看來以往是老夫狹隘了,種植一技,還得多到田間地頭向老農請教才是。」說完回過頭來,「江姑娘不知可否傳授在下一些種植技術?有何條件姑娘儘管提便是。」


    江凌哪裡知道什麼種植技術。她種的這些東西,也全是因為澆了空間水的緣故。好在眼前這老頭兒也不用講什麼面子,她直接搖頭道:「這是我祖上相傳下來的秘方,不能外傳。所以于先生的請求我沒法答應,還請見諒。」


    「祖傳秘方?」於清明聽了此話,皺了皺眉,然後深深作了個揖道,「種植一道,實為利國利民之事。江姑娘此方雖為祖傳,卻當用之於國於民才對。還請姑娘以天下蒼生為已任,將此術交予官府,讓官府刻板付印,廣為傳播。此大功德一件,官府亦會有嘉獎。姑娘便可名利雙收,後福無盡。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先問她討要技術,討要不成就用大帽子扣人,這於清明做人實在是讓人討厭。江凌冷冷看他一眼,道:「我這秘方,雖然能讓植物長得好,但所費甚高,用此法種植,得不償失。倒是于先生不是一直說,自己於種植一事浸淫多年,水平了得嗎?你怎麼不把自己的技術公之於眾,造福蒼生?」


    「……」於清明被她問得一滯。他本以為江凌是個沒見識的女娃子,多說幾句大道理,便可把她的種植技術哄騙到手。卻不想被她這話一說,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臉上一紅一白,煞是好看。


    「如果于先生沒有別的什麼事,就請便吧。江濤,送客。」江凌說完,轉身進了房。


    而江濤一直站在一旁聽他們說話,本來聽到於清明勸把秘方交給官府的話,覺得還有幾分道理;待聽得江凌回答之後,這才知道於清明不懷好意,臉色頓時不好起來。見姐姐進了房,用眼睛瞪著於清明道:「趕緊走,我們家不歡迎你。」


    「哼。」於清明除了家道中落那幾年,這些年何曾被這樣趕過?當即沉著臉一甩衣袖,憤然離去。


    「小濤,你進來一下。」江凌聽到於清明的馬車離去,叫住了正要回房的江濤。


    「姐,什麼事?」


    江凌瞧了江濤一會兒,道:「小濤,關於那個秘方的事……」


    「姐,」江凌還沒說完,江濤就打斷了她的話,「如果那秘方真是姐姐在爹以前的書上看來的,要不是姐姐看到,這秘方也是丟掉了的。再說,如果不是姐姐這段時間辛苦操勞,咱們家或許現在都還在為如何還債而發愁呢。所以姐,那什麼秘方的事,你不必跟我說,我也不想知道。」


    江凌聽了,心裡有些感動。不過有些話,她還是要說出來,免得江濤心裡存了介蒂。現在江濤還小,說不在乎,但往後大了,或娶了妻,也許想法又不同了呢?話還是說清楚好。


    所以她道:「你聽我說,我說的秘方,其實是沒有的。那些植物,不知怎麼的,經過姐姐的手就會長得好,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怕別人都把我當妖怪抓起來,所以才說是秘方。」說完抬起眼來,看著江濤,「我知道這樣說很荒唐,連我自己都不相信,但卻是事實。小濤,這件事連娘我都沒說,怕她擔心。不管你信不信,都不要跟人說,好不好?」


    「真的?」跟她想像的不同,江濤聽了不驚反喜,瞪大眼睛道:「姐,你是不是天上的種植仙女下凡來的?」


    「呃。」江凌被他這說法弄得哭笑不得。不過江濤這樣理解,倒也不錯,便順著話頭道:「或許吧。」


    「姐,我看大半是的。」江濤倒是一本正經。


    「是是是,你姐我是種植仙女,行了吧?」江凌笑了起來。從桌上拿起於清明給的荷包,倒出裡面的銀子。這銀子是十兩一錠,一共十錠,堆在桌上銀光閃閃的。


    「姐,當初說你管賺錢,我管掌權的。現在你這麼短時間就賺到這麼多錢了,我卻連書院的門還沒進呢。不行,我得趕緊回房看書去了。」江濤被這十錠銀子刺激到了,激動地揮了揮拳頭,跑回房去。


    江凌笑道搖搖頭,從空間裡調出原來的二百四十兩和賞花會的獎銀一百兩銀子,跟桌上銀子一起,用一塊包袱布包了,走到李青荷房裡。


    「凌兒,來,娘想給你做幾身衣裙,你看看喜歡哪塊料子?」李青荷見了她,連忙招手,興致勃勃地讓她看擺在床上的衣料。這些衣料,除了秦府送來的幾塊,還有張流芳送來的。都是上好的綢鍛。


    「娘,我還在長個兒呢,你做了這衣服,平時又穿不著,到了明年又穿不合了,豈不是浪費?還是給你做吧。」江凌卻不感興趣。


    她剛剛穿來的時候,雖然身體單薄,但也長到了一米六左右。這兩個月喝空間水吃空間菜,她不但皮膚變得細膩水靈,而且個子也長高了一些,原來平坦的身體也開始發育起來,穿男裝掩飾起身材來,是越來越困難了。江凌看街上也有女子來來往往,所以經過了這次賞花會,她決定以後穿以女裝出去了。


    不過穿著綢鍛衣服做飯澆菜,怎麼想就覺得怎麼古怪。還是穿粗布衣服自在,所以對於李青荷的想法,她實在不願意呼應。


    「傻孩子,你也慢慢長大了,總要打扮打扮自己。就是村頭的阿芳姑娘,都還成日裡做新衣服呢,我們家現在又不是很艱難,怎麼能委曲你?」


    江凌看看手裡裝銀子的包袱,倒也不再固執已見。愛美之心人亦有之,更何況李青荷打扮女兒也樂在其中,讓她高興高興也是做女兒的一片孝心不是?


    在李青荷的堅持下,江凌挑了兩塊布料,一塊淺綠色,一塊淺紫。本來現在都流行石榴紅,但江凌實在不喜歡這些太過耀眼的顏色,最後在李青荷的勸解下,江凌折中,讓李青荷用那塊石榴紅的料子,給她做一件披風。


    選好衣服、再商量好款式,江凌便把桌上的包袱打開,露出白花花的銀子,道:「娘,這是這段時間賺的四百四十兩銀子。就算小濤上書院交束修,也要不了那麼多。您看咱們是不是置些產業?」


    李青荷看著一桌子的銀元寶,有些發愣。江文繪生病去世,到江凌又生病,江家就這樣一點一點在她的手上將產業散盡,將衣服首飾當盡。這兩年,只有從她的手上嘩嘩往外出銀子,何曾有銀子收回來?做些繡活,也無非得幾個銅板,這些一錠一錠的銀子,於她來說,已是很久沒有見著了。


    許久,她才轉過頭去,悄悄擦了一下眼角,道:「娘說了,以後你當家。要不是你,家裡哪裡還得了債,更不要說兩個月裡賺這麼多銀兩?你拿主意吧。」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2:32 PM

    第一百零一章 謀劃

    李青荷話是這麼說,但這麼大一件事,江凌還是得問:「等小濤的事定下來之後,剩下的銀兩,咱們買些田地,您看如何?」

    李青荷想了想,點點頭:「我看行。你父親去世前,留了一些鋪子。但我對生意一竅不通,那些掌櫃的欺我不懂,便把鋪子裡的東西倒騰一空,做出的帳,有良心的還余些銀兩,沒良心的反倒說我們欠他的錢。當時娘也沒心思管這些,便把鋪子全賣掉了。」

    她垂下眼瞼,歎了一口氣:「所以說,買鋪子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就算自己不做生意租出去,咱們孤兒寡母的也容易被人欺負,到時還得依仗將軍府解決問題。倒還不如買田地,雇些佃農種田,收成穩定,也不用操那麼多的心,莊戶人家,畢竟老實些,好管束。」

    「娘說的有理。還過八天小濤就去書院考試了,有了結果交了束修,我就去打聽打聽哪裡有田地賣。」江凌說完,把桌上的銀子包了起來。她忽然想起什麼,手裡一頓,道:「娘,咱們大唐的田地是允許買賣的吧?」

    李青荷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當然。」

    「哦。」江凌撓撓頭,眼裡還是有些疑惑。她前世學歷史,記得唐初實行的是均田制,似乎田地不允許買賣的。怎麼現實跟史料記載不一樣呢?

    李青荷看她仍然迷糊,道:「官田和私人手裡的永業田不允許買賣,但私田還是可以的。」說完看了江凌一眼,道:「凌兒,娘知道你凡事喜歡靠自己。但這種事,有很多問題你是弄不明白的,還不如把這事托給秦公子或趙公子。他們門路多,識人廣,總比你什麼都不懂,到時被人騙要強。」

    江凌低著頭,沒有作聲。她知道自己性格有些彆扭,害怕受到傷害,對人的防犯之心太重,個性太過要強,這其實很不好。

    慢慢地改吧。她輕輕歎了一口氣。

    「凌兒?」李青荷拿著衣料比劃著,見江凌半天不作聲,提高嗓子叫了她一聲。

    「是,娘。小濤的事和家裡的用度,留下一百兩銀子儘夠了。過兩天我就找秦伯伯幫忙看看,三百四十兩能買多少田地,讓他幫著留意一下。到時味精還能賣錢的,三百四十兩用光也沒關係。」

    李青荷拿著剪子開始裁衣裙,柔聲道:「如今田價並不貴。善田一畝價三百;惡田七畝價五百。三百兩銀子,可買六十頃好田了(泠水註:古代一頃等於五十畝)。」

    「這麼多?」江凌睜大了眼睛,想了想,道,「那不如咱們買五十頃好田,然後在田地旁邊買上一個小院子,這樣也方便管理。」

    「那田又不用你去種,要你管理什麼?只管租出去,每年或按定價,或按分成,一年兩季去收錢就行。哪裡要去你守著?」李青荷嗔道。

    江凌湊近她,撒嬌道:「娘,你沒看我種菜和種花很厲害麼?我想試試種田是不是也一樣好。」

    跟李青荷撒嬌,那是百試百靈,沒有什麼事不允的。李青荷抿著嘴笑看了江凌一眼,用手指點點她的額頭:「娘說了不許麼?娘只是怕你不懂,鬧了笑話。不過你心裡既然有數,自去做就是。娘都說了由你作主的,你全然用不著到這兒來撒嬌。」

    「嘿嘿,這不是尊敬您老人家麼?」

    「我很老嗎?」

    「不不,不老,娘看上去,跟那十幾歲的姑娘一樣年輕呢。」

    「貧嘴。」李青荷笑了起來。她低下頭把那片衣料裁下,又道:「說實話,娘還真不想在這兒住。娘以前在深宅大院住慣了,喜歡清靜。這段時間你常在外面跑,你是不知道,那些村裡人不知從哪裡知道咱們家的菜好吃,東家來摘一把、西家來摘一把,來個人一坐就是聊個半天,東家長西家短的。摘些菜本沒什麼,可我實在不喜歡聽她們講別人的是非,總想著,在她們嘴裡還不知怎樣講咱們呢。劉嬸這人我也很不喜歡,住著王家的房子也不舒坦。你每天穿著男裝在村裡來來去去的,也很不方便。倒不如像你所說的,買一個田地旁邊的院子,倒是清靜自在。」

    「那就這麼說定了。」江凌笑道。

    李青荷這番話,說中了江凌的心思。村裡人喜歡竄門,又喜歡什麼事都打破沙鍋問到底,絲毫沒有顧及隱私的意思。而江凌的秘密又太多,無論是做味精,還是種菜,時間一長一定瞞不住。往後她還想用她的空間菜,在零陵城裡開一家餐館,每日這樣來來去去,也很不方便。最重要的是,她想用空間種一茬稻穀,然後拿著空間稻種到外面的田地裡種種,看看能不能也種出高質高產的稻穀來,如果真能成,也算是給社會一個回饋,以感謝上天給了自己這麼一個逆天的東西。而做這樣一個試驗,還是在自己的田間地頭方便。

    看李青荷拿著剪刀比來劃去的忙碌,江凌把十兩銀子拿出來放在桌上,然後包起其餘的,退出門去。這銀子,放在李青荷手裡,她還真不放心。空間是最安全的銀行,不但防盜,還隨用隨取,真乃居家旅行必備之極品也。

    房屋修好,大事商定,味精之事不急,江濤的考試又還未到來,江凌發現自己似乎悠閒了下來。她拿起釣竿,決定去湖邊釣一釣魚。

    看到江凌出門,小花雀躍起來,連忙搖頭擺尾地跟了上去。

    時值傍晚,霧靄籠罩在湖面上,讓一切都變得朦朦朧朧。平時蔥綠的青山也變成了青黛色,倒影在湖面上,把湖水染成了墨綠。

    江凌慢悠悠地走到往常釣魚的地方,甩下釣竿,坐在草地上,望著湖水,靜靜地享受著這一刻的寧謐。如果有時間有條件,她是喜歡這樣種種菜種種花、釣釣魚養養蝦的,只是環境逼仄,這段時間她不得不東奔西走的賺錢。悠閒的生活,是建立在富裕之上的,待她的餐館開起來,待她的味精店開起來,她就可以坐在自己的院子裡,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了。

    此次來湖邊,只在於釣,不在於魚,所以江凌並沒喚大寶。一個人靜靜地坐著,想著未來,做著規劃,感受著寧靜時光。魚和小花似乎也知道江凌的心意,湖裡的魚並未上鉤,小花也一改往日的歡快,趴在她的腳邊,半瞇著眼睛,一動不動,似乎舒服地快要睡過去。

    「嘩……」湖面起漣漪,一條船從湖心向岸邊駛來。江凌抬眼看去,卻看到劉慶春正划著船往這邊來。見到江凌,劉慶春同樣也愣了愣,但手下未停,一直把船停到岸邊,這才停下手提起船上的桶,跳上岸來。

    「江……江姑娘,釣、釣魚呢?」劉慶春看看江凌,還是打了個招呼。

    「嗯,是啊。收穫不少吧?」江凌答道。

    「還行。」劉慶春笑了一下,提著桶過來,「我……我又網了一條鱘魚和一條竹魚,你、你還要不要?」

    「啊?」江凌驚喜望桶裡看去,果然看到桶裡有兩條不同尋常的魚。

    上次的鱘魚和竹魚,江凌一直沒捨得動它們,還養在空間的池塘裡。這兩條魚形單影隻的,估計那些新孵出來的小魚裡並沒有它們的後代。如果再把劉慶春這兩條魚放進去,無論是公是母,至少它們有同類可以作伴了。

    「好啊,你捉出來吧。」江凌把自己的桶往他的桶旁一放。

    待劉慶春把魚捉過來,江凌掏出二十文錢遞過去:「給你錢,謝謝了。」

    劉慶春猶豫了一下,終沒像以前那般推辭,伸手接下。

    「天、天快黑了,早些回去吧。」劉慶春看江凌復又走回原位坐下,勸了一句。

    「好,一會兒就回。」江凌笑了笑,看著劉慶春提著桶,慢慢往家裡走去,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轉過頭來看著湖面,叫道:「大寶,大寶……」

    「嘩……」水面上露出一個灰黑色的腦袋來。大寶的腦袋在水面轉了半圈,小眼睛終於看到江凌,頓時「吱吱」叫了起來。

    「汪汪汪……」一直打著瞌睡的小花一看到大寶,立刻來了興致,衝著水面挑釁似地「汪汪」狂叫。

    江凌伸出手,拍了小花一下,小花只得訕訕地息了聲音。

    「捉兩條魚,不許咬死。」江凌看大寶被小花這麼一挑釁,就想一個猛子竄上岸來跟它頂牛,趕緊下了命令。

    「吱吱……」大寶衝著大寶叫了兩聲,又委曲地看了江凌一眼,只得鑽到水裡捉魚。經過幾次合作,大寶現在知道了,捉到魚要是咬死它,自己就沒得空間魚吃;捉活的,就有獎勵。

    還是跟動植物打交道好啊,只要你對它們經心,它們就會給你回報,忠心耿耿、簡簡單單。江凌盯著水面,心裡感慨萬千。

    一眨眼的功夫,大寶就叼著一條魚從岸邊的水裡冒了出來,四隻小短腿帶著肥屁股一挪一挪地爬上岸,將魚小心地放到江凌跟前,討好地衝她叫了兩聲,然後轉過身去,對著小花猛地一聲叫喚,再一個猛子扎進了水裡。

    江凌被大寶這孩子氣的動作逗笑了,看著小花被氣歪的鼻子,一腳過去:「把魚撿到桶裡。」

    小花回轉身衝著她「汪汪」叫了兩聲,這才不情不願地用嘴把魚小心地叼進桶裡。眼裡全是委曲:咱是看家的狗好不?幹的是保鏢的活兒。江大小姐你幹嘛老把人家當雜工使喚?

   

   第一百零二章 濃霧植物

    左右無事,第二天看天氣不錯,江凌決定去山上看一看。上次上山,只顧看植物的花朵是否漂亮.這一次,她既知道了有霧氣的植物對空間有這麼大的作用,自然想要再去找找,以便能讓空間的面積再擴大一些。

    空間,是她在這一世安身立命的依仗,能擴大它的面積,她當然要不遺餘力。

    因原來穿的男裝都是儒服,寬袍大袖,下擺又長,走路十分不方便。所以江凌頭天晚上就叫李青荷幫她用一件紅色的舊裙改了一身裝束——跟電視裡那些女俠們的裝束一個樣。第二天起來把衣服換好,繫上腰帶,再用綁腿把腿束了,站到鏡子前面一照,活脫脫一個英姿颯爽的女俠。吃早飯時,惹得江濤看了又看。

    「看什麼看?」江凌用筷子拍了拍他的碗。

    「姐,我很替憶哥哥擔心吶。」江濤笑嘻嘻地道。

    「又想胡說八道什麼?」江凌把眼一瞪,「你是不是耳朵又癢癢了?」

    江濤趕緊放下碗,用手摀住耳朵,搖搖頭不敢再說話。

    倒是李青荷好奇地看著他問:「替他擔心什麼?」

    江濤看了江凌一眼:「我姐這麼好,能文能武又漂亮,那得多少人搶著上門求親啊,憶哥哥可不是危險了嗎?」

    江凌把拳頭往江凌臉上一揮,嚇得他縮了一下脖子,這才橫了他一眼:「江八婆。」說完放下碗,「我吃飽了。娘,我走了。」

    「凌兒,你可別走遠,中午就回來。」李青荷本不想讓她去,昨晚就勸了一夜,結果勸不住,這時也只得讓她走。

    「娘您放心吧,有小花跟著呢。」江凌把竹背簍背上,叫上小花,便出了門。

    李青荷不放心,追到門口又叮囑了半天,才放她離開。

    走進村子,江凌看著四通八達的路,就開始撓頭。往哪裡上山,她又忘了。只得在村裡再找人問了,才找到上山的路。

    這段時間以來,江凌每晚在空間裡練功練到很晚,她自已感覺身體裡的氣感已基本恢復得跟前世一樣了。不過在現代,因為科學太過發達,武術已經退化,她跟基本上不用武功的人相比是還不錯。但到了古代,曾經跟秦憶動過手的她,卻對自己的武功沒怎麼有信心。

    不過武功恢復,對於爬山還是很有好處的,至少這一次爬山跟上一次相比,她感覺自己輕鬆了很多。沿著那條山路一直走著,觀察路旁植物的霧氣,半個時辰後她喪氣地得出了一個結論:這一路上的植物,都是普通貨色,沒有一株是有霧氣的。

    看來,不往深山裡去,她是找不到想要的植物了。江凌抬起頭,看著綠樹蔥鬱的高高的山,決定不在路上這樣耽誤功夫了,加快速度,走到上次沒去過的地方看看,或許會有希望。

    不過想起上次看到的那壯觀的紫籐瀑布,江凌還是決定順路再去看一看。上次折回去的那根紫籐枝條,在空間水的澆灌下,已經在院外的牆角處成活了。不過要想看到眾多的紫籐花,起碼還要等上兩年。現在既上了山,花季也沒過,她不再去看一眼,有些說不過去。再說,那紫籐花開得如此妖艷,也許它本身就是一株不平凡的植物,會有霧氣也說不定。

    這樣想著,江凌加快了腳下的步伐。上次的路,她依稀記得當時劉慶春說,只要遇上岔道一直朝右走,就可以走到那大石塊前。反正沒有目標,有小花跟著也不用擔心找不著回家的路,江凌依著印象,往山上急掠而去。

    還好,這次她沒走錯路。走了沒多久,遠遠就看到那塊大石頭了。再走近些,紫色的花海映入眼眶。這些紫籐花仍像上次看到的一樣,你擁我擠地急赴一場花的盛會,熱熱鬧鬧的開得正艷。更熱鬧的卻是蜜蜂,「嗡嗡」叫著在花間來來去去地忙得不亦樂乎。不過這一次沒人招惹它們,它們倒是專心採蜜,一副無暇他顧的樣子。

    花的美麗還是讓江凌震憾,但令她失望的是,這株紫籐花並沒有霧氣。

    「汪,汪汪。」腳下的小花忽然衝著一個地方狂叫起來。

    又有什麼情況?江凌疑惑地朝小花叫的方向看去。

    晃眼看見一隻小猴兒從一根樹枝上下來,輕盈地落到地上,手裡連根帶葉地拿著一株植物,它賊頭賊腦、躡手躡腳地走到岩石旁邊的大樹下,飛快地伸出爪子,用植物的根部去捅掛在那裡的蜂窩。

    「呃。」江凌無語了。她認出來了,這隻猴兒,正是她上次救的那隻。也不知它跟這蜜蜂有什麼深仇大恨,上次就差點命喪蜂嘴,這一次還敢來捅蜂窩,真是不要命了。

    它對蜂窩有仇,難道還跟她有仇?否則怎麼每次都讓她碰上呢?江凌心裡極為鬱悶。

    估計這猴兒幹這事不止一次了,既然它還能活下來,就說明它有本事逃脫,江凌這次不打算管閒事了。見小猴手裡的植物已差不多要捅到蜂窩了,她正打算避一避以免遭了魚池之殃,然而晃眼之間,她卻發現小猴爪子上拿的那株植物,竟然籠罩著一層霧氣。

    正當她想定睛細看是什麼植物時,那蜂窩被小猴用植物用力一捅,「嗡」地一聲又炸了窩。不過小猴這次比上次聰明多了,還沒等蜜蜂找到報復的目標,它就用那株植物茂盛的葉子往頭上一擋,急竄出去,伸出爪子握住旁邊一棵大樹的枝丫,借助樹枝的力量「呼」地一聲便竄上了樹。幾個跳躍之後竟然到了極遠的另一棵樹上了。

    「喂,別跑呀。」江凌一看它跑遠了,頓時急了,抬腳就想追過去。卻不想這蜜蜂一下子失去了目標正著惱,此時再見一活物,立刻把她當成了假想敵,黑壓壓地像一架戰鬥機似的向她衝來。江凌見狀不妙,只得連小花跟自己一起閃進了空間裡。只是躲閃得太急,她裙子下襟被刺叢鉤住,這一閃之下竟然被扯破了一小塊裙邊,紅艷艷地掛在刺叢上。

    在空間裡看著昨晚母親剛改好的衣裙被扯破,江凌氣得大罵蜜蜂蠢笨,連敵人是誰都分不清。好在這外面的蜜蜂並沒有什麼耐心,失去了目標,在周圍亂飛了一陣,便各自散去了。

    警報解除,江凌從空間裡出來,卻不敢在原地停留,閃身向向小猴逃跑的方向追去。只是那傢伙賊精,早已不知逃到何處去了,哪裡還見得著它的身影?江凌看著一株株空空的樹,心裡極為失望。

    不過她走了這麼遠的山路,好不容易見到一株植物是帶霧氣的,江凌自然不甘心,還是順著小猴消失的方向一路尋去。

    一面找小猴兒,江凌一面仔細觀察周圍的植物。她覺得那小猴手中的植物,應該就是在這周圍順手拔的。那傢伙絕不會笨到從很遠的地方拽一株植物來捅蜂窩。

    然而她找了一圈,把周圍的植物都看過了,也沒見哪株植物有霧氣。

    難道是蜂窩旁邊的?江凌回頭看了看幾百米遠處的大石塊。猶豫著要不要回頭去看看,小花卻在前方衝著一個方向「汪汪」地叫了起來。

    「是不是找到它了?」江凌一喜,連忙跑過去,朝小花叫喚的那個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離她一百米遠的地方,有小猴的身影在樹上晃悠。但只晃了一下,又不見了蹤影。

    在那兒就好有了目標,江凌趕緊運起輕功直追過去,到了剛才看見小猴兒的地方,卻看見小猴早已攀著樹枝往山崖下竄去,爪子上空空如也,原來拿著的植物早已不見了蹤影。

    「白救你了,竟然一點靈犀都沒有,連救命恩人在面前都不知道來感謝一下。」江凌恨恨地罵了幾句,然後開始在四周的地上尋找,希望能找到小猴扔掉的植物。

    「咦,是不是在那裡?」江凌望見遠遠的一個地方,有一小團霧氣飄浮,心裡大喜,連忙朝那邊掠去。然而走到前近,她心裡一涼。

    那裡有一株植物霧氣很濃沒錯,但形狀卻不是小猴手裡拿的那種。當然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株植物長在一塊岩石那積滿了腐殖土的石縫裡。而偏偏,這塊岩石是兩座山峰之間陡峭的山崖下一塊突出的地方。周圍雖然樹很多,可以攀附,但一不小心就會滾落到崖底,而崖底離江凌所站的山頂足有七、八十米。以江凌的武功,下面有樹擋著雖然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但落下山崖去如何爬上來卻是個問題。

    難道眼睜睜地看著這株植物自生自滅而不把它弄到手嗎?江凌猶豫著。

    「小猴兒,小猴兒。」她回轉身,大聲叫喚。這隻小猴兒好歹在她的空間裡呆過,總會通點靈性吧?如果有這隻小猴幫她,采這株植物應該是沒問題了。

    然而叫了半天,除了有鳥「哇哇」的叫,有風吹得樹枝「沙沙」地響,再沒有別的聲音回應。

    江凌喪氣地在山頂坐了一會兒,決定自立更生,豐衣足食。她在四周找了找,終於找到一些籐條,從背簍裡拿出柴刀砍下兩條,然後綁在山上的一棵大樹根上,另一端則繫在自己的腰位。江凌吩咐小花呆在原地不要動,她便慢慢往下爬。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12:36 PM

    第一百零三章 救治

    拽了拽籐條,覺得還算紮實,江凌將丹田的氣一提,手一鬆,腳就往下面的一株樹上踩去。待運了輕功的身體輕輕落在樹枝上,手再一放身體一落,又踩在了下面兩米遠的樹枝上,這樣接二連三,那株植物已在江凌身下的不遠處了。

    江凌踩在樹枝上,看著下方那株植物,擦了擦額上的汗水,喘了一口氣,再一次提氣,輕輕拽動籐條,借助它的一點點力量,手上一鬆,終於準確地落在了那塊岩石上。

    「成功了。」江凌歡呼起來。雖然覺得此行有把握,但第一次像這樣在沒人保護的情況下做這種事,她這心還是提起來的。現在終於穩穩地踩在了岩石上,也算是成功了一半,好歹讓她現在鬆了一口氣。

    「這是什麼植物?」蹲下來看著眼前的植物,江凌有些發怔。只見這株植物長得極為奇怪。沒有一片葉,只是一根單一的黃褐色的莖,七、八十厘米高,像一根旗竿似的,直直地豎立在肥沃的泥土裡。

    就這麼一根七、八十厘米的小莖,周圍飄浮的霧氣卻比江凌拿去參賽的綠雲還要濃,這實在是讓人驚歎。

    「看來,是什麼珍貴的植物了。」

    江凌想著,從背簍裡掏出一把小鋤頭,在離那株莖二、三十厘米處往下挖。無論如何,這株植物費了她那麼多的勁才得到,是不能有任何損失的。多費點勁兒,把挖掘的範圍擴大一點,總是沒壞處。

    將周圍的泥土都挖鬆弄出去,再將中間那團泥土啟出來,鬆軟的腐殖土就自動脫落下來,露出了那株莖下的根塊。讓人意外的是,這植物上面沒有葉子,但泥下的根塊卻是不小,橢圓型長得跟紅薯似的,不過顏色卻是土黃色。

    江凌端詳了半天也看不出什麼名堂來,當下不再探究,閃身進了空間。這東西這麼珍貴,還是趕緊種下去的好,免得離了土死掉就可惜了。把那株植物小心地種在了空間邊緣的空地上,又澆足了水,看它的霧氣跟空間裡的霧氣融合在一起,江凌這才鬆了一口氣,放心地從空間裡出來。

    江凌昂起頭看著陡峭的山崖,與藍色連在一起,嘴裡忍不住抽了一口涼氣。要知道從崖上下來容易,想要上去可難上一輩都不止。不過好在有籐條,再像下來時用腳蹬著樹枝,借助一點力量,應該不是很困難。這樣想著,江凌心定下來,在岩石上找個地方休息了一會兒,又喝了一點水補充體力,養精蓄銳後才打起精神,開始往上爬。

    好在她這段時間極為用功,體內氣息很足。氣運丹田後抓住籐條往上一用力,借助手上的那一點力量騰空而起,身體就甩到了上面一根樹枝上;腳踩在樹枝上略歇一會兒,再騰空往上。如此反覆幾次,崖頂已勝利在望了。

    江凌大喜,深吸一口氣,再一次騰空而起,向她看中的那根樹枝踏去,可剛要落腳,忽然聽到「呼」地一聲,一個黑影從上面直撲下來,往她要落腳的樹枝上落去。江凌大吃一驚,生怕有變,不敢再往那個地方踏,趕緊將腳收回,手裡用力扯緊籐條,將自己的重量掛在籐條上停留在空中,這才凝神望那根樹枝上望去,然而還沒等她看清,就聽「嗚」地一聲,剛才的黑影在樹枝上翻騰起來。

    「小花。」待江凌看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時,不由得驚叫起來。

    原來那樹枝上,竟然盤著一條跟樹枝長得極像的蛇,剛才那一聲叫喚,就是小花從上面撲下來無法防備,被蛇咬了一口發出的。此時它已跟蛇纏鬥在了一起,幾個翻滾之後,終於將蛇咬成了兩節,將它甩下了崖底。

    「汪……」激烈搏鬥後血液循環加速,加快了蛇毒的發作。小花勉力將蛇處理掉後,抬起頭向江凌叫了一聲,聲音微弱無力。

    要不是小花捨身救主,剛才被毒蛇咬傷的一定是自己。江凌壓抑住心頭湧上來的難過與感動,連忙將手上的籐條鬆開,想要落到那根樹枝上,將小花收進空間裡。

    卻不想那籐條剛才被江凌全身的重量這麼那一拽,與岩石接觸的那個地方竟然被磨出了一段裂跡,只是江凌只顧去看小花,沒有注意到。這時手上這麼一力用,頂上「崩」地一聲,江凌只覺手上一鬆,身體頓時直往下掉,不可控制的那種失重感從心臟漫延到全身。

    江凌大驚,下意識地往旁邊抓去,正好抓住小花所呆的那根樹枝,被她這一墜,整棵枝丫都歪到了一旁,小花「嘩」地一聲從樹枝上掉了下來。

    「不好。」江凌手中有樹枝拽著,腦子清醒了很多,伸出另一隻手撈過去,正好碰上小花尾巴上的毛,意念一起,及時地將小花收進了空間裡。

    「好險。」江凌已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還沒等她喘上一口氣,忽聽「卡」的一聲,她手上那根樹枝竟然猛地斷裂開來,手上一鬆身體再次往下掉。好在此時的江凌已比籐條斷裂時更為冷靜,在下墜的那一刻,她已看到了下方正有一枝樹枝橫出來,將身體往那個方向一扭,伸手將那根樹枝拿在了手裡。

    「呼。」江凌吊掛在空中,感覺到自己手上的那根樹枝再不會生變,這才吐出一口氣,平息一下狂跳的心臟。

    「怎麼辦?」江凌昂頭看看高高的山崖,再往下看看樹木密佈不知深淺的下方,一籌莫展。

    雖然在下落時她可以閃身進入空間,但這空間有一個特點,就是從哪裡進去,出來時就仍在那個地方,一點兒方位都不會改變。也就是說,她在半空中進去,出來時就會仍在半空中,到頭來一樣要經歷墜物失重的過程。所以唯今之計,只有盡快找個落腳的地方,方是上策。

    「有了。」江凌看到山崖處有一塊突出來的岩石,眼睛一亮。這塊岩石離她有四、五層樓那麼遠。以她的功力,應該可以落到那塊岩石上。這種看得見的地方,總比掉進樹叢裡那看不清楚危險的地方強。落到了那裡,她就可以在山崖上慢慢攀爬,一直往下走,到得山腳下,再想辦法出山。

    雖然這個方法比較笨,也許要在山裡轉上十天半個月才能出山,讓李青荷在家裡擔心,但總比在這樹上吊著,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要強吧?趁著還有些體力,手上的樹枝也沒有斷裂,還是盡早實施計劃的好。再說,小花被毒蛇咬傷,不如現在如何了。她前世好歹學過一些戶外知識,處理一下蛇傷,再讓小花喝些空間水,也許小花還有存活的希望。

    打定了主意,江凌也不再猶豫,身體往反方向一蕩,借助樹枝的反彈力,向那塊岩石上落去。四、五層樓高的地方,掉下去受地球引力的影響,下墜的力量也是很大的。在落地的那一瞬,為了減輕這股衝力,江凌先用腳尖往地上一點,再扭了一下身體,這才讓身體落下。然而饒是如此,因岩石上凹凸不平,另一隻腳落地時,仍是一歪,身體直往地上撲去。

    「嘶~~」江凌坐起身子,只覺得腳下一陣巨痛,「糟了,不會是腳斷了吧?」

    只是此刻她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先救小花要緊。意念一起,江凌閃身進了空間,看到小花趴在菜地旁,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她也顧不得多想,先將小花放到那株剛種下的奇怪植物旁,讓濃郁的霧氣罩住它。然後單腳跳到池塘邊,用碗舀了水,再跳回到小花身邊,蹲下來把它抱到懷裡,讓水一點一點地流進小花的嘴裡。好在小花雖然眼睛微閉,但還知道吞嚥,一碗水很快被餵了進去。

    江凌這才將小花檢查了一遍,發現被咬傷的是它的前左爪。她一跳一跳地回到池塘邊,再舀了一碗水,回到它身邊將傷口洗淨,然後火折子把頭上的釵子燒紅,在兩個蛇牙印處各紮了一下。這是她前世時學到的治蛇毒的知識,說是熱可以把蛇毒給變性,從而減少蛇毒。不管這方法有沒有效,她都要試一試。

    做完這些,江凌又閃身出了空間,到外面的野地上尋找蒲公英。好在這種植物到處都是,江凌採了一些,用空間水洗淨,在岩石上搗爛了,再進到空間裡,敷到小花傷口的周圍,留住傷口,讓蛇毒自己慢慢流出來。

    做完這些,江凌這才一屁股坐下來,伸出手指抹掉不知什麼時候流出來的眼淚。小花的受傷,讓她格外難受。如果小花真有個三長兩短,江凌知道,自己一定會難過上很久很久。畢竟小花這次受傷,是為了救她。如果沒有它,她現在會怎樣,她想都不敢想。

    現在,能做的,她都做了;前世學會的處理蛇傷的手段,她全使上了。小花性命如何,就看天意了。江凌用手輕輕撫摸著小花的頭,眼淚又流出了眼眶。為小花,也為她現在的處境。

    想到處境,江凌用袖子擦乾眼淚,伸手向腳踝處摸去。練武之人,跌打損傷好歹知道一點,江凌摸了半天,終於確定這腳只是崴了,並沒有骨折。不過崴得挺嚴重,一時半會兒地想走路,卻是難了。

  

    第一百零四章 一股暖流

    其實如果不是怕母親和弟弟擔心,江凌倒不是很煩惱。空間裡有魚蝦蟹,又有各種蔬菜,她身上又有火折子,餓是餓不著的;而且在空間裡呆著,外面的野獸也傷不著她。在空間裡練兩天功,養兩天傷,便慢慢可以走了。只是她是個路癡,方向感基本全無,要想在這山裡走出去,卻是個很大的問題。

    不過江凌知道,李青荷一定會讓人來救她的。她知道她在這位母親心裡的地位,怕是比江濤這個親生兒子還要重。但要確認她沒法回家,得等到天黑才行;而晚上上山比較危險,李青荷去求村裡人,估計他們不一定會來。要來,也要等到明天天亮之後了。

    這一夜,不知李青荷會哭成怎樣

    想到這裡,江凌心裡一陣擔心和難過。

    不過事已至此,後悔也來不及了。她歎了一口氣,伸手探了探小花的呼吸,又看了看它的傷口。感覺到呼吸平穩了一些,傷口處也有黑黑的液體流了出來,這才鬆了一口氣,坐到自己慣常練功的地方,開始打坐練功。

    不知過了多久,江凌感覺到肚子餓,這才睜開了眼睛。往外面一看,不知不覺,天竟然灰濛濛的只剩下最後一點餘光,估計還過半小時就要全黑下來了。

    想起家裡李青荷不知如何著急,江凌擔心地歎了一口氣。

    空間裡雖然食物豐富,但江凌沒想到自己會被困在山裡,所以也沒準備鍋和調料。但肚子終是要填的,在空間裡生火,江凌可不敢嘗試,生怕把空間的環境給破壞了。她閃身出了空間,在周圍找了一些枯枝,用火折子生了一堆火。正當她想從空間裡捉一條魚時,恍惚聽到山崖上有叫聲傳來。

    「會不會是野獸叫喚,聽錯了?」江凌心裡這樣想,卻還是豎起了耳朵凝神細聽。然而除了遠處有一兩聲野獸的叫喚,近處怪鳥時不時地「嘎嘎」幾聲,身邊草叢裡小蟲「啾啾」的低鳴,哪裡有什麼叫喚聲?

    江凌苦笑了一下,往火堆裡添了兩根柴,剛想把魚捉出來,「江凌,江凌……」崖上清清楚楚傳來兩聲叫喚聲。

    江凌「呼」地一聲站了起來,驚喜地衝著崖上喊:「我在這兒,我在這裡。」高聲的叫喚把休憩在附近樹上的鳥兒驚飛了兩隻。

    「江凌,是不是你?」崖上之人也甚是驚喜,大概已看到了火光。

    「秦憶,我在這裡。」雖然那人的聲音已經嘶啞,但江凌還是聽出了秦憶的聲音,「我掉下崖,上不去,腳也崴了。」

    雖然距離比較遠,但兩人都會武功,聲音傳得遠,對話還很清晰。

    「你別急,我下去看看。」

    「不用了,我現在很安全。你回去告訴我娘,讓她別擔心。到明天天亮再說吧。」從上面下來的驚險江凌經歷過,哪裡肯讓秦憶再冒險?這時天色已很暗了,更是危險重重,一個不慎就命喪山崖。何況,還有可能踩到蛇。他就算能下來,多一個人就多一個被困住的,那有什麼意思?現在,她最擔心的就是李青荷。

    「你別急,我想辦法。江夫人那裡,我讓馬雷去通知。」秦憶在上面叫過之後,不管江凌在下面怎麼說,上面都沒了聲音。顯然秦憶已去弄籐條或繩索去了。

    「他怎麼會找到山上來?」江凌重又坐下,看著跳躍的火堆疑惑著自言自語。

    李青荷再著急擔心,在天未黑之前,也是不好去驚動別人的,否則虛驚一場,很難跟人交待。可此時天不過剛黑,而且這山上有兩條路,秦憶要尋到這裡,不知花了多少功夫,剛才聽到他聲音嘶啞就知道了,肯定喊了很久了。

    知道秦憶要下來,江凌的心安穩了很多。雖然有空間在,不用怕野獸什麼的,但荒郊野外的,一個人在這種地方,江凌說不怕那絕對是假的。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天都已經徹底黑下來了,山崖上面卻仍沒有動靜。如果沒有希望,沒有想法,挨一挨這一夜也可能很快就過去了。可秦憶既說了要來,這半個小時江凌著實難挨,不斷地往山崖上望,望得脖子都酸了,在她忍不住想再大聲呼叫時,上面傳來了秦憶的聲音:「江凌,我下去了。」

    話聲剛落,江凌就看到黑濛濛的山崖上有一個黑影一段一段地往下飄落下來。

    籐條江凌今天剛找過,想要在附近找一根六、七十米長的籐條,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莫非秦憶帶了繩索?

    顯然秦憶無論是武功還是經驗,都比江凌要厲害得多。有江凌這堆火光的指引,他很順利地飄落到了江凌原先跳下來的那株樹上面,稍作停頓之後,又從那株樹上繼續往下落,終於穩穩地落到了江凌面前的這塊岩石上。

    江凌這才看到秦憶手上還拉著一根布條,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顯然是把外衣撕成了布條,綁在籐條上,這才有那麼長。不過這麼細的布條,也只有秦憶才敢這麼用。換一個武功差一些的,比如江凌,非把這布條扯斷不可。就算她的腳沒崴,想要順著這條布攀上崖去,也是不可能的事。

    看來,今晚注定要在這裡呆著了。

    「江凌,你沒事吧?」一落到地上,秦憶就急奔過來,臉上全是擔心。雖然剛才在崖上已經問過了,但沒親眼看到,他心裡還是覺得不踏實。

    「沒事,就是腳崴了。」江凌心裡卻湧上一股感激之情。在這樣的地方,在這樣的環境下,見到秦憶,跟平時見到他感覺完全不一樣,心裡暖暖的覺得異常親切。

    秦憶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見她果真沒事,這才鬆了一口氣。轉頭指著那布條道:「這東西,是用我跟馬雷的外衣撕成的,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今晚咱們就要在這裡呆著了。馬雷現在就在上面,你有什麼話要帶給你母親的,趕緊跟他說。」

    江凌想了想,衝著崖上喊道:「馬雷……」聽到崖上傳來馬雷幽幽的回應聲,才接著道,「你告訴我娘,讓她別擔心,我沒事。」

    「好,放心吧。」

    「馬雷,你讓各小隊收隊回軍營裡去吧。明早只需叫吳天明和張放來就行了。」秦憶吩咐道。

    「是。」

    馬雷應了一聲就沒在作聲,顯然已經離去。對於他們這些在戰場上殺過敵的人來說,在野外過一夜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再說對秦憶的身手他是深知的,就算遇上麻煩也不會有問題,所以他對崖下的兩個人倒是一點也不擔心。

    「你們怎麼找到這兒來的?你讓軍營裡的人都來搜山了?」江凌聽到秦憶跟馬雷的對話,睜大了眼睛。為了她一個人,鬧出這麼大動靜,實在讓她心裡不安。

    「來,先坐下。」秦憶伸出手,小心地扶著江凌到一塊乾淨的地方坐下,這才道:「今天群芳園的賞花會結束了,晚飯前我跟馬雷幫你把花送到你家,才知道你進山沒回來。你母親在家裡擔心得不得了。我便讓馬雷回軍營傳令叫人,自己先上了山。誰知一開始我就找岔了一條路,所以沒找到你。估計時間差不多,只得回到分岔的地方等人馬到來,然後讓他們對這座山進行地毯式搜索。我則帶著馬雷往這條路來。要是你摔到哪裡昏迷了,全山搜索最保險。天都快黑了,要是不盡快找到你,危險有多大你自己也想像得到。」

    「可是,你這樣擅自因為私事而調動軍營的人,不會被將軍責罰嗎?」

    秦憶不在意地笑了笑:「只要你安全無事,我怎樣都無所謂。」

    江凌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沒有再說話。

    秦憶看了看江凌的腳,從背上取下一個小包袱,道:「我會一點治療跌打損傷的手段。你要是不嫌棄,我給你看看?」

    「嗯。」江凌點了點頭。她可不是古代女子,沒有那種連腳都不能讓男人看的顧忌。事急從權之下,哪裡還講究那麼多。

    秦憶見狀,倒沒急著去看她的腳,而是把小包袱打開。江凌伸頭去看了看,發現裡面除了一個圓鼓鼓的皮製的東西,還有幾株植物。那圓鼓鼓的東西江凌前世在電視裡見過,似乎是水囊。

    秦憶拿起水囊,把植物洗淨,再把岩石沖淨了一小塊地方,在那裡把植物搗爛了,又從他衣襟下擺扯下一塊布條,這才走到江凌身邊坐下:「哪只腳?」

    「右腳。」江凌看他做的那些,知道他要幫自己敷藥,正想動手把鞋襪脫了,卻不想手剛伸過去,就碰上了秦憶伸過來的大手。

    秦憶的手頓了頓,卻沒有縮回去,而是把她的腿抓住,小心地放到自己的腿上,然後輕輕脫掉江凌的鞋襪,一隻白玉一般小巧玲瓏光潔的腳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有點痛,你忍著些。」秦憶的臉有些發紅,放在江凌腳踝處的手有一絲顫抖。

    「嗯,沒關係。」秦憶的手又乾燥又溫暖,江凌微涼的腳裸被他這麼一握,忽然覺得很舒服。

    秦憶先把她的骨頭摸了一下,道:「還好,沒傷著骨頭。」說完,手上開始用力,一面揉一面運功。江凌只覺得一股暖流從秦憶的手掌傳到了她的腳裸,讓她的腳暖烘烘的,舒服得她差點呻吟起來。這股暖流在她的腳上持續了十多分鐘,秦憶這才停了手,把他搗爛的草藥敷到江凌的腳裸上,用布帶小心地包裹起來。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01:55 PM

    第一百零五章 合夥做生意

    江凌只覺一股清涼的感覺從草藥處傳來,跟剛才秦憶運功的那種暖意體會相反,但感覺卻一樣,那就是——舒服。

    「這草藥,是你從哪弄來的?」她不禁好奇地問

    秦憶將最後一截布條打了個結,道:「剛才在崖上,聽到你說腳崴了,臨時采的,感覺如何?」

    「嗯,挺好,涼絲絲的。」

    「明天就會好很多了。但要想走路,還得休息上四、五天。否則以後會落下腳根。」秦憶把她的腳小心放下,看著她問道,「肚子餓了吧?」

    「嗯。」江凌用力地點點頭。有秦憶在,剛才烤魚的計劃自然無法實施了,可她這肚子還餓著呢。

    秦憶也沒再說話,右手在地上拾起幾塊小石子,便站了起來,左手放在嘴裡打了個馬哨。

    「嘩啦啦……」被他這聲尖銳而響亮的馬哨一驚,樹叢裡頓時又飛出幾隻鳥來。拍得翅膀撲愣愣地響。

    秦憶不慌不忙地把石塊運功一射,就有兩隻鳥應聲從空中落了下來。秦憶腳下一蹬,手上拽著那跟布條便飛了出去,準確地把兩隻鳥接住,腳上再在樹枝上一踩,復又蕩了回來。

    他這一連串動作,做得如行雲流水般順暢,該輕盈的時候輕盈,該有力的時候有力,乾脆利索,恰到好處,看得江凌眼睛都呆了。

    待看到秦憶跑到遠處,把兩隻鳥的血都放淨,又掏出一把小刀將內臟弄了出來,連毛帶皮地拿了回來,江凌這才看清這兩隻飛禽身上羽毛五彩斑斕,哪裡是鳥?分明是野雞。每隻足了兩斤多重,足可以讓他們飽餐一頓了。

    「你這是碰巧打的,還是知道這兩隻是野雞專門打的?」

    秦憶回頭看了她一眼,笑道:「看飛起的影子拖著長長的尾巴,便往這兩隻身上射了。」

    江凌坐在火堆旁,一手抱膝,一手托腮,有些沮喪地問:「像你這般身手,在大唐的武林界裡算是什麼水平?」

    「武林界?」秦憶聽到這個詞愣了一下,這才明白江凌說的是什麼,笑著搖搖頭,「我一直在軍營裡長大,倒沒見識過你說的武林界是什麼樣,所以也無從得知我的水平在他們之中究竟如何。」

    「那你是跟誰學的武功啊?」

    「我師父是我爹的朋友。我們在邊關時,他隔上那麼一段時間就來教教我,其餘時候就不知他到哪兒去了,問他他也不說,也不知他還有什麼別的身份。」說完秦憶看了看有些沒精打采的江凌,「倒是你的功夫,是跟誰練的?」

    江凌神情一滯,訕訕道:「瞎練的。」

    秦憶見她不說,也不追問,從懷裡掏出幾個瓶瓶罐罐,選了兩個打開,將裡面的東西均勻地撒在野雞腹腔內。

    江凌有些好奇:「這些調料,你總是隨身帶著的嗎?」剛才看秦憶從身上掏出刀來,對於一個當兵的人來說,這很正常。可現在又從身上掏出一堆調料來,她就有些不明白了。

    秦憶沉默了一會兒,道:「在邊關打仗的時候,出任務有時一去就是十幾天,經常像這樣饑一餐飽一餐在外面打野食的,所以大家都隨身帶著一些調料,帶著帶著就習慣了。現在到了內地沒仗打了,這個習慣還是沒改過來。」

    江凌看秦憶熟練地把泥土用鹽調勻,抹在野雞的羽毛上,將野雞裹成一個泥團,然後在火堆裡扒拉出一個小坑,將泥團埋進去,再把火移過來蓋在上面,她心裡有些感慨。秦憶跟趙崢明這些講究吃喝玩樂的公子哥,終究還是有很大的不同。不過,如果讓他在零陵城裡過上幾年安逸的日子,他會不會變得跟他們一樣呢?

    秦憶把手洗淨,對江凌一笑:「你等會兒。」說完拽著布條,腳一蹬又蕩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他回來了,手上拿著一根大大的樹枝。

    「楊梅?」江凌一看樹枝上紫紅色的果實,就驚喜地叫了起來。

    秦憶從樹枝上摘了最大最黑的兩顆,用水洗了洗,遞給她:「先嘗嘗就好,吃多了倒牙,一會兒雞肉熟了你吃起來就沒味了。」

    「嗯嗯,我一顆你一顆。」江凌倒不貪心,拿了一顆放進嘴裡,酸酸甜甜的味道頓時充斥了她的口腔,味道好極了。

    江凌滿足地歎了一口氣。

    秦憶來之前,她雖然有空間在,食物無憂、野獸無懼,但內心卻淒然無助,擔心惶恐;可秦憶來了之後,她怎麼就感覺這不是荒山落難,倒像是野營度假了呢?

    處境依然是那個處境,不過是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而已,而心境竟然會有這麼大的不同。兩人依靠,相互取暖;跟一個人孤單獨處,真的很不一樣啊

    現在,江凌終於理解了那些女孩子願戀愛結婚的想法了。

    「江凌。」秦憶坐在她旁邊,盯著火堆看了一會兒,忽然轉過頭來道,「你前段時間賣味精,還有賞花會上以及打賭得的錢,應該有三、四百兩銀子了吧?」

    「嗯,是啊。」對於秦憶知道自己賣味精的事,江凌一點兒都不意外。連自己挑唆老張給他下洩藥的事他都知道,還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

    「有這多錢,你可以買些田地,也可以買些商舖,完全可以讓一家人過上寬鬆的日子了。你為何還一個人跑到這山上來找花?像這樣遇上危險,你知道你的家人,還有我……我們,會有多擔心你麼?」

    江凌垂下眼瞼,沒有作聲。如果不是想讓空間擴大,她也不會做這種冒險的事。畢竟她失去過一次生命,這條小命,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珍惜。

    「凌兒……」秦憶緩和了語氣,「咱們合夥做生意吧。」

    「啊?」江凌抬起眼,詫異地看向秦憶。

    秦憶笑了笑:「這裡的軍營其實沒什麼事,每日操練一個半時辰,就什麼事都沒有了。我正無聊呢。不如咱們像趙崢明一樣,開個花店如何?你種花不是很好麼?你就只管在家種花,我找個鋪子,再找個適合的人管管,收益分成,你八我二,你覺得如何?」

    「那個……這個方法不錯,就是分成太不公平了。對半分還差不多。」江凌想了想,點點頭。開個花店她不是沒想過,但一來沒有本錢,二來沒有人手,再加上開了店要跟人競爭,要打通各種關係,要管理手下人員,想想她就覺得頭疼。現在秦憶提出跟她合夥,倒是個好主意。不過看這人的意思,其實並不是想做生意賺錢,只是想幫幫她吧?否則也不會提出這麼不公平的分紅方案來。

    想到這裡,江凌抬起眼,感激地看了一下秦憶,心裡有些暖暖的感動。

    秦憶卻沒注意她這個眼光,凝神看著火堆,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漫不經心地點點頭:「你說多少就多少吧。」

    「那味精呢?不如咱們合夥再開一家酒樓如何?」江凌讓秦憶這話勾起了興趣。跟人合夥做生意是很不錯的主意,這樣她可以只管在家種東西而不用去操心那些令人頭疼的問題,錢並不少賺。但合夥人她一直找不到。其他人她都不熟,近期來跟秦憶和趙崢明接觸多一些,趙崢明本身就有花店和酒樓生意,與他合作倒是最好,但江凌總是看不透此人,而且他也從來沒有提過合作的事。想來人家生意做得蒸蒸日上的,也用不著跟她合夥。

    倒是秦憶……秦憶這人脾氣古怪一點,但細想起來,自認識他起,他倒從來沒有做過對她不好的事。而且江凌相信秦將軍是一定不會害她的。有秦將軍管著,就算秦憶有什麼想法,也蹦不出他老子的手掌心去。他又是這麼個身份,能做到少將軍,能力應該也不差,在零陵城裡做生意,應該是一往不利的。

    「酒樓……」秦憶擰了一下眉,隨即笑道,「行啊,就再開一家酒樓。」

    看江凌開心地笑起來,他又道:「你最好在城裡有一個固定的地方賣味精,這樣我平時讓我娘在那些人上門拜訪的時候,幫你宣傳宣傳,只要她們吃上你的味精,有了一餐,就會想下一餐,到時自然會就去買。二兩銀子一瓶,為了吃得好,他們還是捨得花這個錢的。」

    「嗯嗯。」江凌連連點頭,臉上有些不好意思。當時做出味精只是想著不引人注意,卻沒想到秦憶什麼都知道。秦將軍和秦夫人對她那麼好,她也沒送幾瓶味精給秦伯伯和秦伯母嘗一嘗,想想真是羞愧。

    秦憶說的這些做法,她也不是沒想過,不過她原來沒有本錢,為了積累手裡這點原始資金,一件事一件事的一直忙到現在。連到城裡的酒樓裡推銷味精她都沒有去做。

    想起酒樓和味精,她想起一件事,問道:「福臨樓真是趙崢明的?趙掌櫃在我手上買過兩回味精,你知不知道他們是自已用,還是賣出去?」

    秦憶用漆黑晶亮的星眸看了江凌一眼,道:「趙崢明將味精買去,便同時在零陵城裡開了好幾家酒樓,只這一小段時間,就把周圍的酒樓擠得沒了生意;然後就用味精跟人談條件,用味精作干股,直接分別人的紅。」

   

    第一百零六章 山谷過夜

    「啊?」江凌大感意外,「味精可是握在我的手裡,他這樣做,如果我斷了他的貨源,他豈不是……」想起趙掌櫃三番五次想壟斷自己手裡的味精,江凌皺起了眉頭。

    秦憶沒有說話,伸手扯過一根枯枝,把火堆移開,將兩個圓溜溜的跟石頭似的泥團從火下扒拉出來,然後用柴刀背用力一敲,泥團就裂開來,一股濃香的熱氣從裂縫裡直冒出來。

    江凌此時早已飢腸轆轆,聞到這股香氣,注意力就轉到了野雞身上,哪裡還去管什麼味精的事。

    「餓了吧?」秦憶看她饞涎的樣子,笑了起來。待熱氣散去,他用兩根洗淨的樹枝將雞從泥團取了出來,用一張大大的葉子包了,連同筷子一起遞給江凌:「吃吧。」

    「謝謝。」江凌接過葉包。那野雞肉酥爛,用筷子一扒就可扯下一塊肉來。江凌用簡易筷子夾了一塊肉入嘴,只覺鹹鮮適口,肉味裡還帶有一股子松針的清香,味道實在是好。

    「真好吃,沒想到你的手藝這麼好。」江凌笑道。見秦憶忙著把另一個泥團敲開,她撕了一隻雞腿,偷偷扔進了空間裡。剛才跟秦憶說話,她就時不時內視空間,看到小花把頭抬了起來,到後面還站起來走了幾步,她一直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空間裡的小花見天上忽然掉了一隻雞腿,忙把鼻子湊過去嗅了嗅,研究了半天確定沒問題,這才香甜地把它給吃掉。吃完雞腿,還滿意地「汪汪」叫了兩聲。

    看到這一幕,江凌又把雞胸骨頭多的地方也扔了進去。小花忠心耿耿,屢次以身護主,蛇毒未清,這會兒既然能吃東西,哪怕是讓她一點不吃全給了小花,她都願意。

    見小花吃得歡,江凌也極為開心。正要伸手到葉包裡拿雞肉時,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葉包裡竟然多了兩隻雞腿。

    「這……」江凌向秦憶看去。

    秦憶感覺到她的目光,抬起頭來向她笑了一下,露出潔白的牙齒:「吃吧,多吃點,不夠我再打兩隻。」

    江凌看著手中葉包裡的雞腿,心裡暖暖的。秦憶下了營就到她家送花了,然後又滿山遍野地尋她,肯定是沒吃晚飯。他那麼個大男人,早不知餓成什麼樣了。可弄了東西,還是先緊著她吃,這份關懷與體貼,讓她感動。

    「我這有了,你吃吧。」江凌腿腳不便,舉著葉包,向秦憶示意,讓他過來把雞腿拿走。

    「也好,一會兒你再嘗嘗我的烤雞手藝。」秦憶也不堅持,走過來把兩隻雞腿夾走。

    把雞肉吃了,秦憶又依法炮製地打了兩隻飛禽。不過這回他不打野雞了,而是打了兩隻鳥。把毛褪了串到樹枝上烤,饒是江凌吃雞已吃了大半飽,還是把一隻足有半斤重的鳥給吃光了。那味道,真是沒得說

    把肚子填飽,秦憶又不知從哪裡摘了一種略帶清香的葉子,裝了水放在火旁烤得有些溫熱,拿給江凌喝了。然後走到她身邊想幫她把骨頭收拾一下,卻發現附近地上光光的,什麼都沒有。

    見到秦憶看向自己詫異的眼光,江凌扯著嘴角幹幹地笑了一下:「那個……骨頭我全扔到山崖下了。」哪裡是扔下山崖?早已被小花香香地啃乾淨了。

    秦憶也不追究,把東西收拾乾淨,然後看向黑暗的遠處,道:「你在這兒坐一會兒,我去找點東西。」

    「你要找什麼?」江凌卻不放心他。天黑了,誰知道這山谷裡會有什麼野獸?再說,如果遇上蛇呢?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秦憶猶豫了一下,道:「我想找些東西給你墊在身下。雖然已進五月,但這山裡晚上還是很冷的,坐在這種潮濕的地上對身體也很不好。」

    江凌卻搖搖頭:「有火就好。而且這裡白天我都看過了,因是春天,地上連落葉都很少,更不要說別的了。再說,黑燈瞎火的,你去哪兒找去?別去了,我不放心。」

    「凌兒……」一聽這話,秦憶有些動情地喚了一聲,望向江凌的目光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你……你別多想,我、我就是……你要出事,我一個人在這兒怎麼辦?」江凌被他看得一陣心慌,語無倫次地解釋著,臉上有些微微地發紅。

    「你不放心,那我就不去了,聽你的。」秦憶的聲音裡異常溫柔。他走過來坐到江凌身邊,轉頭看著她:「那你靠著我,會暖和一點兒。」

    「有火呢,不冷。」江凌垂下的眼睫毛,像蝴蝶美麗的翅膀,在火光的照耀下一扇一扇,直把秦憶看得癡了。

    好半天,他才把目光轉開,歎道:「凌兒,我真想在這裡呆一輩子,不出去了。」

    「胡說。」江凌看著火堆嗔了一句。見秦憶還想再說什麼,她趕緊道:「不許再說話,我睏了,要睡覺。」

    秦憶也看著火堆,沒有再說話。忽然伸出一隻手將江凌往他那邊輕輕一拔:「靠著我,會舒服一些。」

    頭碰到秦憶堅實的臂膀,江凌的心底裡忽然生出一種很踏實的感覺。這種感覺,從前世到今生,她從來沒有感受過。

    本想把頭抬起來,但心裡對這種踏實的眷念,卻又讓她萬分不捨。掙扎再三,江凌還是歎了一口氣,讓自己的頭舒服地靠在秦憶的肩上,閉上眼睛,不再動彈。

    感覺到肩膀上的頭慢慢放鬆,把重量都放了上來,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感漫延了秦憶的全身,心底裡湧動的感情讓他非常想伸手去撫摸一下江凌的頭髮,但手伸到了一半,他還是強迫自己放了下來,然後把身體調整了一下,讓江凌盡量靠得舒服些。

    正當秦憶沉浸在幸福裡不知所以時,卻忽然發現肩膀一輕,肩膀上放著的腦袋似乎不見了。他心中一驚,轉頭看去,正遇上江凌亮晶晶的眼睛,撲閃著長睫毛看著他,咬著嘴唇漲紅了臉,卻半天不作聲。

    「怎麼了?」秦憶看她可愛的樣子,心跳漏了半拍。

    「我……」江凌難為情地移開目光,看向黑漆漆的山谷,「我要到那邊走走,你……你就呆在這裡不許動。」

    秦憶看著她,眉毛皺了皺,似乎在思考她說這話的意思。

    江凌卻不等他思索明白,就掙扎著站起來。秦憶忙上前扶起她,看了看四周,道:「你在這兒等等,我先去看看。」說完看江凌站穩了,他也不扯從山頂上帶下來的布條,隻身往旁邊走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黑暗裡。

    見秦憶忽然從前面消失,江凌沒來由地有些心慌,一種擔心、害怕、失落充斥著她的心房。她正要張嘴叫他,卻見秦憶已從黑暗中閃身出來,到了她面前,看著她道:「我帶你去,不過你要快,看不見你,我實在不放心。」

    江凌愣了一下便紅了臉,知道他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垂下眼眸輕輕點了點頭。這頭剛點下去,她便被摟進了一個堅實而有陽光味道的懷抱裡,忽然身體一輕被了帶起來,兩個跳躍後就到了離火堆有十多米遠的地方。

    「好了,我回火堆那裡去,有事一定要叫我,我會在一瞬間到你身邊的。」秦憶在她耳邊道,聲音有些顫抖,似乎極力抑制著自己的感情。不過還是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放開了她,一步步朝火堆走去。

    驟然從溫暖的懷抱裡出來,這一瞬的溫差變化還是讓江凌愣了愣。不過黑暗的山野危險重重,讓她很快清醒過來;剛才換位的感覺,也讓她知道秦憶此時是多麼擔心自己。她也顧不上想那麼多了,動作迅速地解決了問題,然後往前面走了幾步,這才出聲道:「行了,你過來接我。」下面就是山崖,一個不慎就會滾落下去。她這腿腳不便,可不敢逞強。

    話聲剛落,她就被摟進了剛才讓她眷念的懷抱裡,之後便被帶離了那裡,不一會兒又回到了火堆前原來坐著的地方。

    「好了,睡吧。」秦憶戀戀不捨地把她放開,扶她坐下,忽然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嗯。」這回江凌不用秦憶再說什麼,主動將頭靠到他的肩膀上,閉上了眼。閉上不一會兒又睜開,問道:「你……不用去麼?」

    「不用。」秦憶很快地回答,有些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江凌的腦袋,「操那麼多心幹什麼?趕緊睡覺。」

    「噢。」江凌乖乖地閉上眼,再也不說話。

    見江凌半天未動,呼吸綿長,似乎已經睡著,秦憶轉過頭看著她如玫瑰一般美麗的臉,怔怔地看了良久,這才用另一隻手添了兩根柴,然後閉上眼睛,滿足地睡去。

    「嘰啾,嘰啾……」第二天,江凌被一陣鳥叫聲驚醒。她閉著眼迷糊了一會兒,舒服的感覺讓她不願睜開眼睛。她很久沒有睡得這麼踏實了,而且,很溫暖,很溫暖……

    「糟了。」正要迷糊再睡去,她猛地一驚,忽然想起她和秦憶還被困在山谷裡,現在是什麼時候?昨晚沒發生什麼事吧?她倏地睜開眼,卻正對上一雙漆黑略帶癡迷的眼睛。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01:56 PM

    第一百零七章 我是妖精

    「我……」江凌張嘴剛要說話,一轉頭卻發現自己半躺在秦憶的懷裡,「啊」地一聲輕呼,趕緊手忙腳亂地坐了起來。

    江凌這一忙亂,額頭「彭」地一聲撞到了秦憶的下巴。

    「疼不疼?」秦憶分明痛得呲了一下牙,眼睛卻緊張地盯著江凌,只管問她疼不疼。

    「不疼。」江凌搖搖頭,眼睛卻不敢看秦憶。躺在一個男人的懷裡,兩輩子裡還是第一次,這種感覺,讓她心如撞兔。

    「洗臉吧。」秦憶表情也有些不自然,轉過身去拿起那個裝水的皮囊,「用完我再去打點水。」昨晚用了那麼多水,皮囊裡現在沒剩多少了。

    「不用了,湊合著漱漱口就好。」江凌可不敢讓秦憶去找水,誰知道會遇上什麼危險?過不久應該就會有人來,她可不想再橫生枝節。再說,要水,她空間裡多的是。

    「對了,咱們怎麼上去?」漱了口,江凌看天已經大亮了。估計不一會兒就會有人來。想起就算有人來,他們也很難上去,江凌望了望崖頂,有些發愁。

    「到時他們拿了長繩來,我就可以帶你上去。」秦憶看了江凌一眼,「不過,要把你背在背上。」

    「哦。」背就背,這個江凌倒沒怎麼在意,無論是抱還是背,她都得落在秦憶身上才能離開這裡。但她又看了看山崖,有些擔心地問:「兩個人的重量,你有把握麼?」

    「沒問題,只要他們帶來的繩索夠紮實。」

    秦憶話聲剛落,崖上就響起了馬雷的聲音:「公子,公子,我來了。」

    「少將軍,我和張放也來了。」很顯然,這人就是昨天秦憶嘴裡的吳天明了。

    「來了就把繩子扔下來吧。」秦憶仰頭道。

    「馬雷,我娘怎麼樣?」江凌不放心地問。

    「挺好的,你別擔心。」

    挺好才怪,估計昨晚都沒睡覺。江凌歎了一口氣。

    「最多的擔心一下,只要你平安到家,就沒事了。」秦憶安慰她。

    這時馬雷的聲音又大崖上響起:「公子,昨晚我回去找了一夜,也沒找到那麼長的紮實的繩子,不過我把青山村一個熟悉這座山地形的人找著了,他說你只要爬到崖底,從右邊繞過去,也就是大半天的路,就能走到路口了。」

    「沒有紮實的繩子?」秦憶微微皺了皺眉頭。這話怎麼聽起來這麼假?莫不是馬雷看出他對江凌有情意,想要讓他跟江凌多呆一段時間?

    不過,就算有紮實的繩子,也要冒一定的風險,畢竟只要一口氣不穩,他們就有可能落下來。秦憶自己倒無所謂,生命危險是絕不會有的,只是擔心江凌會在他背上擔驚受怕。

    他轉過身來,把攀上去有可能存在的風險跟江凌說了一遍,道:「如果你覺得往上攀好,我就叫他們去找繩子,不可能找不到的。」

    「不用了。」江凌搖頭,「咱們還是往下走吧。你那藥還挺管用,休息了一一晚,我感覺我的腳沒怎麼痛了。我可以走的。」無論是她自己一個人攀上去,還是秦憶帶著她上去,江凌都沒怎麼有信心。還是在地上走讓人踏實。

    秦憶看了她一眼,沒有爭辨,轉過頭去把路線向馬雷他們問了一遍,然後對江凌道:「既然要走大半天的路,那咱們還是得吃了東西再出去,你在這兒等會兒,我去打些獵物,順便探探路。」

    有那麼多的樹擋著,地勢也複雜,要想從山崖上把食物吊下來是不可能的事,江凌也知道只能自立更生,點頭道:「嗯,好。」

    看秦憶拿起水囊,她又道,「一直都沒聽到有水流的聲音,這裡即便有,估計也挺遠,你別走遠吧,吃點東西咱們就出山,也許路上能遇上水源呢,就算遇不上也沒關係,忍一忍就過去了。」說完,見他還是沒有把水囊放下的意思,又道,「你把水囊留下,我一會兒要喝水。」

    秦憶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也不敢走遠,聽她這麼一說,便將水囊留了下來,囑咐了江凌兩句。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又從身上拿出一把小弩,道:「如果有野獸來,你就用小弩射它。」

    「給了我,你就沒工具打獵了。」這把小弩小巧玲瓏,製作精巧,江凌看了愛不釋手。不過想想秦憶打獵更需要它,還是將小弩遞還給他。

    「我還有一把飛刀,放心吧。」秦憶笑了起來,深深看了江凌一眼,道:「我走了。」

    「小心些,打不到獵物也沒關係,早些回來。」江凌知道他本事了得,但還是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叮囑了兩句。

    「好。」秦憶輕聲應道,目光變得柔柔的,凝視了江凌好一會兒,這才閃身離去。

    江凌看他的身影向山崖下掠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樹叢裡,這才坐下來,目光有些忡怔。秦憶的心思,她很明白;但她自己的心思,卻是不清楚。經過了這一夜的相處,她對秦憶雖然由抗拒變得親近,但要說確定了自己的感情,從此以後把秦憶當成未婚夫來相處了,卻是沒辦法做到。

    想到這裡,江凌不禁有一些感激秦憶。其實有好幾次,她都感覺到了他感情的湧動,就像剛才。但他還是抑制住了自己,沒有對她有更進一步的親近動作,也沒有在語言上再提感情之事。她需要一些時間和空間,他或許,心裡明白。

    發了一會兒呆,江凌把水囊蓋子打開,將空間水注了一些進去。身上帶有喝的吃的一大堆東西,卻不能拿出來用,這種滋味還真不好受。

    秦憶果然沒去多久,江凌把這些做完再拾了一會兒柴,他就回來了,手裡拿著葉子包著的東西。

    「是什麼?」江凌好奇地問。

    「兔子。」秦憶見到堆在江凌旁邊的柴,有些責怪地看了江凌一眼,「又亂跑,說了你那腳還不能走路。」

    江凌吐了吐舌頭,沒有作聲。她的腳感覺沒怎麼疼了,就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過這傢伙會生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看來一會兒她要想自己走下山崖去是不可能的了。

    「兔子怎麼包在葉子裡?」看秦憶把火升起來,轉頭又好奇地問。

    「我已經把它處理過了。」秦憶背著她將葉子打開,掏出了小刀。

    江凌站起來,伸出頭去看了看那張葉子,看到秦憶雙手靈活地把一隻殺好剝了皮的兔子切開,她不由抿著嘴看了秦憶一眼。

    秦憶把兔子處理好才拿回來,其實是擔心她看不了殺兔子、剝皮等血淋淋的場面吧?

    秦憶把兔肉剔出來,切成一條一條的,抹上調料,用竹枝串了,伸到火上去烤。

    「我來吧。」江凌走到他身邊,伸手去拿他手上的竹枝。

    「這兒煙熏火燎的,又髒,你趕緊回去坐著吧。」秦憶卻避開她的手,「一會兒就好。」 看江凌不動彈,又催,「聽話。」

    時值五月,南方的天氣已經很暖和了。坐在這火邊,只這一小會兒江凌就覺得有些熱。想著自己坐享其成,讓秦憶一個人在這兒火堆旁受熱操勞,江凌哪裡好意思走開,自然坐在那裡不動。然而山谷裡的風向沒個規律,有時往她這邊一吹,濃濃的煙撲面而來,嗆得她禁不住咳了兩聲。

    「凌兒。」看江凌咳嗽,秦憶皺起眉,言語裡有些嚴厲。

    「好吧。」江凌投降,退回她原來坐著的地方。當初秦憶選地方燒火就考慮過風向問題,盡量避開她這個方位,所以偶爾有煙吹過來,在半空一晃就不見了,再沒熏著她。

    「好了。」過了一會兒,秦憶將烤好的兩串肉遞給她。因殺兔子沒水洗手,怕自己拿過的地方髒,他還用葉子把竹枝的下端包了一下。

    「一人一串。」江凌接了一串過來。

    「都拿著,我還要再去烤,沒空吃。」秦憶不由分說地把兩串烤肉都塞她手裡,轉過身又回到了火堆旁。

    接下來他又烤了幾串,都拿過來給江凌吃。江凌知道他把好肉全都割下來串在竹枝上了,這拿過來給她吃的,全是好肉;剩下給他自己的,就是一個兔骨架。她哪裡肯?只吃了三串肉串,就嚷嚷說自己喜歡啃骨頭,硬是把秦憶最後烤得的骨架子搶了過來。千金難買喜歡,秦憶儘管想讓她吃肉,但架不住她說喜歡,又看她啃骨頭啃得挺歡,只得作罷。

    「那骨頭別啃了,把這兩串肉吃了,不夠我再去獵一隻。」軍隊裡出來的人,吃東西就是快。秦憶三下五除二把肉串吃完,轉身遞了兩個肉串給江凌。只是看到江凌,他卻呆了一下。

    剛才他還見江凌拿著那一大塊骨架,斯文地慢慢啃著,可不過是一小會兒功夫,江凌手上已變得空空的,那兔子連骨帶架全不見了蹤影。秦憶下意識地四處看了看,也沒見骨頭的影子。

    「那烤兔架呢?」秦憶詫異地問。

    「吃掉了。」江凌眨巴眨巴大眼睛。

    「骨頭也吃掉了?」

    「是啊。」江凌還是眨巴眨巴大眼睛。

    「……」秦憶看了她一會兒,把手上的肉串遞過來,「給你。」

    「啃了那麼一大個兔架子,你覺得我還能吃得下嗎?」江凌瞪大了眼睛。

    「呃,那我吃掉了。」秦憶把手縮回來,轉過身,神情自若地一塊塊把肉吃掉。

    江凌在他後面聳了聳肩:一大個兔架子眨眼就不見了,他竟然不懷疑她是妖精。這傢伙,太沒想像力了。看來,他小時候就沒聽過神化故事。要不要弄幾篇聊齋故事給他惡補一下呢?

   

    第一百零八章 解釋

    吃烤兔還挺口渴,江凌自己拿著水囊喝了幾口,遞給秦憶:「喝點水。」一直是秦憶照顧她,她總得回報回報。

    秦憶接過水囊,本來笑得很甜蜜的臉,忽然變了變:「你去哪兒裝了水?」

    「附近,沒多遠。」江凌想矇混過關。

    「說了你那腳不能走,你怎麼不聽話?」秦憶似乎很生氣 ,「要是留下病根怎麼辦?」說完把水囊放下,板著臉將江凌的腳拿起來,脫下鞋襪和原來包紮的布,也不管那腳踝上是不是沾著青青的草藥汁,伸出手去仔細地摸她腳踝上的筋骨。

    「沒事,真沒事。」江凌想把腳縮回。

    「別亂動。」秦憶低喝一聲,直到檢查了她的腳並沒有什麼問題,臉色這才緩和起來,對江凌道,「我再去幫你弄點藥來,你好好呆著別亂動了。」

    「好。」江凌乖乖地點頭,看到秦憶再沒擺他那張臭臉,這才鬆了一口氣。她就沒想明白,她要是亂動導致腳出了問題,那也是她自己的事,秦憶跟著著什麼急?他倒像比她自己還要緊張這隻腳似的。

    那藥看來比較好找,不一會兒,秦憶就回來了。他先把自己的手洗淨,再把藥搗爛,又將江凌腳踝上的舊藥洗掉,再一次運功把腳踝又按摩了一遍,這才敷上藥。

    把江凌的腳重新包好,又將東西收拾清楚,秦憶走到她面前,蹲下道:「上來吧。」

    「我……」江凌看著他寬闊而厚實的背,猶豫著。她倒不是這個時候才想起男女大防,而是想到這樣陡峭的地方,秦憶要背著她走,不知道有多辛苦。

    「怎麼了?」秦憶轉過身來,看著她的眼睛。

    待要不麻煩秦憶,江凌又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她可不想因為今天的逞強以後作一輩子的瘸子。看了看秦憶的身上,她只得道:「你把我那背簍、柴刀什麼的,都扔了。水囊,每人喝一點水再把水全倒了。然後……」她上下左右打量了一會兒,「可以了,反正要輕裝上陣。這山崖路不好走,如果堅持不了,你千萬不要客氣,我自己可以走一段的。」

    「你只需要把自己交給我,其他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秦憶凝視著她,輕聲道。

    這話聽起來怎麼感覺有些別的意思呢?江凌看了他一眼,嘟了嘟嘴道:「如果你不聽我的話,我就自己走。」

    「行,我聽你的話。」秦憶盯著江凌看了一會兒,忽然朗朗地笑起來,笑容如雨後初霽的那一縷陽光,能把角落裡的陰暗照亮。

    按江凌所說的把瑣碎的東西處理掉,江凌這才趴上了秦憶的背。

    感覺到背上那人軟軟的身軀貼著自己的背,如蘭一般的呼吸在耳旁輕響,脖子被一雙纖細的手緊緊摟住,一種若有若無少女特有的馨香縈繞鼻端,秦憶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邁出的步子,只覺得每一步都踩在了雲端,全身洶湧的熱血都流淌著幸福。

    「凌兒……」他禁不往低低輕喚了一聲。

    「嗯?」耳邊傳來軟軟的糯糯的回應。

    「我真希望,能這樣背著你一輩子。」放在心裡很久的這句話,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口。

    「……」江凌沉默著,沒有說話。摟著秦憶脖子的那雙手,卻沒有絲毫鬆開的跡象。溫暖而沉穩的脊背,讓她心頭無限安穩;這一聲表白,化作一股暖流和感動,緩緩地從她的心頭蕩漾開來,一點點融化著隱在內心最深處的那片冰涼。

    輕輕吹拂而來的清風,帶著一絲曖昧的氣味,飄蕩在兩人周圍。秦憶和江凌各自品味著心頭的異樣感覺,再也沒有說話。

    走下崖底的路,基本上呈五、六十度角,背上背著一個人,下衝的力量就加大了很多。秦憶用布條把江凌纏繞著綁在背上,騰出的兩隻手,攀扶著樹枝,控制著往下的衝力,步伐極穩的一步步向下小跑。這樣走了大約一個半時辰,終於下到了崖底。江凌看秦憶額頭上微微有汗意,忍不住開口道:「歇一會兒再走吧。」

    「好。」秦憶巴不得在這條路上多走一會兒,他停住腳步,找了一塊平坦的草地,小心地把江凌放了下來。

    「我聽到有流水的聲音,你去弄些水喝吧。」江凌看了看秦憶額頭,抑制幫他擦汗的衝動。

    「你是不是渴了?」

    江凌本想搖頭,但擔心她說不渴秦憶便不去喝水,道,「有一點兒。」

    秦憶到她面前蹲了下來:「那上來吧。」

    江凌也知道在這種地方兩個人最好不分開,伸手趴上了秦憶的背。這一次,秦憶再沒有用布條綁著她,而是用手扶住她的臀部,背著她前進。這種姿勢讓兩人都很不自然,好在那溪流並不遠,拐過一片樹林就白亮亮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清澈涼爽的溪流旁邊,長滿了各色漂亮的野花,江凌忽然看到在溪澗旁的一塊岩石縫裡,長著一株蘭花,那蘭花四周隱隱飄浮著霧氣,她忍不住拍拍秦憶的背:「我想要那株蘭花。」

    「等一會兒。」秦憶的臉色卻有些不對勁。

    「怎麼了?」

    江凌問完,沒待秦憶說話,她就看到了溪流旁邊的樹叢裡,鑽出了一頭野豬。幸好秦憶最已停住了腳步,否則冒冒然上去,正好與這只野豬碰個正著。

    那野豬是到溪邊喝水的。看它大搖大擺地走到水邊,咕嘟咕嘟喝了幾口水,江凌心裡暗自祈禱,希望它喝完水就趕緊離去,千萬別發現自己兩人。

    餘光之中,江凌忽然發現旁邊有一樣東西在動,轉眼一看,竟然是一條金黃色脖子上有兩個黑圈的蛇,正在她左旁五尺遠的樹枝上,吐著信子向這邊蠕動過來。

    怎麼辦?如果站著不動,這條蛇眼看越來越近;可如果往前跑,不但引起這蛇的攻擊,而且也會驚動那邊喝水的野豬。江凌前世看過一些戶外知識,知道一頭野豬發起瘋來,連老虎都不一定是它的對手,著實可怕。

    念頭急轉之下,江凌捏了捏秦憶的肩頭,在他耳邊輕聲道:「蛇,在那邊。」緩緩翹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蛇的方向。

    這一口氣輕吹秦憶的耳垂,讓他渾身麻酥酥的正感覺異樣,但「蛇」這一字,頓時把他從旖念中喚醒。

    看著那條蛇,秦憶也不出聲。背上的江凌忽然全身猛地一震,發現一把飛刀已紮在了那條蛇的七寸上,那蛇纏著樹枝掙扎了一會兒,便無力地從樹上掉了下去。身體打在樹葉上,發出了一陣輕響。

    那只野豬看了這邊一眼,然後若無其事地往樹林裡鑽了進去。

    「沒事了。」秦憶拍拍她,安慰道。

    「嗯,我沒事。」江凌應道,心裡卻感覺一陣奇怪。剛才兩個那麼大的危險,她竟然一點兒也不感覺緊張,更不覺得害怕。好像下意識裡就知道秦憶一定能解決這些問題的,全然不用她擔心。

    這種有水源的地方最容易遇上野獸,秦憶這回再也不敢把江凌一個人留在此處,取水倒容易,但江凌想要的蘭花卻在溪澗的對岸。

    「算了,蘭花不要了。」江凌看出了他的為難,開口道。如果是以往,她一定會讓秦憶把她留在原地,請他自行其事。但自從昨晚擔心了一次秦憶之後,她已經知道了秦憶心裡的感覺,再也不會做出妄顧他感受的事了。

    說是這樣說,秦憶卻看出了江凌眼裡的不捨,觀察了一下地形,他背著江凌縱身一躍,跳到了水流中間一塊突出的岩石上,把她小心地放下來,道:「你在此洗洗臉喝些水,我去給你把蘭花採回來。」

    說完,他仔細聽了聽四周的動靜,便縱身往對岸掠去。小溪並不寬,水面上偶爾還有突出的石塊可以落腳,所以採花倒是極為容易。只是秦憶一步三回頭的顧盼,讓江凌心裡湧上了一絲甜甜的滋味。

    江凌只洗了臉和手,秦憶就從對岸躍了回來,手裡拿著她要的那株蘭花。

    「對,就是這株。」江凌欣喜地接過秦憶手裡的蘭花,抬起頭看著秦憶道,「謝謝你,秦憶。」

    「跟我,你永遠用不著說謝謝。」秦憶伸出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頭。

    江凌垂下眼看著蘭花,只覺得這株花比她原來的綠雲還要漂亮。

    「江凌,能告訴我當初你為什麼堅持要退親嗎?是不是……因為那個叫明月的姑娘?」背著江凌離開小溪走了很遠,秦憶開口問道。

    「……嗯,有一部分原因。」

    「我原來就說過,她真是我死在戰場上兄弟的妹妹。她是被親戚賣到春香院的。我受兄弟之托,找到她,把她贖出來,本想給她買個小院子,每月給些錢養活她,算是為我兄弟盡了心。但她堅持回老家的一個庵堂當尼姑,勸說無果,我只得讓阿威送她回老家去了。她與我,真的沒關係。」

    「你不是說,她是你妹妹嗎?怎麼能讓她去當尼姑呢?」想起那位叫明月的姑娘,江凌忽然覺得有些心慼慼然。一個如花一般美麗的姑娘,卻要古佛青燈孤寂一生,實在讓人歎息。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01:58 PM

    第一百零九章 周密的安排

    「那天說的是氣話,她在我眼裡是兄弟的妹妹,我在她眼裡是她哥哥的兄弟,如此而已。我們這些外人覺得好的,她不一定覺得好,如何選擇,是她的自由。我也只能做到以後經常派人去看看她,給些銀兩,不會以恩人自居干涉於她。」

    江凌點點頭,沒有說話。秦憶這樣做是對的。那位明月姑娘,身心受到蹂躪之後,或許覺得唯有如此,才能求得餘生的寧靜與心安。

    「你說,這是一部分原因。那麼,還有一部分呢?」沉默了一會兒,秦憶又問。

    「那次你遇上阿福搶我的錢,開始不分清紅皂白,後來又袖手旁觀,哼,太差勁了。」江凌趴在他的背上,溫暖而安穩,所以雖是責怪的話語,也是薄怒輕嗔,聲音軟軟的毫無一分惱意。

    「冤枉啊。我還沒開口你就跟阿威吵起來了,後來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我不是喝止阿威了嗎?沒有管你,是發現你很想把那叫阿福的暴打一頓,怕你當著我們的面不方便,所以我就帶著阿威離開了那裡。後來你走了,我不是替你把阿福送到牢裡去了嗎?這怎麼能怪到我頭上呢?」

    「還有啊,你第一次到我家,就跟我大吵大鬧。你一個大男子,卻跟一個小姑娘吵架,你不害臊嗎?」

    「拜託。你講講理好不好?我原來一直站在那裡不作聲的,要不是你一再挑我的刺,我至於跟你吵麼?好了,我現在一併跟你道歉,請你原諒在下,行不?」

    「哼,看在你這次救我的面上,我就原諒你了。」

    秦憶聽著她軟軟的話,朗聲笑了起來,笑聲裡無盡歡愉。

    「秦憶。」過了一會兒,江凌輕聲喚他。

    「嗯?」

    「味精的事我想過了。秦伯伯剛到零陵,腳跟未穩,咱們不宜跟趙刺史家鬧得太僵,所以零陵城酒樓味精這一塊,就讓趙崢明做了,他想怎樣折騰,咱們都別管他。我們開一個酒樓,然後再把味精賣給權貴人家。其他的,以後再說。等咱們有能力了,把味精賣到長沙去,賣到長安去。大唐那麼大,城鎮那麼多,光是長沙的生意就夠咱們忙活的了,用不著跟他在這塊井底裡一爭長短。」

    「好,你怎麼說咱們就怎麼做。」秦憶聽到江凌話語裡,宛然把他當成了一家人,而把趙崢明放在了對立面,心裡十分高興。

    而更讓他驚喜和意外的,還是江凌話語裡表露出來的政治大局觀。她知道秦憶跟趙崢明並不是意氣之爭,而是秦將軍和趙刺史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的問題。這份眼界和思想,就連很多成年男子都不一定有。江凌作為一個普通家庭的十四歲女孩子,不但有一身才學和堅強、自立的性格,考慮問題也如此深入和慎密,讓秦憶一邊懊惱當時答應退親的輕率,一邊慶幸發現至寶的及時。

    山谷下面雖然樹多草多沒有路,也時不時地遇上些野獸,但秦憶耳力極好,每次都能避開野獸;體力更是極佳,背著江凌走了半天,愣是氣都不喘一下。再加上方向感很強,到了下午申時,兩人就已到了人們慣常走的那條山路上。

    沿著山路走了一小段路,江凌遠遠就看見有三個人人坐在路下的樹下聊天。

    秦憶也看到了,對江凌笑道:「我朋友。除了馬雷,那大黑個兒叫張放,假斯文的那個,叫吳天明。都是從邊關一起跟著我回到零陵的兄弟。」

    江凌則有些鬱悶地看著那兩個人。這兩人都有些面熟,就是那天江凌跟趙崢明從花市出來在街上遇到的,跟秦憶一起騎馬的人。這說明這兩人跟秦憶都是極好的朋友,但秦憶下到山崖去,這兩人不說一同下去救人,連沿著山谷進去接一接的事他們都沒有做,悠閒地坐在這裡扯淡聊天。看來,這兩人也不是什麼值得交往的朋友。

    「公子。」倒是馬雷最先看到秦憶他們,站起來高興地叫道。

    「少將軍。」一個黑大個兒向秦憶擠了擠眼睛,「一路辛苦了。」

    「哼」秦憶瞪了他一眼,走過去,把江凌小心地放到一塊平整的草地上。

    「這位是江姑娘吧?受傷了?在下對醫術也頗有研究,要不要在下給您看看?」另一個穿著長衫長得比較斯文的,走到江凌面前笑道。

    「去去去,一邊去,就你那醫術,還是留著給自己瞧病吧。」秦憶給了他一拳。

    「我的醫術怎麼了?我說秦少將軍,你可以質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質疑我的醫術,否則我找你拚命。」

    江凌看著這三人互相打趣鬥嘴,心裡又有些疑惑。前世老爺子的幾個老戰友,相互之間就是這樣,見面就鬥嘴,但到了關鍵時刻,那是可以去替對方死的過命交情。這兩人既然跟著秦將軍一起到零陵來,說明他們跟秦家父子絕對是極好的關係,那怎麼不為秦憶的安危著想呢?

    「別理這倆貨。」秦憶回過頭來,對江凌笑道。不過還是給他們當面介紹了一番。

    三人相互見了禮,吳天明遞過來一包東西道:「江姑娘,估計你們會這個時候出來,這是我們剛從城裡買回的食物,吃點再走吧。前面大路上我們弄了一頂轎子來,一會兒讓他們抬你下山去。」說完又跟秦憶擠了擠眼,便跟馬雷三人一起走了,只留下江凌和秦憶兩人。

    秦憶見江凌一臉的不解,笑道:「他們就愛開玩笑,你別介意。」

    「他們就不擔心你的安危嗎?怎麼在這裡坐著等?」

    「他們心裡有數,知道我們不會有事的。」秦憶毫不在意。打開那一包東西,卻發現是兩碗熱騰騰的飯菜,他遞了一碗給江凌,「吃吧。」

    「……」江凌被這碗熱乎乎豐盛的碗菜雷得有些無語。秦憶這兩個兄弟,還真夠奇怪的,大事不管,專管小事,估計在軍營裡也是做做後勤工作,管管食堂什麼的。

    本來江凌還想快些回家,以免李青荷太掛心的,但看到秦憶的兄弟這麼悠閒,她忽然想到,李青荷知道秦憶來救她,想必也不那麼擔心了。遂安安心心地把飯吃了。就早上吃了幾串兔肉,她還真是飢腸轆轆了。

    吃過飯,秦憶又背了她一段路,遠遠看到一頂轎子和一群人,坐在遠處的大路上等著,江凌忽然覺得心裡很不安。在這種小村子住了一陣子了,她也知道隨便有些風吹草動,村裡人不到第二天就全部知道了。她這跟秦憶在荒郊野外住了一晚,又讓秦憶背了一天,秦憶的手下還弄了一大批人和一頂轎子抬她下山,這無論哪一件事,都是極不尋常的,還不知會被村裡人傳得如何難聽。

    本來她是不在乎這些的,那些人愛怎麼說,都是她們的事。但自從發現了那塊鳳凰玉珮,得知自己不是李青荷的親自女兒之後,江凌就不想讓李青荷再為她煩惱了。她可以不在乎閒話,但那些村婦時不時地到家裡找李青荷聊天,這要是讓李青荷聽到了,不知會被氣成什麼樣兒。李青荷愛惜她的聲譽,比愛惜她的生命還要緊。

    「放我下來,我想自己走。」江凌道。

    「怎麼了?」這一路江凌都挺乖,並沒鬧著要自己走路。秦憶詫異地抬頭看了那群人一眼,停住了腳步,把江凌放了下來,看著她道:「你放心,吳天明不會那麼糊塗的,這些人,多半不會是你們村子裡的人。就算有,我也會想辦法不讓他們說你閒話的。」

    江凌看著他堅定的目光,眼裡的憂慮漸漸散去,輕聲道:「謝謝。」

    「說了不用謝。」秦憶歎了一口氣,「走吧,我扶你過去。」

    走出小路,原來坐著的人全都站了起來。江凌這才看清楚,除了馬雷他們三人,還有六個,也全都是陌生面孔的壯漢,應該都是吳天明他們從軍營裡調來抬轎子的。

    果然,一見秦憶出來,那六個人都齊刷刷地敬了個禮,拱手齊叫道:「少將軍。」

    「辛苦各位了。」秦憶面無表情地微點了一下頭。江凌發現站在她身邊的秦憶,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身上那種統領千軍的威嚴氣勢,跟她前世的爺爺一模一樣。

    江凌正愣神間,身旁忽然伸出一隻溫暖的大掌來,扶住她的胳膊:「上轎吧。」

    轎子下到山腳,就停了下來。秦憶伸出手把江凌扶出轎子,江凌赫然發現秦憶平時坐的馬車停在了山腳下。馬雷已坐在他慣常坐著的車轅上,正等著她上車。

    此時江凌已經不用再想什麼了,她也不再擔心昨晚軍營的人來搜山、以及向村民問路的事,村裡人乃至零陵城裡的人會不會傳她的閒話。看吳天明這周密的安排,別人只以為有人坐轎子上山,又以為秦憶從村外到江家來,至於她不過是摔了一下腳,就勞師動眾的把軍營的人驚動了,又是轎子又是馬車的一路折騰,不該知道的人絕不會知道。

    「吳天明在你們軍營裡是幹什麼的?」看秦憶跟著上車來,江凌好奇地問。

    「軍師。」

    呃,好吧,估計還得在這兩個字前面掛上「狗頭」倆字。



   第一百一十章 怪怪的眼神

    馬車下了坡,再往村裡走,過了村頭,眼看就要到劉家門口了,一直沉默的秦憶,忽然一把握住了江凌的手,道:「凌兒,我……」

    看到江凌明亮清澈的眼睛,他語言一滯,轉變話題道:「我這幾天如果看到有合適的花店店面,就帶你去看。」

    江凌不動聲色地把手抽回,抬手捊了一下頭髮,笑道:「我花都還沒種出來,你看了店面有何用?不如你先張羅酒樓的事吧。看店面,請廚師,擬菜單,招小二,好多事要忙呢。」

    秦憶凝望著她的臉,點了點頭:「好,那咱們就慢慢來吧。不管有多難,我一定會做到的。」

    江凌垂眼笑了一下,輕聲道:「慢慢來吧,不急。」

    她明白秦憶想說什麼,也清楚他剛才這句話的含義。如果說她的心底原來是一塊冰,那麼現在這塊冰已融化成水。但要想讓這水沸騰起來,時候未到,火候未到。

    說話間,馬車已到了江家門口。李青荷聽到馬車聲,最已迎了出來。見到江凌從車上下來,急奔過來兩眼含淚地拉著她,上下打量、全身檢查,待看到果真如馬雷他們所說,只是崴了一下腳,這才放下心來。

    江凌看無論是李青荷還是江濤,都眼睛紅紅的精神萎靡,就知道他們擔心了一夜,忙摟著李青荷的肩膀,安慰了他們幾句。

    「秦公子,凌兒的事,真不知如何感謝你好。進屋坐坐,吃了晚飯再走吧。」李青荷看著秦憶,滿眼的感激。如果不是他,她真不知怎麼辦好。

    「晚飯就不吃了,你們也擔心了一夜,需要休息,不麻煩了。」秦憶笑道。

    看李青荷還要客氣,江凌忙道:「娘,秦公子很累了,讓他回家好好休息吧。您要請吃飯,改天吧。」昨晚她是安睡了一夜,但從早上一直燃燒的火堆和秦憶眼中的一絲疲倦來看,他肯定是一夜未眠。在野外過夜,隨時要提防野獸,他可不敢有一絲鬆懈。

    「那明天或者後天,你有空一定要到來吃飯,叫上你爹你母親一起。」李青荷聞言,點頭道。

    秦憶答應了一聲,又把江凌腳上的傷勢交待了一遍,道:「明日我再來給江姑娘換藥。」說完便告辭而去。

    江家三口回了屋,李青荷細細問了事情的經過。江凌哪裡敢把危險的事說出來?只說崴了腳,掉到了一個小山坡下面。其餘的提都沒提。

    李青荷聽得半信半疑,但從江凌嘴裡實在問不出什麼,又見女兒真沒什麼大礙,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很好,倒也不再追問。

    「姐,小花呢?它不跟著你去的嗎?你掉到山坡下,讓小花回來報信不就行了?怎麼會被困在山坡下面呢?」江濤卻問。

    「我掉下山坡時,它還在山坡上,後來就不知道它到哪裡去了。它沒回家嗎?難道繞到別處找我去了?」江凌本來想在路上把小花放出來的,但秦憶一直守著她,沒有機會。這回只好滿嘴跑火車,胡編亂造一通。

    小花極通靈性,所以很得江家人的歡心,此時聽說小花不見了,李青荷和江濤都唏噓了一番。

    第二天是江凌最鬱悶的日子。從她來到唐朝,無不是忙忙碌碌有許多事要做。這回被逼躺在床上呆著,著實無聊。江濤的書全是四書五經,早已被她看過兩遍了,看第三遍實在沒有興趣。其實沒書看進空間裡練功也是一個打發時間的好辦法,但李青荷因江凌這回出事,對她的緊張程度到了神經質的地步,除了做飯之外,就拿著繡活守著她,寸步不離。江凌明白她的感受,知道就算找借口支開她,她在自己房間裡呆著也會坐立不安的,便也由她守著,著實不忍心趕她走。

    實在沒辦法,江凌只得跟李青荷學刺繡,以打發時間。好在原來的江凌對刺繡就有些基礎,上起手來並不難。學了一會兒,江凌倒來了興趣。她終於知道古代女子為何那麼嫻靜了,那都是在一針一線中磨練出來的心境。

    「嗒,嗒嗒……」一陣馬蹄聲從遠到近而來。江凌抬眼望了望窗外的日影,不過是午時,看來某人在軍營裡剛操練完,就直奔這裡了。

    「估計是秦公子來了,我去看看。」李青荷向江凌一笑,走了出去。

    江凌抿了抿嘴,沒有說話,但手上一針下去,卻是錯了方位。她也沒心緒把針退回來,將繡品一扔,抬起眼向門外望去。

    五月明媚的陽光裡,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從邊關帶回來的風霜在這南方青山綠水的滋養下,早已不見了蹤影。濃眉之下一雙大眼炯炯有神,直挺的鼻樑、稜角分明的唇、小麥色的皮膚,讓這張英俊的臉顯得格外剛毅。

    秦憶顯然剛從軍營出來,身上穿的束腰束袖一身灰藍色勁裝,讓他看上去比平常穿長袍多了一份英姿勃發、少了一份氣宇軒昂。

    「好些了嗎?」這聲問候把江凌喚醒。

    對上那雙關切的眼,江凌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第一次,她會因為一個男人的外貌而看呆了,這太不像她自己了。

    「昨晚睡得好嗎?」

    「好。」

    「看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秦憶舉了舉手中的包袱。

    「是什麼?」江凌興致大起。

    秦憶把包袱打開,將裡面的一個食盒遞了過來:「五味齋的糕點,你嘗嘗。」

    「啊,太好了。」江凌接過,打開食盒一看,不由地歡呼起來。到這裡這麼長時間,為溫飽而憚精竭慮,唐朝的糕點零食江凌還從未嘗過呢。

    食盒裡裝的除了馬蹄糕、綠豆糕等各色糕點,還有一些糖酥和化梅等零食,滿滿的分格裝了兩尺見方的一大盒,琳琅滿目的極為誘人。

    秦憶遞過來一支竹籤,道:「我從不吃糕點零食,只聽我娘說五味齋的做得好,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好。又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各樣都要了一些。你嘗嘗看。」

    江凌用竹籤紮了一塊馬蹄糕進嘴裡,馬蹄的清香爽甜和微脆的口感讓她覺得極為可口,忍不住用竹籤紮了一塊,遞給秦憶:「很好吃,你嘗嘗。」

    秦憶的眼神有一瞬間的微訝,緊接著就是滿眼的激動,伸頭過來將那塊糕點噙進嘴裡,看著江凌道:「很甜,很好吃。」其實他最不喜歡吃甜食,但這一塊馬蹄糕,卻讓他覺得是這世上最美味的東西。幸福而甜蜜的滋味,從舌尖直入心底,瞬間漫延到全身。

    看著滿眼情意的秦憶,江凌垂下眼咬了咬嘴唇。剛才也不知中了什麼邪,這麼親暱的舉動不自覺地就做了出來。到現在,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已到底是怎麼想的了。

    幾本書遞到了面前。江凌驚訝地抬起頭望了秦憶一眼,放下食盒,伸手接過書。

    「怕你悶,帶給你看的。你喜歡看什麼樣的書,告訴我,我回去後,派人拿過來給你。」

    江凌看了看手裡的書。一本介紹大唐風物的書,一本遊記,兩本詩集,還有一本是關於種植方面的書。她拿起那本種植的書,翻了翻裡面的內容。

    雖然有了空間,但江凌一直想把種植方面的知識惡補一下。一是她自己對這方面真感興趣,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掩飾這空間。否則一直說她在種植方面如何厲害,但連最基本的東西都不懂,實在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別人多問幾句就會漏餡。

    看江凌對這本書有興趣,秦憶道:「種植方面的,我那兒還有兩本,我回去便讓人拿給你。陸大人倒是對此道頗有研究,這方面的藏書應該不少,我這幾日找個時間去拜訪他一下,向他借幾本回來給你看。」

    「好。」江凌本想說謝謝,但話到嘴邊帶是換了個「好」字。又問:「陸大人,你對他很熟悉嗎?他是怎樣的一個人,你能跟我說說嗎?」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我覺得他對我怪怪的。」這種感覺,她連李青荷都沒有提及過,但此時面對秦憶,她很自然地就出了口。

    「怪怪的?」秦憶驚訝地看了江凌一眼,「如何個怪法?」

    「我也說不清,只覺得他每次看著我,那眼神都很奇怪。」

    秦憶皺起了眉,想了一會兒道:「你別擔心。陸大人為人正直,風評一向很好,又年近古稀,對陸夫人鸛鰈情深,應該不會有什麼歪心思。」

    「誰說他對我有歪心思了?」江凌輕啐一聲。

    秦憶怔了一下,摸摸鼻子訕笑:「我以為……」他頓了頓,道,「陸大人和陸夫人,都是零陵人。因是同鄉,又同朝為官,所以我爹每次到長安述職,都會去拜訪一下陸大人,我也跟著見過他幾次。當時他還在國子監裡任職,說話風趣,知識廣博,對後輩尤其提攜。後來因門生滿天下,為了避嫌,他自動辭去官職,帶著夫人回到故鄉。至於其他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不過聽我母親說,陸夫人自那次到我家宴會後,就一病不起,陸大人為此很是憂心。」

    「哦?」江凌想起陸夫人見到自己時的情形,眉頭微蹙。莫不是那位陸夫人,見過跟自己長得很像的人?她的一病不起,難道跟自己有關嗎?否則,何以解釋陸大人見自己時那種又惱又憐的眼神?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01:59 PM

    第一百一十一章 管得很窩心

    「陸夫人得的是什麼病?」想到這裡,江凌問。

    「聽我娘說,是頭痛病。十幾年的老毛病了,看過很多大夫,都看不好。或看似醫好了,但遇上不順心的事,一旦重犯,病情比原來還要重。」

    「陸大人和陸夫人,沒有孩子嗎?」沉吟了一會兒,江凌又問。

    秦憶笑了起來,看著江凌道:「怎麼,你對他們這麼感興趣?我平時不愛打聽這些事,所以不清楚。你要感興趣,我回去問了我娘再來告訴你。」

    「好啊,麻煩你幫問問。不過,不要告訴你母親是幫我問的。」江凌點點頭。

    「為什麼?」秦憶戲謔地眨了眨眼,追問一聲。

    江凌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扭過頭去裝著翻書看,不理他。

    見秦憶只管拿眼睛看著自己,也不說話,一種曖昧的氣息在屋子裡蕩來蕩去,江凌的書終於翻不下去了,把書一攏,道:「你不是來幫我看腳的嗎?看吧。」說完,把薄被掀開,伸出腳來。

    據她所知,古代男女大防最要緊的,就是兩人在一起,必須還得第三者在場,而且不能在閨房裡見面,她得穿戴整齊,到廳堂去坐著說話。但不知是朱程禮教在唐朝還沒有興起,所以唐朝人不講究這些,還是因為李青荷覺得他們在夜外已獨處過一晚了,所以防不防都無所謂了。反正剛才,秦憶就這麼大搖大擺地進到了她的閨房,而李青荷留下半躺在床上的女兒,自己卻半天不進來,真不知她在想什麼。

    她作為現代兒女,自然也不講究這些虛禮。何況她覺得自己褲子裙子都是穿著整齊的,只有腳下沒有穿襪子。上一世吊帶背心西裝短褲都穿著滿街跑,打個赤腳又算什麼?她的腳丫子,秦憶他又不是沒見過。

    這麼想著,她就這樣大咧咧地掀開被子,把兩隻白白的腳丫子露在了秦憶面前。

    這一舉動倒把秦憶嚇了一跳,看著兩隻潔白小巧的腳,他的臉微微紅了起來,眼睛都不知朝哪兒望。

    江凌沒想到秦憶會有這麼大的反應,看他臉紅紅面露尷尬之色,哪裡還有剛進門時那種睥睨天下的英雄氣勢?活脫脫一個情竇初開的大男生。

    「你臉紅什麼?又不是沒見過?」江凌好笑地道。

    被江凌這麼一說,秦憶就更尷尬了,把臉朝著窗外,道:「那能一樣麼?那時候,事急從權,也沒想那麼多……」

    呃,意思說,現在他多想了?

    想到他腦子裡正在想的是啥,江凌也彆扭起來。把腳一抬從床上移下來,穿上鞋子道:「其實我覺得不怎麼疼了,只要不走遠路,就沒問題了。要不,我跳幾下你看看?」

    「胡說。」秦憶被她這話嚇了一跳,忙轉過身來攔住她,「不許亂動,回床上去躺著。」

    「又不是什麼大病,幹嘛要在床上躺著?我娘如此,你也如此。其實我真的好了,真的。」秦憶將臉一板,還挺嚇人。江凌嘴裡雖然嘴裡嘰嘰咕咕地說著,卻哪裡敢亂蹦亂跳?乖乖地坐回了床上去。前世除了老爺子,沒人管她。所以雖然被李青荷和秦憶這麼管著,她倒覺得異常窩心。

    「我把藥搗了,回頭給你按按。」秦憶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卻又不放心,回頭叮囑道:「別亂動啊,乖乖的在床上看書,我一會兒就好。」

    「哦。」江凌拿起那本種植的書,果真認真地看起來。

    秦憶見狀,這才放心出門。全然沒有看到,坐在床上的江凌衝著他的背輕輕吐了一下舌頭,嘟噥一聲:「秦老婆婆。」

    過了一會兒,秦憶就端了一堆東西進來,幫江凌先把腳上的藥弄下來,用溫水將藥洗淨,然後運功按摩。

    「咦,你這腳怎麼恢復得這麼快?」按了一會兒,秦憶詫異地問。

    「是吧?我就說了不疼你,你們總不信。」江凌嘟了嘟嘴。

    「你沒讓別的大夫看過,或吃過什麼藥?」

    「沒有。」

    「奇怪了。」秦憶摸了摸下巴,皺眉沉思。

    「很奇怪嗎?應該是我這腳本來就崴得不嚴重,所以好得比較快吧?還有,你那藥的效果好,當然好得快了。」江凌也有些疑惑。當初李青荷也是崴了腳,每日喝的也是空間水,但她雖然好得比較快,但怎麼的也在床上躺上六、七天,完全恢復正常則用了十天左右。而自己這腳,才過了兩個晚上,就已經不疼了。今早她偷偷活動了一下,只要不用力的跑和跳,走路應該是沒有大礙了。

    「哪裡不嚴重?當時只是怕你擔心,所以說得比較輕罷了。像你這樣程度的傷勢,軍營裡那些身體健壯的大男人,用的一樣的藥,恢復起來也得半個多月。你倒好,昨天給你換藥的時候就不見腫,到今天連裡面受損的筋骨都好了一大半,照這樣的恢復速度,再過兩天,你就可以下地走路了。」說完,秦憶深深看了江凌一眼,沒有再說下去。

    江凌聳聳肩。從那天啃骨頭,到今天飛速痊癒的腳,她身上的詭異越來越多,讓秦憶很奇怪吧?也幸虧李青荷是個生活的馬大哈,而江濤一頭埋在書本裡,否則她身上的秘密早被發現了。

    不過還好,秦憶不是個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看了江凌一眼之後,他就不再說這個話題。

    幫江凌按摩了腳,又包上藥,秦憶又道:「你要買的田地,有什麼要求沒有?」

    江凌抬起頭:「我娘把這事跟你說了?我就三百多兩銀子,如果開花店和酒樓的話,田地就買不了多少。」

    秦憶笑起來:「那些不用你操心。你只管買你的田地,到時還要用地種花呢。」

    「也行。」江凌倒不堅持。花店和酒樓還得依靠那些田地生存,光靠這個小院兒,那是肯定不行的。花店和酒樓秦憶出成本,她少佔點份子就行。

    想了想,她道:「要求倒沒有,只要田地好,有附帶的佃農就行。本來我想買個帶小院子的,但細想來,小院兒倒不如自己建,比較合用一些。還有,最好離城裡近一些,這樣花店裡的花,還有酒樓裡的菜,每日要運到城裡去,太遠了麻煩。」

    「在田地裡建小院兒?」秦憶皺了皺眉頭,「住在城裡會比較安全一些,要不我幫你在城裡找個帶大院子的宅子?其實上次你們去看過的山腳下那座宅子就是為你們準備的,現在一直空著,不如你們搬到那裡去吧?」

    「不用。」江凌搖搖頭,「我想住在田地旁邊。」

    見江凌還是拒絕接受自己的幫助,秦憶神情有些黯然。

    覺察到秦憶的情緒,江凌解釋道:「你別多想。我就是想在種植上多下些功夫,住在田地旁邊比較方便。再說,現在治安很好,住在城外也不會有什麼事。」

    秦憶的眼睛慢慢亮起來,繼而看著江凌目不轉睛。江凌,終於知道顧及他的感受,願意為他解釋了。

    江凌低下頭去,把腳縮回床上,蓋上被子,心裡卻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我……我走了。」過了好一會兒,秦憶站了起來。

    「嗯,好。」江凌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笑道,「我娘不留你吃飯嗎?」

    「我回去幫你打聽田地的事,飯就不吃了。」

    「不急的。」

    秦憶看著她:「你想留我吃飯?」

    江凌避開他的目光:「明天吧,明天來這兒吃晚飯。」說完拿出兩個瓷瓶,「這是我制的味精,你拿回去,讓人給伯伯和伯母做些菜嘗嘗。」

    「對你這東西好奇,我還特意去趙崢明的酒樓吃過一次。那樣鮮美的味道,就是這一點點粉末做出來的?」秦憶接過瓷瓶,打開來好奇地看了一眼,疑惑道。

    「是啊,只要在做熟的菜裡放上一點,白水也能變雞湯。」江凌開玩笑道。

    「真的?」秦憶卻當了真,「那不能叫味精,要叫神仙粉。」他把瓷瓶收好,「我走了。」

    看著秦憶的身影在門口消失,江凌打開食盒,把一塊酥糖放進嘴裡,打開那本種植書,嘴角噙著一抹笑意。

    「江姑娘,聽你母親說你崴了腳,現在可好些了?」院子裡傳來王大娘的聲音,話聲剛落,人就進了房裡。

    「大娘,您來了?快坐。」江凌見王大娘抱著孫子進來,忙讓座。

    王大娘倒沒聽說江凌上山的事。她來找李青荷聊天,聽說江凌崴了腳,便進來順道進來問候幾句。

    「大娘,咱們這村裡有誰近來生病的嗎?」見到王大娘,江凌倒是高興。她有好多事,想要問王大娘的。

    「生病啊?江姑娘怎麼問這個?」王大娘詫異地問。

    「是這樣,前幾天我到城裡去,正好遇上一個和尚替人看病,醫術挺高明,病人的症狀不用問,一把脈就說得八九不離十。他走的時候,又每人送了一瓶藥水,說每天喝一點,無論什麼病,都會慢慢好起來。我當時就問他要了一瓶。這不,我前天崴了腳,喝了他的水,今兒就好很多了。剛剛大夫還說過兩天就可以走路了。只是這水不能放久,我想著,再不用就可惜了,倒白費了那位大師的一番苦心。所以便想把這水轉送給別人。只是這畢竟是吃的東西,要是吃的不好,或是因他自己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反賴到我的頭上,我倒是做好不得好,招惹了一身麻煩。所以便想問問您,有沒有人需要這藥水的。要是沒有,那便罷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江家美味

    王大娘一拍巴掌:「這可是好事啊?你送了藥水救治了人,也是一場功德不是?我跟你說,你把藥水送給村西的張大娘吧。她怪可憐的,老頭兒去的早,又沒給她留個一兒半女,一個人孤零零的。前段時間染了風寒,我們雖然給她湊了些錢抓了幾付藥,但卻不見效果,眼看現在就在挨日子了,昨兒還有人說要為她準備後事了呢。江姑娘,既然你有這樣的藥水,不如讓她喝著試試。死馬當作活馬醫,就算治不好,也沒人怪你。」

    江凌點點頭:「行啊不過這事還請大娘幫著保保密,無論這藥水有沒有效,都不要把這事說出去。因為那位大師是個遊方和尚,現在已經離開零陵了。別人要是知道這藥水有效,跑來問,我要說不知道,別人還以為我不肯說呢。」

    「行,我不說出去,放心吧。」王大娘拍著胸脯保證道。

    接下來江凌又向王大娘請教了許多種植方面的知識。高手在民間,實踐出真知,這兩句話不假。王大娘雖然不識字,但她種了一輩子的田地,自然有很多經驗。江凌自從在空間裡練功後,記憶就特別好。她將王大娘所說的東西牢牢記了,這才道:「大娘您抱著孩子也不方便,到時我讓江濤把藥水送到你家去吧。到時無論熬藥、煮粥還是喝水,你都讓她用那個水。盡量讓她多喝些,效果會好一點。」

    「好的,一定按你說的做。」王大娘笑著站起來,「出來這麼久,孩子也鬧了,那我先回去了。」

    把王大娘送走,江凌一瘸一瘸地到了廚房,往鍋裡裝滿空間水,正準備燒火,李青荷挑挑了一擔水進來,看到江凌,驚叫道:「凌兒,你怎麼下床了?趕緊回房去。」

    江凌看到李青荷吃力難受的樣子,伸長脖子看了看空空的水缸,心裡一陣內疚。以前都是她往水缸裡注空間水,這幾天她出狀況,倒要累得李青荷去挑水。

    「聽到沒有?趕緊回床上躺著。」見江凌不動,李青荷急了。

    江凌解釋了幾句,見李青荷還是著急上火,只得道:「那娘您幫我把鍋裡的水燒到剩小半鍋為止,晾涼後將那個陶罐洗淨,裝到裡面。」

    李青荷最大的好處就是對江凌的事從不深究,此時也不追問究竟,滿口應下。江凌這才放心地回了房。

    自己這腳好得這麼快,江凌覺得一是跟她在空間裡練功有關,二是因為喝空間水的緣故。這一次救治小花的經歷,讓江凌很想弄清楚這空間水到底有什麼效用。對身體有益處那是勿庸置疑的,但是不是真能治病,效果有多明顯,則需論證。這次給張大娘喝空間水,就是一個試驗。擔心效果不大,她還濃縮了一下。反正這水喝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要真能救治張大娘,也是大功德一件不是?

    不過就算知道這水跟聖水似的能救人,她也不敢亂拿來給人吃。畢竟干係太大,一旦出了問題賴到她頭上,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回到房裡,江凌坐到桌前,把王大娘所說的一些種植知識細細地記了下來。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把口述的東西記錄下來,加以論證,然後整理成冊,終不會是壞事。

    第二天清早江凌起來,趁李青荷和江濤還沒起床,將小花從空間裡放了出來,吩咐它在院子外面呆著,自己把院門關上又跑回床上躺著。李青荷起來開門,見到小花,自然一陣驚喜。

    因秦憶說了來吃晚飯,李青荷到菜園裡摘了些菜,就張羅著要到鎮上去買肉。

    「娘,你只買肉就好了,魚什麼的這池塘裡有,不用再買了。」江凌道。院子裡那個小池塘,她扔了兩段蓮藕和幾株水草進去,十多天的時間,就已長出幾片荷葉,水草也綠油油的了。她種的這些植物,是用來打掩護的。所有空間出來的魚,都說是在這小池塘裡捉的。有了這些植物的掩擋,江濤也數不清池塘裡究竟有多少魚。

    見李青荷出了門,江凌到廚房去,從空間捉了一條魚,二十多隻蝦,兩隻鱉,用水桶裝了,這才回房去。過了這幾天,空間裡的魚蟹們又長大了很多,幸虧空間擴大了,否則再不吃池塘就要暴滿了。

    那天直到晚飯時分,江凌才聽到馬車的響聲,接著就聽到外面傳來說話聲,有男有女,甚是熱鬧。

    不是秦憶,會是誰來?江凌心裡奇怪,也不管李青荷的嚴令,下床穿上鞋子,正要起身,門外就傳來了李青荷的聲音:「凌兒,你秦伯伯和秦伯母來看你了。」話聲剛落,她和秦夫人便推門進來。

    「別起來,快躺著。」秦夫人看江凌站了起來,連忙上前扶她。

    「秦伯母好。」江凌給她施了一禮,笑道:「我不過是崴了一下腳,現在已差不多好了。多謝伯母掛心。」

    秦夫人少不得噓寒問暖地問候了一下,李青荷這才插嘴道:「你秦伯伯和秦公子在廳堂裡,你去見個禮,順便吃飯了。」

    秦夫人則攙著江凌道:「來,伯母攙你去。」

    江凌推辭不過,只得由著她攙了。到了廳堂,又跟秦將軍見了禮,互相寒暄問候了一番。

    「凌兒,聽說你們要置田地,伯伯已幫你把這事兒辦妥了。」秦將軍向秦憶揮了揮手。

    秦憶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給江凌。

    江凌疑惑地看了秦憶一眼,接過來打開看了一下,發現竟然是一張田契,良田六十頃,落的是李青荷的名字。

    再看了看田地所屬的方位,赫然是零陵城東的地方。那地方江凌知道,是全零陵田地最好最肥沃、也是離城裡最近的一個處所;田地持有者全都是城裡有權有勢的官宦人家;也正因如此,那兒還是零陵城外最安全的地方,沒人敢在那兒鬧事。

    她詫異抬起頭,看著秦將軍:「秦伯伯,這個地方怎麼會有田地出售?」

    秦將軍笑道:「我們將軍府要買田地,自然就會有人賣。」說完見江凌臉上有些不安,又道,「我家也要買一些田地,正好一起買,連成一片,也好管理,互相有個照應。往後那佃農的事,你也不用操心,交給憶兒就行了。」

    江凌看了秦憶一眼,感覺手裡拿著的田契有些燙手。她知道如果不是藉著秦府的名義,她再有錢也買不到那裡的田地。但無論是花店、酒樓還是田地,都跟秦憶牽扯在了一起,往後要是兩人的親事不成,她該往哪裡避讓?

    畢竟,兩個人不是有了朦朧的感情就能成親的。如果秦憶有三妻四妾的想法,這個男人就算再優秀、對她再好,那也不在她夫婿的考慮之列。

    只是田契已經辦了下來,又是零陵城最好的田地,她要是開口說不要,傷了眾人的心不說,她自己也覺得太過份。

    江凌將田契遞給李青荷,站起來向秦將軍深施一禮:「多謝秦伯伯為我家操心勞累。」

    「哎,這事要謝就謝你秦憶哥哥吧。這都是他去跑的,他本想問過你再決定,結果下面具體辦事的人拿這事來問我,我一想乾脆我家也買些田地,跟你們一起有個照應,便馬上讓他們辦了。凌兒你不會怪伯伯自作主張吧?你要是覺得這地方不合意,伯伯便一併買下,你再到別處挑一塊就是。不過,伯伯和伯母真的很希望能跟你們做鄰居呢。」

    「能跟伯伯、伯母做鄰居,是我們一家人的榮幸,凌兒怎會不滿意?」江凌笑道。又問:「不知田價如何?」

    秦從毅看了看秦憶,示意他來解釋。本來這些田地,便是送給江家也無妨。但他也知道江凌的脾氣,要說送江凌是絕不會要的。

    秦憶也知道這一點,直接道:「一共三百兩銀子。」

    江凌看了看李青荷和江濤,道:「娘、小濤,你們意下如何?」

    這事江凌是跟李青荷商量過的,江濤更因這錢是姐姐掙的,自然全都由江凌作主,沒有任何意見。當下江凌回房取了三百兩銀子給秦憶;秦夫人和李青荷又約好後日一起去看田地。

    「好了,先吃飯吧。」李青荷見大事談妥,站起來道。江家沒有僕人,秦夫人見李青荷親自動手,也帶著丫頭到廚房去幫著端菜。

    李青荷因秦憶說今晚要來吃飯,做的菜本來就極豐盛,再加上秦家人帶來的五、六碗菜,擺了滿滿的一大桌。江家的蔬菜秦從毅夫婦是曾吃過的,味精做的菜昨日也嘗過了,但魚蝦等水產卻是第一次吃,這頓飯吃得他們讚不絕口,秦憶則拿眼睛直瞅江凌。

    「凌兒,等你腳好了,帶上你的味精,到我府上去。我讓那些官太太們都到府上做客,到時三兩銀子一瓶都能賣得掉。」秦夫人道。

    「如此凌兒先謝過伯母。」江凌笑著施了一禮。

    「濤兒,過幾日伯伯親自陪你去書院考試,你這幾天可要用功啊,別丟了你父親的臉。」秦將軍則在那邊看著江濤道。

    「是。」江濤站起來鄭重地答道。

    飯罷,江濤回房看書,三個大人閒聊,秦憶則跟江凌回房去,幫她做最後一次按摩傷腳。

    「明日就可以走路了。不過一定要注意,半個月內千萬不要跑和跳,也不能走得太遠。」檢查了一下江凌的腳,秦憶一面按摩,一邊囑咐道。

    「我會注意的。」江凌應道。她抬起眼,看著秦憶:「陸家的事,你幫我問了沒有?」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02:02 PM

    第一百一十三章 良田佳地

    「問了。我娘說,陸大人夫婦倆曾有過一子,後來不知什麼原因去世了。陸夫人的病就是那時落下的。」

    「是嗎?什麼時候去世的?」江凌抬起眼。

    秦憶搖搖頭:「當時我們家在零陵,而陸大人早早去了京城當官。所以陸家的事,我娘也不是很清楚。」

    江凌望著窗外,陷入沉思。

    陸夫人的失態,陸大人怪異的目光,李青荷喃喃自語時的「陸公子」,自己的身世,這些會有聯繫嗎?她雖然沒有探究身世的慾望,但事情湊到跟前了,她倒不介意弄弄清楚。

    過了兩日,江凌的腳已可以走路了,也到了與秦夫人相約去看田地的日子。早飯過後,秦夫人就坐著馬車到了江家,接著李青荷與江凌一起到城東去。

    馬車駛到城門口,往東轉進一條路去,便是一大片的田地。這裡原來估計是一片沖積平原,地勢比較平坦,土地肥沃,田里禾苗青青,還有不少佃農在田間忙來忙去。馬車再駛進去一段路,遠遠地江凌看到高山之下,一條小河蜿蜒而過;一座座莊園依山傍水地圍繞在這座山腳下,紅色的飛簷起翹的屋頂,時不時從綠樹叢裡露了出來。

    「這裡是老爺們的莊園,繞過山往裡走,便是大家合夥建起的狩獵場。山外面,則是各家的田地。佃農們,都集中住在再進去一里遠的地方。」秦府的吳管家騎馬跟在馬車外面,盡心盡職地介紹著,「夫人,江夫人,將軍讓我問問二位,你們是想在這裡一起建莊園呢,還是想如何安排?」

    秦夫人望著李青荷,而李青荷卻望著江凌,俱不作聲。

    江凌看著那些莊園,眉頭微微一蹙,問道:「吳管家,我們的田地在哪裡?」

    「哦,還有再往裡走大約半里路。」

    江凌點點頭:「到田地那邊看看吧。」

    吳管家在秦府多年,深得秦將軍的信任,所以對於江凌在將軍心目中的地位,那是極為清楚的。雖然知道她與少爺已退親,但他對江凌仍不敢怠慢,此時見秦夫人並未反對,趕緊叫車伕往裡駛去。

    往裡走,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田地。大約走了半里路後,馬車停了下來。吳管家道:「二位夫人,江姑娘,咱們的田地便是此處了。」

    江凌向秦夫人道:「伯母,我想下車看看。」

    秦夫人笑道:「坐了這許久的車,我也有些累了,都下車走走吧。不過凌兒,來之前憶兒可交待我了,讓我看好你,別讓你多走路。站在下面看一看就上車,可不能累著了。否則我回到家可要被憶兒責怪了。」

    「秦伯母……」江凌一聽這話,嗔怪一聲,趕緊轉過身去,在秦夫人和李青荷一連串「小心點」的叫喊聲中,羞紅著臉下了車。

    吳管家早已從馬上下來候著了。見丫環扶著兩位夫人到了車下站定,這才指著前面道:「從路邊起,到前面那座小山前,便是咱們的田地。從這條小徑分,東邊大片的一百四十頃,是秦府的田地;西邊六十頃,是江府的田地。」

    江凌看到極為平坦的田地一直往裡延伸,一座蔥鬱的小山丘,便出現在兩百米遠的地方。

    「那條河就是剛才我們在莊園看到的小河的上游嗎?怎麼我看到山那邊似乎還有房子?」江凌指著山丘前面的一條河和隱隱約約飛翹的屋頂問。

    「是的,江姑娘,這正跟莊園同一條河流。那房子是肖家的,再往裡走還有一片一百頃的土地,便是他家的。」

    「走吧,咱們去看看。」江凌一聽來了興致。

    「凌兒,你可不能走遠路。」秦夫人頓時叫住她。

    「秦伯母,您看前面沒多遠,我慢慢走,走一會兒歇一下,行不行?我看著前面這裡風景不錯,還想著在這裡建一個小院子呢。好不容易來一趟,您要不讓我看個明白,明兒我要是一個人跑來,您不是還得擔心呢?」江凌轉回身去,拉著秦夫人的胳膊就開始撒嬌。這一招對付李青荷是百試百靈,也不知秦夫人吃不吃這一套。

    秦夫人一輩子就只有秦憶這個兒子。到了零陵後雖說把秦心接了來,卻又是個說話做事不過腦子的,只有讓她頭痛的份。哪裡見過像江凌這般撒嬌裝可愛的女孩子?這嬌一撒,她對江凌的憐愛之心頓時大起,原則性馬上被拋到了腦後,連聲應道:「行吧行吧。不過你得答應伯母,走一段就歇一會兒。到前面再讓丫環背你一段。」

    「好吧。」江凌點頭如啄米,拉著秦夫人的胳膊就往裡走。雖然這樣對丫環不公平,但她此時顧不得那麼多了。

    李青荷見狀,又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跟著她們慢慢往裡走去。

    「慢點慢點,小心小心。」這兩百米的距離在秦夫人不停地叮嚀聲中終於走到了終點。幾個女人跟吳管家一起站在了小河之畔。

    「吳管家,山下及河邊這塊兒,哪裡是咱們的地?」江凌看著眼前的地勢問。

    這山與河極為有趣。河並不寬,兩岸也就兩、三米遠的距離。但卻呈「S」形把那座小山丘圍了起來。那肖家的屋舍在山丘的背面,位於「S」的外圍。而在山的正面,「S」形的河流正好把山丘前面的一塊足有一頃大的地方給圍了起來,將其圍成了一個孤島。這孤島看在江凌眼裡,那絕對是一塊好地方。只要修一座橋過去,便是一個易守難攻的絕佳之地。

    她就怕這個地方不屬於所買田地之列,也怕秦夫人也喜歡上這塊地方。雖然這地方有那麼寬,可以建兩家的房子。但兩家這樣緊挨著,即有許多不便之處。而且她要在這島上種菜種花種田,這麼一大塊地方就只能江家一家獨佔。

    「以這座山丘為界,山陰為肖家,山陽為咱們家。」吳管家倒也會說話,直接把秦、江兩家說成了一家。

    江凌一聽,心裡大為歡喜,趕緊轉過頭去,可憐巴巴地望著秦夫人:「伯母,你們買了這裡的田地,還要不要建房子?您想建在哪個地方?」

    話是這樣問,但只要有眼睛,看這小丫頭那個樣兒,都知道這她是相中這塊地方了。慢說秦夫人沒啥想法,就是有想法,這時也指定得打消念頭。

    她伸出頭指,點點江凌的額頭道:「你啊,你想選這塊地方就選吧。伯母和伯伯都無所謂,反正不常住,在附近再找塊地方建房子就可以了。」

    江凌也不客氣,把袖子一甩深深作了個揖:「如此侄女就多謝伯母和伯伯成全美意了。」

    這不倫不類的禮,把秦夫人逗得一陣大笑:「行了。知道你有主意,你把你想建的院子的式樣畫一個圖,到時我讓憶兒找人幫你們建吧。你們只管等著住就是了。」

    吳管家卻面露猶豫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吳管家,有話請講。」江凌見狀,開口道。

    「姑娘選的這個地方,看似不錯,但有兩個缺點,小人如果不給姑娘說出來,便是失職。」吳管家道。

    「有話儘管說吧。」秦夫人卻不耐煩看吳管家賣關子。

    「城裡老爺們之所以選擇在一處建莊園,就是為了一旦有什麼事,彼此能互相照應,保障安全。這樣即便不常住在莊子裡,哪怕不派人守著,也不懼丟失東西。可如果姑娘把家安在了這裡,江公子年紀小,而且過一陣便要到書院裡上學了。只剩下江夫人和江姑娘兩位女子,住在這裡很不安全,此其一也;其二,這條河上游較寬,下游莊園處也較寬,只此中段河岸比較窄,一旦起洪澇,極容易被淹。姑娘看那肖家建房在河外,就是這個道理。即便小河漲水,他們也能迅速撤離。但如果姑娘把家安在這山丘之外小河之內,一旦小河漲水,便會被水困在裡面。所以此時看著風景極好,卻沒人在此建房,就是這個道理。」

    這話說得江凌心裡一涼,不死心地問:「這小河年年漲水嗎?」

    「那倒不是。」吳管家道,「小人也是剛跟將軍他們從邊關到此地。不過因買這塊田地,小人特意問過,這小河大約在十年前發過一次洪水。當時不光是此處,便是這塊田地也被淹了一半。」

    「每年都是五、六月份漲水吧?」江凌又問。

    「是的,姑娘。」

    「那這樣好了。每年五、六兩個月,如果天下大雨,我們就搬到青山村去住,這樣可以了吧?其實漲水都是慢慢漲的,只要看水滿上來,我們就可以撤離了,倒不會像吳管家所說的連撤離的時間都沒有。」江凌道,「再說,正是有了這條小河,形成了一個天然防禦工事,吳管家剛才所說的安全問題倒不用擔心了。建一座小橋,把橋一攔,任誰都進不去。」

    吳管家想了想,點點頭道:「江姑娘說得在理。倒是我偏聽偏信,人云亦云了。」

    見吳管家也同意自己的觀點,江凌心情大好。要找一塊好地方,談何容易?此地離莊園和佃農的住處都不遠,又有肖家為鄰,地勢又宛如一個城堡,要真是為了一些原因讓她不能在此建房,她不得嘔死?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佃農問題

    「這事是否再商議商議?」秦夫人聽了吳管家的話,倒是不大同意江凌在此建房,勸道,「我看還是讓將軍和憶兒他們幫著想想再決定吧,凌兒你看如何?」

    「是啊是啊,吳管家說的話不無道理,咱們再考慮考慮吧。」李青荷也道。

    「那好吧。那便麻煩秦伯伯幫忙看看適不適合。」見她們持否定態度,江凌也不好固執已見,只得暫且應下。

    她看了看平整而肥沃的田地,又問吳管家:「這佃農之事,不知買田地的時候是如何安排的?」

    「咱們買下這二百頃,是城裡致仕的儒林郎楊老爺的田地。楊老爺除此之外,再往裡還有三百頃。知道將軍要買田地,便讓出了二百頃,隨著田地轉讓的,還有原先租種這二百頃田地的佃農五十二戶。今日一早小人已去跟佃農見過面了,他們對於轉讓一事,並無異議。將軍讓小人轉問姑娘,這佃農是讓將軍府一處管理了,還是分開管。如果分開管理,小人便讓租種這六十頃田地的二十戶人家家主來拜見姑娘。」

    雖然秦家人挺好,但江凌還是不願江家什麼都掌控在秦府手裡,想了想道:「還是分開管理吧。秦伯伯和秦公子平時都公務煩忙,什麼事都讓他們操心,我們一家也過意不去。再說,小濤年紀漸長,雖然專心學業,但『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讓他有空時學著管理一下田間之事,這於他也是一種鍛煉。」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吳管家品味了一下這句話,舒眉大讚道:「好句,好哲理。前幾日聽說姑娘在賞花會上大展才華,小人當時還遺憾沒能目睹姑娘風采。今日能先聽聞這句詩,小人再沒遺憾了。」

    江凌沒想到自己隨口說的一句話竟引起吳管家這麼大的反應,怔了一下才想起,「世事洞明」這句話,還是曹雪芹在《紅樓夢》裡說的,唐朝人自然沒有聽說過。

    心裡汗了一下,江凌不好意思地笑道:「隨口一句頑話,實不是什麼好句。吳管家謬讚,江凌愧不再當。那日賞花會也是被逼無奈,僥倖過關,並不是江凌有什麼大才。吳管家再這樣說,可是愧煞江凌,此事再不必提及。」說完看吳管家還要再說,趕緊轉移話題,「我們一起到佃農的農莊去看看吧,我想跟租種我家田地的二十戶佃農見個面。」

    見江凌真不願再說下去,吳管家只得把反駁的話嚥下,心裡對江凌的好感大增。他這麼些年跟著秦從毅,見過的人無數。有些人肚子裡儘是草包,偏還要裝著有學問的樣子;有的不過是半瓶子醋,卻四處展示自己有才;而僥倖碰上那麼一兩個有才的,更是把眼睛望到天上去。哪裡像江家姑娘這般,明明極有才學,卻偏偏謙虛而低調,實在令人歎服。

    江凌要是知道自己不過是實話實說,就惹得吳管家對她高看一眼,心裡指不得如何哭笑不得。

    秦夫人在一旁看到此處,暗自點頭。吳管家當年也是才高八斗之人,只是被家族所累,作為官奴拍賣,因秦從毅與之有私交,這才將他買下,托他幫忙打理家中產業。這些年他雖為下人,但眼裡除了秦府三人,倒也沒什麼人能入得他的眼裡去。沒想到今日這一趟,江凌就把他折服了,這讓秦夫人想要娶江凌為媳的心思更盛。只是想起江凌與秦憶婚事已退,待要再納為媳,還不知要經過多少波折,她不禁深深歎了一口氣。

    幾人從田里出來,再上車去行了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就看到了稀稀落落幾幢泥房。再往裡走,便是一個山坡,坡上密集地住著幾百戶人家,儼然成了一個大村落。

    「吳管家,這些佃農住得如此集中,要是有一兩個有頭腦的把他們的心收攏,豈不是要鬧出大事來嗎?」江凌看著這個景象,不禁有些奇怪。在她看來,分散居住地,就可分散人心,應該更便於管理才對。

    吳管家怔了一下,看向江凌的眼睛一亮,笑著答道:「這些人雖為佃農,但實是自由之身。朝庭對佃農在租金、賦稅等方面給予的條件都極為優待,所以只要不是大荒之年,一家兩個壯勞力,租種一定田地便可保一家人溫飽。再說,經年戰亂,如今終於國泰民安。人心思定,這些人還不至會鬧事。不過姑娘所慮之事,極有道理,不得不防。小人會向將軍提及的。」

    說完他朝前看了一下,道:「二位夫人,江姑娘,這裡環境腌臢,不宜久留。你們慢慢行來,小人策馬到前面通知農人來見。」

    「去吧。」秦夫人點點頭。

    吳管家交待了車伕一句,便駕馬往裡急奔。

    秦夫人這輛馬車雖行得慢,但不一會兒,還是到了村裡,停了下來。

    「咦,是哪家大人來了?」大概這村裡經常有田主老爺們光臨,看到秦夫人這輛華麗的馬車,雖有農婦和孩子駐足,也只路過輕聲議論兩句,便逕自離去。

    「吳管家來了,咱們再下車。」秦夫人也是經過大事的人,做事極為穩當。

    過了一會兒,吳管事帶著七、八個人過來了。這七、八個人裡,大半是老頭兒,小半是老、少婦人。

    「小人們拜見將軍夫人。」其中一個老頭兒走到近前,就大聲呼道,帶著大家深施一禮。

    秦夫人扶著丫頭的手,緩緩下了車去,又轉過頭來看李青荷和江凌也下了車,這才回轉身子,看了吳管家一眼,對那些人道:「各位不必多禮。」

    吳管家被她這一眼看得苦笑了一下。既是江凌要來看佃農,他通知的這些人自然都是江家的佃農,他剛才也對這些人說明了此事。不過在這裡三個女人中,秦夫人地位最高,這老頭兒給她見禮倒也無可厚非。但拜見完將軍夫人就沒了下文,卻是有一些問題。不過這些事也只得私底下再溝通,畢竟昨天接手太過匆忙,很多細節沒有梳理清楚。

    吳管家想到這裡,對江凌施了一禮,道:「江姑娘,各家男人都下地幹活去了,這幾位老爺子在家也是作主的人,姑娘有什麼話,儘管吩咐便是。」

    他這一禮和話語,也是提醒那些老頭兒,江姑娘,才是正主。

    江凌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見到吳管家向她施禮時,那幾個老頭兒看向她的眼光有些不信任時,微微笑了一下,道:「各位,新塘楊老爺那二百頃田地,其中六十頃已轉讓給了我江府。我現在想問一句,你們下一季是想繼續租種原來的田地呢,還是另租別人的?如果有另租別家打算的,現在可回家歇著了;還想繼續租種原有田地的,便留下來聊聊。我只一句話,楊老爺原先給你們什麼條件,江家應允條件不變。」

    幾個老頭兒和婦人你看我,我看你,俱都不動,也沒人作聲。

    吳管家見狀,忙把二百頃田地的分屬情況再說明了一下,道:「江家公子和小姐,是秦將軍的侄兒侄女,實是一家人。現在一分為二,不過是把家產分清,更好管理罷了……」

    秦夫人在一旁,向吳管家擺了擺手,接過話道:「我只說一句:慢待江家,就是慢待我們秦府。剛才我家姑娘把話已說清楚了,如另有打算的,現在可以退下了。既然不說話不動彈,我就算你們已決定租種原有田地了。」

    「全聽將軍夫人吩咐。」猶豫了一下,還是原來那位老頭兒說話。

    江凌搖頭輕笑了一下。她沒有看不起佃農的意思,原來更想著要跟他們好好相處,得閒時向他們討教討教種田的知識。待空間裡稻種培育出來,她還會給這些佃農更大的好處。卻不想這些佃農竟然比外面的人更為勢利。不是將軍府的人說話,他們似乎看不在眼裡。

    其實不光是她,就連吳管家也沒瞭解清楚這裡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況。

    這個小村子,說是佃農集中村,其實是各自為陣,沒有村長——這也是那些官老爺們特意為之的事,以防這些佃農齊心起來一起向田主們談條件。每個老爺下屬的佃農,自然而然形成一個小團體。哪個小團體家老爺的官大,誰在村裡就有話語權。

    而楊老爺今年已有六十七歲,致仕多年,膝下子孫沒人作官。所以他手下的五百頃田地的佃農,在村裡被人欺壓已久。當聽到將軍府把其中二百頃田買下時,這一部分佃農頓時有揚眉吐氣的感覺,自以為找到了強大的靠山。那餘下三百頃田的佃農對他們那又妒又氣的眼光,和村裡其他小團體佃農有些畏懼的目光,就只在今日一早,就讓他們陶醉在了這種感覺裡。

    卻不想這會兒吳管家來,宣佈其中六十頃是江家的,再一聽這江家連楊家都不如,無人在城裡作官,不過是一個破落戶,這些佃農心裡失落的滋味可想而知。只是家裡的頂樑柱都下田去了,無人商量,再加上剛才秦夫人和吳管事話裡話外都力挺江家,這才沒人作聲。但要想讓他們對江家人服氣聽話,那是絕不可能的事。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02:03 PM

    第一百一十五章 買田怎不跟我說

    吳管家見狀,對江凌暗自點了一下頭,轉身對那些佃農開口道:「既如此,今兒就這樣吧。待你們當家的回來,轉告他們一聲,安心種田,無論是秦府還是江府,都不會虧待大家的。」

    說完,又對秦夫人和李青荷道:「夫人,咱們先回去吧。」

    秦夫人點了點頭,卻不動彈,用眼睛把當場的幾人都一一看了一遍,直把人全看得都底下了頭,這才轉過身,對李青荷道:「走,咱們回吧。」

    見秦夫人和李青荷都轉身上車,江凌卻將秦夫人帶來的丫環桃紅拉住,耳語道:「你叫吳管家問問,那個帶頭說話的老頭兒是哪家的,叫什麼名字。」

    桃紅點了點頭,向吳管家走去。

    等全部的人都上了車,吳管家也上了馬,大家一起出了村,到了大路外面,吳管家這才道:「江姑娘,那個老頭兒,姓錢,他有四個兒子,租種的田地都在你家那六十頃裡,算是個大戶;而且他四個兒子都孔武有力,比較蠻橫,所以大家都看他家臉色行事。」

    江凌點點頭,暗暗思忖。擒賊要擒王,如果能讓這錢家服氣,其他佃農估計也就不會有什麼想法了。

    「江姑娘,對於這些佃農的事,不知你瞭解多少?」吳管家看江凌的表情,知道她必有了什麼想法,擔心她莽撞行事。但他畢竟是個下人,開口教導江凌,甚是不妥。但要不說嘛,他因對江凌極為欣賞,又覺得心裡不落實。斟酌了好一會兒,這才開口問道。

    「吳管家有事還請直說。江凌年幼,在外面走動的少,什麼事都不懂,有什麼吳管事儘管提點便是,不用有什麼顧忌。江凌心裡感激不盡。」江凌笑道。

    一聽江凌這話,吳管家大為心慰,說話也更為盡心:「因經年戰亂,我大唐立朝未久,四處儘是荒田;而戰亂之中,人口銳減,導致種田之人少,荒蕪之田多。再加上皇上頒布的均田制,每丁有田二十畝,此為永業田。既如此,那這些佃農為何不去墾種自己的田地,而願意在此為佃農呢?」

    「是啊,江凌正有此惑,還望吳管家賜教。」江凌疑惑道。

    要知道,唐朝是經過隋煬帝的殘暴統治和大規模的隋末農民大起義之後建立起來的。起義時農民軍「得隋官及士族子弟皆殺之」,因而在唐初便出現了大量的無主荒田。經隋煬帝的大興土木,東征西戰,徭役、兵役繁重,人民大量死亡、流散;其後的農民起義,時間長,地區廣,或戰死或因無食至飢餓而死者,為數也不少。到了唐初,戶口因之而銳減的情況,十分明顯。離京畿不遠的河南道,如今就存在著「田地極寬,百姓太少」的大片寬鄉。故而田價十分便宜。江凌這三百兩銀子能買田地六十頃,便是這個道理。(註:唐朝銀兩值錢,三百兩銀子相當於一百四十萬人民幣的購買力。再註:古代一頃=50畝。)

    既然有大量荒地,又有永業田,為何這些人不去墾種永業田和開墾荒地,而去當什麼佃農受地主們盤剝呢?

    「這些人,有一部分原是被流放的官奴,是沒有自由身的;還有一部分是戰亂時的流民,他們來去自由。而咱們手上這些佃農,全都是自由身。不過他們既無戶籍,自然無法獲得永業田,手中有錢也無法買得田地,只能依附租種別人的田地存活。」吳管家說完,笑道,「小人說的這些,便是提醒姑娘,對待他們,既不能太軟,也不能太硬。不過姑娘儘管放心,只要不是逼得太狠,他們是不會退佃的。將軍府上的佃農,不是誰都有膽子敢來搶佃的。這也是新塘莊園的潛規則。退了佃,他們也沒有了活路。」

    「多謝吳管家提點。」江凌對吳管家,真心感激。聽了這番話,她也能想像得出,為了把這些佃農綁在這塊田地上,零陵城的官老爺們不知用了多少手段,不讓人家入籍,也不許人家搬遷。江家既無權,也無勢,佃農們不服氣,就很正常了。

    「凌兒,不如把佃農讓吳管家他們管吧,你何必操那麼多心呢?那些人,你說道理他們都不一定聽。你一個姑娘家,要是被他們衝撞了可怎麼好?」秦夫人勸道。

    「是啊是啊,凌兒,你沒聽吳管家說呢,那錢老頭兒的四個兒子,可都是蠻橫之人。咱們還是把佃農托給吳管家管吧。」李青荷也道。

    江凌猶豫了一下,點頭應道:「好吧,那便勞煩吳管家了。」聽人勸,吃飽飯。她原是想多跟佃農接觸一下,好把空間種田的事做得更好。但看今天的情行,管理的事還是放手吧。

    見江凌聽話,秦夫人極高興。又道:「還過兩日就是端午節了,不知憶兒跟你說過沒有,端午賽龍舟,他跟軍營裡的兄弟組成一個隊,也參加這次的比賽。江夫人,凌兒,到時一塊兒來看吧,我派人去接你們。」

    「哦,好啊」江凌還沒說話,李青荷就高興地應道。這一兩年來家中貧病交加,李青荷已有好久沒有放鬆了。現在家裡買了田地,重新有了產業,她心頭一鬆,對這些娛樂活動又有了興趣。

    「那就這樣說定了。」秦夫人看江凌沒反對,心裡暗暗高興。

    「吁~~」車伕忽然高叫一聲,馬車又駛出一定距離,這才停了下來。

    「老林頭,怎麼回事?」秦夫人皺眉問車伕。

    「夫人,少爺來了。」車伕答道。

    幾個女人一愣,把車尾的簾子掀了起來,朝外看去。外面那個大步走來的高大身影可不正是秦憶?

    「憶兒,你怎麼來了?」秦夫人見了兒子,眉開眼笑地站起來,似乎想要下車。李青荷和江凌只得也跟著站了起來。

    「我下了營沒事,正想去看看你們呢。沒想著在半路遇上了。」秦憶笑道。

    秦夫人看了看身後的江凌,笑道:「正好,前面就是城門口了。我也乏了,我坐你的車回去,你替我送送江夫人她們。」

    江凌被秦夫人這一眼看得很不好意思,開口道:「不必那麼麻煩了。車伕送我們回去就好,不勞煩秦公子了。」

    秦憶看了江凌一眼,倒也不堅持,微微一笑道:「也好。不過,你們今天去看的田地可滿意?」

    「很不錯。」江凌籠統地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秦夫人和吳管家自然會把事情跟秦憶說;現在停在路上,也不是個說話的地方,她沒必要繞舌。

    見江凌不欲多說,秦憶伸出手道:「娘,你下來吧,我們坐我那輛車回去。」

    「也好。」看兩個小傢伙的樣子,秦夫人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下了車,叮囑了車伕幾句,扶著秦憶的手上了後面那輛車。吳管家下了馬立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此時見狀,也翻身上馬跟在車後。

    兩輛車同行了一小段路,便在城門口分道而行。吳管家自然跟著秦憶的馬車進城去了。

    馬車一路疾行,進到青山村,快到江家門口時,江凌卻發現院門前停了一輛熟悉的華麗的馬車。

    「他怎麼來了?」看到這輛馬車,江凌有些鬱悶。自那日趙崢明說了那些話後,她便很不願意看見他。

    馬車停下,院子裡江濤就迎了出來:「娘,姐姐,你們回來了?」

    李青荷從馬上下來,站直身體,這才看到江濤身後站著一個英俊異常的公子,可不正是趙刺史家的公子?

    「江夫人,打擾了。」趙崢明見李青荷望過來,連忙施了一禮。

    「哦,你來了?」經過了女兒被救事件和買田事宜,李青荷對秦憶的好感大增,相對的對趙崢明便冷了下來。看到他,不冷不熱地笑了笑,朝家裡走去。

    「江姑娘,你們家要買田地,怎麼不跟我說?我手頭就有幾百頃良田,離城近不說,還附帶官奴,可比楊老爺那塊田強多了。」趙崢明將李青荷和江凌讓進門去,便跟著也進了門。

    江凌笑道:「怎敢麻煩趙公子?秦伯伯跟我父親是至交,所以托了他幫助。」

    趙崢明待要說話,李青荷卻回過頭來道:「趙公子,廳上請。」趙崢明只得閉上嘴,跟李青荷客氣著進到廳裡坐下。廳堂上還有兩盞茶,顯然是江濤陪著趙崢明在這兒坐了有一會兒了。

    江凌腳下頓了頓,終還是跟著進了廳堂。本來她是想回房去,避開趙崢明的。但趙崢明特意來這麼一趟,估計是找她有事。這人畢竟對她有過幫助,雖然上次說過一些話,但她拒絕後也沒過多糾纏。她如果太過冷淡,倒顯得小家子氣。怎麼的上門都是客,她也不能太無禮了。

    「濤兒,趙公子來了,你也別忙著去看你的書,過來陪陪客人。」李青荷叫住要回房看書的江濤。

    江濤愣了愣,有些摸不著頭腦地進了廳堂坐下。以往有客人來,母親基本不叫他陪。而且眼看書院的考試就到了,他恨不得吃飯睡覺的時間都用來看書,以不辜負姐姐付出那麼多努力幫他爭取到的機會。剛才他已陪著這位趙公子聊了一會兒了,耽誤了不少時間。不過好在這位公子肚子裡還有些才學,指點了幾句,自己倒是受益匪淺。

    「趙公子此來,可有什麼事?」看看四人都坐定了,李青荷端起桌上的茶壺給趙崢明斟了一杯茶,笑問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園林設想

    趙崢明看了江凌一眼,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聽說江姑娘從山崖上摔了下來,我這兒有一瓶跌打藥,是找京城的御醫配的,效果極好,江姑娘拿去用用看。」說完,把小瓷瓶放在了桌上。

    「凌兒沒什麼事,只是崴了一下腳,不過已經好了。趙公子這藥既如此珍貴,還是留著吧,以免糟蹋了。」李青荷道。說完又問:「我們住在這小山村,也沒大與人交往,不知趙公子何以知道凌兒摔下山崖的事?」

    「秦少將軍調用軍隊搜山,這麼大的動靜,在下知道也不足為奇。」趙崢明眼睛一閃,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哦?」李青荷皺起了眉頭。秦憶這次私自調用軍隊,不知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這個消息,我也是昨晚才聽說的,當時還擔心江姑娘傷得厲害。今早前來,卻聽說二位去看田地了。看來,江姑娘身體已並無大礙了。」趙崢明望向江凌。

    「我已無礙,多謝趙公子記掛。」江凌站起身來,福了一福。

    「姐,趙公子還送來了好多補品。」江濤指著桌子上的兩個大盒子道。

    「小小心意,還請江姑娘不要嫌棄。」趙崢明看向江凌的丹鳳眼裡帶著一絲灼熱。

    江凌一進門就看到這兩個盒子了,不過不知是什麼東西,也不好主動開口詢問。這會兒得知,忙道:「趙公子的一番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本無大礙,就是輕輕崴傷的腳踝,休息了幾天也沒事了。我們全家人身體都很健康,也都無需進補,這些東西趙公子還是拿回去,給需要的人用。」

    李青荷這回欠了秦家一個天大的人情,現在哪裡還肯再要趙崢明的東西?如今見江凌拒絕得堅決,心裡一鬆,便也沒有說話。

    趙崢明既拿了東西來,自然不會想著再拿回去。但聽江凌這麼說,似乎他要不拿回去就是咒人生病似的,只得不再堅持,轉換話題道:「江姑娘既然身體無礙了,後日零陵城要在湘江舉行端午龍舟賽,到時全城之人都會去觀看,甚是熱鬧。我母親特派我來邀請江夫人攜江姑娘、江公子一同前往望江樓上觀賽,還請賞光。」

    李青荷笑道:「多謝趙夫人美意。只是我剛跟秦夫人一塊去兒看田地,她也提及此事,邀我同觀,我已應下她了。趙公子回去替我向你母親道歉,謝謝她記得我。往後有機會我再當面謝她。」

    趙崢明聽了,也不沮喪,笑道:「秦夫人邀夫人去的,也應該是望江樓。到時夫人便能見著家母了。」

    事情說完,他便站了起來,作了個揖道:「江夫人和江姑娘到新塘轉了一轉,一定累了。在下就不耽擱各位,告辭了。」

    李青荷道:「我還真有些累,便不留趙公子了。」說完示意江濤把補品盒拿上,「濤兒,你代我送送趙公子。」

    走到院門口,趙崢明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轉過身來道:「江姑娘,上次賞花會上的花卉,如果你有意出售,花品軒願出高價購買。」

    江凌聽了這話,眼睛倏地亮了一下。她這剛花了三百兩銀子買田地。剩下的一百四十兩,根本不夠花——光建個小院,起碼得五、六十兩,而且她還真想建一個大點的好院子,花的錢還不止這個數;到時候江濤去書院要用錢;開花店舖面、人工均由秦憶出,但各色花卉的秧苗、種子,總得她來弄吧?這些,可都要錢。

    她現在手頭上,有山上采的一株怪植物、一株蘭花,以及跟於清明打賭得的蘭花都有霧氣,自不能賣——還要靠它們來擴大空間呢。參賽的那株綠雲和紫玉蘭,也要留作開花店的種,自也不能賣。但於清明在賞花會參賽的蘭花,卻是當眾輸給了江凌的,秦憶已幫著她拿回來了。那是一株大荷蘭花,雖說如能留作種是最好,但目前急著用錢,倒是可以賣掉。

    只是……她看了看趙崢明,心裡有些為難。這株花雖說是於清明輸給她的,但其實就是趙崢明的東西。現在把這白得的蘭花又賣給趙崢明,怎麼說都有些不地道。

    想到這裡,她笑道:「那些花我想留著自己賞玩,先不賣了。到哪時我想著要賣,再跟趙公子說吧。」

    「也好。」看到江凌這副表情,趙崢明也猜到一點原委。只是當著李青荷的面,他也不好表示什麼,只得拱手告辭。

    看著趙崢明乘車離去,江凌轉回房裡,洗澡洗頭折騰了一番。古代的路太差,下雨就是泥濘路,不下雨又是塵土滿天,偏還要穿著長裙,出一趟門洗衣服都要費不少事。難怪很多人尋常都不願意出門。

    把自己打理乾淨,再把衣服洗了,江凌閃身進了空間。菜地裡的菜仍然在蓬勃生長,原來特意留下的三株白菜已經開花結子,再過一陣,江凌就可以得到空間裡育出來的白菜種子了。到時拿去給王大娘種種看,試試在沒有空間水澆灌的情況下,會不會種出味道鮮美的白菜來。第二代第三代地試下去,看看品種會不會變。如果試驗成功,用空田育出優質稻種,造福大唐人民,也不枉她得到了空間這麼一個逆天的東西。

    她從山上採到的奇怪植物,被她種在了空間的一個角落裡。但雖然位於角落,它卻是最不會被忽視的植物——空間裡的霧氣像是會走的雲,緩緩地在空中往那株植物湧去,使它兩三天時間裡,就長成了一株巨大的棉花糖,被霧氣層層包裹起來。那植物本就長得奇怪,只有小小的一株莖,所以即便是江凌湊近前去,也看不清它的本來面目。

    或許是那株奇怪植物太過霸道,被秦憶從山澗中採來的蘭花,吸附的霧氣與它相比差得很遠。而從於清明手中打賭過來的蘭花,在那兩株植物還沒放進來前,它是這空間的中心,吸附著不小的霧氣;可這會兒,在它周圍只有一點淡淡的一層薄霧,像被空間遺棄的舊人,淒淒慘慘地呆立地自己的角落裡。

    看來這空間,也同樣是弱肉強食啊江凌感慨著,把兩株蘭花移植到了那株奇怪植物旁邊,以便雨露均沾,不至厚此薄彼。

    除此之外,還有為空間獻出了自身霧氣的綠雲、紫玉蘭,也被江凌重新種植在了空間裡。這段時間,她準備多學學這方面的知識,爭取給這兩種植物分株種植,讓它們成為她與秦憶新開花店的主打產品。尤其是紫玉蘭,想必會有很多富人想要把它種在自己的庭院裡。畢竟這樣精緻美麗而大株的花卉,是很難得的。

    當然,那株準備賣掉的大荷,也被江凌種了進來。好歹有一點淡淡的霧氣,而且這株花起碼能賣上一百兩銀子。對於它,江凌還是小心伺候著。

    做完這些,她便坐到霧氣中間,打坐練功。這一段時間,她身體裡的氣感越來越強,無論是眼力、聽力還是記憶力,都比以前強了很多。想起江濤近段時間不知疲倦的看書,和幾乎過目不忘的本事,江凌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這種變化,一定是跟他每天吃的喝的全是空間裡的東西有關。

    第二天,江凌老實呆在房裡看書。她這些天手裡拿的,就只是秦憶帶過來的那本種植方面的書——《齊民要術》。賈思勰所著的這本書,從種田到種植蔬菜瓜果,從養殖到農作物加工,介紹得極為全面而詳盡。江凌看了收穫極大。到了傍晚,她還到王大娘家走了一轉,向她詢問自己看書時遇到的一些問題。

    學習了理論知識,就特別想實踐一番。對自己的新家,江凌開始有了急切的期盼。她的一切試驗,她的種植大計,都要到新塘自己那塊田地上進行。現在她特別希望這房子能在短時間內建成。

    想到這裡,江凌心癢癢的自抑不住,吃過晚飯,點上油燈,拿出紙筆,她開始為自己的新院子畫起了設計圖。

    那麼寬的一塊地方,除了開墾兩畝稻田,再預留下花圃、菜園等,開挖一個池塘,江凌準備在靠山的那個地方建成一個園林。前世參觀過蘇州園林,她便喜歡上了那種精緻的美景。只是北京的家雖然也是別墅,但園林設計都是已做好的,家裡什麼東西都不是她能做主的,她的夢想也只能是個夢想。

    現在重活一次,既然有了一大片土地,又有了建房的自主權利,江凌這個想法又開始蠢蠢欲動了。有空間在,園林裡的植物種植是不成問題的,所建的房屋也並不見得比兩進的院子花的錢更多,至於假山什麼的,看看山上能不能就地取材,盡量做到少花錢、多辦事。

    想得興奮,江凌提起筆,把自己記得的拙政園和留園、獅子園等園林的佈局,在紙上畫了起來。

    不用這些技能的時候不知道,用到了江凌才發現,這個原身,不但字寫得不錯,連畫畫也畫得挺好。草草在一張紙上勾勒了三個園子的佈局,江凌便再用一個時辰的功夫,畫出了一張園林設計圖。這一幅圖,是她融合了三個園子的佈局特點畫出來的,看上去極具詩情畫意。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02:04 PM

    第一百一十七章 龍舟賽(一)

    不過看著這張畫,江凌苦笑了一下。要想把圖上的構想變成現實,真得花不少錢呢。

    看來,得想想辦法把味精再賣一些出去。現在,還不是呆在家裡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時候啊。

    第二日,李青荷和江濤還沒起床,江凌就提著桶開始到湖邊剖魚了。空間裡的生長週期短,魚蝦生長得快,只要不是隔三差五地大規模捕魚,基本上都能維持魚產卵、卵孵魚的自我循環養殖。否則,她還真有些捨不得離開眼前這個水產豐富的湖泊。

    從早到晚跟李青荷兩人烤魚、碾粉,在家苦讀的江濤也被江凌抓住派去鎮上買小瓷瓶,忙忙碌碌了一整天,終於做好了五十瓶味精。

    「啊,終於做好了。趕緊洗澡,又是火煙味兒又是魚腥味,這事還真不是人幹的。」江凌伸了一個懶腰,朝著廚房外面呼了一口氣。

    「你這孩子,還真不知足。你也不想想,你不過是累上一天,就可以賺上一百兩銀子。像王大娘她們,全家一年下來,也不一定能攢下二兩銀子呢。」李青荷笑道,「不過,這味精做這麼多,能賣得出去嗎?」

    「當然能。」想起趙掌櫃,江凌笑了一下。趙掌櫃既然用味精來佔別人的股份,那消耗量一定不小吧。原來的六十瓶,估計也所剩無多了。過幾天,也應該來要味精了。

    再說,不是還有秦夫人那裡麼?到時她幫著推銷一下,另一個銷路就打開了。如果能再賺了一、二百兩銀子,她這手頭就寬裕了。那幅圖,就能變成現實了。

    次日是端午日,李青荷答應跟秦夫人一起看龍舟賽的日子。江濤考試在即,自然不去。剩下兩個女人,吃過早飯就忙忙地打扮開了。本來江凌覺得時間尚早,換上新裙端坐在家裡累的慌,欲要秦家車伕來了再換,但架不住李青荷催促,只得把新做的淺綠色襦裙換上了,又梳了一個簡單的髮式,插了兩根簪子,就算了事,直把李青荷讓她修眉化妝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前世為容貌所累,這一世,她當然不願再以容貌取悅別人。如果某些人,覺得別的女子比她漂亮而變了心,她倒覺得是好事——這種時候的變心,總比成了親才看清楚他的面目要強。

    李青荷也換上了新做的藕色長裙。她此時也不過三十五、六歲,又喝了那麼久的空間水,臉上一絲皺紋也沒有。再加上容貌秀麗,身材窈窕,氣質高雅,這新做的綢鍛長裙一穿,極具風韻。

    江凌看了,心裡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李青荷還很年輕,從此就這樣守著兒女漸漸老去,為免太過可惜。可想想李青荷對江文繪的感情,她又搖搖頭,把那念頭從腦海裡甩去。

    龍舟賽果然如江凌所料,開得沒那麼早。母女倆在家等了大半個時辰,這才等到了馬雷的馬車。

    「江夫人,讓您久等了。不過我家夫人說,晚些去好,免得在那裡呆得太久了無聊。」馬雷一下車就笑嘻嘻道。

    「沒事,我也剛把家裡的事安頓好。」李青荷慢條斯理地站起來。

    江凌掩嘴笑了一下,扶著李青荷上車去。

    龍舟賽選在了城裡湘江一處寬闊的江段。這種比賽,跟賞花會一樣,也是城裡歷代官員們為了活躍氣氛而舉辦的一次集會。否則國泰民安,大案小案皆無,他們終日無事可做,又怕上面說他們無所作為,所以弄出這麼些活動,讓大家樂呵樂呵,也是個與民同樂,為民造福的意思。

    江凌她們到時,臨江的街上已是人頭攢動了。馬雷將馬車駛到一處,便停了下來,道:「夫人,這裡人太多,馬車不好再往裡去。前面就是望江樓,您跟江姑娘往前再走十幾步就到了。到了那裡,自有桃花、柳綠接應你們。我停好馬車就會遠遠跟在你們後面,護送你們到那兒的。」

    「行,走幾步沒事。」李青荷有幾年沒到這種熱鬧的地方來了。下了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來來往往的小販,倒也極新鮮。

    「前面那位,莫不是江夫人?」一個女人的聲音在一旁響起。江凌轉頭一看,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穿著一身石榴紅的綢鍛衣裙,臉上塗脂抹粉,帶著兩個丫環在後面問道。

    「周夫人,是你啊?好久不見。」李青荷看見那婦人,怔了一下,這才笑著打了一聲招呼。

    「還真是你啊。」那位周夫人上下打量著李青荷,又看了看江凌,捂嘴笑道,「剛才看到,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今天特意打扮了,帶女兒來看賽龍舟呢?怎麼連丫環都不帶一個?」

    李青荷臉上冷了冷,勉強笑了一下:「是啊,隨便看看。」

    「我也是來看看。刺史夫人和將軍夫人在望江樓觀賽,特意給我下了帖子,請我一起玩呢。江夫人你呢?」問完這一句,還沒等李青荷張嘴,她又捂嘴笑道,「喲,看我這記性,你已不在城裡參加我們的聚會很久了。刺史夫人是兩年前來的,將軍夫人是前一陣子剛到的,你都不認識,自然不會接到帖子。再說了,要不是有身份地位的夫人,也接不到她們的帖子。」

    說完,她揮了揮手中的手絹:「那我失陪了,去晚了可不好。你們慢慢逛,這兒人多事雜的,可要注意安全喲。」帶著兩個丫環朝前走去。

    「這什麼人吶?」江凌皺眉。

    李青荷拍拍江凌的手背,安慰道:「不過是城裡一個小吏的夫人,家裡沒錢沒勢,還挺勢利,專喜巴結各位貴婦。且不去管她。」說著,攜江凌也跟在了周夫人的後面。

    再走幾步,就岔進了專往望江樓的小巷,其他閒雜人等也不會到這兒來,路上頓時寬綽和清靜了起來。周夫人的丫環往後看了看,湊近主子耳語了兩句,周夫人便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對著江家母女皺眉道:「江夫人,你怎麼也跟著來了?我剛說了,這望江樓是刺史夫人和將軍夫人下帖子請各位貴客共玩的地方,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進的。」

    說完,她看了丫環一眼:「春雨,你拿十文錢給江夫人。」又轉過頭來,「江夫人,那邊有座茶樓,你拿著這十文錢,買個座位喝杯茶,也是我們相識一場,算是我請你。」說完這句,她立刻轉過身去,抬足便朝前走,根本不給李青荷說話的機會。

    江凌這回被氣笑了,看那叫春雨的丫環掏出十文錢,還數了數後遞過來,江凌笑瞇瞇地接了過來,道:「謝謝了啊」

    「凌兒,你……」李青荷對她這舉動極為不解。

    「沒事,走吧。」江凌握了握那十文錢,拉著李青荷又跟在了周夫人後面。她已經遠遠看到桃紅和柳綠在門前張望了。

    周夫人雖然知道江家母女還跟在後面,卻不再理會,逕直走到望江樓門前站定,讓春雨拿出一張請帖,對立在門前的兩個婆子笑著說著什麼。

    「江夫人、江姑娘,你們可來了。」桃紅看到李青荷她們,眼睛一亮,連忙迎了上來。而柳綠則遙遙行了個禮,便退進了樓裡,許是給秦夫人通報去了。

    李青荷正要跟桃紅說話,卻聽旁邊有人驚叫:「咦,可是江夫人?」

    這一聲驚呼極響,門口的人都望了過去。原來一個四十來歲胖胖的婦人,滿臉驚喜地向李青荷奔來。

    「劉夫人,一向可好?」看到這位胖婦人,李青荷也一臉的驚喜,忙上去施了一禮。

    「好好好,看見你過得不錯,我就好了。唉,你呀,這一搬走,再不跟我們聯繫,也是個強的。」那劉夫人拉著李青荷的手,無限唏噓,說完又看看江凌,「這是凌兒吧?為你生病,你母親可沒愁死。現在好了,沒事就好。」

    江凌笑著對劉夫人施了一禮。看得出來,這位劉夫人跟周夫人,完全不是一路人。她對李青荷,那是真心的好。患難之中見真情,此話不假。不過看這位劉夫人身上穿著的半舊衣衫和所帶的一個婆子,似乎家境並不怎麼好。

    「劉夫人,你也來望江樓?」周夫人看到門前這一場寒暄,倒也不急著進去。這城裡夠得上格的夫人裡,就數這位劉夫人境況比她還不如。平時都是她對別人點頭呵腰阿諛奉承,就只有在這劉夫人面前才挺直了腰桿,雖然劉夫人並不搭理她,但她卻喜歡往劉夫人身邊湊。

    「是啊。」劉夫人看了周夫人一眼,淡淡道。繼而轉頭向守門的婆子道:「這位是城裡逝去的江大才子的夫人。不知可否能通融一下,讓她跟我們一同進去?」

    這兩個婆子一個是秦府之人,一個是趙府之人,俱都是八面玲瓏、處事能幹精練之人,否則也不會被派到這裡來幹這等重要差事。全城所邀的夫人裡,就只有一個人是桃紅、柳綠特意出來迎接的,剛才就已經看到桃紅跟李青荷說話了,她們哪裡會不清楚?

    聽聞劉夫人這話,秦府的張婆子笑著正要請李青荷進去,那周夫人卻道:「江夫人,你要是劉夫人的好姐妹呢,就趕緊離開這裡。否則因為你的事,害得劉夫人被刺史夫人和將軍夫人呵斥,那你也太不懂事了。剛才我不是給了你十文錢麼?到那邊茶樓裡找個座位,看看熱鬧,豈不比到這種不屬於你來的地方要好?」

  

    第一百一十八章 龍舟賽(二)

    兩個婆子聽了周夫人這話,面面相覷地看了一眼,反應過來後嘴角都抽搐著,差點忍不住笑起來。

    桃紅可是被氣著了,冷哼一聲道:「你是哪個府的夫人?」

    周夫人可不認得桃紅,也沒看見桃紅剛才是從門前迎上去的,心裡還奇怪李青荷身邊怎麼忽然冒了一個丫環出來。不過她也懶得想那麼多,根本都不答桃紅的話,看著李青荷皺了皺眉道:「江夫人,你以前也算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怎麼家裡賣了家產房屋、搬到鄉下住後,連個下人都不會管了?主人家說話,丫環插什麼嘴?莫不是你沒錢買丫環,從哪兒花幾文錢雇來的野丫頭?」

    「哦?哪個連下人都不會管?哪個是幾文錢雇來的野丫頭?」桃紅正待說話,門裡卻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話聲剛落,頭戴玉飾金簪、身穿繡錦襦裙的秦夫人扶著柳綠的手,緩緩從門裡走了出來,後面還跟著同樣打扮得華貴高雅的趙刺史夫人。

    一看兩位夫人忽然從門裡出來,周夫人嚇得腳都有些發顫。這兩位夫人,雖說將軍夫人只見過一面,但趙夫人的脾氣她是知道的。這位夫人看上去溫柔和氣,但骨子裡卻是個強硬之人,最看不慣別人無禮。且不說今兒這事是對是錯,但在望江樓門前呵罵鬧事,卻是個觸犯刺史夫人大忌的行為。不過看兩位走出來的情形,剛剛說話的應該是將軍夫人。這位夫人看上去和藹可親,應該會比趙夫人好說話。將軍夫人的面子,刺史夫人應該不會不給吧?再說,她不過是喝罵了一個沒錢沒勢的村婦,看在同是官宦夫人的份上,想必這兩位夫人也不會太過深究。

    想到這裡,周夫人鬆了一口氣,生怕劉夫人先幫著李青荷說話,於已不利,趕緊諂笑著走上前去,深施一禮道:「趙夫人、秦夫人,妾身是府衙周錄事家的夫人。只因一個沒有得到請帖的村婦一直跟在妾身的後面,想要混進望江樓裡去,而劉夫人還幫著說情。妾身想著,二位夫人所在的貴地,又豈是什麼村夫民婦都能進的?所以幫著勸了她幾句,還給了十文錢讓她到外面茶樓去看熱鬧。卻不想這村婦的丫環缺少管教,未經主人允許就頂嘴衝撞,妾身這才說話大聲了些,驚擾了二位,還請二位夫人見諒。」

    秦夫人看著周夫人,瞇著眼睛輕笑了一聲,道:「我倒不知這條路沒有請帖的人就不能走。我今兒也沒請帖,卻也走了,周夫人莫不要說我跟著你混進望江樓呢?我今兒請的一位貴客裡,還真就沒發請帖,因為我們是一家人,用不著發那勞什子外道的東西。至於今兒的望江樓誰人能進誰人不能進,這個恐怕也是我跟趙夫人的事,實在用不著周夫人操心。還有,周夫人說出言頂撞的丫環,可是那一位?」說完,她指了指桃紅。

    周夫人被秦夫人這夾槍帶棒的話語說得臉都白了,也不知自己哪裡錯了,惹得將軍夫人如此惱火。看著秦夫人向桃紅指去,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這位,可是我的貼身丫環。周夫人說不會管教下人,莫不是說我?幾文錢雇來的野丫頭?哼,說句托大的話,前年在京城,有一個八品官欲要娶我這丫頭做正妻,我這丫頭都沒看上他。周夫人,你丈夫現在只是從九品吧?」

    周夫人原來是臉色發白,現在卻已是渾身打顫了。罵周夫人不會管教下人,又罵周夫人的心腹丫環是野丫頭,這秦夫人要是記恨上她,讓她丈夫從九品到什麼品都不是,也不是什麼難事。想到這後果,她囉嗦得說不出話來。

    秦夫人接著走到李青荷面前,深深施了一禮,滿臉愧疚地道:「妹妹,姐姐對不住你。這都到了自家地盤,還要讓你受外人欺負嘲諷,姐姐真是無地自容。」

    這一聲「妹妹」,猶如一聲驚雷,把本已面色發白渾身發顫的周夫人驚得一呆,腦子裡一片空白。

    秦夫人這是讓自己踩著她的面子上位,李青荷自然不會辜負她的這一番好意,伸出手來扶起半蹲著行禮的秦夫人,笑道:「姐姐不必多禮。都是那些勢利小人的錯,跟姐姐可沒有半分關係。」

    直到這時,站地後面一直默不作聲的趙夫人,這才走過來笑道:「江夫人,今兒是我跟秦夫人作東,讓你受了委曲,道歉之事自然少不得我。剛才之事,還請江夫人容諒。」說完,也向李青荷福了一福。

    這下不光是周夫人全身發顫,便是劉夫人的心裡也都一凜,看向李青荷的眼神全是震驚。李青荷倒底走了什麼好運,讓零陵城兩位權利最高的夫人都跟她行禮道歉,將軍夫人更是跟她姐妹相稱。

    這時秦夫人又轉向桃紅,喝道:「枉你跟了我幾年,平時做事也能幹,今日不過是讓你出來看看江夫人到了沒有,好喚我出來相迎。如今連這點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桃紅上前一步就要跪下,卻被江凌一把攔住,轉身笑道:「伯母,您別再生氣了,氣壞了身子,我跟我娘可是過意不去。這事也原不是桃紅姑娘的錯,您消消氣,不要責怪她了。」說完走上前去,摟著秦夫人的胳膊搖了搖,「好不好?」「

    秦夫人「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用手指點點江凌的額頭,笑道:「你都來說情了,我能說不好麼?」緩和了語氣對桃紅道:「罷了。看在凌兒的面上,且饒你這一回吧。」

    「謝夫人,謝謝江姑娘。」桃紅對著她們福了一福。

    「走吧,我們進去。」秦夫人看趙夫人跟李青荷寒暄完畢,笑道。

    李青荷招呼了劉夫人一聲,正要一起進去,只聽身後「撲通」一聲,眾人一愣,轉過身來,卻是周夫人,直直地跪在了她們面前,滿臉的悔意。

    「周夫人、趙夫人,妾身愚鈍,以至犯下大錯,衝撞了二位的貴客,還請二位夫人責罰。」

    秦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你今天衝撞的是江夫人,可不是我和趙夫人。跟我們賠禮道歉,周夫人不覺得跪錯了方向麼?」

    原本官場裡就講究個含蓄,講究個留有餘地。就像將軍府和刺史府現在爭權爭得厲害,但秦夫人跟趙夫人還得樂意融融,保持表面上的和睦。所以周夫人這事,本來按秦夫人的脾氣,便是連火都懶得發的,直接不理這人便是了,適當的時候,給丈夫吹吹枕頭風,打壓打壓這看不上眼的東西便是。但今天她說話如此露刺,也是為了給李青荷出氣的意思。否則李青荷當面被人諷刺了,你連個狠話都不說,豈不是讓她心涼?

    聽話聽聲,鑼鼓聽音。周夫人聽秦夫人這意思,只要李青荷不生氣,今兒這事就算過了。她也知道李青荷有些心軟的特點,趕緊轉向李青荷,伏了一下身,痛哭流涕道:「今兒妾身有眼無珠,衝撞了夫人,還請夫人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原諒妾身吧。」

    李青荷本來就不想再與她計較,這會兒兩句軟話一說,她歎了一口氣,上前扶起周夫人,道:「行了,起來吧,沒事了。」

    有李青荷這句話,周夫人卻不放心,抬起頭來又看了看秦夫人和趙夫人,跪在那裡並不動彈。秦夫人揮了揮手,淡然道:「行了,趕緊起來吧。」說完轉過身去,跟趙夫人一道往門裡走去。

    古人對下跪沒什麼感覺,但江凌卻不一樣。雖然周夫人對她們諷刺挖苦時,她極為氣憤,所以這才接過那十文錢,準備到望江樓時再當眾還給她,給她回擊一下,好出出心頭這股郁氣。卻不想這位就直接跪到了地上下跪,這對現代人來說是極嚴重的事,殺人不過頭點地,為了尊嚴,就算死也是不能下跪的。所以此時江凌覺得,這口氣出得為免太大了些,倒叫她心裡有些不忍。

    見秦夫人她們轉身進門,她落後一步,從懷裡掏出那十文錢,塞進周夫人的手裡,道:「總還有十文錢的交情,我會幫你說說情,勸秦伯母消消氣。」說完,趕上一步,扶著落在後面的劉夫人進了門。留下周夫人呆愣愣地拿著那十文錢,跪在地上半天沒動彈。

    「江夫人,江姑娘。」一進門,就看到趙微雨和秦心都立在門裡的小廳內。剛才李青荷被諷刺,秦夫人與趙夫人在門廳裡也是聽得明白,擔心兩個小輩出去讓李青荷尷尬,這便將她們留在了小廳裡。此時見她們進來,又互相見了禮。

    「行了,我們上樓去吧。龍舟賽不久就要開始了。」秦夫人道,又轉身笑著招呼劉夫人,「劉夫人請。」

    對於劉夫人剛才護著李青荷,她也是很感激的。便是趙夫人,也覺得劉夫人仁義。俗話說:妻賢夫禍少。有這樣的一位夫人,想必她的丈夫人品也差不到哪裡去,有機會,倒是可以看看這位劉夫人的丈夫才學如何。

    幾人緩緩上樓,剛一冒頭,江凌就聽到樓上的說話聲靜了下來,繼而便有善逢迎的夫人上來跟秦夫人和趙夫人說話,又跟李青荷與劉夫人打招呼。

    跟著往前走著,無數的議論聲悄悄響起,被耳力非凡的江凌聽在了耳裡:「這不是江家夫人嗎?她們家不是破落了嗎?怎麼今兒穿了綢緞衣服,出現在這裡?還是兩位夫人親迎上來的?可真是奇怪。」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02:05 PM

    第一百一十九章 龍舟賽(三)

    「你不知道嗎?聽說這秦家跟江家是姻親。看到沒有?後面跟著的這位小娘子,就是江家的姑娘,秦將軍府上未來的少夫人。」

    「嗤,什麼姻親,什麼少夫人秦家跟江家退了親,你不知道麼?」

    「什麼?有這事?那為何兩位夫人還要去親迎她?我們來的時候,兩位夫人也不過是在樓上的樓梯口迎了迎,可沒下樓去。」

    「為何退親,你知道麼?是秦家嫌貧愛富,還是江家姑娘德行有虧?不過看現在兩家相處的情形,卻又不像鬧僵了的樣子,這事越發奇怪了。」

    「不知道啊,只知道退了親,其餘一概不知。我問了好多人,都說不清楚。」

    ……

    劉夫人一上了樓梯,就立在了那裡沒有再走。而李青荷被秦夫人攜了手,一直朝最裡面走去。江凌聽著這種種議論,嘴角帶著一抹意興未明的笑容,也跟著朝前走。

    這望江樓上面地方寬闊,平日裡當酒樓可以擺上幾十桌酒席。而現在把中間的桌子撤了一大半,相隔的屏風也撤掉了,只留下臨江的十幾張桌子,給秦夫人與趙夫人邀請官宦夫人們前來觀看龍舟賽。這項活動,以往都是趙夫人主持,如今來了個總領都督府的秦將軍,這秦夫人自然也得參與。但兩位大人現在誰也壓不住誰,今天這個頭自然便由兩個夫人一起來牽。

    前世在政治中心漩渦裡長大,江凌的政治敏感性自然要比一般人強。這樣的事,稍一琢磨就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只是有一點她覺得奇怪——按理說,無論真假,江家與秦家終歸曾是姻親,秦夫人與李青荷相交甚厚,下樓來親自迎接可以說得通,別人要說閒話也沒多少可說去;但這趙夫人則不同,她跟江家毫無關礙,這樣下去親迎江家夫人,她就不怕其他官宦夫人對她這做法有介蒂,對今天的拉攏行為起反作用嗎?

    走到最裡面那桌,秦夫人站定了,轉過身來,面對了樓上的所有夫人。在她們上來時,這些夫人都立了起來,此時見秦夫人回轉身面對大家,便知道她有話要說,俱都停下了議論,靜了下來。

    秦夫人臉上浮著微笑,指著李青荷道:「這是江夫人,原零陵城江大才子的夫人,在座的各位可能都認識吧?不過可能大家不清楚,逝去的江老爺,跟我家將軍,在年輕時是莫逆之交。雖說十多年未見,人也陰陽相隔,但我們兩家的情誼卻一直未曾改變。如今,我只當江夫人是我妹妹。我家妹子到來,故而下去親迎;趙夫人看我面上,也一同前往。在此妾身多謝趙夫人,也拜託各位往後多多照拂我家妹妹。」說完,向在座的夫人們輕輕福了一福。

    下面的夫人哪裡敢受她這一禮,也都一一回了禮。

    而李青荷此時也出列,向各位夫人都說了一些感謝的話。既然秦夫人如此抬舉江夫人,下面與李青荷相識的夫人自要跟她寒暄客氣一番,鬧騰騰的說了半天,這才俱都坐下。

    今天觀賽是個名目,不過是聚會玩樂之意,交情深厚的都坐了一桌,秦、趙兩府都派了婆子媳婦子來,沏茶倒水上點心,大家吃著喝著聊著天,這望江樓上甚是熱鬧。

    江凌隨著李青荷與秦、趙夫人坐了一桌。她前世看膩了這種官場虛偽的應酬,對各位夫人的談話有些興趣缺缺。坐在那裡拿了一塊未見過的點心放入嘴裡,百無聊賴的望向窗外。

    窗下就是湘江,但望江樓下此段並無閒雜人,穿著官服的十幾個官員們,露天圍著桌子坐在椅子上,喝著茶吃著點心聊著天,甚是悠閒。秦將軍和趙刺史也坐在其中,兩人正討論著什麼,說得甚是熱鬧。離他們不遠處有兩張桌子,趙崢明和幾個公子哥模樣的人,坐在那裡壓低著聲音正在說笑。外圍十多米處,則隔兩米立著一個衙役,把欲要朝這邊來的百姓都攔了下來。

    江凌看得詫異,把目光往遠處一望,這才發現前面兩岸都黑壓壓站的全是人。順著這些人流一直朝前往,幾百米處顏色鮮艷的龍舟一艘艘並排停在江中,隱約可見舟上已整齊地坐著衣衫統一的隊員。江凌這才明白,原來那個地方是起始點,而望江樓下則是龍舟賽的終點。

    「夫人,公子傳話來說,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樓下急匆匆上來個婆子,向趙夫人稟道。

    「知道了。」趙夫人應了一聲,站起來把這個消息向眾夫人說了一遍。樓裡嘰嘰喳喳幾千隻鴨子聽到這個消息,終於靜了下來,把目光投向了江面。

    「真的開始了。」這一靜,大家俱都聽到遠處傳來的「咚咚咚」的擂鼓聲。

    「秦夫人,咱們那艘船,可是紅色的那艘?」隔壁桌一個夫人高聲問道。

    「正是。」秦夫人看著遠處,微笑起來,對李青荷解釋道:「憶兒這孩子,本想在軍中組一隊兒郎來參賽的,但轉念一想不甚公平,便轉了個念頭,組了一隊全是各府上的孩子的船隊。也不過與民同樂,跟人家那些孔武有力的鄉民村夫,可是沒得比。」

    「呵,我家那混世魔王,這一次跟著秦公子,倒是做了一件正經事。每日裡都操練,飯吃多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可不是?每餐要吃三大碗飯呢,著實把我嚇了一跳。」

    秦夫人這話一起,樓裡的夫人都呼應起來。看來都有自家兒子在船隊裡。

    江凌心裡微微一動,看了趙夫人一眼。難怪趙夫人會給秦夫人面子,下去迎李青荷呢。秦憶這一招確實是高,用這樣的方式,就把各家夫人、孩子都拉攏了一下。這種競技比賽,最講究齊心協力,他這每日練一個時辰,相處出來的友誼,就要比趙崢明那種吃喝玩樂的交情要給力得多。反正是孩子們的玩樂,跟政治無關。江凌雖然不懂刺史府和都督府兩套機構如何運轉,原來刺史府麾下的官員們跟都督府有什麼關連。但秦憶與各府公子交情好,秦夫人與各府夫人相處得好,秦將軍的工作阻力必然會小得多。

    「快看,動了動了,開始了。」

    遠處擂鼓喧天,五艘龍舟一齊向前進發,飛快在往這邊駛來。秦憶所組的那艘船大多是各家的紈褲子弟,雖然練了一段時間,但哪裡比得上那些做慣粗活的村夫?一柱香之後,就被前面兩艘船拉下了一段距離。不過好在還不是最後一名,五艘船裡排名第三倒也不覺得丟臉。而樓上有兒子在這艘船裡的夫人,那興奮而緊張的樣子,一點兒也不比自己參賽差。要不是還有些理智知道不能失儀,恐怖就要高聲大喊起來。

    「過來了過來了。」一個變了調的聲音響了起來。

    其他人感受到這種氣氛,倒也沒人去笑那位夫人的緊張,全都站了起來,立在窗口向江面眺望。

    此時江凌也跟著站了起來,看到那艘紅船的船頭,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正穿著勁裝掄著鼓,指揮著這船上的人使勁,意氣風發,飛揚豪邁。他手裡發出的「咚咚咚」的鼓聲,彷彿敲在她的心上,讓心跳節拍猛地亂了一下。

    船越來越近,鑼鼓震天,船頭的秦憶忽然大吼一聲,紅船上的人忽然一齊發力,龍舟像箭一般衝了上去。

    「啊!」樓上的夫人忍不住叫起聲來,繼而及時摀住了嘴巴。

    此時其他人哪裡還想著這是誰,自己都恨不得把壓在嗓子眼的聲音高聲尖叫出來。終點就在前方,秦憶這艘船在這速度裡眼看就要逼近第二名,漸漸趕了上來,所有的人都摒住了呼吸,等待著衝向終點的那一刻。

    「向前衝!」一聲暴喝從秦憶嘴裡發出,本已緩下來的船員又勃發了幹勁,船再一次如箭一般向前衝去。

    「啊,衝過了,衝過了。」樓上有一位夫人終於忍不住尖叫起來,尖叫之後激動的眼淚潸潸而落——她的兒子,就在船上。

    船衝過了終點,秦憶立在船頭,神采飛揚。而船上的官宦子弟隊員,全都歡聲雷動。其他的船隊,俱都是歷年富有經驗的隊員。他們這支組隊不久全是紈褲的船隊,能取得第二名,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雖然很累,胳膊都快要抬不起來了,但身體裡沸騰的熱血,卻是他們從未感受過的體驗。

    船緩緩停下,划到岸邊上了岸,岸上的官員都迎了上去。對第一名的船隊鼓勵了幾句,他們便轉向了第二名上岸的隊員。

    「好兒子,好樣的。」各自拍打著兒子的臂膀,父親們激動得鬍子都顫抖了。

    秦將軍則無聲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沒有說話。秦憶卻抬起頭來,向樓上望了一眼。

    「秦夫人、趙夫人,讓他們都上樓來吧。都是自家孩子,沒什麼可避諱的。」說話的是別駕葛夫人,那位曾經調戲過趙微雨和秦心的葛公子的母親。葛公子那次事之後被父親訓斥了一通,關在家裡許久,這次借口參加龍舟賽,這才被放了出來。

    聽到這句問話,秦夫人沒有作聲,用眼睛看了看趙夫人。她知道葛夫人於那次的事後,曾向趙府提過親,求娶趙微雨,卻被趙夫人拒絕了。



   第一百二十章 相親大會

    今天龍舟賽被秦憶出盡了風頭,趙夫人心裡極不是滋味。不過她知道這樓上有好幾家的女兒對趙崢明都極癡迷,心裡便安穩了許多。那群傻小子在一起玩一玩,又能改變什麼?成為兒女親家,那才是真正的聯盟。

    想到這裡,她看了秦夫人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看這樣子,好像對江家有多好的樣子,其實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否則,秦家怎麼平白無故地把江家這門親事退掉,估計也是看江家無錢無勢,打著另外聯姻的主意吧?這位江家姑娘,憑她家這情況,也只能做個妾。娶妻,自然要娶官宦人家的小姐。

    「二位夫人?」葛夫人見秦夫人不作聲,而趙夫人在發愣,提高聲音叫了一聲。在這裡,也只有她才敢這麼做。不過雖然葛家在零陵城裡的關係盤根錯扎,權勢甚大,但趙刺史終歸是頂頭上司。今兒這事,趙夫人不點頭,她真還不能說怎樣就怎樣。

    「呃,好。讓他們上來吧。」趙夫人回過神來,應道。秦小子贏了比賽又如何?上了這樓上,她家趙崢明才是最受歡迎的一個。

    看葛夫人讓婆子下樓,趙夫人心裡有些惋惜。如果不是趙夫人的兒子是那樣的人,兩家結成兒女親家,是多麼好的事。可惜了為了這事,如今葛家對他們已有了介蒂,相處已經不那麼融洽了。

    那婆子下了樓,往後門出去。不一會兒,樓梯裡就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還有年輕男子興奮的議論聲。樓上的夫人們有些立了起來,性急的甚至迎了上去。這個時候見兒子,跟在家裡見兒子,那意義完全不一樣。就像現代學校裡孩子得了獎,家長急於上前摸摸孩子的頭嘉獎一番一樣,不由得這些作母親的不激動。

    這小伙子們一上來,各家母親就拉住,又有別家交好的湊上來,沒口子的誇讚,樓上頓時鬧哄哄的全是人聲。

    秦夫人看這情形,對著李青荷輕搖了搖頭,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這城裡的夫人聚會她參加過幾次,也知道這裡面的道道。便是今天她們不答應這些小伙子上樓,怕也是不行。有家裡有女兒要嫁的,有家裡有兒子要娶媳婦的,無不想趁著這些聚會看一看各家的閨女、兒子如何。有些寵孩子的,更是趁機讓孩子親自挑一挑。好幾次她組織的聚會都成了相親大會。剛才葛夫人一提這個,她就知道今兒是個什麼狀況。

    「咦,憶兒呢?」感慨了一會兒,她才發現自己的兒子沒有過來,忙站起來問道。

    「被林司馬家的夫人攔著,正說話呢。」趙夫人穩穩地坐在椅子上,答道。

    秦夫人向那邊看去,果然看到秦憶站在樓梯口不遠處,被兩個夫人圍著,正在說話呢。那兩個夫人旁邊,還站著兩個一臉嬌羞的姑娘。而趙崢明更是被人拽到了一邊,三、四個夫人立在一旁,攔著他不知在問什麼。

    秦夫人把臉轉了轉,看了身後的江凌一眼,卻見江凌正望著窗外,看著渺遠的天空在發呆,絲毫沒有吃醋不悅的神情。

    她歎了一口氣,對立在一旁的桃紅道:「去把少爺叫來,就說我有事找他。」

    桃紅領命而去,好一會兒,才把秦憶領了回來。

    「娘,趙夫人,江夫人。」秦憶過來行了個禮。

    抱拳一揖之後,秦憶便把目光落在了江凌身上。江凌早已跟母親都站了起來,見狀,立在原地對著秦憶輕輕一福,算是見過了禮,並未作聲。

    李青荷是知道秦憶的心思的,所以一直看著他,就擔心他當眾露出什麼異樣來。這可是大庭廣眾之下,又有趙微雨、秦心等人在旁,稍有不慎,到時受非議的一定是江凌。也幸虧剛才那些夫人們的悄聲議論她沒有聽見,如果得知秦、江兩家的退親事件已眾所周知,估計她此時已帶著江凌告辭離開了。

    「秦公子剛才的著實了不得……」秦憶這一瞥之下,李青荷便開了口,沒口子地稱讚秦憶。

    受了誇讚,秦憶自然謙虛了幾句。

    這邊話還沒說完,那邊便有夫人帶著女兒來了,向秦夫人套了兩句近乎,便開始誇讚秦憶。

    趙夫人見狀,不由得心裡有些不喜。這兩位雖然不是原來癡迷自家兒子的那些人,但以往全城的夫人無不削尖了腦袋想要跟她刺史府聯姻,見了面沒口子誇讚的,就可只有她家趙崢明。可這會兒,看到這林家姑娘和那王家侄女嬌羞的模樣,顯然是看上秦憶,讓母親上門問路來了。

    這時趙崢明終於擺脫了那邊的糾纏,走到了這邊,見林夫人和王夫人竟然追到了這裡,不由得輕笑了一下,便轉身對江凌一抱拳:「江姑娘今日也來了?身體無恙了吧?」

    「是啊,身體好了,多謝趙公子記掛。」江凌福了一福,立在母親後面,眼觀鼻、鼻觀心。

    秦憶在那裡被那兩位夫人誇得滿臉的不自然,又見趙崢明往江凌身邊湊,心裡不覺大急,一面腆笑著應對那些夫人的誇讚,一面頻頻向這邊看來。秦夫人見狀,連忙上前幫兒子解圍。秦憶得機,忙退到江凌這邊角落來。此時江凌面對大廳,而趙崢明背對大廳,趙微雨和秦心已被別的夫人拉住,正在聊天攀談。秦憶過來,正好站到了江凌和趙崢明之間,三人形成了三國鼎立之形。

    趙崢明見秦憶此舉,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復又對他笑道:「秦兄,這二位夫人怕是看中了你,要你去做女婿,你看看這二位姑娘可合你的意?」

    「這幾位夫人不過是看在家母面上,謬讚幾句,哪裡像趙兄所想的那般?倒是趙兄,聽說家中已有妾氏兩名,而且零陵城無數閨秀都想嫁給趙兄,趙兄哪日成親,可要請兄弟去喝上一杯。」秦憶對趙崢明笑道,餘光裡還看了江凌一眼,待看到江凌面上沉靜如水,心裡不禁鬆了一口氣。

    「這位是江妹妹吧?小女子林韻,家父林司馬,不知妹妹可曾記得?咱們小時候也曾在一處玩耍過。」一個女子過來,拉住江凌的手笑道。

    江凌一看,此女正是剛才那位猛贊秦憶的林夫人的女兒。腦子裡倒是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有過跟這女孩子交往的經歷。不過人家既然說認識她,她自然不能無禮,當下笑笑:「原來是林姐姐,林姐姐可好?」

    「好好。」林韻嘴裡應著,眼睛卻看向了秦憶,又看了一眼趙崢明,一臉嬌羞地輕輕一福:「林韻見過秦公子、趙公子。」

    秦、趙二公子還禮之後,林韻的一雙妙目就直往秦憶臉上掃:「我哥哥林方良,秦公子每日跟他在一處練舟,可是認識?」

    秦憶一怔,恍然點頭道:「林司馬大人家的公子,自然識得。」

    林韻抿嘴一笑,道:「我那哥哥,最是憊懶,卻不想被秦公子這帶著練了一陣,人倒精神了很多,也開始懂得父母辛勞了。我父親母親這一陣沒少說感謝秦公子的話。秦公子今晚不知是否有空?家母說請公子到家裡吃個便飯,以表示感謝之恩。」

    秦憶一聽,拱了拱手道:「不必了。林姑娘回家代我過謝過林大人和林夫人。林公子本就懂事,不過是一番辛苦更有感觸罷了,跟在下全然沒有關係。感謝之類的話,林姑娘就不要再提了。」

    說完不再理林韻,轉過頭來問江凌:「江姑娘,聽吳管家說,你打算在那處建一個院子,不知有何想法?」

    江凌正要答話,卻聽有人喚道:「秦夫人、趙夫人、江夫人。」這聲音甚大,附近的人都被其所驚,停下話語,看將過來。

    那女人混不在意,招呼完三位夫人,又看著這邊道:「趙公子也在這兒呢?這位就是秦公子了吧?」幾人只得轉過身去,向那女人行了一禮,趙崢明和秦憶口裡喚了一聲:「葛夫人。」

    卻原來是葛夫人帶著兒子過來。林夫人見狀,忙給林韻使了個眼神,悄悄退開了。

    葛夫人讓兒子給三位夫人見了禮,誇了趙崢明兩句,便轉頭對秦夫人笑道:「我這兒子也是個淘氣的,前兒還喝醉了酒,眼花認錯了人,以為是自己那朋友,硬想拉人去喝酒。回去被他老子知道了,好一頓打,關在家裡半個月未給出門。這一陣也虧是令公子組了這龍舟隊,他到這裡練了幾天,回去跟我們說,只不過是玩耍,就這般累人。也不知那些販夫走役謀生是如何辛勞。這話聽得我家老爺老淚縱橫,直說孩子終於長大了,知事了。這孩子能有這樣的變化,還多虧了令公子,秦夫人可得受這孩子一聲謝。」

    葛公子聽完母親這番話,上次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作了個揖。

    秦夫人知道這是為上次調戲秦心那事來賠罪的,她心裡雖然惱恨這葛公子,但葛大人能耐不小,倒也不好太過撕破臉,笑著虛扶一下道:「葛公子這個禮下來,我家憶兒該愧的慌。他無非是尋個耍樂,哪裡受得住葛公子這個謝意?」

    見秦夫人受了這一禮,葛夫人話風一轉,又笑道:「不知秦公子今年多大了?看上去一表人才,英武不凡。我有一個侄女,長的花容月貌,年方十六,她父親在長沙做個朝散大夫,托我替她找個合適的人家,我都一直未能看上眼。今兒看到秦公子,倒覺得兩人甚是般配。有機會我讓人侄女她到零陵來,秦夫人你看一看。」

    秦夫人一愣,不由得看了秦憶一眼。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02:06 PM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有妾嗎?

    話說葛夫人在望江樓裡,當著眾人的面說要把自家侄女介紹給秦憶婚配。秦夫人知道當初鬧著要退親的,不光是江凌,也還有秦憶。只是後來秦憶與江家姑娘接觸多了,想法似乎有所改變,這種改變近來尤甚。只是母子二人並未就這個問題仔細談過,秦夫人不知道兒子現在是什麼想法,更不知江凌又是什麼態度,所以此時見問,便回頭下意識地看了秦憶一眼。

    然而她還沒看清兒子臉上是什麼表情,就聽到秦憶開口道:「多謝葛夫人美意。只是在下目前還沒有成親的打算,此事暫且不提。」語氣雖然客氣,但任誰都看得出秦大公子臉上冷冰冰的,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

    秦夫人心裡也是很不爽。剛剛自己還當眾給了李青荷那麼大的面子,這葛夫人卻毫無顧忌地當著李青荷和江凌的面,來給秦憶提親,這無疑是扇了兩家的臉面。她就不信這葛夫人沒有聽說秦家與江家曾經結過親的事。

    不過與葛家隱隱是零陵城第三股勢力,要借重的地方還很多,能不當眾撕破臉,那是最好不過的事。見秦憶說得強硬,她便打圓場道:「葛夫人你是不知道,這孩子主意大著呢。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從小被我慣壞了,我們的話他都不聽。所以這事,對不住了。」

    葛夫人卻擺擺手,笑著道:「秦公子,你還有幾個月也有二十歲了吧?你母親等著抱孫子可要等急了,你要是再這樣強著,那可就不孝了。不是我自誇,我那侄女,等你見著了,也許狠不得明兒就成親呢。」旁邊有些湊趣的夫人,聽了這話,也都笑了起來。

    秦憶淡然一笑:「本公子孝不孝的,自有我父母操心。葛公子年紀也不小了,與其讓他成日裡喝了酒認錯人,還不如葛夫人多操操心,幫他物色一房妻室,免得再被打了鞭子關了禁閉。」

    這話說得葛家母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甚是尷尬。

    現在城裡兩虎相爭,葛家人甚是明白,誰家有了葛家的支持,誰就能如虎添翼。所以葛家前兒去向趙家提親,想著平時去提親可能不會答應;但現在這個狀況,再怎麼對葛公子不滿,趙家也都會答應這門親事。卻不想趙家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絕了。這讓向來疼愛兒子的葛夫人惱恨異常,今兒當著趙夫人的面向秦府提親,就是在明裡警告趙府,老子不跟你干了,老子跟秦府人干。都督府也要有別駕,也有設司馬。在刺史府做別駕,還是在都督府做別駕,於葛家來說並無多大區別,但對於趙、秦兩府卻是有大大的不同。

    她本以為,這種聯姻的提議,就算秦憶不樂意,也不會當面拒絕,最多到後面慢慢再找個借口,委婉提示一下便罷。沒想到這秦家公子卻連個緩和的話都不說,直接給了她個沒臉。她哪裡想到會是因為江家,哪裡想到當著江家人的面提這事是觸犯了秦憶的逆鱗。對於秦、江兩家退親之事,她的理解跟趙夫人一樣,都覺得是江家破落了,秦家嫌棄才會退親;今天秦夫人這番作派,不過是向大家表明將軍府是不忘舊情的人,欲蓋彌彰罷了。所以,她根本沒把江家人放在眼裡,也就根本沒有考慮到江家人的感受。

    「喚,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呢?」秦夫人見場面尷尬,連忙出聲喝責秦憶。

    卻不想這話剛落音,一直立在她身旁的李青荷,便轉過身來淡淡地福了一福,道:「今日多謝二位夫人相邀,因家中還有事,民婦這便告退。」

    「妹妹……」秦夫人見狀大急,此時也顧不上葛夫人,走上前去欲要拉住李青荷。可此時李青荷早已攜江凌到了外側,福完之後便轉身離去,將她這一聲呼喊置之腦後,秦夫人上前也沒能攔住她。

    「娘,這事交給我吧。」秦憶雖然跟葛夫人說著話,但心思一直放在江凌身上,見大家說話的時候李青荷就沉著臉拉著江凌往外走,便已知道不好,這會兒見母親攔她們不住,交代一聲便追了上去。

    葛夫人被秦憶這一拒絕,又看他當眾去追江家人,有些不屑地道:「秦夫人,這江家雖然跟秦公子訂過親,但終是家中敗落,我看她家姑娘也配不上秦公子這等英雄少傑。她要去,便讓她去好了。實在要是過意不去,念著舊情,給個妾氏名份,便已是大恩。沒的慣了這脾氣。」

    被葛夫人這一攪和,秦憶想要娶江凌的希望怕是更為渺茫,所以秦夫人此時心裡對葛夫人已極反感了。聽了她這話,冷笑一聲道:「她家姑娘配不上我家兒子?還娶她作妾?葛夫人這話,實在是太抬舉我兒子了。」說完也不跟別的人告辭,拂著衣袖帶著桃紅、柳綠下樓去。

    葛夫人一呆,望向趙夫人:「秦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這江家姑娘還有什麼來歷不成?」

    趙夫人卻一言不發,也跟著秦夫人離去。

    「江夫人,請留步。」秦憶身高腳長,幾步就趕上李青荷和江凌了。但望江樓裡人多嘴雜,他一直跟到了門外巷子裡,這才緊趕幾步,走到李青荷面前站定,作了個揖,「那葛夫人無禮,望夫人不要往心裡去。」

    李青荷此時面上倒看不出什麼表情,淡淡道:「兩家既已退親,對於你的親事,我能有什麼想法?秦公子多慮了。」

    說完,繞過秦憶便往前走。

    「凌兒。」秦憶見江凌也沉靜如水的跟著母親往前走,攔住她低喚一聲。

    江凌歎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看著秦憶:「你如果跟葛家結親,於你爹是大大的有好處,你不妨考慮一下。」說完,緊跑幾步跟上李青荷。

    秦憶呆呆地站在原處,好半天這才轉過身來,看著已走出很遠的江凌的背影,眼睛一點一點地黯了下來。

    「凌兒,你……」走到熱鬧的大街,李青荷拉住江凌的手,有些擔憂的看著女兒。剛才江凌對秦憶所說的話,她都聽見了。

    江凌衝著她笑了笑:「娘不必擔心,我沒事。」

    李青荷歎了一口氣,看著停在前面的秦家的馬車,猶豫了一下,還是拉了拉江凌的手:「走吧,上車。」

    江凌心裡倒不像李青荷這般憤慨。她有眼有耳有心,對於這段時間秦府人各自的言行,也都看在眼裡,感受在心裡。要說秦府人嫌貧愛富趁此退親,她卻是不贊同。剛才那事,她也能看得出,葛夫人不過是想借秦夫人打壓趙夫人罷了,親事倒在其次。而江家無權無勢,葛夫人不放在眼裡,當眾提出結親的話,這倒也平常。捧高踩低,人之常情,實不必太過在意。而秦夫人和秦憶對她的提議沒露出半分欣喜,秦憶甚至拒絕得相當無禮,這樣的表現,別的且不說,至少給足了江家面子。

    只是要說對於今天之事,她心靜如水、一波不起,那也是不可能。剛才,就是那叫林韻的姑娘對秦憶表現得那般有意思,她這心裡,怎麼忽然覺得有一種酸酸的感覺,那麼不是滋味呢?剛才,秦憶攔著自己的那一刻,自己為何衝口而出那樣的話呢?那明明是負氣的話,明明不是自己本來的意思,自己為何就要那樣說呢?

    扶著李青荷上了馬車,江凌心亂如麻。她不由得往車外看了看,卻沒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自嘲地笑了笑,江凌道:「馬雷,走吧。」

    馬車緩緩起動,江凌放下簾子,閉上了眼睛。

    李青荷見女兒臉上無悲無喜,心裡的憤怒漸漸散去,悲涼一點點從心底裡冒出來,眼裡湧出的眼淚讓她趕緊轉過臉去,用帕子摀住口鼻生怕自己發出聲音。

    馬車在沉默中行駛了兩盞茶的功夫,停在了江家的門前。

    「江夫人,江姑娘,到了。」馬雷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江凌扶著李青荷下了馬車,轉頭對馬雷道:「勞煩一路相送,謝謝了。」

    「江姑娘不必客氣。」馬雷笑笑。

    他這話江凌卻沒有聽到。她此時的耳朵裡,已捕捉到了一陣馬蹄聲,這馬蹄聲愈來愈近,終於到了江家門口停了下來。直到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從馬上下來,江凌這才發現,馬雷已不知何時駛著馬車離開了。

    抬起眼,與那雙黑眸兩兩相對。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深吸一口氣,微笑道:「秦公子追隨而來,有什麼事嗎?」

    秦憶點了點頭,沉聲問道:「我只想問一句話,剛才你說的那話,可是你的真心話?你可是非常希望我娶別人,從此不來打擾你?」

    江凌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淡了下去,終於消失不見,她垂下眼睛,輕聲問道:「秦憶,你有妾嗎?」

    秦憶一愣,皺眉道:「沒有。」

    江凌抬了一下眼:「為何?像你這麼大的男子,別人都有妾了吧?趙公子和葛公子不是都有妾了麼?」

   

    第一百二十二章 敞開心扉

    秦憶的眉頭皺得更緊:「我幹嘛要有妾?幹嘛非得跟別人一樣?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江凌咬了咬嘴唇:「我看今日那些夫人們,便是把侄女、外甥女送你當妾,也是願意的。你……你就沒想著要娶幾房妾氏嗎?」

    秦憶定定地看著江凌,好一會兒,才道:「江凌,你能不能告訴我,你那腦袋瓜裡到底在想什麼?」

    江凌移開目光,轉過身子看著腳前的小草,用低得微不可聞的聲音道:「如果你這輩子想娶妾,那咱倆就互不相干;如果不想,那便要等我兩、三年。」

    秦憶看向她的目光,開始是愕然,繼而是驚喜,最後是狂喜,上前一步道:「你……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立誓不娶妾,過了兩三年,咱們,咱們就成親?」

    江凌輕輕地點了點頭。

    「凌兒……我發誓不娶妾,一輩子不娶妾。」秦憶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說完走上前來,一把將江凌的手握住。

    江凌輕呼,慌張地看了看四周,嗔了秦憶一眼:「有人。」

    秦憶鬆開手,咧著嘴樂得不知怎麼好。

    「進去吧。」江凌這才發現這裡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扭轉身子便想進門,但一想家裡的李青荷和江濤,她又停住了腳步。

    「幹嘛要等兩、三年?」秦憶忽然一把揪住江凌的胳膊。

    「我才十四歲……」

    「十四歲為何不能成親?我嬸嬸就是十四歲嫁到秦家的。」

    「……」江凌抬頭看了秦憶一眼,臉有些紅紅的沒有作聲。原來的江凌一直身體不好,發育得比較晚。她到現在都還沒有發育完全。成了親,就要生孩子,十五歲生孩子,實在太小了些。古代醫療條件那麼差,好不容易得來的一條小命,她不想那麼早就香消玉殞,讓眼前這個傻子傷心。再長幾年,或許會好些……

    「凌兒……」見江凌不作聲,秦憶還要再問,卻被江凌一句話頂了回來:「你要是等不得,那你娶別人去。」說完,往院子裡飛快地跑了進去。

    「彭」地一聲把臥室的門關上,江凌摸了摸發燙的臉,感覺自己的心快要跳出來了。

    倚在門口,等著秦憶的馬蹄聲離去,卻不想半天沒動靜。江凌終於按捺不住,將房門打開來,卻看到李青荷站在她的房口,正在作勢敲門。

    看到江凌有些呆愕的表情,李青荷笑了起來:「你來,到廳堂裡。」

    「那個……秦公子是不是在那裡?」江凌的聲音很輕。

    「是啊,那孩子,正跟我說要跟你訂親呢。你怎麼講?」李青荷用一雙美目看著江凌,笑意盈盈。

    「啊?」江凌抬頭看了李青荷一眼,想了想,「這個……不太好吧?才剛退親,鬧得滿城都知道,這會兒又訂親……」

    「是啊,我也這麼說。只是那孩子堅持要術親,你去跟他說說吧。」

    那傢伙,是擔心趙崢明有想法吧?想到這裡,江凌心裡一陣泛甜,嘴角遮不住笑意,連忙低下頭,快步走在李青荷前面,想遮掩臉上的異樣表情。可想想又覺得不妥,似乎顯得見秦憶的心太急,連忙又停下腳步。

    李青荷是過來人,又豈能不知道江凌此時的心情?推了她一把:「你去跟他說吧,我把晾的衣服收一收。」

    江凌磨蹭了一下,平復了一下心情,這才進到廳堂裡。

    「凌兒。」坐在椅子上的秦憶,一見江凌進來,「呼」地站了起來,兩眼熠熠生光。

    江凌抬起大眼睛看了他一眼,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秦憶見狀,只得又坐了下來。

    「秦憶,我母親為了給我治病,把家裡的房產田地全賣了。現在家裡不過是溫飽,弟弟年幼,又要去書院唸書,我想在家多呆兩年,幫著母親把家業重整起來,再成親,希望你能理解我。」江凌知道,把事情說清楚了,秦憶才能安心。在這古代,難得遇上一個對自己真心的人,她不想兩人因為誤會、猜疑而離了心。

    秦憶點點頭:「我知道你要強,不願意平白無故接受別人的錢。我們一起努力,把店開起來,等你家狀況好了,咱們再成親。不過,咱們能不能先訂了親?那趙崢明三天兩頭跑到這兒來,我著實不放心。再說,今天你也看到了,那些個夫人簡直能吃人,我要不訂親,天天上門來給我說親,我娘非得煩死不可。」

    江凌瞅了他一眼:「你是對你自己沒自信,還是對我沒自信?我是那朝三暮四的人麼?」見秦憶連連否認,她抿嘴笑了一下,又道:「今兒葛夫人才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跟你家提親,又有那麼多夫人矚意於你,你轉頭來就跟我復又訂親。全城的人都知道咱們是退了親的,你這樣一做,可都認為你是拿我當擋箭牌,看不上全城的姑娘。得罪了他們,秦將軍做事便步步艱難,咱們怎會開心?」

    秦憶看著門外,長出了一口氣,揉了揉額頭道:「我太心急了,沒想到那麼多。」

    「等你冷靜下來,轉回去時,自然會想到。」

    「凌兒。」秦憶轉過臉來,望著江凌,「你怎麼會想到這些?你又怎麼知道我爹現在的境況如何?」

    「想一想就想到了。怎麼?很奇怪嗎?」江凌一臉的疑惑。

    「是啊,不光是女子,便是一般的男子,都不一定能有你這樣的頭腦和眼光。」秦憶感歎著,看向江凌的目光飽含著異樣的東西。

    江凌被他看得心如撞兔,有些慌亂地站了起來:「你先回去吧。伯母在家一定很擔心。」

    「那明天下了營,我跟你去看看那塊田地,咱們把院子的式樣說一說定下來,好讓人開工?」秦憶也站了起來,走到江凌面前。看著她有些嬌羞的面容,他極想把她擁進懷裡。可這是江家廳堂,廳門大開,李青荷不知何時會進來,秦憶握了一下拳,這才控制住洶湧澎湃的情感。

    「好。」江凌輕輕點了一下頭。

    「那我走了。」秦憶倒也是個乾脆利落的,既然說走,深深看了江凌一眼,便轉身大步出了門。找到院子裡站著的李青荷,跟她打了聲招呼,便上馬離去。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02:07 PM

   第一百二十三章 勸告

    秦憶走後,江凌接受了李青荷好一陣盤問,把不訂婚的理由說了一遍。李青荷聽到這事對秦將軍的公事有干礙,這才作罷。

    回到房間,江凌坐到桌前拿起自己畫的新居的園林圖,靜靜的發了好一會兒呆,這才提起筆,把圖修改了一遍。一開始的構想,未免太詩情畫意了一些,卻不合實際。別人住園林的人,奴僕眾多,一個院子,就有奴僕十幾個,這樣才能保證安全,沒有陰森森的感覺。江家買了田地建了房屋,哪裡有那麼多錢來買奴僕並養活他們?而且江凌現在自在慣了,發現家裡人口簡單實在是好事,不用花腦筋去管理,沒有那麼多七七八八的麻煩事。就算有錢了,搬到了那邊,每人一個僕人照顧生活,再請兩個作飯的,一個管理花木的,兩三個護院,就可以了。沒有必要再多添什麼。所以這樣想來,住的地方緊湊些,也能保證安全。

    這樣把圖改了改,江凌發現,把院子縮小緊湊之後,即便挖個池塘,開兩畝菜地,再開兩畝田,也還剩出一大片空地。

    江凌對著圖上那片空地,輕輕地咬了咬嘴唇。莫不是她的這一番折騰,是在為秦家挪地方?

    甩開腦子裡的胡思亂想,江凌看看外面的天時,也不過是下午兩、點鐘的光景,離吃晚飯還有一段時間。她把桌上的圖紙捲好,正想換一身男裝到鎮上去,忽然想起自己的腳不能走太遠的路,不由得歇了氣。正要換一身衣服看書去,卻聽見有馬車聲停在院門前。

    又是誰來了?江凌站了起來,卻沒有打開房門。

    聽見李青荷從房裡出來,接著馬雷的聲音響起:「江夫人,我家公子讓我來,說如果你們要出門上街,也好有馬車用,否則這麼遠的路,走起來實在太辛苦了。江姑娘的腳還未好,到鎮上的話,還是乘馬車比較好。這一段時間讓我每日早飯後到這兒來,晚飯前再回去。」

    「我們很少上街的,你們這樣,我們實在過意不去。」李青荷道。

    倚在門前,江凌的臉上禁不住露出笑容,一種暖暖甜甜的滋味湧了上來。她正想著要到鎮上去,秦憶就送來了馬車。這一份關心與體貼,怎麼不讓她感動?聽到李青荷在外面客氣的推脫,江凌打開門,走了出去。

    「江姑娘。」馬雷雖然是個粗壯漢子,卻心思細膩。自從秦憶在山崖下跟江凌獨自呆了一夜,他也看得出兩人的情形有所改變。不出意料的話,這可就是他們秦府的少夫人了。所以見了江凌,他很恭敬地行了個禮。

    「馬雷,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事要到鎮上去一趟,麻煩你送我一程。先廳裡等一會兒喝杯茶,我換身衣服就來。」江凌笑道。

    說完,她又轉頭對李青荷道:「娘,你招呼一下馬雷,我一會兒就來。」

    「江姑娘,不著急。我家公子吩咐了,讓我伺候好夫人和姑娘,家裡有什麼重活粗活,也儘管吩咐就是,不用客氣。」

    馬雷這樣說,倒叫江凌不好意思,客氣了兩句,便趕緊回房去。

    雖然前段時間穿著男裝在賞花會上大出了風頭,曾想過以後不穿男裝改穿女裝,但江凌在劉掌櫃等人面前一向以男裝出現,換個女裝倒不知如何解釋。所以此時還是換了男裝,又把面容化了一下妝,將那張圖紙折好,放入懷裡,這才出了門。

    馬雷最先見到的還是穿男裝的江凌,所以對於她的這番改裝並不奇怪,出門把馬駕了,待江凌上了車,一齊往鎮上去。到了鎮上按江凌的吩咐,在味香居門前停了下來。

    「客官,想吃些什麼?」一進門,就有小二熱情地迎了上來招呼。待看清是江凌,忙笑道:「原來是江公子,裡面請、裡面請。」

    「我找你們掌櫃的。」江凌說著,掃了一眼酒樓的情形。這時雖不是吃晚飯的時候,但一樓大廳裡也三三兩兩地坐著五、六個人,坐在那裡吃飯;而正在招呼客人的小二,倒有兩個自己不認識的。看起來,酒樓生意還不錯。

    「江公子,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那邊劉掌櫃仍坐在老位置上,此時看到江凌,連忙站起來拱手打招呼,並作勢想要從櫃後出來迎一迎江凌。

    江凌自然不會托大,急走兩步上前去,跟劉掌櫃拱手見了禮,笑道:「劉掌櫃,看樣子你酒樓生意不錯嘛,可喜可賀。」

    「還算過得去,托江公子的福。」大概是生意好了,心情愉快,劉掌櫃比以前更胖了,笑起來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招呼江凌坐下,又讓阿根端來點心上了茶,這才問道:「江公子這一向可好?」

    「好好。」馬雷還在外面等著,江凌也不轉彎抹角,直接開口道:「前段時間我賣給劉掌櫃的兩瓶味精,不知可用完了?」

    劉掌櫃一聽這話,胖臉上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吞吞吐吐道:「用是用完了,不過……」

    「不過什麼?」江凌看劉掌櫃這樣子,心裡升起了一種不妙的感覺。莫不是那味精吃出了問題?

    「不過,我又去趙掌櫃那邊買了兩瓶。」劉掌櫃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話說出了口。

    「啊?」這話出乎江凌的意料,她皺了皺眉問道:「多少錢買的?」

    「二兩五錢銀子。」既然前面把話說出了口,劉掌櫃此時說話倒乾脆了。

    這回江凌倒是怔住了,莫名其妙地問道:「既如此,你幹嘛不讓王大娘去告訴我一聲,我這兒可只賣二兩銀子,便宜不少呢。」

    「唉,城裡酒樓的事,我不知江公子知道沒有。有好多酒樓都被福臨樓擠得沒生意可做了。福臨樓背景深厚,不是我們這些人能惹得起的啊我這味香居托江公子的福,還算好,福臨樓沒來為難我。但如果我再不識趣,還不知下場如何。雖然我也知道,福臨樓的味精是公子提供的,這福臨樓有這個短處被公子把著,事情似乎掌握在公子手裡。但江公子,我們好歹相識一場,你也幫過我不少忙,你可要聽老伯一句勸,還是把味精只賣給福臨樓算了,可別再賣給別人了否則逼緊了,他們真要跟公子過不去,想方設法把公子那秘方奪到手裡,那可惹來大禍啊。」

    江凌抬起頭:「劉掌櫃,你能不能告訴我,這福臨樓的後台,究竟是什麼人?」雖然這個問題她曾問過對面的瓷器店老闆,秦憶也告訴過她。但江凌還是想再一次證實這個說法。

    劉掌櫃卻搖搖頭:「這個,我不能跟你說。因為城裡這酒樓的事鬧得大,這話不能亂說。總之你只要知道,那是有官家老爺在後面的,而且官還不是一般的大。」

    這話聽在江凌耳裡,再明白不過。她坐在那裡,看著阿根斟上來的茶,一陣沉默。

    趙崢明前段時間那樣接近於她,是不是跟她手裡的味精秘方有關係?如果她不是跟秦家有那層關係,如果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民女,以趙崢明這搶奪市場的手段,她可還能像現在這般,安安穩穩的坐在這裡喝茶談買賣?福臨樓之所以老老實實地按她所說的價錢買她的味精,是因為她的後面站著秦府吧?

    想到這裡,江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從味香居出來,江凌上了車,告訴了馬雷一個地址,馬車便往一條巷子進去。

    「請問何師傅在家嗎?」馬車停下,江凌下車敲了敲門。

    門應聲而開,一個婦人出來把江凌迎了進去。

    「原來是江公子,快請進。有何事要老漢幫忙的?」這一回何師傅倒是在家。因幫江凌修繕過房屋,江家人待人和氣有禮,給的工錢也大方,何師傅對江凌態度極為客氣。

    江凌從懷裡掏出自己畫的那張圖紙,把事情說了一下,又將圖上建築面積和她的設想講了一遍,道:「我想讓何師傅幫算一算,看看建這樣的一個園子,需要花多少錢。」說完,從懷裡掏出一百文錢,放在何師傅面前。她喜歡付了錢再做事,這樣彼此心裡都無想法,做事效果大大提高。

    「阿松,你出來一下。」何師傅倒也不推讓,從裡院叫了兒子出來,替江凌作工程預算。

    阿松出來看了看圖紙,對江凌道:「我要花時間算一算,公子明日再來吧。」

    看江凌從何家告辭出來上了車,馬雷駕著車往青山村走,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江姑娘,我是個下人,有些話本不該我講。但公子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我不想他因為姑娘的事而傷心。姑娘要建房子,把它交給我家公子,讓我家公子出把力,表達表達心意,他就算再辛苦,那也是高興。可如今姑娘撇開公子,自己找人建房,我家公子要是知道了,不知會有多傷心。」

    江凌怔了一下,笑道:「我沒找何師傅建房,只是讓他給我做一個工程預算。我總不能拿著一張紙,在上面畫上一幅圖,然後就讓你家公子做吧?花多少錢,能幹多少事,我總得做到心中有數。費用算出來,要是承受不起的,自然就把設想再改一改。無論如何,這是我家的產業,是我家建房,萬沒有你家公子操了心還要往裡填錢的道理。將心比心,換了是你,也不願受這樣的大恩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酒樓

    「工程預算?」江凌的話馬雷是聽懂了,但這個詞挺新鮮,不禁重複了一次。

    江凌在車裡吐了吐舌頭。一不小心,把現代的詞都給說出來了。

    「對了,你回去告訴你家公子,原說明天去看田地的,還是不去了。何師傅這費用沒算出來,再怎麼打算都是空的。還是等費用算出來之後,我再跟他商量吧。」

    「是,我會轉告公子的。」馬雷應道。

    這話馬雷自然帶了回去,然而第二天中午,秦憶卻還是來了,一看到江凌便道:「凌兒,去換衣服,我帶你去看一看酒樓,適合的話咱們今天就把它盤下來。」

    「酒樓?這麼快就找到適合的了?」江凌驚喜道。

    「那天從山上回來,我便派人到各家酒樓打聽,正好這家被趙崢明逼得生意一天不如一天,過幾天估計就會有人上門去跟那老闆講合股的事了。我看他那位置不錯,平時生意也好,倒是挺適合我們。」

    「嗯。那你等我一會兒。」江凌見李青荷出來招呼他,趕緊回房去換衣服。

    回到房裡換了男裝,江凌猶豫了一下,還是化了妝。以前原打算上街穿女裝或不化妝的,但在望江樓見過這麼多官宦夫人,為了名聲著想,還是以男人的身份跟秦憶走在一起比較好。

    唐朝雖然開放,但閨閣女子的名聲還是講究的。便是現代,要為自家挑媳婦,也得選那人品端正、名聲好的,這個道理,古今如此。

    上了車把簾子放下來,車廂有限的空間裡就只剩了兩個人。被秦憶那灼熱的目光一望,江凌忽然覺得侷促起來。不由得把自己這邊的窗簾捲了起來,望向窗外。

    「這不是江家姑娘嗎?穿成這個樣子,準備去哪兒呀?」有熟悉的年輕媳婦看到江凌穿著男裝,又依稀看到車裡還坐著一個英俊公子,出聲打趣道。

    「到城裡買些東西。」江凌看對方一個勁兒地往車裡瞅,不覺甚是尷尬,欲要把車簾放下,卻又覺得遮掩太過,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只得彆扭在等著車駛快一些。好不容易馬雷把車趕出了那年輕媳婦的視線,她這才趕緊放下了車簾。

    秦憶卻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著她,一言不發。

    「看什麼看,不許看。」江凌被他這灼灼的目光瞅得滿臉通紅。伸出手來掩住秦憶的目光,卻被他一把握住。

    溫暖乾燥而厚實的大掌,倒像是有電一般,讓她心裡一陣戰慄。兩人在山裡的時候,她被秦憶抱也抱了,背也背了,也算是親密接觸過,卻沒有哪一個時刻像現在這般讓她的感覺如此異樣的。

    「凌兒。」兩人敞開心扉之後,兩人還是第一次呆在一起,秦憶心情尤為激盪。

    明明知道馬雷看不見他們,江凌卻還是抽了抽手。無奈秦憶的大掌握得極緊,江凌只得作罷。

    兩輩子,這還是江凌第一次談戀愛;而對於秦憶來說,也是如此。因為隔了一層木板就坐著馬雷,兩人一路牽著手沉默不語,但甜蜜的滋味卻瀰漫在車廂裡,激盪在兩人心頭。

    從青山鎮往零陵城的路本就不遠,而這一次,江凌和秦憶都覺得更在咫尺之間,這眨眼的功夫,就聽馬雷在前面喊了一聲「吁~~」,車便停了下來。

    「公子,悅來酒樓到了。」車廂裡的沉默,讓馬雷不由得想像公子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樣子,一路咧著嘴直樂。

    「走吧,下車。」雖然留戀這份溫馨,但秦憶在軍營裡呆了幾年,自制力不是一般的強,放開江凌的手便起身準備下車。

    「等一等。」很多情況還沒來得及問,江凌臉紅了紅,輕聲道,「一會兒我們進去,先別談收購的事,叫幾個菜嘗嘗再說。」

    「好。」秦憶雖然不知江凌如此做用意何在,但還是答應下來。

    下了車,首先映入江凌眼簾的就是人來人往熱鬧的街道。這是零陵城最熱鬧繁華的地方,除了各種商舖,連悅來酒樓一起,光酒樓就有三家。看來,如果不是機緣巧合,要想拿下這個地段的酒樓,還真不容易——人家生意做得好好的,哪裡肯轉讓給你?

    江凌站在那裡,並未急著進去,仔細地看了看那兩家酒樓。古代人習慣吃兩餐,早餐九點左右,晚餐四、五點。而此時不過是中午時分,她站在這裡只幾分鐘時間,就看到一家叫「福滿樓」的酒樓,進進出出了三、四個客人;另一家稍差一點,但也還有一、兩個。而面前這十幾步遠的悅來酒樓,卻是一個客人都沒有。

    秦憶看她在觀察那兩家酒樓,道:「這三家生意最好的,就是那家福滿樓。」

    「趙崢明的?」江凌轉過頭來。

    秦憶點點頭:「另一家現在已跟他們合股。」

    「福臨樓,福滿樓……莫不是『福』字開頭的,都是他家的生意?」

    秦憶笑道:「那倒不是,為了不被人發現,酒樓名字自然不能這樣起;便是老闆也不一樣。那福臨樓,你要是去官府查,也只能查到它老闆的名字是趙掌櫃。不過,再往深裡查,就會知道,這趙掌櫃原就是趙家的奴僕,後來被放了出來,開了這麼一家酒樓。明面上這酒樓被收購威逼之事,都與趙家無關。」

    江凌輕搖了一下頭,感慨了一下,道:「進去吧。」

    進到酒樓裡,如果不是裝修比較上檔次,江凌還以為又回到了她第一次去的味香居呢——掌櫃的在櫃檯後愁眉苦臉,兩個小二則趴在角落裡打瞌睡,酒樓裡也就只有蒼蠅最為忙碌,在那裡亂飛。

    「客官,二位來了?快請進。」掌櫃的一看來了客人,也顧不得叫醒小二,自己招呼上了。

    江凌看了一看,酒樓的面積還不小,放上二十張方桌還綽綽有餘,問道:「樓上可有位置?」

    「有,有。客官樓上請。」小二被掌櫃的這一叫喚,也醒了過來,趕緊過來招呼。

    上了樓,江凌看這酒樓倒也用屏風隔了幾間雅間,擺設跟其他酒樓並無差別,仍是空無一人。她隨意挑了一間雅間進去坐下,另一個小二便已端了茶進來斟上。

    「有什麼菜?把菜名和價錢也報上來。」坐定之後,江凌道。

    小二如唱歌一般,把這店裡拿手的十幾道菜名和菜價都報了一遍。江凌又問了幾道家常菜的價錢,轉頭對秦憶道:「你愛吃什麼,點兩道吧。」

    秦憶笑道:「自然是你愛吃什麼我就愛吃什麼。」

    江凌嗔了他一眼,臉有些微微地發紅,向小二道:「兩葷兩素一湯,讓你們那廚子找最拿手的做。去吧。」

    看小二都退了下去,秦憶給江凌斟了一杯茶,道:「凌兒,你要建園子,手頭要是不寬裕,在我這兒拿一些也無妨。畢竟建房是大事,如果建得不合用,下一次再拆了重建,豈不是要花更多銀兩、費更多手腳?你要實在計較,就算借給你們的就是了,到時這酒樓和花店賺了錢,直接扣除就是,何必硬撐著把園子改小?」

    「我不過是算一算,看看我手頭上這一百多兩銀子能做多大的事。如果不夠,再跟你借好了。這個你放心,咱們花店裡的花還得等新居那邊建好才能種呢,耽誤一天就是少賺一天的錢,所以這事我不會跟你客氣的。」江凌笑道。

    在這青山村這邊種花,江凌不是沒考慮過。但且不說院子裡種花沒那麼寬闊的地方,到時搬家也麻煩;更重要的是,那麼多的菜和花,光她一個人種也太過辛苦,也忙不過來,到時必得或僱人,或買奴僕。她這花澆空間水的事,必得是信得過的人才行,所以能買到合適的奴僕最好。而且家中買柴、劈柴、挑水、澆菜等粗重活,還真得有個男人才合適。

    但青山村這院子,實在太小了,再來一兩個人,必然住不下。再說,家裡兩個女子都正當年,李青荷又是個寡婦,買的奴僕是男人,要是跟她們同處在一個院子,就算不住在江家,那說閒話的唾沫都能淹得死人。她賺錢,就是為了能讓家人生活得開心富足。如果因為這種事讓李青荷被人指指點點說閒話,那這錢還不如不賺。

    所以這事她再怎麼要強,也想得明白,建房的日期是萬萬耽擱不得的,決不能等到攢夠了錢再建。錢不夠,還真就得跟秦憶借。

    見江凌不固執,這顯得她沒把自己當外人看,秦憶十分高興,又道:「我去看了你說的建房的地方。那地方足夠寬,我看咱們兩家都建在裡面都沒問題。」

    「吳管家說的那兩點顧慮,你怎麼看?」江凌抬起眼眸,看著秦憶。

    秦憶被她這麼一看,心情激盪,又握住了她的手:「我贊同你的說法。洪汛期搬離那裡;平時讓上游的佃農多加注意,有問題及時示警,水患不是很大的問題。但住在裡面,安全卻可以得到保障。在江外還可以建一兩個小院子,挑兩戶佃農來住,既可就近照顧田地,也可以保護園子,有事的時候喊一聲就好,很是便利……」

    兩人正說得高興,卻聽見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似乎有四、五個人進了酒樓,接著一個聲音響起:「黎掌櫃,我前兒說的事,你可想明白了?」

    江凌抓緊了秦憶的手,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福臨樓的趙掌櫃。」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02:08 PM

    第一百二十五章 廚子問題

    卻聽那黎掌櫃冷冷道:「鄙人這小店尚能支撐,不勞趙掌櫃操心。」

    趙掌櫃似乎也不動氣,慢條斯理地道:「黎掌櫃,雖說這酒樓是你自家的房產,但你養的大小廚子、廚下幫手,店裡小二,護店的護衛,就算你已裁減了一些,也還有八、九人吧?這麼些人每日的嚼用,每月的工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照你這一天做不了幾單生意……嘖嘖,老夫還真替你擔心吶。不過呢,你既然說尚能支撐,願掏出自已的老本來填補這窟窿,老夫也不著急。每日裡數數錢,喝喝茶,聊聊天,慢慢等著是了。行了,今兒老夫親自來走這一遭,也是看在同行相識的份上。下次,老夫就不上門了,黎掌櫃要有什麼事,就自己到福臨樓去談吧。告辭」

    這話說完,又是一陣腳步聲從裡向外走,大概是趙掌櫃領著那群人離開了。

    「噹啷……」樓下發出一聲瓷器摔碎的聲音,接下來便一片寂然,再沒聲響。

    「怎麼了?」秦憶看到江凌眼裡有些黯然,問道。

    江凌搖搖頭,苦笑一聲,道:「小老百姓,活之不易。」前世今生地位的對比,今日的所見所聞,讓她感慨頓生。

    秦憶握緊她的手:「有我在,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江凌看著他漆黑而晶亮的眸子,笑了一下,不置可否。熱戀少年口頭的誓言,不知過了幾年、十幾年後,可否還能作準?

    過了一會兒,又有腳步聲往樓上走來,卻是小二端了菜上來。

    「虎皮香肉,清蒸竹魚,玉樹黃魚丸,熗炒菜心,雛鴿吞玉絲湯。客官,你們的菜齊了,二位請慢用。」

    「好了,吃飯。」看到面前擺放的紅紅綠綠的菜,江凌饒是早上吃過了飯,仍是食指大動。雖說空間菜味道絕佳,但李青荷的手藝卻是不敢恭維,每日來來去去就是那幾種花樣,倒也膩味;而眼前這幾道菜,先不說味道如何,起碼這「色」與「香」,就勾起了江凌肚子裡的饞蟲,讓她放下一切憂慮煩惱,欣欣然提起了筷子。

    美食能改善心情,此話不假。

    「清蒸竹魚是這家大廚的拿手好菜,你嘗嘗喜不喜歡。」秦憶給她夾了一筷子魚。

    江凌夾了一點入口,魚蒸得很嫩,竹魚那種特有的清香細滑也保持得很好,汁也調得好,但卻有一點,這魚入口有淡淡的腥味,卻是個遺憾。她看向了秦憶:「你也嘗嘗。」

    除了家裡,江凌也就是那次在秦府吃了兩餐飯,還有味香居裡的職工飯食。而這兩個地方,她都沒有嘗過魚。沒有對比也就不知道好壞,她不知道這魚在這時代煮得是不是算好的。

    秦憶看她的表情並不是讚賞,疑惑地嘗了一口,便皺了眉頭看向伺立在一旁的小二:「這竹魚今兒做的可不像上次,怎的有些腥味?」

    小二一呆,看了看桌上的菜,點頭哈腰地道:「二位公子慢用,我去廚房看看。」

    「等一下。」秦憶叫住他,又嘗了一筷子虎皮香肉,放下筷子搖搖頭,「這香肉也欠些火候,應該不是你們大廚作的,你去廚房問問看。」

    「是,是。」小二跑下了樓。

    江凌笑道:「如今店裡這般狀況,估計廚師也無心做事,所以這菜做的也大失水準。」

    秦憶搖搖頭:「這菜如果不是大廚所作,估計這酒樓也支撐不了幾天了。拿下它的勝算又大了幾分。」

    江凌點頭贊同。

    「怎麼了,大柱?」樓下響起黎掌櫃的聲音。聲音平靜,似是情緒已經平息下來了。

    那位叫大柱的小二聲音雖然壓得很低,但秦憶和江凌都是武功在身之人,聽力不比尋常,倒是聽得很清楚:「掌櫃的,剛才客人吃了菜,說不是大廚做的。小人去問了問,這菜卻是大牛做的……」

    「混帳,這大牛不過是個學徒,好不容易來一波客人,王師傅和陳師傅就這樣偷奸耍滑,這豈不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你去把王師傅和陳師傅叫來,我問問他們是怎麼回事。然後你再上樓跟客人說,今兒的菜打七折,快去。」

    有幾人的腳步聲從後院傳來,接著一個高聲響起:「不用叫了,黎掌櫃。福臨樓出高薪請我們過去,我們今兒來,就是跟您告辭的。人往高處走,您可別見怪……」

    ……

    聽了這番對話,秦憶站了起來,走到臨街的那一面窗口,對著下面招了招手,不一會兒,馬雷就上了樓。

    「你去叫吳管家來,說這家大廚走光了,這店如果不賣給我們,就得賣給趙家。讓他帶銀子來,跟這掌櫃的談價,如果價錢合適就買下來。」秦憶吩咐道。

    「是。」馬雷轉身離開。

    樓下還在鬧哄哄的吵,黎掌櫃責怪兩個廚子沒良心,廚子卻讓掌櫃給他們結工錢,鬧得不可開交。

    秦憶歎道:「吳管事一打聽到這家酒樓的情況,我就來嘗過一次菜,覺得這大廚的手藝還可以,所以本想把酒樓拿下的時候順便把廚師留下。沒想到趙家倒來了個釜底抽薪,先把廚子給挖走了。這廚子一走,零陵城的酒樓又大多把在他們手裡,要想再請大廚,就非得到外地去。」

    江凌卻不說話,把各樣菜都嘗了嘗,這才道:「一會兒吳管家來,讓他把這叫大牛的學徒留下。雖然手藝還沒學到家,但也有七、八分樣子了,找不到廚子,用他也可以頂上一段時間。」有她的空間菜在,就算是李青荷做的菜式,也照樣賣得動。

    秦憶點點頭:「今天盤下店面,我便讓人到附近城鎮去找找。趁這段時間把酒樓關門好好修整佈置一番,倒也不耽擱什麼。」

    正說著,馬雷上樓來了,道:「公子,吳管家就在前面的茶樓裡,小人一找便找著他了。他讓小人問公子,您和江公子準備跟著一塊兒談呢,還是只由他出面?」

    秦憶看向江凌:「你準備如何?」

    江凌笑道:「談生意我也不懂,卻是幫不上忙。」

    秦憶點點頭,對馬雷道:「等我們走後,讓他來談。」

    馬雷應聲而去。

    兩人本是吃過早飯來的,再加上江凌嘗過之後對這菜便沒有了興趣,估摸著馬雷回來了,兩人便結帳下樓。

    「前面茶樓就是我家的產業,我帶你去認個門,以後有事你可以直接到這裡來找吳管家,他平時都呆在那裡。」秦憶指著前面道。

    「好呀。」江凌伸頭看了看街面,心裡卻有些感慨:茶樓是收集情報最好的地方;而且秦憶明明沒做過生意,但考慮問題方方面面也很周到。秦家父子有這行兵佈陣、運籌帷幄的好頭腦,有心要爭零陵城這一畝三分地,趙家還真沒有幾分勝算。

    馬車拐了個彎,就停了下來。江凌下了車,跟著秦憶走進茶樓,就有人迎了上來,把他們帶到樓上一個隔出來的雅間裡。江凌看了看,這雅間的裝修明顯與別處不同,極為隔音,倒是個議事的好地方。

    「小人正要起身到悅來酒樓去,沒想到二位公子便來了這邊。江公子第一次來,快快請坐。」吳管家雖然口裡稱著小人,態度倒是不卑不亢,言語裡極為隨意,看得出他在秦府地位超然。

    叫人上了茶,秦憶便把剛才在悅來酒樓的所見所聞說了一遍,吳管家道:「小人這裡倒是打聽到一個廚子,聽說祖上曾做過御廚,手藝不錯,做事也勤勉,就是脾氣有些傲,年紀也有五十六歲了,不願再幹這種被人差使的事,只呆在家裡享福抱孫子。要請他來,怕是不易。」

    秦憶沉吟片刻,道:「你把他住在哪兒告訴我,我去請請他。能請來最好,要是請不來,也沒啥損失。」

    吳管家把地址說了,倒是離城裡不遠。

    「好了,你去談談吧,酒樓的行情你也清楚,價錢你估摸著拿主意,盡量拿下。」把地址記下,秦憶站了起來,轉過頭來對江凌道,「酒樓這裡應該問題不大,趁著今日有空,我去跑一趟,讓馬雷送你回去?」

    江凌卻搖搖頭:「我跟你一塊兒去。」

    吳管家撫著鬍子,看著這對年輕人,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他跟著秦家十來年,是看著秦憶長大的,當初還擔心未來的少夫人是不知事、上不了檯面的小家碧玉,卻不想一番接觸下來,發現竟然是個懂經濟、識大體、有膽識、極為聰慧之人。這段時間他還在秦將軍面前多次惋惜這樁婚事退的錯誤了。不料才過沒多久,便看見這兩人在一起說說笑笑,像是要攜手創業的樣子,看得吳管家不禁老懷大慰,高興不已。

    有江凌跟隨,秦憶當然巴不得。兩人下樓復又上了車,出城向南邊駛去。

    到了一個叫雲嶺村的,馬雷一問李大廚,村裡無人不知,一人指著一個大院子道:「這就是李三叔的家。」

    秦憶與江凌向車窗外一看,心卻涼了半截。只見那兩進的院子,青磚黛瓦白牆,看上去甚是氣派。這樣人家的老爺子,在家裡含飴弄孫享福還來不及,哪裡還肯去酒樓做那煙熏火燎的廚子?

    不過既然來到了這裡,少不得登門拜訪一趟。兩人下車,秦憶提著在城裡買的糕點,敲響了李家的門。

   

   第一百二十六章 相請

    村裡人家,大白天的,只要有人在家,一般大門都不關閉。不過此儘管門開著,秦憶仍有禮貌的敲了敲門環。

    「誰啊?」一個老婦的聲音響起,接著一個穿著粗布衣裙五十多歲的老婦走了出來。

    「你們找誰?」她打量著秦憶兩人,眼睛裡有戒備。

    「請問李大廚他老人家可是住在這裡?」秦憶彬彬有禮地拱了拱手。

    「找他何事?」老婦不答反問。

    秦憶與江凌對視一眼,雖然覺得這老婦的態度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坦然道:「請他老人家到城裡的酒樓裡幫幫忙。」

    「那二位公子請回吧。我家老頭子是不會去的。」老婦說完,沒等兩人再說話,就轉身把門給關上了。

    雖然知道這李大廚難請,但卻沒想到連門都沒進就吃了個閉門羹。江凌搖搖頭,扯了秦憶的袖子一下:「走吧。」

    「等等。」秦憶看了一下手裡的糕點,轉身向剛才問路的那個中年漢子走去,拱了拱手,把糕點奉上:「大叔,我想打聽一下,剛才那位可是李大廚的夫人?她為何將我們拒之門外?」

    這五味齋的糕點價錢不是一般的貴,那漢子似乎也是個有見識的,看了一眼眼睛亮了一下,手裡卻直擺:「不用不用,不用客氣。兩位公子遠道而來,要不,上我家喝點水?」說完,指了指右邊的院子。

    「好,如此叨擾了。」秦憶回過頭,向江凌招了招手,跟著那漢子進了院子。

    這家人顯然不能跟李家比,雖然也是青磚屋,但年久失修,有些破敗,而且格局就像江凌家一樣,只有一個院子,幾間屋子,不過院子倒是收拾得挺乾淨。那漢子拿了幾張小凳放在院子裡,笑道:「屋裡腌臢,二位公子院裡坐吧。」

    秦憶遞了一張小凳給江凌,自己也坐下,把糕點放在了旁邊的石磨上,問道:「不知大叔可否告知,李大廚的夫人為何將我們拒之門外?」

    「唉,這事吧,是這樣。李三叔廚藝好,工錢也高,你看他家房子就知道了,那可是我們村最好的房子。可就有一點,他沒兒子,生了五個,全是女兒,招了個上門女婿,也是個老實巴交的漢子,學不了他的手藝。倒是收了一個徒弟,當成兒子看待,把全身的手藝都教給了他。這三叔雖然年紀大了,但也是個歇不住的,每日在酒樓裡指點指點徒弟,拿著高工錢,倒也悠哉。卻不想前段時間那酒樓生意漸漸不好,而三叔的徒弟受外人收賣,豬油蒙了心,要辭了工去別的酒樓,還不告訴三叔。直到辭工那天,三叔才知曉,當即把他罵了一頓。那徒弟也是個沒良心的,說他的手藝已經比師傅強了,自然要揀那高枝飛,還說了許多忘恩負義的話,把三叔氣得要死。為了給他一個教訓,三叔當場跟他比試了一番。三叔想來自己留了一手,一定能贏過徒弟,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卻不想那徒弟也不知是怎麼的,做出來的菜竟然異常鮮美。到底那徒弟沒留住,酒樓也讓東家賣給了別人,三叔回來大病一場,從此心灰意冷。但也不知是什麼原因,那徒弟過了幾日又來賠禮道歉,請他出山,卻被三叔罵了出去。那徒弟的東家也派人來請過兩回,來一回三叔就被氣一次,所以現在三嬸一聽是酒樓來的,就不給好臉子。不過我看二位公子不像是那家酒樓派來的,所以才把這番話說給二位聽。」

    想起今天看到的那一幕,秦憶與江凌哪裡還不知是怎麼回事。那個徒弟,也無非是用味精贏了這位李大廚。

    「你三叔那位徒弟,叫什麼名字?」秦憶問道。

    那漢子笑道:「這個我倒知道,叫方小全。」

    江凌又問:「他那東家呢?」

    那漢子搖了搖頭:「名字不清楚,只知道姓田。」

    「多謝大叔。大叔盛情款待,本想請大叔喝酒,奈何我兄弟倆還想再去對面試一試,把話解釋清楚。這一百文錢大叔你拿去打酒喝。」秦憶從懷裡摸出一把銅錢,遞給那漢子。那漢子哪裡好意思要?兩人推來推去,最後秦憶把錢放在了石磨上,提起那糕點拱手告辭。

    出到外面,江凌道:「趙家如此肆無忌憚地強取豪奪,他就不怕人有告他麼?」

    秦憶搖搖頭:「第一,他的菜味道好,他的生意好,他招攬廚子,這些都是正當手段,通過正當手段競價所得,律例也奈何他不得;第二,所有酒樓,沒有哪一家是掛在趙家父子名下的,就算告,也抓不住他的把柄。」

    江凌歎道:「他們家要賺那麼多錢來幹什麼?」

    秦憶看了她一眼:「有了錢,可以收買人心;有了這些酒樓,可以控制零陵的輿論,收集消息等等。」

    江凌停住了腳步,有些沮喪地道:「那豈不都是我那味精惹的禍?我以後再也不把味精賣給趙家人了。」

    秦憶卻搖頭道:「刀可以切菜砍柴。如果有人拿它去殺人,那只能說是那人的錯,絕不會是刀的錯。這件事,又怎能怪到你的味精上呢?撇開這件事不說,你現在建房子缺錢,還是希望趙掌櫃能上門來買味精的吧?你不賣給他,總得賣給別人,有了利,這些人就能想出種種的手段來,使一些酒樓生意敗落下去,這是必然的。優勝劣汰,適者生存,這是生意場中的正常變動,你完全不用為此自責。還有,你那味精如果現在驟然停止出售,斷人財路,此為大仇,到時我擔心他們會做出什麼過激手段來,你可就危險了。所以,如果趙掌櫃來買味精,你照賣給他就是。」

    江凌想了想,抬起頭來:「可他們得勢,你們就被他們壓住,我這樣做豈不是助紂為虐?」

    秦憶看著前方,昂首笑道:「這事跟你無關,就算沒有你這味精,他們該有的手段也照樣會有。放心吧,我跟我爹,都是愈戰愈勇的人,所以才屢建奇功,得了這功名。趙家有什麼招數,接著就是了,實沒什麼大不了。」

    此時他已走到李大廚宅子前,再一次敲響了門環。

    「哪位?」這次出來的卻不是那老婦,而是一個年輕媳婦,估計就是那李大廚招婿的女兒。

    「這位大姐,我們是李師傅原來那東家的朋友,受其所托來看看李師傅。」這次秦憶不再魯莽,而是扯了個由頭。反正一切等進了門再說。

    那媳婦打量了兩人幾眼,看到秦憶手中提著的糕點,倒是信了一半,又問:「你既說是我爹的東家派來的,那你可知他叫什麼?」

    「田伯伯的名諱,我們做晚輩的可不能亂說。」秦憶笑道。

    「進來吧。」那媳婦把門打開,把兩人讓了進去。

    「五妹,你怎麼把這兩人放進來了?出去,趕緊給我出去。」這一進門,正好遇上從屋裡出來的老婦,見到秦憶兩人,就甩著手一個勁兒地趕他們走。

    「你們是何人?」院子裡的花木間,一個老頭兒直起身來問道。

    「爹,他們說,是田掌櫃的朋友,來看您的。」那媳婦怕再被母親責罵,忙作解釋。

    「哦?」老頭兒放下手裡的鋤頭,走過來打量了一下兩人。

    江凌苦笑,反正到了這裡,就被人當賊似的打量三回了。

    秦憶深知先發制人的道理,還沒等那老頭兒發問,就拱手道:「李師傅,在下跟田掌櫃相熟,因盤下了一個酒樓,廚子卻給福臨樓的掌櫃挖走了,田掌櫃見在下發愁,便推薦了您,說您老廚藝高超,為人更是正直仗義。所以在下跟兄弟二人今日來登門拜訪。冒昧之處,還請李師傅海涵。」

    聽到這番話,李家三口人的表情都緩和下來。李大廚道:「你是何日見的田掌櫃?他身體可好?」

    秦憶見他表情隨意,並不像是盤問的樣子,便順著話頭道:「前幾日見的,身體還好,多謝李師傅記掛。」

    李大廚在女兒端過來的盆子裡洗了洗手,道:「二位公子屋裡坐吧。」

    秦憶和江凌跟著他進到廳堂裡,分賓客坐下。李大廚道:「多謝田掌櫃還記得小人,還勞煩二位公子跑這一趟。不過老漢老了,每日所吃不過兩碗飯,所穿不過幾尺衣,這輩子掙下這份家業,又有女兒女婿養活,我也不想再去伺候人了。還請二位公子把這話帶給老東家,就說老漢抱歉了。」

    得見李大廚的這份高興還沒升上來,又被他這席話澆了下去。秦憶與江凌的失望可想而知。不過想想李大廚這情形,他們倒也能理解。老人家辛苦了一輩子,現在在家享享福,也是應該的。他們要是再勸,便不人道了。

    想到這裡,秦憶也沒有興趣再坐下來,聊了幾句村子和房屋的閒話,便起身告辭。

    李大廚的老伴原不放心,跟著進來坐在一旁聽他們談話,此時見老頭子一拒絕,秦憶兩人就再也不提請他出山的話,也知道自己先頭誤會了,倒不好意思起來,熱情地挽留兩人在此吃晚飯。

    「不了,家中還有長輩,也沒跟他們打招呼,如果讓他們著急,就是我們作小輩的不懂事了。所以大娘的一番好意,我兄弟二人心領了,告辭。」秦憶笑道,站起來拱了拱手,便要抬腳出門。

    「你盤的酒樓,是哪一家?」李大廚卻坐著不動,開口問道。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02:10 PM

    第一百二十七章 為何對我這般好?

    秦憶和江凌聽見這句問話,心裡一喜,停住了腳步。

    既說兄弟二人,自然所有應答都以兄長為主。故而秦憶回轉身子,答道:「原來的悅來酒樓。」

    「悅來?那可是人來客往的熱鬧地段。」李大廚仍穩穩地坐在椅子上,手指卻不停地敲著椅子扶手,似乎有事難以決斷。

    「老頭子……」老婦本已起身相送,見狀擔心地望著李大廚,欲言又止。顯然她不想讓李大廚再出去做事。

    李大廚沉吟了一會兒,頹然擺了擺手:「算了,人老了,不中用了,還在呆在家等死吧。」

    「李師傅,你覺得,你那徒弟是真真正正用他的手藝贏的你嗎?」江凌卻開口道。

    如果這位老人拒絕的態度堅決,她也就不會再說什麼。但現在看得出,李大廚還是很願意再出去做些事的,從他擺弄花木就看得出,這位老人做慣了事,根本歇不下來。既如此,不如請他出山,也不用他做太多的事,在店裡坐陣也是好的,至少能讓人放心。

    李大廚愕然:「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

    「當時我可是嘗過他做的菜,那味道,比我做的美味何止幾倍怎麼可能是做假?這假要是做得出來如此美味來,老漢我也服氣。」李大廚激動得站了起來。

    說完這話,見江凌只微笑著不回答,他的臉上又浮現出狐疑之色,盯著江凌道:「這位公子,你當時又不在場,又何以知道他不是用手藝贏我?不過我也奇怪,他的本事都是我教的,為何一夜之間手藝大進,能做出那樣美味的菜來?老漢我回來想這個問題想了許久,終始不明白。那次他來,我問他,他說,只要我去他的新東家的酒樓做事,他自然會告訴我。哼,他想得倒美我在田掌櫃酒樓裡做了十幾年,豈能因為一點小利就背叛老東家?」

    江凌卻仍不笑而不答,轉頭向老婦道:「大娘,我想借你家廚房用用,可好?」

    如果不是自家老頭兒叫住這兩人,他們早就走了,可不像前幾次那些人,威逼利誘,糾纏不清。所以李大娘對江凌二人倒有好感,瞅了老頭兒一眼,見他微微點頭,笑道:「行,行,來吧。」

    秦憶知道江凌想用事實說話,見李大廚想要跟著去,忙拉住他道:「李師傅,咱們在這裡等著就是。」

    這個意思就是說,不讓看了?

    李大廚自然知道廚藝界的規矩,別人不讓看,是不能偷窺的,否則就視為偷師。所以嘴唇動了兩下,終於還是什麼也沒說,坐了下來。不一會兒,就見李大娘走了進來,他「騰」地站了起來,急急迎上去,張嘴欲問,可又覺得不妥,只得再坐下。

    李大娘哪裡不知道他的心思,笑道:「那位公子問我要了幾棵白菜,就打發我出來了。」

    說完招呼秦憶:「公子喝茶。」

    江凌倒也沒讓他們等多久,過了大約兩盞茶的功夫,她便用一個托盤,端了兩盤熗炒青菜進來:「你們嘗嘗這兩盤青菜味道有何不同?」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李大廚看了看這菜的樣子,不由抬頭看了江凌一眼,眼裡滿是疑惑。這菜在江凌這種公子的手裡做出來,算是很不錯的了,放油鹽急火熗炒,菜梗熟透,菜葉碧綠。但看在李大廚眼裡,卻是不夠專業——這位公子拿著業餘水平到他這大廚面前顯擺兩盤炒青菜,是個什麼意思?

    江凌笑嘻嘻將筷子分別遞給三人,指著擺在最左邊的一盤菜道:「先嘗嘗一盤。」

    三人伸筷嘗了一口,李大娘先笑道:「看不出呢,這位小公子出身大家,卻不想還能做得出菜來,油鹽放得合適,火候也掌控得好,不錯不錯。」

    李大廚卻用筷子指著那盤菜道:「熗炒白菜的要訣,就是鍋熱、油多、火猛。你這菜,菜下鍋時鍋還不夠熱,油不夠多,翻炒時火也不夠猛……」

    李大娘卻瞪了他一眼:「你這老頭子,人家公子是讀書人,能做出這樣的菜來已是極好的了,又不需要去當廚子,你這嘰嘰咕咕地是幹什麼?」

    「不打緊,不打緊,能得李師傅指點,是在下的榮幸。」江凌見老兩口吵起來,忙打圓場,指著下一盤菜道:「再嘗嘗這個。」

    「這還有什麼不同不成?」李大廚嘟噥一聲,伸筷夾了一根,放入嘴裡。

    「咦?」他隨即瞪大了眼睛。

    「怎麼了?」李大娘吵歸吵,但對於老頭子的廚藝還是很信服的,看到他臉上吃驚的表情,忙夾了一筷子菜進嘴裡。而秦憶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所以臉帶微笑在坐在那裡,倒是不急。

    「奇怪,這是怎麼做的?」李大廚沒等秦憶伸筷,就伸出頭去仔細地看了看那盤菜,看完又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裡,咂了咂嘴,疑惑道:「菜還是原來的菜,火候、油水都跟原來一樣,應該就跟前面那盤菜一鍋裡炒出來的東西,怎麼味道這般鮮美?」

    說完,他轉過頭來:「小公子,你在這菜裡放了什麼調料?是不是跟我那孽徒放的東西一樣?所以他做出來的菜才能勝出我許多?」

    江凌重重地點了點頭:「正是。」

    「什麼調料能有如此奇效?」李大廚瞪大了眼睛。

    「一種叫味精的粉末,放在菜裡便能提味。」江凌不知這位老爺子對味精有何看法,畢竟這是逼得他的老東家賣掉酒樓的罪魁禍首,所以不敢把這味精出自她之手的消息說出來。往後待雙方混熟了,知道她是怎樣一個人,再徐徐把這事的原委道出,會比現在冒然說出要好得多。

    李大廚又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入嘴裡,嚼了嚼放下筷子,長歎一聲道:「有了此物,白水變雞湯,還要我們這些廚子何用?」

    江凌看老爺子有些心灰意冷的樣子,忙道:「那自然不同。這東西不過是死物,可以給菜餚提提味,但真正要把各種食材的滋味做出來,那還得靠廚師的手藝。憑著李師傅的高超手藝,再加上這味精,做出來的菜那滋味一定會美不可言。」

    「讓菜變得更美味,讓天下人都吃的好,這是李師傅一生的宿願吧?借助這味精,讓您手中的菜味道更上一個檔次,李師傅,您不想嗎?」秦憶也在一旁幫腔。

    李大廚想了想,還是搖搖頭:「雖然話是這般說,但有了此物,手藝上的差別就不大了。就算廚藝稍差一些,也能做出美味菜餚來。小公子,這東西價錢不便宜吧?」

    江凌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這一瓶,二兩五錢銀子。」

    李大廚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李師傅是不是覺得咱們有這東西,別家酒樓也有,優勢不大啊?」江凌笑道。沒等李大廚說話,她又道:「其實,我們酒樓除了這個東西,還有一樣是別家所沒有的。」

    「何物?」李大廚坐直身子。

    「食材不是我誇口,我家種的菜、養的魚蝦,那味道可跟這味精有得一比李師傅不想試試用這種食材做菜的感覺嗎?」

    「你不是在消遣老漢?」李大廚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江凌搖頭。

    「當然不是。這樣吧,明日,我派人將菜拿來給李師傅,您一試便知。」

    「好好好,如果菜的味道真如小公子所言,你們這酒樓的大廚,我做了。」李大廚一拍扶手。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秦憶知道事兒成了,極為高興。

    大事談成,儘管李大廚再三挽留,秦憶與江凌還是告辭了出來。

    上了車,秦憶把車簾放下,「你的腳還沒全好,這幾天又走了那麼多的路,我看看。」

    江凌心底甜蜜,把鞋襪脫下。

    秦憶伸手將那隻腳放在自己的腿上,伸手按了按,點頭道:「還好,沒再傷著。」說著,手上發力將一股暖流送到江凌的腳裸上。又道:「明天你把菜準備好,我接江濤去瀟湘書院時,順便一起把菜送過來。」

    江凌看著他剛毅英俊的面容,輕聲道:「你上午軍營裡不是有事嗎?我陪小濤去就行了,你忙你的吧。」

    「軍營裡的事我已叫人代做了,不礙事。你這腳還沒好全,不要太累了,明兒在家好好歇歇。再說,林山長那裡,有些話,旁人來說,要比至親說要好。你放心,我會把江濤這事辦好的。」

    「嗯,聽你的。」江凌抬起頭,看著秦憶的眼睛,給了他一個燦爛的微笑。在山崖下曾經有過的踏實感,又從心底裡湧了上來,漫延了她的全身。自從來到唐朝,作了一個毫無根基的小老百姓,被張流芳逼債,被劉嬸敲詐,一文文地賺錢,一點點地打拼……孤身一人拚搏,她總怕被傷害,所以身上如刺蝟一般,時時防犯,處處小心。現在,有秦憶可以給她依靠,為她遮風擋雨,她終於可以不用在這陌生的地方踽踽獨行了。

    「秦憶……」她輕呼。

    「嗯?」秦憶轉過臉來,劍眉下一雙星眸滿是柔情。

    「你為何……對我這般好?」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說兩家話

    看著江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秦憶不禁笑了起來,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頭,笑道:「你是我媳婦兒,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誰是你媳婦兒?」江凌紅了臉,還是追問下去,「咱們原來明明互相討厭,所以退了親,你為何後來又對我那麼好?」

    秦憶拿過襪子,準備給她套上,江凌一把搶過,不好意思地道:「我自己來。」

    秦憶也不勉強,看著她把鞋襪穿好,輕聲道:「知道嗎?從小到大,無論是在邊關,還是到京城述職的那幾個月,也有無數的夫人帶著她們的女兒或親戚上門,想跟我家攀親。我所見到的那些閨閣小姐,雖然文雅守禮,但怎麼看都像個瓷娃娃,全是一付面孔一樣的表情不說,還動不動就大驚小怪眼淚汪汪,看著實在是讓人心煩。當時我還在想,如果你也是這種扭扭捏捏的德性,那我寧願一輩子不成親。」

    見江凌抬起眼看他,秦憶摸摸鼻子笑了起來:「沒想到,第一次見你,你的表現就跟那些人全然不同,竟然是個村姑,還凶巴巴的,還敢嫌棄本公子,嚷嚷著要退親。可真把我氣昏了。後來還讓我爹把我暴打了一頓……」看江凌用眼睛瞪他,趕緊擺擺手道,「是我錯在先,打得對。行了吧?」

    見江凌嘟了嘟嘴不說話,他又才道:「被人嫌棄,所以心裡很不服氣啊就想看看你是個什麼樣的人,這般了不起。結果一查,你暴打阿福,讓那老張師傅給我和阿威吃洩藥,到酒樓裡女扮男裝做小二,賣菜譜掙錢還債,種菜種花也都折騰出許多道道來,實在大為有趣。而且性子還不是一般的強,又著實要強,不肯接受別人的幫助。不過這一點,你讓我很敬佩。很多人,無不想著依靠別人,依靠運道,而不是自己去努力,去奮鬥。換著另外一個人,看到我們找上門,不定怎麼奉承、怎麼巴結、怎麼想辦法從我們這裡得到好處。而你卻不,你仍要靠自己的努力去改變你家的現狀。一個女孩子,能做到這一步,我覺得實在不容易,也很不簡單。我想幫幫你,所以不知不覺,就對你好了。」

    聽了這番話,江凌心裡暖暖的,軟軟的,甜甜的。她主動伸手握住秦憶的手,將頭靠在了秦憶的肩上。這番動作讓秦憶大為驚喜。以前都是他主動,但他擔心江凌怪他輕薄,沒敢有更進一步的動作。此時見江凌主動,他哪還能控制住自己?伸出手一把將她擁進了懷裡。

    被秦憶緊緊地抱在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江凌覺得,自己終於在唐朝找到了讓心生根發芽的地方。

    江凌回到家沒多久,剛走不久的秦憶就派人送了信來,說酒樓已經拿下了,花了七百兩銀子,那個叫大牛的學徒也留了下來。

    聽到這個消息,江凌很高興,特意跑到外面的菜地裡看了一下,打算明天各種菜都摘些送到李大廚家去。接著又拿了鋤頭到院子裡,把原來菜地旁邊的空地都挖鬆,準備把這個季節能種的菜全都種上。有空間水澆灌,這些菜會很快就長起來,可以緩緩不斷地供應酒樓。不過如果酒樓的生意紅火起來,她種的這些菜自然很難滿足酒樓的需求,只能種出多少供應多少了。

    空間在她採回來的兩株植物和那株蘭花霧氣的作用下,又擴大了不少面積,已有一百多平方米了。可以在裡面種的植物又增加了不少,但江凌還是決定不拿空間裡種的菜去酒樓出售。畢竟外面菜園裡澆了空間水的菜雖然味道好,但還不至於太出格。而空間菜拿出來,就太引人注意了。到時候不是賺錢,而是惹大禍。就算是秦將軍,也不一定能護得住她。

    第二天是江濤到書院考試的日子,吃過早飯,江濤就在李青荷反覆的叮嚀裡,與一大籃菜一道上了秦憶的馬車。他這一趟倒沒去多久,到了中午便回來了,滿臉喜色地告訴母親和姐姐,自己已經通過了考試,隨時可以進書院裡唸書。秦憶也告訴江凌,李大廚嘗她種出來的菜,大為讚歎,說有這樣的食材,就是不給他工錢,他也要到酒樓去幹幾年。

    雙喜臨門,全家自然高興。李青荷對秦憶感激地道:「這件事,全靠你們幫忙。我想請你們一家吃餐飯,你回去問問你爹和你娘何時方便。我好作準備。」

    江凌摟住她的胳膊:「娘,就咱們的手藝,實在拿不出手。請秦伯伯和伯母去外面酒樓吃,食材又不如咱們家的好。不如這樣——拿上咱們家的食材,讓李大廚給做,就在新酒樓吃,在開業的前一天,你們看如何?」

    「這個主意好。」李青荷贊同,轉頭問秦憶,「你們打算什麼時候開業?」

    「這事兒,正想跟凌兒商量呢。」秦憶看了江凌一眼。

    「那你們商量,我去做飯,秦公子今天不許走,就在這兒吃晚飯。」李青荷說完,站起來對江濤使了個眼色,「小濤,你來幫幫娘。」

    看著江濤跟李青荷出去,江凌苦笑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秦憶一眼,扯開話題:「酒樓的事你作主就行,我只管供菜,你們或直接清算菜錢,或給一成份子就好。」

    「那怎麼行?我本來就是想幫你,才張羅的酒樓。你賺夠了錢,咱們才能早一點成親不是?那天你也聽葛夫人說了,我都二十了,該讓我娘抱孫子了……」

    「秦憶。」江凌瞪了他一眼,臉漲得通紅。

    秦憶「嘿嘿」一笑:「好好,咱不說這話。我說說我的打算:李大廚隨時能來;酒樓原來的幫廚和小二也都被留了下來;門窗桌椅修一修油一油就能用;菜麼,我派個信得過的手下,每日騎馬到你這兒來拿菜就可,不夠的就去買些,你也別種太多,別累著。然後咱們再選個黃道吉日,就可以開業了。這酒樓往後咱們也不用操心,只管交給吳管家。你看還有什麼不妥的?」

    「嗯,挺好,沒啥不妥。」江凌本想把酒樓佈置成現代酒樓的樣子,後來想想,古代酒樓佈置都差不多,他們這酒樓既然是以味道取勝,倒不必弄那些花哨的東西,便作了罷。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想一個酒樓的名字。然後讓我爹給寫個匾額掛上去。」

    江凌笑道:「那倒不如讓秦伯伯給想個名字。」

    「這個主意好我爹要知道是你讓他起的,指定得高興。」秦憶瞅著江凌,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我不跟你說了,我做菜去。」江凌知道他什麼意思,嗔了他一眼,站了起來。

    「凌兒……」秦憶忙叫道,「我讓兩個丫環來幫幫你,可好?看著你成日做這些粗活,我……」他住了嘴,沒說下去。

    江凌停住腳步,看著門外的青青葉子好一會兒,這才回轉身來笑笑道:「等建好新宅子,我再買幾個下人。現在麼,還是照老樣子吧。」

    秦憶既要留在這裡吃飯,馬雷自然被派回去給秦府帶話,待回來的時候,便交給江凌兩張紙:「江姑娘,你那建宅子的圖,公子讓我去何師傅那裡拿回來了。」

    江凌接過來一看,倒是很高興。何師傅那兒子,把她原來的寫意圖改畫成了一張施工圖,各處標得明明白白。原來這時候建房子,無非是磚頭和木料。古代大樹甚多,價錢自然便宜;人工也不貴。何家作出的預算,如果像她這般青磚黛瓦地建些房屋,再挖一大一小兩個池塘,把路用小石子鋪好,一共也只需一百二十兩銀子。

    而江濤的束修是十兩。

    不說再賺錢的話,只她身上這一百四十兩,便也勉強夠了。

    何況,且不說賣味精,只這酒樓開業之後,便會有收入,她倒不用擔心生活沒著落。

    當下江凌把圖紙給秦憶看了,又把自己的想法細細交待了一遍,拿出一百二十兩銀子交給他:「那就勞煩你幫著把宅子建起來。」

    秦憶看看四周沒人,握了握她的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接下來的幾天,江凌除了跟李青荷一起給江濤打點行李,便是到村裡各家去,買了些自家沒有的當季菜秧和種子,將菜種了下去;又把自己記得的一些菜譜,細細地寫了出來。那邊秦憶一邊忙著軍營的事,又張羅酒樓和建宅院,也沒空過來。

    在家呆了三、四天,江凌看家裡已無事可做了,江濤也還得等過幾日秦將軍有空了一道送過去,她便想進城去看一看。一是想到花市看看能不能遇上有霧氣的花卉,順便看看酒樓裝修得如何了。

    原本馬雷天天駕著馬車來,在秦家一呆就是一天,又無事可做,一個大男人在這裡,李青荷和江凌都覺得不妥當,便讓他別來了。所以此時臨時起意要出門,江凌自然得跑到鎮上雇騾車。

    換了男裝,江凌走到鎮上,到了平時雇騾車的地方,卻發現一輛車都沒有。這也是常有的事,就像等公共汽車,不是隨時都能恭候你的。江凌正等得有些不耐煩,卻聽身後一陣馬蹄響,一輛騾車從後面駛了過來,看到江凌,那車伕放慢速度,伸出頭道:「這位公子,是不是要進城?我從城裡送了一個客人出來,正要回去,順道載客,只需八文錢,公子要不要搭?」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02:14 PM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可疑的人

    江凌看那騾車跟她平時乘坐的一般,騾子雖然健壯,皮毛卻有些黯淡;後面的車也半新不舊,輪子有些泥,車棚上全是灰塵;車伕則是個中年男人,看面相是個忠厚老實的,戴著個破帽子,身上的粗布衣服雖然乾淨,但邊沿都有些毛邊,顯然已穿了有些年頭了。

    看了看通往城裡的路,路上依然沒有騾車來,江凌正猶豫間,那車伕又道:「要不七文錢,您看好不好?」

    江凌倒不是為了這幾文錢。謹慎起見,平時她都只乘這青山鎮那幾個臉熟的車伕的騾車。不過看這車伕和騾車的樣子,倒還真像是零陵城裡載客的,送了客回城,順道沿途搭客,倒也正常;她又想著自己好歹會些武功,又有空間,這青天白日之下,也不可能這麼湊巧遇上壞人,心裡暗笑自己多疑,抬腳上了車。

    那車伕看她上車,大喜,笑道:「公子您坐好勒駕~」

    騾子在他的驅趕下往前邁了兩步,正要起跑,卻聽後面傳來叫聲:「你這車可是到城裡的?」

    江凌轉頭往車後一看,卻是兩個中年男女,婦人手臂上挽了一個包袱,跑得氣喘吁吁。

    車伕忙叫住騾子,轉頭叫道:「正是,十文一個,上車即走。」

    這車伕倒會坐地起價江凌暗笑,搖了搖頭。

    平時乘車就是這個價,那漢子二話不說,就想上車。婦人卻拉了丈夫一把,對車伕道:「八文錢,你要載咱們就乘,否則就算了。」

    「九文,不能再少了。」車伕此時倒是口氣硬了起來,不肯再降價。

    婦人不過是本著能省一文是一文的思想,順口講講價。此車不乘,還不知要等到何時才有車,就算有了車,也要等到坐滿了人才能走,這麼下來倒耽誤半天功夫;而且那些騾車十文車錢一文都不能少。所以這會兒也不堅持,喜滋滋地上了車。

    見了這番對答,江凌就更放了心。見那夫妻上來,往裡邊讓了讓。婦人先上了車,坐到了江凌旁邊,而漢子則坐在了婦人的對面,車廂本就不寬敞,他倆這一坐下去,兩對膝蓋便把中間那條路堵死了。

    江凌倒也不在意——平日乘車,都是如此。那漢子沒坐到她身邊或者對面,她覺得就已經很好了——無錢的窮人,許多方面都只得湊合,講究不了那麼多。

    騾車往前跑了一陣,那婦人卻開始嘰嘰咕咕地埋怨丈夫,說她自嫁給他,如何受窮,如何受苦,如何一年到頭伺候老的照顧小的,連娘家都不得回……那漢子被自家婆娘煩得不行,板著臉吼了一聲:「日子過不了你就走,滾回你娘家去」

    婦人呆了一呆,便抽抽泣泣地哭了起來。

    見到妻子滿臉委曲地在那兒哭,漢子看了一眼,歎了一口氣,高聲對外面的車伕道:「車老闆,城裡我們不去了。等一會兒,你往王家莊那路口進去一點,我夫妻倆在那兒下車。」

    「我這車可不去王家莊,你要下就在路邊下就好了。」車伕卻不答應。

    「車老闆你通融一下,我婆娘的娘家在王家莊,往裡走還得走十幾里路,我這婆娘身體又不好,走得遠就犯心口疼。你只需往裡走一點點,我們就少走很多路。車錢我給你再加十文,你看如何?」

    「這……」車伕有些為難,「我倒是想賺你這十文錢,可那位公子是要進城的,我這車往裡走一點,就得耽誤人家的事。再說,我還得趕回去再拉一次客呢。要走也只能往裡走半里路,可不能再遠了。」

    婦人聽了漢子的話,早已大喜,聞言趕忙對江凌道:「公子,我們不需要多遠,只往裡再走一會兒就好。這車跑得快,耽誤不了多少功夫。我老娘病了,一直沒得回去看她,今兒好不容易相公答應……公子你行行好,讓車伕往裡走一點吧?」

    說完看江凌猶豫,她又從頭上取下一根做工粗糙的銅簪子,道:「要不,公子的車費我來付好了。」

    漢子看了看這銅簪子,嘴角動了動,終於歎了口氣,沒有作聲。

    江凌方才猶豫,倒不是為了這個,她看了看外面,道:「要不,我就在這兒下車,走路進城吧。你們讓這車伕送你們回去好了。」

    婦人還沒答話,車伕就道:「那不行,我得趕回城去,有一家老主顧說中午要僱車的。」

    婦人也訕訕地笑了笑:「我們也沒那麼多錢僱車,只需往裡再走半里路就好。」

    江凌無論去花市還是去酒樓,都不是急事,耽擱一會兒也沒啥,再想想在這灰塵飛揚的路上走了半小時,也是夠嗆,便點頭道:「行吧。車錢我自己付,這位大嫂不必擔心。」

    婦人大喜,連聲感謝。

    車伕見無異議,到了前面路口,便往右拐去。

    路漸漸地顛簸起來,灰塵也越來越大。車伕在前面趕著車,嘴裡嘟嘟噥噥不停地埋怨著。

    「這段路不好走,到了前面就好了。」婦人陪著笑臉。

    果然,再往前走了一柱香,路漸漸平坦起來,車伕為了趕時間,把騾車駕的飛快。

    「再往裡走些,求您了,再往裡走些。」婦人看看路程差不多到半里了,車伕作勢要停車,連聲哀求。

    車伕看來也是個心軟的,歎氣道:「好吧好吧。今天就當做件好事,給爹娘積德了。」說完,駕起騾車繼續往裡走。

    事已至此,江凌倒沒啥意見,任由騾車飛奔。

    看來這車伕所說的做件好事,是要把這對夫妻送回娘家了,往裡走了三四里路,都沒有停下的意思。夫妻倆面露喜色,自然不會出聲提醒叫停。江凌看著路兩旁陌生的山丘溪澗和密集的樹,心裡開始有些不安起來,但還是耐下性子,沒有作聲。

    騾車又往裡走了四、五里,江凌終於耐不住了,道:「車老闆,咱們已往裡走了十里路了,還是往回返吧。」

    車伕猶豫了一會兒,嘴裡叫了一聲「吁~」,欲要把車停下來。卻不想那騾子不知為何,不但沒有停下,還發瘋似地往前狂奔。

    「不好了,騾子發瘋了,怎麼辦?怎麼辦?吁,吁……」車伕在前面大喊大叫,騾子卻沒停下的跡象,順著路往前跑了一陣,便拐進了一條岔道上。

    「怎麼辦怎麼辦?」車伕急得聲音都變了。

    馬車這一猛跑,車廂裡搖晃得厲害,江凌扶著最裡面的車壁還好,那婦人卻無處相扶,東歪西倒,最後一把抓住江凌的胳膊,極力保持身體的平衡。事急從權,江凌當然不會計較太多,任由她抓著,一面回頭看了看那漢子。

    那漢子有上車的把手扶著,坐得倒穩,見妻子抓著一個男人的胳膊,臉上也沒有半分不喜的表情。

    這樣往前又奔了兩三里路,江凌感覺騾車已平穩下來了,對車伕道:「車老闆,如何了?騾子是不是正常了?」

    「……可還是勒不住。」車伕在外面氣極敗壞的叫道。

    「怎麼可能?」江凌雖然沒有駕過騾車,但前世跟著曾當過兵的老爺子,卻也騎過馬,時不時還喜歡到京城不遠的馬場去跑幾圈。以她的經驗,這樣勻速的前行,說明騾子並沒什麼異樣。看看外面的風景,更是一片荒野。那婦人的手仍牢牢抓著江凌的胳膊,她和那漢子的表情,卻沒有半點驚慌與不安。

    江凌見狀,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大,又朝外叫道:「你再試試,不行把車速放慢些,我下車去幫你看看。」

    「吁吁……」車伕倒是聽話,連聲呼叫。可車仍繼續往前走,絲毫沒有慢下來。

    「這位大嫂,你把手鬆開,我去看看騾子。」江凌心裡警醒,欲要站起來。

    那婦人卻沒有鬆手,嘴裡道:「看小公子細皮嫩肉的,哪裡趕過騾子?且由車伕忙去,咱們安安穩穩地坐在車裡便好。」說完轉頭去看那漢子,「相公,你說是不是?」

    那漢子看了江凌一眼,鼻子裡「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江凌心裡的感覺愈發不妙,伸手去掰婦人的手:「這位大嫂,我看你還是去扶你相公的胳膊會比較妥當。」這句話夠毒,如果這婦人是正常的、知道廉恥,自然會忙不迭地鬆手。

    那婦人卻「咯咯咯」笑起來,抓住江凌胳膊的手握得更緊了,道:「嫂嫂我只喜歡像公子這般斯文有禮的,可不喜歡那粗漢。」

    前面這婦人對漢子畏畏縮縮,現在卻說出這樣的話,江凌哪裡還不知道戲文電視裡的賊人就在眼前?沉下臉向外叫道:「停車,快快停車。」心裡盤算著,這兩人不知道是打劫銀子的,還是有什麼企圖。如果說打劫銀兩,她一身粗布儒服,又到鎮上雇的騾車,一看就知道是個沒錢的主,這兩位加上車伕,費這麼大的勁兒,總不可能是為了幾十文錢吧?

    那是為了搶劫女子,好賣到青樓去?可如果知道她是女兒身,又怎不清楚她與秦府的關係?惹了她,這些賊人不怕捅了軍營這個馬蜂窩嗎?細想想,這個也不是。

    那麼除此之外,她能讓人覬覦的,也就是身上的秘方了。



  第一百三十章 頓悟

  掃了這「夫妻」倆一眼,江凌心念急轉之下,已有了定論。

  見江凌穩穩地坐了下來,再也不提下車之事,也不催車伕往回轉,那「夫妻」兩人對視了一下,便轉過頭來好奇地看著江凌。

  「在下臉花了嗎?為何這般看我?」這兩個探照燈一般的目光,讓江凌想視而不見都難,只得面上一沉,冷聲問道。

  「你怎麼不急著下車了?」婦人好奇地問。

  「這位嫂子說得對,在下文質彬彬一書生,在這騾車急跑之下,冒然下車,怕不要摔死?便是安然無恙下得車來,又怎能阻止騾車發瘋?倒不如這位大哥下去看看,倒是正理。」江凌慢條斯理道。

  「嘿,我娘家就在前面,這騾車這樣跑,我倒巴不得,哪裡有去阻止的理?」那婦人笑道。

  「哦,是這樣。」江凌點點頭,便不說話了。心裡的疑慮又起:莫不是她懷疑錯了?

  不過,在這種情況未明的情況下,以逸待勞,是不會錯的。

  騾車在一陣狂奔之後,終於在一處樹木密佈的地方停了下來。

  「車老闆,騾子如何了?」江凌問道。

  聽到外面的車伕下車,但卻沒有回答聲傳來。疑惑間,有腳步聲往來路走了出去。

  江凌轉過頭來,對那對夫妻道:「車停了,下去看看怎麼回事。」

  然而夫妻倆卻沒動,婦人的手握著得江凌的胳膊更緊了。

  「這位嫂子,你的手可以拿開了。」江凌指指她的手,面色有些發沉。

  「那可不行,像公子這樣的俊俏後生,嫂嫂可得牢牢地抓著,不讓你跑了。」婦人笑嘻嘻地道。

  江凌忽然感覺胳膊處婦人手上的力量加大,她的身體漸漸發麻起來。

  雖然這三人的意圖沒有說出來,但心存歹意,是可以確定的了。這車廂窄小,行動不便。兩人把門一堵,又有備而來,甕中捉鱉,把握極大。雖然自己有些武功,但也沒跟人對打過,如果此時冒然出手,一旦失敗,後果不堪設想。倒不如裝著不會武功的樣子,到時出其不意,也許可以反敗為勝。而且,她有空間在身,只要意識清醒,緊急時刻閃身進空間去,自保應該沒問題。

  再說,這三人的表演如此精湛,放到現代,也是奧斯卡金獎得主。這樣的人才,花這麼多功夫,把她擄到這兒來,所圖自然非小。那麼,他們圖謀的是什麼?身後主子是誰?雖然心裡已有猜測,但如能證實,即便現在拿他們無奈,日後也可以追查防犯。否則,我在明敵在暗,實在太過被動了。

  這樣想著,江凌的臉上露出驚恐的神情,結結巴巴地道:「大……大嫂,你……莫非你對在下有什麼非份之想不成?你相公……可是就在眼前。」

  婦人原來背在身上的包袱,早已被漢子抱在了懷裡。騾車停下時,漢子就開始解包袱,這時候,一把刀正好從包袱裡露了出來。漢子提刀在手,把臉一板,眼裡露出凶光:「少廢話,把身上的錢都掏出來。」

  莫非只是打劫的歹徒?此念在江凌腦海裡一閃而過,稍縱即逝。她絕不相信事情如此簡單。

  她從懷裡摸出一百文錢,戰戰兢兢地遞了過去,顫抖著聲音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這是我娘讓我去城裡買東西的一百文錢,全都在這兒了。」

  漢子一把搶過那一百文錢,把刀對著江凌比劃了一下:「還有什麼值錢的,全都掏出來,否則,一會兒搜身搜出來,你的小命就交待在這裡了。」

  江凌搖搖頭:「沒有了。我要是有錢,也就不會坐這種車了。」

  漢子對婦人歪歪嘴:「搜搜她的身。」

  江凌看到婦人伸手往她懷裡去,猶豫了一下,沒有任何反抗。她雖然束了胸,但男人與女人終還是有區別。穿著寬大的兩三層衣服別人還看不出,但這伸手進去往胸前一摸,自然會知曉她是女子。如果這三人所圖不過是錢財,必會細細搜身,然後作把她往青樓賣的準備。但如果沒有反應……

  想到這裡,江凌目光一閃。

  唐朝的圓領衫此時還沒流行,江凌穿的是交領的衣衫。從胸前相交的領子伸手進去,就是一個口袋。有空間在身,口袋裡自然不會有什麼東西,就是剛才所給的一百文錢,也還是江凌從空間裡特意調出來的。婦人伸手進去隨意掏了一下,就縮了回來,道:「什麼都沒有。」臉上也沒有半分表情。

  「就這點錢?媽的,費了那麼多功夫,就只得一百錢,還不夠老子買酒喝。」漢子惡狠狠地罵了一聲,打量了江凌片刻,「看這小子細皮嫩肉的,倒是好貨色。要是女的,賣到青樓去,必能掙一筆大錢。」

  婦人怔了一下,深深看了那漢子一眼,這才附和道:「是啊是啊」

  漢子把頭一歪:「先帶他下車。」說完,自己把腳一抬,蹦下車去。

  「走吧。」婦人用力一扯,將江凌拉了下去。手雖然還握在江凌胳膊上,卻放鬆了很多。江凌覺得自己剛才麻得已經失去了知覺的身體,漸漸緩過血來,恢復了正常。她看了婦人一眼,沒有作聲。

  此地樹林密佈,似乎是一片荒山,除了風吹樹葉發出的沙沙聲,四野一片寂靜。那位車伕,早已不知到何處去了。

  江凌看了車後一眼,一條車轍印子留在草地上,一直延伸到樹林外。不過從剛才沒有太過顛簸的路況看,這裡應該離大路並不遠。

  「老牛呢?」婦人問。

  「不知道,別理他。」漢子把刀扔在旁邊的草叢裡,轉過身來,打量了江凌一會兒,臉上露出淫笑,「娘子,看這小子長得如此俊俏,要不,咱們把他給辦了吧,嘿嘿」

  「辦也是老娘辦,有你什麼事?」婦人一翻白眼。

  「那個……我自有主張。你先來,我再來,如何?」漢子腆著臉湊了過來,伸出手想摸江凌一把。

  江凌便是再無知,也知道這兩人講的是什麼,心裡早已氣炸了,哪裡還管什麼幕後黑手?見漢子那雙爪子伸過來,一步上前抬起腳就向那漢子的胯下踢去。

  這一下出其不意,漢子雖然反應得快,但還是被踢中了大腿,痛得他捂著腹下吸了一口冷氣。

  一擊得中,江凌自然乘勝追擊。在她看來,如果能把這漢子打趴下,那婦人自然容易得多。

  但事情卻不如她想像般簡單。婦人見丈夫被江凌踢了一下,捂著跨下臉色都變了,大呼一聲雙手就擊了過來。江凌雖有防備,仍差點被她的掌風掃倒。

  江凌心裡一凜:看來這婦人也是高手。如果一個對一個,她還有可能取勝;可現在兩個對她一個,她不要說取勝,便是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再說,還有一個車伕現在還未到。如果他也一起來,自己也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可這時已不容她多想了,婦人凌厲的拳腳已攻了過來。江凌閃身避過她的一拳,身體一扭揮拳往她的腋下去。這個地方離心肺最近,又與胳膊肌肉相連,一旦擊中便可大大削弱婦人的攻擊力。

  然而算盤打的雖如意,但婦人也不是個木偶,任你打哪兒都行。她此時躲閃雖來不及,但把拳一縮阻擋過來,踏踏實實地接了江凌一拳。

  「彭」地一聲,兩人都往後退了一步,不過婦人畢竟是縮拳在胸,無法發力,往後退時腳下踉蹌了一下,這才穩住腳步。

  「點子夠辣呀」漢子此時疼勁已經過去了,在一旁看著兩人對擊,咧著嘴很悠閒地評論了一句。

  「被踢廢了沒有?沒廢就過來接手。拿下她,讓你先上。」婦人睇了他一眼,揉了揉自己的手掌。顯然剛才那一拳她被震得不輕。

  「好勒。」漢子頓時來了勁兒,摩拳擦掌地跑了過來,對江凌招招手,「來吧,咱們對幾招。」

  江凌卻站著沒動,眼裡露出一抹深思,對這對狗男女故意惹怒自己的這番對話充耳不聞。

  就在剛才與婦人的對打中,她發現自己的武功比起前世已有了很大進步。且不說對招式的運用領悟和力量的增強,單說這眼力和聽力就比以前不知強了多少。眼力和聽力增強,對方凌厲而快速的攻勢就被放大和放慢了,破綻便容易發現,出手防禦和回擊的概率大大的增強。否則,以她以前的功夫,一開始時婦人那一拳過來,她絕對避不開。

  既然有了這樣的優勢,她更不會急於去進攻。只要敵人攻上來,瞅準時機,找出破綻,一擊得中,這才能在保持自己體力的同時,把對方擊敗。

  想通了這一點,江凌完全沉浸在一種頓悟的興奮中,急於想把自己的發現付諸於實踐,倒把對目前處境的擔憂拋到了九霄雲外。

  其實也沒啥可擔憂的,打不贏,一個意念就閃身進了空間。憑空消失,非把這兩人嚇得神經病不可。而且自那次從山崖回來後,她便買了鍋碗瓢盆、油鹽柴米放入空間。外面真要危機重重,她在裡面呆上十天半個月都不會有問題。

  漢子見江凌不聽他使喚,只得自己攻了上來,結果一腳過去招數未老,就被江凌一閃身回擊了一拳,這一拳是江凌使出全身的力氣打出的,空間裡練出來的功力不是蓋的,打得漢子痛呼一聲,抱著胸口連退了好幾步。

  「平時看你挺能打的,今天怎麼就膿包了?是不是一看到這公子俊俏,腳就軟了?沒用的東西」婦人見漢子一招就出了敗相,頓時怒罵起來。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02:16 P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02:16 PM 編輯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這麼巧

  漢子被罵的怒了,道:「你有本事你把她打趴下。」

  婦人看江凌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爭論,挑了挑眉道:「一起上得了,別耽誤功夫。」

  說完也不等漢子反對,揮拳就打將上來。江凌調息之間,早已全神貫注,見婦人拳到面前,閃身避開之後,抬腳一踢,正好踢到婦人小腿上的骨頭上,痛得她臉色都變了。這回江凌卻不再讓她退回去緩勁,一擊得手就連番攻擊,婦人身上一連被踢了好幾下,樣子狼狽不堪,好在漢子這時也攻擊上來,把江凌的攻勢引開,她這才得以喘了一口氣。

  「娘的,老娘跟你拼了。」婦人像是被刺激到了,尖聲高叫起來,作勢要撲過來拚命。

  「什麼人?」忽然,樹林外面一聲暴喝。

  江凌微怔了一下。這聲音,怎麼聽起來像是趙崢明?

  「不好,有人來了,娘子,扯呼。」漢子一聽這一聲喝叫,面露驚慌之色,趁江凌擋住婦人攻勢之餘,從懷裡掏出一把粉末,向江凌擲去。

  江凌雖然不是黑道上的人,但前世在電視小說裡見的多了,也知道這「扯呼」便是「快跑」的意思。既有人來了,而且不可能跟這兩個賊人一夥的,她自然不願讓這兩人跑了。見粉末撲面而來,她並不閃躲,只摒住了呼吸,微閉上眼睛,憑著聽力循聲一腳往前踹去。

  那兩人原以為這把麵粉撒將過去,江凌必要後退躲閃,這便就是他們逃跑的時機。所以麵粉撒出去之後,兩人就往前狂奔。卻不想江凌不避反迎,兩人急跑之餘後背門戶大開,聽到後面凌厲的風聲,已來不及躲閃,走在稍後的婦人被她一腳踢中後背,「通」地一聲向前撲倒在地。

  「娘子,你沒事吧?」漢子大驚,待要扶起婦人,江凌的攻擊已到,只得轉身迎敵。

  外面問話的,似乎帶了一群人,還騎著馬。暴喝一聲後,便有說話聲和馬蹄聲由遠及近,朝這邊走來。漢子聞聲心裡大急,抽了個空,右手一翻,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就出現在他手裡,隨即向江凌刺來。

  江凌心裡一凜。其實這兩人的實力都在她之上,剛才她只不過是用了巧勁兒,專挑破綻下手,所以佔了上風。而現在對方有武器在手,又是拚命的打法,攻勢極為凌厲,頗有狗急跳牆的瘋相,一下把她逼只有躲閃招架的份。幾招下來,饒是她的眼力和耳力極強,也險些被匕首刺傷。不過奇怪的是,當匕首快要刺到她時,漢子好像力不從心,力道總差那麼一點點兒,好幾次匕首將她的衣服劃開,堪堪從皮膚上掠過,驚險萬分。

  婦人只是被江凌踢了後背,一個不穩摔倒在地,身上倒是沒什麼傷。此時已爬了起來,一邊往外跑,一邊慌張地叫道:「相公,快走。」

  漢子卻不作聲,手裡攻勢更猛,一連幾招把江凌攻打得狼狽不堪,這才虛晃一招,從懷裡飛快地掏出一把粉末,「呼」地一聲向江凌砸來,手裡匕首的寒光在江凌眼前一亮,驟然閃身,向婦人離開的方向飛掠而去。

  「什麼人?」直到這時,樹林外的人才走了進來,勒住馬喝道。

  江凌身上的衣衫被漢子的匕首刺破了幾個口子,但都在袖子和衣襟下擺處,裡面還穿有兩層衣服,倒還不是太過兒狼狽。

  聽到聲音,她轉過身來,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聽到一聲驚呼:「江凌。」

  江凌定睛一看,那騎在馬上的穿著月白袍子,長得極為妖孽的,不是趙崢明又是誰?

  江凌放在身側的拳頭不自覺地握了握,臉上卻是一副驚喜的表情:「趙公子,你怎麼在這裡?」

  趙崢明翻身下馬,急急向前,往江凌這邊小跑過來。

  「怎麼回事?你怎麼在這兒?我剛剛聽到有打鬥的聲音,你可是遇上賊人了?」說完,又上下打量著江凌,臉上露出焦急之色,「可有受傷?」

  江凌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笑來:「沒事,聽見你們來,他們就跑了。幸虧趙公子,否則我非遭了賊手不可。」

  「倒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在這裡?」趙崢明皺起了眉頭,回頭看了看那輛騾車,又打量了一下這塊草地。

  江凌順著他的目光隨意看了一眼,除了打鬥痕跡,還有那婦人原來帶著的包袱扔在地上。看到這個,她倒顧不上回答趙崢明的問題,走過去把包袱打開,除了兩件舊衣,再無別的東西。

  「趙衛,你帶五人往遠處搜搜;趙春,你看看這些東西,可能尋出什麼蛛絲馬跡?」

  他帶來的七、八個早已下馬候著,此時聽到吩咐,轟然應聲而動。

  江凌撇了撇嘴:此時才下令追敵賊人又不是呆頭鵝,站地原地等著你去抓不成?

  趙春倒像是一名衙門裡的捕快,他看了看騾車,又將包袱裡的兩件舊衣翻了翻,接著又把漢子最先在車上威脅江凌、後來扔到草叢裡的那把刀找出來看了看,上前對趙崢明行了個禮:「公子,騾車便是城裡普普通通載客的車,衣服也看不出什麼線索,這刀倒是城裡城東鐵匠鋪所打的,鑄有他們的標誌,小的回去便去鐵匠鋪問問,看看這幾日可有什麼人來買刀。」

  趙崢明點了點頭,轉臉對江凌道:「這位是我父親手下的李捕頭。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一定會幫你追查到底,還得請江公子把今日之事給李捕頭敘說一遍。不過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前面我有個小莊子,因我經常到此打獵,院子收拾得還算乾淨,不如江公子到那裡歇一歇,換身衣服,再把此事慢慢道來,你看如何?」

  江凌沉吟片刻,拱手笑道:「如此有勞趙公子。」

  趙春把東西收拾起來。除了去搜山的那幾個,其餘人都上了馬,又請江凌上了騾車,一齊往外行去。

  騾車緩緩前行,江凌坐在車尾處,看到騾車沿著兩棵樹的間隙,從一片草地上駛出來,沒一會兒就上了小路。想起趙崢明早早的那聲暴喝和久久未見進來的情形,心裡的懷疑又增大了幾分。

  三個賊人費盡心機把自己移到這兒來,卻只搶到了一百文錢……

  那漢子明明手時有刀,懷裡有匕首,完全可以一把將她擒獲,卻屢屢只是戲耍,而且還怕傷著她一般……

  這裡離小路如此近,婦人在打鬥中卻還尖聲高叫,倒像是怕人不知道他們在打劫……

  竟然這麼巧,平日在城裡養尊處優、忙乎生意的趙崢明,此時正好在附近打獵,還早早出聲警示,卻又遲遲未到……

  想到這裡,江凌瞇了一下眼睛。

  一行人向前走了半里路,就進了一個莊子,莊子不大,稀稀落落地住著十幾戶人家。看到這一行人進村,路上玩耍的小孩子一哄而散,各自歸家。

  「江公子,到了,請下車吧。」趙崢明翻身下馬,走到車前。見江凌下了車,又作了個手勢:「裡面請。」

  這院子從外面看,跟普通農家小院並無二樣,但卻有兩進,裡面的裝飾陳設極為華麗,倒跟趙崢明那輛馬車一般,極盡絢麗之能。

  「少爺。」一進廳堂,便有丫頭婆子上來行禮。

  趙崢明揮揮手:「把房間佈置好,一會兒江姑娘要沐浴更衣;再讓廚下做幾道精緻小菜,快去。」

  「是。」丫頭婆子應聲而散。

  「江姑娘,坐。」趙崢明招呼著,自己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因有空間作依仗,江凌抱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想法,想看看趙崢明到底做何打算。但進到這裡,身周全是趙崢明的人,卻還是生怕一招不慎著了他們的道,哪裡肯在這兒沐浴吃飯?

  她一面到客位上落座,一面道:「趙公子不必客氣。我雖與賊人打鬥一番,卻不曾太過勞累,沐浴更衣和吃飯就免了。我把情況與李捕頭說完,還請趙公子借我一個車伕,送我回鎮上去。否則我娘要看我晚了不回家,又要驚動別人來尋,倒是麻煩。」

  趙崢明笑道:「江姑娘不必著急,現在不過是午時,離晚飯時分還早呢。到時我一定將你安全送到府上,不必憂心。回到家江夫人看到你破衣爛衫,不定有多擔心往後出門她老人家可就要擔驚受怕了。倒不如你在此沐浴更衣吃個飯,待這些婆子將換下的衣服漿洗熨乾、縫補好,江姑娘再換上回家,豈不是好?」

  江凌搖搖頭:「真不必了。母親那裡,我自會解釋,趙公子不用擔心。我還是把今天的事跟二位說一說吧。」

  那李捕頭也一直跟著進來,立在一旁。此時見江凌看向他,便拱了拱手:「江姑娘請講。」

  江凌便把事情簡要地說了一遍。當然,她的懷疑自然沒講,只把事實敘述了一遍。

  李捕頭沉思了一會兒,道:「姑娘看這幾個人,可有什麼懷疑?」

  江凌搖搖頭,反問道:「他們不是搶劫錢財的賊人嗎?李捕頭是不是還有別的發現?」

  李捕頭看了趙崢明一眼,笑道:「姑娘高見,小人也如此認為,並無別的發現。姑娘放心,我們衙門一定會把此案追查到底。」



  第一百三十二章 相對而斟

  趙崢明在一旁緩緩開口:「江姑娘,我倒是覺得,如果這事在府衙立了案,且不說抓不抓得住,即便把他們抓住了,也只是搶了一百文錢的罪。判下來,不過是關上一年半載,便又放出來了。但姑娘的名聲,可就盡損了。著實不划算。不如我讓他們私下裡查,江姑娘你看如何?」

  「甚好」江凌點點頭,「我也不想讓我娘知道擔心。」

  說完她站起來,深深作了個揖:「那就有勞趙公子了。現在麻煩趙公子給我派個車伕,我想回家去了。」

  話聲剛落,就有兩個婆子進來,其中一人稟報道:「公子,熱水房間都準備好了,飯菜也可以上桌了。」這婆子穿著一身綢鍛衣裙,看樣子像是這裡的管家之流。

  「江姑娘,你看……」趙崢明目光殷切。

  「不了,我還是回家好了。」江凌卻堅持。

  「要不,吃了飯再走?」趙崢明退了一步。

  江凌又一拱手:「多謝趙公子好意。只是在下受了一番驚嚇,如今只想早些回家。」

  先頭稟報的婆子忽然上前一步,出聲道:「江姑娘,無論如何,今兒也是我家公子救了你,還對你如此體貼周到。怕你穿著破衣,讓我等給你燒水沐浴、為你補衣;怕你嚇著,設酒席為你壓驚。你看看你,又是什麼態度?推三阻四,半分面子都不給,你也太過不知好歹了吧?你既如此不給面子,我家公子又何必為你派什麼車伕?你又有何臉面讓我家公子給我派車伕?」

  「放肆趙五家的,你別以為我把這小院交給你打理,你就可以無禮放肆了。」趙崢明喝道,「我看你這差事也別幹了,回府裡守門去。」

  「公子……」那婆子忙跪到地上,不敢作聲。

  「公子,趙五婆子也是為公子好,不願江姑娘不明白公子的一番苦心。還請公子饒她這一回。」另一個婆子跪到地上求情。

  趙崢明站在那裡,許久,才長歎一口氣,道:「罷了,退下吧。」

  兩個婆子互相攙扶著起來,退了出去。李捕頭也跟著悄然離去。

  江凌冷眼看著這一齣戲,始終沒有說話。

  廳堂裡此時只剩了兩個人,一片寂靜。

  趙崢明站在那裡看著門外的高牆,輕聲道:「江凌,嫁給我吧。明日,我就派人上門求親,可好?」

  江凌瞪大了眼睛。事情怎麼陡然忽轉,從威逼相強到款款求婚了?

  趙崢明轉過身來,看著江凌,把剛才那句話又重複了一遍。

  江凌退了一步,笑道:「趙公子不要開玩笑了。如果實在不方便借車伕,那在下便告辭了。」說完,拱拱手轉身就要往外走。

  趙崢明一把拽住江凌的袖子:「江凌,我說的是真的。不信,明日上門求親你就知道了。」

  江凌抬起眼睛,搖了搖頭:「趙大人和趙夫人怎麼可能由你胡鬧?」看趙崢明眼神黯了一下,她瞇了一下眼,「莫非趙公子想娶本姑娘作妾?」

  趙崢明一咬牙:「如果你肯給我些時間,我會說服我爹我娘,娶你為平妻的。」頓了頓,他又道,「江凌,我是真心喜歡你的,真的。名份這東西,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我不喜歡,就算她是正妻,在府裡也沒啥地位。江凌,只要你嫁到府裡,就算是為妾,我也會讓你在府裡像正妻一樣受人尊重」

  江凌搖了搖頭:「對不起,我不能。就算是下聘娶我為正妻,我也不會答應你,抱歉。」

  趙崢明的臉慢慢沉了下來,原來脈脈含情的雙眼變得有些陰冷:「是不是因為秦憶?」

  江凌迎著他的目光,點點頭:「是的。」

  「那小子有什麼好?」趙崢明一把甩開江凌的袖子,咆哮起來,「不過是一個不懂風情的傻小子。」

  江凌笑了一下,沒有作聲。在現在這種情況下,雖然立場一定要表明,但能不刺激趙崢明,還是不要刺激的好。

  「他能讓你當正妻?」趙崢明的目光有些鋒利。

  「是的。而且他說,也不會娶妾。」

  趙崢明冷笑一聲:「騙你的吧?能娶你作正妻,當初就不會跟你退親,秦將軍也不會答應。他不過是巧舌如簧,把你的芳心虜獲,再徐徐圖之,哄你受騙上當罷了。江凌,我告訴你,他在京城,就曾跟一個女子有過牽扯,那女子還是一個縣主,紀王的女兒。當初都已準備談婚論嫁了。後來因秦憶與你有婚約,紀王不想落得個以勢壓人的名聲,而且也覺得秦憶配不上他女兒,這才作罷。不信,你回去問問便知。」

  江凌身體一顫,沒有說話。

  「江凌,凌兒,只有我是真心喜歡你。也許我給不了你名份,但我這心裡,只有你一人。」趙崢明見江凌眼中迷茫,走過來伸出手,想要將她抱在懷裡。

  江凌雖然心亂,卻還保持著一份清醒,見狀往旁邊閃了一下,讓趙崢明的手抓了個空。

  「你……你就這麼討厭我?」趙崢明扶住門框,轉身頭來,面上似有痛苦,「秦憶能給你的,我就能給你;他不能給你的,我也是能給你。為何你就不肯給我個機會?」

  江凌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來:「我現在很亂,也很疲倦。你能不能讓人送我回去,這件事,咱們以後再談,好嗎?」

  趙崢明的話,雖然讓她有些心亂。但秦憶的種種表現,還是讓她覺得事情不是趙崢明所說的那樣。但此時險地未脫,她自然不會傻到去跟趙崢明爭論。早些離開這個地方,才是正理。

  至於趙崢明對她是真心還是假意,她不想知道。這個人,她從頭到尾都沒看透過,更不要說經歷了今天的一連串事件了。

  「陪我吃一餐飯,可好?」趙崢明語氣軟了下來。

  江凌歎了一口氣,點點頭。

  雖然真的要想離開這裡,江凌相信憑著自己的武功和空間,應該不會有問題,大不了趁天黑時再走。但能不惹惱趙崢明,她還是不想鬧到那般田地。畢竟她有家人,一家人都是小老百姓。就是秦家也不能時時刻刻保護她們。她今天被擄來此地,就是一個明證。

  如果陪他吃一餐飯,他就願意送她走,那是最好不過的事。

  假如趙崢明真的對她有感情,今天這一齣戲只是想借英雄救美來讓自己對他有好感,從而達到娶她為妾的目的,她不願意也不會強留她,這就說明他還不想把事情做絕,她以後也不用活得那麼小心翼翼;可如果事情相反,他要在吃飯的時候做些什麼手腳,為了得到她或她的秘方,那今天離開之後,她便要與秦憶商量對策,小心防犯才是。

  見江凌點頭,趙崢明大喜,朝外面喊道:「把飯菜擺上來。」

  「是。」

  主子發話,全院子的人都動了起來。趙五婆子進來監督指揮,丫環們每人捧著一個菜魚貫而入,不一會兒,就把廳堂裡那張八仙桌擺得滿滿當當。

  「公子,菜上齊了。」趙五婆子一躬身。

  「來,凌兒,請吧。」趙崢明作了個手勢,率先往一張椅子上坐了。江凌跟著坐到了他的對面。

  「從未跟你吃過飯,也不知你的口味如何。不過這一盤是我今早親手打的山雞,你嘗嘗。」趙崢明伸出筷子,夾了一塊山雞肉,放到江凌面前的盤子裡。

  「謝謝。不過趙公子不必這麼客氣,我自己來就好。」江凌笑道,卻不動筷。

  趙崢明又給自己夾了一筷子山雞,放入嘴裡,點頭道:「不錯,你嘗嘗。」

  見趙崢明吃了,江凌稍鬆了一口氣,伸出筷子將那塊山雞夾入嘴裡。待這塊山雞吃下去,並無異常反應,她這才放下心來。

  接下來她吃的東西,全是趙崢明曾動過筷子的,倒也沒有什麼事。趙崢明似乎沒注意她的這番舉動,席間談笑風生,說了一些種花養花的趣事。江凌又拿所看的《齊民要術》裡的一些疑問來問,趙崢明倒能解答出個一二來。

  小半個時辰過去,江凌放下筷子,道:「趙公子慢用,我飽了。」

  「謝謝你,今天這頓飯,是我吃得早開心的一餐。」趙崢明用他那雙丹鳳眼凝視著江凌,輕聲道。

  江凌笑了笑:「趙公子這話要是給趙大人和趙夫人聽見,不知會有多傷心。」

  趙崢明大笑,站了起來:「我們到外邊院子坐坐,喝兩杯茶,讓她們收拾桌子。不必擔心,再坐兩刻鐘,我就派人送你回去。我自己也要回城,總得趕在關城門之前入城。」

  吃了一餐飯,沒有任何不適;此時又聽他主動提及送她回家,江凌的心放下了大半,站起來跟著他到了院子裡。院子的一側種有一棵大樹,怕不得有上百年的樹齡。一個小圓桌,兩把椅子,就放在了樹蔭下。四周綠意盈盈,倒也雅致。

  兩人隨意坐了,趙崢明給江凌斟了一杯茶,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道:「我記得你不喜歡茶裡加調料,這是從京城專程買回來的茶葉,只用沸水煮過,你嘗嘗。」

  趙崢明這廚子手藝好是好,就是口味太重,菜做得有些鹹。江凌口早渴了。但謹慎起見,她端起杯子在唇邊抿了一下,笑道:「不錯,好茶。」

  「是嗎?你喜歡就好。」趙崢明端起來,喝了一口。

  其實,如果趙崢明沒有那麼多彎彎繞,這古代不必講究男女大防,有這樣一個懂花木的朋友,時不時地喝喝茶談談天,也真是不錯。

  江凌歎息一聲,端起茶輕抿一口,一股久違的清香恬淡之味從舌尖一直浸潤到心脾。

  「這茶,真的很不錯。」她的這一聲贊,卻是發自內心的了。

  「我這兒買了兩斤,你走的時候,拿些……」

  這句話只聽了一半,江凌就覺得一股眩暈襲來……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02:17 PM

  第一百三十三章 相勸

  還是下手了麼?江凌心裡歎息一聲,順勢軟軟地趴到了桌上。誰也沒有看見,她有一隻手正好伸到了臂彎裡,放到了口鼻處。一股清涼的空間水通過她的一隻手指,緩緩流入了她的嘴裡;而另一隻手指上,則冒出了一縷似雲似霧的白煙,被她吸入了鼻中。

  剛才,看似一隻小茶杯的茶都被她喝了,其實不過是一抿,大部分都進了空間。不嘗一嘗,她又如何知道這茶裡下了藥?她又如何知道人心叵測?她又怎能知道趙崢明有何居心?

  暈眩不過是一點點,遠不到暈迷的程度。清涼的空間水,濃郁的靈氣,讓她驟然徹底清醒。

  「姑娘,江姑娘……」在一旁伺候的趙五婆子走了過來,搖了搖江凌,見她紋絲未動;又掐了她一把,也不見動靜。這才回身喚道:「公子,您看……」

  趙崢明卻不說話,似乎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公子,要不要奴婢現在把她扶進房間,沐浴更衣?」

  見趙崢明坐在那裡,既不動也不說話,趙五婆子又道:「公子,奴婢是女人,最懂女人的心。只要你拿下了她的身體,她往後心裡眼裡就會只有您一人,再也沒有別人。」

  趙崢明仍不說話,許久,才輕歎一聲,喃喃輕聲:「江凌,你真要逼得我走這一步麼?秦憶那小子有什麼好?讓你鬼迷心竅一心向著他?」

  說完,他頓了頓,又道:「趙五家的,你說,本公子無論長相才情,還是跟女人打交道的手腕,跟那秦憶比都不止強上一點半點。為何費這麼多心機,我就得不到她的心呢?明明開始她是極討厭秦憶的,否則也不會一直鬧著要退親。那時候,我本以為只要下點功夫,就能俘獲她的芳心,卻不想她倒離我越來越遠,以至於現在要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我真不甘心……」

  「這……」趙五婆子不知如何評論,只是訕訕地笑了兩下,道:「公子不必懷疑自己,您看看,全零陵城的姑娘,有誰不是迷戀公子迷戀得自己爹娘是誰都不知道了?公子要是跟誰多說了兩句話,那位姑娘非得兩三天睡不著覺不可,其他姑娘那嫉妒的目光就能把那位剜死夫人遲遲不幫公子把婚事定下來,不正是為此?依奴婢看,這位江姑娘之所以不動心,無非是知道自己與公子身份地位相差太遠,不敢有那份非份之想罷了。知道城裡有那麼多官宦小姐眼巴巴地想嫁給公子,就算作妾也願意,這江姑娘大概是覺得憑自己的家世容貌,便是連妾都作不了,這才絕了這份心思,把心放到了能許她妻位的秦公子身上。」

  「可我剛才,都許給她平妻的位置了,她都沒有一點鬆動的跡象。」趙崢明悶悶地道。

  「嗨,那不過是她不敢相信罷了。或許認為公子娶她只是看上了那味精的秘方。」

  趙崢明沉默了一會兒,道:「剛開始,確實是因為秘方。只是後來,屢屢被她相拒,倒挑起了我的興趣。這零陵城,竟然還有我拿不下的女子,想想就不甘心……不過趙五家的,這女人,確實跟別的姑娘不同,跟她過日子,倒不至於太過乏味。」

  「只要公子把她拿下,她除了一心一意地攀附公子,變著花樣地讓公子對她好些,好實現今日公子給她的承諾,再不會有別的想法。」

  趙崢明沉默了一會兒,道:「容我再想想。」

  「公子……」院子外面忽然有人高呼。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走了進來,清脆的女聲響起:「公子,張先生說有急事要見您。」

  趙崢明還未來得及說話,門外就推推搡搡地進來幾個人,還伴有爭吵、阻攔的聲音。

  「公子,我有話跟您說。」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聽起來年紀已不小了。

  「阿貴,讓張先生進來。」趙崢明道。

  那邊靜了下來,有幾人退了出去。

  「公子。」張先生上前幾步,苦口婆心道,「您萬萬不可對這位江姑娘用強啊。」

  見趙崢明不說話,他又道:「這位江姑娘,以前是秦少將軍的未婚妻,現在雖說退了親,但據趙五那邊匯報,兩人其實極為親密,秦少將軍看樣子這對姑娘極為上心。不管秦少將軍是娶她為妻還是為妾,至少有一點,這都是他的女人。如果公子動了她,江姑娘心甘情願還好,但如果她鬧起來,那可對咱們趙府大大的不妙。現在秦府的手越伸越長,零陵許多官員都倒向了他們那邊。如果公子鬧出這麼一樁事來,讓秦將軍抓著把柄往上參上一本,府衙裡再牆倒眾人推,刺史大人的仕途可就盡毀了,傾巢之下焉有完卵,公子就算賺再多的錢,又有何用?這姑娘,不就是手裡有個秘方,能造些味精麼?這東西對公子來說,有則錦上添花;無也沒什麼妨礙。何必拿刺史大人的仕途來冒險呢?」

  趙崢明長長在吐了一口氣,道:「這事,我心裡有數,知道該怎麼做,你退下吧。」

  那張先生似乎不放心,站在那裡仍沒動。

  趙崢明也不在意,轉頭道:「趙五婆子,你把江姑娘扶到房裡坐著,給她喝解藥,記住,別動她。再吩咐下邊套車,一會兒江姑娘醒來,我跟她一起走。」

  「是。」趙五婆子應道。話聲落下,江凌就感覺到有兩人走了過來,一左一右地將她架起,往前走了十幾步,進了一間房,把她放到一張躺椅上坐下;不一會兒,又有勺子遞到她嘴邊,橇開了她的嘴。

  江凌現在腦子極為清醒,根本不需喝什麼解藥。誰又知道這位趙五婆子會不會有什麼壞主意,擅作主張地給她喝什麼藥呢?故而藥水進嘴,她意念一動,就進到了空間,並無半分進到肚子裡。

  見江凌喝了藥,並未見動靜,趙五婆子嘟噥道:「這藥平常挺好使的呀。今兒怎麼喝了這麼久不見醒?」

  「動了動了。」跟在她身邊一直沒有作聲的婆子,低呼了一聲。接著兩人就看到江凌睜開了眼,迷糊了片刻,便慢慢坐直了身子,疑惑地打量了她們兩眼,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這才放心地鬆了一口氣,問道:「這是哪裡?我怎麼了?我記得,剛才在跟趙公子喝茶……」

  「姑娘大概是今天被賊人嚇著了,吃了飯喝了一口茶,就暈了過去。幸虧我家夫人不放心,公子出來打獵,身邊總要帶著一名大夫。那大夫給姑娘開了藥給姑娘服了,姑娘這才清醒過來。不過姑娘別擔心,休息一會兒就好,姑娘身體並無大礙。」趙五婆子親切而不失熱情地對江凌道。

  要不是剛才聽到她一直挑撥趙崢明對自己用強,怎麼看這位趙五婆子都是熱心周到體貼之人。

  看江凌不作聲,趙五婆子又溫聲笑問:「姑娘要不要到床上去躺一躺?」

  江凌搖了搖頭:「我沒事了。」

  趙五婆子一心想討自己主子的歡心,想著如果自己能把這位姑娘的心說動,自家公子自然會有更大的好處給她,當下賣力道:「姑娘您不知道,剛才看到姑娘暈倒,我們公子都急壞了,生怕帶來的這位大夫醫術不精,連聲叫人出去再找兩位大夫來。奴婢是看著公子長大的,不瞞姑娘說,公子長這麼大,奴婢還從未見過公子對誰這般著緊,便是我家大姑娘那年生病,也沒見他這麼緊張過。看得出來,我家公子是真心喜歡姑娘的。像他這樣的人中龍鳳,有錢有地位,人長得好,又溫柔體貼,這樣的人,到哪裡去找喲。姑娘你想想,能與公子朝夕相處、琴瑟相和,這是多少姑娘夢寐以求的事,無名無份她們都願意。更何況是平妻呢?姑娘您咋就那麼傻,還把這種好事往外推?」

  見江凌半閉著眼睛不說話,她又道:「姑娘不知道吧?原來高錄事的女兒,也是個千嬌百媚的姑娘,見過我家公子之後,就茶不思飯不想,在家裡鬧著要嫁給我家公子。後來高錄事實在沒法,與他夫人親自上門求親。但我家公子又豈是什麼人都能看得上的?自然回拒了。結果,那姑娘當晚就上了吊,幸好丫頭發現,當場救了下來。那高錄事也好歹是從七品上的官,這事鬧得臉上極不好看,沒辦法,又求上門來,老爺這才勉為其難,逼著我家公子納了那位姑娘作妾。這還不算,姑娘您可知道公子另一個妾是誰?那可是城裡徐大官人的千金。這徐大官人姑娘聽說過吧?家裡的錢財堆在倉庫裡發霉,真真正正是咱們零陵城的首富。可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也是哭著喊著硬要嫁給我家公子,老爺怕又出現像高姨娘那樣的事,這才又逼著公子娶了她。但這兩位姨娘,雖說人都長得漂亮,但公子就是不喜歡。他說,徒有外表有何用?要性格好,有見地,有才學的姑娘,方是他喜歡的。後來遇見了姑娘,姑娘容貌秀麗,人品端莊,性格剛強,又有見識有才華,公子屢屢在奴婢面前誇讚姑娘。為了博得姑娘的歡心,他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姑娘喜歡種花,他就看了好多種花的書;姑娘喜歡茶,他就派人到京城花重金淘弄了好茶來跟姑娘茶品;他甚至不顧得罪秦府,也想把姑娘娶進門。姑娘,不是我說您,您怎麼忍心辜負我家公子這樣癡情的一片心?」



  第一百三十四章 邀請

  聽了趙五婆子這一番赤誠的「肺腑之言」,要不是先前聽到了她與趙崢明的對話,江凌還真有可能會被她的這番話打動,覺得這趙崢明也不是壞人哩。看來,趙崢明手下人才濟濟啊江凌微閉著眼睛,嘲諷地想。

  她之所以留下來吃飯喝這杯茶,也是仗著有空間在身,想探聽一下趙崢明的打算。畢竟擄她來的三人是不是趙崢明安排的,僅僅只是她的猜測;而趙崢明對她倒底有何圖謀,也是她想知道的。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雖然她不打算與趙崢明深交,但如果有一頭狼虎視眈眈地盯著你,也讓人寢食不安。

  趙崢明總算沒有辜負她以身犯險的這一番苦心,當著她的面,把心思跟趙五婆子說了,而且有了那張先生的勸解,估計往後他也不太會對自己做出什麼危險的舉動來,這就夠了。往後自己小心一些便是。

  見趙五婆子還要再說,江凌不耐煩了,睜開眼站了起來:「好了,我沒事了。你家公子在哪兒?如果不便的話,就請這位嬸子替我轉告一聲,就說江凌就此告辭。」

  「我家公子說了,如果姑娘醒了,就可以出發了。公子也要回城去,正好順路一同出山。」趙五婆子看自己苦口婆心地勸了一大通,這位姑娘仍然目光清明,臉上沉靜如水,看不出一絲情緒上的波瀾,不禁有些喪氣。待要給臉子看,又怕自家公子責怪,只得忍氣回了一聲,臉上的笑容也淡了許多。

  一個丫環走了進來,稟道:「公子問,江姑娘醒了沒有。如果醒了,就可以出發了。公子那邊馬隊和騾車都已準備妥當。」

  看來這趙崢明既下決心要放過她,做事倒也乾脆。江凌大大地放下心來,也懶得跟趙五婆子再說什麼,轉身大踏步往外面走去。那丫頭愣了一下,連忙跟上。

  院子裡已沒什麼人,原來對坐喝茶的地方,桌子和椅子,以及桌上的茶壺、茶杯都還在,茶壺的壺嘴,都還隱隱有熱氣冒上來。

  江凌的腳步在那裡頓了頓,暗歎一聲,跟著那丫環快步出了院門。

  人心,是最難懂的東西。如果沒有大的事件或危難,或者機緣巧合,別人的心是如何,還真看不明白。

  秦憶的心,她是否就真看懂了?是否真如趙崢明所說,與別的女人曾經海誓山盟過?他對她,可會也有覬覦?

  院子外面十幾個家丁都牽了自己的馬在那裡等著了,另外還有一個五十多歲穿儒服的男子,大概就是那位張先生了;騾車仍是原來那一輛,只車廂的座位已用棉花錦緞包了起來,車尾還捲了一個竹簾,可以擋些灰塵;而趙崢明卻遠遠地立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遠山,不知在想什麼。

  見到江凌出來,一個家丁急跑到他身後,低低地說了兩句什麼,趙崢明便轉過身來,走到江凌面前:「你沒事吧?」

  「沒事。」江凌很佩服自己,此時面對趙崢明,還能面色平靜地笑一笑。

  「沒事就好。上車吧,出山回家。」趙崢明表情有些沉鬱,眼睛也不看江凌,往後揮了一下手,便走到前面的一匹白馬旁邊,翻身上了馬。

  江凌上了車,騾車就開始緩緩有行。

  她將竹簾放了下來,把自己暫時與外界那十幾個人隔絕開了。今日這一趟,讓她身累,心更累。她想一個人呆在一處,好好地靜一靜心。

  一路上匆匆趕路,這一大隊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話。進山時江凌覺得路很遠、用的時間很長,這時出山卻感覺近了很多,兩盞茶的功夫不到,他們就已出到了青山鎮通往零陵城的那條大路上。

  「吁~~」前面領頭的趙崢明勒住了馬。所有的人也跟著停了下來。

  「噠噠噠……」那匹白馬轉過頭來,邁著小碎步走到了隊伍最後的騾車旁。

  「江凌,我今天所說的話都是真心的,我爹娘那裡,我也可以再去爭取,只是希望你能考慮一下我們的關係。」車外傳來趙崢明低沉的聲音。

  「謝謝趙公子厚愛。只是江凌怕是要辜負趙公子一番心意了。」車裡的江凌,拒絕的話裡聽不出任何情緒。

  車窗外又是一陣沉默,等得車內的江凌不耐煩正要開口時,趙崢明才道:「如此別過,我讓車伕送你回家。」

  「好。」一個「好」字之後,趙崢明沒在車裡聽到任何聲音。

  一行人出了小路,領頭的十幾人全部向右,最後的那輛騾車卻向了左,終是分道揚鑣。

  騾車向前走了一段,就進了村。江凌捲起車簾,看著小路兩旁熟悉的村舍,心裡只覺異常安穩。只出去了兩三個時辰,她卻像是離家了一年,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江姑娘,到了。」趙崢明派的這位車伕,曾跟他一起到過江家,所以根本不用江凌指路,就輕車熟路地停在了江家門前。

  「好。」江凌下了車,直直地往院裡走去。

  車伕撓了撓頭。這位江姑娘,以前也見過幾次,覺得她家裡雖不富裕,但終是大家出身,言行舉止極為優雅有禮。今天卻一聲不吭的逕自進了門,連聲客氣話都不說,這著實令人奇怪。

  「娘,我回來了。」江凌衝著李青荷的房裡喊了一聲,就跑進了自己的房間,她得在李青荷看到她前把身上的破衣服換下來。今天的事,她不想讓李青荷知道。要不然除了白白替她擔心,又於事無補,何苦呢?

  「凌兒,你怎麼才回來?秦夫人派人來,說陸府來了貴客,陸夫人在府裡設宴,讓咱們一塊去參加,今晚就住在秦府,明天秦將軍正好順道送江濤去書院。可等你等半天沒見你回來。馬雷聽我說你去花市,已去城裡找你去了。你沒見著他?」窗外傳來李青荷的聲音。

  「沒有。」江凌換上家居女裝,卻不想開門,坐在床沿上慢慢地梳著頭,道,「我不想去,一會兒馬雷來,你回了吧。我實在沒興趣對著一屋子的官家夫人和小姐陪笑臉。」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02:19 P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02:20 PM 編輯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情敵到來

  說完江凌想起什麼,又道:「陸夫人不是生病了嗎?設什麼宴?還有,秦將軍不是說過幾天才有空送小濤去書院嗎?怎麼這會兒又有空了?咱們還說在酒樓開業前一起吃一餐飯,為感謝秦將軍,也為了慶祝小濤。這回正主都走了,這飯吃起來也沒意義啊」

  「可不是嘛。」李青荷走進房裡坐下,看看江凌臉上的妝也沒卸,走出去打了一盆水,拿了布巾親自給江凌擦臉。

  「娘。」清涼的布巾柔柔地在臉上拂過,李青荷眼裡全是慈受。在外面擔驚受怕了一天的江凌,終於忍不住撲進了李青荷的懷裡,眼裡的淚水奪眶而出。

  「怎麼了?」李青荷感覺女兒情緒有些異樣,輕輕拍著她的背,問道。

  「沒什麼,只是覺得娘真好。」江凌搖搖頭。李青荷溫暖的懷抱,讓她低落而煩躁的心慢慢變得平靜起來。

  「這孩子。」聽著這孩子氣的話,李青荷笑了起來。

  直起身子,江凌搶過李青荷手裡的布巾,迅速地抹了一把臉。

  「陸夫人那邊,咱們不去不好吧?」李青荷舊話重提。

  「有什麼不好的?咱們又不是官宦家眷,小老百姓一個,誰會在意你去不去?秦夫人請咱們,也不過是想讓咱們在零陵城眾夫人面前多露臉罷了。可咱們既無錢也無權,有什麼臉可露的?到了那裡不過是敬陪末座,看人臉子。實在沒多大意思。」

  想起陸夫人夫婦倆的異常和自己的猜想,江凌心裡沒來由地感到不安。雖然趙崢明這事對她有些觸動,讓她覺得在這個世界的無權無勢,就猶如浮萍,因為沒有根基,一陣風都能把你掀翻。但與陸家交往,也許找到的不但不是靠山,還有可能是禍事。

  如果真如她所猜想的那樣,她的身世與皇家辛秘有關。那麼當年既然選擇把她拋棄,而且李青荷前段時間那麼艱難,也沒有與那邊聯繫,可以想見這件事是見不得光的,有人只想把她扔進井裡捂上蓋子,把事實真相抹掉。那她只有遠離陸府,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不過李青荷的態度讓江凌覺得奇怪。她好像根本不忌諱自己與陸府來往似的。如果自己這身體的父親真是陸夫人死去的兒子,李青荷總得有反應才是啊,或積極讓自己多跟陸府來往,或嚴格隔離。怎麼卻毫無異常反應呢?

  看來,或許是自己多想了。此「陸」非彼「陸」也。

  李青荷柔聲細語地勸道:「你說的雖然有道理,但你既跟秦憶好,秦夫人以後就是你婆婆,她讓你赴宴,你卻攔三阻四,她指定得不高興。再說,兩家要結親,門當戶對最好。娘能在那個圈子裡多露臉,你的表現也優秀,慢慢的人家就覺得咱們的身份地位跟她們一樣了,也覺得你能配得上秦少將軍了。這樣結親時,秦夫人的臉上也好看很多。凌兒,凡事不能光想著自己,也要替別人設身處地的考慮考慮;為人處世柔和些,否則那稜角,既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

  江凌抱住李青荷的胳膊,將頭放在她的肩上:「娘,您說的真好,凌兒記住了。」這一次,她是真正的心悅誠服。

  剛剛穿越來時,她總覺得自己的心理年齡也不小,為人處世的什麼都知道,甚至有一種穿越者的優越感,所以只把性格有些柔弱的李青荷當平輩人看,對她的一些勸解也不往心裡去。直到現在,她才真正把李青荷當成一個母親來敬重。前世裡因為缺少父母的關心與教養,老爺子在生活上雖然寵她,但在其他方面卻不大管,讓她無論是性格上還是為人處事上,有很多的缺陷與不足。今生有李青荷慢慢引導與勸解,她或許能讓自己變得更好。

  有母親的關愛,真的很重要。江凌枕著李青荷軟軟的肩膀,滿足地歎了一口氣。

  「真乖。」李青荷伸出空著的手,慈愛地摸了摸江凌的臉。

  從以前振振有詞地辨駁,到現在真正把她的話聽進去,這說明這孩子長大了,成熟了。讓她無比欣慰。

  母女倆溫馨地依偎了一會兒,就聽到外面有馬蹄聲傳來。李青荷拍拍江凌,站了起來,道:「估計是秦憶來了。那孩子,要是知道沒找著你,不定得多擔心。」

  江凌抿了一下嘴,笑容裡有一絲甜蜜。

  見李青荷出去,她整了整衣裙,也跟了出去。今天的事,她還沒想好如何跟秦憶說,怕他一生氣不管不顧地暴打趙崢明一頓,從而影響到秦將軍的佈局。不過此時想見到他的心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迫切。

  「江夫人。」院門外卻站著馬雷,並未見秦憶的身影,「江姑娘可曾回來?」
  沒待李青荷回答,馬雷就已看到了跟著出來的江凌,笑嘻嘻地道:「江姑娘你回來了?讓小的一陣好找。幸好估計你已回來了,小的試著過來瞅瞅,否則又得出動軍營裡的兒郎們了。」這一陣往這邊跑多了,馬雷跟江家人熟了,說話也隨便起來。

  「馬雷,等你們少將軍來,我告訴他你抱怨月錢少了,讓他多給你加些月錢,可好?」江凌見馬雷又拿上次的事來打趣自己,立刻還擊。

  「呃,姑奶奶,小的說錯話了,您饒了小的吧」馬雷一聽頓時苦了臉。

  「馬雷,你只是進城找凌兒,沒回府裡去?」時候不早了,李青荷惦記著去陸府,還得梳妝打扮,怕時間來不及,趕忙問道。

  「回了,我跟夫人稟了江姑娘一時尋不到,夫人讓我來看一眼,如果沒有回家就報給她。」

  「你家公子呢?」李青荷知道秦憶每天上午練兵,中午以後就沒事了,馬雷這話風裡沒提及他,倒有些奇怪。

  「陸府裡來了貴客,指明要公子相陪,所以公子還沒操練完,就被叫走了,一直沒回來。」

  「哦。」李青荷也沒空關心這貴客是誰,問道,「是否現在就走?你到廳裡坐著等吧,我們還得換衣服。」

  「我家夫人讓小的轉告夫人,陸府傳出話來,說貴客遠道而來,身子乏了,宴會安排到明日未時。將軍則說,客人身份尊貴,江公子見見大有好處,所以江公子上書院的事,緩緩不遲。」

  江濤考完試,也不像原來那般埋頭苦幹了。聽到馬雷來,知道如果他不在場,母親和姐姐接待他容易招來閒話,所以早早就來到了院子。此時聽到馬雷這話,盼著去書院的他大為失望,問道:「什麼貴客呀?」

  「既不急著去赴宴了,屋裡談吧。」李青荷見大家還在院子裡站著,忙道。

  小戶人家沒那麼多講究,馬雷來熟了,被李青荷說過幾次也不敢再拘禮,跟著進屋裡拿了個小凳子坐了,繼續道:「來人是紀王爺家的世子和縣主。因陸大人曾教授過世子,此番世子和縣主路過此地,特地拜訪老師。」

  「紀王家的縣主?」江凌一怔,笑容凝固在臉上。

  李青荷卻興致勃勃,又問:「他們跟秦公子很熟嗎?應邀陪客的,還有哪些人?」

  「公子以前跟世子就相識,這一次來,世子特地指定公子入府相陪。到了明日,再招喚各府公子小姐見一見。」馬雷看了江凌一眼,又道,「世子與公子相交莫逆之事一經傳出,各府夫人便登門拜訪,絡繹不絕,所以我家夫人此時忙的很;將軍接待陪同前面的王府屬官,也不得歇。將軍說,如果江公子如能在世子面前留個好印象,這對將來出仕或許會有莫大的幫助,讓江公子好好表現,珍惜這次機會。」

  「是。」聽得秦將軍傳話,江濤站了起來,恭敬地應了一聲。

  涉及到兒子,李青荷頓時緊張起來,把世子的各種情況都問了一遍。馬雷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世子的年齡、看好等都細細說了。江凌聽得那世子今年不過十四歲,而縣主卻十六歲,不禁苦笑了一下,心下已覺得趙崢明那番關於秦憶與縣主的話,不再是憑空捏造的緋聞。

  十四歲的世子與二十歲的秦憶相交莫逆,這除了秦憶刻意逢迎,還有那縣主的作用在裡面吧?

  都已準備談婚論嫁了嗎?

  江凌心煩意亂地坐在椅子上,連馬雷離去也不曾抬起頭看一眼。李青荷把馬雷送轉來,看到江凌臉色不對,這才問道:「凌兒,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事,大概有些累,我回房歇一會兒。」江凌強笑一聲,站起來回房去。

  把房門關緊,倚在門上,江凌忽然覺得兩腳無力,就連邁向床前的這幾步路都那麼艱難。今日被人所擄,被人所算計,她雖覺得累,但心裡篤定踏實。因為她知道她身後有一座山,可以給她依靠,可以為她遮風擋風。可現在……

  站了良久,江凌終於昂起頭來,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徐徐喝下。

  不管怎樣,明日宴會,一定要去看看。能有機會看清楚一個人的心,這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容妝

  經歷了今天一連串的事,終於讓江凌心身疲憊。她進到了空間,坐到草地上,看著滿空間的蔥翠,聞著植物散發出來的特有的清香,感受著暖洋洋的如同冬陽一般的照曬,終於放鬆了下來,閉上眼睛寧靜地睡去。

  再一次睜開眼,天竟然已經黑了。中午跟趙崢明看似吃飯,其實她並未吃什麼東西,菜飯入口,其實都扔進了空間裡。此時睡了一覺,精神好了很多,但肚子卻空空如也。

  開了門出去,外面立刻響起了李青荷的聲音:「凌兒,起來了?看你睡得香,吃飯時我沒叫你。飯菜都還熱在鍋裡,我去給你端來。」顯然她一直在注意江凌這邊的動靜。

  「不用了,娘,我自己去就好。」江凌心裡暖暖的。

  古代可沒有光污染,在沒有月亮的晚上,四處漆黑一片。說話的當口,李青荷已端了一盞燈出來。江凌接過燈,勸了李青荷回房,自己到廚房找吃的。灶裡還有些微微的火,熏得鍋裡的飯菜暖烘烘的。江凌放下燈,從鍋裡拿出飯菜,坐在灶前吃起來。半條煎魚,半盤青菜,湯碗裡還有一碗南瓜花雞蛋湯,一碗白米飯。江凌慢慢吃著,甚是香甜。

  這雞蛋,並不是家裡養的。江凌和李青荷都嫌養雞鴨髒,不但要處理糞便,還容易滋生跳蚤,這是兩個愛乾淨的女人無法容忍的。所以家裡除了小花,再沒養別的牲畜。這雞蛋,還是那位曾患風寒的張大娘拿來的。

  這村西的張大娘前段時間患風寒,眼看快要不行了,結果江凌托張大娘把那一罐「藥水」拿去給她服用,也不知真是這濃縮的空間水的作用,還是那兩天恰好找了個好大夫開的藥對了路,張大娘自那天後竟然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十多天後,病基本痊癒了。這事讓王大娘一陣唏噓,終於忍不住把「藥水」的事跟張大娘說了。也幸虧江凌編的謊話,張大娘沒敢把這事再宣揚出去,怕給江凌惹來麻煩,私下裡便經常拿些雞蛋、鴨蛋來。江家人自然不會佔一個孤寡老人的便宜,有時一條魚,有時割肉時留上一塊,時不時地給她送去,兩家人倒走的很近。

  江凌今天之所以敢喝趙崢明那一口茶,就是因為這件事讓她對空間水信心大增。否則,她還真不敢冒險。

  不知是睡了一覺,還是美味的飯菜,抑或是想起這件溫暖的事,總之,江凌在吃過了飯後,算是徹底從今天的兩件事中恢復過來了。她收拾了碗筷,又舒舒服服泡了一個澡,拿著燈走出院子,聞著清新的空氣,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湖中蛙鳴,草叢蟲啾;空氣中暗香浮動;溫暖的橙黃的燈光,從李青荷和江濤的房裡射出……一切都是這般恬靜安詳

  趙崢明之事,歎息也無用;秦憶之情,強求不得,只能隨遇而安。而她在失去生命之後,來到這唐朝,有安寧的生活,有關愛的家人,再強求什麼,便是過貪了。

  佛語有云:戒貪、戒嗔、戒癡……

  回房練了功,一夜安睡。

  第二天清晨起來,江凌在屋旁練了一通拳腳。昨日在實戰中悟到的一些東西,她還得細細琢磨,慢慢體會,以便讓自己這保命的功夫變得更好。江濤也起來了,在院子裡打了一通拳。這段時間他頭腦清晰,記憶力超強,並不知是喝了空間水的緣故,還以為是練了武功,所以這功根本不用江凌督促,他也練得很認真。

  練了功,再把菜澆了,江凌又拿了魚竿,到湖邊釣魚。其實她現在已不必釣魚,像現在不過是供家裡吃,空間池塘裡的魚完全趕得上趟。她喜歡的是釣魚的感覺。坐在湖邊,看著清澈碧綠的湖水,心裡會跟這湖面一樣平靜。

  「嘩嘩……」一條船從湖那頭劃來,劉慶春的身影慢慢清晰。船到岸邊,他跳上岸來,把繩繫緊。

  「劉大哥,這麼早?」江凌打了聲招呼。這一陣農活多,劉慶春打魚的時候不多;江凌也不太來釣魚,兩人難得遇上。

  「是啊。」劉慶春看到江凌,咧開嘴笑了一下,露出潔白的牙齒。他站在那裡猶豫了一下,拎著桶走了過來,道:「我今天打著一條鱘魚,你要不?」

  「要啊。」江凌高興道。鱘魚和竹魚她都稀罕。準備開業的酒樓,這兩樣魚的需求量還不小。

  劉慶春把那條鱘魚撈出來,放入江凌的桶裡。

  「謝謝。」江凌遞過十五文錢去。

  劉慶春百般的不願,但還是接過了錢。

  江凌正準備再坐回原處,卻看到劉慶春還站在那裡,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劉大哥,有什麼事,儘管說。」雖然出了劉嬸敲詐那件事,兩人的關係遠不如以前那般心無介蒂,但鄰里鄰居的,江凌倒也沒法對劉慶春太過漠視。

  「我……我娘幫我訂了一門親,過……過兩個月,我就要成親了。」

  「那恭喜了。」江凌笑道。

  見江凌恭喜得甚是誠心,臉上的笑容很是燦爛,劉慶春眼裡閃過一抹失望,歎了一口氣,告辭離去。

  劉慶春剛走不遠,迎面遇上一個人。那人對劉慶春點了個頭,便向這邊叫喚:「江姑娘。你母親叫你回去。」

  江凌轉過頭去,看到馬雷大踏步朝這邊走來。

  「釣得幾條魚?」馬雷笑嘻嘻地看了看水桶,待得看到只有一條魚時,嗤笑道:「這滿湖的魚,你就釣了這麼一條?」

  「一條怎麼了?這一條還是剛才那人給我的。我來這釣魚,並不是為了魚,而只是為了釣,釣勝於魚,你知道不?」江凌一看馬雷那付不屑的表情,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不是吧?你這什麼歪理?有誰釣魚不是為了魚而是為了釣?除非姜太公。你釣不上早說呀,咱們公子可是釣魚高手,讓他教你幾招。」

  「釣魚高手?或許。釣的也許還是高貴的大魚呢」江凌酸溜溜地嘟噥一句,手上一沉,自製的浮標已經不見了。

  「魚,魚。」馬雷見湖上泛起了水花,一隻活蹦亂跳的魚被江凌拖了幾下,提了上來,頓時睜大了眼睛。在邊關這麼多年,連水都見不著多少,他和秦憶哪裡會釣魚,不過是幫自家公子吹噓罷了。

  收拾好魚,由馬雷拎著水桶,兩人便往回走。江凌道:「你怎麼來了?不是未時才參加宴會嗎?」

  「我家夫人讓我送東西來。」

  「秦公子一直在陸府?」江凌看著前面,目不斜視地問。

  「嗯,世子一直留他在那裡陪著。您今天去,就可以見到他了。」

  江凌自嘲地笑了一下,沒有作聲。幾天不見,會不會物是人非事事休呢?說不在意,心裡卻總忍不住酸溜溜的,這就是傳說中的吃醋?

  「凌兒,回來了?快來。」一進院子,李青荷就從房裡出來,向江凌招手。

  「江夫人,小的先回去了。到未時之前再來接你們。」馬雷道。

  「好,勞煩你了。」

  江凌洗了手進屋,李青荷迫不及待地將一個錦盒打開,笑道:「你看,這是秦夫人特地送來給你的衣服。」

  只見盒子裡是一件石榴紅的輕紗襦裙,抹胸、披帛、繡鞋,一應都有;另一個盒子裡裝著七、八樣首飾,頭飾、耳環、項鏈,樣樣俱全。

  江凌張嘴正想說不要,但想起昨晚李青荷所說的話,把話嚥了下去,暗歎一聲,轉李青荷道:「娘,您呢?秦夫人可有送什麼給你?」

  「送了我三、四件首飾。」李青荷興致勃勃地把衣裙打開,對著江凌比了比,「這是如今最流行的顏色,配你正好。趕緊去換了給娘看看。」

  「好吧。」江凌實在不喜歡跟潮流。她敢肯定,今天宴會上,有百分之六十的人都穿石榴紅,而且都是這款式。現在她也來這麼一身,總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不過秦夫人一番好意,李青荷一心要自己女兒漂亮,她要不穿又不行。煩惱

  回房換了衣服,江凌一改剛才的不高興,強掩著笑意走了出來。

  「寬了還短了」李青荷一看皺了眉,細細查看了一遍,歎氣道,「寬了可以改窄,但這短了卻改不長,它這根本不留邊。」

  「沒事,我覺得前天您給我做的那件綠色襦裙,穿起來要比這件漂亮。」

  李青荷端詳了一下江凌,點點頭:「我也這麼覺得。不過是想著秦夫人送來的,不穿不好;現在既然不合身,那就穿咱們自己的。反正時辰差不多了,你去換了來。」

  「好勒。」不用當傻瓜,江凌自然巴不得。轉身回房,把另一條裙子換上。這身衣裙是前兩天在家歇著沒事幹,她和李青荷兩人鼓搗出來的。雖然在式樣上江凌不願太過出格,仍是襦裙,但在袖口、衣擺上,都讓李青荷繡上了花:從裙腳向上是一簇疏密得當的蘭花,腰際處更有蝴蝶翻飛。看上去簡單而靈動,清新而雅致。

  換上衣服,江凌把梳妝台擺上,細細地修了眉,又將本領使了出來,給自己化了一個妝;挽了個髮髻,挑了四件雅致的首飾戴了。

  「凌兒,換好沒?」李青荷等了半天不見江凌出來,過來一看,忽然呆住了……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02:22 PM

  第一百三十七章 驚艷

  原來的江凌因身體羸弱,面有病容,頭髮枯黃,身材單薄。可只這幾個月的功夫,竟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尤其是今天這一打扮,便是連李青荷都呆住了。

  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一雙大眼明亮而靈動,顧盼生輝;凝脂一般細膩白皙的皮膚,透出一層淡淡粉紅,吹彈即破;薄薄的雙唇如玫瑰花瓣,嬌嫩欲滴;黑亮的長髮留了一些在身後,直垂腰際,絲潤順滑;已經長開了的身體,在裁剪得當的新衣的襯托下,更顯得窈窕曼妙,玉玉亭亭……

  「娘,你怎麼了?」江凌見李青荷站在門口半天不動,轉頭笑著問。

  只她這一笑,如同芙蓉出水,燦然花開,清純裡帶著嫵媚,令人心神搖曳。

  李青荷回過神來,感慨道:「我知道我家凌兒漂亮,卻不想竟然這麼美,連娘都看呆了。」

  「娘這麼漂亮,我這做女兒的也不能丑了不是?」江凌走過來挽住母親的胳膊。李青荷今天穿了一身墨綠長裙,也很漂亮。

  李青荷聞言,眼睛裡黯了黯,打起精神拍拍她道:「以後,娘多給你做幾件新衣。」說完忽然抿嘴一笑,「你平日裡也別老是裝假小子,還盡把自己的臉往丑裡畫。大姑娘了,多打扮打扮,在秦公子面前晃悠的姑娘可不少。」

  江凌一聽這話,臉上的笑容頓時收了起來,放開李青荷的胳膊,走到桌前坐下,托著腮有些無趣地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以貌取人者,始亂而終棄。」

  「……」這話說得李青荷一陣無語,拍了一下江凌的背道:「那『女為悅已者容』又如何解釋?每個姑娘都要打扮得醜醜的,來試別人有沒有真心?你這孩子,又鑽牛角尖了。」

  江凌吐吐舌頭,不再說話。今天自己打扮得這樣,又何嘗不是因為那什麼縣主?與縣主一爭高低的根本原因是什麼?呃,不想絕對不去想這個問題。

  「嗒嗒嗒……」院門外傳來一陣馬車聲。

  李青荷詫異地看了看天色:「不是說未時?現在還早著呢,至少還有一個多時辰才到未時。怎麼馬雷這時就來接了?」

  江凌心裡一動,隨即又暗自搖頭。見李青荷往外走,她也跟著出去:「我去看看小濤。」

  走到院子裡,江凌就聽到了院門外傳來的馬雷的聲音,她自嘲地笑了一下,進到江濤房裡,看著換了一身綢緞儒服的江濤:「都準備好了嗎?」

  「嗯,娘都幫我收拾好了。」江濤從書本裡抬起頭來,衝著江凌一笑。雖然考試過了關,但他仍沒放鬆,還是一有時間就看書,勤奮得讓江凌心疼。

  「凌兒、濤兒,拿了東西走吧。」門外傳來李青荷的聲音。

  江濤看了看天色,低聲噥嘟了一句,把手上那本書合攏放進包袱裡。這孩子,日夜盼著要到書院去,如今被那紀王世子耽擱著,滿心的不高興。

  「凌兒,秦夫人讓你帶十幾瓶味精過去。她約了幾位夫人來家裡,想讓她們試試咱們的味精,所以咱們得早些過去。」李青荷在門口又道。

  「好。」江凌一聽高興起來。如今家裡處處要錢,經過了昨天的事,她已決定不賣味精給趙家了,正為如何把味精賣出去傷腦筋呢。現在秦夫人幫著她推銷,自然求之不得。

  她跑回房去,從空間裡掏了十二瓶出來,用包袱包了,放進裝著衣服那個包袱裡,一起提著出門。

  也幸虧李青荷要江凌和江濤試新衣,這會兒大家不用再收拾換衣,提起包袱,把門一鎖,就可以上車。反正江家這屋裡,也沒啥值錢的東西,倒也不怕遭小偷。

  一路上李青荷都在叮囑江濤跟世子交往時要注意的問題。世子十四歲,江濤十一歲,都是不懂事的孩子。但那位身份尊崇,一旦出現不愉快的事,對於江家而言就有可能是天大的禍事。所以李青荷在高興之餘,又有些擔憂,把昨晚就已說過的話又再重複說了一遍。幸好江濤知道母親的擔心,凝神虛心地聽了,並不嫌囉嗦。

  很快車在秦府的偏門前停了下來,一個婆子迎了上來,扶著李青荷下了車。

  江凌跟著下了車,正要一起進門,卻聽後面有車過來,另有婆子迎了上去。看來是哪位夫人到了。

  江凌見走在前面的李青荷停住了腳步,只得也停了下來,回頭望去。卻看見那天在望江樓上見到的林夫人和那位叫林韻的姑娘,正緩緩從車上下來。看到李青荷,林夫人臉上浮出淡淡的笑容,走上前來道:「原來是江夫人,今兒打扮得漂亮,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江姑娘。」她身後的林韻看到江凌,失禮地驚呼起來。平時的江凌,雖然還算漂亮,但絕沒有像今天這般讓人驚艷的感覺。刻意打扮了的林韻,與她站在一起,竟然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林姑娘也來了?」江凌笑著點點頭。

  林夫人看看女兒,又看看江凌,臉上閃過一絲不愉。

  「二位夫人,二位姑娘,請吧,我家夫人在園子裡迎接二位。」兩位迎客的婆子笑道。

  「林夫人請。」李青荷禮貌地讓了一下。林夫人也不推辭,點了一下頭就走在了前面。

  「江夫人現在住在哪兒?」一面走,林夫人看似不經意地問道。

  李青荷看了她一眼,笑道:「還住在青山村裡。」

  林夫人回頭看了看江家三人,又問:「前幾年聽說江夫人過得甚是艱難,今日一看,卻是謬傳了。江夫人與公子、小姐身上的衣服首飾,豈是家境艱難的人所能穿得起的?不知平時做何營生?」

  李青荷笑了笑:「不過是胡亂度日罷了,多謝林夫人惦記。」

  林夫人點點頭,沒有再問下去。看來江家母女三人的衣服,應是秦府周濟的,否則,何以還跟那些村民住在一處?而且連個下人都沒帶?

  見兩人不再說話,迎接江家人的馬婆子湊近李青荷,輕聲稟道:「江夫人,我家夫人說,秦將軍和秦公子都不在家,江公子年紀小,一個人呆在外院怪寂寞的。反正他年紀小,跟您一起到後院去,也好方便照顧。」

  「多謝秦夫人想得周到。」對這安排,李青荷倒是很感激,「到時你安排一個小廳,讓他在那兒看書就好。否則諸位夫人倒要怪我不懂禮數。」

  「是。」馬婆子應了一聲,心裡感慨著江家人懂得規矩。她還記得秦家剛來時那次宴客,那位刺史家的公子,十八、九歲了,硬是要跟著母親進到後園去,絲毫不顧及男女大防。他母親也是縱容,毫不猶豫地就應了。

  因車停的地方是秦府的偏門,這門離後院近,穿過遊廊,過了三道拱門,便是秦夫人待客的廳堂。

  走到最後一道門前,馬婆子就停了下來,道:「江公子,請您隨老奴往這邊走。」說完又看了江凌一眼,「江姑娘也稍等。」兒子、女兒都停下來了,李青荷自己也停住了腳步。

  「江夫人,那我就先行一步了。」林夫人回頭看了江家三口一眼,眼裡閃過一絲鄙夷,帶著女兒繼續往前。

  見林夫人走遠了,馬婆子才笑道:「江夫人莫怪。我家夫人吩咐,讓江姑娘先把味精拿出來,好讓下人們送到廚房去。到時說的時候,夫人只說是朋友家托賣的,以免那些夫人把江府給看輕了;再說,這樣也方便,客一到,廚房就可以把做好的菜送上去。」

  「秦夫人倒是想的周到。」李青荷笑道。

  「一共十二瓶。」江凌一下車包袱就被旁邊的一個小丫頭接了去,這時把包袱打開,將裡面的小包袱拿出來,交給馬婆子。

  馬婆子招來一個丫環,吩咐送到廚房去,這才道:「江夫人儘管放心,老奴送小公子去內書房,必不會渴著他、餓著他。」

  李青荷笑了起來:「如此就拜託了。」

  江濤不用去聽那些夫人們嘰嘰喳喳評頭論足,很高興地跟著馬婆子走了。

  從拱門進去,就是內廳的院子了。李青荷和江凌進去時,林夫人也才到門口,秦夫人迎了出來,正一面往裡走一面寒暄。見到李青荷來,忙又回頭幾步,迎了她們進去。

  「葛夫人你倒是來得早。」林夫人一看在座的一個婦人,就熱情地笑道。

  「不是我來得早,是你來遲了。江夫人住的遠,來得遲是應當。林夫人你為何來這麼遲,倒要好好說說。」葛夫人看樣子與林夫人交情很好,互相打趣道。

  看來,秦將軍已爭取到葛別駕大人的支持了。江凌看著座在廳裡的葛夫人,目光一閃。

  「這位是……」葛夫人正要跟李青荷寒暄兩句,猛然間看到江凌,怔了一怔,問道。

  秦夫人看到江凌時也是眼睛一亮,不過正待客中,倒不好說什麼。此時見問,便笑道:「那日才見著的,江夫人的千金,葛夫人怎麼幾日不見倒忘了?」

  「……不是,這孩子,變化似乎有些大。」葛夫人笑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自家侄女。心裡隱隱有些不妙的感覺。



  第一百三十八章 湯撒了

  葛夫人這麼一說,秦夫人和林夫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江凌。林韻更是一直盯著江凌,腦子裡不知在想些什麼。這種久違了的聚焦感讓江凌有一瞬間的錯覺,感覺又回到了上一世,自己還是那個有著顯赫家世、容貌絕世的女子。

  其實江凌總是透過自己的眼睛去看這個古代世界,卻很少關注自己本身。她哪裡知道,有著出身高貴的穿越靈魂,又有著李青荷嚴格教導的原身潛意識,她平時即便是荊釵布裙,但舉手抬足間流露出來的高貴優雅、從容自信,都不是一般女子所能俱有的;而現代人那種骨子裡的隨意灑脫,更是這個時代的女子不能比擬。原來的容貌在她的刻意掩飾下不太耀眼,這些從不正眼看她的夫人自然沒有在意;但在有心的那些人的眼裡,她刻意隱藏的這種骨子裡的氣質與秉性,又豈是能遮蓋得住的?

  看著江凌,林韻眼裡那濃濃的嫉妒遮也遮不住,她覺得江凌之所以有這樣的變化,歸根結底是因為她身上的這條襦裙,上下打量了一會兒,忍不住開口問道:「江姑娘,你這條裙子是不是錦繡坊所做的?我昨兒去,怎麼沒看到有這樣的裙子?」
  「這裙子,是我娘做的。」江凌笑道。

  「江夫人的手可真巧。」葛夫人笑道,走過來細看了看裙子上的繡花,輕呼了一聲,「咦,這花的繡法,不是錦繡坊前段時間宣揚的,它們店裡特有的一種針法嗎?我看著這繡法稀奇,還買過兩條裙子呢。怎麼,江夫人也會繡?」

  李青荷面露尷尬之色。在江凌能賺錢之前,她之所以能維持生活,就是一直幫著錦繡坊做繡活的緣故。因她的這種繡法民間少有,繡出來的花樣出彩,錦繡坊給的工錢也就比較高。至於他們如何宣傳,把她繡的繡品如何賣出更高的價錢,就不是她所關注的了。但這時候把這事拿出來說,畢竟是很沒面子的事,容易把自己的地位降到了各位夫人家中繡娘的身份上。無論李青荷再豁達再不在乎虛榮,也是無法容忍的。

  江家的狀況,秦從毅一回到零陵城就打聽得一清二楚,所以李青荷此時的尷尬境地,秦夫人自然明白,趕緊出聲解圍:「這有什麼。葛夫人不知道,這種繡法在零陵少見,但在京城,卻還是不少人懂得的。江夫人以前可是京城人,懂些我們不知道的繡法,也是極正常的。」

  「哦,是這樣啊」葛夫人卻不信。她在零陵城裡呆得久,城裡哪些人繡活做得好,是這些官宦夫人比較關心的事情,可當初她在錦繡坊卻沒問到那位繡娘的任何信息。李青荷自家中敗落後就淡出了她的視線,原也沒往她身上聯想。這會兒多想兩下,兩廂聯繫起來,自然就明白了。

  現在葛府跟秦府成了同盟,但這種關係是要維繫的。而維繫兩家關係最好的辦法,就是聯姻。原來她沒把這江家看在眼裡,但上次秦憶硬生生地回絕她,又跑去追江家母女,葛夫人這麼精明的一個女人,又豈有看不明白的?雖然在她心裡這江家女子最多做個妾氏,但還是覺得把底細摸個清楚的好。

  她瞥了一眼江凌,笑了笑,道:「不知江夫人現在做何營生?」

  聽到又是這句問話,李青荷臉上的笑容一滯。林夫人可以胡亂混過去,但面對葛夫人,仍是這麼答,怕是不好。正為難間,林夫人卻在一旁捂嘴笑道:「一路進來,我也這麼問江夫人。江夫人卻說,胡亂做些營生。江夫人,這會兒你可不能這麼含糊打發我們。到底江夫人有什麼發財的門路,也提攜提攜我們不是?」

  大人說話,小輩是不能亂插嘴的。江凌哪裡聽不出這兩夫人話裡的機鋒,怕李青荷心性老實,說出的話自取其辱,自己卻又只能在一旁乾著急,插不上半句話,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擔心。

  秦夫人卻在一旁笑道:「你們這兩人,我妹妹做何營生,有必要跟你們通稟不成?難道我妹妹家裡就不能有些積蓄?實話告訴二位,我在新塘拿下的那二百頃田地,就有六十頃是江家的。江家的家底,又豈是外面那些破落戶能知曉的?我妹妹不過是看著舊宅院傷心,所以才換個地方住住,不想倒惹得那些破落戶亂嚼舌頭,謠言四起。我們回來聽了,真真覺得可笑。」

  新塘那個地方的田地,可不是一般人能置得起的。葛夫人和林夫人一想就知道一定是秦府在裡面起了很大的作用。想想這兩府果真交情不淺,再想想那六十頃田地也許是秦家為了退親彌補江家的,兩人便不再說下去了。為了這個不相干的江家,得罪了秦夫人,那可是大大的不划算。

  這時,丫環來稟又有幾位夫人到了,秦夫人站起來笑著解釋道:「因想著要多跟幾位說說話親近親近,這才特意讓她們來晚些。我去迎迎她們。」

  葛夫人和林夫人聽了釋然一笑。親疏遠近,都在秦夫人這句話裡了。兩人不由得臉上有些得意。

  江凌則暗暗佩服秦夫人的手段高超。

  接下來陸續來了七、八位夫人,互相見禮寒暄,後廳裡鬧哄哄的。好不容易都坐了下來,秦夫人道:「今兒陸府設宴,一會兒咱們還要往那邊去,所以我就直入正題了。」說完拍了拍手,婆子丫環們便進來了,搬了小几放在每人的旁邊;又有丫環用托盤端了一碗碗餃子上來,放到小几上。一股濃香瀰漫了廳堂,讓這些吃過早飯的夫人小姐垂涎欲滴,感覺自己又餓了起來。

  「秦夫人特地叫我們來,是請我們吃嬌耳?」葛夫人奇道。

  「大家嘗嘗再說。」秦夫人笑道。

  每隻比茶杯大不了多少的小碗裡,乳白色的濃湯上,浮著兩枚如拇指一般大小的餃子,伴著幾根細蔥細。清清白白,小巧玲瓏,看上去極為賞心悅目。

  江凌看著那些夫人小姐,夾起餃子滴乾湯後,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很是佩服秦夫人的細心。因一會兒要赴宴,大家都化了妝。吃這樣的東西,便不那麼容易把妝弄花。而且少吃多有味,餃子只那麼一丁點兒大,還只有兩枚,鮮蝦與半肥瘦的肉、木耳、香菇、香蔥等,剁茸包在用澄粉做的晶瑩顯剔透的餃子皮裡,入口有嚼勁,鮮香爽滑,著實美味。

  「江妹妹,我們坐一塊兒吧。」林韻端著她的那碗餃子,走到江凌身邊。

  江凌詫異地抬起頭來,笑道:「好呀。」說完,把自己的椅子和碗挪了挪。林韻讓丫環把自己的椅子搬過來,親熱地挨著江凌坐了下來,道:「這嬌耳看起來可真好看,聞起來也香,不知是用什麼做的。」

  「這個問題可得去問問廚房。」江凌笑道,心裡卻有些納悶。從進門見到她起,這位林姑娘對她不但談不上親熱,目光裡甚至隱隱有敵意。這會兒跑到她身邊來緊緊挨著她坐,莫不是看不慣她這一身衣裙,想要把湯撒到她身上?

  江凌笑了一下,輕搖了搖頭。她這推測,要是被李青荷知道了,一定又拎著她耳朵要給她上一課,說「人性如何善良」這樣的話。

  「天哪,這嬌耳,怎的做得這般美味?吃得我舌頭都快要吞下去了。」一夫人吃得比較快,放下筷子驚歎道。

  「我們老家可是北方的,這嬌耳吃了幾十年了,可第一次吃到這麼美味的。秦夫人,您這嬌耳做的可有什麼訣竅,勞煩您教教我。否則,回去可就得食不知味了。」另一人附和道。

  「可不是。大家回去都茶不思飯不想的,那可得怪你。」葛夫人地位與秦夫人最相近,說話打趣也比較放得開,開玩笑道。

  秦夫人正要說話,卻聽到「噹啷」一聲,扭頭一看,卻看到江凌站著,一隻碗摔在空著的座位面前,熱騰騰的湯撒了一地。而林韻坐在座位上,一臉的惶然無措;葛夫人的那位侄女安如月,坐在不遠處的另一張小几旁,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對……對不起,我不小心,弄撒了。」林韻放下手裡的筷子站了起來,嚅嚅地解釋。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燙著別人可怎麼好?」林夫人板下臉來,喝斥道。

  「沒事沒事,不就一隻碗麼?多大點兒事?」秦夫人見林韻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忙安慰道。早有丫環進來,把地下的東西收拾起來,又有婆子拿了布把地面擦乾淨。

  「江妹妹,你可有傷著?剛才實在對不起。」林韻走到江凌面前,一臉的真誠。

  「沒事,你也是不小心。」江凌笑道。

  安如月看著江凌一臉的淡然,再看看惶惶不安的林韻,饒有興趣地放下筷子。

  剛才,她可看得清清楚楚。那位林姑娘放著自己的位置不坐,硬要挨著江姑娘坐在一起。然後在跟江姑娘說話時,說得興奮起來,一隻手有意無意地把碗撞翻了,把她的一碗湯掀到江姑娘身上。可不知怎麼回事,坐在座位上的江姑娘,在那一瞬間右腳猛地一點,身體就飄了出去,那碗湯正好落在她剛才坐的地方。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02:24 P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02:25 PM 編輯

  第一百三十九章 陸府

  見丫頭婆子把地面收拾乾淨,江凌把椅子拉開一些,坐了下去。林韻煞費苦心的一湯碗沒達到目的,心有不甘,卻又沒法,只得鬱悶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剛才大家問這嬌耳為何這般鮮美,其實今天叫大家來這一趟,便是為了這個。」秦夫人見大家都坐了下去,便讓馬婆子將江凌帶來的那個包袱打開,拿出裡面的一個瓶子,道,「這叫味精,裡面是粉末,只要把粉末放一點點到做嬌耳的餡裡,就能讓味道變得鮮美;同樣,把它放到菜裡或湯裡,也能讓菜和湯更鮮美。」

  秦夫人的話聲一落,就有一夫人道:「味精啊?這一陣,這味精可是人人皆知啊。好多酒樓都用它做菜,做出的菜真是美味,用了味精的酒樓生意都極紅火,把很多買不到味精的都比下去了。我家老爺在酒樓裡吃了一次,就再不願回家吃飯了,說家裡的菜不好吃,寡淡寡淡的。秦夫人這裡有,那可真是太好了。」說完還站起來看了看數量,估計自己能得到一瓶,便加了一句,「秦夫人,您這兒有這麼多,可得割愛,勻一瓶給我。」

  「我也勻一瓶。」

  「我也要……」

  每位夫人生怕落了後,讓秦夫人不高興,趕緊表達自己的意願。且不說這味精好不好,單只秦夫人親自推銷這東西,哪怕它就是一堆泥巴粉,她們也得花重金買回去。巴結將軍夫人啊,自然要不遺餘力。更不必說這味精確實是各家老爺的最愛了。俗話不是說嘛,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這天天有公事有應酬,晚上又不知到哪位小妾房裡歇著,自己也就借吃飯的機會能見上一面,嘮叨兩句父母、孩子的情況,聯絡聯絡感情。偏他現在還不愛回家吃飯,這怎麼不讓各位夫人心裡著急?

  見價錢還沒說,各位夫人都爭相購買,秦夫人臉上的笑容更盛,道:「這味精,是我一親戚所制。不過說來慚愧,外面酒樓鬧得沸沸揚揚,我才知道有這麼一樣東西。趕緊讓她拿了十幾瓶過來,給大家嘗嘗。每位夫人一瓶,大家都有,可別嫌棄。」說完,示意馬婆子把味精發給大家。

  「哎,秦夫人,您這親戚制這東西,怕要花不少本錢吧?這樣送給我們,我們心裡可不安。您說多少錢,我們照價給,可不能讓貴親虧了本錢。」剛才說話的那位夫人,又先開口道。江凌看了一看,依稀記得這位夫人姓馬,至於她丈夫是什麼官,卻是不知道。這位馬夫人,看來也是一位善於辭令、精於拍馬之人。
  「不過是幾兩銀子的事,將軍府雖不富裕,這點錢我還掏得起,咱們今兒不說錢的事。各位用完這味精,要是覺得還行,過幾日我家酒樓開業,大家可以讓下人到那兒買去。」

  「一瓶幾兩,十瓶可就幾十兩,那可不是一個小數目。秦夫人這樣,可叫我們心裡不安。」葛夫人道。

  「不過是一份心意,大家別嫌棄就好。」秦夫人笑道。

  這些官宦人家,都是家底殷實之人,幾兩銀子對她們而言,也不是什麼大數目,算得太清倒太過生份,顯得不領秦夫人這個情。所以聽得秦夫人這樣說,大家便不再提,轉而問道:「夫人剛才說貴府要開酒樓,是哪一間?哪天開業?到時可要發個帖子,我們也好去捧捧場。」

  「就在正街上,叫一品鮮。本來選大後天開業,但這會兒世子和縣主在這兒,憶兒要去陪客,也沒空操心,開業之事只得往後挪了。到時候,自然會發帖子給各位,開業後男人們聚完,再讓酒樓清一天場,咱們女人也上去熱鬧熱鬧。」

  「這主意好。說起來,我有好幾年沒上酒樓吃飯了。這回咱們也得好好玩玩,讓那些爺們也嘗嘗在家等咱回家的滋味。」

  這話說得大家都笑起來。

  「各位要不要休息片刻?那邊有客房。咱們兩盞茶後去陸府。」秦夫人指了指外面。

  林韻扯了扯母親的袖子。林夫人立刻明白女兒的意思——剛剛吃了東西,自然得補補妝。便跟秦夫人說了一聲,帶著女兒去了。接下來也有人需要補妝的,有需要上茅廁的,大部分人都跟著丫頭婆子去了客房。

  看著秦夫人一一關照,忙來忙去,想想她平日還要打理這家裡幾十個下人,江凌坐在椅子上,搖了搖頭。秦夫人這樣的生活,她看這半個時辰就覺得累,真不知秦夫人自己過起來,是不是覺得很有滋味。

  自己還是最適合跟花木打交道啊江凌心裡感慨。

  「妹妹,凌兒,你們不休息休息?」把客人們都安排好,秦夫人歇了一口氣,坐到江家母女身邊,喝了一口茶。

  「不累。」李青荷笑道。

  江凌站了起來,深深福了一福:「多謝秦伯母為江凌所做的一切。」

  「這孩子,這麼客氣幹嘛?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們過得好,我們才會心安。」秦夫人拉著她笑道。

  江凌臉上的笑容不易察覺地滯了一下。

  要是以往,秦夫人一定得說,「都是一家人」這樣的話。可現在,「你們」,「我們」分得很清楚。這態度,莫不是跟那縣主有關?

  「味精的價錢,既然趙家賣二兩五錢銀子,你往後也買這個價吧。今兒這十二瓶,明天我讓馬雷把銀子送到你家裡去。這個時候給你,你放在身邊也不方便。」秦夫人知道江家是江凌做主,這番話,自然是對江凌所說。

  江凌笑道:「伯母可別這麼說,今兒這些夫人能把味精拿回去,那往後就一定會去酒樓買味精,送這一瓶不過是宣傳宣傳,這錢怎麼能讓伯母掏呢?秦伯伯和秦伯母已經幫我家幫得夠多的了,這要再算錢,您讓凌兒的臉往哪兒擱呢?」

  見江凌一臉的真誠,並沒有半分不高興,秦夫人不禁感慨。江家日子過得清苦,她是最清楚的。而且現在又要建房,花錢的地方多。但江凌對這二十多兩銀子,說不要就不要,這樣的心性與胸襟,便是那些大家閨秀,都不一定能做到。

  看著江凌如芙蓉一般清麗的臉龐,秦夫人心裡忽然有些惋惜。以前有婚約在身,秦家還能以此婉拒紀王府的提親;可現在……

  她暗歎一聲,道:「這錢,自然不會是我掏。我與這些夫人,不過是個禮尚往來。豈能用你的東西,去送我的禮?至於幫忙,我們還真沒幫上你們什麼忙。你這孩子也不肯接受我們金錢上的幫助;便是江濤唸書的機會,也是你去替他爭取的。唉,可真是……」

  「姐姐可別這麼說,你們對我們的好,我們都記得。」李青荷道。

  江凌和秦夫人都各有心思,話說到這裡,大家忽然都沉默下來。

  靜靜地喝了兩口茶,秦夫人放下茶杯:「你們在這兒坐坐,我出去看看。」

  「凌兒,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看秦夫人走遠,李青荷輕聲問道。她從秦夫人和江凌對話裡,隱隱感覺到了一種生疏。

  「哪有什麼事?」江凌笑了起來。這裡,可不是說話的地方;再說,秦憶的態度未明,事情未定,說出來不過是多一個人擔憂,更多一種煩亂,於事無益。

  過了不久,那邊的夫人小姐都重新收拾好了,有婆子來招呼江家母女跟著出去,到了半路,江濤也匯合進來,一起往門外走去。

  出了府,秦夫人上了她自己的車,李青荷和江凌、江濤則仍上馬雷的車,一齊往陸府去。在車上,江凌屢次偷看李青荷的臉色,發現並無異樣,心裡鬆了一口氣——看來,關於身世,一切都是自己瞎想,哪裡有什麼辛秘?更應該跟陸府無關。

  因陸大人是回鄉養老的,故而府邸建在了一處稍偏的地方,依山傍水,宅子建得倒有幾分江南園林的味道。江凌跟著大家往裡走,一面欣賞景致。此時正值五月末梢,天氣不冷也不熱。今日天氣晴好,陸府樹蔭又多,內院的宴會就設在了陸府後花園裡。這讓江凌十分高興。

  本以為必得臉上掛著生硬的笑容,僵坐在那裡一下午,聽著這些夫人小姐暗含機峰的談話,數著日腳盼著時辰快些過去。卻沒想坐在這裡,還能欣賞這麼多名貴的花木,這可是江凌的最愛。她想起秦憶曾說陸大人對種植一道頗有研究,家裡也有許多關於這方面的藏書,心裡不禁生出了一絲希望來。如果能面見陸大人,不管他會不會生氣,她決定都要提提借書的事。不能借則罷,要是真能借過來,豈不是天大的好事?

  「各位夫人,因世子年幼,想要跟縣主在一起,故而世子參加的是內院的宴會,各位年輕公子也會一道前來。」陸府管事的春婆婆過來通稟。

  「哦,那我家憶兒也會跟世子一道過來?」秦夫人問。她可是有兩三天沒見兒子了。

  「正是。」春婆婆笑道。



  第一百四十章 對話

  聽了春婆婆的話,江凌終於從旁邊的花叢裡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宴席處。綠茵茵的草地上,放置著許多矮几,每張矮几後面放置兩張椅子,顯然打算兩人一桌共進晚餐。數了數桌子,一共有十六桌,意味著有三十二人參加這次宴會。

  「請問這位可是江凌姑娘?」春婆婆走到江凌面前問道。

  「正是。」江凌微微有些愕然。這麼多的夫人小姐,這位管事怎麼會來知道她這個小蝦米?

  「我家夫人請江姑娘到薔薇閣去。」春婆婆見江凌有些愣神,又輕聲解釋道:「我家夫人想見見您。」

  「這個……」江凌一聽,皺了皺眉。莫不是那位縣主聽到了什麼,想要找自己的麻煩,借了陸夫人的口?如果是這樣,這薔薇閣,她還真不想去。可一下想不出什麼理由來拒絕。

  「凌兒,既然陸夫人請你,你就去一趟吧」秦夫人道。她心裡想的跟江凌一樣。否則陸夫人一個臥病在床的人,哪有精神招見什麼晚輩?再說,在她看來,江凌與陸夫人,不過是一面之緣。陸夫人就算要見晚輩,也輪不到江凌頭上。

  「去吧,陸夫人有請,不去可太失禮了。」李青荷含笑道。她什麼都不知道,心思最為單純。

  「江姑娘,請。」春婆婆催促道。

  「是縣主讓我去,還是陸夫人?」江凌想了想,決定還是問清楚。

  「是我家夫人。」

  「哦。」江凌放下心來,想著離開席還早,在這兒也是呆坐著,聽這些夫人小姐們暗打機鋒,甚是無聊。還不如去看看陸夫人想讓她幹什麼。便轉頭對李青荷道,「娘,那我去一趟。」

  「去吧。」

  跟著春婆婆往前走,江凌此時也沒有心情欣賞風景了。原本壓下去的關於身世的猜想,重又湧上了心頭。如果不作這樣的解釋,這裡眾多的身份地位都比她高的女子不喚,為何只喚她一人?如果是縣主假托陸夫人的名義喚的她,事到如今她倒是無所謂了。她還真不相信那縣主能讓人一刀把她砍了。不就是一個男人嗎?如果那男人願意娶縣主,她立馬轉身就走,不會為他掉一滴眼淚。

  江凌正胡思亂想間,卻聽到遠處的樹林裡有聲音傳來,似乎是兩個男子在說話。其中一個聲音她很熟悉,正是秦憶。

  秦憶?

  江凌轉過頭去,看到一個岔道口。她瞥了春婆婆一眼,猛地摀住了肚子,用功力把臉色一逼,低聲叫道:「春婆婆,我肚子好痛,走不了了。」

  「啊?」春婆婆看她臉色蒼白,一下慌了手腳,「這是怎麼了?」

  「腸胃病,時常犯,休息一會兒就好。」江凌慢慢地蹲到了路上,虛弱地道,「春婆婆,您能不能幫我倒杯水來?」

  「好好。」春婆婆看了看這條路上沒人,再看江凌臉色越來越蒼白,只得道,「那您在這兒等一等,我這就去拿水和叫人。」

  「好,麻煩春婆婆了。」江凌的聲音越來越小。看著春婆婆飛快地往前走,一會兒就消失在拐角處,她身影一閃,便往岔道掠去。走了幾步,前面的聲音更清晰了。為了不讓人看見自己,江凌乾脆一個閃身進到了空間裡。

  「……我好不容易這麼遠來看你,你這就這麼招待我的?才陪了我一天,就說有事要辦,不理我了,你太不夠意思了。」一個變聲期的鴨公嗓響起。

  「不是陪你一天,是陪你兩天了。在下也是有公務在身的人啊,要是有人稟奏聖上,說我為了陪你玩而玩乎職守,不但我有罪,就連世子都要被斥責一頓,你就不怕嗎?」這是秦憶的聲音,似乎懶洋洋的打不起精神,「你玩兩天就趕緊回去吧,否則紀王爺怪罪下來,在下我還真承受不起他老人家的雷霆之怒。」

  「嘿嘿,你要是不陪我玩,還逼我回去,到家裡我就告訴我爹,說我姐是為了你才逃婚的」鴨公嗓奸笑了兩聲。

  「李續。」秦憶的聲音變得凜然起來。

  「好好好,我錯了,我說錯話了。你別這麼可怕好不好?」李續連聲道。  
  「不過,我姐這回膽敢一個人跑來追我追到零陵來,你敢說不是因為你?」頓了頓,李續又道。

  秦憶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李續世子,你這樣說就不怕壞了你姐的名聲?兩年前我跟你姐就沒什麼瓜葛,現在更沒有。」

  「那時我姐挺喜歡你的,要不是你強硬的表示你有未婚妻,也許她就能求得我爹的同意嫁給你了。哎,要是你能當我姐夫就好了。」李續大大地歎了一口氣,「對了,今晚你要小心了,我聽說,女人的心就跟針眼那麼大。當年你讓我姐傷自尊了,她一定會招你那未婚妻來看看長什麼樣。」

  李續說完,半天沒見秦憶說話,叫道:「喂,怎麼一提你那未婚妻,就啞巴了?」

  「宴會的時辰差不多到了吧?咱們趕緊回院裡去吧。下人們找不著你,驚動陸大人就不好了。」秦憶的聲音裡聽不出有什麼情緒。

  「這種宴會,無聊透頂。可不參加又不行……」李續嘟噥著。

  聽到這裡,江凌既怕他們真往這邊來,也怕秦婆婆趕回來,看看四周沒人,連忙從空間裡出來,往來路上掠去。

  回到原處不一會兒,就聽到幾個人往這邊跑來,江凌連忙迎了上去。

  「江姑娘,你沒事了?」春婆婆帶著幾個婆子抬了一頂小轎過來,看江凌面色如常,走路輕快,驚喜地問。

  「嗯,沒事了,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這是息痛丸,我家夫人治頭痛的。江姑娘您看要不要吃一丸?」春婆婆拿出一個藥丸,旁邊的一個丫頭忙倒了一碗水遞過來。

  「呃,算了,現在不疼了,這藥還是不亂吃吧。」江凌笑道。

  春婆婆倒也不勉強,拉起轎簾請江凌上轎。江凌也不推辭,一弓身上了轎。四個健壯的婆子抬起直往前去。

  不過幾十步,就到了薔薇閣。這薔薇閣之所以叫這名字,便是這院子種的全是薔薇,各種顏色的花開得正艷,空間裡瀰漫著一股甜香。

  江凌下了轎,跟著春婆婆穿過院子,到了正屋。

  「夫人,江姑娘來了。」看到陸夫人半躺在睡榻上,眼睛微閉,春婆婆聲音放得很輕,生怕吵醒了陸夫人似的。

  陸夫人穿著一身深紫色的家居服,看上去比原來更瘦了,面色蒼白,身體消瘦,形貌有些枯槁。她聽到春婆婆的聲音,睜開了眼睛,看著江凌,眼睛慢慢地明亮起來,坐直身子,伸出手來招了招,笑容裡全是慈愛:「孩子,你來了?來,到這邊來坐下。」

  江凌看著陸夫人的樣子,忽然沒來由地心酸。老人這種日薄西山的樣子,總讓人覺得淒涼。她走上前去,站到了陸夫人面前,深深地福了福:「見過陸夫人。」

  「不必多禮。來,到這邊坐下。」陸夫人拉住了江凌的手,讓她坐到榻沿上。

  「一直想叫你到府上玩,可這陣一直病著,要不是縣主來要宴會,都見不著你。」陸夫人的手有些微涼。

  「夫人這是哪裡不舒服?」江凌抬起眼,仔細地看了看陸夫人的臉色。

  「唉,十幾年的老毛病了。就是頭痛,睡不著覺。看了多少大夫,都治不好。」陸夫人慢聲道,又轉過頭看著春婆婆,「把那些點心拿上來,把茶拿上來。」

  春婆婆遲疑了一下:「夫人,宴會的時辰差不多到了。」

  陸夫人的手緊了一下,眼睛看著江凌:「孩子,我想留你在府裡多住幾日,陪陪我這老婆子,你願不願意?」

  看著陸夫人期待迫切的眼神,江凌猶豫了一下。這個時候,有什麼世子、縣主、秦憶在,她真不願留在這裡。她越在這時代呆得久,就越想簡簡單單過日子,每日裡種種植物,閒暇時看看書喝喝茶,就是她最想要的生活。現在的陸府如此複雜,她實在不願來淌這渾水。至於身世,或許什麼都不知道,會生活得更幸福。

  「怎麼了?不願意嗎?」陸夫人眼裡流露出來的的失望讓江凌心弦一痛。

  「怎麼會不願意?只是擔心我娘,一個人住在鄉下,不安全;還有我弟弟,這幾日要去書院,我想去送送他。」江凌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

  「這好辦,這宅子大得很,只管把你母親和你弟弟也接進來住就是了。你弟弟跟世子年紀相仿,兩人也好有個伴,否則世子一天到晚纏著秦少將軍,嚷嚷著要上山打什麼獵。他在襄陽怎麼打都行,到了這裡,要是有個差池,那可怎麼好?」

  江凌見陸夫人說得不容反駁,只得應了一聲「是」。

  「陸夫人,您準備好了嗎?宴會要開始了。」外面忽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話聲剛落,就進來了一個人。這女子二八年紀,中等個子,長得有些胖,圓圓的臉,圓圓的大眼睛,再加上嘴巴也肉肉的嘟著,凝脂似的臉上還有一個酒渦,看上去倒跟鄰家小妹一樣可愛可親。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02:26 PM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就是江凌?

  「縣主來了?老身換一件衣服,抿兩下頭髮就好。」看見這女孩,陸夫人笑了起來。

  這就是丹陽縣主?江凌轉過身子,對那女孩福了一福:「見過縣主。」

  「請起。」丹陽縣主走到江凌面前,虛扶了一下,好奇地打量她,「這位是……」

  「這是江凌姑娘,老身的一個晚輩。」陸夫人道。這話聽得江凌心裡一顫——「晚輩」這個詞聽在外人耳裡不過是客氣話,但聽在江凌耳裡,意義卻大不一樣。

  「江凌,你就是江凌?」丹陽縣主捂著嘴,睜大眼睛驚叫起來。

  「莫不是丹陽縣主以前聽說過民女?」江凌自然知道丹陽縣主為何驚叫,不過此時的裝聾作啞是一定要的。

  「我聽秦公子提過。」丹陽縣主看向江凌的眼睛變得有些犀利,「我與秦公子,曾經談婚論嫁過。不過因為江姑娘的存在,終是沒有結果。」

  這話坦白犀利得讓江凌愕然。她隨即搖搖頭,暗笑自己的幼稚——皇室大家庭出來的女子,有哪個是簡單單純的?可愛可親的鄰家小妹?算了吧!

  要不是剛才在路上偷聽到秦憶與世子的一番對答,江凌或許會心生澀意,但現在,卻再沒有疙瘩。她抬起眼與丹陽縣主對視,輕笑一聲道:「縣主其實心裡很清楚,縣主與秦公子之間的問題,根本無民女無關。民女就一無錢無勢的小女子,秦少將軍真要有心與紀王府縣主締結良緣,又豈是一個小小民女能阻止的?」

  「你……」丹陽縣主橫眉倒豎。她沒想到江凌話竟然說得如此直白,絲毫不給自己這縣主留面子,頓時將臉一沉,「你好大的膽子你就不怕我殺你的頭?」

  「縣主,凌兒這孩子不懂事,您別跟她一般計較。」看到江凌與丹陽縣主爭執,陸夫人急得站了起來,一面猛給江凌使眼色,讓她別再說話了。

  江凌雖然感受到了陸夫人的關愛,但這種情形,她卻不想退讓。當下淡淡一笑,道:「丹陽縣主當然不會。要是殺了我,無故害人性命、強搶別人未婚夫的名聲傳了出去,紀王爺一定會把縣主綁了到皇上面前請罪的。到時喜事就變成了禍事。為了一個心裡沒有你的男人,讓整個王府陷入不明的惶恐裡,我想縣主這麼聰明的一個人,自然不會做這種傻事。」

  丹陽縣主圓圓的眼睛一瞇,忽然笑了起來,凝脂一般的臉上露出兩個酒渦:「我當然不會這麼傻。自然會悄悄地派人去,讓你從世間無聲無息的消失。沒人會知道這件事,也沒人會懷疑我。就算懷疑,找不到證據,也不敢妄言。」說完這話,她緊緊地盯著江凌的臉,眼睛一眨也不眨,生怕錯過江凌眼中流露出來的驚恐。

  可讓她失望的是,在江凌眼裡,看不出任何害怕恐懼。面前這張如畫一般美麗的臉,倏地綻放了一個絢麗的笑容,銀鈴一般悅耳的聲音在她耳邊迴盪:「縣主如果要這樣做,兩年前民女就應該消失在這個世界裡了,怎麼可能等到現在?憑縣主的驕傲,又怎麼可能去搶奪一個心裡沒自己的男人呢?民女覺得,縣主根本不屑於這樣做,所以民女不怕。」

  「哈哈哈……」一陣歡快的笑聲從丹陽縣主嘴裡發出,她走到江凌面前,笑道:「我現在終於知道秦公子為何拒婚如此堅決了,如果我是男人,我也會這麼做的。重新認識一下,丹陽縣主李婉,希望跟你能成為朋友。」

  江凌抬起眼睛,看著李婉,發現這女子的眼裡全是真誠,輕福了一下,笑道:「能與丹陽縣主做朋友,是民女的榮幸。」雖然秦憶當初拒婚與她無關,但此事並不能說破,否則太過傷這位天之驕女的自尊。

  見兩位小姑娘握手言和,笑意盈盈,陸夫人鬆了一口氣,緩緩坐下,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看向江凌的目光更是飽含著驕傲與欣賞。

  李婉看著江凌,好奇地眨巴了一下眼睛:「不過,聽說二位退親了,是何緣故?」

  這回,她終於從面前這位從容淡定的美麗女子臉上看到了一絲尷尬。江凌伸出手,摸了一下鼻子:「原來是父母給訂的婚約,我與他都本想給自己一個選擇的機會。結果發現,這緣份不是那麼容易消失的。」

  李婉挑了挑眉,顯然對江凌這句回答覺得不是那麼過癮,張著嘴待再要追問細節,一個婆子從外面進來,稟道:「縣主、夫人,世子派人來催了,說時辰到了,怎麼還不走。」

  「哦,你告訴他,這就來。」李婉頭也不回地道。

  「有勞縣主和凌兒稍等片刻,老身換了衣服就來。」陸夫人笑道,扶著丫環進屋裡換衣服。

  「縣主昨日到此,可有到城裡逛逛?零陵城雖然是南方小城,但風景不錯,值得一遊。」江凌一看李婉的表情,就知道她對自己與秦憶的感情大感興趣,不禁有些頭疼,趕緊岔開話題。

  李婉一聽,頓時耷拉下臉下,悶悶地道:「昨天到今天,就只在這陸府逛了逛,陪著陸夫人說說話。今早我想出去,陸夫人卻不答應,說我要不聽話,就馬上把我送回襄陽去。你不知道,我是偷跑出來的……」說完她過來拉住江凌的手,「江姑娘,你明天陪我出去逛逛,可好?陸府這園子,還沒我們家大呢,前院又不能去,悶死我了。李續那小子,一到了這裡就不見了蹤影,聽說正磨著秦公子上山打獵呢。」

  「縣主見諒,這事民女不能做主。」看著這位縣主眨巴著大眼睛,一副單純可愛的樣子,江凌心生警惕,趕緊推辭。估計這位也是喜歡闖禍的主,否則就不會有膽子從家裡偷偷跑出來,陸夫人更不會把她關在家裡。

  「如果陸夫人同意,你是不是就能陪我出去了?」李婉眼睛緊緊地盯著她。

  「……」看著這雙渴望的大眼睛,江凌不知如何拒絕才好。她答應陸夫人在這裡住兩天,這兩天的時間,她更願意到陸大人的書房裡借書看,或在這花園裡逛逛,研究研究陸大人所種的花木。今天從陸府外面一路走進來,她就萌發了一個想法,那就是把所有的花卉品種都收集起來,種到她那個新家園子裡去。這樣一兩年下來,她那園子有可能成為植物最齊全的地方。這樣打出名氣,便會有欲購花木的人求上門來,如此不用依靠味精、酒樓,她坐在家裡就能賺錢了。所以這兩天,她想試試,看看能不能趁機淘換一些花種。畢竟以後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到這兒來。

  江凌正為難間,陸夫人換了一身衣服,扶著丫環的手從房裡出來了:「好了,咱們走吧。」

  李婉只得收起問話,一起出了門,門外早已有三頂轎子備著了。

  一人一頂轎子,依次出了門,直往設宴的園子而去。到了半路,又與另兩頂轎子匯合,江凌估計裡面坐的應該是世子與秦憶了。

  「來了來了。」遠遠地,江凌聽到外面一陣喧鬧聲。不久,轎子就停了下來,一個婆子伸進手來,將她扶了出去。

  「咦,怎麼是江姑娘」幾聲小聲的驚呼此起彼伏。江凌抬起頭望去,看到各位夫人和小姐都瞪大眼睛看著自己。有些則低下頭去相互竊竊私語。

  怎麼了?江凌有些莫名其妙,待看到那些小姐們有些幽怨的目光時,這才明白,原來這些女人看到自己跟著世子和縣主一塊乘轎出來,以為自己得了縣主的垂青,暗生嫉恨之心。

  歎息一聲,江凌往對面的人群裡看了一眼,想找一找李青荷,卻感覺到身邊有一道目光向她射來,轉頭一看,正對上秦憶那雙如黑曜石一般明亮的眼睛。秦憶的目光裡的驚艷與思念,就這麼明晃晃地表露了出來。

  江凌垂下眼,轉過頭來,輕移了幾步,走到陸夫人的身邊站定,用她的身影擋住了秦憶的視線。這可是眾目睽睽之下,秦憶這般失態,到明兒她不知會被這些女人如何嚼舌根。

  身邊的陸夫人清了清嗓子,高聲道:「諸位客人,老身向各位介紹一下,這位是紀王府世子,這位是丹陽縣主。」

  「見過紀王府世子,見過丹陽縣主。」下面眾人俱都躬身行禮。

  「各位不必多禮,請起身。」李續的鴨公嗓響起。皇室長大的孩子表現就是不一樣,面對這麼多人,這位十四歲的小男孩舉止有度,彬彬有禮。

  「諸位,紀王府世子和丹陽縣主路過咱們零陵城,老身想著讓大家見一見,結識結識貴人;同時也想讓世子與縣主感受一下咱們零陵的熱情好客,故而安排了這次宴會。一會兒在座的公子、小姐們,有什麼才藝在身,等會兒儘管表現表現,讓世子和縣主也知道知道咱們零城這鄉下地方,也是能出幾分人才的;宴會如有招呼得不周之處,還請各位見諒。」

  陸夫人說了幾句場合話,便轉過身:「世子,縣主,請入座吧。」招呼他們在打橫的兩張矮几旁坐下,又安排秦憶坐在世子稍後的位置上。

  之後對江凌招手笑道:「江姑娘,你與老身坐一桌吧。」

  江凌連忙輕聲推辭:「多謝陸夫人,只是我娘坐在下面,我還是去陪陪我娘比較好了。」剛才她與縣主一道乘轎出來,就已夠招人嫉妒的了,這會兒,她只想坐到下面好生吃幾口飯。坐在這上面,被眾人像探照燈似的掃視,哪有坐在下面自在?

  「江姑娘。」李婉清脆的聲音在眾人的刻意低聲下顯得格外突出。

  江凌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看著李婉。



  第一百四十二章 舞劍

  原本已坐下的李婉站了起來,走過來拉住江凌的手,笑道:「你答應要好好陪陪我的,現在又想把我丟開,去陪你母親,這可不行。來,跟我坐一塊兒」

  她話聲剛落,下面各夫人又是一陣「嗡嗡」地議論聲響起。大家都在猜測,這位無錢無勢的江家姑娘,好像剛才是跟她們一起進到這陸府來的吧?就這麼一點時間,她就跑到縣主面前邀了寵,得到縣主如此的青睞了?

  這位姑娘,手段不簡單吶眾夫人的心裡都如是說,看向身邊的女兒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江凌不由地苦笑一下。這李婉,看來還是對秦憶抗拒之事心有介蒂,想借此機會讓她難堪難堪——看著這好像是在顯示榮寵,其實是把她放到火上去烤,如果目光能像劍一般殺人,現在她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江凌抽出手來,行了一禮笑道:「縣主是何等尊榮,民女豈敢與縣主同坐?既縣主抬愛,民女便與陸夫人一桌好了。」這女子不平衡,那就趁一下她的心讓她洩一下憤好了。反正就算今晚她不坐在這上面,那些是是非非還是躲不過的。既如此,那又何必躲?不如張揚張揚給這些人瞧瞧。

  李婉不過是心裡驕傲,對於輸給江凌心有不甘,其實經過了剛才那一番對話,她對江凌極為欣賞,所以便也不為難她,點頭道:「那你跟陸夫人坐一塊吧,記住啊,不能亂跑啊。」

  江凌又是一下苦笑。這位縣主,如果誰要覺得她清純可愛,那一定會吃大虧。

  大家既坐定,陸夫人便吩咐開席。江凌看她一直皺著眉,想必又在頭痛了,心裡禁不起也跟著難受起來,暗忖著住在陸府的這兩天,要不要給她喝些空間水調養調養。在江凌看來,那空間水有著提高免疫力的功能,能潛發起身體機能戰勝病魔。它既然能讓青山村西那位張大娘那麼嚴重的風寒病痊癒,應該也能讓陸夫人的頭痛和失眠症轉好才對。

  只是,陸夫人不比張大娘。她身體尊貴,不知看過多少名醫,吃過多少好藥。那些名醫都治不好的病,她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說能治,讓陸夫人什麼都不要問地把給她的空間水喝下去,可能嗎?

  和尚贈藥這種話,騙騙沒見識的村婦還可以,如果對著陸夫人也這麼說,隨便追問兩句,就會漏陷了,難辦吶

  江凌滿腦子想著這個問題的時候,不知不覺菜已經上齊了。陸夫人站起來領著眾人給世子、縣主敬了一杯酒,坐下後向江凌含笑問道:「孩子,不知你平時都喜歡吃什麼菜?」

  江凌笑道:「陸夫人,我不挑食的,什麼都能吃。」

  「不挑食?」陸夫人喃喃地重複了一句,看向江凌的目光似喜似悲,「孩子,平時吃得一定很清苦吧?」

  富貴人家的孩子,沒有不挑食的。

  陸夫人無意中流露出來的這種慈愛,讓江凌更為篤定原本的猜想。這種篤定,讓她心裡五味雜呈,喜還是悲,期盼還是遺憾,相認還是遮掩,那種矛盾的心情,讓江凌看著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飯菜,一點飢餓感都沒有。

  她輕聲道:「我家就住在湖邊,每天都有魚蝦吃。自己種的菜,味道很鮮美。」說完,她猛地想到了一個辦法,轉過頭來很孩子氣地道,「夫人,我做飯的手藝也很棒。這兩天,我親自做菜給你吃啊」

  陸夫人一愣,點點頭:「好啊好啊,老身盼著。」這話說完,臉上的表情變得很激動。

  陸夫人的這種表情,江凌經常在李青荷臉上看到。她暗歎一口氣,拿起一個碗,勺了一碗湯,遞給陸夫人:「夫人,您頭痛難受,喝些湯吧。」

  「好好好。」陸夫人從一出生,就是被人伺候慣的,從來不覺別人給她勺碗湯有什麼。可現在,捧著這碗湯,她眼淚忽然濕潤起來。

  上面的這幾桌的一舉一動,都看在下面的那些夫人眼裡,便是陸夫人與江凌相談甚歡,陸夫人明顯對江凌極為慈愛,江凌極會拍陸夫人的馬屁……大家都在思考一個問題:這江家姑娘有何出眾之處,讓縣主和陸夫人對她這麼特殊?難道是秦公子前未婚妻的緣故?

  眾目睽睽之下,李婉端著架子用了幾口飯,便放下了筷子,端著一杯茶在喝。而那邊李續世子卻不管那麼多,一邊吃著,一邊回頭跟秦憶說話:「這陳醋雞,倒是細嫩鮮美,不愧是你們這裡的名菜。不過,好好的雞幹嘛想得到要在裡面放醋?」

  說了一會兒,卻不見秦憶作聲,他轉過頭去,卻看見秦憶瞧著陸夫人那邊,筷子拿在手上一動不動。

  「喂。」李續喊了一聲,見秦憶仍沒回過神來,不禁轉頭向陸夫人那邊看去,看到江凌,他眼睛頓時一亮,轉過頭來看著秦憶詭異地笑了起來。

  「秦公子,世子叫您。」立在一旁的下人湊到秦憶耳邊,輕聲道。

  「啊?」秦憶終於回過神來,正好看到李續詭異的笑,不由瞪了他一眼:「笑什麼笑得這麼奸詐?」

  李續卻不理他,轉過頭去,貌似認真地吃了幾筷菜。

  宴席一開就陸續有夫人站起來敬酒,此時葛夫人看大家酒敬得差不多了,便站起來笑道:「零陵有幸得迎世子與縣主,無以為待,不如讓我這侄女安如月,給二位撫琴一曲,為宴席助助興,不知世子與縣主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有勞安姑娘。」丹陽縣主出聲道。

  陸府早已準備了各色樂器,此時自有下人把琴拿上來,擺在了場地中間,安如月起身福了一福,坐下調了調音,便開始彈奏起來。

  此時斜陽西下,春光正好,身邊花香陣陣,遠處琴聲悠揚,江凌坐在那裡,只覺心曠神怡。在現代,無論是電視、電腦,還是MP4,每天都有音樂盈耳;到這古代這幾個月來,絲竹之聲聞所未聞。所以此時聽得安如月這琴聲,就是彈得再不好,聽在她耳裡也是如聽仙樂了。

  這軀身體會不會彈琴?江凌翻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

  安如月琴罷,又有另一姑娘主動站了起來,翩然獻舞。能自薦上台的,自然有兩把刷子,這舞跳得還算不錯,惹得李續小世子抬起頭來看了幾眼。

  見李續似乎有些興致,下面的人就更踴躍了,紛紛起來獻藝。當然,來來去去無非是撫琴跳舞,這些李續和李婉也是見多了的,零陵城姑娘的琴藝和舞技並不比紀王府專業人士來得高妙,兩人看了一會兒,就沒了興致。

  「聽說世子喜武,不如讓秦少將軍為我們舞劍如何?」一個聲音朗朗地從後面傳來。

  因世子到後院參加宴會,所以年輕公子們也到了這裡。只不過被安排在了稍遠的地方,另設了幾張桌子。剛才那聲音,就是坐在那裡的一個年輕公子發出的。

  「哦?」這話一出,李續頓時來了興趣,饒有興致地看向了遠處那位俊美異常的公子,想了想,伸出手來招了招手。

  「別人都是自薦為本世子獻藝助興,不知為何這位公子卻要推薦別人?」李續笑瞇瞇地向走近前來的趙崢明問道。

  「在下聽聞世子好武,但在下卻不會武藝,而在座的零陵城男子中,唯有秦少將軍武藝高強,故而推薦。」趙崢明一躬身。

  「秦少將軍,聽見沒有?這位公子推薦你,你可願為本世子和縣主舞一回劍?」李續轉過頭來,得意地看了秦憶一眼。

  秦憶緩緩起身,歎了一口氣,抱拳沉聲道:「卑職尊命。」

  「夫人,咱府裡無劍。」春婆婆有些為難地看著秦憶。

  秦憶聽得春婆婆這聲為難,卻說話,走到旁邊空曠的草地上,從腰間抽出一樣東西來,運功將真氣一灌,「噌」地一聲,那東西便變直了,卻原來是一把軟劍。秦憶作了一個抱拳的姿勢,就開始虎虎生風地舞將起來。剛開始還做幾個酷酷的姿勢,讓世子大讚一聲「好」,接下來越舞越快,越舞越快,漸漸的人影都看不見了,只餘一團白練在草地上飛舞。看得大家都張大了嘴巴,吃驚得發不出一點聲音。很多人更是站了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那裡。而李續早已走到了草地旁邊,手裡緊緊地握著拳,似乎現在在場上舞劍的是他,而不是秦憶。

  秦憶到零陵來,憑著他是秦從毅的兒子和軍中七品官的職位,自然不會被人忽視。但直到上一次龍舟賽和今晚這一劍舞,才顯示出他自身的本事和魅力。自古美人愛英雄,在座的各位小姐們眼裡都冒了星星。

  「噌」地一聲,白練驟然停止,秦憶從空中翻滾下來,劍往身後一豎,做了一個收勢。

  「好」李續大叫起來,興奮得臉都紅了。

  秦憶抱了抱拳,也不理李續,自己一個人走回座位旁,看了江凌這邊一眼,卻不想江凌的身影被人擋住了,入眼的卻是滿眼癡迷的李婉。他微皺了皺眉,緊抿著嘴坐下。

  遠處的趙崢明看著這情景,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滿意地坐了下來。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9 02:30 PM

  第一百四十三章 震憾

  江凌扶著陸夫人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切,眼裡閃過一絲瞭然。

  趙崢明顯然想通過秦憶舞劍,讓李婉對秦憶重生愛意。一旦秦憶被縣主所看中,在趙崢明想來,自己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畢竟在他眼裡,自己就是一個手握秘方的普通女子。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一定會對秦憶產生誤會。這時趙崢明再來噓寒問暖,她的感情天平必會向他傾斜。

  趙崢明的這些算盤,打得確實精明而且由現在的情形看來,他也達到了第一個目的,讓李婉重新對秦憶產生了癡迷之情。只是他千算萬算,卻算漏了最關鍵的一點,那就是她江凌。如果他知道自己所有的圖謀都被江凌洞悉,如果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讓江凌更明白清楚秦憶與李婉的心思,不知他會怎樣想。

  剛才秦憶下場時投過來的擔憂,李婉眼裡那一時的癡迷,江凌又怎不明白,秦憶對李婉,應該並無兒女私情;而李婉對秦憶,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崇拜,是那種對某種技藝極為喜歡、渴望得到,轉而對掌握這種技藝的高超者的崇拜。這種崇拜,就像女學生喜歡年輕英俊的男老師一樣,不過是一種盲目的青春悸動。

  「恭喜世子和縣主。有秦少將軍這樣的少年英雄為皇家效力,大唐必將國泰民安。」那位葛夫人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她既要討世子和縣主的歡心,也要拍秦夫人的馬屁,見秦憶退下,便站起身來,大聲稱頌。

  「是啊是啊……」附和、拍馬之聲四起。

  聽了這些讚揚之聲,看到李續與李婉臉上的興奮與歡喜仍未有半分減退,江凌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場中,輕輕一福,道:「小女子江凌,願為世子與縣主獻上劍舞。」

  此言一出,場中猛然靜了一下,緊接著,比剛才更大的「嗡嗡」的議論聲再一次響起。八卦消息的傳播比光速還快,就在秦憶舞劍的那一小段時間,經過某人的口傳出的李婉曾與秦憶議過婚的事,現在已被大多數人知曉。原本就對江凌能得到縣主和陸夫人垂青而嫉妒的女人,此時看到江凌緊跟著秦憶也要求舞劍,再看到秦憶自江凌站到場中,就禁不住站了起來,眼裡那濃濃的情誼與驚喜之色便是瞎子都看得清,全都禁不住瞪大了眼睛,連呼邪門。

  李婉、江凌、秦憶,這三人,到底怎麼回事?莫不是要上演兩女爭夫的戲碼?這江家寒門女兒,莫不是吃了豹子膽,大庭廣眾之下要挑戰縣主,與縣主搶男人?

  想到這裡,這些深閨無聊的夫人們,如同貓聞到了魚腥味,全都興奮不已。

  「你就是江凌?」李續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她一下,又轉頭看了秦憶一眼,眼裡的興奮遮也遮不住,笑著大聲道:「那便有勞江姑娘。」

  李婉在秦憶坐下後,手裡便端著一杯茶,看著茶杯怔怔地出神,連江凌剛才說話都不曾聽見。這會兒李續的這高聲一叫,她猛地驚醒過來,看向江凌的大眼睛裡滿是驚詫,繼而一股複雜的情緒浮在了臉上。

  「還請秦公子借軟劍一用。」江凌轉向秦憶。

  秦憶原本對李婉就毫無感覺,今晚心中忐忑,就是擔心江凌會誤會他,主動退縮,離他而去。此時見江凌站出來,他驚喜之餘,心情大好,毫不遮掩地用眼睛向江凌傳遞了一份鼓勵,微笑著把剛剛收回腰帶中的軟劍抽了出來,親手遞到江凌的手上。

  江凌臉上沉靜的表情絲毫不變,她接過軟劍,看向春婆婆:「能否請春婆婆按『打令』的節奏擊鼓?」

  卻不想春婆婆還未答話,李婉猛地站起身來,走到江凌面前,朗聲道:「江姑娘,本縣主給你擊鼓。」

  下面一片「嘩」然:縣主幫著江家姑娘擊鼓,這是怎麼一個狀況?兩人不是情敵關係麼?為何要助她?

  「莫不是縣主擔心秦公子喜歡江姑娘,所以想要籠絡江姑娘,好讓她甘心為妾?」一位自以為聰明的夫人分析道。

  江凌轉臉看向李婉,身上那股優雅沉穩的氣質,絲毫不因李婉站在對面減弱半分。她昂起頭,微微一笑:「如此,多謝丹陽縣主。」

  她並不屑於搶男人。如果秦憶哪怕有一絲的動搖,她都會轉身離去,絕不回頭。但她絕不能讓趙崢明的陰謀算計得逞,也絕不能讓事情變成只是秦憶與李婉兩個人的事,她容忍不了這種無視她存在的挑釁。她江凌,無論今世地位如何卑微,但清高孤傲,都深深地附在了骨子裡,讓她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能甘於被踩在腳下。她與秦憶,無論走到哪一步,她現在,都要站在李婉的對面,站在所有在場人的對面,睥睨她們。

  「孩子,好樣的。」陸夫人的聲音在江凌身後響起。她蒼白的臉上此時竟然泛起一層紅光,被丫環扶住的身體微微的顫抖。

  江凌回頭向陸夫人微一頷首,便快步走向了剛才秦憶舞劍的那塊草地上。此時場中的議論聲漸漸小了下來,不一會兒,園子裡一片安靜。

  「咚,咚咚……」春婆婆早已拿來了一面小鼓,李婉接過鼓錘,輕輕地敲了起來。鼓聲由小到大,由慢到快,聲聲傳入眾人耳裡,擊打在他們心上,讓他們熱血賁張。

  「噌」地一聲,軟劍直立而起,江凌臉色一凜,作了個起勢。接著劍光一閃,身姿飛騰而已,劍勢如雷霆萬鈞,驀地向眾人壓來,站得近的人猛然覺得身上一寒,全身的汗毛根根直立。正要打個寒顫,驟然間,卻覺壓力倏地消失,場中的江凌已經隨著鼓聲,按韻律舞動起來。秦憶剛才舞劍,在於快,在於一種劍勢,眾中只覺白練翻飛,什麼都看不見。而江凌此時,則更像是舞蹈,翩翩輕舉,騰空飛翔,舞姿矯健裡帶著婀娜,敏捷中帶著優雅,猶如天神駕龍飛翔,又如神女擎劍飛天,是柔與力的交量,是武與美的共鳴。江凌身上穿的那件綠色衣裙,在這轉舉騰挪之間,宛如朵朵荷花,在風中起舞翻飛,煞是好看。但在這樣美麗的韻律舞動中,那粼粼閃爍的劍光,猶如寒冰的尖錐,又讓人隨時感覺脖子發涼,不敢逼視。

  正在這想看卻又有些膽寒的掙扎間,又聽「噌」地一聲劍鳴,江凌從空中翻騰下來,將劍往天上一舉,作了個收勢,結束了這場劍舞。

  然而李婉還未從剛才那場美麗的震憾中回過神來,手中機械地敲著,「咚咚咚」的鼓聲仍舊,響蕩在這宛無一人的寂靜的園子裡,聲音傳得老遠老遠……

  江凌垂下手中的劍,閉上眼睛,緩緩調息。剛才,她用盡了她的內息,要的,就是剛才的效果。要做,就要做得最好。華麗麗的出場,一剎那間的綻放。在這些人心裡,她要留下永難磨滅的震憾與威懾。她不想讓這些人老把她們當成螻蟻,時不時來踩上一腳。她雖不懼,但她煩。

  靜靜地過自己的日子,不理人世紛爭。種種花草,賺一些夠生活的錢,喝茶撫琴看書,靜看花開,細聽花落……是經過了這麼多日子的沉澱之後,她想明白的這一世所要過的生活。

  一股暖暖的氣流忽然從手上傳到她的身上,江凌心裡微微一動,也不睜眼,直接將那股源源不斷的氣息引入周天,運轉全身。過了一個周天,這才覺得全身又恢復了力氣,週身通泰。她睜開眼,正對上秦憶那雙漆黑的眼睛。

  「江姑娘,你是怎麼做到的?你能不能教教我?你剛才,實在太厲害了。」一個鴨公嗓的聲音,喚醒了眾人。

  小胖子李續,此時興奮得滿臉通紅,跑過去將秦憶往旁邊擠了擠,站到了江凌對面。

  「那個……」李續舔了舔嘴唇,撓了撓頭,看了看秦憶,又看了看江凌,忽然低聲道:「要不這樣你們看好不好?讓秦憶娶我姐,我娶你,咱們四人天天呆一塊練功習武,如何?」

  「……」江凌滿頭黑線。這小胖子,也太天真可愛點了吧?他好歹有十四歲了吧?十四歲的男孩子,再晚熟也不應該這麼天真可愛吧?

  「李續,想找打是不是?」秦憶斜了他一眼,眼神裡全是威懾。

  「嘿嘿,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小胖子腆著臉笑起來,但看向江凌的眼裡還是直冒星星。

  「江凌。」李婉不知何時已放下了鼓錘,走了過來,伸出手來緊緊地抓住江凌的手,「江凌,你答應我,一定要把這套功夫教給我。」見江凌無語地看著自己,她伸過頭來,耳語道,「你要不教,我就把你的秦公子搶走。」

  「呃。」江凌徹底無語了。她剛才只顧威懾犬類,沒想到卻把狼招來了。

  「好了,咱們回去吧。你要是沒吃飽,一會兒讓他們送到院子來。江凌,咱們可說好了,我在零陵的這段時間,你都跟我住在一起,把這套舞蹈教會我。等我回去時把這舞跳給我父王看,他一定不會再責罵我逃婚的事。」李婉才不管江凌答不答應,繼續興高采烈地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與趙崢明切磋

  江凌終於知道秦憶答應舞劍的時候是多麼的無奈了。皇權當道,拒絕這些皇室成員的要求雖然不會被殺頭,但如果對方記恨上了你,或別人覺得你的行為蔑視了皇權,那就不亞於埋下了一顆地雷,一不小心就會招來殺身之禍。而且這兩人提出的又不是什麼很過份的要求,還真不由得你不答應。

  「縣主想學,當然沒問題。縣主先請自便吧,我去找我母親說點事。」江凌看周圍的人都沒坐下,仍各自站在原地對她指指點點地議論,只得頭疼地往後退去,尋找李青荷。

  她如今成了人們注目的焦點,她找別人難,別人找她可容易。這剛用眼睛掃了一下人群,身後就響起了秦夫人的聲音:「凌兒,你剛才真是太捧了。」江凌轉頭一看,秦夫人和李青荷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秦夫人,娘,咱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說吧。」江凌一見她們,趕緊拉著李青荷往邊上走。

  三人找了個角落坐下來,秦夫人與李青荷就好一陣誇獎,聽得江凌臉都快要紅了,這才找著個機會,把陸夫人想留她們在府上住的情況說了。

  李青荷連連擺手:「你在這兒住就行了,我就不留了。陸夫人留你,怕是也想讓你陪陪縣主。我留在這裡幹什麼?再說,陸夫人身體不好,我在這裡,還得她分神招待,太麻煩了。我還是回去吧,你跟小濤在這兒就行了。」

  「娘,您一個人在村裡住,我不放心。」

  李青荷一聽,倒也猶豫起來。說真的,這麼些年,江凌和江濤還從沒有離開過她。如今讓她一個人住在跟村子有一定距離的山腳下,她還真有點怕。

  「要不,讓你母親到我家住吧。你們也知道,將軍他平時忙的很,憶兒也是個不著家的,我一個人呆著,在家也是悶的慌,妹妹你來陪陪我,最好不過。到我那裡,總比你住在陸府強吧?」秦夫人笑道。

  「那就多謝伯母照顧我娘了。」江凌還沒等李青荷答應,就趕緊跟秦夫人道謝。

  李青荷苦笑不得,怎麼感覺江凌是母親,她自己是幼兒,江凌出門作客,把她托付給別家看管呢?

  「行,事就這麼說定了。你在陸家住多久,我就把你母親留多久,絕不讓她悄悄溜回家,這你可放心了吧?」經過了今晚的事,秦夫人原來的擔心也放了下來。說實話,她喜歡江凌更勝於那什麼丹陽縣主。江凌嫁進秦家,她只管舒舒服服做她的婆婆,一家子和和美美過日子。可如果兒子娶了縣主,一旦那紀王妃捨不得女兒,讓女兒留在襄陽,她就有可能丟了一個兒子。再說,皇家女兒大多刁蠻任性,她可不想兒子娶一個祖宗回來讓全家貢著。

  這時,春婆婆走了過來,行了一禮道:「江姑娘,夫人不太舒服,想先回院子了。夫人交待,縣主住在梧桐院,江夫人跟您就住在旁邊的幽蘭院,由老奴跟其他下人伺候夫人跟姑娘。江公子跟秦公子住在外面的青竹院,也自會有小廝伺候,夫人和姑娘請放心。」

  「江夫人到我那兒住,春婆婆轉告陸夫人不用操心了。」秦夫人笑著,又轉頭對江凌道,「柳綠你帶著用吧,有什麼話要帶給你母親的,讓她來來往往也方便。」

  話正說到這裡,一個鴨公嗓忽然響起:「諸位,今晚的宴會實在太精彩了。剛才秦少將軍和江姑娘的舞劍,讓本世子極為震憾。零陵這個地方,人才濟濟啊」

  下面自然一片響應謙虛的聲音。

  李續笑瞇瞇地聽了幾句客氣話,話風一轉,又道:「看到秦少將軍和江姑娘的這般好身手,本世子也手癢癢了,也想給大家練兩手,不知大家有沒有興趣?」

  「小民們何等榮幸,能見識世子的身手。」一聽這話,響應得最熱烈的,就屬那群年輕公子了。這種場合,世子說這種話,總不能讓那些大嬸大媽們拍掌叫好吧?他們熱烈響應,是義不容辭的責任。

  「那好。」李續站了起來,從座位上走出來。一見李續要表演,在場的無論是誰,都激動不已。今天這一場宴會,來得值了。不但秦憶與江凌的表演讓人終生難忘,就連世子也親自給他們表演。位高者給位低者表演,這種事,不要說千載難逢,那也是百年難遇呀。

  李續走到剛才秦憶與江凌舞劍的草地上站定,又笑道:「不過本世子練一套拳法的話,精彩處自然比不得剛才秦少將軍和江姑娘。不如你們零陵派一個公子來與本世子對練,玩耍玩耍,大家覺得如何?」

  大家自然高呼「好」。

  李續看著下面的那群年輕公子,笑道:「我看,就剛才那位趙崢明公子好了,長得如此俊美的公子,一起上來對練,可看性就更高了。」

  被世子記住了名字,還點名道姓地要求陪他練拳,其餘地公子都極羨慕地看著趙崢明。如果自己能上去,就算挨一頓揍,那也是值得的嘛。

  趙崢明此時也休會到剛才秦憶的心情了。明明不願意,卻是拒絕不得,只得裝著一臉歡欣鼓舞地走到李續面前。陪世子對練,說得好聽,其實就是挨揍。慢說他不會武功,就算他會,就算他的武功比世子高,但他敢去攻擊世子嗎?那可是皇家人。不管什麼理由什麼場合,打了皇家人,那都是一頂大帽子。這頂大帽子戴在頭上,隨時有可能連累下面這個吃飯的傢伙。

  「咱們可說好了,在場的各位也作個證。今晚純粹是切磋武藝,不論身份。而且趙公子一定不要留私,你要是站在那裡讓本世子打,那就是蔑視本世子的功夫。」李續交待一聲,便喝道,「開始。」說完,身子一扭,一個高抬腿就向趙崢明踢去。

  李續尚武,從小就跟著師傅練拳,武功雖然沒有秦憶好,但對付一般的人,那自然不在話下。這一腳過去,那也是夠重的,而且速度還快。趙崢明從小被他娘護著,除了腦子好使,人長的好看,其餘的科舉也不願考,武功也不練。李續這一腳過來,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踢中大腿根部,疼得他悶呼一聲,捂著胯下,臉色都變了。

  「天哪,微雨,你哥沒事吧?」趙夫人自然知道自己兒子不會武功。這被世子一叫上前去,她的心就揪起來了。這會兒見到兒子被李續踢中要害,她趕緊用手帕摀住嘴巴,以免驚叫出聲把世子惹怒。

  「不……不會。」趙微雨哪裡看不出哥哥的臉色有異。只是趙崢明被踢到那個部位,還用兩隻手去捂著胯下,在場的大多是女子,十幾個閨閣小姐,人人都已經漲紅了臉扭過身子去輕啐「下流」,她就算再疼哥哥,也終是一個未出嫁的女子,哪裡還好出聲說什麼,只得含糊地安慰母親。

  「趙公子,你這就不對了。剛才本世子都已說了,讓你不要客氣,只顧對練。咱們是切磋,切磋武藝,可不是揍人。你說好端端的,我揍你幹嘛?揍你,我也疼,對吧?來,來,這回你先開打。」

  趙崢明不但被踢了子孫根,還在各位夫人小姐面前作出這般下流的動作,可謂是丟盡了臉。他也知道世子跟秦憶關係好,這場比試,有可能就是秦憶唆使世子干的。他想著好漢不吃眼前虧,也顧不得別的了,趕緊苦著臉叫道:「可是世子,在下不懂武功啊。」

  「唉,咱們男子漢大丈夫,會就會,何必謙虛。謙虛過了頭,那就成了虛偽,趙公子你說是不是?來來來,別謙虛了,儘管放馬過來。這回你先來,可別說我欺負你啊。趙公子看樣子也有十九、二十歲了吧?本世子不過是十四歲,比趙公子還小五、六歲呢。本世子可擔不起這個欺負人的名聲。」李續見趙崢明不動,嘴裡儘管催促,「來吧,來吧,莫非你嫌棄本世子,不想跟本世子對招?」

  趙崢明也是有有血性的有為青年,李續的話都逼到這份上了。而且事情真如他所想,那今天這頓打是跑不掉的,無論怎樣都沒有退路,所以只得端起架子衝將上來。

  「來得好。」李續大喝一聲,抬腳一撩,將趙崢明的腳一勾,「撲通」一聲,趙崢明就摔了個狗吃屎。

  「哎呀,趙公子,我就說了不要謙讓,你怎麼老不聽呢?起來起來。」世子小胖很客氣,親手將趙崢明扶了起來。

  「世子,世子,我家崢明真不是謙虛,他真的不會武功。」趙夫人見狀,終於忍不住了,在一旁叫了起來。

  李續一愣:「趙公子不會武功?」

  「是啊,我家崢明確實不會武功,要不,世子您問問,這城裡好多孩子,都是跟崢明一塊玩的;還在好多夫人,也是知道內情的。我家崢明真不懂武功。」趙夫人一聽李續鬆了口,趕緊把平常與趙崢明玩得好的幾個年輕人指出來。有巴結刺史府的幾位夫人,趕緊七嘴八舌的作了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本世子魯莽了。我父王就成天責罵我,說我做事不動腦子,顧頭不顧尾。」李續摸摸頭,滿臉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然後抬手一招,「小林子,拿酒來。剛才是我魯莽了,我向趙公子陪罪。」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0 11:11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10 11:12 AM 編輯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杯酒

  「不敢不敢,小民怎當得起世子陪罪?只怪小民不學無術,掃了世子的雅興,是小民該給世子陪罪才是。」趙崢明見李續不再糾纏,鬆了一口氣,強忍著某個部位的疼痛,整了整衣服,又恢復了平時的風度翩翩。只是他不知道,經過了剛才那兩下子,他在眾小姐心目中的形象,跌得比後世那熊市裡的股票還慘。想要再升回去,那不是一般的難。

  可這氣還沒松完,看到一個小宦官端了一個托盤來,上面放著一壺酒,兩個酒杯,兩個酒杯的花色還不一樣,趙崢明的這一口氣,愣是硬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裡,憋得他十分難受。

  這倒不是長得如妖孽般的趙公子對酒或酒杯過敏,而實在是剛才的啞巴虧和這酒杯,給他不太純潔的心靈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他可不認為剛才那兩下胖揍,是李續小世子魯莽的結果。紀王兒子眾多,李續雖說是長子,但如果腦子愚鈍、性子魯莽,紀王也不會立他作世子。切磋武藝,有往人家胯下踢的麼?這分明就是為秦憶報復來了。踢了自己子孫根,讓自己在眾多女流面前丟了臉,還不能露出半分不悅來,讓他吃這麼大個啞巴虧,趙崢明就不相信,這會兒世子爺還會這麼好心好意地來給自己敬酒賠罪

  所以說,以趙崢明之心,度秦憶之腹,他百分之九十地肯定,李續給他喝的這杯酒絕對有問題。而且問題不會出在酒裡,只會出在酒杯上。這一招,那可是他前日才在江凌身上用過呀。可沒想到風水輪流轉,今日到趙家,這麼快就報應到他自己的身上了。而且,這又是一個啞巴虧,你說說,大庭廣眾之中,眾目睽睽之下,一個酒壺裡斟出來的酒,要是人家世子沒喝出毛病,你喝出毛病了,你敢說是世子害的你?除了捂在被子裡呻吟,你連大氣都不敢喘;便是連請大夫,都是偷偷摸摸地不敢聲張啊 !

  「來來,咱們乾了這一杯,剛才的一切就過去了,也不說你陪罪我陪罪的話。」李續拿起一杯酒,遞給趙崢明。又自己端了一杯,抬手舉了舉,「我先干為盡。」說完,一仰脖子喝了下去,然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趙崢明。

  而此時,趙崢明恨不得自己變笨一點,不要這麼聰明。笨一點,糊里糊塗地中了招,那也就算了;可偏偏腦子是這麼的清楚,看問題是這麼的透徹。明明知道這杯酒有問題,還得喝下去,他憋屈得連死的心都有了。

  「這杯酒趙公子遲遲不肯喝,是不是覺得本世子向你賠罪道歉得還不夠?要不要本世子給你行個大禮?」李續見趙崢明一直盯著那杯酒發呆,眼睛一瞇,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這世子不高興,那就是大事。場中頓時安靜下來,個個都把目光投向了趙崢明。

  「這趙公子平時挺伶俐一個人,怎麼這種時候倒發傻了?」有人按捺不住,開始講小話。

  「估計平時都是表面功夫吧,你看他剛才那慫樣。」

  「是啊,打不過別人,說是沒學過功夫,那還情有可原。可連杯酒都不敢喝,這還是個爺們嗎?看這臉長得俊俏,該不會趙夫人把個女孩兒當兒子養了吧?」有那被趙夫人欺壓得狠了,如今投向了秦夫人的,嘲諷得就更不客氣了。

  餘光裡瞥見那些或鄙夷或不解的眼光,趙崢明苦笑一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知道這杯酒不過是讓他吃些苦頭,性命是不會要他的,所以做的也挺光棍,這杯酒一滴不漏地都入了嘴。他知道,如果他裝著不小心把酒弄灑了,必然還會有另一杯酒送到他手上。那一杯,可能藥量就不會這麼輕了。皇族的孩子,看上去像一隻貓,實際上都是老虎。自己要敢這麼做,那就不是得罪秦憶,而是實打實地得罪了李續。接下來的折騰,就不是得一場病那麼簡單了。

  站在一旁圍觀的江凌看到此情此景,不由的挑了挑眉。難道是她眼花?剛才趙崢明把酒喝下去的當口,她怎麼在那位小胖子臉上,閃過一絲壞笑呢?心念一動,江凌扭過頭去找了一圈,這才看到秦憶面無表情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睛卻緊緊地盯著趙崢明。看到趙崢明把那杯酒一滴不漏地飲下去,他的眼裡才閃過一絲滿意來。

  江凌抿抿嘴,極力想把自己臉上的那一抹笑容收斂起來。趙崢明派人擄她,她正想找個機會報復呢。她可不是受氣包,吃了虧就這麼悄悄的算了。那筆帳,那是一定要算回來的。此時見到趙崢明被拳打腳踢,還當眾出了醜,估計一會兒回家還有得折騰,她頓時覺得心情大好。

  李續見趙崢明一滴不漏地將酒倒進了嘴裡,還把酒杯向自己亮了亮,頓時一喜,高聲喝道:「好樣的這才像個男子漢嘛。一杯酒喝得扭扭捏捏像個娘們,那就丟咱們男人的臉了。」說完,將手裡的空酒杯放托盤一放,轉過身大踏步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趙崢明苦笑了一下。這位世子爺,臨走都要踩自己一腳,嘲諷自己剛才的表現不夠男人,他跟秦憶的關係還真是不一般,打擊自己不遺餘力。

  「崢明,你沒事吧。」李續一走,趙夫人就一臉心疼地到趙崢明身邊,「要不你先回家去,讓賴大夫給你看一看是否有傷?」

  趙崢明搖搖頭,低聲道:「現在就走,怕有人說閒話。」

  這話提醒了趙夫人。這世子還未坐下,你就說要走,豈不是間接地表現對剛才的事不滿?她心疼地看了看兒子的臉,想想不放心,又問:「你感覺如何?如果有事,還是別硬撐著。娘可還沒抱孫子呢。」

  這話問得趙崢明異常尷尬,他抬起頭看看旁邊還有許多人注視著他,目光裡那種種含義他連想都不敢想,當即道了一聲「我沒事」,就往原來坐的地方走去。

  趙夫人見他走路並沒什麼大礙,這才放下心來。

  江凌見大家都歸了座,也隨秦夫人與李青荷回到原先所坐的角落裡。這還沒坐定,就見一個小丫環過來道:「江姑娘,縣主問您,事辦完了嗎?如果辦完了,一起回院子吧。縣主剛剛已跟陸夫人說好了,讓您跟她住一個院子。」

  「好吧。」江凌無奈地聳了聳肩,對李青荷和秦夫人道,「伯母,娘,那我先走了。」

  「明天伯母再給你捎幾身衣服進來。」秦夫人給她理了理衣裙,慈愛地道。

  「多謝伯母。」江凌也不推辭。原打算在秦府住一晚就回家,她還就只帶了一套衣服。現在要在陸府住,旁邊還有個縣主,衣服便得多備兩套才行。有備而無患。

  又聽了李青荷幾聲叮嚀,江凌這才轉身,跟著那丫環從人群後面繞到前面去,路途中看到有小廝帶著江濤從另一邊往前走,遂放下心來。她知道,秦憶一定會好好照顧江濤的。

  陸夫人身體不適,早已告退先走了。此時李續與李婉見江凌回來,站起來對眾人說了幾句客氣話,各自上了一頂轎子。

  秦憶與江濤站在李續的轎子旁邊,眼睛卻往江凌這邊看來,看樣子似乎有話要說。不過終還是顧及場合,站在原處未動,但灼灼的目光卻絲毫沒有遮掩。

  這傢伙,也不怕人說嫌話。江凌抿了一下嘴,低下頭一躬身進了轎子裡。她明白秦憶的心思。兩日不見,他應該有很多話想說,更想解釋他與縣主的事;而她經歷了昨日被擄的事,也很希望能見到秦憶,哪怕什麼也不說,這心裡也會安穩些。但在古代,男女有別,進了這些大宅院,要想私下見一面,恐怕不那麼容易。

  轎子被抬了起來,李續在前,秦憶與江濤及一眾下人走路隨行;接下來是李婉,然後是江凌,旁邊各有丫環、婆子隨行。後面兩頂轎子走了一小段路後,就與前面的隊伍分開了。她們進了內院,而李續等人則去了外院。

  走了沒過多久,轎子轉了個拐,就在一處庭園停了下來。

  「姑娘,到了。」柳綠在外面叫了一聲,掀開轎簾,伸出手來扶江凌下轎。

  「……」江凌本想說「不用扶」,後來想想,還是閉了嘴。人家有身份地位的大家閨秀,就是能打死一頭牛,也得裝著弱柳扶風的模樣。她既不想讓人背地裡罵她小家子氣,還是入鄉隨俗的好。

  「江姑娘。」李婉早已下了轎,站在院子門口,等著江凌過去。

  江凌看了看園子上頭寫著的「梧桐院」三個大字,走過去笑道:「陸夫人已安排了幽蘭院給民女住,聽說就在不遠處。民女還是住到那邊去吧,以免擾了縣主的清靜。」

  「什麼清靜,我喜歡熱鬧。走吧,進來。」李婉不容分說,走過來拉起江凌就進院子裡去,一面走一面問,「你剛才舞的那劍,是武功還是舞蹈?要說是武功,動作也太美了吧?但要說是舞蹈,卻又有一種凜冽的殺氣。好奇怪啊。」

  江凌微微一笑:「其實是一種舞蹈,不過練舞之人如果能有武功在身,會跳得比較好。」

  「是舞蹈就好。我還擔心是武功,我學不來呢。我學過些武功,不過被他們說是花拳繡腿。」李婉說到這裡嘟了嘟嘴,然後又興奮地抓住江凌的胳膊,「一會兒吃飽飯,你就教我吧。」

  「吃飯?剛才不是吃過了嗎?」江凌有些愕然。

  李婉轉過頭來:「你吃飽了?」

  「沒有。」江凌搖頭。兩人對視一眼,俱都笑了起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鯽魚粥

  當晚陪李婉吃了飯,又用小木棍當劍,教了她一小段劍舞,江凌這才告辭出來,住進了幽蘭院。

  進到幽蘭院,江凌吸了一口涼氣。滿院的蘭花,比起趙崢明的蘭園毫不遜色,就只珍稀蘭花少一些。不過想想也能理解。這畢竟是一個客居的院落,把珍稀蘭花種在這裡,如果給不懂得珍惜的客人糟蹋了,那就太可惜了。

  這時江凌才發現,陸府這些院子的院名,並不是胡亂起的,而是根據院子所種的植物來定。薔薇院就全種薔薇,幽蘭園全是蘭花,梧桐院裡栽有一株大大的梧桐樹……想必外院裡秦憶他們住的青竹院,栽種的就全是竹子了。

  這就是主題院落啊。新塘那邊的園林,是不是也按這樣的主題來建造園林呢?

  「姑娘,咱們進屋吧。」柳綠見江凌一進院子就站在那裡發呆,出聲提醒道。

  江凌這才回過神來,看看天已有些濛濛黑了,問春婆婆:「陸夫人是住在薔薇院嗎?離這兒有多遠?」

  春婆婆笑道:「薔薇院不過是夫人歇腳的地方。平日她住在正院那邊的萱瑞堂,離這兒大概要走兩柱香的時間。」

  一柱香是五分鐘。十分鐘的路程,並不遠。江凌看看天,道:「我想去看看陸夫人,不知方不方便。」

  「姑娘請稍等,我派個丫環去通稟一聲。」春婆婆道,揮手讓身邊的一個小丫環過去看看。

  不知是陸夫人所流露出來的慈愛,還是因為自己先入為主的猜想,抑或是人們常說的血脈天性,江凌特別希望陸夫人能快點健康起來。她留在陸府的時間不多,要是能早些讓陸夫人喝上空間水,那是最好不過。所以此時天色雖晚,她還是想過去看一看。

  一會兒,小丫頭回來稟道:「夫人請姑娘過去。」

  「老奴去給姑娘安排轎子。」春婆婆站了起來。

  「不用,走走更好。」江凌連忙阻止,暗地裡搖了搖頭。難怪那些閨閣小姐都弱不經風,要是像這樣連幾步路都不走,喝杯茶都有人送到手上,身體會好才怪。

  春婆婆讓小丫頭點了兩盞燈籠,又有柳綠和另兩個大丫頭跟著,一行人前呼後擁地去了萱瑞堂。

  一進萱瑞堂的院子,江凌就感覺四處靜悄悄的。正要回頭問春婆婆,就聽春婆婆快步走上前去,向剛從一間屋裡出來紫衣丫環問道:「夫人還在躺著?」

  「是,今晚在那邊坐了一會兒,夫人回來連藥都沒喝,就躺下了。」那紫衣丫頭說完,還有些責怪地看了江凌一眼。

  江凌被她這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春婆婆轉頭看了看原先去通稟的丫頭。那小丫頭看著紫衣丫頭,嚅嚅地道:「我剛才問瑩姐姐的時候,正好給夫人聽見了,是夫人說讓姑娘過來的。」

  江凌這才明白紫衣丫頭是責怪她這麼晚了不該來打擾陸夫人。

  想了想,她正要開口說話,忽然看到紫衣丫頭手裡拿著一個橢圓形半透明的東西,眉頭一挑開口道:「咦,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春婆婆笑道:「這是天麻,大夫開的藥方里的一味藥。」

  「天麻?」江凌伸出手,想要將那塊天麻拿過來看看,那紫衣丫頭手卻一擺,避開了她的手。

  「冬梅。」春婆婆板下臉,低喝一聲。

  冬梅這才不情不願地將手裡的天麻遞給江凌,嘴裡嘟噥道:「這可是一會兒夫人要服用的藥,名貴的很。又不是花啊、草啊的,有什麼好看的?」

  「這丫頭」春婆婆嗔了她一眼,轉過頭來對江凌笑道,「夫人病著,這幾個丫頭照顧得也算盡心,所以平時行為放縱了些,夫人也不責怪,倒讓她們越發地沒規矩了。」

  江凌擺擺手,表示不在意。她現在的心思,全都放在了這塊天麻上。這東西,怎麼她似乎在哪兒見過?

  見江凌拿著那塊天麻,皺著眉沉吟半晌,春婆婆問:「莫不是姑娘懂藥理?」

  「噢,不懂。」江凌回過神來,將天麻還給那位冬梅,道,「夫人是不是還沒吃晚飯?廚房在哪裡?我去給夫人做碗清淡的粥。」

  「啊?」冬梅有些驚詫地看了江凌一眼,繼而眉頭皺了皺,道,「廚房已備了飯菜,夫人說沒胃口,吃不下。」

  江凌這一下終於抬起眼來,定定地看了冬梅兩眼,正聲道:「我跟夫人已說好了,只要我還在陸府,往後夫人的飲食都由我負責。廚房在哪兒,帶路吧。」

  江凌這主子的架子一端,頓時讓冬梅怔住了。她心下惱怒,正要開口拒絕,春婆婆卻低喝道:「聽從江姑娘的吩咐。」

  平時陸夫人的飲食生活雖然由她們這幾個大丫頭伺候,但說到心腹,就還只有春婆婆。有春婆婆發話,冬梅不敢不聽,只得蹲身福了一下,道:「請姑娘跟奴婢來。」說完,板著臉帶了江凌向對面的房子走去。

  春婆婆一面走,一面向江凌解釋道:「來到零陵城,不少夫人小姐經常上門來探望夫人,來的次數多了,倒攪得夫人休息不好。所以現在夫人身邊的這幾個大丫頭,對於來客都有些抗拒,姑娘莫怪。」

  江凌怎麼會跟丫頭們計較?自然笑笑說不在意。

  因陸夫人經過要吃藥,吃飯也不定時,所以這萱瑞堂裡便有一個小廚房。廚房裡有兩間屋子,一間專門煎藥,一間則做菜煮飯。此時灶裡留著火,還有兩位廚娘在那裡呆著,見到春婆婆這一行人走來,連忙站起來。

  春婆婆掃了廚房一眼,道:「你們都聽江姑娘吩咐。」

  江凌卻沒有說話,走進廚房裡看了一圈,見油鹽米面都在她看得見的地方,便出來道:「你們在外面候著就好,我做好了自然叫你們端過去。」

  上至春婆婆,下到兩個廚娘,聽了她這話,都有些發愣。以往巴結夫人的小姐她們也不是沒見過,說是親手做菜給夫人吃,其實不過是到廚房裡來走一轉,吩咐廚娘按她的想法把東西做出來,待丫環拿到夫人的房門口,這才親手端進去,這就已是最誠心的了。莫不是這位江姑娘,還想要親自動手生火做飯不成?

  江凌卻不管她們想什麼,將廚房的門一關,就挽起了袖子。說實話,李青荷給她做的這身衣裙,穿來做飯,她還真是捨不得,生怕一不小心弄髒弄破。但這裡不比家中,饒是穿成這樣都還有丫環橫眉豎眼,要是她穿一身粗布衣裙在這府裡走來走去,估計走到哪裡都要費一番口舌,聲明自己是客人,而不是賊。

  拿起一口煮粥的陶罐,放了一把米進去,灌上空間水淘淨,再放了小半空間水,江凌這才將它放到灶上,將另一個灶裡燃著的柴移了一些到這邊來。既然濃縮的空間水可以增加療效,江凌自然不會吝嗇。要不是怕外面那些人等久了破門而入,她一定會放上一鍋水來慢慢熬煮。

  看火燃了起來,江凌又從空間裡拿了一棵菜和一小條鯽魚出來。本來她想拿一隻老鱉的,但想想失眠之人似乎不宜吃鱉,便換了鯽魚。鯽魚不但味香湯鮮,而且具有較強的滋補作用,非常適合中老年人和病後虛弱者食用,給陸夫人喝這鯽魚粥,最合適不過。

  將鯽魚剖了,把另一個灶燒燃火,架上炒菜的鍋,放油放鹽把鯽魚略煎一下,再加上空間水,放姜,蓋上蓋子文火熬煮,不一會兒,一股異常鮮美的香味就瀰漫了整個廚房。

  「好香啊,什麼味兒?」外面有聲音響起。

  「是啊,像是魚湯的味道,不過,什麼魚湯怎麼會有這麼香呢?」

  ……

  聽到門外的議論聲,江凌微微一笑,將青菜洗淨切好,又從空間裡拔了一棵蔥,洗淨切段備用。正等著粥和湯熟,往灶裡加柴的時候,江凌的手猛地一頓。

  她想起來了。

  剛才看到冬梅拿的那天麻,她說怎麼彷彿記得在哪見過。她上次從山崖上摔下來,不就是為了一株奇怪的植物麼?那植物的塊根,長的形狀,正跟冬梅拿的天麻一樣。

  江凌猛地站起來,激動地在廚房裡走來走去。如果說這空間裡種菜好吃,這空間水能治病,那麼,在空間裡長大的藥材,藥效豈不是比世間普通的藥材好上很多?照這樣的道理推測,她空間裡的這株植物要真是天麻,豈不是更有把握將陸夫人的病治好?她空間裡的植物生長週期快,那她如果種植藥材,豈不是比種其他的東西收益更高?

  這樣想著,江凌恨不得馬上把空間這根疑似天麻拿出來熬了給陸夫人吃。但不管心情多麼迫切,她自然不會這麼做。先不說這東西是不是天麻,就算是天麻,也得拿出來炮製了再用。而炮製之後,還得按一定量服用方好。否則,就會有可能好心辦壞事,救人成了害人。

  在廚房裡走了幾圈,半息了一下激動的心情,再轉過來一看,粥已熬得比較稠了,鯽魚湯也變成了奶白色。江凌把鯽魚湯倒進粥罐裡,用勺子攪勻,再把青菜和蔥都放進粥裡,待粥滾了之後,便將罐子從灶上提了起來。拿了一個勺子嘗了嘗鹹淡,鹹淡正合適,鮮美異常,就算陸夫人再沒有食慾,恐怕也擋不住這美食的誘惑。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0 11:13 AM

  第一百四十七章 見面禮

  將火從灶上撤掉,江凌又跑到廚房角落的水池邊,從裡面弄了一條魚進空間,這才去開門。她剛才看見這廚房裡有一個小水池,養著幾條魚,這才敢做魚粥的。否則,平空做出魚粥來,那這事可就詭異了,她想不出名都難。

  「江姑娘,你做的什麼這麼香?」這門一開,兩位廚娘就先跑了進來,迫不及待地向裡張望。她們急於想知道這種味道是什麼食物發出來的,又是如何做出來的。而冬梅的臉上再也不復剛才那冷傲的模樣,滿臉期待地走到桌旁,看著那罐香噴噴的魚粥,悄悄地嚥了嚥口水,再轉過臉來時,投向江凌的目光既好奇,也有一絲敬佩。不管這位姑娘存著什麼心思,就衝著她能做出如此美味的粥,就衝著她能親手為夫人做粥,就得到了她們這些丫頭的尊重。

  「鯽魚粥。」江凌轉過身來,走到桌前,拿了碗筷和湯匙,放在托盤上,對柳綠道,「端著,咱們走。」說完又轉向冬梅,「還請冬梅姑娘去看一看,夫人起來沒有。」

  「是。」冬梅這時的態度最恭敬不過。

  不過一行人剛出了廚房,就見對面陸夫人的房裡急匆匆出來一個丫頭,她本想往外走,但一看到江凌這一行人,就鬆了一口氣,走過來笑道:「江姑娘,您說來請安的,怎麼路上耽擱這麼久?夫人一直在等您。」這丫頭叫春蘭,是陸夫人四個貼身丫環中的頭目,宴會開始前曾跟陸夫人一起見過江凌。

  聽春蘭問話,冬梅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她沒想到,陸夫人真的是在等江凌。想到這裡,她心裡又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這位江姑娘是什麼樣的身份,能得夫人這般對待,就連那縣主來探病,夫人也不曾這樣急著要見的。而她剛才對待這位江姑娘的態度,可是不那麼尊敬。

  「聽說夫人在休息,沒敢打擾,去廚房做了些吃食,正要給夫人送去。」江凌笑道。

  春蘭早已聞到了一股讒人的香味,心下雖然好奇,但還是沉穩地笑道:「有勞姑娘費心,正好夫人還沒吃晚飯。姑娘請隨奴婢來。」

  一行人走到屋子門口,江凌便向柳綠揮了一下手,示意她在外面等著,自己親手接過托盤,跟著春蘭進去。頭痛失眠之人,情緒容易煩躁,一下擁進去一大群人,必會讓陸夫人不舒服。江凌現在的簡單日子過慣了,也不喜歡這種前呼後擁的感覺。

  「秋菊,再去看看,這麼久怎麼還不來?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一進門,就聽到裡屋傳來陸夫人的聲音。

  「夫人,江姑娘來了。」春蘭聞聲,忙應道。

  「咦,這是什麼香味?」秋菊聽到聲音,把門簾拉起,鯽魚粥那股擋也擋不住的香味就直往屋子裡竄。陸夫人在夏蓮的攙扶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夫人,凌兒給您做了鯽魚粥,您嘗嘗看喜不喜歡?」江凌笑著走了進去。陸夫人的房間並未有那種久病病人房間那樣,滿是濃濃的藥味或陳腐味;這房間的空氣中,反倒隱隱瀰漫著一股枙子花的清香味,甚是好聞。

  「好好好,只要是凌兒做的,老身都喜歡。」陸夫人滿面笑容地從床上站了起來,坐到桌旁,看江凌放下托盤,親手從罐子裡把粥舀出來,放到她的面前,滿足地歎息一聲道:「凌兒有這份心就好,這些事,讓丫環們做就是了。」

  「是啊,姑娘。讓奴婢來吧。」春蘭忙想上來接手。

  江凌笑了笑,對春蘭擺擺手:「這些事,凌兒在家裡也做慣的,沒有關係。再說,能親手為夫人盡一份心,這也是凌兒的福氣。」這話聽起來肉麻,卻是江凌的真心話。子欲養而親不在,無疑是最悲哀的事。不管這位陸夫人是不是她的親奶奶,就衝著她對自己的這份慈愛,盡些孝心也是應該的。

  「好孩子,難為你一片心……」陸夫人這話還沒說話,聲音就哽咽住了。

  「夫人說哪裡話?」江凌被她這一說,心裡也有些酸酸的,連忙放湯匙遞到她手上,「您嘗嘗凌兒的手藝。」

  「嗯,聞著這香氣就知道味道不一般。」陸夫人平息了一下情緒,接過湯匙,舀了一匙粥,吹了吹,慢慢放入嘴裡。

  「咦,這是什麼粥?怎的如何美味?」一勺粥下肚,陸夫人訝然,也顧不得燙,又舀了一勺入嘴。

  江凌坐了下來,從罐子裡將那條魚舀了出來,放入一個盤子中,慢慢地用筷子把刺挑了,笑道:「這是鯽魚粥。如果夫人還覺得喜歡,這幾日凌兒餐餐給您做飯。」

  陸夫人張了張嘴,話卻又哽在了喉嚨裡,一個字也說不出。良久,她才把粥徐徐嚥下,喃喃感慨:「老身的兒子去的早,本以為與老爺兩人會晚年寂寞,沒想到,我們還是有福氣的人啊。」

  聽聞這話,江凌的手一抖,差點被刺紮著。陸夫人這話,再明白不過,她已是把自己,當成了她的孫女了。

  江凌抬起頭,看著陸夫人蒼白而略帶病容的臉,心裡暗暗下決心,一定要幫她把身體調養好。李青荷與江濤對她的好,讓江凌明白親情是多麼重要。如果面前這位老婦真是她的祖母,伺候榻前、承歡膝下,那將是她義不容辭的責任。

  「夫人,江姑娘是不是到您這兒來了?」門外忽然傳來李婉的聲音,話聲剛落,她就從外間進了房裡,一面聳動著鼻子,一面道,「什麼味道這麼香?」

  這歡快的聲音一進來,立刻沖淡了房裡濃濃的傷感。陸夫人看著李婉那小狗一般的動作,不禁笑起來:「你的鼻子倒是靈,我這有好吃的東西,你住那麼遠都能聞味尋來。」

  「那是。」李婉此時也不顧什麼禮儀,急走過來伸出頭看了看罐子裡的粥,歡快地叫道:「玉兒,快去廚房拿碗來。」說完伸出手拍了拍江凌的後背,「江姑娘,凌兒姑娘,想不到你還有這手絕活,怎麼辦?我不想把你讓給秦憶那小子了。你跟我去襄陽吧,只要你天天給我做飯,你提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哦?」江凌回過頭來,將李婉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地細細打量了一遍,直把李婉看得心裡發毛,這才點頭道,「好啊,就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李婉撫了撫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瞪大眼睛問。

  「你一輩子不嫁人,我就跟你在一起。」江凌低下頭,去挑魚上的刺。

  「撲哧。」站在陸夫人身邊的夏蓮一下沒忍住,笑出聲來。

  「不是吧?你也太狠了吧?」李婉看怪物似地看著江凌,連連擺手,「算了算了,你還是嫁給秦憶吧,我可不敢帶你回去,我父王和母妃非把咱倆殺了不可。

  江凌對著那條魚聳了聳肩。伴君如伴虎,她這回深切體會到了。這真要被丹陽縣主惦記上,突發奇想地把她弄回紀王府當廚娘,那還不是一般兩般的麻煩。

  「縣主,碗來了。」李婉的侍女玉兒把碗拿來,從罐子裡舀了一碗粥給李婉,李婉也顧不得再說話,坐下來就吃。

  陸夫人一直靜靜地聽她們說話,此時看李婉埋下頭去對付碗裡的粥,這才抬起頭來,看了江凌一眼,正與江凌對了個正著。

  「夫人,您也吃吧,這粥涼了就不好吃了。」江凌微微一笑,將剔好刺的魚夾到陸夫人那碗粥上。

  看江凌如此沉穩,應對得不卑不亢,輕易就打消了李婉的念頭,陸夫人暗自點頭,也把心放回肚子裡,應了一聲,伸出手來一勺一勺將粥和魚慢慢地吃光。這情景,看得春蘭和夏蓮嘖嘖稱奇。自從陸夫人頭痛病犯,她就沒怎麼好生吃飯,每餐小半碗粥,還是勉強吃下去;魚也嫌有腥味。卻不想今晚上竟然吃下去一大碗鯽魚粥。

  「陸夫人,您還要不要添點?」李婉的那碗粥早已吃光了,見陶罐裡還剩下半碗粥,沒好意思再舀,見陸夫人吃完,忙問。

  陸夫人擺擺手:「我不要了,你都吃了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啊」李婉像一隻饞嘴的貓,舔舔嘴唇,讓玉兒將粥全倒到自己碗裡。這粥此刻冷熱正好,一會兒之後,李婉面前的那只碗又空了。

  她摸摸肚子:「飽了。」又舔舔嘴唇,眨巴著眼睛看著江凌,「可我還想吃。」

  江凌笑了起來:「再吃,你就要改名了。」

  「啊?改啥名兒?」李婉不明就裡。

  「不叫李婉,叫李豬。」江凌笑了起來。

  「好啊,你拐著彎罵我」李婉伸過手來,就要撓江凌的癢癢。

  見兩個女孩子調笑著鬧成一團,陸夫人只覺得十幾年了,心情都沒有此刻這麼舒暢過。她從腕上摘下一個玉鐲,向江凌招了招手,笑道,「來,夫人給你個見面禮,不許推辭。」

  「啊,吃了這粥,還要付錢吶?」李婉嚷嚷著,也從身上摸出一塊玉來,遞給江凌,「吶,我也有見面禮。」



  第一百四十八章 探聽

  「縣主,夫人,這是怎麼說的?就算覺得這粥做的好,想要打賞凌兒,給個一兩二兩銀子就可以了,這麼貴重的玉,凌兒可不敢要。」江凌半真半假地笑道。陸夫人想送東西給她,這份誠心她能感覺到。可李婉這熱鬧一湊,味兒就變了。覺得這粥好,拿錢打賞她,還真把她江凌當成了下人呢?

  「呃,這不是陸夫人要送你見面禮,我不送不行麼?」李婉也從江凌這不軟不硬的話裡聽出了某些意思,笑了一下,把手裡的玉收起,但看向江凌的眼神裡又多了一份欣賞。剛才這一下,她還真是故意的。她就想看看那位秦少將軍所喜歡的女孩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有些東西,不是看表面就能看得出來的。可沒想,這位江姑娘,越來越讓她稱奇。一個小地方的窮人家的孩子,行事做派竟然能這般大方得體,比那些大家閨秀都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如;更難得的是,面對自己這個對她未婚夫有意思的縣主,竟然也能做到不卑不亢、軟中帶硬、毫不退讓,這著實讓她驚歎。李婉家裡姐妹雖多,但明爭暗鬥的不少,朋友更是一個都沒有。現在這一下,她倒是真心想與江凌結交了。

  「孩子,老身這不是打賞,就跟你為老身煮粥一樣,表達的是一份心意。老身老了,也沒有能力為你做什麼,財物是最庸俗最不值錢的東西,即便要給,也不是今日。這個玉鐲,卻是老身的婆婆傳下來的,與普通的財物不一樣。戴上它,能保你家庭幸福美滿。」陸夫人解釋道。

  「夫人,這樣我就更不能要了。」江凌連連擺手。她能理解陸夫人此刻的心情。對方認定了自己是她的孫女,就算是把所有的身家相贈,都難以表達她對這個孫女的憐惜與疼愛。可現在,無論事實如何,她與陸夫人,不過是一面之緣,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不為過。她為陸夫人做的,無非是一碗粥。就這樣便接受對方的傳家玉鐲,別人會如何看?下人們又會如何議論?她雖然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可每日生活在別人異樣的目光裡,那也是一件難受的事。

  「不過是一個鐲子,你要是不收,我可要生氣了。」陸夫人板起臉道。

  江凌猶豫了一下,站起來福了一福,道:「既如此,凌兒可不可以不要這鐲子,另提一個要求?」

  「哦?你講。」見江凌如此說,陸夫人倒是意外,點點頭道。

  而春蘭和夏蓮的眼裡,卻閃過一抹複雜的神情來。這位江姑娘,莫不是跟以前的一些夫人、小姐一樣,說是一片孝心不圖回報,其實所圖更大?百般討好,目的就是想讓陸夫人認她作乾孫女兒。到時候,這陸府千金的身份也有了,老爺、夫人去世之後,諾大的家業也是她的了。因老爺、夫人沒有後代,打這種如意算盤的人可不只她一個。

  「夫人府裡的花木,能不能允許我每樣都採集一些種子,或者進行分株?夫人請放心,凌兒絕不會毀壞貴府的花木的。」

  「……就這個?」陸夫人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但看向江凌的目光晶亮,就像發現了世間瑰寶一般,既欣喜又欣慰,「自然沒問題。你隨意,拿什麼都可以,拿多少都無所謂。一會兒老爺回來,我跟他說,不會有問題的。」

  「如此多謝夫人。」江凌滿眼驚喜。她知道陸大人喜歡花木,還擔心他會不允,還在想如何提這個要求呢,沒想到這麼容易陸夫人就答應了。有陸夫人這個承諾,想必陸大人就算不答應全給,大部分應該不成問題。

  本來江凌還在想是不是把借書的事也一併說,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這件事,雖然跟陸夫人提會比較容易達到目的。但當面跟陸大人說,會更顯得尊重。她還想看了書有不懂的地方,好請教請教陸大人呢。

  春蘭和夏蓮看向江凌的目光卻有些怪異。放著價值幾百兩銀子的玉鐲不要,卻要那隨處可見的花木。這位姑娘,不知應該說她傻呢,還是別有用心、想要討得老爺的歡心有更大的圖謀。誰不知道陸大人喜歡花木種植?如果這位姑娘是為了討老爺子的歡心而投其所好,那她真是所圖非淺啊。

  李婉倒是歪著頭打量了江凌一下,似乎對她興趣更濃了:「對陸夫人的心意你領了,那本縣主的呢?不管你怎麼說,反正本縣主在這裡的飯食,都由你包了。作為交易,本縣主也答應你一個請求,你看如何?」

  江凌想了想,笑著點頭道:「好啊,不過我做什麼你就吃什麼,不得挑嘴。條件嘛,也是花木,等你回襄陽後,你們紀王府裡那些零陵沒有的花木,你派下人送一些給我,如何?」

  「呃,好吧。說什麼不得挑嘴,我就知道,你不過是給陸夫人做飯的時候,順帶把我的飯一起做了。江凌,你嚴重打擊了我。」李婉嘟著嘴,一臉的無奈。

  這話說得大家都笑起來。陸夫人拍拍她:「特意給你做飯,順帶把我的飯給做了,行了吧。」

  李婉玩心一起,又想逗逗江凌,挑挑眉盯著她問:「江姑娘,你怎麼說?」

  江凌啞然失笑,這姑娘,還真是童心未泯。她睨了李婉一眼:「就是順帶給你做的,怎麼的?要是不想吃,我正好可以少做一點。」

  李婉長歎一聲:「我決定了,我一定要學會做飯。以後我看誰不順眼,我就先讓他吃我做的飯,等他意猶未盡時,我再給他斷掉,讓他痛苦萬分。」

  江凌沉吟片刻,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拱了拱手:「受教了,原來美食還可以用來作刑具。縣主,你高明。」

  這話說得便是連李婉都笑了起來。

  江凌走到陸夫人身邊,扶起她道:「夫人,咱們出去外面走走。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這人啊,要多活動活動,才能吃得下、睡的香。過一陣你身體好些了,我教給你一套功法,你每日練練,對身體大有好處。」

  「什麼功法什麼功法?也教教我。」李婉頓時眼睛一亮。見江凌不作聲,只管用眼睛看她,趕緊舉手:「我把京城的珍貴花木也找來給你,可以了吧?」

  「呃,不過是舉手之勞,教給你便是了。還要你的花木,那多不好意思啊」江凌摸摸鼻子。

  「哼,裝,你就使勁裝。」李婉呲之以鼻。大家又笑起來。

  「哎喲,不行了。今天笑的次數,比我一年的都多。走吧,那就走走去。」陸夫人站起身來,又吩咐春蘭,「你去叫管花木的袁伯來。」

  待她們在外面院子裡走了兩圈,一位六十多歲的老頭兒被叫了進來,陸夫人把江凌的要求說了,道:「江姑娘的吩咐就是我的吩咐,你只管照她說的做就是了。」

  袁伯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江凌看這袁伯似乎有想法,不過她也懶得理那麼多,直接吩咐道:「明兒早上辰時二刻,你到幽蘭院來。」

  「是。」

  見袁伯退了出去,時間也不早了,江凌和李婉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一夜無話。

  第二天天還未亮,江凌就按時起了床,在空間裡練了半個時辰的功,看了看天光,已差不多是六點多的光景,決定自己到外面走走,順便看看這陸府裡有沒有有霧氣的植物。

  「姑娘。」見江凌出了房門,柳綠和春婆婆已端著洗漱的水,在外面候著了。江凌一面慶幸自己沒有穿越為下人,一面洗漱,完了道:「我想出去走走,春婆婆你跟著吧。」本來她想一個人走走的,但想想自己一個人在這府上亂走,要是有什麼事,便渾身是嘴也說不清,還是有一個陸府的人跟著比較好。

  這幽蘭院裡的蘭花,江凌已看過了,沒有哪株有霧氣的。所以帶著春婆婆,她直接出了門,往一條小路上走去。春婆婆見她往這條路走,跟在後面看了江凌一眼,沒有作聲。

  這一路雖然栽種了不少樹木,但江凌大多不認識,只知道有榕樹、樟樹、桉樹和桂花樹等南方常綠植物。因陸府在零陵建府的時間不長,這些樹木並未長得很高。而樹下栽種的也是薔薇、茉莉等常見的花卉。

  「啊,好香,這好像是枙子花的香氣。」走了一會兒,江凌忽然聞到一股花香。這香味,她昨晚在陸夫人房裡也聞到過。

  「正是,梧桐院旁邊,栽著好幾株枙子花。」春婆婆笑道。

  呃,走到梧桐院來了?江凌對自己的路癡無奈了一下。往前走了幾步,轉了個彎,果然看到幾株盛開的枙子花,栽在梧桐院高高的圍牆外邊。

  江凌只想清靜地走走,並不想跟那心眼裡有七竅的縣主打交道。不過既然來了,也沒必要避開去。她走到枙子花旁邊,欲要采幾朵枙子花,一陣隱隱的說話聲卻傳進了她的耳裡。

  「……怎麼樣?探聽到什麼沒有?」這是李婉的聲音。

  「是,昨晚秦公子……」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0 05:25 PM

  第一百四十九章 陸文遠

  「姑娘,昨晚秦公子跟世子分手後,回到了青竹院。待大家都熄了燈,他便出了房間,使出輕功到了內院圍牆邊,想要縱身進來。可不知為何,他在那圍牆下站了大約有半個時辰,又轉回去了。他走後奴婢去看了看他所呆的地方,並未發現任何異常。秦公子回到青竹院後又在院子裡來回走了好幾轉,一直到未正,這才睡下,今兒一早起床就到軍營去了。姑娘,昨晚嚇死奴婢了。這位秦公子的武功和警覺性實在是高。奴婢的武功您是知道的,可聽了您的話,已經跟的夠遠的了,還差點被發現了。幸好,秦公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否則可就慘了。」

  這話說完,裡面沉默了許久,李婉這才道:「那江姑娘那邊呢?可有什麼動靜?」

  「沒有,江姑娘回到院子,沐了浴就熄燈睡下了。一晚都沒有動靜。」

  「好了,沒事了,你去休息吧。」李婉道。

  「奴婢今晚還要不要再去?」

  「不用了。」

  裡面靜了一下,那人又道:「姑娘,您說,那秦公子他跑到內院圍牆下幹什麼?奴婢想不明白。」

  李婉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幹什麼,玉兒你不明白嗎?他是想去見江姑娘,自從我們來到零陵,續兒整日纏著他,他大概有好幾天沒見到江姑娘了。所以想去見她。可又覺得這樣做,會毀了江姑娘的聲譽。私會情郎啊,而且還是在陸府裡。這要被人發現,他倒無所謂,可江姑娘就慘了。就算兩人如願以償成了親,江姑娘一輩子都要被人詬病。所以到了圍牆下面,他又猶豫了。思忖再三,還是放棄了。」

  「那為何回來還不睡覺,還要站在院子裡半晌?」玉兒的語氣裡有些氣惱。大概是陪著在院子裡吹了半宿的風,肚子裡全是怨念。

  「呵,思念江姑娘,睡不著唄。」李婉道。

  「那個……姑娘……」玉兒吞吞吐吐,似乎有話要說。

  「有什麼話,說吧。」

  「姑娘,您讓奴婢打聽這事幹嘛呀?莫不是您還惦記著秦公子?王爺和王妃可不會答應這門親事。再說,我看那秦公子心心唸唸都是江姑娘,這種男人,照奴婢看,他就是個神仙,也夠不著姑娘為他費心思。」

  李婉笑了起來:「盡胡說亂道什麼,誰說我還惦記他了?你姑娘我有那麼糊塗麼?只不過家裡為我定親的那公孫公子,雖然人長得不錯,武藝好,文才好,對我也挺好的樣子,可我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就這麼嫁給他,心裡總不落實。所以到了這零陵,看秦公子與江姑娘之間的情形,感覺挺稀奇,想知道他們之間是什麼樣子的,這才叫你探聽他們的事。現在想想,總感覺他們兩人才是真的好。唉,玉兒,你說,你家姑娘何時才能遇上一個能像秦公子一般,為我著想到那般田地的人呢?」

  玉兒安慰道:「秦公子和江姑娘,那是一波三折呢。原來訂親,後來又退親,這會兒又好上了,誰知道以後會怎樣?我看像姑娘這般平平順順地才好呢。王爺和王妃那麼疼姑娘,替姑娘挑的人,一準錯不了。公孫公子對姑娘其實也挺好的……」

  「江姑娘,江姑娘。」江凌的耳畔傳來春婆婆的聲音。她轉頭一看,正對上春婆婆有些擔憂的眼睛。

  「姑娘,您怎麼了?」

  江凌知道自從在空間裡練功之後,自己便耳力非凡,她能聽得見的談話,春婆婆全然聽不見。看她對著枙子花發呆這半天,春婆婆估計有些擔心了。她對春婆婆笑了笑,把手裡的樹枝放開,轉過身去往回走,道:「沒事,咱們走吧。」

  慢慢地在樹蔭裡散步,聞著空氣裡浮動的暗香,江凌輕輕舒了一口氣。剛開始聽李婉主僕倆談話,她還以為李婉想搞什麼陰謀詭計呢,卻不想只是好奇自己與秦憶之間的事。她既無壞心,想探聽就探聽吧。不過,皇家的孩子,真沒有哪一個是簡單的呀,不愧是那種複雜的環境下長大的孩子。唉,還是自己這種簡簡單單的生活好。沒有勾心鬥角,沒有人世紛爭。可以靜看庭前花開花落,可以漫隨天外雲卷雲舒

  至於秦憶……江凌看著旁邊的一叢竹子,再將目光轉向遠處隱在綠樹叢裡飛簷起翹的屋頂,嘴角慢慢浮現出一抹微笑。有一個人關心、惦記自己,總是心暖……至於結局如何,她也不強求,一切隨緣吧。

  「姑娘。」江凌回到幽蘭院時,院門外站著一個老頭兒,正是昨晚見到過的管理陸府花木的袁伯。袁伯看江凌過來,作了個揖,態度不冷不熱的。

  江凌點了點頭,也不進院子去,站在院門處,問道:「你那兒是不是有個園子,專做育苗的?我想去看看。」

  「是的。姑娘請隨老奴來。」袁伯說了一聲,轉身前面帶路。

  這園子大概在內院與外院之間,所以走了大約兩盞茶的功夫,江凌才跟著袁伯進了一個圓形拱門。

  進門便是一個池塘,由小橋分成了兩半,一邊種的是荷花,大大小小的深綠色荷葉飄浮在水面上,菡萏高托出水,更有些花已經開放,紅色、粉色、白色,單瓣、復瓣、重瓣,種類極多。而另一邊種的則是睡蓮,盛開的睡蓮精緻而優雅,靜靜地浮在水面上。走過小橋,平坦的土地足了四、五畝,一畦一畦種著各種花卉植物,有的才出苗,有的已經開花,品種繁多,各式各樣,看得江凌目不暇接。

  「老爺。」袁伯和春婆婆忽然對著一個地方行下禮去。

  江凌抬起頭來,這才看到一棵高大的玉蘭樹旁,站著的那位穿著灰色粗布短衫,手裡拿著一把鋤頭的清瘦矍鑠老人,可不正是陸大人?

  「陸大人。」江凌連忙行了個禮,心裡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這位脾氣古怪的陸大人會不會答應她的請求。

  「嗯。」陸文遠點點頭,臉上並無笑容。但袁伯和春婆婆卻赫然發現,一向嚴肅甚至稱得上嚴厲的老主人,此時的目光竟然有一絲慈祥。

  「你也喜歡種花?」陸文遠開口道。

  「是。」江凌看著眼前的地面,規規矩矩地應了一聲。多說多錯,不說不錯。應付過眼前的一關,只要陸大人不反對她的請求,她就達到目的了。除了陸府,她不知哪裡還有這麼齊全的花木,就算有,在花市要跟趙崢明打交道,在庭院裡要跟那些富貴人家打交道。上門去討要,還不知會生出多少難堪來,那實在是她不願做的事。

  「來,過來坐吧。」陸文遠向旁邊走去。

  江凌愣了一下,這才看到這園子旁邊還有一個小亭子,亭子裡有桌有椅,還有一壺熱騰騰的茶。她連忙抬步,跟了過去。

  「坐。」陸文遠坐了下來,看到江凌仍站在旁邊,又叫了一聲。

  「是。」江凌倒也不推辭,坐到了他的對面。

  早有春婆婆搶先一步走過來,將桌上的茶斟入茶杯中,分遞給兩人。

  「你為什麼喜歡花木?」陸文遠喝了一口茶,問道。

  江凌抬起眼,看著滿目的綠意,微笑道:「我也說不上來。以前只覺花好看,並無感覺。直到前段時間,看到這些綠綠的植物,看著它們發芽、長大、開花,忽然感覺心裡很靜。所以就喜歡上了。」

  陸文遠點點頭:「這便悟到花木之道了。」

  江凌大喜。能得到陸文遠這樣的首肯,花種之事應該不成問題了吧?

  果然,陸文遠道:「你想要什麼花種,儘管讓老袁給你。」

  「多謝陸大人。」江凌站起身來,施了一禮。既然陸大人此時這麼好說話,她自然不能放走機會,頓了一下,她又道:「江凌能不能借大人種植方面的書來看看?」

  「哦?」陸文遠這下抬起眼來,仔仔細細地看了江凌一眼。江凌在賞花會上的表現,他自然清楚。相必這孩子對於種植也有一定的鑽研。因他與陸夫人沒有子嗣,也沒有旁枝親戚,所以這些年來,不少人花盡心思來討他的歡心。知道他喜歡種植一術,用此方法來接近他的著實不少。這使得他對人不得不提起防犯之心。如果是別人要向他討花木種子,他自然不會這麼輕易答應。江凌討要,他不得不給。但如果這孩子真的跟別人一樣,生出了別樣的心思,他便覺得,既然跟夫人孤寂了這麼多年,就算再孤寂幾年又有何妨?心術不正的孩子,還不如沒有。

  想到這裡,他指著不遠處的池塘道:「你說說,荷花與子午蓮,兩者有何不同?」

  江凌詫異地轉頭看了看池塘,心裡有些不明白。莫不是借幾本書,還要通過考試不成?

  她轉向頭來,又施了一禮,道:「江凌正是因為不懂種植之術,才向大人借書的。所以如果答得不對,還請大人見諒。江凌認為,睡蓮與荷花的不同之處,在於睡蓮分株種植,而荷花取種而生,此其一也;其二,從外形看,荷花為挺水植物,無論葉還是花,挺出水面;而睡蓮則是浮葉植物,葉片沒有分岔,葉與花都浮在水面。江凌淺見,還請大人指教。」



  第一百五十章 鬱悶

  陸文遠點點頭:「雖不全,也不遠矣。看來你平時對這些花木確實用心。」

  說完這話,還沒等江凌鬆一口氣,他又道:「不知江姑娘是喜歡荷花呢,還是喜歡子午蓮?」

  江凌愣了一下,心性通透的她忽然明白了陸文遠的意思。坐在這位老爺子的對面,總讓她想起前世的爺爺,那個那一世最疼愛她的人。她原以為對面這老頭兒跟她的老爺子一樣,也是一個表面上嚴肅,內裡卻溺愛縱容她的人。可沒想這老頭兒跟他的這些下人們一般眼光,像防賊似的防著她,以為她是覬覦陸府地位、貪圖陸府家產之人。

  想到這裡,她心裡那濃濃的孺慕之情忽然淡了,心裡那種傲氣又湧了上來,便連書都不想要了。她轉過身來看著那池塘,淡淡道:「如果我說,我喜歡荷花,皆因它不像睡蓮一般,依附於水而生;皆因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那麼,老大人是不是就覺得江凌也跟這荷花似的,心性高潔了呢?」

  陸文遠一怔,看向江凌的眼睛忽然銳利起來,點頭道:「不錯,莫不是江姑娘還有不同的看法?」

  江凌笑了笑:「江凌認為,世間萬物,生長於天地,並無所謂貧賤高低之分。無論是那路邊的小草,還是盆中的綠雲蘭花,都不過是植物,都不過是秉承天地之靈氣而生的生靈。佛陀曰:眾生平等,便是這個道理。它們之所以被分為貴賤高低,是因為人們都用了自己的價值觀去衡量它,人曰貴則貴,人曰賤則賤。其實在江凌看來,那路邊的野草無論身處何種環境,都能頑強地活下去,不屈不撓;被人踩下去,它又能重新站起來。這樣的植物,比那嬌弱不堪的蘭花,更值得人尊重。」

  說完,她不等陸文遠再說話,蹲身福了一福,道:「江凌還要去給夫人和縣主做早飯。大人慢坐,江凌告退。」直起身子轉步便離去。

  身後的陸文遠坐在那裡,手裡端著的茶杯停在胸前,愣在那裡好半天都未動。直到江凌的身影走過了小橋,隱入花間不見,他這才收回目光,笑了一聲:「這孩子……」

  一同愣愣看向江凌背影的袁伯和春婆婆,又把目光投向了陸文遠身上。自家主子的嚴肅和嚴厲是出了名的,哪怕是陸文遠所教授的皇子,都不曾敢這樣對他說話;可沒想到,一個貧家的小戶女子,竟然敢如此反駁主子。而更奇的是,自家主子聽了這樣的話,不但不生氣,那千年冰霜的臉上,竟然露出笑容來,這簡直是天大的奇事。

  陸文遠將手裡的茶杯放下,看到春婆婆還愣愣地站在旁邊,鼻子裡「哼」了一聲,沉下臉道:「還不快去跟上姑娘?好好伺候,不得有半點疏忽姑娘要什麼,盡量滿足。」

  「是。」春婆婆打了個愣,這才回過神來,行了個禮便急急慌慌往外跑。待到外面看到江凌正停在路邊等她,這才鬆了一口氣。自家老爺,除了對夫人有個溫言笑臉,對其他人基本上一律漠然視之,便是這回世子來探望他,都仍冷著個臉。可這會兒,竟然會笑,竟然會對江姑娘露出慈愛之色,竟然會主動要求她伺候好這位姑娘,這位江姑娘,身上到底有何魔力?這個時候,要是因為自己的這一小會兒疏忽而讓江姑娘出了事,自己以死都難脫其究啊。

  見春婆婆出來,江凌這才轉過身來,道:「走吧。」等在這裡,只是因為她不認識回去的路。

  回到萱瑞堂,一進院子就看見冬梅滿臉喜色地拿著一個水盆,見到江凌,連忙蹲身見禮:「江姑娘早。」

  「早。」江凌點點頭。

  「昨晚夫人睡得極好,夫人有兩三年沒有睡得這般好了。前一陣犯了病,更是一晚沒睡過一個時辰。沒想到昨晚吃了姑娘那碗粥,竟然一覺睡到現在。」冬梅喜滋滋地道。

  「真的?」江凌還未說話,春婆婆就驚喜地叫了起來,「奴婢看看去。」說完想起江凌,又趕緊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姑娘要不要去看看夫人?」

  「你去吧,我去廚房給夫人做些吃食。」江凌笑道,轉身往廚房走去。

  春婆婆和冬梅都愣了愣。昨晚陸夫人睡得好,還真應該就是這位江姑娘的功勞。然而在這邀功請賞的時候,她不說往前湊湊,反倒往後退,難道這位姑娘還真不是為了陸府的錢財地位來的?

  感覺到這兩人的目光,再聯想到陸文遠的懷疑,江凌自嘲地笑笑,自顧自地走進了廚房。兩位廚娘此時正在灶前忙著,見江凌進來,忙行了一禮。

  「給夫人做的什麼早餐?」江凌問。

  「燕窩粥。不過夫人剛才發話了,說姑娘要是來做早餐,就端姑娘做的早餐上去。」

  江凌點點頭,看她們已把燕窩粥做好,便將她們趕了出去。自己動手用空間菜做了餡,再讓廚娘進來一起幫忙,做了幾十個三鮮餃子。待她做好時,便聽春婆婆來稟,說李婉也來了,正坐在廳裡陪陸夫人說話。江凌讓她們把餃子和燕窩粥一起端了上去,陸夫人見了她,自然又是一番誇讚。李婉則迫不及待地夾了一個餃子吃起來。

  「每人十五個,不許多吃。」江凌一看她那架式,忙道。

  李婉嘟起了嘴,可憐巴巴地看著江凌:「十五個,不夠吃。」

  「還有燕窩粥呢。一人一碗。」江凌正是看燕窩粥做得多,這才做了幾十個餃子。話說,十五個,按她前世的飯量,都吃不完呢。到唐朝來做女孩子,唯一的好處就是見到美食可以不用節食。可悲催的是,她現在怎麼吃都吃不胖。

  「那個不好吃。」李婉知道這燕窩粥不是江凌做的,看都不看一眼。只管眼巴巴地瞧著江凌。

  「昨晚說了不許挑嘴的。」江凌可不理她。她可不會再被李婉這清純可愛的模樣騙住。晚上派人監視她,這帳她還沒算呢。要是算起來,想吃空間菜?門都沒有

  「你和秦公子是不是準備開一家酒樓?」李婉忽然想起這茬,趕緊問。她吃飯哪時不是擺滿一桌子菜的?可現在江凌做飯則是能省就省,現在甚至數量都不夠,估計晚飯也很有可能就是一飯一菜把她給打發了,這日子可沒法過。可是讓她吃了江凌的飯菜,再去吃別人做的,她又吃不下。而秦憶與江凌開餐館,那就不一樣了。他們自己的餐館,飯菜的味道與她自己做的一定不會差得很遠吧?

  江凌眼睛筷子一頓,不動聲色地道:「是啊,本來說準備明天開業的。但現在不是沒空嗎?只能等過一陣再說了。」

  「明天開業吧。正好我還沒參加過酒樓的開業呢,我也去瞧瞧。」李婉看了陸夫人一眼,撒嬌道,「夫人,我們換了男裝出去,好不好?」

  「帶上侍衛,跟世子和秦公子一塊兒去,可不能自己亂闖。」陸夫人知道想把李婉一直關在家裡不可能,現在有江凌陪著,看樣子江凌又是個能管得住李婉的人,倒是稍稍放了心。

  知道可以出門,李婉頓時歡呼起來。催著江凌快快地把早餐用了,又派下人去通知李續,便要回房換裝。

  「我沒男裝在這裡。」江凌不緊不慢地道。

  「穿我的。」李婉覺得這根本不是問題,「我來的時候,帶了六件男裝,送你兩件。」說完又解釋道,「都是新的,沒穿過的。」

  「你胖,我穿不了你的衣服。」江凌喝著茶,頭也不抬。

  「……」李婉忽然發現,自己被這江凌吃得死死的,江凌說吃什麼她就得吃什麼,江凌說去哪兒玩她就得去哪兒玩。便是她娘親紀王府王妃,都沒這樣把自己管得這麼死。

  「讓繡娘們趕緊改去。」她向玉兒揮了揮手,心情極度鬱悶。

  江凌此時的心情這才大好。喵喵的,來這裡學雷峰做好事,幫陸夫人治病,卻老被人看成覬覦家產的小人;勞心勞力做飯給李婉吃,還被玉兒監視。這世道,真沒勁。不為難為難這縣主,她還真不開心。

  繡娘們接到革命任務,自然半點功夫都不敢耽誤,當下飛針走線上下忙乎,等江凌踱著步子走進幽蘭院時,繡娘已把改好的兩件男裝放在她的床上了。

  「姑娘,這是袁伯送來的種子。」一丫環進來道。

  「姑娘,這是老爺書房的小廝送來的書。」又一丫環稟道。

  江凌看了看桌上放著的八、九本書,再打開那個足有三、四斤重的包裹,裡面用油紙一包一包地包著各色種子,面上還用小楷寫著花名,她頓時覺得心情大好。

  唉唉,這被人誤會,好歹還有收穫。給陸夫人治病,這事做的還算值。

  那麼,酒樓開業,要不要利用一下世子與縣主的名人效應呢?否則,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與秦憶了?江凌摸著下巴,靜靜地想。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0 05:26 PM

  第一百五十一章 巷子事件

  放下種子,江凌看著床上的兩件男裝,正要示意丫環關門換衣,就聽見外面丫環給李婉見禮的聲音。

  「江凌,換好沒有?」李婉見門開著,也不管那麼多,直接往裡闖。

  江凌一看李婉那樣子,「撲哧」一聲就笑了起來。這李婉的裝束,跟當初趙微雨和秦心遭葛公子調戲時的裝束一樣,不過是把頭髮換了個男式髮型,再將女裝改成了男裝。那柔美白嫩的臉蛋和凹凸有致的身材,一看就知道是女子。換個男裝不過是一葉障目、掩耳盜鈴,自己哄自己罷了。

  「笑什麼?有什麼不妥嗎?」李婉莫名其妙地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

  「你在襄陽時,出門的時候也是這樣穿的嗎?」

  「是啊。」李婉極為不解地看著江凌,「不這樣穿還能怎樣穿?」

  江凌無語了。反正紀王現任襄陽刺史,襄陽那一塊兒就是他最大。只要紀王妃不管,李婉就算穿女裝出門也不會有什麼麻煩,就算有麻煩也是她自己負責。不過現在是在零陵,如果她出了事,自己跟秦憶都沒好果子吃。

  想了想,她問:「世子和秦公子那邊都準備好了嗎?」

  李婉坐到床上,拿起衣服遞給江凌:「趕緊換上。」又道,「秦公子去軍營還沒回來,等他回來就太晚了。咱們先自己出去玩,派人通知秦公子跟咱們匯合就是了。」

  江凌接衣服的手一頓,搖頭道:「不行,還是等秦公子回來再去吧。我一個人跟你們去,出了什麼事怎麼辦啊?」

  李婉斜了她一眼:「能出什麼事啊?我和李續都有侍衛跟著,就遇上拿刀砍人的瘋子都不怕。再說,我在襄陽出去了幾次也沒遇上什麼事,這零陵城難道就這麼亂,還有人當街搶劫殺人不成?如果是這樣,那秦將軍和趙刺史政績可不太好哦」

  這妮子,為了能出去玩,竟然拿秦將軍的政績來威脅她,江凌哭笑不得。

  「那你先出去,我換衣服。」江凌拿眼睛看她。

  見江凌也被自己威壓了一回,李婉相當得意,站起來走出去,嘴裡還噥嚷道:「怕什麼呀,都是女子……」

  江凌也沒讓她等多久,丫環端上來的茶只喝了幾口,李婉就看見江凌從門裡走了出來。

  「你這是……你是江凌?」李婉手裡的茶杯差點沒被她摔到地上去。

  「小生此廂有禮了。」江凌笑瞇瞇地朝她一揖。

  「你這是……嘖嘖嘖……」李婉圍著江凌轉了一圈,又仔細看了看她臉上的妝,嘖嘖稱讚道,「江凌,你這手功夫,實在是太厲害了。不行,你一定得把這個教給我。往後我這樣裝扮了溜出府,就不會被我王妃發現了。喂,我說江凌,你身上到底還有多少絕活,一併拿出來,本縣主全收了。」

  「咳,你是好孩子,不要被我帶壞了。我這是沒法,全家都靠我養活,所以整天得在外面東奔西跑,沒有辦法。」江凌拿出化妝盒來,「坐好別動。」看到李婉一臉不肯罷休的樣子,她也知道糊弄不過去,轉頭叫道,「玉兒過來看著,好好學學。」

  見到玉兒站到旁邊眼睛一眨都不眨,極認真的樣子,李婉終於消停了,讓江凌幫著她收拾了一通。

  當兩人走出陸府大門與李續匯合時,李續見到李婉,看了半天才認出這是自己的姐姐,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圍著她看了又看,嘖嘖稱讚了一番。

  「姐。」江濤看到江凌,連忙跑過來。

  「住得習慣嗎?跟世子相處得好吧?」江凌看到弟弟,滿心歡喜。在江濤身上,她總算體會到什麼是慈母心了。只要江濤在外,她總擔心他不會好好照顧自己,禁不住跟那些大媽似的,總想嘮叨一下。

  「習慣,憶哥哥很照顧我。我跟世子也很談得來。」江濤滿面紅光、滿臉笑容的,看上去過得很不錯。總悶在家裡讀書,他幾乎很少跟同齡人來往,這時來個李續,他自是開心。李續知道他是江凌的弟弟,對他也不錯。

  「江凌,走了。」那邊姐弟倆互相打趣了一番,李婉便迫不及待地向江凌揮了一下手,自己先上了馬車。

  兩輛車,江凌與李婉一輛,江濤跟李續一輛,一齊往正街上駛去。當然,李續、李婉的丫環、小廝及護衛,陸府的護衛,加起來十幾個人,也各自或乘車或騎馬一同「呼啦啦」跟了上去。

  「這就是零陵城嗎?」李婉很興奮地將車簾全部捲了起來,伸出頭向外面看去。以前在襄陽,她上街的機會也不是很多。本以為到了零陵就天高任鳥飛了,卻不想又被陸夫人管得死死的。現在好不容易才得上街,她自然興奮。

  「山也多,水也多,這裡風景真是不錯。」一面看,一面還感慨著。

  江凌看她的樣子,忽然覺得自己穿到江家很是幸運。李婉家世顯赫,可相對於自己來說,她明顯不夠自由。有許多的規矩要守,想上街一年就那麼兩三次機會,便是連嫁給誰都做不了主……反觀自己,除了需要稍微顧及一點社會影響,倒是跟在現代差不多。

  「這裡是什麼地方?」李婉自己看不過癮了,又想拉著江凌作導遊介紹介紹。

  「……」江凌冒汗。這叫問道於盲啊就憑她這路癡,哪怕是走過十遍八遍都不清楚這是哪裡,更不要說她幾乎沒走過了。不過既然李婉問到了,她要是一眼不看就說不知道,那也太沒誠意了。所以江凌只得伸出頭去,往街上看了一眼。

  「咦」江凌直直地望向一個地方,忽然叫了起來,「停車,快停車。」

  這一叫把大家都叫愣住了,還沒等李婉發問,「吁~」地一聲,車伕叫住馬,把車停了下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李婉莫名其妙地看著江凌。

  江凌來不及理她,提起衣襟下擺便下了車,直直往前奔去。

  李婉一看她表情嚴肅,不像開玩笑的樣子,也連忙下了車。抬頭看江凌跑過去的方向,卻是一個宅子的大門,門楣上大大的寫著兩個字:「趙府。」

  「趙府?莫不是趙刺史家?她到這兒來幹什麼?」李婉皺眉思忖。

  李續和江濤所乘的車跑在前面,這時發現後面的車停了下來,趕緊也叫停。好在沒拉下多遠,馬車轉了彎往回走幾步,李續帶著江濤便也下了車,問道:「姐,出什麼事了?」

  「不知道,江姑娘一聲不吭地下車往那邊去了。」李婉搖了搖頭,指了指前面的方向,卻馬上又「咦」了一聲。只見江凌跑到那邊,並未進趙府大門,而是避開了大門,往旁邊的一條小巷子進去了。這種小巷子,一般都是兩家宅子之間,為了走道方便留下的。宅子的側門或後門也往往開在那個地方。

  「姐,江姑娘說去幹什麼?」李續問。

  「她沒說。」

  「趙府江濤,這是誰家?你姐去那裡幹什麼?」

  「不知道。」江濤擔心姐姐,嘴裡雖然應著,腳下卻不慢,飛快地往江凌消失的那個巷子跑去。

  本來李婉以為江凌是去這趙府門廳處交待什麼,所以並未在意。可這會兒見江濤一臉擔心地跟了過過,她跟李續對視了一眼,道:「咱們也看看去。」

  這倆姐弟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能有熱鬧看,是他們最喜歡的事,所以帶著幾個侍衛,也跟了過去。

  因他們的馬車所停的地方站於趙家大門的側面,江凌跑過去時,趙家守門的家丁還沒怎麼注意。可這會兒這麼一大群人往趙府側門的巷子跑,家丁們頓時緊張起來,有三四個都往這邊跑來,喝問:「幹什麼的?」

  「我們……路過,看風景的。」李續和李婉再怎麼彪悍,平白無故地跑到人家宅子旁邊來,又是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然底氣不怎麼足,李續乾笑著解釋了一句,腳步慢了下來。而江濤才不理會那麼多,仍飛快地往巷子跑去。在這世界什麼都不如母親和姐姐重要,在不確定姐姐是否安全時,他是不會停下腳步的。

  「喂,說你呢,幹什麼?」家丁見一個小孩兒還不停腳,只管往裡跑,連聲叫道:「這是刺史府宅院,閒雜人等趕緊走開。」

  果然是刺史府。

  李婉和李續面面相覷。

  這江凌,跑到刺史府幹什麼?莫不是昨晚給那趙崢明吃了洩藥,她要去看趙公子?可是,她不是秦憶的未婚妻嗎?秦憶與趙崢明的恩怨,李婉不明白,可李續是再清楚不過了。否則昨晚他就不會幫秦憶出頭了。可這會兒,江凌跑到這趙家來幹什麼呀?莫不是她喜歡趙家那長得俊美異常的公子?

  正疑惑間,家丁們已「呼啦啦」地從他們身邊跑過去,直往江濤那方向追去。

  「不行,咱們得去看看。」李婉一看急了,提起衣襟也追了過去。雖然跟江凌只共處了一晚,但這姑娘實在讓她喜歡,她是要被趙府人所傷,她這良心可過不去。而李續不等李婉這話說出,也抬腳追了過去。江凌可是秦憶喜歡的姑娘,又是跟他們一塊兒出來的,於情於理他都得把她護周全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色令智昏

  往巷子進去沒過多遠,眾人就聽見一陣吵鬧聲。急奔過去一看,卻是離趙府側門不遠的地方,停著一輛馬車,而江凌正站在馬車前,攔著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其中一個穿著石榴紅衣裙的女子,正一臉憤憤然地嚷嚷:「……你都跟我哥退了親了,我們秦府的事,用不著你來管。趕緊給我讓開。」

  見到江濤、李續他們一大群裡來,江凌將臉一沉,低聲道:「道理我都已經跟你說清楚了,秦心你有沒有腦子?趕緊給我上車去。」

  「我不上,我不上,我就不上。」秦心手叉著腰,臉漲得通紅,有些歇斯底里,「江凌,你憑什麼管我?你說說,你憑什麼來管我……」

  「憑什麼,就憑你沒腦子。趕緊的,給我上車。」江凌打斷她的話,直把她往車上拉,又轉過頭來對愣在一旁的穿粉紅衣裙的女子道,「江寧兒,上車。」

  「我不上,我要去看趙公子。」秦心卻用力掙扎,嘴裡嚷嚷道,「江凌,我哥早已跟你退了親,你現在什麼都不是,你憑什麼來管我?你不過是靠我們秦家周濟的一個貧女,連我們家的下人都不如。還成天一付了不起的樣子,自以為我哥會回頭求著要娶你,我告訴你江凌,你做夢還有,我知道你為什麼鬧著退親,我知道,你不就是以為趙公子看上你了嗎?你以為趙公子會看上你?像你這種人,就算送上門去給他當丫環,你都沒有資格。我告訴你,趙姑娘說了,趙公子喜歡的是我……」

  「啪」地一聲,一個清脆的耳光將秦心滔滔不絕的話給打斷了。

  「很好,秦心,你成功激起了我的怒氣。」江凌冷冷道。

  秦心被江凌威懾過好幾次,從心底裡是怕江凌的,而且也老實過很長一段時間。可這會兒,她捂著臉,愣愣地看江凌一會兒,然後伸出手就向江凌撲過來,咬牙切齒道:「你敢打我?我伯伯和伯母都沒打過我,你竟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這女人瘋了。」江凌歎息一聲,伸手將秦心身上的一個穴位一點,秦心頓時倒在她的身上,而且啞了嗓子。

  江凌轉過頭去,對江寧兒一瞪眼:「上車。」江寧兒本來見江凌就像老鼠見了貓,早已噤若寒蟬,此時見被她視為靠山的秦心也被江凌收伏了,趕緊回過身爬上車去,動作竟然無比的快速。

  「江凌。」李婉聽見秦心罵江凌,雖然不知道這位秦心是誰,但這樣惡毒而誅心的話語,任誰被罵了,都會傷心氣惱半天,所以走過來安慰地叫了江凌一聲,然後腳下裝著不在意地踢了秦心一腳,問,「這人是誰?她這樣罵你,你就打算這樣放過她了?」

  江凌無奈地笑了笑:「秦將軍的侄女。」

  「哦?」李婉眉毛一皺,頓時明白了江凌的處境與為難。秦、趙兩家勢不兩立,昨晚李婉都已覺察到了。可剛才從這女子的叫罵得知,這女子竟然喜歡上了趙崢明,竟然親自到府上來見趙崢明。江凌應該是看到她們進來,所以追進來阻止她們。畢竟她與秦府現在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卻不想被人好心當成驢肝肺,被這女人狗血淋頭的罵了一頓。但這畢竟是秦將軍的侄女,秦憶的堂妹,江凌給了她一巴掌,已是極限,自然不可能再打罵她。這一口氣,算是生生嚥下了。

  李婉看江凌拖著秦心就要上馬車,走過去假裝幫著扶了一把,順勢在秦心胳膊上狠狠地掐了幾下,嘴裡還低聲道:「我最討厭又蠢又賤的花癡女人。」

  她這手下得甚重,秦心疼得汗都冒出來了,可被江凌點了穴,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得用眼睛惡狠狠瞪著李婉,似乎要把李婉給吃掉一般。她是不知道面前這位就是昨晚全零陵熱烈歡迎的縣主。這段時間秦夫人很少讓秦心出來參加社交活動,昨晚自然也沒帶她。秦心要是知道面前的這位是一位皇家女兒,哪怕再借她兩個膽子也不敢向李婉瞪眼睛。

  「喲,竟然敢瞪本縣主?」李婉正等著她瞪眼睛呢。她與李續都是在皇家大院裡生活出來的孩子,從來不習慣把自己的把柄留給別人捏,所以無論做什麼事,他們都喜歡找一個站得住腳的借口。昨晚李續打趙崢明是這樣,今天李婉對付秦心也是這樣。此刻如願以償地看秦心瞪眼睛了,頓時高聲罵了一句,舉起巴掌就給了秦心一個響亮的耳光。

  剛才李婉對秦心使陰招江凌也看見了,所以見她借題發揮,為自己報仇,心裡既好笑又感動。她自是不會憐惜秦心,拉著她上車的動作也慢了下來,好給李婉發揮的機會。

  「呵,還敢再瞪?」李婉一個耳光覺得沒打過癮,把後面眾人的目光一擋,又是一個巴掌過去。本來聽到「本縣主」三個字,秦心就有些發愣了,此時雙眼迷茫,正在想面前這位是哪一位呢。這一個耳光倒將她徹底打醒了,眼睛裡露出害怕的神情來。秦家原來就出身寒門,秦從毅不過是靠著軍功一步步爬上來的,秦心到秦府前就是一個鄉下土財主家的姑娘,哪裡見過皇家人?所以此時一想明白李婉是誰,便是連身子都顫抖起來。

  見李婉將秦心打了兩個耳光,江凌覺得這懲罰也差不多了,架起秦心的身體就往車廂裡拽,也不管她的腳是不是磕著碰著了哪裡。李家孩子身上估計都有些暴虐因子,李婉剛才給了秦心兩巴掌,那心裡就跟昨晚李續打了趙崢明的感覺一樣,感到無比的舒爽。此時見江凌與秦心都上了這輛車,她哪裡肯放過這機會?也一起爬上了這輛馬車上。好在這馬車夠大,一排位置坐兩個人,也還綽綽有餘。

  見李婉坐定,江凌伸出頭來,對馬車伕,也對目瞪口呆的李續等人說了一句:「去秦府。」便縮回了頭,並將車簾放了下來。

  「呃,好,去秦府。」李續終於回過神來,揮了揮手,一群人便開始往回走。秦心這馬車的車伕也掉轉車頭,向外駛去,只留下趙府的家丁,在那裡面面相覷。秦心他們是知道的,前段時間來家裡找過自家的趙微雨大姑娘。那麼敢打秦府姑娘的女子,豈不是來頭更大?那「本縣主」三個字,他們可都聽到了。縣主與世子,這是近期零陵城的熱門話題,他們這些消息靈通的家丁,自然不會不知道。其實就算不是世子與縣主,他們也不敢攔。這秦姑娘誰知道是怎麼回事?秦府與趙府近來的關係可不怎麼好她要是在趙府出了什麼事,這事牽扯可就大了。作為一個家丁,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馬車裡秦心不聲不響地坐著,眼睛也不敢亂瞪了。江凌可不想再聽她嘴裡的污言穢語,所以也沒給她解開穴位。倒是李婉按捺不住心裡的好奇,用胳膊肘碰碰江凌:「問問是怎麼回事。」

  江凌卻仍沒有給秦心解穴位,轉頭問江寧兒:「說吧,怎麼回事?」

  「秦……秦姑娘說,說趙公子病了,還說,來人說趙公子喜歡秦姑娘,希望見秦姑娘一面。所以秦姑娘就叫我跟著一起來了。」

  江凌把眉毛一皺,點開秦心的穴位,問:「誰派人告訴你趙崢明病了?誰告訴你趙崢明喜歡你?」

  戀愛的女人智商為零,這句話用來詮釋此時的秦心再恰當不過。她覺得自己馬上就是趙府少奶奶了,就算離了秦府也無所謂了,所以怕李婉可不怕江凌。穴位一解,她就冷笑一聲道:「你管他誰說的,反正趙公子喜歡我而不是喜歡你……」

  「啪」一聲,又是一個清脆的耳光在她臉上響起。

  「你……你……」秦心怒視著李婉,壯起膽子憤憤然道,「就算你是縣主,也不能亂打人。」

  「說實話,打你這種愚蠢的女人,還真髒了我的手。」李婉搖頭歎息。

  「算了,你現在不說,那留著回去跟你伯父他們說吧。」要不是為了滿足李婉的好奇心,江凌還真不想管這些破爛事。她伸出手去,想再將秦心的穴位點上,以免那張臭嘴裡又說出難聽的話。

  「別,我說,我說。」秦心可不想再像剛才那樣,跟個破麻袋似的被到處亂拽,終於服軟了,開口道,「是錦繡坊經常幫趙姑娘做衣裙的吳婆子說的。」

  「她什麼時候對你說的?她怎麼能進府裡跟你說?」

  「今早上,我院子裡的洗衣婆子正好在外面碰上她,她便托她帶話給我,說剛幫趙姑娘做了一身很漂亮的衣裙,問我要不要做。我、我就叫她進來了。」

  「所以你就偷偷從府裡溜出來,準備去看望喜歡你的趙公子?」江凌厭惡地看了她一眼,「你幹嘛帶上江寧兒?」

  「江寧兒也喜歡趙公子的,一叫她肯定會我一起去。我、我有點害怕,就叫上她了。」

  「還知道害怕,總算還沒蠢到家。」江凌歎了一聲,看著窗外,不再說話。

  李婉用胳膊肘碰了碰江凌:「趙家幹嘛這樣做?」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0 05:28 PM

  第一百五十三章 感慨

  江凌笑了一下,沒正面回答李婉的問題,反問秦心:「那吳婆子既跟你說趙公子喜歡你,那許給你的是妻還是妾?」

  秦心睜大眼睛:「妾?怎麼可能是妾?」

  「如果今天你見到了趙公子,趙公子跟你說,只喜歡你一個人,但趙夫人不同意,所以只能委曲你做妾。讓你放心,他會只對你好的,其他女子他都不會放在眼裡。你會不會答應他?」

  「我……我不知道。」秦心避開江凌的目光,嚅嚅地道。

  江凌聳聳肩,對李婉一笑。

  李婉恍然。兩虎相鬥,必有一傷。現在秦府跟紀王府關係親密,昨晚趙崢明的面子又被損,趙家已是處於劣勢。但如果他們把秦府的侄女娶來作妾,那這局勢就翻過來了——刺史府再怎麼失勢,也比將軍府高人一等,將軍府再也沒臉去跟刺史府爭什麼。

  「如……如果真的像趙公子說的那樣,就是做妾……我也願意……」秦心低著頭,忽然滿臉嬌羞地道。

  看著她,江凌和李婉對視一眼,徹底無語了。

  半晌,江凌揉揉額頭:「堂堂秦將軍府的侄女,要去給別人做妾,你就不考慮考慮你伯父的臉面?你今天要真到了趙府,既成了事實,你讓你伯父以後在零陵怎麼做人?」

  「他的臉面重要,還是我的幸福重要?做妾怎麼了?只要趙公子真心對我好,名份那東西,何必去計較?」秦心一臉的凜然正氣。

  江凌呆呆地看著她,然後拍了拍腦門。怎麼她感覺秦心反倒成了那勇敢追求自由愛情的新女性,自己則是那講究地位、名利的封建家長?

  「我現在,終於理解我母妃了。」李婉喃喃道,「鬼迷心竅的孩子,原來是這麼的讓人操心啊。」

  看看前面就是秦府大門了,江凌看了秦心一眼:「一會兒你跟看門的人說,讓他們好生招待後面那輛車裡的世子,我們這輛車直接進內院去。」

  「不要。」秦心的話衝口而出,「我不要去見伯母。我……我可是偷偷從後門溜出來的。」

  「你覺得這事我還會讓你瞞著你伯母?」江凌冷哼一聲。

  見李婉眼裡也全是嘲諷,秦心垂下腦袋,洩了氣。

  這麼一大批陌生面孔到秦府大門前來,秦府的護衛家丁頓時嚴陣以待,其中兩名快步上前詢問。他們可大多數都是從邊關跟回來的,防犯意識要比刺史府強多了。秦心被李婉瞪了兩眼,不得已,下車去交待了幾句,然後上了車垂頭喪氣地道:「行了,走吧。」

  馬車從側門直直往裡駛去,過了不久就在內院的廳堂前停了下來。

  「我……我能不能不下車,坐在車裡等你們?」江寧兒一路連氣都不敢大喘。現在到了這裡,忽然不安起來,一臉蒼白地望著江凌。

  「自然不行。」江凌一口回絕,伸手將她往車下拽。雖然幫了江洋一把,秦憶已把他安排進了軍營,但江凌對張流芳母女,還是沒什麼好感。尤其是看到江寧兒老跟秦心這沒腦子的湊在一起,江凌就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看到自家姑娘竟然跟兩個男人從車上下來,內院的丫環站在院裡俱都呆住了。直到江凌皺著眉頭喊了一聲:「趕緊去稟告你家夫人,說江家姑娘來了。」她們這才反應過來,其中一個趕緊飛快地往內院裡跑去。

  江凌也不管那麼多,領著李婉進了廳堂,各自選了位置坐下,又命一丫環去煮茶。這要換作平時,秦心一定會嘲諷江凌幾句,說她還是不秦家人,就這麼自作主張、以主人自居了。但這會兒她滿腦子想著接下來秦將軍和秦夫人的雷霆震怒,早已心神不寧,忐忑不安了,哪裡還顧得上招呼客人、諷刺江凌?

  江凌昨晚被陸府留下,秦夫人還以為她這會兒正陪著陸夫人和縣主呢。可這會兒聽到丫環來稟,說江姑娘穿著男裝帶著秦心從外面回來,秦夫人自是嚇了一跳,趕緊跟著李青荷到了廳堂裡。

  「凌兒,出什麼事了?」李青荷滿心擔心自己女兒有事,也顧不上給縣主行禮,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拉著江凌左右打量。

  「沒事,娘。」江凌笑起來,主動走過去給李青荷檢查,「我好著呢。」

  「那就好,那就好。」看到江凌神色安寧,李青荷放下心來。這才回頭給李婉見禮,與秦夫人一同坐了下來。

  眾人都坐,可秦心與江寧兒卻不敢坐,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擔心李續在外面等得久了不高興,江凌也不講虛禮,直入正題,把知道的情況跟秦夫人說了。秦夫人跟著秦將軍這麼多年,其見識與心智跟官場上的男人也不承多讓,自然一聽就明白了這其中的厲害關係。轉頭嚴厲地看著秦心,直把秦心看得低下了頭,這才轉過臉來,對李婉笑道:「家侄女愚鈍,讓縣主見笑了。」

  「不懂事的孩子,哪家都有。」李婉笑了笑,寬慰她。

  「秦伯母,世子還在外廳裡坐著,不好讓他久等,我和縣主先告辭了。」江凌站了起來。

  「好,今天多虧你們,否則就出大亂子了。等將軍回來我就和他商議,將秦心送回鄉下去。」秦夫人見狀,倒也不好留她們,站起來笑道。

  立在一旁的秦心臉上一呆,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處罰。好不容易在眾姐妹中被選出來帶到城裡,本以為一定會嫁個金龜婿,這樣她就可以回去炫耀一番了。卻不想這就要被送回去,回去後不但這臉她丟不起,而且認識了趙公子,她哪裡還能看得上那些一身土味的鄉下公子?想到此處,她頓時跪倒在地,大哭起來:「我不去,我不回鄉下,我不回鄉下……」

  江凌搖搖頭暗歎一聲。秦心這樣,也算是癡心女子吧?不過如何處置秦心,那就不是她能置喙的事了。她轉過頭對李青荷道:「娘,我們走了。江寧兒的事,你看著處理吧。」

  「放心吧,一會兒我親自將她送到江府去,把事情的嚴重性好好跟你嬸嬸說說。」李青荷點點頭。

  江凌拉拉李婉:「咱們走吧。」

  秦夫人也不理秦心,跟李青荷一道將江凌和李婉送上了秦心那輛車。

  「估計到現在,秦心都還以為趙公子是真心喜歡她的,她的選擇完全正確。秦將軍和秦夫人阻攔她,不過是為了他們自己的臉面。」看著馬車向外駛去,李婉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

  江凌輕歎一聲,沒有說話。

  「你說,怎麼樣才能看清楚一個人的心呢?」李婉有些觸景生情。秦心之所為,在她們看來固然愚不可及,但當局者迷,如果她們也沉迷於一段感情之中,恐怕也有可能犯同樣的錯誤。

  「一個人的心,有時候便是他自己都看不透,何況是別人?」江凌看著車窗外面的景色,淡然一笑,「婚姻就是一場豪賭。是輸是贏,不到生死存亡關頭,誰也不知道。」

  「秦公子對你,不是挺好嗎?他的心,難道你也看不透?」李婉望著江凌。

  江凌收回目光,笑了笑:「或許現在很好。可當他再遇上更好的姑娘的時候呢?或者現在沒遇上,兩人成了親,但再過幾年,或我紅顏老去,誰又能知道如何?便是他自己,在信誓旦旦的此時,也不知道自己往後如何吧?」

  這話說得李婉有些悵然。她喃喃道:「這麼說,無論怎麼做,都是徒勞?命運如何安排,到頭來便終究還是如何。我們的選擇與抗爭,全是徒然?」

  見自己有些消極的思想影響了李婉,江凌忙道:「那倒也不是。未來我們把握不住,但至少可以把握現在。反正跟著自己的心走,以後無論怎樣,都不後悔自己此刻的選擇,這就可以了。」

  李婉想了想,點點頭。忽然將腦袋放到江凌肩上:「江凌,你明明比我小兩歲,怎麼知道的這麼多?要是你能跟我去襄陽,咱倆凡事可以商量,說說心裡話,那該有多好。」

  江凌又如何能解釋自己已是經歷過兩世的人?聽到李婉的感慨,她伸手拍拍李婉的背,沒有說話。來到唐朝,她又何嘗不是一個朋友都沒有?此時的惋惜,她跟李婉一樣。

  馬車很快出到了門口。兩人下車換了陸府的馬車,叫上李續,一行人往正街上走去。

  「這就是你跟秦憶開的酒樓?」李婉終只有十六歲,小孩子心性,車到正街時,她心裡的一絲悵惘早已丟到爪哇國去了。站在被秦憶修整得煥然一新的酒樓門前,仰著頭看到樓牌處寫著「一品鮮」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她有些興奮地出聲問道。這一刻,她也萌生了擁有自己產業的想法。

  「嗯,是啊。」江凌看到「一品鮮」三個大字下的落款處,寫著秦將軍的名號,微微笑了笑。

  「不是還沒開業嗎?怎麼出出進進這麼多人?」李續在一旁,看到裡面似乎人頭攢動,甚是熱鬧,有些奇怪地問。

  江凌也只是那次跟秦憶來看過這酒樓,之後就再也沒來過。所以見此情景,也莫名其妙,抬腳走進門,道:「走,咱們看看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酒樓裡

  不過江凌隨即又停住了腳步,看了看李婉和李續,道:「算了,你們還是回到車上去,待我看了怎麼回事再叫你們。」

  李婉笑了起來:「你還真以為我們是豆腐做的呢?行了,我有玉兒,續弟也有護衛,出不了什麼事。再說,我跟續弟好歹也有些身手,自保還是有的。你不必擔心。」

  她話還沒講完,李續已經走進店裡去了,嘴裡還嘟噥:「女人,就是麻煩。」李婉見狀,也跟了進去。

  江凌哭笑不得。回頭看看幾個護衛都跟了進來,這才放下心來,跟江濤一起進去。

  平時比較寬綽的大廳,此時竟然圍了一圈人,足了三、四十個。大家都伸長了脖子往裡望,而裡面傳來一個沙啞的破落嗓子的男聲:「……你們這既然是開酒樓的,現在有客來了,就自然要做菜,對吧?你既是個廚子,你就不可以拒絕給客人做菜。如果廚藝不佳呢,就明說,我們往後也就不來了。說實在的,今兒來你這兒吃東西,那還是給你面子,是看在你徒弟的份上。平時你要想請我王旺福來吃,那還得看你夠不夠格。今兒算你有面子,老夫不請自來了。趕緊做幾道菜上來,讓老夫點評點評。」

  「王先生,不是老漢不給你面子。剛剛老漢已說過了,我們這酒樓還沒開業。等哪天酒樓開業了,自然歡迎各位光臨。」這是李大廚的聲音。

  「你們這裡是打算做酒樓吧?我沒進錯吧?」破落嗓子道。

  「這是秦府秦少將軍準備開的酒樓,一品鮮三個大字,就是秦將軍親自提的。」李大廚說話不慌不忙。自古民怕官。他這話裡已把秦將軍抬出來了,這些人行事總該有個顧忌了吧?

  卻不想破落嗓子道:「嘿嘿,李大廚,你也認識老夫吧?老夫這張嘴,哪怕是長沙各位官老爺的酒樓,老夫也吃過,也評過。老夫不是那沒有見識的人。李大廚你把秦將軍抬出來,那是什麼意思?莫不是說秦將軍府上開的酒樓是不招呼客人的?」

  李大廚被這話一逼,只得道:「開酒樓那當然要招呼客人。但是呢,咱這酒樓還沒開業,王先生要吃飯還請稍等幾天。」

  「既是酒樓,那就要做生意。現在既然有生意上門了,哪有往外推的道理?開業不開業,那也無非是個儀式。你也可以當老夫來幫你們試試菜式,不過菜錢,自然一文也少不了你們的。」

  「可這沒開業,廚房沒備原料啊。」李大廚的話語裡甚是無奈。

  「隨便炒幾個菜上來。老夫我也不挑,你有什麼菜就上什麼菜,這樣好說話了吧?」

  「什麼菜都沒有。」李大廚話語裡開始有些生硬,「再說,我們掌櫃的不在,生意上的事,老漢我做不了主。」

  一個粗壯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不就炒幾個菜嗎?我說李老頭,一陣不見你口氣倒是越來越硬了啊怎麼的?傍上將軍府,就不把我們這些老顧客放在眼裡了?沒菜是吧?阿牛,去買些菜來,老子今天就在這兒吃了。」

  頓了一頓這粗壯聲音又換了個態度,訕笑兩聲道:「王先生,您是斯文人,別生我這莽漢的氣。反正今兒咱們的目的一樣,就是來吃李老頭的菜來了,看看這老小子近來是不是廚藝大漲了。要知道,前一陣他連他徒弟都不如呢。徒弟被別的酒樓請去當大廚了,這老小子只得灰溜溜的回家。今天咱們倒要嘗嘗他的手藝。如果手藝不濟,正好趁這一品鮮還沒開業,提醒提醒秦少將軍換廚子。」

  「你……你……」李大廚明顯被氣著了,「你」了兩聲,都沒能說出話來。

  江凌聽到這裡,眉頭皺了皺,拉著旁邊的一個年輕士子問:「這位兄台,裡面倒底發生什麼事了?」

  那位年輕士子回過頭來,正要說話,忽然看了江凌幾眼,問:「這位公子,莫不是咱們在哪兒見過?」

  江凌看了看他,搖搖頭:「不曾見過。」她雖是路癡,但認人還是沒問題的。這個人,她肯定沒見過。

  「哦。」那士子撓撓頭,「看公子面熟,還以為是熟人。大概我記錯了。」

  江凌可沒心思說這個,擺擺手道:「請問裡面發生了什麼事?」

  「哦,事情是這樣的……」那士子顯然是個慢性子,江凌這火燒眉毛了,他還不緊不慢地娓娓道來:「這酒樓,據說是秦少將軍開的,他請了李大廚來掌勺。因還沒開業,掌櫃的今天也沒來,就李大廚在家閒不住,過來看看。誰知一開酒樓的門鎖,這位王旺福先生和那街頭開賭場的杜老闆就帶了幾個人跟進來了,一定要吃那李大廚做的菜。您瞧,這不正鬧著嗎?」說完又道,「據說這李大廚上次跟徒弟比試廚藝,都輸給了自己的徒弟。這樣的大廚,在下想不明白秦少將軍為何要請他。而且這王先生和杜老闆明顯不是一條道上的人,怎麼會同時上門來要李大廚炒菜,實在想不明白。」

  江凌已沒精力去聽他囉嗦了,她看到有兩個漢子正從人群裡擠出來,朝外面跑去,顯然是要去買菜了。而裡面的李大廚道:「……上次輸給我那孽徒,不是輸在手藝上,而是輸在一道調料上。」

  杜老闆嗤笑一聲:「輸了就輸了,講那麼多幹什麼。你技不如人,那就只能認栽。難不成人家火燒的旺,你燒的不旺,你炒出來的菜不好吃,還要怪到火去?」

  旁邊的人「哄」地笑了起來。

  「喂,這人好像要搞臭你酒樓的名聲啊莫不是來砸場子的?」李婉不知什麼時候到了江凌身邊,湊過頭來小聲道。

  江凌早已品出味來了,腦子裡正在想如何壞事變好事,借此機會把酒樓名聲打出去呢。她張嘴正要說話,卻聽到外面一個聲音響起:「怎麼回事?」

  「啊,秦憶來了,這就好了。」李婉回頭一看,高興地叫了起來。

  江凌看了李婉一眼,看來李婉對秦憶那是信心滿滿啊。反觀自己,似乎沒有那種心裡忽然安穩下來的感覺。難道,自己對秦憶沒有信心嗎?想到這裡,江凌不由得向秦憶看去。

  江凌和李婉等人因來得比較晚,所以站在了人群外圍上,秦憶一進來就看到她們了。不過事有急緩,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他只放緩表情朝江凌微一頷首,便往人群裡走了過去。

  「怎麼回事?」他那凜然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句話聲如洪鐘,讓在場的每個人心裡都震了震,中間說話的那幾人都停了下來,朝這邊看來。而挨近秦憶的人,都不自覺地讓出一條道,讓秦憶進去。江凌一看機不可失,也拉著李婉跟了進去。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李續與江濤早已鑽進來,站在最裡邊看熱鬧了。

  「東家,您來了?」李大廚見到秦憶,就像貧苦大眾盼來了吹著衝鋒號的大救星一般,整個人渾身一鬆,大大地舒了一口氣,臉上也堆出笑容來。

  秦憶對著李大廚點了點頭,然後掃視了場內人一眼,沉聲道:「敝店尚未開業,爾等一擁而進,莫不是想來鬧事?」

  這位秦少將軍一開口就把一頂大帽子扣了下來,把場外面純粹看熱鬧的人都震住了,一個個偷偷吐了吐舌頭正要開溜,卻聽裡面坐著的王旺福說話了:「秦少將軍誤會了。老夫王旺福,專門品評美食者也。被老夫評過好評的酒樓,無不生意興隆、財源廣進。昨日聽說秦少將軍請了個連自己徒弟都不如的廚子,所以老夫便想來幫少將軍把把關。如果這廚子手藝確實不行,老夫倒願舉存兩位廚子給少將軍。此時正想讓這位李大廚把手藝亮亮,卻不想他推三阻四,連菜都不敢做一個給老夫吃呢。」

  「是啊,秦少將軍。一聽說您要開酒樓,小人就打聽著看看有什麼能幫得上您的忙的。結果一聽說少將軍請的是這位李大廚,小人就急了。這位李大廚說是大廚,手藝卻是不行,以前小人沒少吃過他的菜,確實不怎麼樣。所以小人今兒想來提醒提醒少將軍,卻不料正遇上王先生在這兒。」杜老闆也站起身來,拱手笑道。他是個賭場老闆,面對秦憶倒是把位置放得低低的,自稱小人,讓人發作不了。

  「杜老闆你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老漢的手藝,那是從來沒有人不誇的。你以前到興隆酒樓去,哪時不是要老漢我親自下廚給你整治菜餚?怎麼才兩個月沒到,就不會說人話了呢?」有秦憶在場,李大廚的膽子也壯了起來,說的話也硬氣了不少。

  「哼,你說你手藝好,那你敢不敢今兒當著大家的面,再跟你徒弟比試一場?」

  杜老闆這話一出,秦憶與江凌、李家姐弟俱都用眼睛冷冷地盯著他。看來不用想,這兩人一定就是趙家派來鬧事的了,其目的就是想逼李大廚與他那徒弟方小全比試。他們不知有了什麼作倚仗,似乎認定自己一定能贏似的。而今兒這場比試,李大廚是不想比也得比。被人拿話逼到這份上,他要是不比,就算是直接認輸了,到時候一品鮮用他作廚子,有了這壞名聲,那生意指定好不了。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0 05:29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2-10 09:02 PM 編輯

  第一百五十五章 比與不比

  李大廚做了一輩子廚子,見過的人無數,也經歷過許多事,他自然也明白這樣的道理。對面這兩人一直拿他輸給徒弟之事來說事,就是搞臭自己的名聲,更想激自己答應比試。可對方這樣肆無忌憚,那說明他們有什麼倚仗是一定能贏的。自己一旦輸了,那這一品鮮也不用開業了,直接就得關門。所以儘管對方一再挑釁,他一直咬牙就是不答應比試。但此時被人這樣指著鼻子喝問,如果自已不接受挑戰,那這一品鮮就算開業了也不會有生意。

  接受挑戰就意味著要輸,一品鮮完了。

  不接受挑戰就是直接認輸,一品鮮也完了。

  這可是都督府秦將軍開的酒樓啊是什麼人如此狠辣,竟然敢直接跟都督府叫板,把一品鮮逼入死地?這段時間到處有酒樓被擠跨的事,李大廚也隱隱知道,是刺史府從前的下人趙掌櫃所為。那麼,現在敢來跟一品鮮叫板的,就應該是刺史府了吧?

  想明白這些,李大廚狠狠地瞪了杜老闆一眼,然後從身上摘下圍裙,轉過身對秦憶深深一躬,道:「秦公子,老漢以往的一次失手,被人一再拿來說事,老漢慚愧。老漢也老了,不想再與人爭辨什麼,自己的廚藝是好是壞,老漢我心裡有數;自己教出來的徒弟是什麼樣的水平,老漢心中也有數。老漢相信,曾經品嚐過老漢手藝的人,絕不會因為某些人別有用心的話,就質疑老漢的廚藝。但一品鮮被人用這件事來詆毀,卻是老漢不答應的。秦公子您為人正直,宅心仁厚,做生意做得光明正大,老漢我打心眼裡佩服景仰,實在不想因自己的事而累了酒樓的名聲。好在老漢不過是這幾日來幫幫忙,並未做過一品鮮的大廚,如今老漢就回家去。想必那些想來砸生意鬧事的人,再也沒有借口來毀公子的生意。」

  這話這出,江凌對李大廚頓時刮目相看。想不到這位李大廚竟然如此有頭腦,能認清局勢,知道自己是牽一髮動全身的關鍵。而且這番話,那是說得有理、有據、有節,相當的有水平;同時還有自毀自身以保命酒樓的義氣與勇氣,著實讓人敬佩而且他的廚藝也是極好的。這樣的人才,如果今天被趙家的詭計所逼,離開一品鮮,一品鮮又去哪裡再找這樣的好廚子?

  王旺福站在那裡,拿出一把扇子搖了兩搖,笑瞇瞇道:「李大廚,這你就不對了。我們跟秦少將軍無冤無仇,幹嘛要來毀秦少將軍的生意?這零陵城裡,除了一品鮮,酒樓老闆裡沒有比秦將軍更大的老闆了。我們巴結都還來不及,哪裡還什麼別有用心?今兒來試試你的廚藝,也是為了秦少將軍好。畢竟秦少將軍來零陵沒多久,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要是受了蒙騙上了當,豈不損失更大?你的廚藝佳不佳的,做出菜來讓我們嘗一嘗就行了。好呢,秦少將軍也用得放心;不好呢,自然會有更好的廚子到一品鮮來為少將軍效命。你說這番話不過是為自己的找借口,騙了秦少將軍還就想這樣開溜,沒門。」

  「如此說,二位到本酒樓來挑刺,挑戰本公子請來的大廚,本公子還要感謝二位囉?」王旺福話聲剛落,秦憶就嘲諷道。

  秦憶這句話,說得那王旺福和杜老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但既要幫趙府出頭,他們來之前就受過趙掌櫃的耳提面命,知道自己和家人的小命都捏在人家的手裡,不容自己再有半分退路。所以此時也豁出去了,杜老闆拱了拱手,張嘴道:「秦少將軍……」

  秦憶卻看都不看他一眼,沉著臉又道:「本酒樓還未開張,本酒樓的廚子請的是誰,有沒有本事,廚藝如何,都不勞各位費心,那是本公子的事。還有,這地方既然本公子買下來,就是本公子的,不是任誰想進來就進來,誰想挑戰就挑戰的。想要挑戰,先回家打盆水照照自己,看自己夠不夠那資格。當然,等本酒樓開張以後,如果想來本酒樓吃飯的,本公子自然歡迎;可如果想要來鬧事,我勸你還是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再說。」說完,冷冷地掃視了眾人一眼,「門在那邊,恕不相送。」

  秦憶知道趙家一定是有備而來,成竹在胸。剛才李大廚說話的時候他就一直在想,趙家憑什麼就認定方小全一定能贏得過李大廚。光憑借味精,他們是絕不會來挑戰的,誰都知道味精是江凌所制。或許是短時間內方小全學了什麼驚人的廚藝,但更有可能趙家打算在做菜的食材上做手腳。

  可要說食材,秦憶知道的最好的食材就是江凌所種的菜了,這也是一品鮮立足的根本。昨晚江凌一家人都不在家,李青荷雖然一再表現家裡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但秦夫人還是派了兩個下人去守屋子。莫不是昨晚江家的菜被人偷了?如果是這樣,他們等會兒一定會做手腳,讓李大廚拿到的是普通食材,而他們用的則是江家的食材。這麼一比,李大廚必輸無疑。儘管秦憶可以通過搜身讓這些食材現形,但如果方小全學了新廚藝,李大廚還是有可能會輸。方小全輸了不要緊,反正方小全是李大廚的徒弟,徒弟不如師傅,是很正常的事,對他們沒有半點損失。可一品鮮卻輸不起,只要一輸,趙家一定會拿這事來四處宣揚,不把一品鮮的名聲搞臭勢不罷休。

  因此,秦憶現在只有用這種方式把人趕走。

  但王旺福和杜老闆既是來鬧事的,又怎麼可能被威逼一下就乖乖出門?秦憶話聲一落,杜老闆就怪笑一聲道:「秦少將軍,話不能這麼說。不知道就算了,可明知道這李大廚是個騙子,我們要不來戳穿他,豈不是太對不住秦少將軍了?我們也是一片好心嘛。」

  「對啊,這可是為了秦少將軍好。秦少將軍如此說,豈不是辜負了我們一片好心?我看啊,還是讓李大廚亮亮廚藝,跟方小全比試一下,這樣做秦少將軍也更放心不是?」王旺福在一旁幫腔。

  「對對,秦少將軍,就讓這李大廚做兩個菜吧。反正是騾子是馬,總得拉出來溜溜不是?如果他做的菜真好,一品鮮開張,我以後一定經常來捧場。」另有一穿儒服的中年男子附和道。

  秦憶眼睛一瞇正要說話,江凌上前一步,脆聲道:「恕在下眼拙,請問剛才講話的這二位是誰啊?怎麼聽這話的意思,零陵城哪位廚子的菜做得如何,必須得讓你們嘗過才可以?你們說好就是好,你們說不好就是不好?怎麼感覺二位比秦將軍和趙刺史都還有權威啊?」說著,還用手指了指王旺福和杜老闆。

  一看來了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公子,秦憶就閉了嘴不說話了,王旺福自然知道是秦憶這邊的人,將臉一沉道:「你又是誰?孤陋寡聞的話,就別來這裡丟醜。」

  「就是。」杜老闆在一旁陰陽怪氣地道,「你可知道,王先生是零陵第一舌?菜的好壞,有何不足,王先生一嘗便知,便是連長沙城都有人請王先生去嘗菜。說實在的,王先生今兒能主動來給一品鮮嘗菜,那真是給足了秦少將軍的面子。秦少將軍既不領情倒罷了,卻容不得你這小孩子對我們指指點點。」

  「哈,零陵第一舌?蛤蟆打哈欠,口氣倒不小」人群裡冒著個鴨公嗓,接著便走出一個小胖子來。小胖子跟王先生一樣,五月底的天氣,也騷包地拿著把扇子搖啊搖,眼睛看都不看眾人,鼻子朝天地道:「別人的菜做得如何,你說好就好,你說不好就不好,便是連都督府的秦將軍和刺史府的趙刺史都不如你了?這好壞都由你說了算了,這天下還是姓李的嗎?」

  「這位小公子,你這話可不能亂說,殺頭的罪名不是你能擔得起的。」王旺福一聽這小胖子給他扣了一頂殺頭的大帽子,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哼,殺你不過是本世子一句話。」小胖子把扇子一收,臉色一沉,那威嚴的氣勢倒也十足,「要嘗菜,也是本世子來嘗。好還是不好,也得由本世子說了算,何時輪到你來做主?」

  「世子」二字一出,眾人頓時變了臉色,看向那個滿臉稚氣的小胖子的眼光充滿了敬畏。李世民是個強悍的皇帝,他的兒孫在民間威信自然也不弱,全然不像明朝皇族子孫那麼不堪。更何況李續一出場,就先給王旺福扣了一個搶奪皇權的反革命帽子,這真要以此為理由,王旺福十個頭都不夠砍的,在場的各位也是死罪得脫、活罪難免。

  想到這裡,大家頓時感覺脊背上寒氣直冒上來。

  「行吧。反正本世子無聊得很,那就比吧。讓這位李大廚跟他徒弟比,本世子和我這兄弟做裁判。不過本世子可不像某些人,自以為自己一個人的舌頭就比所有人的都厲害。一會兒再讓我這侍衛到外面街上拉幾個人來,讓他們也評判一二,我看這樣最是公平。」李續找了一張凳子,坐下來搖著扇子慢慢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玄機何在

  此言一出,大家都眼神怪異地看著李續。

  世子到零城之事是這幾天的熱門話題,街頭巷尾賣菜的大娘估計都知道。而世子與秦少將軍相交莫逆,也是大家津津樂道的話題。所以剛才大家知道眼前這個小胖子就是紀王府世子李續。那這麼一來,誰都知道他是站在秦少將軍一邊的。王旺福和杜老闆當時心裡還打起了退堂鼓。原來按他們的策略,如果怎麼說秦憶都不答應李大廚跟方小全比試,那麼就退而求其次,由杜老闆用怪話和狠話刺激他。這位二十歲不到的少將軍如果真能忍下這口氣,那他就是一個孬種;他要是不能忍,動手打了人,那便正中下懷,他們就可以拿這事大肆宣揚。而經這麼一宣揚,秦家的名聲也就完了,這酒樓估計也就沒臉再開下去,兩衙內的生意之爭便以趙府獲勝而告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有了錢,就算現在有些官員動搖,趙府也不怕,到上面去活動活動,又往下面收買收買,局勢便又掰回來了。

  可沒想到,費了半天勁沒讓李大廚和秦憶答應挑戰,本以為這世子出面,也是要趕他們走。如果真是這樣,他們也就打算退了,回去再想辦法。卻不想這位小爺講了半天,竟然不是幫秦憶,而是改弦易轍,轉而幫一品鮮答應下他們的挑戰。這雖然讓王旺福和杜老闆有些疑惑,但目的達到,他們就可以向趙府交差了,心裡著實高興不已。

  而秦憶原就看到江凌跟李續、李婉湊在一起嘀咕了一會兒,所以李續現在出言答應挑戰,他雖然有些意外,但他相信江凌和李續不會拿這事開玩笑,臉上的神情倒沒有什麼變化,更沒提出反對意見。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讓趙家派來的這些人私下裡做手腳。

  「這樣吧,為了公平起見,我們乾脆把這場比試擺到門外去,讓這條街的人都來看看,我一品鮮請的大廚,憑的是手藝,而不像某些人,不但手藝不行,人品也不行。數典忘祖之輩,忘恩負義之徒,就算他有些手藝,那也是誰用誰倒霉。」秦憶道。

  人群裡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聽了秦憶這話,臉漲得通紅,不知是因為羞愧還是因為氣惱。

  看到這人的神色,秦憶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他剛才特意用話相激,好找出哪位是方小全,以便做出相應的防備。現在看這個人,臉形瘦削,露在袖子外面的手也瘦削,但身上卻比較胖,再仔細一看,不過是他身上的衣服穿得有些鼓鼓囊囊的。這可已是五月底的天氣,就算再怕冷,也不過是兩件裌衣。那這個人的這種穿著,便是有問題了。

  這時,吳管家也聽到通報,帶著幾人匆匆來了。他今天正好到新塘去看新居的修建情況,沒在這裡,否則也不會這時才趕來,讓事態發展成這樣。這一進門,看到秦憶和江凌都在,他便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不要說秦憶,他知道就算只有江凌在,事情也不會太糟糕。江姑娘的智慧與見識,可是他見識過的。

  秦憶見吳管家進來,衝著他低聲吩咐了幾聲話。

  酒樓除了李大廚,還有廚房的幫手和小二在。聽到秦憶吩咐,他們便從廚房裡搬了爐子、案板、油鹽醬醋等東西到門前擺著。正巧王旺福派出去買菜的人,也提了滿滿兩大籃子菜進來了。有肉有魚有蔬菜,品種倒是齊全。

  李續發話,秦憶與王旺福等人也都沒有反對,這場比試自然就這樣定下來了。有些精明的純粹的觀眾,已早早從酒樓大廳裡退了出來,站到了外面的爐子邊,準備佔一個有利地勢看熱鬧;更有那精明的,讓下人回去叫來親戚朋友來,自己則跑到對面的酒樓佔一個臨窗的好位置,到時一邊喝茶吃東西一邊看熱鬧,這比那看戲都還要精彩愜意。

  有了吳管家的指揮,不但東西搬得齊全,更在對面設了幾張桌子和凳子,街道兩頭也讓人攔住,車輛不許進,不過看熱鬧的人卻是不攔,來去自由,這讓那些喜歡看熱鬧的人在心裡讚了一個好。

  秦憶陪李續坐在裡面,眼睛卻一直沒離開那個方小全。只見有人時不時地在他耳邊說話,似乎在給他打氣出主意,方小全有些慌亂的神色也慢慢平靜下來。不一會兒,就向李續提出一個請求,說他心裡太緊張,想要上茅廁。無論皇權再大,也不能阻止別人上茅廁吧?李續見江凌點頭示意,便同意了方小全的請求。待方小全從茅廁裡出來時,他鼓鼓囊囊的衣服便已變平了。秦憶見此情形,看向江凌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欣賞。

  「世子爺,在下王旺福,還有杜老闆,一會兒能不能也作個評判?」王旺福許是得了上頭的新指示,一定要爭取至少一個裁判的名額,此時只得腆著臉,跑到李續前面點頭哈腰,「當然,小人的舌頭自然不能跟世子比,也不是信不過世子。只是小人生來就好奇,好奇別人做出來的菜是何等味道。小人的好吃是出了名的。世子爺能不能發個善心,讓小人和老杜一會兒也跟著嘗嘗李大廚的手藝?」

  李續冷哼一聲:「你們是何人?有何資格跟本世子坐在一起嘗菜?」待瞥見江凌衝他微一點頭,他話風一轉,揮了一下手裡的扇子道,「不過,既然你說的如此可憐,那本世子便賞你一個機會。唉,誰讓本世子是如此心善之人呢?」

  王旺福大喜。他本以為要花費諸多口舌,才有可能取得一個評判資格,完成趙家給他的光榮任務,卻不想這位世子這麼好說話,這哀求的話還沒說多少,便一口答應兩人都可以做評判。看來,今天是黃道吉日,出門遇貴人啊 。

  李續這話卻聽得李婉差不多要笑出來。她掃了人群一眼,見大家都不注意她,湊近江凌低聲道:「為何讓他也作評判?」

  「哼,我要讓他們心服口服,輸得無可挑剔。」江凌嘴角閃過一抹冷笑。

  李婉想了一想,暗自點頭。這場比試,如果不讓王旺福兩人當評判,到時候李續一走,他們就宣揚這場比試的不公,那這比賽就是一品鮮贏了,意義也不大。打蛇不死,反遭蛇咬。現在倒不如給王旺福一個機會。有李續和她在,諒他們折騰不出什麼大波浪。不過,她心裡還有一個更大的疑問要問江凌。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只得憋在肚子裡。

  「外面佈置好了,世子請。」不一會兒,吳管家就進來請李續出去。李婉此時作男裝打扮,他不知如何招呼,索性略去不提。

  李續站了起來,施施然走了出去,然後跟李婉一同坐到了臨時廚案的對面。吳管家又讓人送上了茶水點心。秦憶與江濤則坐到了他們的後面。而王旺福和杜老闆則直接站著。

  「你們三人,也一起來作個評判吧。」李續看到人群裡有幾個年輕學子,是剛才在酒樓裡沒見到的。他們此時正向旁邊的人打問事情的原委,看樣子全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應該不會是趙家安排的人。李續便指著他們叫道。

  「學生無比榮幸。」年輕仕子肖子宇沒想到自己看熱鬧還能看出跟世子一同作裁判的機會,頓時喜出望外,跟同伴一同走了過來,便深深作了個揖,各自向李續表達了幾句感謝或景仰的話。

  李續卻不耐煩聽他們拍馬屁,把手擺了一擺,眼睛向站在案台後面的李大廚與方小全掃去,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小人都準備好了。」李大廚與方小全齊聲道。

  李續點點頭,卻不說話。

  「世子,為了公平起見,我建議這二人就做一道清蒸魚,而食材便用這籃子裡的魚,不知世子意下如何?」秦憶出聲道。

  「如此甚好。」

  秦憶將臉色一凜,看著李大廚與方小全道:「無論是食材還是調味料,此案台上每人一份,一模一樣,以示公平。如有那動手腳換食材的,本公子必將嚴懲。」說完,冷冷地看了方小全一眼。

  方小全臉色微微變了變,放在案台下的手禁不住抖動起來。看來剛才他的一舉一動,都已被秦公子看在了眼裡。

  「世子,小人有一個建議。」王旺福開口道。

  「說。」

  「世子萬金之軀,在此坐等他們做菜,著實勞累。不如讓他們各選一個幫手,這樣菜做得快些,世子也不用在這大街之上吹那麼久的風。不知世子覺得如何?」

  「如此甚好。」李續頷首,心裡卻在暗笑。本來江凌就是這個意思,她現在之所以在對面的人群之中,而不坐到這邊來,就是準備一會兒去給李大廚打下手。李續還想著等一會兒把這事提出來呢,卻不想這王旺福倒先提了。

  李續和李婉都以為這江凌打著幫廚的旗號,實則是自己上場與方小全比試呢。而秦憶卻看著江凌皺眉,江凌做菜的味道之所以好,全在於她的食材上。而這會兒,在大庭廣眾之下,她又如何能把案台上那些條魚變成她家池塘裡的魚呢?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0 05:30 PM

  第一百五十七章 清蒸魚

  這時,吳管家派出去買魚的夥計也提著一個桶進來了。吳管事讓他把桶放到場地中間,對李續一拱手道:「世子,既要做清蒸魚,剛才王先生派人買的魚想必不新鮮了,小人讓人買了幾條活魚回來,您要不要驗過?」

  李續站了起來,走到桶前看了看,點點頭道:「不錯。」

  想必剛才那籃菜裡的魚也有古怪,方小全見到吳管家的這一手,眼神有些慌張起來,禁不住抬頭往人群裡東張西望,似乎在尋找什麼人。不過沒等他的眼睛找到目標,一個瘦瘦小小四十多歲的男子便走了出來,對李續施了一禮,也不說話,直接走到方小全身邊站定。圍觀的眾人看到這男子陌生,都在小聲互相詢問,問有沒有人認識這位幫廚。因為這男子不但身材瘦瘦小小,全然不像一般廚子都肥頭大耳,而且眼睛還總是滴溜溜的轉,似乎警惕四周隨時準備逃跑似的,怎麼看都不像個廚子,倒像個小偷。這看熱鬧的,大多是靠祖蔭生活,閒著沒事到處晃蕩消磨時間的閒人,零陵八卦事業的熱心參與者,消息最是靈通。可相互問了一圈,竟然誰都不認識這位男子。大家看向方小全和這男子的眼神,便有些怪異起來。

  「李大廚,您看我來給您幫廚如何?」店裡原來那位叫大牛的學徒,看到場上的情景,稍稍猶豫了一下,就站到了李大廚後面。雖然他知道,如果他做了李大廚的幫手,如果這場比試輸了,他也有可能被連累,不能再在這零陵城的酒樓裡呆下去。但這幾天,李大廚的廚藝及為人都讓他極為敬佩。在這關鍵的時刻,他想出來幫李大廚一把。但又擔心李大廚嫌他手藝不佳,猶豫了一下這才毛遂自薦。

  「是大牛啊」李大廚回過頭來,心裡湧上一股暖意。雖然自己教了十幾年的徒弟忘恩負義,但這世上也不全是他那樣的人啊不過他看著大牛,卻搖了搖頭:「這次不用幫手,我一個人能行。以後有機會,咱爺倆再搭手。」

  大牛知道李大廚是怕連累自己,正要開口再說話,身後卻有人道:「李大廚的幫手,由我來做。」

  這話說得如此的不容反駁,讓大牛有些不高興。在他心目中,李大廚是他見過的最厲害的大廚,即使他現在被人擠兌有可能再也不能做廚師,也不是誰想做他的幫手都有資格的。

  「江公子,這怎麼行?」李大廚一聽這聲音,就急轉過身來,滿臉笑容的道。別人不知道,他可是最清楚,這位江公子,也是一品鮮的老闆。原先秦憶的表現讓他心暖,而這會兒江凌的支持更是讓他有一種肝腦塗地的感動。

  「有何不行?我雖然廚藝不佳,但做幫手還是沒問題的。有我在,李師傅你儘管放手做去,輸贏什麼的都不用放在心上。咱們一品鮮,用誰做廚子,由不得別人指手劃腳。」江凌走到李大廚旁邊,笑道。

  「好,好。」人要一張臉、樹要一層皮。今天被人指著鼻子擠兌成這樣,兩個老闆卻仍這麼支持自己,這讓李大廚無比激動。被自己徒弟背叛過的他,對於這種支持感觸最深。他在心裡立下誓言,只要這次比試後自己還能為一品鮮服務,這把老骨頭就是一品鮮的了。

  「天哪,這不是江公子嗎?」這邊江凌正跟李大廚說話,對面被李續拉去做裁判的三個書生驚叫了起來。

  「江公子?什麼江公子?」看熱鬧的人都轉過頭來,順著那驚叫的書生的目光看去,找到了江凌,打量了幾下,又轉過臉來疑惑地看著那三名書生。

  「江公子……江公子……啊,我想起來了,這不是賞花會上十步成詩的江林公子嗎?」江凌剛進來時跟他打聽過情況的那一位,然後腦子裡靈光一閃,頓時想起這位公子為何看著面熟了,原來是在賞花會上見過啊。只是賞花會過去有一個月了,江凌一直沒怎麼出現在街上,大家都差不多把他給忘了。這一經提醒,這才想起來。

  「沒錯,這位就是賞花會上出名的大才子江林公子。」那三位學子見人群裡有人呼應自己,很是高興,看向江凌的眼神滿是激動。這位江公子,可是他們書院裡所有學子的偶像。十步成詩,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沒想到,今天上街買些筆墨還能遇上這位大才子。

  這不是廚藝大賽嗎?怎麼又出來一個會作詩的才子?其他人看著江凌不明就裡,拉著站在人群裡那位叫出江凌名號的人細問了起來。

  「十步成詩的才子?」李續與李婉此時眼睛一亮,看向江凌的眼神又多了幾分好奇。他們知道這其中必有故事,不過今天的主題是廚藝大賽,他們也不好多問。反正江凌和秦憶、江濤一定要跟他們回陸府的,到時什麼內幕打聽不出來?

  「江公子,你怎麼在這兒?」肖子宇上前幾步,走到中央對江凌拱拱手,說完忽地一拍自己的腦門,「對對,看我糊塗了。賞花會上,江公子不一直跟秦少將軍在一起的嗎?看來二位相交莫逆啊。」

  「才子不敢當。」江凌對著肖子宇笑著拱了一下手,「今日是一品鮮被人挑戰的日子,在下作為秦少將軍的好友,不能對這事坐視不理。所以,在下推薦自己給李大廚打下手,還請世子應允。」

  「准了。」小胖子坐在對面老氣橫秋地一揮手。

  「什麼?這位公子要給李大廚打下手?我沒聽錯吧?」眾人一聽,頓時「哄」然一聲,議論紛紛。

  「這位江公子不愧是讀書人,知道禮數,打個下手還知道稟報世子;全然不像那邊那個鬼鬼祟祟的傢伙,就知道往那裡一杵,話都不會說一聲。」

  「詩做得好,莫不是菜也做得好?沒想到這位公子還是個全才。」

  「江公子,君子遠……」肖子宇正要勸說江凌不要自貶身份幹這樣的事,但話說了一半,又覺得不妥。如果勸江凌不要參與,豈不是得罪了秦少將軍?要知道,江公子親自出手,那完全是盡自己的一份心,表示自己對秦少將軍的支持。自己要是相勸,豈不是勸江公子背信棄義?而且,這事世子都允了,自己再勸也會讓世子不滿。想到這裡,他趕緊拱了拱手,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見兩邊的人都準備好了,李續道:「開始吧。」

  這話出來,兩邊的人互相看了看,卻都沒有動。

  「買魚的既然是一品鮮這邊的人,那麼更請你們先挑魚吧。」江凌開口道。

  瘦小男子一聽,也沒等方小全發話,便走了出去,到桶裡捉了一條一斤大小的魚,再走回自己的案台。

  見瘦小男子挑完,江凌也不客氣,走到場地中間,伸出手捉魚。她穿的是儒服,袖子寬大,因要幹活,兩邊袖子都挽到了手腕處。此時往桶裡一伸,大家都看不到桶裡的情況。而這一瞬間,江凌已完成了把桶裡的一條魚收進空間,再把空間裡的一條也是差不多一斤大小的魚調出來,捉在了手裡,起身走回了案台處。

  做清蒸魚,一斤大小正合適,一是比較容易把握火候,二是擺在盤子裡大小也正好。這個道理,江凌明白。

  「公子,還是老漢來剖魚吧。」江凌打下手,在李大廚看來,不過是一份心意,他豈能真讓江凌幹活?

  江凌雖然在家做過不少廚活,但在李大廚面前根本不夠看,也不逞能,把魚交給他,道:「我去燒火。」說完,走到爐子邊,先把鍋洗乾淨,再往裡放了一瓢水,蓋上蓋子,便坐下來燒火。

  「看這樣子,這位江公子還真是做過廚活的人呢。」圍觀的人看著江凌這一行為,感歎道。

  「此話怎講?」旁邊人問。

  「清蒸魚,最要緊的就是要水燒開後再放魚進鍋裡蒸,否則魚蒸老了都還不熟。你看江公子知道先燒水,自然是熟知這個道理。」

  「果真如此。」大家一聽,點頭贊同。

  而縱觀那邊那兩人,大家就皺起了眉頭。那位瘦小男子,捉了魚後並未趁魚新鮮拿去剖,而是讓方小全拿來一個桶,放上水,在裡面洗了好一會兒。這一行為讓李續和秦憶都心生不妙,知道他必在魚上動了手腳,一會兒洗出來的魚已不是原來那條了。李續看了看秦憶,秦憶又望了望江凌,待見江凌面帶微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秦憶對李續搖了搖頭,沒有作聲。

  江凌利索地把火燒燃,架好柴,又到菜籃處拿了些蔥、姜到桶裡洗。既然趙家動了手腳,她自然不會客氣,放到桶裡時,把蔥姜也跟空間裡的調換了。

  而那邊李大廚已把魚剖好,用刀將魚脊從腹內斬斷,把魚體兩側均勻地抹上豬肉,再用手沾了沾白酒,也抹在了魚上。把魚放在盤子裡,他又從籃子裡取了些豬肉,剁碎拌入醬油、麻油、鹽、姜、以及香菇末,放入魚腹裡;再把一些蔥姜絲放在魚的身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 勝出

  江凌雖然不知這樣做有何妙用,但知道李大廚的魚做得好,必是因為這些做法。她將這些暗自記在心裡,決定以往蒸魚時也如法炮製。

  李大廚做完這些,又用一個小碗,把醬油、醋和少許清油調好味汁,放在一個小碗裡,與魚一起放到燒開了水的鍋裡,然後蓋上蓋子。

  江凌與李大廚配合默契,這些活兒不一會兒就幹完了。李大廚在那邊燒火控制火候,而江凌這邊已把砧板和刀用水清洗乾淨,再把案台抹乾淨。一切收拾得清清爽爽。

  而再觀方小全那邊,瘦小男子洗魚便洗了個半天,方小全只得去燒水。等剖魚時他再不敢讓這瘦小男子剖,以免把魚膽給割破了。但等他剖好魚後,卻發現那邊火已熄了差不多了,瘦小男子正慢騰騰地在洗蔥姜,待方小全把火燒燃,再把魚處理好時,那邊的蔥姜仍未洗得。好不容易把調料等弄好,跟魚一起放進鍋裡蒸,方小全還得一邊收拾案台一邊看火,那男子杵在一旁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根本不知道要做什麼。

  這道清蒸魚還沒做出來,兩邊的高低立判。

  而且有細心的圍觀者還發現,李大廚與方小全蒸魚的做法幾乎一樣,便是擺盤的習慣也一樣。但兩人又有區別,那就是方小全少了一個抹豬油的步驟,卻多了一道工序,那就是在配調料的時候,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抖了一些粉末進去。

  觀眾們小聲地議論開了:「這就是方小全上次贏李大廚所用的東西?」

  「正是。聽說,這東西叫味精。只要放一點點進水裡,那水就變得比雞湯還要好喝。」

  「那如果這樣,我這不會廚藝的人做的東西,都要比李大廚強囉?這樣比還有什麼公平可言?」

  「可不是。」

  ……

  看看一柱香的時間過去,李大廚便把火熄了。但並不去掀鍋蓋,又讓魚在沒有火的鍋裡虛蒸了一柱香,這才打開鍋蓋。

  「天哪,好香。」

  「清蒸魚,為什麼會這麼香?」

  驚叫聲此起彼伏。這股香味實在太誘人了,空氣裡瀰漫的不僅有慣常的清蒸魚的香味,還帶著淡淡的一種清香,讓人食慾大開,卻又感覺沁入心脾,所有人吸了一口氣,禁不住都嚥了一下口水。

  「快快端上來,涼了味道就不好了。」小胖子李續發現自己才吃完早餐沒多久,這會兒又餓了。迫不及待地催促起李大廚來。

  「啊,好。」李大廚這才從愣神裡清醒過來,忙提起放在魚旁邊的調料碗,將碗裡的調料均勻地淋在魚上,然後端魚出鍋。直到將這盤魚放在李續面前,他的眼睛裡仍全是疑惑不解。他想不明白,蒸了一輩子的魚,為何以前沒有這種誘人的香味,現在卻做出這樣的魚來?難道是上天對方小全的行為看不過眼,所以出手來幫自己了?

  江凌看李大廚放下魚,仍傻愣愣地站在李續面前,連忙把筷子伸給李續和李婉,順便扯了李大廚一把。

  李大廚這才清醒過來,連忙行了個禮退下。

  這盤魚本來應該先由李續和李婉各嘗一兩筷子,然後便讓人把盤子遞給王旺福和肖子宇等人。但這魚聞起來實在太香了,味道也實在鮮美,李續與李婉嘗過之後,便捨不得放下筷子,讓下人把魚從中下段分開,上段留給自己享用,尾巴部分再分成兩半,分別遞給王旺福和肖子宇。

  方小全在李大廚掀鍋蓋的那個時候,就有些回不過神來。他想不明白才隔一段時間不久,為何師傅的廚藝會變得如此驚人。不過他好在還知道自己是在比賽,看看時間差不多,將火熄了之後也虛蒸了一柱香的時間,便也起鍋澆汁,將魚獻到李續與李婉面前。

  如果不是有李大廚那盤魚在前,方小全這條魚也應該是不錯的,香氣四溢,嫩滑鮮美。但剛剛嘗過了極品美味,再來嘗方小全這魚,那便味同嚼臘,毫無滋味了。李續與李婉嘗過一筷子,便讓下人將魚遞給了後面。

  那五位分到一點點李大廚的魚,搶得全然不顧形象。待方小全那一大盤魚遞過來,五位都不願意動筷子去嘗它。要知道,李大廚做的那魚雖然全都進了肚,但仍是齒頰留香,回味悠長。此時再去吃別的食物,嘴裡這種美妙的回味可就保不住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好半天,這才有人伸出筷去,嘗了方小全這魚一口,便放下了筷子。

  圍觀者沒福氣嘗魚,只得咽嚥口水開始議論:「唉,不用說,我就猜到結果了。」

  「嗤,還用你說?一聞到這兩盤魚的香味,我就知道了。」

  「不用猜也不用聞,你們看看世子爺和王先生他們對這兩盤魚的態度,就清楚了。李大廚那盤,那是瘋搶啊,可惜,我們沒有福氣嘗嘗。不過能聞到這香氣,也不錯……咳,說歪了,言歸正傳,你們再看看方小廚子的魚,那根本都沒人願意去吃它。贏的是誰,這結果根本沒有懸念。」

  而李大廚直到這時,仍感覺很不真實,走到江凌身邊道:「江公子,怎麼會這樣?你……要不你掐掐我,看老漢我是不是在做夢。我怎麼會做得出如此美味的魚來?」

  江凌笑道:「不用掐,也不是夢。這道美味的魚確實是你做出來的。只要你在一品鮮,以後便還能再做出這樣美味的魚來,不必擔心。」

  李大廚愣愣地看了江凌一會兒,猛地恍然,重重地點了點頭:「老漢我明白了。」他現在清楚了,一定是這食材的緣故,而不是自己手藝的原因。就跟那天馬雷給他帶去的那籃蔬菜一樣,同樣的手藝,食材不同,做出來的菜味道千差萬別。

  江凌微笑,但看向方小全的眼神卻閃過一絲冷意。

  她家院子裡的那個池塘,因怕魚長得太快,引起李青荷和江濤的注意;也怕那些時不時來摘菜的村民問李青荷要魚。所以她只是每天只放一點點空間水,以保持魚的活性。那池塘裡的魚,也就是比普通的魚味道稍稍鮮美一些,但跟她這正宗的空間魚相比,那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原來這趙家自以為勝券在握,苦苦相逼,就是因為偷了她的菜和魚嗎?用她的菜和魚,用她的味精,來逼她關閉她自己的酒樓,何其囂張也?莫不是他們以為自己沒有行動,就是怕了他們?還是她跟秦憶的種種行為,讓他們有狗急跳牆的危機感了?想想她被擄一事和昨晚趙崢明的狼狽相,看來原因是後者了。

  江凌冷冷地掃了王旺福和杜老闆一眼,全然沒有看見,秦憶的眼睛裡面,也閃著寒光

  直到把眼前的魚吃得差不多了,李續這才想起正事來。他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道:「不知你們五位心裡可有定論了?」

  聽到李續相問,王旺福和杜老闆對視一眼,眼裡全是無奈。如果味道相差不遠,他們還有可能閉著眼睛說兩句瞎話,將自己的兩票投給方小全。但這兩盤魚的味道相差得實在太遠了。他們對第一盤魚的搶奪和對第二盤魚的冷淡可是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的。如果這樣還要昧著良心說瞎話,他們以後也不用在這街上混了。

  王旺福歎了一口氣,道:「李大廚果真不愧是師父,方小全還得多學幾年吶。」

  他這話裡,還是給自己這一方留了面子。意思再明顯不過,李大廚是師傅,方小全是徒弟,徒弟輸給師傅,再正常不過。

  李續卻懶得跟他理論這些,笑了一下道:「這麼說,王先生的意思,是方小全輸給了李大廚囉?」

  話逼到面前,王旺福不得不正面回答:「正是。」

  「杜老闆也是這樣的意見?」李續追著不放。

  「是。」杜老闆聲音雖低,但大家還是聽清楚了。

  「你們三個學子是何意見?」

  肖子宇三人本來心裡就偏向江凌,再加上這魚確實沒法比較,李續一問肖子宇便立刻答道:「李大廚做的魚,是學生吃過的最鮮美的食物。方小全差的簡直是天遠。在下就不明白,為何這樣的臭水平,竟然還有臉來挑戰自己的師傅?這天下竟然還有這樣不顧廉恥的人,實在是讓人歎息。」

  「那本世子這就宣佈,這一場比試,李大廚勝出。」李續站起來,走到場中,面對圍觀者,大聲道。

  還沒等這些圍觀者歡呼完,他掃了王旺福兩人,又道:「方小全廚藝不佳,對自己的師傅百般羞辱,從本日起不得在零陵城做廚子,零陵城各商舖也不得再僱用此人。而王旺福與杜玉貴借此到一品鮮故意鬧事,居心不良……」說到這裡,他猛地一喝,「來人。」

  「屬下在。」他帶來的護衛不知何時已集中在了一起,此時集體高聲一應,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把這兩人押到府衙,就說是本世子說的,必然每人嚴懲五十大板,以儆傚尤。」

  「是。」四個護衛上前,架起早已被嚇軟了腳的王旺福兩人,往府衙走去。

  「這是我大唐天下,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決不容這等屑小為非作歹,顛倒黑白。」李續不愧是皇家世子,厲聲說出來的話,震懾了所有在場的人。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0 05:31 P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10 05:37 PM 編輯

  第一百五十九章 商議

  掃了眾人一眼,看到大家眼裡都有懼意,李續的眼晴裡全是得意。在這種場合裡說這樣的話,以前都是他父親干的,他經常想什麼時候自己也能威風一把,沒想到到了零陵竟然有機會了。這種感覺,實在是過癮啊

  江凌看李續這洋洋得意的樣子,心裡就想笑。見他說完這幾句話後似乎不打算再說什麼了,她連忙走到秦憶身邊,輕輕說了幾句話,秦憶點頭。見李續從場中下來,他站了起來拱了拱手:「諸位,世子今天能來看這場比試,我們一品鮮無尚榮幸。鑒於此,我們打算將開業的時間定在明日午時初刻,屆時歡迎大家惠顧一品鮮,所有菜式一律八折優惠。李大廚親手做的菜,每日五十份,先來先得,售完即止。另外,本酒樓長期出售味精,麻煩各位幫著互相轉告轉告。」

  見秦憶說完,便跟世子一起往馬車方向走去,吳管家也開始指揮下人收拾場地,圍觀的閒人們便作鳥獸散,一邊還三三兩兩的議論著:「一品鮮明日開業啊?太好了,明日一定要來早一些,嘗嘗李大廚的手藝。否則,我怕我往後要吃不下睡不著啊那個味兒,實在太誘人了。」

  「是啊,這麼香的清蒸魚,頭一回見,一定得嘗嘗。」

  「就不知價錢如何,不會貴得咱們吃不起吧?」

  「明日來看看就知道了。不過這樣美味的東西,一次兩次總能吃得起吧?實在不行,咱們把錢湊一湊,點一個李大廚做的菜,再點幾個其他廚師做的,不就可以了嗎?」

  「對對,這個主意好。不過,那味精是什麼東西?哪位知道的能不能具體說說……」

  聽著這些人的議論,江凌便知明天的開業生意不會冷清了。她跟著李婉正要朝馬車走去,身後卻有人叫道:「江公子、江公子。」轉頭一看,卻是肖子宇三位和幾個儒生打扮的人。那位她問過問題的男子也在其中。

  「江公子,我們書院的學子一直仰慕您的才華,想要向您請教請教。可那次賞花會後,您就像失蹤了一般。這次遇上,我們幾位實在覺得榮幸。你看咱們是不是找個地方喝喝茶,也好讓我們向您討教一二?」肖子宇道。

  「……」聽他這話,江凌腦門直冒汗。她就是個剽竊者,不會做古詩,也不懂那些四書五經,她哪裡敢讓人向自己討教?賞花會過去有一段時間了,她本以為沒人認出自己了,誰知一放鬆警惕,這事就找上門來了。

  「幾位仁兄,不好意思,在下還要陪世子去辦些事,實在沒時間。對不住,對不住了。」她趕緊推脫,一面又向李婉遞眼色。

  李婉還以為江凌因為自己是女子,不想與這些男人混在一起呢,眉頭一皺裝著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出言相幫道:「江凌,別磨嘰了,趕緊走吧。」

  「幾位,你們看……」江凌臉上全是為難。

  這位公子雖然沒人介紹她的身份,但能與世子並排而坐的,定然不會是一般人,肖子宇當然不敢再堅持,道:「不知江公子哪時再到一品鮮來?我們屆時到此恭候公子。」

  「這個……這個可說不定,幾位還是不要等了。」江凌看李婉已往馬車方向去了,趕緊一拱手,「告辭。」然後急急往那邊溜去,一邊抹了抹額頭,一邊慶幸,幸虧這年頭還沒有電話,這次走了就再也聯繫不上。否則,這日子還真過得擔心吊膽。看來,下次來酒樓,她一定得換身女裝才行,到時就算當面遇上也認不出來,嘿嘿。

  江凌走到馬車旁,回頭看到肖子宇他們一臉遺憾地走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對已坐到車上的李婉道:「縣主,您跟世子他們先回陸府吧,我還有別的事,暫時就不奉陪了。晚飯前我一定會回到陸府的,耽誤不了您和夫人的晚飯。」

  李婉一嘟嘴:「那可不行你要去哪兒,我跟你一起去。剛才的事我還有不明白的地方想要問你呢。」

  江凌面露為難之色:「明天酒樓開業,我還有許多事要操心。你跟著我也沒什麼意思,還是先回陸府吧。晚上我再蒸一條清蒸魚給你吃,保證味道不比李大廚做的差多少,好不好?」

  「那你要去哪兒?」李婉不用正面回答。

  江凌看了她一眼:「我跟吳管家商量一下明天開業的具體事情。」

  李婉眼睛一亮:「就這事?那我們在酒樓裡等你就是了,我也聽聽你們是怎麼商量的。看你們開酒樓,我跟續弟回襄陽後也想開一家,否則成天悶在家裡,實在是無聊。正好趁這個機會,跟你們好好學學。」

  江凌沉默了一會兒,無奈道:「商量之後,我還想回家一趟。」

  「回家幹嘛?你要看望你母親啊?那我們跟你一塊兒去啊。回陸府也是被關在院子裡,無聊得很,江凌,你就讓我跟著你走走嘛,好不好?」李婉看江凌一副不太情願的樣子,搖著她的胳膊撒起了嬌。

  江凌歎了一口氣:「我們家很窮的,就在一個小山村裡,四處都是水啊泥啊什麼的,家裡也沒下人。真的不適合你們去。」

  李婉愣了一下,搖搖頭:「我不管,我要去。髒什麼的我都不怕。」她以為江凌不想讓她跟著,故意騙她。在她看來,像江凌這樣容貌、氣質、聰慧都上上乘的女子,便是大家閨秀裡也挑不出幾個,怎麼可能是貧民家的女兒?

  江凌被她打敗,只得答應。

  那邊秦憶勸說李續似乎也沒有成功,他無奈地看了江凌一眼,領著李續又進了酒樓。

  「走吧,我們也上酒樓去。」李婉興高采烈。

  本來商議事情的不過是秦憶、江凌和吳管家,現在有了李續姐弟和江濤,樓上頓時熱鬧起來。李大廚比賽獲勝,心裡無比感激江凌和秦憶,精心煮了茶上來,給各位斟上,正要下樓,江凌卻道:「李師傅,我們商量明天開業的事,你也聽聽吧。」

  「這個……我就是一廚子,什麼都不懂,哪有資格跟世子、公子們商量事情?」李大廚推拒道。

  「畢竟這是酒樓,酒樓就是賣飯菜的,你管著廚房,這是酒樓的重中之重,所以你聽聽,有意見也提提,這對酒樓也是一件好事。」江凌笑道。

  見江凌也如此說,而李續等人不出言反對,李大廚便呆在了樓上,卻是不肯坐,堅持要站著。

  接下來吳管事把酒樓的情況,包括有幾個廚子,幾個幫廚,幾個小二,誰人收帳,何人管事,都仔仔細細地說了遍。這些他雖然都有向秦憶匯報過,但江凌並不清楚。經過了今天一事,吳管事對江凌的能力又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歎服自家少爺眼光的同時,也想讓江凌給這酒樓再出出主意。

  只是他把情況剛介紹完,正想禮節性地讓李續、李婉提提意見時,樓下傳來了一陣喧鬧聲,不過一會兒又沒了聲息。

  秦憶一皺眉,對立在一旁的下人道:「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過了一會兒,那下人上來了,稟道:「樓下來了幾家酒樓的老闆,希望能夠面見公子,不過聽說世子也在樓上,便在下面等著。」

  「哦?」秦憶心念一轉,便明白了他們的來意,對江凌笑道,「看來,你味精的買主來了。」

  江凌點了點頭:「正要找他們呢,讓他們上來吧。」

  下人下了樓,領上來五、六個人。這些人,吳管家自然認識,起來將他們介紹了一下。果不其然,這幾位正是還沒有被趙家利用味精擠跨的酒樓老闆。其中有一位馬老闆,性情最是執拗,酒樓裡已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客人了,他仍堅持著不肯把干股分給趙家。所以此時一聽即將開業的一品鮮有味精賣,他便約了幾位同行一起到這兒來了。

  「原來趙掌櫃賣二兩五錢銀子一瓶的味精,我便便宜些賣給你們,二兩銀子便好。不過有一個條件,就是加了味精的菜,咱們得商量出一個適合的價錢來,最好比他們那些酒樓的價格低一些,這樣才能把客人搶回來。你們看呢?」江凌道。

  那幾位老闆一聽大喜。他們來之前就已商量好了,無論江凌出什麼樣的價錢,哪怕是十兩一瓶的味精,他們都要買下來。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前段時間被人逼著,看著生意一天比一天清淡,那心情別提有多鬱悶。現在有機會反擊,他們一定不會放過。可沒想到,江凌給他們的味精竟然比趙家賣的還要便宜。

  「那個……秦少將軍,能不能讓我們先試試這味精的效果?」有一個姓潘的老闆嚅嚅地道。江凌的味精賣得便宜,他倒有些起疑心,生怕味精不如趙家所賣的好。再說,賣味精的是一品鮮,一品鮮的老闆是秦憶,這位眉清目秀的公子所說的話,管不管用,他心裡也有些不確定。

  「沒問題。」秦憶笑道,「明天你們來要味精的時候,可以先驗過貨再買。」

  「那就好,那就好。」潘老闆放下心來。



  第一百六十章 驚詫

  接下來又議了菜的價錢,幾個老闆便千恩萬謝的告辭而去。

  看著幾個老闆下了樓,秦憶便道:「世子和縣主有什麼好的想法,給我們出出主意吧。」

  李續和李婉哪裡有什麼主意?純粹就是湊熱鬧。不過李續剛才威風了一把,現在意猶未盡,還是說了兩句話,給了一品鮮很高的評價,尤其對李大廚的廚藝,更是讚不絕口。那話裡透露出來的意思,似乎是想讓李大廚再去做幾道菜上來嘗嘗。李大廚沒有江凌提供的食材,哪裡敢去做菜?聽到李續的暗示,只管站在那兒裝傻充愣,硬裝著沒聽懂。李續堂堂一世子,就是皇宮裡御廚的菜也吃過不少,看李大廚聽不懂自己的暗示,只得氣悶地閉口不提。

  在場的無不是人精,哪裡聽不出李續的話?當下大家忍著笑,一個個端起茶杯喝茶。

  見李續不說話了,秦憶這才轉過頭看,看著江凌道:「凌兒,你有什麼好主意?」

  看到秦憶射過來的目光,坐在江凌旁邊的李婉,心裡竟然不由得有些亂。雖然李婉知道秦憶看的不是自己,但這種滿含深情的眼神,對女孩子的殺傷力是最大的。李婉不由得垂下眼睛,聽著自己「彭彭」亂跳的心跳聲,心裡還胡亂地想:什麼時候有人能用這樣的眼神看她,她就嫁給他。

  江凌可沒她那麼多想法,秦憶投過來的目光雖然讓她心裡有些悸動,心裡湧上一股甜蜜,但這種眼神她經常在秦憶眼裡看到,所以倒還不至於心慌意亂,開口道:「酒樓的各項事宜吳管家都安排得很是妥當,我沒什麼意見。不過我手上有些菜譜,到時我把它寫下來,李師傅看看。」其實按照她前世對餐館的認識來看,一品鮮還是有許多應該改進的地方。但這酒樓是吳管家一手弄起來的,她此時當著李續和秦憶的面指出種種問題,有可能會讓這段時間辛苦了的吳管家有想法。再說,這裡是古代,所有的酒樓都如此,一品鮮弄得太標新立意倒不好。反正有空間菜作招牌,那些方面要求也就不要那麼高了。

  見江凌沒提什麼建議,吳管家倒是有些失望。不過想想他又覺得好笑。這位江姑娘不管如何聰明,到酒樓來吃飯的次數怕是沒多少吧,她能對酒樓的管理提出什麼樣的意見?

  江凌忽然想起秦夫人對那些夫人們的承諾,又問:「李師傅,如果今天開四桌餐宴,你這裡能夠準備好嗎?」

  李大廚怔了一下,想了想道:「如果不挑那些費功夫的菜來做,應該沒有問題。」

  江凌點點頭,轉向秦憶:「秦夫人曾跟那些夫人們說,咱們酒樓開業前,要請她們到酒樓來聚一聚。只沒想到咱們現在開業決定得這麼匆忙。你看是不是派人回去問一問,如果夫人覺得此時請人合適,咱們就幫夫人把這承諾兌現了。」

  秦憶倒不知道有這樣的事,轉頭讓一個下人回去請示。趁此時間幾人又商量了一下明日開業的一些細節問題,江凌覺得有了今日這一場比試,照八卦的傳播速度,估計到明天零陵城大多數人就已知道一品鮮的菜可口了,腦子裡有無數的開業宣傳計策,也都沒有說出來。

  見大家大事商定,李婉終於插進話道:「有一個問題,我憋了好久了,一直想問你們。那方小全是不是原來就在身上帶了些食材,後來處理掉了。然後他的幫手又把魚藏在了身上,把咱們買回來的食材給換掉了?你們明明知道,為何不當眾戳穿他們呢?這樣他們的不良用心不就一目瞭然了嗎?為何還要讓比賽進行下去呢?」

  秦憶與吳管家聽她這一問,都把目光投向了江凌,目光裡又帶了讚賞之色。

   「嘿嘿,這個你都想不明白嗎?」李續笑嘻嘻地道,「我問你,如果戳穿他們,你待要如何?」

  「那當然是把他們押送衙門了。」李婉想都不想就道。不過她也是鬥慣了心眼的,這話一出口她就瞪大了眼睛:「我明白了。」隨即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明白什麼了?到底是哪樣?我還是不明白!」江濤一見大家不說下去,心裡頓時著急起來。

  李續伸出手,拍拍江濤的頭:「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這話說得大家都想笑。李續雖有十四歲了,但說話做事有時還孩子氣得很。這會兒倒說別人小孩子。

  李續很得意自己有一個顯擺智慧的機會,解釋道,「如果大家的猜測沒錯,這些事,就是趙家指使人幹的。他們本來就想把各酒樓擠跨,然後自己將零陵城的酒樓牢牢抓在手裡,這樣他們既可以把人們的言論掌握在手,又可以獲得大量的錢財。然而現在秦大哥也要做酒樓,而且味精還掌握在江姑娘的手裡,這樣剩下的酒樓就有可能被秦府所控制,甚至反過來把他們的酒樓擠跨,這自然是他們所不能容忍的。所以他們會派人來搗亂。而現在咱們把人抓了,送到衙門去,這衙門可是刺史府管的,王旺福和杜玉貴到時最多被打幾下不痛不癢的板子,而如果趙刺史以上官或長輩的身份勸上秦大哥幾句,說他一朝庭官員,讓他不要與民爭利,不要跟小民鬥氣,秦大哥豈不是送上門去被人奚落?到時壞人沒被懲治,秦大哥倒丟了面子。趙刺史再把這情況無意地一宣揚,零陵城的百姓便覺秦大哥太過小氣,而如果讓上面的官員聽到,更與秦大哥的前程有礙。所以這事兒,追究不得。」

  江濤一聽,悶悶不樂道:「難道就這樣放過他們?」

  李續揮了揮拳頭:「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忍下眼前小小的一口氣,到時秦將軍一旦把零陵城牢牢地掌控在手中,趙府還不得跟手裡的柿子一樣,想怎麼捏就怎麼捏?」

  江凌見弟弟仍不開心的樣子,補充道:「再說,你不覺得今天這場比試,對咱們一品鮮來說是一種極好的宣傳嗎?有他們這一鬧,明天咱們的生意不紅火都不行。這叫將計就計。」

  吳管家拱拱手,笑道:「今天這一役,都是江姑娘指揮的呢。姑娘小小年紀,卻有如此智慧,小人著實佩服。」他實在慶幸自家少爺有福氣。這位姑娘不但聰穎,手裡還有味精和美味菜。如果這位江姑娘跟趙崢明結了親,那零陵城最後如何,還真說不定呢。一個小小的村姑的作用如此大,說出去任誰都不信!

  這些閒話聊完,回秦府請示的下人也回來了,他帶來了秦夫人的最新指示:零陵城的那些官宦夫人今晚就在一品鮮聚餐,預計三桌。

  「每桌放上四個李師傅你親手做的菜。」江凌回頭對李大廚眨了眨眼,又轉頭對吳管家道,「食材趕緊派人去買。」

  「是。」吳管家和李大廚答應著,趕緊去為今天的晚宴進行佈置。

  「走吧,去你家。」秦憶站了起來,有些歉意地看著江凌,「聽說縣主要跟你回家,世子怎麼勸都不肯先回陸府,一定要一起去。」

  江凌鬱悶地看了秦憶一眼。她實在不願意帶李續和李婉去自己家。這倒不是因為她嫌棄自己家窮,怕給自己丟臉,她只是不願意在李續和李婉眼中,看到或同情憐憫、或鄙夷的目光。他們到零陵一趟,以後估計也不會有太多交集。在這短短的兩天裡愉快相處,這對雙方都有好處。可一旦這種平衡打破了,江凌不知自己還能不能平心靜氣地在陸府呆著,然而陸夫人的身體又還需調養。這便會很讓她為難。

  秦憶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路過她身邊時,輕輕說了一句:「沒關係,平常心便好。」便跟著李續一起出了門。

  江凌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一下,放鬆了心情。是啊,她又著相了。

  上了車,李婉便湊過來問:「你打算什麼時候成親?」

  「早呢,等我到你那麼大,再說不遲。」

  想起江凌現在才十四歲,跟李續一樣大,李婉想了想,眼睛一亮:「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弟弟?」

  「都胡說八道什麼?」江凌斜她一眼。

  李婉摸摸鼻子,不再作聲。

  「李婉縣主,我告訴你,你別多事啊!否則別怪我跟你絕交。」江凌不放心,追加一句。

  「好好,我不說。」李婉只得打消念頭,心裡為李續惋惜。江凌這麼聰明一個姑娘,跟自己又這麼合得來,如果兩人作了親戚,那該有多好。

  車出了城,到了青山鎮,又拐向青山村。到了江家下了馬車,李續與李婉站在江家門口,愣了半天才進了院子。他們著實沒有想到,江凌所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回頭看看江凌高貴脫俗的氣質,和面對他們也不卑不亢的江濤,姐弟倆對看了一眼,眼神裡仍滿是不可置信。

  這時候江凌倒沒有什麼思想負擔了,看著兩個秦府的下人迎了出來,她問道:「昨晚,可有人來偷院子裡的菜?」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0 09:41 PM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幅畫

  她的話還沒落音,一個影子就從旁邊撲了過來,嚇得站在一旁的李婉「啊」地一聲驚呼起來。

  這是小花與老黑傳統的歡迎方式了,江凌見怪不怪,只輕輕往旁邊一讓,避開小花的身影,輕喝道:「小花,你弄髒我裙子了!」

  小花的滿腔熱情沒得到回應,但絲毫不影響它的情緒,圍著江凌,搖頭尾巴,咧著嘴興奮得不知如何是好。聽到江凌的喝斥,它忽然轉身就往廚房跑去。待李婉正要發問時,它已用嘴叨著個木盆出來了,到了江凌面前,輕輕放下,然後眼巴巴地仰望著江凌,直搖尾巴。

  看到小花這個樣子,兩個下人下巴快掉到地上了。他們到這兒來,小花一直是牛皮哄哄的,傲氣得跟王孫公子似的,正眼都不瞅他們一眼,卻不想這傢伙見到主子竟然是這般模樣。

  「它這是做什麼?」李婉看著這木盆,好奇地問。

  江凌笑了起來,伸出手去摸了摸小花的腦袋:「我說裙子髒了,它拿盆子來讓我洗衣服。」小花在江家呆了不過是幾個月,已長大了很多,毛色發亮,體形高大威猛,再加上身上的黃毛黑色斑點,乍一看像一隻小豹子。這傢伙也是怪,就只對她拍馬溜須,對待李青荷和江濤也不過是聽話而已,要想它像這樣討好,那根本不可能。至於其他人,它根本不理會。

  小花見自己的行為得到了表彰,於是再接再勵,竄回廚房去又叨了一張小矮凳出來,放到江凌的腳邊。然後又竄到江凌的房門口,看著門上的鎖「嗚嗚」地低吟,似乎示意江凌開門。

  江凌本想不理它,招呼著李續和李婉到廳堂裡坐,卻不想李續的小孩兒心性再次發作,好奇地問:「它這又是想幹什麼?」

  江凌哭笑不得,從身上拿出一把鑰匙,遞給江濤:「去把門打開。」

  江濤依言去開了門,小花一個箭步竄進去,然後叨出江凌常看的那本《齊民要術》,遞給江凌。

  「你也太沒眼力勁了吧?不看我帶了幾位客人回來嗎?哪裡有空看書?把書放好,把東西放回原處。」江凌卻不接受這份馬屁,拍了小花一下頭,訓斥了幾句。小花頓時搭拉下腦袋,把書放回房裡,再把凳子、盆子一樣樣叨回廚房。

  「這是狗嗎?它聽得懂人話?太神奇了吧?」李續看得興趣大起,眼睛亮亮地盯著小花,像似打什麼主意。

  江凌暗叫不好,趕緊將剛才被小花岔開的話題再撿起來,問那兩個下人:「我剛才問你們話呢,昨晚可有人來偷菜?」

  那兩下人被小花的異常表現驚住了,這時回過神來,趕緊答道:「昨晚是有人來偷菜,不過讓小花趕跑了。」

  「來的人功夫似乎挺好,我們在屋裡什麼都沒聽見,待聽到狗叫,出到院子,便什麼都沒看見,不過那人應該被小花追得很慘,地上有血跡,還有一小片衣襟。」另一個補充道。

  另一人趕緊把那片衣襟拿過來,又道:「不過我們檢查了菜地,沒發現四周有腳印,也沒有發現有菜被摘的痕跡。」

  秦憶皺眉看了看那片衣襟,道:「不過是尋常粗布,看不出什麼線索。」說完又看了看魚塘,「他們會不會只偷了魚?」

  兩個下人你看我,我看你,搖搖頭,都說不清楚。

  秦憶很無奈。他們從邊關帶回來的下人,不過是九個,其中五個都是丫環婆子。男僕中除了吳管家和府裡一個管事,就是他父親手時使喚的兩個和他自己手裡的馬雷和老伍。新近買的這些下人,一時半會兒的沒有調教出來。昨晚本來要派馬雷到江家來的,然而他兒子正好生了病。沒辦法,秦憶只得派了這兩人來。這兩人無論是機警程度還是處理事情的能力,跟他手下慣用的那些人都差得極遠。

  江凌見從那兩人嘴裡問不出什麼來,蹲下身子,眼睛看著小花,輕聲問道:「小花,昨晚有人來,偷了咱們家的東西沒有?」

  李婉一聽「噗」地一聲笑了起來,道:「這狗又不是人,最多也就是通些人性。你還以為它真能聽得懂你說的話啊!」可話聲還沒落,她就瞪大了眼睛,只見小花仰起頭來跟江凌對視著,然後很鄭重地的點了點頭。

  「是不是只偷了魚?」江凌再問。

  小花又點了點頭。

  「呃,太不可思議了。它真的聽得懂人話?」李婉訝道。

  「聽得懂。」江凌摸了摸小花的頭,「昨晚那一定是高手,武功應該很厲害,否則小花不會讓人把魚給偷走的。」

  小花低下頭,一臉的沮喪,很羞愧的樣子。看得李婉嘖嘖稱奇。

  「除了昨晚的動靜,昨天白天和今天上午還有什麼異常情況?」秦憶皺著眉頭,問那兩位下人。照理說,如果只偷了魚,王旺福他們不會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比賽時做什麼樣的菜式,可不一定由他們說了算。如果光有魚,方小全身上也不至於脹鼓鼓的。

  兩下人想了想,搖搖頭:「沒有。」

  反正今天的比賽已經贏了,李婉覺得就算查出來也沒多大意義,所以對這些並不關心。她朝菜地看了看,便被菜地那茂盛的景象吸引住了,走到那邊東看西看,極為好奇,然後指著一朵肥大的南瓜花問:「這是什麼花?好漂亮啊!」

  「對了,我想起來了。今天早上,有一位老婆婆拿了一籃雞蛋過來,說送給江姑娘的。後來見江姑娘不在,便跟我們聊了一會兒,又說這南瓜苗江夫人常說吃不了那麼多,所以經常讓她摘些回去。我……我看著她,想起我娘,就讓她摘了。她似乎每樣菜都摘了一點,因數量不多,我就沒有阻止。」其中一個下人一臉慚愧地道。

  「她說她姓什麼了嗎?」江凌一聽,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賊人她不怕,最怕的就是這種呆在你身邊,表面對你好,背地裡卻將你賣了的人。這種人,防不勝防啊。而且,也最傷人心。

  「沒說。」那兩個下人想了想,搖搖頭。

  「你把她的樣子好好說說。」江凌道。這件事,她是一定要查下去的。經歷了被擄一事,她現在對於自己及家人的安全,格外地上心。

  那下人把老婆婆的外貌說了一遍。江凌聽了沉吟片刻,轉頭道:「你們先進屋裡坐一下,我一會兒便來。」又吩咐江濤,「好生招呼世子和縣主。」說完,便進了自己的房間。

  「世子,縣主,憶哥哥,屋裡請吧。」江濤很自豪地承擔起了主人的責任。

  雖然不太想進屋,但主人既有安排,李續和李婉自然不好亂走,只得跟著江濤進了屋。進到屋裡,他們卻「咦」了一聲,把屋子好一陣打量。像江家小院這種外表有些破舊的房子,他們還以為屋裡也是一副破敗、骯髒的樣子呢,卻不想裡面的家俱雖然不華麗,但式樣卻古樸典雅,收拾得乾乾淨淨。除了當中擺著的條案、茶几、椅子,旁邊還有一個博古架,架上沒啥古董,但卻錯落放著一些盆栽,碧綠碧綠地把屋子裝點得生機盎然。其中有一盆最讓李婉稱奇,長方形的淺淺的陶盆,裡面放著一座小山,山上長著青苔,山後還有一棵小松樹,根系遒勁,看上去極有意境。

  看著李續與李婉被盆栽吸引,秦憶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走著,時不時地看看門外,似乎有些心神不寧。

  李婉見了,美目閃了閃,轉過頭來雖然看著盆栽,注意力卻不再放在花木上。

  「咦,這裡還有一幅字畫。」李續忽然在博古架後發現一幅字畫,這一幅字畫被博古架擋著,要不是他無意中往後面看一眼,還不一定能發現。他轉到博古架後,看了一看,大叫道:「好畫,好詩。」

  「什麼畫,什麼詩?」李婉回過神來,趕緊走了過去。

  這是一幅寫意山水畫,畫中的視角是從三層樓的窗外眺望出去,幾座高低遠近的山峰,一條流向遠方的蒼茫的河水,一輪紅日在水窮處沉落,畫風隨意豪放,整幅畫給人一種開闊、雄渾之感。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李續喃喃地念著畫上所題的詩,擊掌叫道:「好詩啊,好詩。」

  秦憶被他們這一叫,也走了過來。看著牆上的畫,他轉過頭去緊緊地盯江濤,壓抑住心頭湧動的情緒問道:「這是誰的詩畫?」漆黑的眼眸尤其明亮。

  「啊,這是我姐的作品。她本不想讓我掛在這,是我非要掛,我娘也讓掛。我姐沒辦法,只得答應了。不過為了這個事,她三天沒理我。」江濤臉上的表情,既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安。他知道姐姐一貫不喜歡出風頭。現在這幅畫被李續他們看見了,不知會不會惹得她不高興。

  一聽是江凌的作品,那三人都一齊將臉轉了過去,看著那幅畫久久不語。



  第一百六十二章 如果成了親

  「秦大哥,原來我還在想,你為何一心一意要娶江姑娘,便是我姐這樣的女子你都不要。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光憑這幅畫,就是許多男子都不如江姑娘也。」李續歎道。

  江濤聽了這話,用眼睛偷偷看了李婉一眼。李續這話的意思,是說李婉比不上自己姐姐呢。江濤相依為命的是母親和姐姐兩個女人,對於女人的心思他最清楚不過。李續這樣說,他真擔心李婉會發飆。

  然而李婉的表現大大出乎了江濤的意料,她不但沒有發飆,還很贊同的點了點頭,道:「我現在也明白了。說實話秦憶,以前我還挺不忿,覺得你牛什麼啊,憑什麼看不上本縣主。現在見到了江凌,我倒是心服口服了。在才情和廚藝上,她確實比我強上那麼一點點。」

  這話聽得江濤差點笑出聲來。

  李續看著那首詩,讚歎之餘,忽然想起在一品鮮裡那些學子們說的話,趕緊問:「對了,賞花會上的十步成詩是怎麼回事啊?江濤你說說。」

  江濤瞅了秦憶一眼,見秦憶一直盯著那幅畫,兩眼發亮,嘴角微微上揚。他清咳一聲,把那天賞花會上的事說了一遍。這是江濤最為感覺得意的事情,直說得眉飛色舞,把江凌如何大戰於清明、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十步成詩描述得跌宕起伏,聽得李續與李婉大為驚歎。

  「你姐姐真了不起。」李婉讚歎了一聲,用眼睛瞅了瞅秦憶。

  說話間,江凌手裡拿著幾張紙,帶著那兩個下人進了屋,把紙放在桌子上,道:「你們看看,是哪位老婆婆。」

  「是。」那倆下人走了過來,拿起桌上的紙。而李續好奇,也跟著湊了過來。看著紙上的畫像,他大吃一驚,搶過一張,對江凌道:「江姑娘,這……這是你畫的?」

  「是啊。」江凌詫異了片刻,忽然臉上閃過一絲懊惱。大意了 。

  她前世素描功底很好,而這軀身體國畫功底不錯,所以她現在手裡用的雖然是毛筆,手下的是宣紙,但為了達到相像的效果,她用的是素描手繪,運用山水畫裡皴擦及染的手法,人物五官的起伏和光感頓時顯現了出來。

  然而直到此時她才想起,唐代吳道子之前的人物畫法,全都是白畫,即線描。講究的是神似,而不是形似。其線描技法以均勻流暢的線條為主,畫出來人物最多就是臉型、眼睛大小,高矮胖瘦有區別,突出的是人物與環境之間的聯繫,取的是一種意境。如果拿著那些人物畫去找人,估計能找出幾百個跟那畫上一樣的人來。

  所以乍一看到跟所有畫法全然不同的人物畫,李續不驚叫才怪。

  江凌摸摸鼻子,無奈地挑了一下眉。反正十步成詩的風頭她都出了,現在再出一個也無所謂了。

  李婉聽了弟弟的叫聲,也好奇地湊過來,看到江凌的畫,也瞪著眼睛抬頭看著江凌:「天哪,江凌,你還有什麼奇特的東西,一併拿出來吧。你實在太讓我們吃驚了。」

  「這很奇特嗎?」江凌不動聲色地反問,「覺得這樣畫比較像,所以就胡亂畫了。這有什麼奇特的?」

  「胡亂畫?」李續瞪大了眼睛,「你這是開了人物畫一代先河啊。把你這畫拿出去給那些眼高於頂的大師們看,怕不得嚇他們一跳。這可是開山立派的畫法,他們一輩子欲求的事。現在就被你這麼一「胡亂」,就畫出來了,天理何在啊。」

  江凌朝李續手裡的幾張紙瞄了一眼,眨巴了一下眼睛,沒跟李續爭執。轉而對那下人道:「你看看,哪位是來我家摘菜的大娘?」

  李續見狀,只得把這紙遞給那下人。那位下人將紙一紙紙看下去,直到看到第三張,指著上面道:「就是她。」

  「對,就是她。」另一個也附和。

  江凌一看,心裡鬆了一口氣。這紙上畫的,不是王大娘,也不是張大娘,而是村裡一個不常來往的吳婆子。這吳婆子有個兒子不成器,整日在街上游手好閒,對老娘也不孝順,村裡人沒人不討厭他的。有這樣的兒子,吳婆子來摘菜估計也是被逼的。

  不是王大娘和張大娘就好。否則,江凌真要對人性心寒了。

  江凌抬起頭,把這吳婆子和她兒子的情況說了一遍。秦憶點點頭,招了一個人進來,吩咐了他幾句,那人應聲而去。

  而江凌趁這功夫,一把將那下人和李續手裡的宣紙搶過來,飛快地將它皺成一團,一揚手扔進了外面的池塘裡。

  「你,你這是做什麼?」看著外面那團白白的紙很快沉下了水裡,李續和李婉目瞪口呆。

  「既然把人認出來了,這畫自然就毀掉了。否則給人發現我畫了村裡幾位老大娘的畫像,那可是犯忌的行為,她們的兒子非到我家來打人不可。」江凌笑道。

  李續張著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古代沒照像機之類的東西,人們對於自己影像,那基本上都是人生最後一程才用得上的東西。光畫上半身的這種人物肖像畫都是作為遺像來用。你平白無故畫人家的肖像,那就是咒人家死。這些沒文化的村裡人,管你什麼畫法不畫法犯了他們的忌諱,那就非得追著你討個說法不可。

  想明白這個事,李續撓撓頭,歎了一口氣。江凌都已是這樣說了,他要拉個下人來給江凌畫,似乎不太厚道。而他自己,絕對是不敢讓江凌畫的。他自己倒不忌諱,但讓父王和母妃知道了,打他一頓事小,如果遷怒江凌,滅了江家,他豈不是造孽?

  見李續不再糾纏這件事,江凌這才鬆了一口氣,對秦憶使了個眼色,道:「讓江濤帶你們到外面湖岸上走走吧,想要釣魚也行。我們這裡別的沒有,就風景特別好,你們可以看看。」

  「那你呢?」李婉問。

  「我把家裡的事處理一下,隨後就去找你們。」

  江凌既然這樣說,李續和李婉也不好再堅持,只得往外走。走到門口,李續想著到這兒來,連一口茶都沒喝上,忍不住道:「江姑娘,你既然有這樣的才情,頭腦又聰明,幹嘛還要住在這種地方呢?家裡連個奴僕都沒有。」

  江凌不禁笑了起來,道:「那世子說,我該住到哪裡去,去哪兒賺錢買房子買奴僕呢?」

  「……」李續撓撓頭,一時語塞。他這才想起,江凌是個女子,縱有滿腹詩書,萬般才情,也不能取仕做官。無奈之下,他看看秦憶:「你跟秦大哥成了親,秦大哥自然不會再讓你住在這裡。」

  李續這一看,讓秦憶甚是尷尬,同時也心生內疚。都怪他對江凌照顧不夠,還讓她住在這種地方,過這樣的生活。不過江凌實在是太有主見,他想照顧她也沒給機會啊他抬頭看了江凌一眼——如果江凌這次能聽李續的勸,盡早跟他成親,他自是求之不得。

  江凌被秦憶的眼神看得心裡一跳,趕緊笑道。「秦伯伯他們一到零陵城,就給我們買了一處宅子,也準備送一些下人給我們。是我們不願意。自己有手有腳有頭腦,為何要靠別人的周濟生活呢?我跟小濤都約好了,我管賺錢,他管取仕,兩人一道把家業重整起來,豈不是更有意思?」

  江濤忙也解釋道:「我姐已經賺了錢,起了新宅子了,就在新塘那邊,過不久我們就可以搬過去了。現在我們在一品鮮裡有股子,我姐和憶哥哥還準備開一家花店。」

  「哦?那我們明天到你們新宅子那邊看看。」李續眼睛一亮。

  「呃,好吧。」江凌走了出去,拿出三根釣竿,遞給江濤,「別走遠了,就在近處玩玩。我一會兒就去找你們。」

  「這魚應該怎麼釣?」李續就是小孩子心性,注意力轉移得快。一看這釣竿,便一把搶了過去,興致勃勃地問江濤。紀王妃怕他掉到水裡,從小到大都不讓他到池塘邊玩耍。所以家裡雖然有荷塘,這孩子卻從未釣過魚。

  「放心吧,我會看著他們。」秦憶見李續和李婉都跟著江濤走了出去,轉過頭來深深看了江凌一眼。說完這句話,他又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道:「晚上別關窗,我去找你。」說完瞪了呆立在一旁的下人兩眼,快步出了門。

  那兩個下人被自家少爺瞪得心裡發毛。剛才少爺最後一句說了啥,他們可是沒有聽清楚。但自己杵在這裡,礙了少爺的好事,讓他沒能跟江姑娘好好說話,那是肯定的。想到這裡,他們趕緊道:「姑娘,我們出去了。」

  「拿些凳子給外面的人坐,然後燒些茶給他們喝。世子他們回來也要喝。茶葉就在廚櫃最頂那一層。」江凌道。看這兩人退了出去,往廚房跑去,她又對一直賴在她腳下不願離開的小花道:「去拿個裝魚的木桶來。」江家的木桶,裝水喝的還是裝魚、洗菜的,絕對分得很清楚。

  小花得命,歡樂地竄了出去。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1 10:36 AM

第一百六十三章 喜歡這樣的日子

  見屋裡的人都出去了,江凌這才朝門外看了一眼,摸了摸「彭彭」亂跳的胸口。那傢伙,不是據說為了她的這份清譽,他忍著不來見面的嗎?為何現在又要幹這種竊入閨房的事?莫不是李婉的情報不准?還是他有什麼重要的話要說?

  不過時間緊迫,江凌沒再多想。她放開心思,走出門朝院子外面看了看,見那些跟來的護衛、下人,都老老實實地呆在外面,便從屋角拿起撈網,走到池塘邊。這時小花已把木桶叨來了,她往木桶裡入了半桶空間水,便用撈網往池塘裡撈魚。

  雖然今天讓王旺福和杜玉貴等人嘗了空間魚,但江凌還是準備按原計劃實施,只向酒樓供應她這池塘裡的魚。到時候今天嘗過魚的人有疑問,最多解釋為李大廚今天超常發揮。她可不想讓大家把注意力盯到她的身上。雖然趙府已經懷疑問題是出在她的食材上。但只要這些食材不是太出格,那便沒關係。

  「姑娘,我來吧。」那秦府的下人端了凳子從廚房出來,見江凌自己動手做事,嚇了一跳,連忙跑了過來。

  「就撈四條魚,一會兒就好。」江凌擺擺手。

  那下人看江凌一下就撈了四條魚上來,這才不再堅持。

  撈完酒樓裡用的魚,江凌又從池塘裡弄了兩條竹魚到空間裡,這才作罷。這是晚上她給陸夫人清蒸的魚。雖然吃空間裡養大的魚對身體好,但她現在寧願多花些時間給陸夫人調養身體,也不願把事做的太出格。

  弄完這些,她把菜園裡的菜每樣都摘一些,放到了小花叨出來的大籃子裡,這才拂了拂身上的衣裙,出門往湖邊走去。遠遠的,就聽到李續與李婉的笑鬧聲。

  「怎麼樣?收穫如何?」江凌走過去,看了看桶裡,發現裡面只有一條小魚。轉頭看著李續與李婉鬧來鬧去的,江凌搖了搖頭。

  李婉回過頭來笑道:「江凌,你家湖裡的魚盡欺生,就只讓江濤釣,理都不理我們。」

  「釣魚需要安靜,你看看你們,把魚都嚇跑了,還敢吃你的釣?」江凌睨她一眼。

  「我跟續弟正在做詩呢。我說江大才子,你也來一首,如何?」

  「我說縣主大小姐,您饒了我吧。快快釣魚,一會兒要回去了,免得陸夫人擔心。」江凌才不理她,直起身來看向湖面。

  「要不讓秦大哥跟你相和一首?」李續促狹道,「你可知當初在京城,秦大哥不但武略出色,文才也甚是了得。讓我爹直歎他沒去考進士,否則成就一定不在現在的官職之下。當時我的好多叔叔伯伯都在,他們都有意招秦大哥作女婿呢。我姐就是那時……」

  李續話還沒講完,李婉就一塊小石頭扔到他身邊:「李續,你瘋了?趕緊給我閉嘴。」

  李續「嘿嘿」笑了兩聲,不再作聲。

  而李婉卻接過話道:「江凌,雖然聽江濤說你十步成詩,但到了零陵卻沒讓你當面作一首詩,那我們豈不是虧大發了?趕緊作一首來。」說完指著遠處湖中的一座小島道:「要不就以那座小島為題吧,你隨意做一首便好。」

  這就是傳說中的名聲累人?江凌歎了一口氣,接過秦憶遞過來的凳子,順勢坐在他的身邊,很乾脆地看著那小島開口吟道:「湖光山色兩相和,潭面無風鏡未磨。遙望青湖山水翠,白銀盤裡一青螺。」

  李續和李婉沒想到江凌這麼快就把詩作出來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趕緊放下釣竿拍了兩下手掌,讚道:「好快,好詩。江凌,再來一首。」

  「……」江凌無語了,斜了李婉一眼,「我說縣主大小姐,你剛才可只說作一首的。」

  「再一首,再一首就好。」

  「好吧,聽好了」江凌清了清嗓子,看著那小島道,「遠看石頭大,近看大石頭。石頭真是大,真是大石頭。」

  李續與李婉愣了半天,忽然暴笑了起來,把秦憶正準備上釣的魚給驚跑了。

  「天哪,天哪,江凌,你這都什麼詩啊?也太逗了吧。」李婉揉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

  看來,古代的娛樂太少了,就這麼一首打油詩,也逗得這倆孩子笑成這樣。江凌搖搖頭,卻感覺自己的手被一隻溫暖的大掌握住了,她愣了一下,轉過頭來,看到秦憶也是滿臉的笑意,正看著自己。

  江凌看看旁邊那三人正大笑著沒有注意,心如撞鹿地把手抽回來,卻不想秦憶握得緊,抽了兩下都沒抽出來。她只得再轉過臉來,瞪了秦憶一眼。

  「凌兒……」秦憶輕喚了一聲,握緊了江凌的手。

  「有事晚上說。」江凌只得輕回了一聲,然後又去抽自己的手。剛才她也就順勢而坐,根本沒想到竟然是坐在了秦憶旁邊。現在要是被李婉發現兩人拉著手,指不得怎樣取笑她呢。要是被李續那孩子沒輕沒重在四處亂說,她可就慘了。

  秦憶一聽她對於晚上的約會沒異議,心裡異常歡喜,終於鬆開了手,沒有再說話。

  江凌擔心他又控制不住感情,連忙站了起來,朝前走了幾步,跟在後面的小花忽然衝著湖面「汪汪」地叫了起來。

  「嘩」地一聲,湖面鑽出一個灰黑色的腦袋來。

  「啊!」李婉驚叫一聲,扔掉手裡的釣竿。

  「別怕,是水獺,不會咬人的。」江凌忙道。

  「水獺?水獺是什麼東西?」這裡除了江家兩姐弟,其他人都還沒見過水獺呢。李婉既聽江凌說它不會咬人,也大著膽子跟在李續屁股後頭朝湖邊湊去。

  「啊,它上岸了。」人對未知的東西最是害怕,看到這黑乎乎還長著鬍子的東西往岸上游了過來,李婉還是被嚇得直往後退。

  「凌兒,你們到後面去。」秦憶站到了江凌前面。

  看到這些人如臨大敵的樣子,江凌不禁笑了起來,越過秦憶往湖邊去,想要攔住大寶,卻不想秦憶一把將她拉住:「凌兒,聽話,到後面去。」

  江凌感覺到握住自己胳膊的手掌溫暖而有力,心裡一暖,柔柔地看了秦憶一眼:「這是我養的水獺,專門幫我捕魚的,不會咬人。」

  秦憶被她這一眼看得心頭一蕩,差點手一攬就把她擁進懷裡來。不過好在他自制力不錯,緊了緊手掌,便放開了江凌。

  江凌可不敢回頭看後面那三人是什麼表情。她微紅著臉,逃也似的走到湖邊。而大寶此時已爬上岸來了,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過來,衝著江凌「吱吱」直叫。小花則在一旁「汪汪」亂叫,這傢伙跟大寶是冤家,一見大寶就喝反調。

  大寶卻不理小花,衝著江凌叫了兩聲,就轉身一頭扎進了水裡。

  「這是你養的?你養這東西幹嘛?」李婉看大寶不見了,這才鬆了一口氣,跑過來問,一面促狹地也抓住了江凌的另一隻胳膊,那位置跟秦憶剛才所抓的正好對稱。

  江凌只覺臉上有些發燒,也不敢轉頭去看李婉,盯著湖面道:「捕魚,一會兒它就會叨魚上來。」

  「啥?叨魚上來?」李婉的注意力徹底轉向了湖面。

  她話聲剛落,水裡「嘩」地一聲鑽出一個黑腦袋來,大寶的嘴裡正叨著一條白亮亮還在掙扎的魚,朝這邊飛快地游來。

  「小花,桶。」江凌與李婉此時正站在岸邊,她擔心李婉被大寶這一下,給嚇到水裡去,一邊拉著李婉往後退,一邊叫道。

  小花飛快地竄回去,用嘴巴銜著桶跑到江凌面前。幸好桶裡就一條魚,裝了一點點水,重量不大。此時大寶已叨著魚到了桶前,把魚放進桶裡,衝著江凌叫了兩聲,又一頭扎進水裡。過了一會兒,又叨了一條魚上來,如果反覆七、八次,這才衝著江凌討好地叫著,趴在她面前不動了。

  動物可不比人,不能來虛的。江凌只得將手伸進桶裡,利用袖子的遮掩和動作的快速,調出一條空間魚,扔給大寶。大寶一個縱身把魚在半空中接住,轉身回到了湖裡。

  「江凌江凌,說說你是怎麼收伏這傢伙的?」李婉和李續跑了過來,看著半桶魚,兩眼直冒亮。

  反正今天是把自己所有的家底都抖乾淨了,什麼都瞞不住,江凌乾脆把大寶如何受傷,她如何救治的故事說了一遍。當然,與空間有關的內容自然通通略過。

  三言兩語說完,江凌也不管那姐弟倆還在感慨,叫了秦憶一聲:「你幫著把這桶裡的魚倒到我院子裡的池塘裡。」

  「沒問題。」秦憶聞言,如聽聖旨。便是走到院門口那些下人護衛上前來搶活幹,都沒能從秦少將軍手裡把那水桶搶下來。

  「行了,回去吧。」江凌可不想讓他們在這兒呆了,催促著離開。

  「唉,住在這裡好好啊,比住在大宅子裡要開心多了。」李婉上車之前,對著江凌這個破舊的院子,竟然有一種戀戀不捨的感覺。

  「沒有勾心鬥角,沒有陰謀算計,自己想怎樣就怎樣,這種日子,我覺得很好。」江凌看看這個自己在唐朝的家,也很是感慨。

  秦憶聽了,若有所悟。


  第一百六十四、一百六十五章 夜半私語(兩章合一章)

  「江凌,你們家為何會搬到這兒來住呢?」儘管覺得江凌這種生活簡單快樂,但李婉不認為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江凌能有如今這般的修養才情。

  江凌笑了一下,把父親去世和自己生病的事說了一遍。

  「如果換成我是你,我絕對做不到像你這般堅強,也沒法像你這麼能幹,能重整家業。」李婉看著窗外的村子的房屋,幽幽歎道,「以前,我覺得我自己很能幹很了不起。可到了這裡認識你之後,才發現自己這種想法真可笑。跟你相比,我不過是命好一些,生長在皇家罷了。如果讓我經歷你這樣的事,讓我支撐一個家,我在想,我會不會被餓死。」

  江凌笑著擰了一下她的臉:「幹嘛要這樣說自己?妄自菲薄可不好。」

  「真的,我說的是心裡話。」李婉認真地看著江凌。

  江凌望了望窗外,笑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頭腦不笨,無論身處何地都能夠活得很好。可細想想才發現心裡很虛。因為忽然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會,或者會的東西,比如作的兩句詩,畫的兩筆畫,似乎都沒有多大用處。如果沒有了家裡所給的一切,自己根本沒辦法活下去?」

  「嗯嗯,你說的太對了,就是這種感覺。」李婉重重地點了點頭。

  「不管你信不信,我以前,跟你一樣。」江凌收回目光,看著李婉,「後來,我慢慢地學習種菜、種田、養花,雖然現在還沒能把這東西都學會,但至少感覺,就算把我扔到荒郊野外,我也不會被餓死了。」

  這種感慨,是江凌近來認真學習了種植技能才有的。她當初學習種植的初衷,是用來遮掩空間的神奇。到後來慢慢地看了一些種植的書,又向王大娘和張大娘等人學習過如何種菜與種田之後,她這才發現心裡變得踏實起來。原來依賴著空間,其實最不願意去想但心底裡卻一直擔憂的,就是如果這突如其來的空間,又一下消失不見,她將怎麼辦?現在她卻覺得,即使沒了空間,她一樣也能靠種植活下去。畢竟她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把村裡這些種菜、種田好手的經驗和技術學會,再在實踐中鑽研一兩年,她就不信她比不過這些目不識丁的人。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又道:「還有我娘,當初為了給我治病,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賣掉了,但我娘還能養活我們,她靠的,就是一手精湛的繡活。」

  李婉思考著江凌的話,忽然頓悟:「你是不是想說,學會一種技能,這很重要?」

  「對」江凌微笑,「良田千頃,不如一技在身」

  「良田千頃,不如一技在身」李婉喃喃地把這句話重複一遍,點頭歎道,「確是如此。」

  江凌笑著點點頭。

  其實她還有一些感悟沒有說出口。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她賺了別人一輩子才能賺到的錢。而後面可以想見的收入——味精、酒樓、花店的收入,六十頃田地的收租,還有她即將要做的藥材的種植,無一不是一筆可觀而穩定的收入。在唐朝,一個四口的中等之家一年的花費,不過是十兩銀子。前世出身世家名門的她,對於錢實在沒有多大的慾望。每月有這些收入,能夠讓她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這便已足夠了。

  那麼,接下來她就如此混吃等死了?就算她要嫁人生子,但如果一個女人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自已男人或孩子身上,估計給對方的壓力不是一般的大吧?而一旦丈夫變心,孩子不成器,她的生活重心又該放在哪裡?

  這段時間的學習,江凌發現了一個可以畢生致力的目標——那就是種植。這個時代的農業技術之所以不發達,除了地廣人稀沒有改良種植技術的渴求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有知識有文化的人,除了玩玩花,基本不懂種植;而那些種田的農民,卻目不識丁,毫無見識。這便讓種植技術得不到有效發展。雖然朝庭也有農令官,但也只管觀察治理那些受了病蟲害的區域,對於種植技術的推廣,卻是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她前世雖然不懂種植,但畢竟是從信息時代來的,拋秧、嫁接、大棚等名詞至少聽說過,她可以通過實驗,將這些技術在自己手裡一一實現。然後以一個假名字寫出一本農書來。如果能以此造福於大眾,也不枉她穿越了一回,又得到上蒼的眷顧,贈予她空間寶器。

  「江凌,我要是能一直跟你在一起,那該多好。」李婉忽然伸出手來,握住江凌的手,停了一下又問,「你真的要跟秦憶成親麼?」

  江凌看著她的眼睛,不知她說這兩句話有什麼關聯,只得笑道:「這件事,得天上的月老才知道,我可不敢回答你。」

  「我有一個庶出的哥哥,今年十七歲,很好的一個人,文才書畫方面都很出色,一直想娶一個跟他志同道合的女子。我娘給他物色過好幾個大家女子,他都看不上眼。我平時在王府裡,除了續弟,就屬跟他最親近。他的喜好我知道;他的心思,我也最清楚。我想如果讓他見到你,一定會為你動心的。江凌,如果我讓陸夫人認你做乾孫女,嫁給我哥作妻子,你可願意?」

  江凌愕然,沒想到李婉到她家轉了一圈,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她趕緊擺擺手道:「縣主,您可別嚇我。且不說配不配得上的話,剛才你還說了喜歡我這樣的日子,現在卻讓我放棄這種生活,去過你那樣的生活。縣主大小姐,我沒有哪裡得罪了您吧?」

  李婉將臉一板,鼻子哼了一聲:「你的意思是,嫁到我家,過的就是不開心的日子囉?」

  江凌苦笑一下:「我可沒這麼說。就像你喜歡吃甜食,我卻不喜歡一樣,這只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跟好與不好沒關係。能嫁到你們紀王府去,哪怕是當一個側室,在別人眼裡或許都是求之不得的事。但我這人比較憊懶,就只喜歡這種鄉下無拘無束的散漫生活,天生不是享福的命。縣主您還是別亂點鴛鴦譜了吧。」

  「我那個哥哥,也喜歡住在鄉下的宅子裡啊。你要跟他成了親,每日裡一起那宅子裡種種花、吟吟詩、作作畫什麼的,多好。你看看秦憶,每日還要去軍營,還有操心一堆破事;如果朝庭有令要他開撥到哪裡,他就得馬上動身,而且一去不知要多久。你要是跟他成了親,他也沒有多少時間陪你。雖然他文才不錯,但他似乎也不太喜歡吟詩作畫,覺得是無病呻吟就這麼一個沒一點詩情畫意的呆子,跟他一起生活豈不甚是無聊?」李婉撇了撇嘴。

  她可不知道,江凌最恨別人跟她談詩。要是嫁個相公起床吃飯都要吟詩,她非瘋了不可。

  「如果他真像你所說的呆子,縣主你以前怎麼看上他?」江凌似笑非笑地看著李婉。

  「哼,當時本縣主不過是鬼迷心竅。」李婉強辨道,「你不知道,那次續弟上山打獵,遇上了老虎,正好秦憶也在附近,他用箭射傷了老虎的眼睛,又用匕首手刺殺了老虎,這才救了我弟弟一命。當時我見他英武不凡,又救了我弟弟,便想報個恩。卻不想這呆子根本就是一根木頭,以跟你的婚約為借口,任我父王怎麼勸,死活都不肯答應親事。」說到這裡,李婉又有些忿忿然。

  看到李婉這樣子,聽她叫秦憶呆子,江凌心情忽然大好。不過李婉這話她卻不好接嘴,轉而道:「難怪世子這麼不遺餘力地幫秦憶,原來是救命之恩。」

  「江凌,怎麼樣?考慮考慮我那個哥哥,如何?」李婉搖搖她的手。

  江凌坐直身體,正容道:「真不行。不管我跟秦憶以後如何,我都不想嫁進豪門大戶我不喜歡守規矩,也不喜歡跟別的女人共用一個男人。縣主,如果你不是特別恨江凌的話,此話不要再提了,好麼?」

  「唉,那好吧。」李婉有些沮喪地放開江凌的手,將身體往後靠去。

  正好此時馬車停了下來,外面傳來稟報:一品鮮到了。江凌勸了李婉兩句,便提著一個包袱下了車,卻見秦憶正指揮著下人把那籃菜和那桶魚都搬上樓去。

  秦憶見江凌手裡拿著一個包袱,問:「是什麼?」

  江凌笑了笑:「上樓再說。」說完,逕自上了樓。

  秦憶親自看著那菜和魚都被搬進了廚房,又讓親信守在那裡,這才上得樓來,正聽到江凌對吳管家道:「這是二十瓶味精。如果賣完了,你派人告訴我。」

  「姑娘請放心,小人一定保管好這些味精。」吳管家道

  世子與縣主在車上等著,他們自然不好耽擱太久。秦憶將昨晚江家失竊的事說了一遍,又吩咐吳管家再派兩名家丁前去守護,便跟江凌一起下了樓,分別上了車,打道回府。

  回到陸府,派人通稟了陸夫人,五人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因晚上秦夫人要請客,李婉是免不了要出場的,好給秦夫人撐面子。而江凌實在不願意去給那些夫人陪笑臉,也知道就算少了她也無所謂,便以給陸夫人做飯為由,死活不肯去赴宴。李婉叫不動她,只得換了身衣服,嘟著嘴去了一品鮮。

  江凌鬆了一口氣,到萱瑞堂看過陸夫人之後,便到廚房去,做了一個清蒸魚,炒了兩個小菜。讓兩個丫頭端著飯菜,跟著她一起到了廳堂。

  一進廳堂,江凌卻嚇了一跳,只見廳裡不光坐著陸夫人,便連陸文遠也在座。

  「都累了一天了,說了讓你好好休息,不要去做飯,就是不聽話。」陸夫人拉過江凌的手拍了拍,一臉的疼愛。

  江凌卻端端正正地給陸大人行了一禮,這才向陸夫人笑道:「不累。我練過武的,身體好著呢。」

  「哦?練過武?不錯,不像有些女孩子,嬌滴滴的弱不經風。」陸文遠放下手中的茶碗,看了江凌一眼,又道,「聽說你廚藝不錯,老夫今天也沾沾夫人的光,嘗嘗你的手藝。」

  陸夫人卻嗔了他一下:「哼,對著孩子也沒個笑臉,天天板著你那臉,你就不怕患上面癱。」

  江凌卻不敢讓這老兩口為了她拌嘴,見兩個丫頭已將飯菜擺好,廚娘們又端上了她們自己做的三道菜,便趕緊道:「江凌會的不過是些家常小菜,談不上什麼廚藝。飯菜都已上齊,二老請吧。」說完,伸手去扶了陸夫人坐好,又親自給二老盛了飯,將自己做的三樣菜用公筷給二老布了些到碟子裡,這才坐了下來。

  雖然陸夫人一直說讓江凌坐下吃飯,但見她伺候自己和丈夫,卻是一臉的滿足與幸福。江凌看了,忽然覺得一陣心酸。陸文遠脾氣如此怪,陸夫人這十幾年又憂思成疾,怕都跟他們中年喪子有關吧?自己不過是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事,他們便如此心慰與滿足,可見這十幾年來,他們在精神上是如何的寂寞淒苦

  寂然無聲地吃了飯,直到放下筷子,接過丫環遞過來的布巾擦了嘴和手,陸文遠才點點頭,道:「廚藝相當不錯。嗯,不錯」

  江凌趕緊站了起來,謙虛了兩句。她卻不知道,陸文遠的這聲讚揚要是給官場上的人聽見,怕不得驚訝的摔破一堆茶碗——在這大唐,陸文遠的讚揚是最難得的,十年來得到他表揚的,怕是不出十人。

  江凌在陸府住了一晚,也知道平時陸文遠就住在這萱瑞堂的。這兩天不過是因李婉在此,陸文遠便住到了外書房去。今天李婉不在,他才進到內院來嘗嘗自己的手藝。所以她此時自然不會這麼沒眼色,借口自己累了,便退了出去。

  回到幽蘭院洗了澡,李婉便回來了。到幽蘭院抱怨了幾句,說江凌不陪她,很無聊,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江凌在房裡看了一會兒書,便對過來掌燈的柳綠道:「我這裡不用伺候了,看一會兒書我就睡。你也累了一天,趕緊去睡吧。還有,告訴院裡的人,不要來打擾我。」見柳綠想去關窗,她又道,「這風吹得很舒服,不用關了。一會兒我自己關就好。」

  柳綠伺候了江凌幾次,也知道江凌是個說一就是一的人,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本來貼身丫環是要睡在主子外間的,以方便晚上照顧主子,或給主子壯膽。但江凌一開始就說喜歡一個人呆著,安排柳綠住到了隔壁春婆婆的房間裡。此時她一退出去,房裡就剩了江凌一個人。

  除了院子裡傳來幾聲輕微的關門聲,就只有窗外風吹樹葉發出的「沙沙」聲響。昏黃的燈光下,江凌眼睛盯著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她本想進到空間裡去練功,卻又怕秦憶來時不見她在房裡,因擔心她的安危而鬧出響動來。只得耐下性子,在房裡來回走了兩圈,這才在燈下坐下來迫使自己靜下心來看書。

  夜越發的深了,院子裡也沒了一絲響動。江凌運功探了探,發現幽蘭院的下人們都已進入了夢鄉。她看看窗外,將燈吹滅,自己則坐到床上去練功。微微的月光從窗外照了進來,靜靜地落到床前她那雙繡花鞋上。

  「凌兒。」耳邊傳來一聲輕呼,接著一個身影便從窗外躍了進來。

  江凌睜開眼睛,直起身從床上下來。剛一站穩,就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凌兒,這幾天,我好想你。」耳邊傳來秦憶的呢喃聲。

  聽著寬厚的胸膛裡傳來的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一種安穩的溫暖,江凌歎了一口氣,伸出手來圈住了秦憶的腰。

  秦憶身體一僵,在江凌耳邊驚喜地又喚了一聲「凌兒」,便將她從懷裡移了出來,似乎想要親她。

  江凌避開他的頭,一閃身,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走到桌邊搬了椅子給他:「坐吧。」

  秦憶卻站在床前不動,看著她久久不說話。

  「怎麼了?你今晚來找我,不是有事要說嗎?」江凌扭頭看著窗外,出聲打破了房裡壓抑的寂靜。

  秦憶終於放鬆了身體,走到椅子前,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沉聲道:「如果沒有事,是不是我就不應該來?」

  江凌沉默著,沒有作聲。

  「江凌,我不管你聽到什麼風聲。我想說的是,我對李婉,並無半點兒女私情。除了你,我沒對任何女人心動過。」

  「我知道。」秦憶的話聲剛落,江凌就接了一句。然而這一句後,她便又沉默下來,不再說話。

  秦憶轉過臉來,定定地看著江凌的臉。在初九夜的微微月光下,江凌垂著眼,面無表情,讓他實在看不出什麼端睨。

  「凌兒,對於我們的親事,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想法?」從江凌避開自己的那一刻起,秦憶就感覺到江凌心裡對他有些微微的抗拒。要不是江凌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的心,他根本就不會感受到她的這種異常。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1 10:37 AM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初吻

  江凌抬起眼,看了他一下,道:「原來就說過,我至少要十六歲再成親。」本來接下來還有一句「如果你等不及,你也可以先跟別人成親」,可話到嘴邊,她又把話給嚥了下去。這句話,她不能說,也不敢說。否則既傷了秦憶,也傷了自己。

  「你是不是想說,如果這兩年我等不及,我也可以跟別人成親?」秦憶看著她,忽然道。

  江凌抬起眼來,滿眼的不可置信。

  秦憶看她這神情,心裡一沉,滿嘴苦澀地道:「凌兒,你真這麼想?」

  江凌慌亂地搖了搖頭,避開他的眼睛:「沒……沒有。」

  秦憶歎了一口氣,走到她身邊,將她側著的身子扭了過來,正對著他。江凌此時心亂如麻,沒有掙扎。

  秦憶用他略帶粗糙的手指,輕輕撫摸著江凌細嫩的臉龐,久久,才低聲道:「江凌,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江凌抬起眼,看到秦憶眼裡除了滿滿的深情,竟然有一抹傷痛,她心裡猛地一悸,眼裡竟然湧上一股淚意來,薄薄地浮在她的眼裡,讓她的眼眸在微月之下顯得格外清亮。

  看到那抹傷痛,聽到這聲表白,她的心裡湧上來的,竟然不是感動,而是委曲。

  她說不上自己此刻是什麼樣的心情。她之前之所以抗拒,是因為在她被擄、被人下了迷藥之後,這個她以為可以依靠、可以讓她交付一切的男人,這麼多天來,連一絲安慰都沒有給她。雖然她有能力處理好那些事情,但她做與他做,在她心裡,卻區別很大。她是個小女人,她希望在自己最危險的時刻,她的意中人,會穿著金甲聖衣、踏著五彩祥雲來救她。可是他……卻沒有做到。

  秦憶眼裡的那一抹傷痛,他言語裡對她抗拒的刺探,她知道,他被她傷了。可她也不想……他自己沒做好,這不能怪她。

  委曲之餘,還有一種患得患失。其實理智告訴她,這是一個對她用情至深的男人,也許他沒有做到第一時間到她身邊守護她,可他的心裡眼裡,卻沒有別人。

  而在這古代,到哪裡去找一個十全十美的男人呢?

  他不知道那件事,不是更好嗎?知道了,自己是想讓他殺了趙崢明呢,還是按兵不動照計劃進行?如果是前者,他便是個莽夫;可如果是後者,他又會怎樣的讓她心寒?

  江凌的心頭,心思千回百轉。

  「凌兒。」秦憶輕喚,眼睛癡迷地看著她的臉,求而不得讓他心裡的感情如波濤般湧動起來,不能自抑。他不如要怎樣,才可以讓她放下心防,全身心地接愛他的感情。他手指輕輕劃用她的嘴唇,心裡的愛意終於噴湧而出,伏下身去吻住了他日思夜想的唇。

  秦憶的吻極為生澀,他用力地吸吮,似乎想用這樣的方式將江凌的感情吸出來,吸進他的心裡,跟他的感情融合起來,合為一體。

  江凌沒想到秦憶會有如此膽大的舉動,微怔之下便被秦憶長驅直入,攻城掠地。兩輩子加起來,她都沒有與男人如此親密過。此時只覺得一股陽剛之氣充斥了她的口腔,直把她壓在心底裡的感情全都攪了起來,遊走在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讓她感覺自己連腳趾頭似乎都在發燙。

  「唔。」兩人都生手,根本不懂得換氣,功力低的江凌終於忍不住,扭過頭把自己的口鼻從秦憶的圍追堵劫下搶救出來,大口的喘氣。

  見江凌對自己的親近沒有掙扎、沒有反抗、沒有喝罵,秦憶心裡無比歡喜。此時他早已把自己那點冷氣場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將江凌緊緊擁進懷裡:「凌兒,咱們成親吧。」

  江凌被他一陣亂吻攪得心裡全是柔情,頭一昏差點就出聲答應,好在及時咬住了嘴唇,沒有出聲。

  沒聽到江凌的回應,秦憶心裡火熱翻騰的情感彷彿被一盆冷水澆了一下,迅速冷靜下來。他放開江凌,低頭看著她的眼。

  「秦憶。」正在此時,江凌出聲了,「不是我不願意嫁給你,只是我年紀太小了……」見秦憶張嘴要說話,她搶先道:「你知不知道,女人如果年紀太小,生孩子是很危險的?」

  看到秦憶張著嘴,愣在那裡半天沒有作聲,江凌鬆了一口氣。雖然她兩輩子沒談過戀愛,所以跟秦憶有肢體上的接觸會臉紅會害羞,但她思想裡終還是現代女子。她知道,如果她珍惜這份感情的話,就不能別彆扭扭、遮遮掩掩,讓誤會越來越深。最後的結果或許就是把秦憶推給別的女人。零陵城許多姑娘,可都虎視耽耽地盯著秦憶呢。像秦憶這樣,一心一意對她好,現在沒有妾,發誓以後也不娶妾的人,有可能比熊貓還要難尋。所以這個理由雖然難以啟齒,她還是說出了口。

  「凌兒,對不起,我只考慮自己了。」果然,秦憶聽了她這句話,心裡的那絲不快頓時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內疚。他再一次把江凌擁進了懷裡,抱著她,心裡終於安定下來。

  「我答應你,十六歲,我們就成親,好麼?」江凌又道。

  「嗯,你喜歡什麼時候成親,咱們就什麼時候成親,我再不催你了。」秦憶低下頭,親親江凌的臉頰。見江凌臉色發紅,嘴唇如熟透的櫻桃,他禁不住又想去吻她。

  「不要了。」江凌把頭一扭,躲進他的懷裡。秦憶血氣方剛,她實在怕他控制不住,搞不好明天就得趕緊成親。

  這一回秦憶沒再有別的想法,只以為江凌害羞,笑了一聲把她擁緊。今天得了江凌一句准話,又偷嘗櫻桃,他已心滿意足。

  聽著秦憶有力的心跳,江凌心底安穩,開口問道:「你今天來,不是為了逼親的吧?」

  「幾天沒見,很想你。而且怕你多想,所以想來解釋。嗯,順帶也逼逼親。」秦憶道。感覺到胸口被江凌輕捶了一下,他輕笑一聲,又道:「看你打扮得這麼漂亮,文的武的又這麼出色,便是連廚藝和養的狗都被人誇讚,我這心裡實在是不踏實,生怕有人把你給搶了。」

  江凌啞然失笑:「你不是一向覺得自己英勇不凡、文武雙全的嗎?怎麼現在信心不足了?」

  「唉,沒辦法。小凌兒越來越出色了,讓我不放心啊。」

  江凌哼了一聲:「那你昨晚去哪兒了?為何今天才來?莫不是今天才發現我出色啊?」

  「唉,別提了。」說起昨晚的事,秦憶一臉的鬱悶。他移過身體坐到椅子上,卻抱著江凌不撒手,讓江凌坐到他的腿上。江凌覺得彆扭,本想要坐開去,卻不想這傢伙手勁大得很,合在她身後的雙後怎麼也掰不開,只得認命地靠在他懷裡。

  秦憶坐定,接著道:「昨晚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本想來找你,卻不想一出到院子就發現有人跟著,我轉了一圈,只得又回去了。」

  「啊?昨晚你知道後面有人跟著你?」江凌訝道。

  秦憶低下頭看著她的眼,極意外地道:「你怎麼知道?難道昨晚那人難道是你?」轉念一想,「不對啊,絕對不是你。無論是身影還是功力的深淺,都不一樣。而且最後她看我回到房裡熄了燈,便回了內院。我在她身後偷偷跟了一段,發現她進了縣主的院子,便估計是縣主的人。當時本來再來幽蘭院,又想想你那時一定睡了,便沒有過來。」

  這話說完,他奇怪地問:「昨晚不是你吧?你又如何知道我被人跟蹤?」

  江凌把早上散步偷聽到李婉主僕的對話說了一遍,問道:「我問你,李婉又漂亮又聰明,性格也很好,絲毫沒有豪門千金那種嬌縱之氣,你當初又沒見過我,為何不願意跟她成親?」

  這問題又讓秦憶很意外:「你知道我跟她議過親?她跟你說的?」

  「你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你只需回答我的問題。」

  秦憶皺著眉頭看了看江凌,道:「我跟你說了我對她沒想法,你說你知道。」

  「我想聽你的解釋。」江凌開始耍賴。

  聽到江凌話語裡的嬌嗔,秦憶心裡大為受用,想了想道:「當時我在京城無聊,便一個人騎馬到野外散心,卻正好遇上李續被老虎追趕,救了他一命。結果紀王知道了,表面上挺感激我,暗地裡卻屢屢調查我,還派人試探我。答謝宴上讓我又是舞劍又是作詩的,那哪裡是對待救命恩人,簡直就是拿我當賣雜耍的看。又強留我在那裡住了兩夜,之後便說要招我為婿。說實話,紀王的女兒不少,還有兩個扮了男裝相續來試探我,可我根本都不清楚誰是誰。你也知道我最煩大家小姐,又惱恨紀王這種態度,而且高攀作上皇家的女婿,就得一輩子仰人鼻息;再加上你我還有婚約,我不能作那無信之人,便斷然拒絕了他們的提議。卻不想那晚縣主就跑到我住的院子裡,大罵了我一通,我這才知道這位紀府嫡女就是提親的那位,這讓我對她的印象更不好了。憑什麼她就認為只要她看上我,我就得感激涕零、千恩萬謝地上竿子娶她?好歹我也是個鐵崢崢的男人。當晚我就留了一封信給紀王,自己回家了。」

  說完他又補了一句,「我跟她所有的交往就是這樣了,凌兒你一定要信我。不過你想想,我有必要跟你撒謊嗎?如果我真跟她有什麼,早沒你什麼事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再親一次

  「真沒我什麼事?」江凌瞪起眼睛看他。

  「嘿嘿,現在沒別人什麼事,都是咱倆的事。」秦憶朗朗地笑了起來。

  「喂,小聲些。」江凌心裡一急,伸出手來摀住他的嘴,卻被他嘴裡噴出來的熱氣弄得掌心癢癢的,忽然覺得面紅心跳。

  「凌兒……」看到江凌一臉的嬌嗔,秦憶心潮漪蕩,忍不住又深吻下去。這回江凌沒有避開,雖然被動,卻還是回應了秦憶的激情。這一回應可不得了,被激勵了的秦憶只覺得全身的血液直往上衝,之後便沉醉在了這種美妙的感覺裡。待江凌意亂情迷之中感覺自己的脖子一涼,驟然清醒,用力推開秦憶時,她發現自己的衣襟不知何時已被扯下了一半,露出了裡面的抹胸和裸著的肩膀。

  抬頭看看吸呼急促、眼裡全是情慾的秦憶,江凌趕緊退到離他有四、五步遠的地方,飛快地整理了一下衣裙,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輕聲道:「你……你先回去吧。」心裡暗自慶幸自己關鍵時刻及時清醒,沒有釀成大錯。雖然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很美妙,但這遊戲實在是太危險了,以後能不玩,還是盡量不玩吧。

  她哪裡知道,秦憶這種從沒跟女孩子有過親密接觸的年輕小伙子,第一次吻她是因為心裡還有患得患失的情緒影響著,所以沒有催化情慾;而剛才那一吻,卻是已是勾動了天雷地火,要不是他愛得比較深,捨不得江凌為此遭受委曲、名聲受損,只得用僅餘的一點理智和強大的自制力控制著自己,此時兩人之間是個什麼情形,卻還真不知道。

  聽得江凌這聲驅趕,秦憶苦笑了一下,坐在椅子上卻一動不動。

  「秦憶。」江凌見秦憶不動也不說話,臉上的表情甚是奇怪,疑惑地叫了他一聲,走到他身邊。

  「呃,你還是別過來吧。我……我一會兒就好。」秦憶深吸了一口氣。

  江凌就算再笨也知道怎麼一回事了,臉頓時漲得通紅,連忙往後退了幾步。然後她發現自己無意中退到了床前,神情更是慌亂,逃也似地跑到了窗前,轉過身去看著外面的灑著月光的樹葉,在黑暗中翩躚搖曳,徐徐吹來的涼風讓渾身發燙的她覺得很是舒服。

  「凌兒。」不知過了多久,秦憶走到了她的身後,伸出手來將她擁進懷裡,親了一下她的臉頰,柔聲道,「那我走了,你早些睡。」

  「嗯。」江凌沒有回頭,輕聲應了一聲,猶豫了一下,又道,「明晚,別再來了,被人發現可不好。如果陸夫人允許,我想回家住去。酒樓開業了,每日裡的菜都要安排。住在這裡,實在不方便。」

  秦憶沒有作聲。他太迷戀今晚這種感覺了,此時只恨不得時時跟江凌在一起不分開。可在陸府,如果他們的幽會被人發現,江凌的名聲就完了,所以就算江凌不說,他明晚也會控制自己不讓自己來。而江凌如果回青山村,他便是想半夜去幽會,也出不了城。橫豎都不能像今晚這般纏綿甜蜜。可成親的事又沒得商量。想想這種日思夜想的日子還要過兩年,秦憶就感覺自己會發瘋。

  見秦憶不說話,江凌轉過身來,看著他的臉。

  「那我什麼時候能再這樣抱著你?」秦憶很是幽怨地問,樣子像個孩子。

  江凌笑了起來,伸出手指摸了摸他有些小鬍碴子的下巴,感覺著指腹上微微的刺感,挑了挑眉:「有幾人像你這般不守規矩?人家未婚夫妻,連面都不能見呢。更何況咱們還不是未婚夫妻。」

  「明天咱們便再訂親。」秦憶臉上的表情更鬱悶了。當初,他真是腦袋被驢踢了,搞什麼退婚啊這時想要再訂親,江凌卻又不同意。這肉吃不到嘴裡,好歹夾到碗裡,表明歸屬問題吧?卻又不能偏這塊肉的香味還越來越誘人,現在對著這塊肉流口水、虎視眈眈的,可不止他一個啊這讓他怎麼坐得住?

  江凌哪裡知道這傢伙已把她看成了紅燒肉?兀自反駁道:「不行。理由以前我講過了,過半年再說吧。」

  秦憶沒奈何,反正自從他認得江凌以後,就栽在她手上了。這丫頭的主意實在太正,根本沒法忽悠她,反倒自己被她牽著鼻子走。成親的事免談,便是連訂親都不能訂,真是夠悲催的。

  不過原本說要走的,他這會兒可不捨得撒手了。千年一遇的機會,怎能就此放過?要不是江凌說過生孩子危險的問題,他就打算把她就地正法了,然後自然不得不馬上成親,免得這樣沒著沒落、牽腸掛肚的。

  江凌要知道這傢伙此時滿腦子的不純潔,非把他踢出門不可。她歪著腦袋想了想,給了秦憶一個安慰獎:「以後咱們要是都住在新塘的宅子裡,見面就容易了嘛。」

  秦憶眼睛一亮。確實啊,新塘那裡,說是兩家,其實跟一家人差不多。從他的住處摸黑溜躂到她的閨房,實在是太方便了。

  他當即表示:「明天我再找一隊人過去趕工,加快進度。」

  江凌滿頭黑線,給了他一拳:「胡說什麼,你趕哪門子工啊?」

  秦憶「嘿嘿」笑了兩聲,沒跟江凌爭辨。心裡暗自下決心,這工期無論如何都得在一個月內完成。

  「走了。」江凌催道。

  「不。」秦憶反把她摟緊了。

  江凌又好氣又好笑。以前怎麼沒發現,秦憶還有這般孩子氣的時候。只得使出哀兵戰術:「我睏了,要睡覺。」

  「我抱著你……呃。」這話說出半句,感覺味道不對,秦憶趕緊收口,卻還是得到了江凌的一下老拳。

  江凌此時悲哀的發現,人類進化起來,那是相當的快速。想當初,在山崖下,秦憶摸她的腳裸都還會手顫臉紅,可剛才經過了兩吻之後,他陡然有向狼哥發展的趨勢了,危險係數直線上升。

  「好凌兒,再讓我再親一次,我就走。」本來這個行動是不用打招呼的,但剛才說了半句冒犯的話,秦憶不敢亂動,只得先請示報告,等待領導批准。

  「不行。」他這一說,江凌立即警惕起來。本想馬上遠離他,卻被這傢伙那強有力的臂膀圈住,動彈不得。只得動用語言威懾:「你要強來,我以後不理你了。」

  這句話殺傷太大,秦憶頓時僵在了那裡,最後只得妥協:「就輕輕親一下。」

  「真的?」江凌狐疑地看著他。

  秦憶很受傷:「凌兒,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江凌想了想,這傢伙還真沒有過犯罪前科,只得點點頭:「那好吧。」

  領導終於批准,秦憶這章便迅速地蓋了下去。夜長夢多啊

  「唔。」江凌瞪大了眼睛。她上當了。本以為輕輕一下,就是親臉頰,卻不想這傢伙又吻上了她的嘴。

  不過好在秦憶知道不能留案底,否則以後再這樣說就不靈了,也就親了親江凌的唇,沒有再進行深入探討,便撤了回來,這才心滿意足地掠窗而去。

  看著秦憶消失在夜色裡,江凌這才關上窗戶,又倚在窗前摸著自己的嘴唇發了半晌呆,這才回到床前,換了睡衣上床去,輾轉了半宿,方才迷糊睡去。

  ……

  「姑娘還沒起床?」

  「沒有。」

  幾句對話將江凌從睡夢中驚醒,她睜開眼睛,發現天已大亮。

  「慘了。」江凌「呼」地坐了起來,然後看著面前的錦鍛被面愣了愣。似乎,她既不要上學,也不用趕飛機,就算睡晚了,好像也沒什麼問題。到這唐朝早已習慣早起了,乍然間睡到天大亮,一時還真沒反應過來。

  江凌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啞然失笑。繼而想起昨晚的種種,伸手撫了撫嘴唇,心底裡湧上一股羞澀與甜蜜來。

  她又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平復心情。然後起床照了照鏡子,發現自己除了兩眸如星辰一般比平時都明亮,嘴如櫻桃,面似桃花,倒也並無異樣。遂開了門,放了柳綠和春婆婆進來。

  「姑娘,昨晚睡得可好?看起來氣色比往日都強呢」柳綠端著一盆水進來,看見江凌,笑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江凌的臉紅了紅,低著頭用楊木枝刷著牙,心裡卻又疑惑:柳綠這樣說,昨晚不會是聽到了什麼動靜吧?呀,這要是真讓她們知道……江凌禁不住抬頭看了柳綠一眼,發現她拿了塊布巾浸入水盆裡,面色平靜,似乎剛才那話也就隨口一說;再想想自己臉色確實有些不同,柳綠這樣說也很正常,江凌鬆了一口氣,暗罵自己做賊心虛。

  洗漱完畢,看看天時不過是相當於現代的七點半鍾左右,還沒到早飯時間,江凌帶了春婆婆,決定到袁伯的苗圃去。雖然袁伯把一大包花木種子給了她,但那是做了一輩子種植活計的老人,有著許多的經驗,她想趁著這個機會,好好地向他學一學。雖然時間不多,但能學一點是一點不是?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1 10:40 AM

  第一百六十八章 藥園

  到了苗圃,江凌發現除了袁伯,陸文遠也在那裡。江凌進去的時候,他正在苗圃間觀察花木。見江凌來,他站了起來,眼睛望了過來。

  「陸大人,早。」江凌笑著對他行了一禮。經歷了昨早上的交談和昨晚上吃飯,江凌心裡對他的距離感大減,見他點頭回禮,又問:「陸大人,我能在您這苗圃走走看看嗎?」

  陸文遠點頭:「看吧。」

  江凌不再廢話,又輕施一禮,便慢慢往裡走。昨早剛一進來就被陸文遠攔住了,她都沒有仔細看。現在才發現,陸府這個苗圃有些像她前世看過的植物園,南方的各種植物都能在這裡找到它們的身影。不過因陸文遠回零陵沒有多久,很多的植物都還比較矮小。江凌一面走就一面問袁伯問題,袁伯是得了吩咐的,只要江姑娘有什麼要求,能滿足的盡量滿足。再說,陸府最珍貴的種子都送給了這位姑娘,現在回答些種植經驗,他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平時一盞茶功夫就能走到頭的苗圃,兩人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才算完。

  在袁伯的教導下,江凌認識了不少的植物,也獲得了許多種植經驗。她心情大好,直起身子往前面看了看,卻「咦」一聲,問道:「這是什麼園子?我能進去看看嗎?」

  原來這園子裡面還有一個園子,用荊棘給相隔開來。長滿了綠葉的荊棘差不多有人那麼高,江凌看不清裡面種的是什麼,但園子上面飄浮著的淡淡的霧氣,卻是她極熟悉的東西。

  「這個……小的去問問老爺。」袁伯見江凌詢問裡面那個園子,頓時面有難色,轉過身去請求陸文遠。在江凌向袁伯請教問題的時候,陸文遠就相跟著在後面,表面上是看他的花木,實際上是聽江凌請教的問題。聽了一會兒,他便欣慰地點點頭。江凌問的問題雖然不是很高深,但還是能看出來,這孩子原本還是認真的學過種植,也是真心想學種植的。此時見袁伯來問,他點點頭:「看吧。」

  袁伯從懷裡摸出一把鑰匙,把旁邊的一個木門打開,道:「江姑娘請吧。」

  江凌走進園子,就看到裡面種著各色植物,這些植物她幾乎都不認識,但卻大部分都浮著霧氣。

  天哪,都是寶貝啊

  江凌抑制住激動的心情,問袁伯:「這種的都是什麼?我怎麼一樣都不認識?」

  「回姑娘話,都是藥材。」袁伯的態度更為尊重了。能讓老爺答應進陸家藥園子觀看的人,這零陵城找不出第二個,全天下也沒幾人。這位姑娘,還真不一般。

  「藥材?」江凌微訝之後,差點控制不住臉上燦爛的笑容。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為尋找有霧氣的植物發愁。賞花會已過,那些擺地攤的花木販子都不見了蹤影。而趙崢明他們那幾個花店,所賣的花木也沒什麼出奇的。再上山去尋找,一個是李青荷一定會不允許,第二即便上山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幾株有霧氣的植物,就算是有,也有可能生長在危險的地方。她雖然希望空間越大越好,但覺得還是犯不著拿小命去冒險。

  所以此時知道原來藥材本身就蘊含著霧氣,而且她原本就想靠種藥材賺錢。這兩件合一件,簡直就像為她量身訂做的一般的大好事,江凌怎麼不心花怒放?

  「都有些什麼藥材?」她往前走了走,看了看地上的這些植物,問道。

  「天冬、何首烏、肉桂、杜仲、天麻、白朮、黃連、半夏……」袁伯嘴裡數出一長串藥名來。

  「天麻?」江凌眼睛一亮。她正想今天出去找個藥店把她那株天麻拿出來問問呢,沒想到這陸府就種有天麻。

  她今天穿的是秦夫人昨晚讓人拿來的一身淺紫色襦裙,正好有著寬寬的袖子。江凌把手伸進袖子裡掏了掏,掏出一個手帕包著的包裹,道:「袁伯,你看看這是不是天麻?」

  袁伯卻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看了看不遠處的陸文遠,道:「姑娘,這藥材,還是讓我家老爺來看比較妥當,小的不敢冒然相認。」

  「呃。」江凌看了看在後面察看藥材長勢的陸文遠,猶豫了一下,便高聲道:「陸大人,您能不能幫忙看一看這藥材?」

  「什麼藥材?」江凌與袁伯的對話,無一字不落到陸文遠的耳裡。不過這老頭兒嚴肅慣了,自己都不習慣自己這樣關注一個小姑娘,所以不由得裝控作勢地問了一句,這才走了過來。

  江凌把手帕打開,露出裡面的天麻來。這株天麻種在空間裡滋養了一段時間,長大了大半圈,黃黃胖胖的,水潤光滑,品相極好。

  她手帕這一打開,不但袁伯瞪大了眼睛,便是城府極深、從來不情緒外露的陸文遠,都吃了一大驚。

  「這是……天麻?」因為陸夫人的病而成了良醫的陸文遠,衝口而出的話語竟然成了一個問句。不過這也不能怪他,陸夫人這頭痛病,天麻是必不可少的一味主藥。這十幾年來經過陸文遠手裡的各色天麻,著實不少,但他卻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的天麻。

  江凌卻沒想那麼多,把天麻遞給陸文遠,道:「這是我在山崖上採到的,為這它,我還曾摔到山崖下在那兒呆了一夜呢。陸大人您看看它是什麼藥?」她說這話,便是想交待藥的來歷。來歷不明的藥物,估計陸文遠不會放心給陸夫人用的。這藥可是在空間裡生長了這麼長時間,如果陸夫人吃了,那一定會大大改益她的頭痛病症。可如果因為它的來歷不明而讓陸文遠棄之不用,為免太過可惜。

陸文遠接過藥,拿在手上反覆看了半天,嘴裡喃喃道:「是天麻,果真是天麻,難得看到這麼極品的天麻……」他抬起頭,看著江凌,「丫頭,這天麻能否賣給老夫?」

  江凌怔了怔,這才反應過來陸文遠說什麼,她啞然失笑,道:「這是我準備送給陸夫人的。陸大人莫不是要買下來,再轉送您夫人?」

  陸文遠愣了一下,忽然「哈哈」笑了起來,笑完之後瞅著江凌問:「這天麻拿出去,一百多兩銀子是肯定能賣上,丫頭你確定要送給我夫人?」

  「能賣這麼多錢?」江凌嚇了一跳,繼而怕陸文遠誤會,忙不迭地點頭,「自然是要送給陸夫人。」心裡卻極興奮。就這麼一株天麻,就能賣一百多兩銀子,要是她在空間裡種上各種名貴藥材,時間短、見效快、品相好,到時候豈不是財源滾滾?這可比她費勁馬巴拉地烤魚磨粉做味精輕鬆多了。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陸文遠饒有興致地看著江凌,似乎看到她臉上的表情轉換是一件極有趣的事情。

  「後悔?後悔什麼?」江凌滿腦子種藥材的事,想的跟陸文遠根本不是一件事,故而聽到這句問話,兩眼迷茫在反問了一句,然後醒悟過來,「自然不會後悔。」

  陸文遠不知想到什麼,眼神淡了一下,擺了擺手:「我還是付錢給你吧,這要是傳出去,說我陸文遠佔一個小姑娘的便宜,怕是不好聽。」

  江凌愕然在看著他,心裡忽然有一絲惱怒,頭一仰道:「那行吧。您便把這藥園的貴重藥材苗種折價給我一些吧。」

  「你想要這藥材秧苗?」陸文遠訝道,繼而點點頭:「這自然沒問題,每樣都可以給你。不過,你打算如何種植?」

  「這個江凌自有打算,就不勞陸大人費心了。」江凌鼓了鼓腮幫。

  「這丫頭,氣性還挺大。行了,不算錢。你把藥送給我,我把藥苗送給你,咱們這都是心意,行了吧?」陸文遠看看她的表情,心底一鬆,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江凌暗底裡翻了翻白眼:這老頭兒,真在逗小孩兒呢其實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在陸文遠面前,還真就是小孩子在使小性兒。如果陸老頭兒跟她一點瓜葛都沒有,估計她也不會說那些沖話。不過想想剛才自己那心情,江凌終於明白以前她拒絕秦將軍和秦夫人幫助時他們的感受了。

  倒是站在一旁的袁伯和春婆婆聽到陸文遠的話,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十幾年都沒聽到陸文遠這樣開心的笑了,今天還一笑兩次——這倒也罷了;可想要聽這強老頭一句軟話,那可比登天還難,便是皇帝老兒都沒這樣的殊榮。卻不想今天老爺卻給一個小丫頭讓步了,唯恐她不開心似的。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一物降一物?

  不過春婆婆從陸夫人那裡是隱約知道一些江凌的身份的。此刻看到老爺如此開心,心裡自然也極高興,恨不得馬上去把這事告訴陸夫人。

  「等你搬了新家,我便讓老袁將這些藥材秧苗和不育種的花木秧苗一起給你搬過去。不過丫頭,這東西挺難伺弄,一不小心就會死,得有一個懂行的人伺弄才行。要不,到時我讓老袁給你拾掇去,你看如何?」陸文遠撫了撫鬍子。



  第一百六十九章 開業

  江凌搖搖頭:「不必了。袁伯跟您一輩子了,哪裡離得開您?而且我要這些秧苗,也就想試試看自己能不能把它們種活,如果讓袁伯來種,要是種活了,到時算他的還是算我的呢?所以,還是不要了吧。」

  「嗯,不錯,有志氣。」陸文遠對江凌的堅持大為讚賞,「人啊,還得靠自己。」

  此時在江凌心裡,對陸文遠的親近感又增加了幾分。她想起自己準備回家住的事,猶豫了一下道,「這兩日得陸大人及陸夫人盛情款待,又得陸大人以種子秧苗相贈,江凌感激不盡。只家中俗務甚多,江凌須得回家操持,如今便向陸大人辭行了。」

  「你要走?」陸文遠這回是徹底怔住了,「為何要走?在這兒住著不是好好的?是不是那些下人不聽使喚?你告訴我,我去處理他們。」轉念一想,他又道:「要不把你母親一起接進來住吧,反正你弟弟也在這裡。我這陸府地方大著呢,你們進來住還熱鬧些。至於你弟弟的事,他現在年紀還小,先讓他到書院去上半年學,接觸接觸那些學子,學些為人處事的道理,這對於他大有好處;半年後,再在書院裡學一個月,到我這裡來呆半個月;一年後看看他的情況如何,再作安排。如果行的話,就可以一直跟著我了。」

  江凌一聽陸文遠這話,大喜。當時她心裡還有些埋怨陸文遠。如果她真跟陸家有瓜葛,這老頭兒看著江濤不管那也太不通人情了。現在她才知道他早有安排。這樣的安排其實是最好不過的了。江濤年紀小,如果整日地跟著陸文遠這個連笑容都沒有的老頭子在一起,他非成個沉悶的書獃子不可。哪有在書院裡跟同齡人在一起那般快活?陸文遠這樣的安排,情商智商兩不誤,甚妙。

  歡喜是歡喜,對於陸文遠的挽留她卻著了難,想了一想,她才道:「凌兒知道陸大人和陸夫人的心情,凌兒也想多盡些孝心。只是江家再窮也不能丟棄門楣,這真要搬到陸府來住,算怎麼一回事呢?凌兒想要自己長成參天大樹,而不是像攀沿的凌霄花,只能依附於別人。所以陸大人的盛情挽留,凌兒怕是要辜負了。不過陸大人請放心,往後江凌只要有空,便會到府裡來探望大人和夫人。」

  這番話說得陸文遠既然失望又欣慰,他撫著鬍子,半天才悠悠歎息一聲:「看來,我也得到新塘去建個宅子了。」

  江凌眼睛一亮:「對啊,這樣就方便了。陸夫人沒事可以到我家來逛逛,凌兒做了什麼好菜也可以拿給你們嘗嘗。那個地方清靜,就算有人想去打擾您和夫人,也得晃蕩上兩盞茶功夫的馬車,老不容易了。」

  陸文遠又「哈哈」地笑起來,忙不迭地點點頭:「嗯嗯,不錯不錯,就這麼定了。」

  「您老也別費功夫去挑地方了,就在我家田地那兒挑一塊吧,這樣才住得近啊。」

  「好好好,那你就送我幾畝田地吧。」陸文遠聽了這話,滿心高興。

  話說到這裡,看看天色不早,江凌跟陸文遠告了個退,便到萱瑞堂給陸夫人請安做早餐。大概是江凌給陸夫人吃的食物都是空間裡生長出來的,再加上江凌這一來,人逢喜事精神爽,陸夫人這兩人無論是味口還是睡眠,都是前所未有的好。江凌見了很高興,再加上踏破鐵鞋都難以收集到的藥材秧苗,竟然得來全不費功夫,她這一高興,做早餐的時候就多做了許多,結果不但陸夫人和李婉喝上了鮮美的魚片粥,每人兩個老鱉蛋;就是陸文遠和秦憶、李續、江濤都同披福澤,得到了同樣的待遇。

  見陸夫人吃過早餐,江凌便把要回家住的話說了一遍。其實她在苗圃跟陸文遠的對話,春婆婆已一五一十地說給陸夫人聽了。因此陸夫人猶未吃驚,倒是李婉瞪起了眼睛,氣道:「江凌,你也太不夠朋友了吧?我在零陵也呆不了幾天,你在這兒陪陪我又會怎麼樣?虧我還把你當朋友,什麼都想著你,你就是這樣對待我的?再說,陸府裡住著不好嗎?你看看你那破家,有什麼好回的?少住幾天能少一塊破磚還是破瓦?」話還沒說完,眼淚就流出來了。

  江凌傻了眼。她沒想到李婉的反應會這麼大。照她想來,自己晚上在家住,把給酒樓送的菜和水產品安排好,還可以抽空做些味精,以防止酒樓的味精開賣後供不應求。然後白天來陪陪陸夫人和李婉,順便跟袁伯學學種植。卻不想她把話都已說得很清楚了,李婉還這麼生氣。

  「是啊,凌兒,你家裡有什麼事,就說出來,我讓下人去幫你做。你呢,就在這裡好好陪陪縣主,也順帶陪陪我這個老太婆,好不好?你可知道你跟縣主不在啊,我這陸府就光剩下鳥兒叫了,寂寞的很。你來這幾天,我吃得香睡得好,你要一走啊,老太婆我又得挨天光了,每日數著那日腳,從東到西,日子難過啊」

  這話說得江凌鼻子酸酸的,她只得點頭:「好,我不走了。」說完,又把陸文遠打算在新塘一起建新宅的事跟陸夫人說了一遍,陸夫人雖然聽春婆婆講過了,但聽江凌把未來的藍圖一畫,還是很高興。李婉聽著,倒是一臉的神往,但一想自己很快就得離開這裡,眼神馬上又黯淡下來。

  「縣主,世子問,今天一品鮮開業,你們還要不要去?如果去的話,世子他們辰時三刻在府門口等著一起去。」玉兒忽然湊近來,對李婉道。

  「去呀。」李婉一看天時,跳了起來,「江凌,趕緊回院子收拾去,否則去晚了他們就不等我們了。」

  江凌早已適應李婉這一驚一乍的性格了,她起身跟陸夫人告了個退,便跟李婉回院子去,換了男裝。不過想了想,江凌今天決定不化妝。否則要是被昨天那群書生纏住,還真是一件麻煩事。而玉兒昨天學了一些化妝的手法,今天正好躍躍欲試地給李婉試上了。這丫頭聰明,倒是把江凌的手藝學了大半去,化出來的妝效果也還不錯。

  兩人一同上了馬車,到大門口處與李續跟江濤匯合,往一品鮮而去。今天倒再沒發生像昨日那種烏龍事,很順利地到了酒樓。因要開業,吳管家跟店裡所有做事的人都已到齊了。店裡收拾得乾淨整齊,黑底紅字的菜名價目牌子都一塊塊掛在了牆上;廚房裡大家都在有條不紊地忙活著。

  「公子,您來了?」李大廚看到江凌的身影,趕緊來打招呼。結果江凌一抬頭他就愣住了,一連串地道歉,「對不住,老漢眼花,認錯人了。」

  「咳,我就是江凌。」江凌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這個事,找個時間吳管家會跟你解釋清楚的。」

  李大廚傻了眼,抬起頭打量了一下江凌。雖然摸不清是一個什麼狀況,但看到吳管家跟李續等人都不說話,只得應了一聲:「是。」

  「你的那份食材送來沒有?」江凌昨天吩咐秦府那兩個下人今天把食材送來,故而有此一問。

  「送來了,是秦公子親自送來的。」李大廚道。

  「啊?」江凌不由一怔,看向吳管家。秦憶一早要去軍營,他怎麼會有空去江家摘菜?

  吳管家忙解釋道:「因前晚出了事,所以公子又派了幾人去您家守著。不過公子還是不放心,天剛亮城門一開,公子就出了城,親自去摘了菜送過來,這才去的軍營。公子說,昨晚沒有人偷菜,請您放心。」

  「其實,這菜也沒那麼重要。讓下人送來就可以了。」江凌聽了,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這傢伙,昨晚那麼晚才睡,今兒一大早又奔波去摘菜,現在還得在軍營裡操練士兵……

  「不是菜重要,是你重要。」李婉偷偷在江凌耳邊打趣道。

  江凌伸出手,悄悄掐了她一下。這丫頭,說話都不注意場合,這裡要是哪位武功高深一點,就把她的話聽進去了。

  「店裡一切都準備好了,到了巳時公子回來,放四根爆竿,就可以放人進來了。」吳管家道。

  爆竿即是唐朝人民的「鞭炮」,有火藥的「炮仗」是到了北宋才有的。這個時候的人們就用一支較長的竹竿逐節燃燒,連續發出爆破之聲,以驅邪祈福。而這個時候的「四」,也還沒受廣東、香港習俗的影響讓名聲變臭,還能代表「四季發財」的美好寓意。

  看看店裡也沒什麼事要操心的,幾人便到樓上去,一邊喝茶聊天,一邊等秦憶回來。還未到巳時,酒樓外面竟已來了許多人,江凌看吳管家很靈活地把客人往門裡迎,滿意地點了點頭。開業做生意,目的就是讓客人到酒樓來吃飯。所以此時,客人最重要,那儀式不過是個虛禮,只要顧客盈門,虛禮不要也罷。

  「秦少將軍回來了。」窗外的樓下忽然有人叫道。

  江凌等人都把臉轉向了樓梯,果然沒多久,秦憶就上了樓來。看到他英俊的臉上神采飛揚,高大的身影英姿勃發,江凌沒來由地心跳加速起來。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1 10:41 AM

  第一百七十章 秦家準兒媳

  「你們都來多久了?」秦憶看到他們,笑道,眼睛卻轉向了江凌,眼裡綿綿情意一覽無餘。

  眾目睽睽之下江凌被秦憶這一望,臉頓時紅了起來。而旁邊的李婉還嫌不夠熱鬧,用胳膊肘推了推江凌,一臉的壞笑地悄聲道:「喂,告訴我,你是怎麼把這秦憶迷得神魂顛倒的?」

  江凌伸出手來,掐了一下她的胳膊。

  「啊」其實江凌也沒怎麼用力,李婉卻叫得很是誇張。

  「怎麼了?」大家被她這一叫,倒是把注意力從秦憶與江凌這邊全都轉到了李婉身上。

  李婉沒想到一聲亂叫惹來這麼多目光,臉上有些尷尬,微紅著臉正要張嘴解釋,江凌卻在一旁搶先道:「沒事。她昨晚吃撐了,去散食的時候摔了一下,撞了一下胳膊。剛才是我遇上她的傷口了。」

  「江凌……」李婉頓時氣極敗壞,「你才吃飯吃撐了,你才散食的時候摔了一跤。」

  「哦,難道不是嗎?」江凌眨了眨眼睛,「那剛才你叫什麼?」

  「剛才是你……」李婉本想把事實說出來,可一想說出來便得解釋江凌為何掐她。她跟江凌可以拿秦憶開玩笑,但真要說出來就尷尬了,只得悻悻地閉上了嘴巴。不過還是不忘狠狠地瞪了江凌一眼,表示一會兒回去跟你算帳。

  「公子,吉時到了。」吳管家提醒道。

  「好。」秦憶看著李續,「你們可還準備在酒樓用早餐?如果用的話,縣主跟江凌、江濤就不要下樓了。」

  李續看了看李婉,點了點頭:「那就嘗一嘗一品鮮的點心吧。」

  既已議定,李續與秦憶便下了樓去,到門口說了幾句話,便讓人點燃爆竿。且不說昨日的宣傳此時已傳遍大街小巷,只說秦少將軍的酒樓開業,來捧場和巴結的人就不少。所以在燃放爆竿之前,一樓就坐滿了人;爆竿點了之後,又陸續有人上了樓來,不一會兒便把樓上也坐滿了。不過好在江凌她們此時所坐的這個地方,跟秦家的茶樓一樣,也是單獨隔出來專門留給秦憶用的,雖然隔音效果不是很好,但好在有木板相隔,無人進來打擾。

  李續放完爆竿就回來了,秦憶卻在外面招呼那些來道賀的客人。小二很快把各色點心端了上來,一樣一小碟,也擺了一桌子。大家雖然才吃過早餐沒多久,但還是嘗了嘗,小胖子李續和江濤都是長身體的時候,倒又把點心吃了一小半去。

  雖然江凌也有股份在這家酒樓,但因她的女子身份及與秦憶不尷不尬的關係,所以不宜公開在公眾面前。故而今日酒樓開業,倒沒有她什麼事,秦憶忙出忙進,而她的任務就只是陪著李家姐弟吃點心。

  江凌對桌上的點心興趣不大,勺了一碗豆漿慢慢喝著,卻聽到外面嘈雜的人聲裡,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怎麼可能沒位置?樓上不可能也坐滿了吧?」這人大概正站在這裡間的門口,所以她的聲音在裡面聽得尤為清楚。

  江凌皺了皺眉,放下筷子。怎麼聽這聲音,像是林韻?

  「就是,就算沒有別人的,也不能沒有我們的。」另一個清脆的聲音附和著,態度似乎很囂張,「你知道我們是誰嗎?要是因為你的怠慢而惹惱了你面前的這位,壞了你家公子的好事,你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這……」小二的聲音響起,「那二位稍等,我馬上去稟報我家公子。不過請問二位,小的應該如何稟報二位的身份?」

  「你就說林司馬家的姑……呃……公子來了。」那清脆的聲音響起。

  小二說了一句「請稍等」,便離開了門口。

  這番對話,李婉等人自然也聽到了。而且林韻的聲音不加掩遮,一聽就知道是女子。

  「喂,外面是誰?」李婉瞅著江凌,輕聲問道。神情裡又有著唯恐天下不亂的好奇。

  「你沒聽到嗎?林司馬家的公子。」江凌不動聲色地道。這位林韻,如果只對秦憶懷有春心,江凌倒也能理解。畢竟秦憶無論是家世、自身的職位,還是人品、長相,在零陵城裡都算是佼佼者。這些姑娘對自己愛情婚姻有著熱烈的追求,江凌覺得完全無可厚非。只是上一次在秦府裡,林韻手裡倒到她身上的那碗湯,讓江凌對她厭惡到了極點。她最討厭這種想要靠陰謀詭計踩著別人上位的人。

  「公子?是姑娘吧」李婉「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在她看來,江凌的面無表情,其實正是表情豐富的表現。如果江凌對外面這位姑娘沒有任何反感或忌憚,她自然不會是這種表情。那麼,外面這位姑娘是不是跟秦憶有過瓜葛或緋聞呢?想到這裡,李婉身體裡的八卦因子開始叫囂。

  「或許」江凌對桌上的點心本沒什麼興趣的,此時卻夾了一個荷葉卷狠狠地咬了下去。

  李婉挑了挑眉,心裡暗笑。不過看看對面那倆懵懂小子正聚精會神地跟桌上的點心作鬥爭,她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沒人能跟她共享八卦,無趣啊無趣

  秦憶就在這樓上的包間裡陪著來道賀的幾位公子,所以小二很快就轉了回來,對林韻道:「不好意思,林公子,我家公子說,他在陪客走不開。」

  「你可說了是林司馬家的公子?」那清脆的聲音響起。

  「小的不敢有所隱瞞。」小二道。

  「林姐……咳,林公子,你說秦公子會不會以為是你哥來了?」

  「唔,有可能。」林韻道。

  「唉,直接對他說就是了,幹嘛要遮掩?都提了親了,早晚你得是這酒樓的老闆娘、他的媳婦,你還害哪門子羞啊」那清脆聲音笑了起來,打趣道。

  「周姑娘,你都說什麼呢」林韻跺了一下腳,聲音裡全是嬌羞。

  「去,對你家公子說,就說是林司馬家的姑娘來了,讓他趕緊過來。不過,你這話不要讓其他人知道,聽見沒有?你知不知道,這位姑娘很快就是你家主母了,你現在還是趕緊巴結著點,否則過了這個村往後可就沒機會了。叫了你家公子過來,我們姑娘給你漲工錢。」

  「啊?」小二被這話嚇了一跳,趕緊道,「二位姑娘請稍等,小的再去稟報公子。」說完,腳步聲飛快地往那頭跑去。

  聽著這對話,李婉本來嘻笑的臉上嚴肅起來,她跟江凌對視一眼,問:「怎麼回事?」

  「不知道啊」江凌一臉茫然。昨晚秦憶才跟她見過面,只管催著她成親。什麼時候這林韻成了秦家的准媳婦了?而且據她對秦從毅夫婦倆的瞭解,他們都不會背地裡做出這種事才對。

  莫不是,這林韻想嫁給秦憶想瘋了,所以自說自話?

  「周姑娘,你怎麼這樣說話?要是秦公子聽了不高興,那怎麼辦?」周姑娘說那話的時候,林韻並未反對,現在卻又有些埋怨起來。

  「嘿嘿,有林姐姐這樣千嬌百媚的美人兒嫁給他,他還有什麼不高興的?」周姑娘倒是不以為然。

  「怎麼回事?是誰說要成為我秦家主母的?」不一會兒,秦憶的聲音在外面響起。聽聲音,他似乎很生氣:「是你們兩位?」聲音驟冷,略帶嘲諷道,「二位姑娘,就算你們想要嫁給我爹,也輪不到你們當秦家的主母吧?」

  林韻兩人似乎愣住了,半晌那位周姑娘才怯怯地道:「那個……不是你爹,是你……」

  「什麼?」秦憶的聲音驟然提高,然後壓下怒火道,「進去說。」說完,就跨進了江凌她們呆著的裡間。

  「我……秦公子,你、你晚上回家一問就知道了。」林韻卻站在原地不動,跺著腳羞怯地說了一句,就拉著周姑娘往樓下跑去。

  「喂」秦憶本想讓她們當著江凌的面說清楚,免得江凌誤會。卻不想劇情並不按他想的那樣發展,這兩位姑娘竟然就這樣跑了。他當即愣在門口,然後轉過身來,擔心地看著江凌。

  江凌雖然看得出秦憶也不知內情,但她還是有些生氣。面無表情地瞧了秦憶一眼,然後便移開眼睛,再也不看他。

  李婉在一旁氣鼓鼓地道:「好啊秦憶,沒看出來你倒是挺搶手的哈。到處招蜂引蝶,沾花惹草。看來你要娶剛才那位姑娘了哦,恭喜恭喜。不知我們在零陵這個時間裡能不能喝上你的喜酒呀?」

  秦憶卻不理李婉,只管拿眼睛看著江凌。見江凌不理他,急得額頭有些冒汗,顧不得李續、李婉他們在場,欲要開口解釋:「凌兒,我……」

  「我吃飽了,不知世子吃飽沒有?如果吃飽了,我們到新塘去吧。」江凌打斷了他的話,站了起來。

  李續與江濤都是半大小子,不過古代人都早熟,哪裡看不出這場合有些尷尬。為了幫秦憶解圍,李續趕緊放下筷子站起來:「我吃飽了,走吧江濤,咱們去看看你們家的新宅子。」說完,還對秦憶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別急,過會兒再找機會解釋。



  第一百七十一章 感動

  「走吧走吧。」李婉可不清楚秦從毅夫婦對江凌是個什麼樣的態度,只以為他們夫妻倆想要另擇兒媳;又見秦憶竟然無視她的存在,解釋都不解釋一聲,頓時氣乎乎地站了起來,道:「哼,不過是個都督府,有什麼了不起?江凌,回去我就叫我娘來幫我哥提親,你嫁給我哥,以後咱們就能經常來往了。嫁到紀王府,好歹是我們皇家的媳婦,總比在這兒被一個司馬小官的女兒擠兌強哼,什麼玩意」說完,拽起江凌的手就往樓下走。

  江凌有些無奈地瞅了秦憶一眼,跟著李婉下樓去。

  她其實不相信秦從毅和秦夫人會答應娶林韻為媳,她更不相信秦憶會有花花心思。她剛才那態度,只不過覺得男人不能縱容。這一次她要是一點氣都不生,秦憶便有可能會覺得她寬容大度,到時候就有可能會犯錯誤。倒不如一開始就以這樣的方式向他傳達一個信息——你只要敢跟其他女子有任何曖昧關係,我就會生氣,而生氣的後果……那是很嚴重的

  不過她沒想到的是,李婉是真正地把她當成了好朋友來維護,把她哥這無影的事拿出來刺激秦憶,這個……似乎把一件簡單的事攪複雜了。

  「姐,這個事,跟哥哥有什麼關係?」李續聽李婉那一說,心下奇怪,趕緊緊跟在她們後面下樓,一面追問。

  紀王妃嫁給紀王,幾年無所出,當時都已絕望了,擔心紀王會立其他側妃的兒子為世子,便以心腹侍女給紀王暖床,準備生下孩子自己收養,卻不想那侍女生下兒子便亡故了,孩子自然成了紀王妃的兒子。說來也奇怪,這孩子不過三個月大,紀王妃就懷上了,接下來就生了李婉和李續。所以這那位庶子跟李婉、李續,都是一塊長大的,跟親兄妹沒什麼兩樣。再加上那庶子生性淡泊,一絲爭權奪利的心思都沒有,李續對他也從不防犯,兩人毫無隔閡。

  因此,李續聽李婉似乎說要把江凌許給這位庶哥哥,一邊是他素來尊崇的救命恩人秦憶,一邊是感情深厚的哥哥,既然事關他們兩個,他必得把事情問清楚。

  「縣主,別亂說話。」本來就是沒影的事,江凌不想讓李婉說出來,趕緊阻止她。

  然而李婉一心想讓江凌嫁給自己的哥哥,以後成了姑嫂,好能經常來往。另一方面也想氣氣秦憶,所以理都不理江凌,一面走出酒樓,一面對李續道:「你不覺得江姑娘文才相貌樣樣出眾嗎?哥哥見了一定會喜歡她的。我回去就讓娘來提親,免得有人嫌她家境不好,身份低微,要另擇良配。」說完,還瞪了秦憶一眼。

  本來前面誤會的事秦憶還不是很擔心,他覺得他的真心如何,最後一定會用事實來證明。林司馬家再搞什麼花招都是空的。再說,他覺得江凌不是一般的女子,絕不會因為林韻的一句話就判他死刑。但李婉把這話一說,秦憶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不過在酒樓裡人太多,他不好發作。一到了外面馬車旁,他將江凌的胳膊一拉,轉頭對李婉道:「你坐後面那輛車。」說完,也不管李婉如何想,扯著江凌就上了車。

  李婉本想反駁他說「不去」,但看到秦憶鐵青的臉,忽然有些害怕,趕緊跟著上了李續和江濤那一輛車。反正江濤只是十歲的小孩子,同乘一輛車問題也不大。

  秦憶也不等後面的人是否上車坐定,上了車就放下車簾,對車伕道:「走吧。」

  然而那車伕是陸府的人,被派出來時就被陸夫人吩咐過,一定要保證好世子和縣主的安全。所以這會兒秦憶把李婉扔到後面那輛車上,還想自己先走,這車伕便有些不高興,磨磨蹭蹭地直到看見李婉、李續與江濤都上了車,後面那輛車又起駕先走了,他這才「駕」地一聲,揚起鞭子驅車前行。秦憶空有一身武功,卻拿這車伕沒辦法,這裡人來人往的也不是談話的地方,只得耐著性子對著車伕直瞪眼睛。這情形看得江凌直想笑。

  好不容易等馬車駛出正街,離前面的車輛和後面的護衛都有了一定的距離,秦憶這才轉過頭來,一把將江凌摟進懷裡。

  「喂,你可是馬上要娶林家姑娘的,現在這樣,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再這樣我可叫非禮了啊」在談判中要佔據有利地位,必得先讓對方理虧,所以江凌直接倒打一鈀。不過也就是嘴巴抗議一下,身體倒是沒有掙扎。秦憶這懷抱又結實又溫暖,最重要的是,在沒有避震功能的古代馬車裡,這懷抱的防震效果很是不錯。

  秦憶卻不跟她多說廢話,直接就採取行動,伸手將江凌的頭一拔就吻了上來。有了昨晚的兩次經驗,再加上回去揣摩了半宿,秦憶的接吻水平突飛猛進,這一吻直把江凌吻得個七葷八素、兩眼迷離,這才放開了她,啞著嗓子道:「凌兒,咱們成親好不好?一聽別人要把你搶走我就受不了。」

  「誰要搶走我?是你被搶走好不好?」一說到這事,江凌就來了氣,一把推開他,坐直了身子。李婉說那事不過是隨口哇哇,但林韻這事卻無風不起浪,事出必然有因,否則林韻又怎麼會讓秦憶回家去問呢。想到這裡,本來還挺相信秦憶的江凌,信心也動搖起來。

  秦憶急了,道:「你要怎樣才肯相信我?剛才那女人,我根本不認識她。除了你,我誰也不會娶。而且我爹和我娘也根本不願意我娶別人。就是當初紀王說要招我做女婿,我爹和我娘也是不樂意的。我長這麼大,在邊關時有多少人來提親,說作妾也行。可我爹硬是不同意,說我是一定要娶你作妻的。就算以後要娶妾,也得你首肯才行。現在眼看咱們倆越來越好了,他們怎麼會私下幫我訂親?那是絕對不可能。」

  「是嗎?」江凌臉上的表情和緩了很多。她想了想,忽然嫣然一笑,柔聲道:「其實我相信秦伯伯和伯母不會委曲我的,我也相信你跟林姑娘沒什麼瓜葛。」

  秦憶一聽這話,終於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手心裡全是汗。可還沒等他把手上的汗擦乾,江凌又笑道:「小時候,我經常跟這位林姐姐玩,她還挺照顧我的。其實她溫柔嫻淑,對我也很好,從上一次龍舟賽的時候,我就發現她很喜歡你。剛才她說的,我估計是林司馬向你家提親,準備將林姑娘給你做平妻呢。其實三個人在一起也很好啊,林姑娘也很漂亮呢。要不咱們三人一起拜堂成親,你看如何?」

  說完這話,江凌便睜著大眼睛緊緊地盯著秦憶。秦憶眼裡哪怕是閃過一絲欣喜,她就打算一腳把他踢下車去。卻不想秦憶的反應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他既不歡喜,也不生氣,只是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似的看著她。

  「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江凌奇怪地問。

  秦憶歎了一口氣,將江凌擁進懷裡:「凌兒,你不用這麼試探我。這輩子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這句如誓言一般的話語,讓江凌感動。她伸出手,輕輕懷住了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前。

  「不過我給你信心,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信心呢?那個縣主說的話,不會是真的吧?」秦憶卻放開了她,盯著她的眼睛問。

  「呃,縣主亂說的,八字沒一撇的事。」江凌只好解釋。不過解釋完之後,用眼睛剜了他一下:「不過你別以為你才有人搶,本姑娘也是有市場的。你要是惹了我傷心,這樣的事情也是很有可能發生的。」

  秦憶很鬱悶地再一次將她摟緊,無比幽怨地道:「這太不公平了,你可以這麼威脅我,我卻得小心翼翼地怕你誤會。這天理何在啊」

  江凌「撲哧」地笑了起來:「這就是男女差別了,誰讓你們男的可以三妻四妾,而我們女子卻只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秦憶緊緊地摟住她,沒有說話,好半晌,才低聲道:「如果沒有遇上你,也許我也會像其他男子一樣,有很多女人。可遇上了你,我這心裡,再也裝不下別人。」

  江凌緊緊地抱著他,久久不語。

  這樣的話,她上輩子不知聽過多少。可從未有過哪一次,能讓她像現在這般感動。她能感受得到秦憶說這話的真誠,她能感受得到他是真真正正地發自肺腑。不管這份愛情的保質期是多長,至少現在,秦憶對她是真心的。

  「凌兒,你不相信我說的話麼?」秦憶見她不說話,有些著急。

  江凌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心底的感動壓住,拍拍秦憶的背,坐直了身子,正對上秦憶的眼睛,正容道:「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不相信我耳朵聽到的。我不希望明天你來告訴我,說你說的都是真心話,但卻沒辦法做到。」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1 10:43 AM

  第一百七十二章 通房丫頭問題

  秦憶的表情嚴肅起來,點點頭:「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江凌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笑了起來,湊過去輕輕親了他一下:「好,我相信你。」

  可憐的秦憶,被打了一棒後得了個甜棗,開心得不得了。這可是江凌第一次主動親他,雖然只是親了一下臉頰,但意義重大啊。

  他心花怒放地想要再品嚐那甜美的櫻桃,卻不想江凌一把推開他:「這可是在車上。」說完想起這事,又嗔了秦憶一眼,「跟你單獨在這車上呆這麼久,我的名聲全給你毀了。」

  「嘿嘿,那咱們趕緊成親吧,這樣就不怕別人說閒話了。」秦憶嬉皮笑臉地道。

  「真的?」江凌睇他一眼。

  秦憶想起江凌說的安危問題,只得洩了氣,沒精打采道:「假的。」忽然他眼睛一亮,「咱們先成親,後圓房。這樣就既可以在一起,又不用擔心別人的閒話了。」

  就憑你這副荷爾蒙過剩的樣子,兩人只要一單獨在一起就又抱又啃,能做到坐懷不亂才怪江凌暗自腹誹著。不過她也不能老給滿腔熱情的秦憶潑冷水,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指,在秦憶眼前晃了晃:「一年,再給我一年時間,不能再少了。」

  掛在眼前的胡蘿蔔又近了一年,秦憶覺得這番誤會收穫還是大大的,瞇著眼睛憧憬著,喃喃道:「一年,明年的初夏……」說完,一個勁地用眼睛看著江凌。

  江凌一看這廝開始眼冒狼光,趕緊推開他:「淡定,淡定。很快要到地方了,你不想讓李婉她們嘲笑咱們吧?」說完坐直身體,開始整衣襟、捋頭髮。好在她穿著男裝、梳的是男人髮髻,嘴上沒抹口紅、臉上也沒化妝,還不至於鬧出烏龍來。

  收拾完自己,她又打量了一下秦憶,幫他整了整衣衫。秦憶很自覺地張開手臂,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嘴裡還道:「嘿嘿,有媳婦就是好啊。」

  江凌用眼睛斜了他一眼,忽然想起,古代的少爺們不都是有丫環伺候的嗎?而且到了十四、五歲,都會有丫頭教他人事的。那麼,秦憶這廝該不會有通房丫頭吧?她咬了咬腮幫子,正要開口審問,卻感覺車停了下來。

  秦憶把車簾打開,瞅了一眼:「到了。」又一臉的懊惱,「這車怎麼走這麼快?」

  江凌看了一眼秦憶那英俊的臉,把即將出口的問話又嚥了回去。以秦憶現在對她的著緊程度,就算問也是白問,他總不會承認他有通房丫頭吧?真要這樣問,豈不是打草驚蛇了?這個問題今天既然想起了,那就暫且放下,到哪時去秦府偵察一番再說吧。

  可如果他真有通房丫頭怎麼辦?江凌糾結了。不過糾結了半秒鐘,她就有了決定——還能怎樣?那肯定是拜拜了。二手貨,再好也是別人用過的,敬謝不敏再說,通房丫頭一般都是青梅竹馬出身的,底蘊深厚,那不是隨便就能撼動的。

  「走吧。」看車停穩,秦憶先下了車,再伸出手來想扶江凌。眾目睽睽之下,江凌哪裡肯讓他扶,對那隻手視而不見,自已跳下車來。

  「咦。」一下車江凌這才發現,這馬車停的地方竟然是新宅子前面。想當初她第一次來,大路到河邊只有一條田埂路,車根本進不來。她是被桃紅背了半天從大路上背進來的。而且當時沒有橋,她們只能站在河對岸看新宅基地。

  剛才進來時沒有看到,不過一想想,秦憶一定是修了路又修了橋,車才能直接開進這裡。不過再一想江凌也就釋然了——如果沒有路,那些建材也不可能運到這裡來。

  想到這這裡,江凌回頭望了望河上的石橋,又看了看河對岸的路,再轉過身來看到她的新宅子已建了三分之二的規模了,不禁驚訝地望著秦憶:「天哪,從我給你圖紙才過多久?你這修建速度也太快了吧」

  秦憶笑道:「這城裡大半的建造勞工都在咱們這兒幹活了,估計還有十天,你這宅子就可以完工了。到你家安門窗打家俱的時候,我們秦府的宅子就可以開工建造了。」

  「沒必要這麼急,慢慢來就好。」想想秦憶這段時間應該在這裡花費了不少時間和精力,江凌隱隱地有些不安。

  「你住在那邊,連個下人都沒辦法使喚。到搬過來地方大了,我再幫你挑些下人,你就不用親自洗衣作飯了。平時每每想起你在家裡還要幹粗活,我這心裡就覺得難受。」秦憶看著眼前的工地,輕聲道。

  「喂,江凌,你這重色輕友的傢伙,你再不過來,我以後可不理你了。」早就下了車,走進半成品的新宅基地裡看了一轉出來的李婉,見江凌下了車還跟秦憶在那裡粘粘乎乎地說話,就氣都不打一處來,站在遠處氣乎乎地嚷嚷道。

  「好,來了。」江凌沖秦憶一笑,趕緊朝李婉跑過去,遠遠就道,「怎麼樣?你對我的新宅子感覺如何?」

  「感覺太奇怪了。」李婉轉過身對著新宅基地,皺了皺眉頭,然後轉過臉來瞪了跑到跟前的江凌一眼:「你就這麼原諒那見異思遷的傢伙了?」

  「如果他真有心要娶別人,那自然一腳踹飛他;但如果人家沒有異心,不理他豈不是讓別人有可乘之機?」江凌聳聳肩。

  「也是啊」李婉想了想,點頭表示同意,然後瞅了瞅站在遠處的秦憶,不再說話了。

  「姐,這房子怎麼東一處西一處的?根本不像個院子。」江濤跟著李續從宅基地裡走出來,高聲問道。

  前段時間他埋頭讀書準備考試,所以建什麼樣的房子江凌根本沒考慮過他的意見。現在江濤看到自己家的宅子東幾間房,西幾間房的,又不圍成一個院子,還不是一個朝向,覺得甚是奇怪。不過想想姐姐的智慧,應該不會犯低級錯誤;而秦憶也不會由著姐姐胡鬧,所以雖然不理解,倒沒有一絲埋怨情緒。

  倒是李婉和李續痛心疾首地批評著江凌:好好一座宅子,建得亂七八糟,簡直是胡鬧

  江凌只得解釋:「我這是準備做成一個個景觀園林。到房子建好之後,用圍牆、樹木、假山相隔,用迴廊、石路、小橋相連,讓這些房子既相互獨立又不太疏離。」

  「你說的這些,似乎有些道理,但細想想又想像不出來。」李續撓撓頭。

  「明年來看吧,就知道是什麼樣的了。」江凌笑道。

  「明年啊」李婉哀歎,「估計明年來不了了。」

  「準備嫁人了?」江凌也學她的動作,用胳膊肘推推她。

  李婉用眼睛瞅瞅她,沒有反駁。

  「秦憶,我原來給你的那幅圖呢?」江凌轉頭問。

  「那畫我裝裱起來了,在家裡掛著。你們想要看這園子的效果,就到我家去看那幅畫吧。」

  「好啊,一會兒回去你拿給我們看。」想像著江凌剛才講的那些,李續對這園子的建造效果倒有些期待。

  「走吧,這裡亂糟糟的,也沒什麼好看的。」秦憶道。

  這裡除了磚頭、泥巴、石塊、木頭和建了一半的房子,還真沒什麼可看的了。聽了秦憶這話,大家便準備上車回府。

  「咦,那是幹什麼?莫不是你要建池塘?你挖這麼大的池塘幹什麼?」江凌指著河對面道。那裡有幾十個人,正在挖掘一個地方。那地方地勢本來就有些低窪,這再挖下去,連在一起就成了一個大池塘。這池塘足有八、九畝寬,如果用來養魚似乎要不了這麼寬。

  「等這個大水池挖好,我再讓他們把兩端挖通,引進河水,然後做成水壩,這樣可以蓄水排洪,原來河面太窄擔心洪澇的問題就可以解決了。平時還可以種蓮藕、養魚,一舉兩得。」秦憶解釋道。

  「這個主意,實在太好了。」江凌高興道。當初雖然看中這個地方,她還跟吳管家強詞奪理地說了一通,但要說不擔心洪澇問題,那絕對是假的。只是這地方實在太好了,她捨不得放棄,這才自我安慰自己。而現在,秦憶不聲不響地就把這個問題解決了,還造了一個「一片荷塘,十里飄香」的景致在門前放著,不得不說這主意著實絕妙。

  「公子,公子,村裡的佃農打起來了。」正說著,遠處忽然跑來一騎,馬上的人遠遠就衝著秦憶叫了起來。

  「怎麼回事?」秦憶卻是不慌不忙,沉聲問道。

  「是江姑娘家的那幾十戶佃農,為了一件小事,跟咱們家的佃農起了衝突,現在都各自拿著鋤頭菜刀準備拚命呢。」馬上翻下來一個中年男子,跑到秦憶面前施了一禮,神色極為焦急。

  秦憶看了江凌一眼:「那都是些魯莽男子,你就不要去了,交給我吧。」說完,接過那男子的馬繩,便翻身上馬,一面調轉馬頭,一面道:「世子,縣主,你們先回陸府吧,我去處理些俗務。」說完,策馬向河對岸急駛而去。

  「我想去看看。」李婉最煩被關在院子裡,現在有熱鬧看,她巴不得事鬧得再大一點。

  「走吧,都看看去。」李續道,拉著江濤上了車。  



第一百七十三章 實則一家人

  要不是要陪著李續與李婉,江凌無論如何是要親自去解決問題的。畢竟這是她家與秦家的佃農鬧事。當初把佃農交給吳管家處理,可以圖一時鬆快。但現在有了事情,她這主人不出面解決,只會讓本來就不安心在江家做事的那些佃農們更為離心。

  所以現在李續與李婉要去看熱鬧,他們帶著這麼多護衛安全問題應該有保證,江凌便也沒有阻攔,跟李婉一起上車朝佃農們所住的村落行去。

  馬車駛進村口,就看到許多老人孩子都往一個地方跑,馬車順著那個方向駛去,沒過多遠,就看到前面圍了一大群人。

  「就在這裡停車,你一直呆在車上不要下來。」江凌伸出頭去衝著車伕叫道,又轉過頭來嚴肅地看著李婉,「縣主,這裡住的全是佃農,情況複雜,你一定不要亂跑,由護衛保護你。一旦有什麼事就趕緊跑到馬車來,讓車伕駕車離開。你知道我跟秦憶都是有武功在身的,自保是沒問題,所以你只需保護好自己就好。世子那邊也一樣,你把我的意思轉告給他,還有,江濤就拜託給二位了。」

  李婉有熱鬧可看,正躍躍欲試地想下車看個究竟,此時見江凌語氣嚴重,不由得呆了一呆,問道:「事情不至於這麼嚴重吧?」

  「很難說,一旦事態控制不住,那就有可能是一場混戰,打傷打死人都是常事。這些人發起瘋來,可不管你是誰。」江凌道,「所以你們暫時不要下車,我去看看情況,如果情況不嚴重,你們再下車來。」不把事態說嚴重一點,這兩個沒見過事兒的孩子只管往前湊,哪怕是碰傷一點皮,她跟秦憶回去都沒法交待,所以先把話說清楚的好。

  「好吧。」李婉這時徹底冷靜了下來。想想自己從紀王府偷偷跑出來,又帶著弟弟看熱鬧,一旦有什麼事,回去還不知會有什麼懲罰等著她呢。如此一想,倒熄了一大半唯恐天下不亂的心。

  見李婉表情冷靜,江凌這才放下心來,自己一個人下了馬車,又走到李續的馬車旁,把這番話又跟他說了一遍。李續畢竟是男孩子,又是紀王作為世子來培養的人,自然知道事情輕重,也同意了江凌的安排。

  江凌這才放心,隻身往人群裡走去。江凌是陸府的客人,出來時陸府的侍衛也得到了主人的命令,要保護好這位江姑娘。所以見她一個人只身前往,陸府侍衛頭子陳義忙派了四個人跟上她。

  由這四位侍衛開路,江凌倒省事很多。而那些佃農一看江凌這衣著光鮮、細皮嫩肉的,便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主動給他們讓開了一條路。不一會兒,江凌就擠進人群裡,看到了秦憶。

  此時的秦憶表情沉鬱,目光犀利,整個人就像剛出鞘的劍,目光一掃,便壓制得那兩群手裡拿著鋤頭、菜刀、木棍相對而峙的人不敢動彈。

  「哪位是頭兒?上來說話。」秦憶向人群掃了一眼。

  有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漢猶豫了一下,便走上前來,對秦憶深施一禮,道:「小老兒姓阮,是將軍府上的佃農,平日吳管家不在這裡時,些須小事都是由小老兒來處理。

  秦憶微一頷首,看向了另一邊。那一邊人群騷動了一下,卻沒人出來,倒是有一個四十多歲的粗壯漢子道:「我們是江府的佃農,沒有頭領。秦少將軍,這次可是你們將軍府的人欺負我們。雖然我們的新主人江家都是孤兒寡母,沒人來給我們作主,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可不能袒護你家的佃農。那王老四仗著你家權勢,跑來欺負我們這邊的大閨女。聽說秦少將軍也是在邊關裡殺過敵見過血的鐵血男兒,我想這種事放在少將軍您的身上,您也會舉刀相向吧?」

  江凌向那人看了看,目光閃動了一下。她雖然認路不行,但認人卻很少出錯。這漢子的長相,倒跟上次她來時見到的那個錢老漢有七、八分相似。想起吳管家說錢老漢有四個兒子,都是孔武有力的,在江府佃農這一群人中,算是個大戶,估計此人就是錢家人了。不過這漢子可不光是孔武有力那麼簡單,光聽他說的這番話,幾句話就把秦憶拉到他這方來了,這事兒秦憶就算秉公處理都得不好意思——總得偏向著江府這群人才好,否則就變成有意偏袒了。看來這人,也算是有勇有謀了。

  「今天要是不把張家老四綁起來押送官府,我們絕不答應。」江家佃農的人群裡有人喊。

  這人話聲剛落,又另有人喊道:「你們秦府的人平日裡就沒少欺負我們,秦少將軍你要真是公正,你就處罰他們給我們瞧瞧。」

  「就是,不能包庇。」

  「我們沒有主家撐腰,但卻不是任誰都能欺負得了我們的。」

  人群裡四處呼應。

  聽到這些人口口聲聲說自己沒有主家撐腰,所以江凌下意識地就想上前去,表明自己也及時到了場。但走了兩步她又停下了腳步。這事本只是兩府佃農之間的事,而且兩群佃農現在都在秦管家的領導下,這件事,只要秉公辦理便好。但她這進去一攪和,便會讓事情變得更為複雜——無論江家佃農有理無理,她都得壓著秦憶把秦家那犯眾怒的佃農處置了,否則就是不為他們作主,不為他們撐腰。作為主家被佃農如此威逼,她只有顏面掃地的份,秦憶的威名也會大損。現在不如讓秦憶先把他們壓制住,再慢慢來做工作。再說,她就算上去說幾句話,作用也不大。畢竟一無權勢,二無錢財,又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子,這些人一直都沒把她放在眼裡。上前除了被人威逼當槍使,別無用處。

  轉頭看著一臉沉穩的秦憶,江凌的心裡慢慢安定下來,嘴角甚至不由地露出一抹微笑。來到唐朝,經歷過許多事,她都是獨自面對去跟人爭跟人吵,唯恐寡母幼弟給人欺負了去。而此時此刻,這種安安穩穩有人依靠的感覺,讓她覺得既甜蜜又踏實。

  「大家就不相信本將軍會秉公辦理嗎?」見這些人一說話,江家佃農的情緒又開始激動起來,秦憶乾脆一躍跳上放在旁邊的一輛木板推車,大聲喊道。

  見下面的人激動的表情一滯,似乎頭腦清醒了些,他又道:「真要打起來,大家手上的傢伙可是不長眼睛的,要是你被傷、打死了,你置你的老父老母於何地?你置你的妻子幼兒於何地?而傷人的,也會被押送官府,或被殺頭,或被關進大牢。這種兩敗俱傷的事,是你們想看到的嗎?」

  看到下面的人表情都已鬆動了,秦憶又趁熱打鐵:「相信我這件事,本將軍自然會還你們一個公道。」

  「秦少將軍,不是我們不相信你。只是你也是秦府的人,自然要向著你們家佃農說話,否則誰還會為你幹活?這公道二字,對秦少將軍您來說,怕是不易。」錢姓漢子又道。

  秦憶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你可知這二百頃田地雖然分了六十頃給江家,但為何一起買來,又一起管理?」

  這話問得下面的人一愣。

  秦憶轉頭看了江凌一眼,微笑道:「因為,江家大小姐,是本將軍的未婚妻。兩家表面是兩姓,實則是一家人。」

  這一回,下面的眾人徹徹底底怔住了。自從這六十頃的佃農劃分出去,秦家佃農就一直趾高氣昂,經常話裡話外地表現自己的優越感,還時不時做一些示威動作,讓江家佃農心裡憤憤不平。這種情緒壓積在心裡久了,就跟那爆藥桶似的。這次的事本來可大可小的,但錢家兄弟想通過這事來立威,也想讓別的佃農看看——咱們雖然主家不行,但也不是誰想欺負就能欺負的。便把這事當成了導火索,瞬間引爆了大家,這才有了今天這一場事件。

  可如果大家本就是一家,這事還鬧個什麼勁呢?讓別家的佃農看笑話嗎?

  兩邊人面面相覷。

  見大家的表情都緩和下來了,秦憶這才將臉上的笑容一斂,沉聲道:「秦家佃農,除阮老漢和與這事有關者,其他人都回去幹活去。江家佃農,除這位漢子和與事相關者,其他人也一律退下。拒不聽令者,此季稻禾加兩成租金。」

  只還有半個多月稻穀就可以收割了,加兩成租金,那就是白花花的錢啊鬥氣打架是為別人的事,可如果就此自己受了損失,那就糟了。這樣一想,那些跟在末尾的人就沉不住氣了。他們之所以跟在末尾,本來對於打架之事就不熱心,不過是礙著面子來湊湊熱鬧。現在聽秦憶這一說,便開始悄悄往看熱鬧的人群裡溜。前面的看後面的溜了,也跟著開溜。而那群看熱鬧的人,被秦憶用冷冰冰地目光一掃,也趕緊散開。不一會兒,場中就還剩下了當事的七八個人。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1 10:44 AM

  第一百七十四章 關心則亂

  秦憶跳下板車,回身對江凌道:「讓世子與縣主、江濤下車吧,我們到前面小院裡說話。」

  江凌應了一聲,轉身正打算去叫李續他們,卻不想那三人見人群散了,似乎沒有危險了,根本都不用招呼,就已主動下了車朝這邊走來,江凌匯齊他們,跟著秦憶一起走進了前面的小院子。

  一進了院子就有一對老夫妻迎了上來,口稱公子,茶水也很快就準備妥當了;再看看這院子的佈置,大家就知道這院子大概是專門備來給秦憶或吳管家歇腳用的地方。

  幾人進去在廳裡坐了,老婦人又上了茶,秦憶這才看著跟過來的那幾個漢子,道:「說吧,具體是怎麼回事?」

  被秦憶這一晾,那幾人先前的氣勢算是徹底沒了,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說了一遍。其實起因不過是一件小事,就是秦家佃農裡的甲家小伙子,看上了江家佃農裡乙家姑娘,結果衝動之下讓那姑娘懷了身孕,結果乙姑娘家人找上門去質問的時候,甲家人卻說已給小伙子另訂親了,而且口氣還挺囂張。這一下把前段時間江家佃農心裡的火氣全都激了起來,這才發生了今天的事。

  雖然秦家佃農代表在那裡辯駁乙姑娘如何不檢點,但秦憶還是把他們喝斥了一通,責令他們回去把訂的親事給退掉,迎娶乙家姑娘。事情已鬧成這樣,甲家人自然知道這門親賴不掉,現在又有秦憶的命令,不敢再有異議,當即表示按秦憶的要求去辦。

  「凌兒,你可還有何話要跟他們說的?」秦憶處理完,並未叫他們退下,轉過頭來問江凌。

  「江家的這幾位留下,我有事跟他們說。」江凌看了看那錢姓漢子。

  這件事,她從頭看到尾,她發現,這件事大半是這位錢姓漢子在鼓動。如果讓他再這樣跟個刺頭似的呆在佃農隊伍裡,下次還不知會鬧出什麼事來。但事分兩面,如果自己將他收伏為自己所用,那她就可以間接地把佃農掌控在手裡了,不至於像現在這般,事事得依靠秦家,連江家佃農都覺得自己無依無靠,沒個主人來為他們撐腰。

  「不知秦少將軍還有何事?」見秦家佃農都退出去了,自己幾人卻被留下;再看看坐在秦憶上位的李續與李婉,揣測著他們是什麼人,江家這幾人心裡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這是紀王世子,這是縣主,這是你們的主家江姑娘和江公子。」秦憶把在座的一一給他們介紹了一遍。

  「拜見世子、縣主和主家。」那幾個漢子一聽慌了神,倒頭就跪到地上磕了個頭。對於不是奴僕的他們來說,官府之人和主家還不一定能決定他們的生死,所以面對秦憶和江凌他們可以不跪不怕;但皇家人則不同,那是一句話就能決定一族生死的人,他們心裡的敬畏程度自然大不一樣。

  李續和李婉今天就是來看熱鬧的,知道是江凌留這幾位大概想立威,自然不會搶風頭,只示意江凌說話,自己卻都不作聲。

  「起來吧。」幾個佃農跪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不過令他們奇怪的是,聲音傳來的方向卻是在秦憶下首,那裡坐的是他們的主家江家姑娘。錢姓漢子有些見識,心裡開始暗暗思量,這位江家姑娘為何能在世子和縣主面前作主,莫不是他們都看走了眼,江家並不是如他們所知的無錢無權的人家?難怪江家能與秦家結親,怕還真不是一般人。

  「你是錢家老幾?」江凌看著那錢家漢子問道。

  錢姓漢子趕緊拱手:「回姑娘,小人在家排行第二。」言語裡十分敬重。

  「聽說你們錢家人的武功都不錯,不知你在你們家武功排在第幾?」

  錢老二愣了一下,不知江凌問這些是何用意。他有些疑惑地看了江凌一眼,這才回道:「不敢隱瞞姑娘,小人在家裡,武功最強。」

  江凌頷首。難怪,他不過是錢家老二,卻能成為佃農頭領,原來不光是有頭腦,武功也甚是了得。要是能把這人收伏了,那江家佃農裡應該無有不服了。

  她笑了一下:「本姑娘自幼好武,聽你這麼一說,倒起了切磋之心,倒還請錢二哥賜教賜教。」說完放下茶碗,站了起來。

  錢老二又是一愣:「姑娘莫不是要跟小人練手?」

  「正是。」江凌看著他,眼裡精光一閃,「本姑娘雖然學的花拳繡腿,但尚能打倒幾人。錢二哥可有膽與本姑娘一試?」

  錢老二能成為頭領,自然不是那等莽漢,被人一激就撩袖子上前。見秦憶等人坐在那裡穩如泰山,絲毫沒有勸阻的樣子;那世子和縣主臉上更是露出興奮的神情。他便明白江凌大概手下真有兩下子,想要拿他來立威。如此一來他自然不肯服輸,當胸一抱拳,沉聲道:「既然姑娘有興致,小人自當奉陪。」

  江凌也不說話,走下來到院子裡站定。其他幾人都讓到了一邊,留下錢老二與她對峙。

  秦憶知道江凌身上有些武功,但他兩次對江凌都手到擒來,便覺得她的武功還真像她剛才所說的,花拳繡腿,所以此時見江凌真要與這錢老二過招,心裡便是有些緊張,生怕錢老二拳下沒輕沒重,傷了江凌。當下也禁不住站了起來,走到院子旁邊站著,準備情況一有不妙就馬上上場將錢老二攔下。

  這情形看在錢老二眼裡,倒對自已主家的地位又有了新的認識——就憑秦少將軍這份著緊程度,主家姑娘這當家主母的地位是跑不掉的。而且,這位姑娘有膽子挑戰於他,且不說功夫如何,單是這份膽識,便比一般人要強——他心裡對主家的那份不服便又去了兩分。

  江凌自從那次與擄她的兩個賊人過了招手,每晚練功更為勤奮。再加上有空間這個作弊器在,她練功更是事半功倍,這段時間她的武功與那時相比又有了很大的進步,眼力、耳力更是今非昔比。有了這眼力和耳力,再加上功力大增,她本就借力打力的攻守勝算就更大了。她相信就算贏不了錢老二,也可以避開他的攻擊,從而保持平局。所以跟心懷忐忑的秦憶相比,她倒是胸有成竹、氣定神閒。

  「來吧。」她也知道想讓錢老二主動攻擊不可能,倒也乾脆。拉開一下起勢,就「呼」地一聲上前一步向錢老二踢去,同時拳頭也跟著揮了上去。她相信錢老二在沒有摸清自己底細之前,只會躲閃不會進攻,倒把自己的一套內家拳法打得虎虎生風。

  錢老二看著這招招凌厲的攻勢,大吃一驚,連忙收起輕視之心,從容應對。奈何他自恃自己力大如牛,所以從來都是主動進攻型的,防禦的功夫甚是稀鬆,幾招下來他便挨了江凌兩拳。而且江凌存了降伏的心思,下手自然不會客氣,用上了八成功力。江凌在空間裡練功,一個月相當於人家練一年。再加上她悟性極高,她的內功現在已是相當地深厚。所以這兩拳下去,竟然把錢老二震得胸口悶悶的生疼。

  這一吃疼,終於把錢老二的脾氣激了起來。他招數一變,變守為攻,開始舞起他蒲扇大的巴掌,頻頻向江凌擊去。

  江凌開始那幾招讓一旁觀戰的秦憶大喜。他沒想到只三、四個月的功夫,江凌的武功進步如此大。可沒等他高興太久,錢老二那「呼呼」作響的拳風就讓他緊張起來。一聽這拳風就知道,這錢老二的內力不在他之下。如果被這樣的拳風掃上一下,江凌怕不得在床上養幾個月。

  這便叫關心則亂。秦憶在戰場上見過的生生死死多了,自己也是一個硬漢。如果換作是他,便是面對強於自己十倍的敵手,他都不帶皺一下眉。可這會兒卻是不同,看著場上錢老二的手掌,每次幾乎都要扇到江凌了,而每次江凌都看似險險地避了開來,他這全身就開始冒冷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只恨不得趕緊叫停。好在還有一絲理智尚存。他只能全身肌肉繃緊,眼睛緊緊盯著錢老二,隨時準備出手攔截。

  「憶哥哥,我姐她不會有事吧?」江濤跟到秦憶身邊問。他對自己的姐姐一向有信心。但錢老二的拳風著實嚇人,讓他又不由得心生緊張,只得跑到秦憶身邊來求證。

  「沒事。」秦憶僵硬地笑了一下,眼睛卻絲毫不敢離開江凌。

  而李續和李婉本來穩穩地坐在廳裡,暗笑秦憶與江濤瞎擔心的。在他們看來,作為佃農的錢老二,怎麼可能有膽子當著大家的面打傷江凌呢?這場比試無非是做做樣子罷了。卻不想這會兒「呼呼」響的拳風也看得他們臉色驟變,禁不住也走到場地邊上來。李婉看著場上江凌險象環生,差點驚呼起來,想要出言阻止這場比試。倒是李續是這場中最冷靜的一個,他自幼好武,雖然自身功力不行,但眼光還是有的,看了一會兒他便看出了江凌並不是無力反擊,連忙攔住了李婉,不讓她叫停。  



  第一百七十五章 飢餓策略

  場內的江凌可不知這些人的想法。此時她面對錢老二凌厲的攻擊,卻越發的游刃有餘。說實話,這錢老二在佃農裡算是武功不錯,但跟趙崢明請的那對賊人夫妻來說,卻是差了不只一星半點。雖然他的拳風看上去挺嚇人,但看在江凌眼裡,卻剛勁有餘,靈活不足。要不是想試試自己的眼力、耳力與功力是否進步了很多,想試試能不能用最省力的辦法避開他的攻勢,此時錢老二早已被她打趴下了。

  錢老二要是知道江凌是這種想法,非要氣得吐血不可。他現在正鬱悶呢,怎麼每次看到這位江姑娘嬌嬌弱弱地站在那裡,全身都是破綻,但一掌過去,卻都掃了個空;每次都如此,每次都險險地避過,這又讓他總是心生不甘,感覺就差那麼一點點,自己就能擊中對方了。所以此時他的腦子裡,哪裡還有什麼主家佃農之類的身份概念?滿心滿腦地就想著如何去完善那個「一點點」。可他空有一身力氣,卻是千斤重錘打在空氣裡,這種使不出勁、用不上力的情形,著實讓他心煩意亂。他一咬牙,把自己壓箱底的貨都使出來了,但仍沒觸到江凌的衣角,這讓一直很自負的錢老二不由得有些氣惱,早已忘了對手的身份,嚷嚷道:「要打就打,老是避避避,不像個男子漢。」

  這話一出,讓看出場裡情形的秦憶和李續都笑了起來,便是連替江凌擔心的李婉也不禁莞爾。

  秦憶見江凌並無危險,早已放鬆下來。知道自己心上人功夫如此了得,心情極好之餘,不由得開玩笑道:「錢老二,你對面那個可是我未婚妻,你要讓她像個男子漢了,那我怎麼辦?」

  錢老二手中一滯,這才想起跟他過招的不過是比他女兒年紀還小的十四、五歲的小女孩,他這已經用了十成的功力了,都沒能將對方拿下,這臉今天可算是丟大發了。

  「別住手,我這可要開打了,注意了。」江凌見他動作慢下來,趕忙道。

  錢老二一聽這話,氣得差點沒吐血。合著人家剛才不過是陪他玩玩,現在才來真格的這回丟臉真丟回姥姥家了。此時他再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掄起蒲扇般的大掌,攻擊得更為迅速,只求輸得不要那麼難看。

  所有的動作,在江凌眼裡,就像電影裡放了慢動作一般。在外人看來掄得密不透風的拳掌,看在她眼裡卻是諸多破綻。既起了收伏之心,她自然不會不痛不癢地給錢老二來幾下。眼瞅著在錢老二心煩氣躁下,他的下盤已有些不穩了,江凌瞅準一個時機,縱身而起兩腳猛地就踹了過去。錢老二此時拳才擊出去一半,全身的重力都在這拳上,江凌這一踹正中他的胸口,蹬得他竟然往後飛了起來,直摔到了院子種得有大半人高的枙子花木上。

  這還是江凌瞅準了地方踹的。那枙子花木比較有彈性,摔到上面便可把力道化解一半,不至讓錢老二受內傷。

  錢老二被枙子彈回來,踉蹌了好幾步,這才站穩腳步。他也知道這是江凌顧了他的面子,沒讓他摔個大馬趴,心裡對江凌的武力服氣之餘,又對她的人品多了一分敬服。

  「主家身手了得,小人認輸。」錢老二是個直爽性子,既然打不過,便很乾脆地一抱拳,認輸了。

  江凌也抱了抱拳,笑道:「錢二哥,承讓。」

  錢老二抱著拳,忽然感覺自己咽喉有什麼東西哽在了那裡。江凌這句雖然是客氣話,但錢老二能感受得到她並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地位卑賤的佃農來對待,而是把他當成了一個對手,一個可以跟她平等地站在一起、值得她尊重的對手。這是他長這麼大一直想要得到,卻一直得不到的東西。

  跟他一起來的那三人,都互相看了看,眼裡都極驚駭。在他們看來,錢老二的功夫,那是極厲害的。可沒想到這個嬌嬌弱弱的主家,竟然比錢老二都還要厲害。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江凌,你太棒了。」李婉跑上場去,眼睛直冒星星,「我以為秦大哥武功厲害,沒想到你也這麼厲害。」

  「那是,我姐姐一向厲害。」江濤無比自豪地應道。彷彿剛才把錢老二打敗的不是江凌而是他自己。

  秦憶看著雖然穿著男裝,但卻眉眼如畫、亭亭玉立的江凌,心裡湧動的那股感情,讓他差點不能自抑,只覺得在場的其他人前所未有的礙眼。他深吸一口氣,把那股想把江凌摟入懷裡的衝動壓制住,讓老婦人舀了一盆水過來,親自擰了布巾,遞給江凌,看著她道:「擦擦臉。」

  這種事本不該秦家少將軍來做的,但他卻為她做了,這讓江凌心裡一暖。她衝他一笑,接過布巾把臉擦了擦。她雖沒有汗,但這院子是泥地的,騰挪之間總有灰塵飛揚。

  李婉看著他們倆這毫不掩飾的柔情蜜意,不屑地撇了撇嘴,心裡卻直冒酸,不由狠狠地想:等本縣主回去,一定要找一個比秦憶更好的男人,哼

  「錢二哥,我想問一下,咱們這佃農裡,哪一家種田種得最好?」江凌擦好臉,將布巾交給上前來的老婦,回頭去問錢老二。

  「回姑娘話,種田種得好的有好幾戶,不過要數種得最好的,還得是我大哥。」

  「哦。」江凌沉吟了一下,笑道:「你們回去吧。不過我希望往後有什麼事,先到這裡來,讓他們轉告給我。我能幫你們作主的,自然會為你們作主。我不希望再出現今天這樣的事。」

  如果這話換著是比試之前說,江家這幾位佃農可能會不太在意——誰會在意一個十四、五歲小姑娘的話?但這會兒卻不同了。強者為尊,這是人們普遍的心理。一個小姑娘,能練出如此高深的武功,說話做事也這般有氣度,再加上秦憶和李婉等人對她的態度,讓這幾人發現自己這位主家怕是不簡單。想著往後在別家佃農面前再她不用低聲下氣了,他們心裡都極亢奮。俱都齊聲應了,告辭而去。

  「你不是想收伏那位錢老二嗎?現在將他打敗了,為何就這麼放他走了?」李續看錢老二等人出了門,疑惑地問江凌。

  李婉白了他一眼:「不放他走難道還想把他收作奴僕啊?」

  「我倒是有此意。」江凌笑道,走到廳裡端起茶喝了一口,「不過現在就說,為免顯得功利心太強;再者,直接這樣說,要是他拒絕,那太沒面子了,連個緩衝的機會都沒有。過兩天讓吳管家來跟他談。不過不是作奴僕,是雇他或他大哥一家到我那新宅去做些鬆快地活兒。如果做得好,我就讓他們入籍。」

  秦憶點點頭:「這人倒是個人才。把他收伏了,這田莊就盡可以交給他,你也可以不用操那麼多心。」

  江凌歎了一口氣。缺人才的,不只是二十一世紀啊如果她手上有可信可用之人,多少賺錢的事做不成?

  事情已解決,大家便上車打道回城。回到城裡,江凌讓秦府的一個下人到藥店抓了幾付內服的傷藥,給錢老二送去。這一行為又讓李續大為讚歎了一回——收伏人心,恩威並施最妙。

  畢竟今天是一品鮮開業,幾人又到了一品鮮看了一轉,發現雖然這時還未到晚飯時間,但生意仍然爆滿。吳管家卻苦著臉,說很多人沒吃到李大廚的菜有意見。

  「江凌,我就想不明白,你請了那位李大廚來,一天就讓他炒那麼幾個菜,難道還真是讓他來養老的?這真要怕他累著,讓他帶著兩個徒弟做菜好了,關鍵的幾個地方動動手就可以了嘛,幹嘛放著有錢不去賺?」李婉聽了,就只管在旁邊嚷嚷開來。

  原料的事,江凌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此時自然也沒法跟李婉解釋原料不夠的事,笑道:「你可知道生意經營裡有一種市場飢餓策略?」

  「市場飢餓策略?」這個新鮮詞一出,便是連幫秦府打理了許多年生意的吳管家都抬起頭來望著江凌。

  「對。打個比方說,有一種食物比較可口。但如果讓你敞開量吃,天天吃,餐餐吃,你自然很快就對他沒了興趣。但如果讓你十天吃一次,而且每次都在你意猶未盡時沒了,你可能就會天天惦著它,想著它,數著手指頭盼著那十天快些過去。這就是飢餓策略。做生意,也是如此。「物以稀為貴」這句話,說的便是同樣的道理。當一樣東西稀缺的時候,人們都爭相購買;可一旦它氾濫到滿街都是的時候,人們就不稀罕它了。那麼就算你求著別人買,別人都不一定理你了。」

  「這話說得太對了。道理雖然明白,但要想說得像江姑娘這般清楚明白,便是做了一輩子生意的人,怕也做不到。」吳管家擊掌讚道,「想不到江姑娘詩才出眾,便是做買賣也這般厲害。我這個打理了十幾年生意的人都自愧不如啊。」

  江凌臉一紅:「吳管家過譽了。」

  吳管家看了看自家少爺,再一次感慨他有福氣,心裡暗暗想著要提醒少爺,盡快把這江姑娘娶進門,以免夜長夢多。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1 10:46 AM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另擇人家好了

  這樣想著,吳管家又道:「姑娘留下的味精,已被那些酒樓老闆搶購一空。按姑娘的吩咐,每家酒樓限購兩瓶,還差點不夠分。不過他們說,這兩瓶用不了多久,希望到時再來買的時候有得賣。」

  他這話場剛落,就有小二敲門進來,稟道:「吳管家,長史夫人派人來求購五瓶味精。」

「  這……」吳管家看著江凌,「不知江姑娘手上可還有味精?店裡現在就還剩三瓶,還是打算自己用的。」秦夫人向那些官宦夫人替江凌推銷味精的事他也知道。而這會兒人家來要味精,你卻說沒有,那指定會惹得這些夫人不高興——既讓我們來買,卻又說沒貨,莫不是拿我們耍著玩呢?

  江凌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秦夫人這麼盡心幫自己,自己總不能因此而讓她得罪了人。她此時也顧不得避嫌,從袖子裡掏出五個瓷瓶來,遞給那小二:「去吧,好生招呼。」

  看那小二拿了味精出去,她歉意地對李婉道:「縣主,真對不住,我真不能陪你了。這味精缺貨,我得回家做一些出來。否則那些酒樓老闆買不到味精事小,這官宦夫人們買不到,便會將遷怒到秦夫人身上。夫人這麼盡心幫我,我總不能這樣害她。所以這一兩日怕是不能陪你了。」

  李婉也不是那種一味知道玩耍而不知世事的人,既看過江凌家裡的境況,又見實情如此,這其中還雜著秦夫人在內,她便不好再攔江凌,有些悶悶不樂地道:「那你有空了就來陪我。」

  「好。你替我向陸夫人解釋一下,說我有空了自會去看她。」江凌微笑著點點頭,心裡暗自慶幸自己家裡窄小破敗。否則李婉要是鬧著要住到她家去,這味精豈不是做不成了?

  看看外面天色有些暗,似乎想要下雨的樣子,江凌也急著回家做味精,正要起身回家,卻聽秦憶向吳管家朗聲問道:「那件事,你問得怎樣了?」

  吳管家也知道自家少爺當著大家的面這樣問,便是想讓江凌知道他心裡坦蕩蕩,苦笑一下道:「夫人說,林家並不是自己來提的親,而是轉了個彎,讓劍南道觀察使何大人的表妹歐陽夫人派人來提的親,而且姿態放得很低,說若是無法做正妻,便是平妻也可以。」

  見吳管家只把話說到這裡,秦憶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知道吳管家絕不會大喘氣把話只說一半,他不說下去的意思,無非是母親並未表態,或母親已答應了這門親事。

  想到這裡,秦憶不由得不安地看向了江凌。這一看卻正好對上江凌的目光。

  江凌的目光無悲無喜,見秦憶看過來,她將目光轉開了去,對著李婉笑道:「外面天黑壓壓的,似乎要下雨了,咱們回去吧。」

  李婉聽了吳管家的話,義憤填膺地正想說話,聽得江凌這句話,再看她跟局外人似的表情,不由得一愣,有些不解地問:「怎麼了?有人都搶到你頭上來了,你就這麼不聲不響地任人欺負?不要說平妻,就是她想做妾都不允許你要不好去說,我去幫你說。觀察使雖然是秦將軍的頂頭上司,但他表妹有什麼了不起?又不是那林姑娘是觀察使的表妹,怕什麼?還不知是拐了多少彎求來的親戚呢。」

  江凌卻不置可否,站起來道:「那都是別人的事,是秦府與林府之間的事,與我有什麼相關?走吧,趕緊回去,要下雨了。」她這話剛說聲,天上就響起了一個驚雷,一道閃電劃過了天空。外面的天越發陰沉起來,風刮得樹枝胡亂飛舞。

  看到這天氣,李婉也顧不得幫江凌打抱不平了,站起來驚呼道:「天哪,我們還是趕緊走吧。」

  「走」李續倒也利索,拉著江濤便匆匆下了樓。李婉拉了江凌一下,也跟著下樓去。

  「吳管家,你有車在這裡麼?借我用用。」江凌卻沒動彈,望著吳管家問。

  「有的,就停在後院。」吳管家朝窗下指了指,又喚了一個小二下樓去讓馬伕套車。

  「凌兒。」秦憶看江凌轉身要下樓去,伸出手來一把拽住她的袖子。見兩人要說話,吳管家本想要避開,但江凌正好堵在門口,他出不去,只好望向窗外。

  江凌轉過頭來看了秦憶一眼,淡淡道:「你處理好自己的事情再說吧。」說完將衣袖一抽,頭也不回地下了樓梯。

  「江凌……」秦憶還想追過去再解釋,吳管家卻在他身後道:「江姑娘的話很明白了。讓你處理好林家的事,再來跟她說話。否則,就算您這時候跟著去也是白搭,估計她不會理你。」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吳管家這一說,秦憶頓住了腳步。他緊抿著嘴站在那裡好一會兒,這才大踏步下了樓,跟李續打了一聲招呼,便騎馬往家裡匆匆趕去。

  「江凌,你那味精要弄多久?」李婉上了車,可憐巴巴地看著江凌。

  「一兩天就好。」江凌看吳管家的馬車駛了出來,向李婉擺擺手,也上了車。可沒等她坐穩,江濤也爬了上來,道:「姐,我回去幫你。放心,我已跟世子解釋過了。」

  江凌一貫注意培養江濤對家庭的責任感,所以看他這樣做,心裡很欣慰,表揚了他兩句,便讓車伕往青山村駛去。

  眼看要下雨了,車伕把車駛得飛快,不一會兒就到了青山村口。

  「咦,前面那一輛好像是馬雷大哥趕的車。」江濤指著前面道。

  江凌掀開自己這邊車簾,伸出頭往前面一看,果然是。疑惑道:「娘在秦府,我們又在陸府。這時候,秦府誰會到這兒來?」

  前面那輛車裡的人似乎沒有發現他們,馬車一直往村裡駛,穿過村子,直到江家宅子門口,這才停了下來。

  「娘,您怎麼回來了?」江凌一看從車上下來的人,驚訝地叫道,提起衣擺趕緊下了車。

  李青荷轉過頭來,同樣也很驚訝:「你們怎麼也回來了?」說完看了看江凌乘坐的馬車,又見江濤也下了車,歎了一聲點頭道,「也好,還是回家好。走吧,進屋。」說完,轉身進了院子。

  江凌見她手肘上掛著一個大包袱,一副要回家長住的樣子,心下已猜著是怎麼一回事了。她回頭看了馬雷一眼,便一言不發地轉身進了家門。

  李青荷和江凌既已回家,自然沒有再留兩個大男人在家的道理。打發了原幫守家的兩個家丁乘馬雷的車離開,李青荷這才在廳裡坐了下來。

  「娘,怎麼回事?」江濤首先沉不住氣,問道,「您怎麼一個人回來了?是不是秦府人給你氣受了?」

  「氣倒沒有受。」李青荷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抬起眼看了看江凌,話卻沒再說下去,似乎在斟酌如何措辭。

  江凌卻笑了起來:「娘你別為難了。不就是林家托觀察使表妹去提親的事嘛。」

  「你知道了?」李青荷訝道,「你聽誰說的?」

  「秦憶當著我的面,問了吳管家。」

  聽到這話,再看看江凌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李青荷鬆了一口氣,臉色也沒那麼凝重了。看來秦憶的心思還是很明確的,這就好,這就好

  「秦將軍和秦夫人準備如何處理這事?」江凌知道事情絕不會是一口回絕那麼簡單,否則李青荷就不會這樣跑回來了。

  說起這個李青荷有些氣憤:「秦夫人說,畢竟是觀察使的人情,她不能一下子就回絕,否則太不給面子。她準備拖上一拖,到時再說。哼,什麼叫到時再說?莫不成還真想納那林家姑娘為平妻?」

  見李青荷這個態度,江凌倒放下心來,笑道:「起碼你女兒還是正妻嘛,娘您急什麼?」

  李青荷聽她這話倒真急了:「無論他們娶平妻還是娶妾,都得等你進了門,由你點頭同意了方可進門。哪有你都還沒進門,甚至還沒訂親,就先議起平妻來的道理?」

  江凌瞪大了眼睛,繼而抬起手來撫了撫額。好嘛,開始見李青荷那麼氣憤,她還以為李青荷是反對她以後的丈夫有其他女人呢。卻不想鬧了半天,她只在乎順序問題。

  「這不是還沒訂親嗎?秦府真要替秦憶娶平妻,那咱們就另擇人家好了。這大唐又不只他秦府一家,擔心什麼。」江凌站了起來,「我得趕緊去做味精,再不做吳管家可就得跳腳了。」

  「哪裡還有像秦公子這樣合適的?人品好、相貌好、家世好、又有官職在身,對你也很好。」李青荷開始以為江凌有應對之法,所以胸有成竹,卻不想她打的是這個主意,頓時焦急起來。

  「娘,哪怕他萬般都好,但如是一個花心之人,今日娶一個進門,明日娶一個進門,那就不是你女兒的良人。哪怕是嫁一個農夫,兩人恩恩愛愛和和睦睦,也比那整日跟人明爭暗鬥、爭風吃醋的好。」江凌仰著頭看著門外的天空。外面的風吹了好一陣,把烏雲都吹散了,最終這雨還是沒有下下來。典型的光打雷不下雨的天氣。她搖搖頭,跨過門檻,回房去換衣服。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份答卷

  李青荷被她這話說得沒有脾氣,愣了好一會兒神,才頹然喃喃自語:「道理是這麼說,可哪裡去找一個合適的人?」

  「娘,您別擔心。縣主都說了,讓我姐嫁給她哥哥作正妻呢。像我姐這樣漂亮能幹,武功、文才都這麼出眾的女子,他們不娶只能是他們的損失。」江濤安慰母親,「要是讓那些學子們知道賞花會上十步作詩的就是我姐,咱們家的門檻怕是都要被媒人踏破呢。娘還怕沒人來娶我姐?」

  「什麼?你說什麼?縣主說讓她哥哥娶你姐作正妻?」李青荷驚訝道,「你跟娘說說,是怎麼一回事」

  江濤便把李婉說的話說了一遍。

  「江濤,都胡說些什麼呢?趕緊來幫烤魚。」耳力極佳的江凌換了家常的粗布衣裙出來,在院子裡聽到江濤的話,哭笑不得地趕緊叫道。

  「噢,就來。」江濤看了看一掃沮喪表情、正凝神沉思的母親,得意地站了起來,跑出門去。

  江凌拎著一桶魚站在院子裡,吩咐他:「把蔥姜和稻草弄好,我剖了魚好醃。」這話說完,她側了側臉,皺眉道,「這時候,又有誰來?」

  江濤正要問怎麼回事時,便聽到了馬車聲。他臉上一喜:「莫不是憶哥哥?」雖然剛才拿那些話安慰了李青荷,但江濤還是很希望江凌能嫁給秦憶的。在他看來,秦憶對姐姐,那絕對是真心實意的喜歡,如果能不娶什麼平妻妾氏的,那就是絕佳人選。

  「第一,他就算會來也不會那麼快;第二,他要來也是騎馬。」江凌斜了江濤一眼,很有理性地給他分析了狀況,轉身去廚房拿了一把刀出來,準備去湖邊剖魚。

  「請問,江姑娘可在家?」有兩人從馬車上下來,見院門敞開著,直接走進來問道。看到江凌手上提著的刀,猛地嚇了一跳。

  「你們是何人?」江濤見是兩個陌生的中老年男子,很自覺地執行起男人的責任。

  江凌見江濤下意識地攔在了她的面前,笑了起來。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這才望著那兩人道:「趙掌櫃所來何事?」

  「姑娘就是江公子……江姑娘?」趙掌櫃見的一直是化了妝的男裝江凌,所以雖然此來是為了找她,但看到江凌,一下子還是沒有認出來。

  「正是。」江凌點點頭,又道,「家中窄小,又是孤兒寡母的,不方便招待趙掌櫃,趙掌櫃有何事就在這兒說吧。」她知道趙掌櫃的來意。不管她跟秦憶是何結局,如今跟趙家都已勢成水火,自然不會再把味精賣給他。任他巧舌如簧,都是白搭,所以她準備長話短說,便連請人進屋坐都不願意。

  趙掌櫃帶著老僕慢慢走進來幾步,笑道:「老夫此來還是想再跟姑娘買兩百瓶味精。」沒等江凌開口拒絕,他又急急道,「這次可以給姑娘三兩銀子一瓶的價錢。還請姑娘好好考慮考慮。」

  江凌倏地抬起眼,看向趙掌櫃。這趙家還真肯下本錢如果她心志不堅,此時正當用錢之際,這六百兩銀子的生意,怕是拒絕不了啊

  本來在她看來,生意競爭,就算是用些手段,也屬正常。當時雖然知道趙家用味精作手段入股酒樓,大斂其財,她還曾想過再做一筆趙家的生意。但被擄的那件事,算是徹底惹惱了她。所以她才不惜把味精低價賣給那些沒被趙家入股的酒樓。她算著趙家手上的味精也差不多用完了,那麼現在的情況就正好跟當初反過來,趙家入股的酒樓沒味精,而其他酒樓有味精,接下來趙家的生意必然慘淡,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心。

  不過她一直沒明白,趙家在做那些事之前,為何不早早從她手上多買些味精囤積起來,否則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這麼被動。難道是因為趙崢明對自己的魅力特別有信心,相信她一定會被他迷上,從而成為他手中的搖錢樹麼?

  壓下心裡湧上來的這種種思緒,江凌笑了笑,道:「不好意思,趙掌櫃。您這筆生意我做不了。」

  「為何?」趙掌櫃雖然來之前就已有了心理準備,但聽到江凌這毫不猶豫的拒絕,還是禁不住愣了一愣。這可是六百兩銀子啊,可以置上百頃田地,再在城裡買幾個鋪子,再買一座好宅子了。有了這些,江家三口從此可以衣食無憂矣。可現在,竟然被這位精明的江姑娘拒絕了

  莫不是秦家公子已俘獲了江姑娘的芳心,也想用同樣的手段斂財不成?趙掌櫃的臉色有些發白。

  「近來本姑娘身體不適,勞累不得,所以這筆生意做不了。」江凌臉上的表情仍然如春風般和煦。說完這話,便轉臉對江濤道,「弟弟,我累了,你代姐姐招呼一下客人。」說完對趙掌櫃點點頭,「失陪了。」便拎著桶進了廚房。

  趙掌櫃雖然當年做過趙家的僕人,但這麼些年來,他一直以大掌櫃的身份居於人前,受慣了尊重。卻不想到了這窮鄉僻壤,還被一個村姑給晾在了院子裡,連一口水都沒得喝,連張凳子都沒得坐。他城府極深沒有表露出來,扶著他的那老奴卻臉色驟變,看向江濤的目光裡已隱有不善。

  江凌從來就是以江凌作榜樣的,面對那目光陰沉的趙掌櫃和臉露凶光的老奴,就算心裡發楚也要裝著一副鎮定的樣子。他挺了挺胸膛,學著江凌的樣子,雖然臉上帶笑,但目光冷淡,開口道:「不知二位可還有什麼事?」

  「江公子,你們做味精應該不是很難吧?一下就賺六百兩銀子,往後你姐姐出嫁,你娶媳婦就可以不用再為錢發愁了。你姐姐身體不適,你年紀不小了,也可以做一些味精嘛。你做出多少我們要多少,完全可以量力而行,不急交貨。」趙掌櫃看江濤年紀小,便想從他這裡著手做思想工作。一面說著,他還一面從老奴的手上拿過一個包袱,手腳麻利的打開來,露出裡面白花花的足有上百兩銀子,「如果你答應,這些一百銀子便都是公子的了。到時公子把貨交齊,還有五百兩銀子奉上。」

  江凌自懂事以來,家裡便已落入困頓,他還真沒見過這麼多銀子。但這幾個月來江凌對他的言傳身教,讓他變得懂事很多,自然知道姐姐不做這筆生意,自有她的道理。所以仍淡淡道:「我家的事,一向是我姐姐作主,我什麼都不知道。趙掌櫃有何話,下次跟我姐說吧。我得回房看書了,如果趙掌櫃沒別的事,我就失陪了。」說完,拱了拱手,便轉身邁著步子回了房。

  「掌櫃的……」老奴在身後喚了一聲,聽聲音就知道他強壓著怒火。

  趙掌櫃擺擺手:「回去吧。」說完轉身出了院子,上了馬車,這才看著慢慢遠去的江家院子,幽幽地歎息一聲,喃喃道:「公子,您太自負了。」

  聽到馬車聲離去,江凌這才從廚房裡出來,到湖邊剖了魚醃好;又趁著李青荷做晚飯的功夫,到湖邊喚水獺大寶撈魚。空間裡的魚雖然可以自行繁殖,但這一次一下用掉了十幾條;而且院子裡那小池塘的魚也要每日捕撈十條到酒樓去,不從湖裡撈些魚,便無以為繼。再說,也不知李婉什麼時候回襄陽去,有她纏著,很難找到機會到湖邊來捕魚。還是趁現在有空多撈一些好。

  天邊雖然仍是烏雲,但風已和緩了很多,湖邊的綠樹已從中午的群魔亂舞變成了翩翩起舞。平日裡平靜的湖面此時被風吹起,形成了一浪一浪的波紋,從這邊一直蕩向遠方。江凌帶著狗,坐在湖邊青青的草地上,手裡拿著一個釣竿,望著一碧如洗的湖水,舒心地吐了一口氣。與陸府裡的生活相比,她更喜歡眼前這樣的生活。雖然需要自己辛苦勞作,但很充實,很平靜,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或許就像她剛才所說的,嫁個農夫,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對於林韻鬧出這的場風波,她除了有一點稍稍的不高興,倒是沒有一絲擔心。或許是這段時間以來秦憶那份深摯的感情給了她信心,她此時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事情的塵埃落定,等待秦憶交給她一份答卷。如果他連這件事都處理不好,如果最後的結果哪怕是讓林韻做妾,她都會頭也不回地絕然而去,毫無商量的餘地。至於秦夫人,她要為丈夫的前程打算,為兒子的前程打算,凡事掂量考慮,江凌覺得,作為這個時代的母親,她這種行為可以理解,情有可原,無可厚非。只要秦憶的態度堅定,江凌倒不會因此對秦府起離心。

  見大寶已叼了十幾條魚上來,江凌忙從空間調出一條魚,拋給它,然後將桶裡的魚收進空間。

  大寶不知自己已被當成廉價勞力使用,樂顛樂顛吃完那條魚,又依照江凌的指示繼續下河捕魚。

  「姐姐……」遠處傳來江濤的叫聲,緊接著便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啥事跑這麼急?」江凌扭頭笑道,眼睛卻望著江濤身後的那個人,神情有些呆滯。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1 10:49 AM

 第一百七十八章 考慮一下

  跟在江濤身後慢慢走過來的趙崢明,清瘦了很多,漂亮的眼睛裡竟然平添了一抹無法言語的憂鬱。在微微烏雲之下,在披著暮色的青山綠水之間,他身上的月白色長袍下擺在微風中翻飛,整個畫面竟然有一種秋日殘荷夜雨般淒清的美。

  直到他走到近前,江凌這才收回目光,轉過頭來對著湖水歎了一口氣。在擺脫了前世絕美的皮囊之後,剛才那幅畫面,竟然深深震撼了她。此時,她對那兩個鬧著要給趙崢明當妾的女子更為不解——與如此妖孽日夜相對,她們就不覺得自慚形穢麼?日日活在自卑裡,那還有什麼樂趣可言?不過,她不是魚,她不知魚之樂。或許於她們來說,能把這樣的畫面捲起來好好珍藏,便是一輩子的幸福。

  看來男人好色的緣由,便是如此。

  江凌終於理解了前世看著她眼睛發直的、想把她據為已有的那些男人的心思。

  「這裡風景很美,一望之下讓人心生歸隱之意。」趙崢明在江凌面前停了下來,看著那清澄的湖面感慨道。這男人不但有一身好皮囊,還有一付動聽的好嗓子。

  江凌微微一笑:「不知趙公子歸隱的生活與現在的生活會有何不同?」

  趙崢明一怔,清朗朗地笑了起來:「看來,是我著相了。其實歸不歸隱,不在於住在何處,而在於心境如何。如果真是頓悟了,便是住在鬧市裡也心生寧靜。」

  「對極。」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說的便是這個道理。」江凌點頭道。

  江濤本是來告訴江凌,趙崢明這壞蛋來了。雖然他不知道江凌被擄之事,但自從賞花會起,他就覺得趙崢明是個壞蛋。然而他沒想到趙崢明會跟著他走到這裡來,更沒想到姐姐與他還一副相談甚歡的樣子,此時便有些傻眼,站在那裡不知說什麼好。

  趙崢明毫不顧惜他那身綢鍛的月白袍子,一屁股坐到了離江凌不遠的草地上,看著叼著魚從水裡爬上來的大寶一扭一扭地走到水桶邊把魚放進去,面上有些發怔。

  「小濤,沒事,你回去吧。」江凌自然知道江濤對趙崢明沒好感,便是她自己也不喜。但她現在不再像剛到唐朝時那樣鋒芒畢露了。秦家與趙家暗地裡爭得你死我活,但表面上照樣一派和睦景象。那麼作為小老百姓的她,又何必與零陵城的執政者撕破臉鬧得不愉快呢?臉上笑意盈盈,背地裡暗下刀子這一套,她又不是不會。

  再說,趙崢明此人雖然喜歡背地裡耍手段,但最終還是沒有傷害她,倒也不是壞得不可救藥的人,還不至於討厭得讓人無法容忍。相反,如果不是因為各自的立場不同,如果不是他做了那些事,無論是學識愛好還是性格,趙崢明倒不失為一個可以談天說地的對象。

  見江濤有些沒精打采地往回走遠了,趙崢明轉過頭來望著江凌:「與我同來的,還有錄事參軍的夫人陳夫人。她來此,是代我家向你家正式提親的。凌兒,我要娶你做正妻。」

  「什麼?」江凌睜大眼睛望著趙崢明,半晌才擺擺手,「趙公子,請你不要開這種玩笑。而且……」

  「你先別說拒絕的話。」趙崢明打斷她的話。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這才將目光投向湖面,低聲道,「我知道你對我有看法。你是不是覺得,我是為了圖謀你的味精,所以不惜用正妻之位來誘惑你?」說到這裡,他苦笑了一下,「趙掌櫃,他才走不久吧?我不否認,他是我的人。我絕不是因為他來買味精失敗,便用這樣的手法來把人和味精一起弄到手。如果說一開始我或許對你曾有過那種想法,但現在,我是真心實意想娶你為妻。說句自傲的話,你那味精雖然很不錯,但我趙崢明想要發財,還不至於用自己一輩子的婚姻去換取,憑我自己的能力,又不是賺不到錢。江凌,我是真心的想娶你。我今天讓陳夫人來求親,就是想向你表達我的這一份誠意。我希望你不要這麼快答覆我,我只想讓你把我跟秦憶兩人放在一個平台上,好好看一看想一想。或許你會發現,我比秦憶更適合你。」

  趙崢明這一番話,大大出乎江凌的意料。她沒想到他會自爆其短,承認趙掌櫃是他的人。而且不可否認,趙崢明說的這番話,的確很真誠,也是大實話。他趙家的財產,便只是零陵城內的,少說也值幾千兩銀子。而且趙崢明自從不打算考科舉以來,做了三年生意,也賺了上千兩銀子。就憑趙刺史的人脈,他往後做生意也只會順風順水,不愁沒有錢賺。人一旦有錢到了一定程度,不過是一個數據而已。接觸了趙崢明這麼久,也能看得出他這人比較自傲。為了味精就娶一個自己看不順眼的妻子,這樣的事他還真不會做。

  「我相信你說的是真心話。但是……」江凌搖搖頭,笑了一下,「你知不知道,你又著相了。你可知這世上最讓人喜歡、最讓人難忘的是什麼人嗎?那就是得不到的人。因為得不到,所以想得到,於是心心唸唸,終至覺得她什麼都好;其實等得到手了,才發現不過爾爾。你說喜歡我,不過是因為我不像別的女人一樣,一看到你就發花癡,哭著喊著要嫁給你;或許你覺得你對我夠好,而我卻無動於衷,所以你心有不甘。這得不到,再加上心不甘,於是你就著了相,以為你是喜歡我。其實,不然趙公子,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吧,好好想想我所說的話,是不是這個理兒。」

  趙崢明被江凌這番話說得有些發愣,怔怔地看了她好半天,才轉過頭去望著湖面,喃喃道:「不可能,怎麼可能是這樣?」

  江凌站了起來,拍掉身上的草屑,又避著趙崢明從空間裡調出兩條魚賞給了大寶,便提起那桶魚道:「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娶妻與娶妾不同,那是一輩子的事,不可以反悔。你今天所說的話,我就當沒聽到,你不用當真。」說完,轉身往家裡走去。

  趙崢明低著頭,仍坐在那裡,沒有動彈。

  江凌拎著那桶魚,頭也不回地沿著湖邊往家裡走,遠遠的,果然看到家門口停著三輛車,車前還立著一些家丁護衛,官宦夫人或小姐出行,都是這種架式。看來,這就是那位陳夫人的車駕了。

  江凌自然不擔心李青荷會不經她同意,就冒然答應這門親事。她進了院子,並未到廳堂去,而是直接進了廚房,放了一些空間水到桶裡把魚養著,再看看李青荷只炒了一樣菜,便挽了挽袖子,把另一個菜也炒了。

  江家本來就不大,廚房裡的動靜自然瞞不到李青荷和陳夫人,江凌以為她們聽到響動會到廚房來叫她。卻不想過了沒多久,就有幾個女人從廳堂裡出來,客氣地跟李青荷告辭離開了。大概趙崢明也回到了車上,陳夫人出去上了車,馬車便起駕往外駛去。

  送了馬車離開,李青荷回到院子,這才進了廚房,瞅著在為烤魚做準備的江凌,卻不說話。

  還學會賣關子了江凌暗笑了一下,很配合地抬頭問道:「你是如何答覆陳夫人的?」

  「我跟她說,需要時間考慮考慮。」李青荷倚在門口,淺淺地笑了一下,笑容卻有些意味深長。

  「什麼?」江凌放下手中的稻草,站直身體,望著李青荷。她以為李青荷會一口拒絕,沒想到她會是這種回答。

  「難道只許他們秦府考慮考慮,就不許我們江府考慮考慮嗎?」李青荷白了她一眼。端莊秀美的她難得做這種表情,這白眼做得倒像是拋媚眼,甚是嫵媚。

  江凌看著有些孩子氣的李青荷,忽然覺得實在有趣,禁不住笑了起來,連連點頭道:「許,怎麼不許?答得好,就要這樣做。」怎麼感覺她跟李青荷倒了個個兒,她成了母親,李青荷倒成了孩子

  「說實在的,秦家這樣,你好像一點也不生氣。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是不是真想考慮一下紀王府那位公子和趙公子?」李青荷正容道。

  「如果秦府對不起咱們,咱們自然要考慮考慮別人。難不成還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不成?」江凌把剛才那個白眼又還給了她。

  「說什麼生啊死啊的,沒一點忌諱。」李青荷給了她一個巴掌。

  江凌吐了吐舌頭,不敢再亂說話。

  「不過你說的有理。這就這麼辦。」李青荷比起中午剛回來那時的沮喪,精神明顯振奮了起來。

  叫了江濤過來,三人吃了晚飯,便開始著手烤魚,掌著燈忙忙碌碌一直烤到戌時二刻,這才把魚烤好。

  碾粉是來不及了,江凌把烤得香噴噴的魚放到缸子裡蓋好,又搬到她的房間去,實則已扔進了空間裡,這才拿了衣服到廚房那邊洗了澡,然後挽著頭髮準備回房休息。

  拿著油燈推開門,江凌心裡猛地一驚。

  房裡有人。



  第一百七十九章 爭吵

  會是誰?江凌看了一眼房裡的黑影,「呼」地一聲將油燈吹滅,抬手向房裡那個黑影擲去。

  黑影揚起手,很利索地將那燙手的油燈一把接住,放在桌上,輕聲道:「凌兒,是我。」

  江凌一怔。雖然剛才看到那個黑影時,感覺像是秦憶。不過想想這個時候他又不能出城,出了城也進不去,便排除了那個念頭,這才將油燈擲了過去。不過就算是秦憶她也會擲過去。說是不生氣,但總有些氣不順。反正這傢伙功夫高,就算拿刀擲他,都傷不著他一根毫毛。

  雖然黑乎乎地看不見,但她仍然瞪了那個黑影一眼,這才走進去,拿出火折子,打算把油燈點亮。

  「凌兒……」看江凌這番動作,秦憶心裡有些發急。兩個人的眼睛黑暗裡都能視物,而且情侶之間,哪裡用得上燈火?江凌這一行為,明顯就跟往日不同。上次他去陸府江凌的房裡,江凌可沒說要點燈。

  江凌卻沒搭理他,「呼」地一聲把火折子吹燃,紅紅的火光在暗夜裡格外顯眼。

  「凌兒。」秦憶忍不住走上前來,伸出手臂想把江凌擁進懷裡。卻不想江凌一閃身就避開了他,仍自顧自地去點燈。

  「凌兒,我回去問過了。」秦憶終於明白了,如果不把話說清楚,江凌連個衣襟都不會讓他碰,趕緊解釋道,「反正你是知道的,我除了你,是絕不會娶別人的;我爹對歐陽夫人派人來提的那門親,也主張一口回拒;我娘心裡也只認你一個兒媳婦,只是覺得那畢竟是觀察使的面子,稍緩一緩回絕比較好,所以對那邊說,考慮考慮。」說完,看著江凌,又伸出了手。

  江凌對他的手視而不見,淡淡地應了一聲:「哦,知道了。」

  秦憶見她如此冷淡,不禁有些氣惱,語氣也冷了下來:「不過我倒是想知道今天趙崢明來幹什麼,你又是個什麼態度。」

  燈芯漸漸燃了起來,將房間照亮。昏黃的燈光在燈罩裡跳動,將兩人的臉照得一明一顯的。

  江凌抬起頭來看了看秦憶那有些生氣地臉,笑了一下:「他來求親,我娘說,考慮考慮。」

  秦憶望著她平靜的笑臉,一時氣結:「那你又是如何想的?」

  「我的想法......」江凌抬了抬下巴,「自然跟我娘一樣。」

  「你……」秦憶「呼」地站了起來,看向江凌的眼睛裡似乎要噴出火來。

  江凌轉過臉來看了他一眼:「你生什麼氣?就許你家考慮一下,就不許我家考慮一下?」

  「可你明知我的心裡只有你,絕不會娶別人,你還要這樣說。」秦憶氣呼呼地道。只覺得滿腔怒火和氣惱無處發洩,一拳擊在面前的書桌上,拍得桌上的油燈都跳了起來。

  江凌伸手扶住油燈,瞪了秦憶一眼:「誰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那邊一面跟人議著親,這邊一面跟我說不會娶別人,你當我是傻子呢?」

  「你……你……」秦憶被氣得差點高聲吼起來,「那你說,你要怎樣才相信我說的是真的?怕不是你自己三心二意,想要掂量選擇吧?」

  「你要是娶了別人,我自然不會再嫁給你,我自然要考慮別的人家,自然要掂量選擇。莫不你還以為你娶了別人,我仍要哭著喊著要給你當妻作妾?想得美。」江凌也生氣了。她對秦家這次的行為本來就沒有生氣,對秦憶也沒有半點疑心,但她就是不想讓秦憶以為她就已是他盤子裡的菜。女人對於男人而言,得到的就是那牆上的蚊子血,得不到的就是胸口的硃砂痣。太過於輕易到手的東西,往往不加珍惜,熱血過後便棄如敝履。所以對於趙崢明此時插一腳進來求親,她根本不覺得是壞事。卻不想秦憶反應如此強烈,兩句話沒說完就暴跳如雷。他也不看看自己是烏鴉,反倒嫌別人長得黑,真是豈有此理

  秦憶死死地盯著她,忽然以閃電般的速度,一把將她拉進懷裡,然後還沒等江凌反應過來,他就推著江凌往旁邊的床上倒去,撲上去壓住她,迅速地用嘴堵住了她想要叫喊的唇,狂野地攻城掠地的同時,手也極不老實地四處摸,想要結開她的腰帶。

  江凌被他吻得頭腦發暈,不過身上遊走在她的腰際胸前的那隻大手,還有身下頂著她的一個硬邦邦的東西,讓她很快從暈眩裡清醒過來,心裡羞惱到了極點,伸手摸過她放在床頭的一個裝書的木匣子,往秦憶背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唔。」那木匣子本來就稜角分明,再加上江凌羞惱之下下手不輕,頓時將秦憶的肩背處砸出血來。秦憶鬆開嘴,不可置信地看著江凌。

  江凌砸完這一下,頭腦也清醒起來。扔掉匣子,伸手摸了摸秦憶剛才被砸的地方,竟然摸出一手的血。她看著那手血,神情有些呆滯。

  秦憶眼裡的情慾漸漸褪去,他翻身站了起來,反手摸了一下後背,忽然笑了一下,笑容極冷:「好,好,江凌,砸得好。」說完,轉身拉開房門,瞬間消失在黑暗中。

  江凌躺在床上,呆呆地看著自己手掌上的血,腦袋一片空白。好半天,她才放下手掌,坐了起來,走到門口用空間水將手洗乾淨,再把門栓上,回到床上抱膝坐著,盯著那盞油燈怔怔地出神。

  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但她並不後悔。無論是默認李青荷的「考慮考慮」,還是剛才的那一砸,如果時光倒流,事情重來,她仍會這麼做。

  女人天生是弱者,她不得不如此保護自己。她又如此驕傲,容不得別人對她挑挑揀揀,更容不得男人對她用強,讓她在這古代婚前便成了殘花敗柳,從而使自己淪落到乞憐愛情的地步。她絕不

  想到這裡,她昂起了頭,深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將桌上的油燈吹滅,閃身進了空間。

  空間裡溫暖濕潤,靈氣充裕,白白胖胖的捲心白菜捲縮在地頭,一根根碧綠的黃瓜掛在竹籬笆上,一個個大大小小或黃綠或金黃的南瓜匍匐在大大的葉子下,原來收進來的那幾隻蜜蜂現在已經繁殖了一群,正在花間忙忙碌碌地採蜜,空氣裡瀰漫著花香與隱隱的蜜糖香味。

  江凌在池塘邊坐下來,看魚在水裡吐著泡泡,看她種下的稻穗已沉甸甸地壓彎了腰,伸手掠過一粒粒飽滿的稻穗,她的心慢慢地靜了下來。跟植物在一起,她的心便會特別的靜。她總覺得人的成長與植物的生長過程一樣,只有把生活的不如意如枯葉一般毫不留戀的讓它掉落,才能長出新葉,才能以蓬勃向上心態去面對未來的生活。

  泥土很鬆軟,她將稻穗連根從拔起,抖乾淨根部的泥土,然後豎靠到空間壁旁,準備讓它們自然晾乾後再脫粒。她已在空間裡種了兩茬稻穀了。現在已是六月,再過一個月,待外面的早稻收割、晚稻播種之時,她準備把這些稻種種到她在新宅子外開墾出來的水田里。原來在空間裡種出的白菜種子她拿到外面菜地裡試過,在沒澆空間水的情況下,長出來的白菜既不長蟲,生長得又快,味道雖然比不上空間菜和外面澆了空間水的菜,但比起別的白菜來,味道又好很多。這便證明了空間可以改良植物的品質。因此,她對於這些稻種也很有信心。至於這種優質品種是否可以在空間外一代代延續下去,還有待於觀察。

  空間面積雖然擴大了一些,但種了菜又種了花,池塘也佔了不小的面積,所以能種稻穀的地方不過三、四十平方米。江凌一會兒功夫便把稻穀拔完了。培育的秧苗尚未長大,土地便暫時不用翻墾。

  做完這些,她又把原來已清理好的蘭花植株從泥土裡拔出來,找出兩假鱗莖相距較寬的縫隙,將兩個假鱗莖剪開,輕輕搖動它分為兩叢,適當修剪後,又用空間水將根部浸泡了一下,然後將它們晾起來。明天早上,就可以種到地裡去了。綠雲雖然分種不易,但她相信,有了空間這個逆天的寶物,種活這兩株分了株的蘭花,完全沒有問題。

  將手洗淨,江凌又拿出一個細瓷罐,將蜂巢裡的蜂蜜小心地弄出來,裝到罐子裡。這些蜂蜜,明天她打算拿去給陸夫人。雖然她陸文遠一定會把那株空間種出來的天麻給陸夫人服用,但再服用這蜂蜜,效果會更好。《神農本草經》裡就曾說蜂蜜「安五臟,益氣補中,止痛解毒,除百病,和百藥,久服輕身延年」。用鮮百合加蜂蜜拌和,放碗裡上屜蒸熟,睡前服用,尤其適宜於失眠患者。她打算再在空間裡種些百合,與空間裡出產的蜂蜜一起讓陸夫人長服用,一定能讓陸夫人的身體變好。

  把這些活一口氣做完,江凌的心裡所有的躁動不安已全然不見。她洗乾淨手,出了空間,回到床上,輾轉片刻便安然入眠。

  朦朧入睡前,她心裡暗暗下了決心,對於秦憶的這份感情,雖然她會珍惜,但她卻不想去做什麼挽回的舉動。有些事,與其多想,不如順其自然。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1 10:51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11 10:52 AM 編輯

  第一百八十章 出遊

  第二天江凌照例在天還未亮就起了床,洗漱完畢後到空間裡練了一個時辰的功,然後在窗外鳥兒清脆的啼叫聲中出門看江濤練功。江濤原來練功就很自覺,那天在看到江凌與錢老二比試之後,觸動很大,現在練功就更為刻苦了。而且他不過十一歲,正是最適宜練功的年齡;再加上天資聰穎,進步很大。現在缺少的,就是實戰。所以江凌看他把一套拳打完,指點了幾下,便開始跟他對練起來,直練得兩人額上都冒了微汗,這才收了手。

  看看時辰,酒樓的人差不多來拉菜了,江凌交待江濤去碾魚粉,自己則把菜地裡的菜都檢查了一道,將熟的摘下來,又將青菜拔了,再從空間裡把菜秧弄出來種到空出來地上,澆了空間水。

  待她把魚也從池塘裡撈出來,酒樓裡的人便到了。將菜跟魚交給他們,江凌回便了廚房,跟江濤、李青荷一起,忙乎了一個多時辰,總算把烤魚碾碎裝瓶。這一次弄的味精,又有五十瓶,應該可以支撐一陣了。零陵城並周邊小鎮,酒樓不過十三、四家,有錢人家捨得把錢花費在美食上的,也不過是那麼二、三十家,這五十瓶味精,基本上能滿足市場需求了。而且江凌決定只拿二十瓶出去賣,這二十瓶味精還是以滿足各官宦夫人家的需求為主,以保持求大於供的市場狀態,把味精的名氣給炒起來。

  忙完這些,已是上午十點半左右的光景了,草草弄了早飯吃,見李婉沒來騷擾自己,江凌很高興,終於有時間可以一個人呆著了。她回到房裡,拿了一本書,閒閒地坐到桌前看起來。陸文遠借給她的書,還有送給她的種子,她都放在了空間專門裝東西的櫃子裡,既安全又方便。此時正好拿出來看一看。

  她這個人,最大的好處就是不多愁善感,發生過了的事,她一般都不再糾結;未發生的事,只要拿定了主意,她也不會再去左思右想。所以雖然昨晚的事想起來會有一瞬間微微的煩意,但她很快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書上。

  不過還沒看多久,外面就響起了馬車聲、馬蹄聲、嘈雜的人聲,江凌放下書,朝書桌翻了一個白眼。這李婉,也不知她以前的日子是怎麼過的。明知道她在做味精,還是只忍了半天的功夫,就又跑來騷擾她了。

  看看身上的細棉衣衣裙,江凌也懶得換衣服,站起身對著銅鏡照了照,正要轉身去開門,就聽到李婉的叫聲:「江凌,出來。」

  江凌笑著搖搖頭,拉開了房門。

  「走吧,趕緊上車,跟我們出去玩玩。」李婉正跟李青荷站在院子裡,見江凌出來,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極為燦爛。

  江凌盯著她,心裡有些奇怪。她怎麼不知道李婉對她這麼有感情,不過是一晚不見,她這笑容怎麼就燦爛了許多?

  不過江凌也沒多想,有些懶懶地擺了擺手:「我這事還沒做完呢,昨晚忙到好晚,今天一大早又起來忙,這才剛剛歇一口氣,你就來了。行了,你找世子他們去玩吧,後天忙完了,我再去找你。」

  空間裡昨晚空出來的地方,她還打算再種一茬稻穀呢;還有陸文遠給她的花種,她也打算種出一兩種出來,做個嫁接試驗;陸文遠給她的書,她也要謄抄下來。這年頭印刷術不發達,好的、適合她看的書籍實在少,現在遇上了,她只能自己用小楷抄一遍。這麼多的事要做,她實在沒時間也沒興趣陪李婉這些權貴人家的孩子四處無聊地亂竄。再說,跟他們在一起,總少不了秦憶。她現在,不太想見他。嗯,說了這麼多,最重要的原因,其實還是最後一個。

  「我剛剛問過你母親了,她說你們已把味精做好了。」李婉卻不好哄,跑上前來將江凌的胳膊一把架起,拉著就往院子外面拽,「趕緊走吧你你原來可說了做好了味精就來陪我的,說話卻不算數。現在我大人有大量,親自來請你,你還推三阻四,真是太可惡了」

  「味精做好了一部分,可我還有別的事要忙啊,大小姐。」江凌無奈地回過頭來看了李青荷一眼。

  「去吧,家裡的事有我,你陪縣主玩玩。」李青荷不明就裡,還以為江凌是放不下家裡的事,揮揮手讓她放心去玩。

  聽得這話,江凌哭笑不得。又見江濤站在院外跟李續說話說得正高興,只得順著李婉跟著她出去。

  雖然在意料之中,但走到院門處,看到那匹熟悉地白馬旁邊站著高大身影,江凌還是不由得頓了頓腳步。

  秦憶此時雙手抱胸,倚在院門前的那棵樹旁,背對著她們面朝著湖的方向。此時已是六月,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綢緞長袍,脖子下的肩背部昨晚被江凌砸傷的地方,很明顯能看得出有一個鼓出來的包紮的痕跡。

  聽到江凌她們的腳步聲,他立刻站直了身體,轉過身看了過來。他大概一晚都沒睡,眼睛裡紅紅的有些血絲,整個人也有一些蕭然的感覺。對上江凌的目光,他眼神有些複雜,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話,但終還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江凌腳下不過是頓了頓,一看秦憶轉過頭來,便迅速地轉過頭來,看向李婉:「一會兒準備去哪兒?」腳下走得比李婉還快。

  看著江凌這副樣子,再看看秦憶,李婉伸出手捂著嘴笑了起來,跟上她的腳步踏上馬車,眨了眨眼睛道:「也沒別的地方好玩,咱們去龍興寺逛逛吧。」說完,用眼睛一個勁地瞧江凌。

  那邊李續見江凌出來,也拉著江濤上了車。

  「老瞧我幹嘛?我臉上沒長花。」江凌斜了她一眼,便把目光投向了窗外。但無意中卻又對上了秦憶的目光,她咬了一下嘴唇,只得轉過頭來,看向另一邊。

  好在見大家都上了車,馬車便緩緩而動向前行駛起來。感覺到車窗外那一束一直關注她的目光,江凌乾脆把車簾放了下來,眼觀鼻、鼻觀心,正經危坐。

  「怎麼了?你跟秦憶,發生什麼事了嗎?」李婉看看窗外的秦憶,再看看江凌,終於忍不住問出聲來,「今早我本想著你要忙家裡的事,如果這個時候纏著你拉你出來玩,為免也太不懂事了。可續弟卻神神秘秘地交給我一件事,說一定要把你拉出來玩。如果做得到,他便把他手中的一個玩意兒送給我。你可不知他有多寶貝那個玩意兒,以前連摸都不讓我摸,現在卻這麼大方要送給我。我看你跟秦憶很不對勁呢,是不是因為林司馬女兒的事?不過我聽續弟說,秦家並沒有要娶林姑娘的打算,只是想緩緩再拒絕。江凌,如果你是因為這個不高興,我倒要勸勸你。你不知道在官場裡,有很多事情很無奈的,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

  江凌笑了笑。這個道理,她又如何不知?她生氣的,是秦憶雖然對她的感情很真,但他卻沒有為她著想,沒有顧及她的感受。聽到趙崢明來提親,聽到她說要考慮考慮的那些話,他心裡發急,她能理解。可再如何發急,也不能對她用強想強佔於她。這是赤裸裸的傷害,難道他不知道麼?婚前失貞的嚴重性,難道他就不清楚?他只顧著他的感受,卻把她置於何地?現在是他感情最熾烈的時候,他都這樣,那當他的激情像潮水一般退去,他又會怎樣對待她?

  江凌兩輩子雖然沒談過戀愛,可身邊的朋友、古今中外的愛情故事,都告訴她,感情這東西,除非在最深愛的時候驟然失卻,讓人刻骨銘心。除此之外,激情之後便是平淡。如果秦憶只是一個只顧自己而不顧別人感受的人,一旦成了親,在剩下的幾十年的平淡的光陰裡,她又該如何與他相處?

  看到江凌沒有回答自己的話,只是望著車簾愣愣地出神,臉上有著一絲寂然,不用回答李婉就知道她與秦憶之間出了問題。她倒也沒有窮追猛打,幽幽地長歎一聲,用手托腮地倚到另一邊車窗前:「看來,你與秦憶之間,也不如想像般的那麼美好。」

  馬車出了村,往零陵城方向駛去。去龍興寺,是要從城門口路過,往另一個方向去。

  「車裡的可是世子?」一聲清朗的聲音從前面傳來。江凌眉頭一皺,欲要伸頭看向窗外,卻又中途縮回了頭。

  李婉見前面有情況,江凌不伸頭出去看個究竟,反倒把腦袋給縮了回來,不由狐疑地看了她一下,想了一想,叫道:「咦,這是……趙公子的聲音?」說完伸出頭去看了看,肯定地點了點頭,「真的是趙刺史家的公子。他不是被續弟放了洩藥,在家生病嗎?怎麼今天就騎馬出城四處溜躂了?」

  嘟噥了這幾句,她看著江凌,歪著頭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忽然神秘一笑:「老實交待,你跟這趙公子,是不是有什麼內情?」  



  第一百八十一章 龍興寺

  江凌知道李婉好奇心重,有些事情就算自己不說,她也能打聽得出來,便掐頭去尾地含糊道:「趙公子……昨天來我家提親,我母親說,考慮考慮。所以秦憶聽了,很不高興。」

  李婉張大嘴巴,久久合不攏,半天才指著外面道:「就是那個……趙刺史家的公子?他要娶你?續弟一來秦憶就指使他跟趙公子過不去,難道不是因為趙刺史跟秦將軍奪權的事,而是趙公子、秦憶與你之間的事?」

  江凌眨了兩下眼,垂下眼眸,望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低聲道:「或許有一部分原因吧,我不清楚。」

  李婉看了江凌一會兒,然後再一次伸出頭去,看向外面跟李續寒暄的趙崢明,過了好一會兒才縮回頭來,瞅著江凌道:「這位趙崢明長得甚是俊美,行止也很儒雅,倒也是個不錯的人選。江凌,你怎麼想?」

  「不錯的人選?」聽李婉這話,江凌有些意外,抬起眼來看了她一眼。她一直覺得李婉對秦憶的印象極佳,否則當初不會想要嫁他了。後來熄了這份心思,不過是因為秦憶心裡沒有她的緣故,並不是因為她覺得秦憶不好。卻不想這會兒她不偏向秦憶,反倒公平地替自己考慮起趙崢明來。

  以李婉驕傲的心性,她如此做自然不會是想著把秦憶再奪回做自己的夫婿,而是將江凌當成了自己的至交好友,真心實意地替她考慮婚姻未來。

  想到這裡,江凌心裡暖暖的有些感動。她對李婉莞爾一笑,搖搖頭解釋道:「我對趙公子,沒有半分非分之想。」

  「既如此,為何不把這話跟秦憶說清楚?」李婉不解地看著她,「那邊林姑娘正眼巴巴地盼著呢,你還把他往外推你就不怕他真跟林府訂親娶了林姑娘?」

  江凌透過李婉那邊打開的車窗看向外面,歎了一口氣,悠悠然有些無所謂地道:「如果他這麼容易變心,如果他這麼不堅定,如果他一不高興就要娶別人,你覺得,我還有必要嫁給他嗎?」

  李婉想了想,點點頭:「有道理。」說完伸出手來握住江凌有些微涼的手,道,「江凌,你考慮一下我哥哥吧,真的。我感覺,我哥哥比秦憶更適合你。」

  江凌雖然很不希望李婉老提她哥哥,但她也知道李婉如此,是真心的想跟她能長久的在一起,所以她也不好生硬的拒絕以拂了她的好意,便望著前方委婉道:「縣主好意,江凌感激。只是你兄長再是庶子,也是紀王府公子。江凌地位卑微,與你兄長實不是良配,縣主此話不必再提。再說,你們這樣的人家,親事還能由著自己的意去挑人嗎?你母親一定會為你哥哥挑一個門當戶對的人,縣主所操的心,或許你母親與你兄長都不樂意呢。」

  李婉鼻子裡哼了一聲,有些酸酸地道:「你是不知道,我那哥哥雖然不是我母親親生,但卻比我和續弟更得母親的歡心。哥哥說看不中那些女子,母親就不強迫他。反倒是我跟續弟,無論我們喜不喜歡都得服從父母之命。有時想想,心裡真有些不好受。」

  「愛之深,責之切。對別人的孩子太過嚴苛,別人會說嫌話,所以不宜太嚴;對自己的孩子是期盼甚高,所以有時反倒更為嚴厲。你應該理解你母親。」江凌不知具體情況如何,只得泛泛安慰。

  「是這樣的麼?」李婉低下頭,若有所思。

  兩人在車廂裡說著話,馬車又緩緩動了起來。也不知剛才外面之人談了些什麼。李婉想起這事,抬起頭伸出車窗外看了一眼,縮回來告訴江凌:「趙公子帶著幾人,跟著車隊一起往前走,似乎要跟我們一起去龍興寺。你既對他無意,又與秦憶鬧著彆扭,現在如何自處?」

  江凌一笑:「他們如何,我管不著。至於我自己,又沒做虧心事,自然泰然處之。」

  「好一句「泰然處之」」李婉讚了一聲,看著江凌又舊話重提,「我母妃要是看到你,一定會很喜歡的。她就喜歡從容聰穎的女子。江凌,跟我去襄陽玩一陣好麼?見見我哥哥,沒準你會覺得比秦憶更合適。無論如何,多一個選擇不好麼?」

  見李婉老提這個事,江凌有些頭痛的撫了撫額,只得把自己的態度又明確重申了一遍。李婉嘟了嘟嘴,不再說話了。

  龍興寺離城裡並不遠,建於千秋嶺上。一行人快馬走了一刻鐘,便在山腳下停了馬下了車,李續與江濤在前,李婉與江凌帶著玉兒走在中間,秦憶與趙崢明殿後,沿石階朝山上的龍興寺拾級而上。

  許是今日要拜佛的緣故,李婉與玉兒今日均著女裝。江凌穿著細棉布的衣裙,與一身綢緞華服的李婉並肩而行。她仰頭看著丘上幾十級之遙的龍興寺,忽然心生感慨,恍然若夢。

  穿越到唐朝這半年,她不曾像今日這般強烈地感受到時空的變遷。

  現在,是公元649年。再過一百多年,有一個人,被貶到此處,寫下了一篇《永州龍興寺東丘記》,這才使得這個地方名揚天下。這個人,便是柳宗元。

  江凌隨李婉踏上最後一級石階,走到殿門外,轉身看向遠處,果然是「登高殿可以望南極,辟大門可以瞰湘流,若是其曠也」。她望著這山丘河流,目光忡怔,面上露出隱隱的憂傷。

  山河雖同,卻物是人非。此時與彼時,相隔的是千百年的光陰千百年後那對對她漠不關心的父母,在她殞身後,會不會有一絲傷悲?

  「凌兒。」不遠處傳來一聲輕呼。

  她轉過頭去,正在對秦憶滿含擔憂的眼神。在他身邊,趙崢明那雙漂亮的丹鳳眼,也同樣擔心的看著她。

  她收回目光,看著身邊的李婉,臉上也是一樣的表情,有些不解地問:「怎的如此看我?」

  「你剛才的表情嚇著我們了。那麼憂傷,似乎想離開這個世界似的。」李婉看著她,擔憂地道,「江凌,你剛才還說得那麼坦然,不會有什麼想不開吧?」

  「怎會?」江凌哂然一笑,「我們進去吧。」轉身便往大殿裡去。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1 10:53 AM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我錯了

  跨入三門走過天王殿,院子裡香火瀰漫。見有人進院子,一個和尚迎了出來,將他們迎進大雄寶殿。看李續與李婉都虔誠地燒香拜佛,江凌也無可無不可地跟著拜了三拜。

  「來這裡除了燒香,還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出了殿,李婉看大家便想往外走,不由得有些不樂。好不容易坐著車跑這麼遠,拜這兩下就回去,她又不是專程來燒香的。

  對於零陵城周邊的景點,最熟悉地莫過於趙崢明。見大家都有些茫然,他笑道:「不知縣主所謂的好玩應該如何。這寺廟後面有一片桃林,林外小溪潺潺,再有幾叢幽竹,春天時景致甚美。可惜現在已是夏初,桃花不可觀,但估計還有桃子可啖。各位如有興,倒可一遊。」

  「也好。」李續也不願回城,對那和尚一揖手,「不知後面桃園可否一觀?」

  那和尚曾見過趙崢明,知道他的身份。再看這群人穿著氣度俱是不凡,自然無不答應,慇勤招待。

  江凌感慨。這古代山林甚多,溪流遍佈,趙崢明嘴裡的景致其實並不稀奇。但李續、李婉鬧著出來玩,也不過是看看這些景致,實在沒什麼好玩的去處。還是娛樂場所太少的緣故啊

  一行人跟著那和尚穿過側門,出了門稍走一段路,果然看到一條小溪從山上緩緩流下,流到竹林邊積成一口深潭,潭水碧綠如翠玉。潭邊是一大片桃林,綠葉叢裡,一個個綠中帶紅的桃子掛在枝頭,一股桃子的香味在空氣中瀰漫,讓人忍不住想要摘上幾個咬上一口。

  那和尚從樹上摘了些桃子,到潭邊洗淨,遞給眾人。桃子如此誘人,再加上這六月初的天也有些熱,爬了一會兒山,大家倒也渴了,當下也顧不得斯文淑女形象,接過桃子都吃了起來。

  「這桃子清甜多汁,甚是味美。」李續好東西吃過不少,但咬了一口桃子,還是忍不住讚了起來,「在襄陽,我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桃子。」

  「各位施主有緣,正趕上我們寺裡這幾株桃子成熟。要是早來或晚來幾日,怕便沒有了。」和尚笑道。

  「此話怎講?」李續看著眼前大概有兩三畝地的桃園,疑惑道,「莫不是貴寺這桃子這幾日集中摘下來,要販給別人不成?」

  「非也。這桃樹雖多,但施主們吃的這味美之桃,不過五株,果實有限。其他桃樹雖枝頭甸甸,奈何酸而澀,不堪入口。」

  「如此好桃,為何不多種幾株?」李婉問道。

  和尚苦笑一下:「這幾株桃樹甚怪。將桃核入土培苗,從未見破苗出土,所以栽種不了。」

  江凌一聽倒來了興趣,將手中的桃子吃完,看了看手掌心的桃核,伸手在旁邊摘了一張竹葉,對那幾人道,「吃完這桃子,桃核別扔,都放在竹葉上,我帶回去種種看。」

  和尚搖了搖頭:「不是和尚要潑女施主冷水,這幾年有不少精於種植之人都曾試過種植此桃,結果都以失敗而告終。」

  「哦?」江凌看著桃核挑了一下眉,皺起了眉頭。轉頭看到地上長了一株膝蓋高的桃苗,顯然是桃核掉到地上,自己長出苗來的。她眼睛一亮,指著那桃苗道:「這株桃苗可是那酸而澀之桃?」

  「正是。說來也怪,寺後這桃樹,品性正好相反。味好之桃種植不了,可味道不好的,卻極易繁殖,無論將其桃核扔到哪裡,都能成活。本來此處只有一兩株野桃的,這幾年愣是自己長成了這麼一大片。」和尚指了指眼前的這一片桃林。

  「如果甚好。」江凌極為高興。她正想著要試一試嫁接手段呢,這桃樹正好讓她有了試驗的對象。那味美之桃既然用桃核不能種植,或許嫁接可以成功。野桃樹生命力頑強,正是做砧木的好材料。

  她看到桃樹林裡只要有陽光的空地,都長了或大或小的桃苗,抬起頭來問和尚:「不知我能否將這兩株小苗挖走,再折兩枝那五株桃樹上的枝條?」

  她本就肌膚如雪,唇紅齒白,眉眼如畫。現在再這般仰起頭極認真的樣子,滿眼渴望,兩眼熠熠,瞬間迸發的美麗讓秦憶與趙崢明俱都驚艷得移不開眼睛。便連李續與李婉都有一剎那的失神。

  「小苗尚可,但折枝之事,小僧不敢稟應,還得問過方丈。」也不知和尚是否動了凡心,他很快低下了頭,好似什麼都沒看見。

  「不過是折兩根樹枝,多大點事,有必要問方丈麼?」李婉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睛,不滿地咕嘰道。

  和尚苦笑一下正要解釋,李續將手一揮:「去問。」轉頭對李婉道,「無非是這桃樹味好又不易種植,寺裡珍之如寶。」

  「多謝小施主體恤。小僧問來,各位稍候。」和尚施了一禮,轉身往一條小徑走去。

  等待之餘,江凌打量著那五侏桃樹,正琢磨折哪兩根枝條,卻無意中看到旁邊的野桃樹幹上的裂口裡沁出琥珀色半透明的東西,她眼睛一亮:「桃漿。」再一打量,發現這桃園裡竟然有八、九處都有桃漿沁出,心裡大喜。

  趙崢明心神搖曳,此時見江凌又臉露喜色目光晶亮,早已忘了還有秦憶、李續在旁,走上前問道:「凌兒可又發現了什麼好東西?」

  江凌心裡歡喜,正想與人分享,指著桃漿道:「此物你們可有食用?」在現代,桃漿難得,有些飯店特意開發這個食品,當成招牌。只不知這古代人對這東西可有利用。

  趙崢明感覺一股怒光從身後射來,他嘴角含笑,看了看桃漿道:「食用?這東西還能食用?」

  李婉也湊過來看了看,瞅了江凌一眼:「這是什麼東西?怎麼可食用?」

  江凌笑嘻嘻地擺擺手:「此物清涼去火能美容,對偏頭痛、失眠也有一定治療作用,可是好東西。用水洗淨放蜜糖煮開便可食用,也可放些水果粒在內。聞之氣味清新異香;食之口感獨特,甜而不膩,甚是可口。」

  「當真?」李婉聽得江凌這般形容,感覺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歡喜道,「那你弄給我們吃啊」

  江凌左右看了看,對李續的護衛道:「勞煩砍一根大些的竹筒,再削一根竹片來。」

  潭邊就有幾叢竹子,此物隨處可見,也無須徵得寺中人同意,護衛抽出身上配劍,按江凌的要求削了竹筒和竹片來,江凌小心地將桃漿刮下,裝了滿滿一竹筒,用竹葉覆蓋著綁住,遞給護衛拿著:「下山回酒樓再做。」

  「幾位施主,桃枝盡可折去。方丈說,幾位貴客光臨敝寺,不勝榮幸,方丈請幾位到禪院喝杯茶歇息歇息。」那和尚此時從小徑過來,施禮相請,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張員外和林山長也在寺中,與方丈手談,故而方丈無法遠迎,小僧忝為庫房,代為招呼客人。」

  出家便為方外之人,不受世俗約束;再者有客相陪,不便遠迎,也是常理。庫房是專門負責寺內眾僧的生活事務以及經濟收支的,也是一個當家和尚,職位僅低於方丈。有他接待,李續等人倒也不怪罪寺廟慢待。反正此來就是遊玩,又沒什麼要緊事要趕回去做的,當下便跟著庫房到了禪院。

  有張員外等人在此,方丈自然不會不知李續等人身份。幾人走到禪院門口,方丈便與張員外等人親自迎了出來,兩方互相見了禮,進到院中坐了,方丈又命小彌沙烹了茶來。

  賞花會上江凌化了妝穿了男裝,故而剛才雖然有介紹,但張員外看著江凌,還是有些猶疑地問:「這位可是江凌江姑娘?」

  「正是,張員外與林山長一向可好?」江凌笑道,「家小弟過幾日到書院求學,需得勞煩山長教誨,江凌在此先謝過林山長。」說完深施一禮。

  張員外與林峰元俱都暗自點頭。在在場的三位姑娘中,江凌雖然身穿布裙,衣飾連那侍女都不如,但她那從容自若的態度和高華優雅的氣質,卻是荊釵布裙也掩遮不了的光華。

  說話之間,那位七十多歲的老方丈撫著鬚子,也在一旁不斷地打量江凌,半瞇的眼睛裡目光銳利。



  第一百八十三章 離別

  從醫館出來,又去酒樓把桃漿的做法跟李大廚交待了一遍,江凌這才跟秦憶坐車回到青山村。

  李續此來零陵,就是來找秦憶的,秦憶除了去軍營,便得相陪左右。所以把江凌送回家,他便返回了龍興寺。

  聽到聲音,李青荷從房裡出來,到院門口看了看遠去的馬車,問:「誰送你回來的?」

  「秦憶。」

  李青荷瞅了江凌一眼,道:「你走後這一個時辰,先是秦夫人來,解釋了林家求親那件事;然後陳夫人又來,問趙家提親那件事考慮得如何,我回絕了她。」說完神情有些惴惴,似乎生怕她這樣做江凌不滿意。這種事一旦答覆出去,便是定局。如果她的答覆不合江凌的意,那可就害了女兒。但她覺得秦夫人既已來親自解釋了,她總不能再對陳夫人說考慮考慮,這樣做豈不寒了秦家人的心?本來不過是賭氣,適可而止即可,可不能鬧騰得太出格。

  「挺好。」江凌笑著摟過李青荷的胳膊。

  見女兒沒有異議,李青荷鬆了一口氣,這才問江凌為何回來這麼早。江凌揚了揚手裡的樹苗,把情況說了一遍。反正李青荷對於這些事大大咧咧的,她明兒絕不會到院子裡去尋找今天種下的樹苗,江凌並不擔心把樹苗種到了空間不知如何跟李青荷交待。

  將李青荷推回房去做繡活,江凌便回房進到空間去,開始著手嫁接。

  她前世可沒做過農活,嫁接也只是在電視上見到過。不過這段時間她向王大娘等人學習,又看了許多書,再有個正確的方向,倒也能知道如何做。她先把做砧木的野桃樹種到地上,再將其枝頭斜削掉;好桃枝條她在選材時就先了那種有四、五個芽苞的,現在將一個個芽苞稍帶根部斜切下來,分別嫁接到砧木枝的削面上,讓兩個切面充分接觸,再用布條層層捆綁起來。

  做完這些,江凌剛從空間裡出來,便聽到院門外有馬車聲。

  「又是誰來?」江凌嘟噥一聲,打開門出去。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馬車上下來,大踏步進了院子。

  「什麼事?」江凌迎了上去。這才分手沒到兩刻鐘,秦憶又來,絕對有事。

  秦憶臉上表情嚴峻:「凌兒,紀王府來人,讓世子和縣主速速回去,還指名讓我帶一小隊人護送。世子與縣主已回陸府收拾,再過半個時辰就要上路。我來接你去送行。」

  「什麼?」江凌眉頭一皺,「發生什麼事了這麼急?還有,為何要你護送?」

  秦憶搖搖頭:「紀王信裡也語焉不詳。」說完看了看江凌,眼裡全是不捨,「此時千餘里,來回再快也要半個月。凌兒,明兒我讓母親來,將兩家的親事再訂下來。否則,我心不安。」

  江凌瞅著他,臉上似笑非笑:「如果你在襄陽又被哪家權貴姑娘看上呢,這訂了親,可就少了許多機會。」

  秦憶卻不曾理會她的取笑,眼睛深深地看著她,發誓一般道:「凌兒,我此生,只願娶你一人。」說完上前一步,一把將她摟進懷裡,「你一定要等我回來。我一回來,咱們就成親,可好?」兩人既已退親,現在又有趙崢明在一旁虎視眈眈,這一去雖然只有半個月,但秦憶心裡仍然覺得不踏實。

  房內有李青荷,院外或有路過之人,兩人在院子裡摟摟抱抱,江凌知道很是不妥。但她知道秦憶情不自禁,她能感覺到他心跳的慌亂,實不忍心推開他。這個男人,雖然很衝動,有時甚至魯莽,考慮問題不很周全,不是小說裡描寫的那種完美型男子,但他自從動了情,對自已的感情就從來沒有動搖過。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能在遠離政治中心的南方小城,與這樣一個男子平平淡淡共度一生,她覺得就是幸福。所以對於接下來的分離,她也心生不捨。

  「嗯,好。」江凌歎了一口氣,溫柔的應了一聲,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你的傷口還未好,一定要多加注意。帶夠傷藥,每晚歇息時讓下人給你煎藥換藥;能坐在馬車裡,就盡量坐在馬車裡,不要在馬上顛簸。到了襄陽,如果允許,就讓護衛捎封信來,讓我們知道你的情況,以免掛心。」

  聽得江凌這番囑咐叮嚀,秦憶心裡踏實下來,緊緊地摟著她:「你放心,我一定會盡早平安回來。」

  時間緊迫,兩人相擁了一會兒,秦憶雖然萬般不願放開,卻還是鬆開了手:「你看有什麼要送給縣主的,趕緊去收拾一下。」

  「好。」江凌轉回房去,換了身衣裙,又從空間裡掏出一幅畫來。自從李婉到來,她就知道一定住不久。唐朝皇室再開放,也不可以有讓一個女子長時間在外面逗留,所以江凌早就在思索要送什麼禮物給李婉。貴重的東西她送不起,便是送了李婉也會拒絕。倒是那天李婉到江家來對她那幅畫讚歎不已,江凌就打定了主意,在陸府時抽空給她畫了一幅畫。雖然還來不及裝裱,但有總比沒有好。

  從房裡出來,她招呼一聲站在院子裡跟李青荷說話的秦憶:「走吧。」

  「娘,我出去一會兒。」江凌又轉頭向李青荷交待一聲,便跟秦憶上了車。

  時值中午,此時出發晚上正好到祁陽留宿。所以秦憶與江凌雖然一路纏綿,卻不敢有絲毫逗留,馬車一路快駛,不一會兒,便在秦府門前停了下來。

  「我要回府收拾東西,馬車先送你到陸府去。」秦憶交待一句,又親了江凌一下,這才戀戀不捨地下了車。

  馬車起動,江凌透過車窗看著秦憶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秦府大門口,輕輕歎了一口氣,放下了車簾。雖然她對秦憶的感情很有信心,雖然只分別半個月,但世事難料,誰知又會出什麼岔子?想到這裡,她的心裡便跟秦憶一樣,極不踏實。

  到了陸府,馬車長驅直入,直到李婉所住的院子前才停下。江凌一進到院子,李婉就撲了過來,一把抱住江凌的胳膊:「江凌,跟我去襄陽,可好?」

  「呃,這可不行。」江凌笑了起來。

  「為何不行?我能來看你,你也到襄陽看看我嘛。」李婉嘟起了嘴,滿眼的不捨。雖然相處不過幾日,但她覺得江凌最對她的脾氣,極有思想有主見的江凌讓她心裡不自覺的產生出依戀來。想到回到襄陽,雖姐妹眾多,但連一個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她想讓江凌跟她一起去襄陽的念頭就尤為強烈。

  「我得賺錢養家呢。等哪時我有錢有閒了,就到襄陽去看你。」江凌捏捏她的臉。

  「現在不是有錢建宅子了嗎?酒樓每年也會有錢分給你嘛。還有賣味精得的錢,你們家完全可以不愁生活了。而且秦憶也在護送我們回去,你這一路便又可以跟他在一起,不是嗎?」李婉繼續遊說她。

  江凌搖搖頭:「真不行。我要走了,味精都沒法制。這要是缺了貨,秦夫人可要得罪人呢。」

  其實真要有錢又有閒的時候,江凌真想出去看看此時的山河風光。但家裡現在處處要用錢,酒樓新開,宅子還未建好,要操心要用錢的地方甚多,還真不到她能出去旅遊的程度。再說,李婉心心唸唸想要她嫁給她那庶出的哥哥,到了襄陽,如果對方真看上她,她又當如何?何必平白無故去招惹這樣的麻煩呢?

  李婉也知道江凌是個主意極正的人,只要她拿定了主意,想要勸她改變那是極困難的事。再說,以江家現在的狀況,還真離不開江凌。雖然她有心想拿錢出來幫江凌一把,但她知道以江凌的傲氣,絕不會接受這種幫助的。只得歎了一口氣,垂頭喪氣地回了房裡,拿出一套首飾道:「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套首飾,送給你留個記念,也不枉我們相識一場。你不許推辭,一定得收下。」

  江凌看那首飾裡全裝在一個金絲楠木雕刻精美的匣子裡,笄、簪、釵、環、步搖、鳳冠、華盛、發鈿……樣樣具全,而且都是黃金作底,珠玉鑲嵌,一看就價值不菲,連忙推辭:「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再說,君子不奪人之好,既是你最喜歡的,自當你自己留著。我這人,不喜歡頭上戴東西,覺得繁瑣,給了我也是放著,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說了不許推辭。」李婉把首飾匣子關上,硬塞到江凌手裡,「你要是不收,就是不把我當朋友。」

  雖然江凌心裡並不覺得縣主比她高上一等,但也知道在古代,能得皇室女子看重並口稱朋友,是一件極榮耀的事。再說李婉感情真摯,她既這樣說,自己再推辭便是不知好歹了。當下站起來鄭重地行了一禮,把首飾匣子收了,李婉這才轉怒為喜歡。

  「江凌沒什麼好東西可送縣主的……」江凌伸手進懷裡,正要客氣兩句,卻不想李婉一擺手打斷了她的話:「你別的不用送,只要給我畫一幅畫,提上一首你做的詩,便可以了。」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1 10:55 AM

  第一百八十四章 利益相連

  江凌笑了起來:「還真就是一幅畫,幸好還真就提了一首詩。」說完把放在一旁的那幅畫拿了出來,「只可惜來不及裝裱。」

  「無妨。我回襄陽找最好的裝裱師來裝裱。」李婉一擺手,小心地把畫紙打開。

  只見畫上遠山渺渺,一條古道延至遠方,道旁楊柳依依,柳條拂處,長亭裡一佳人,正立在那裡引頸向道上張望。此畫筆法生動,極俱意境美。畫旁還提了一首詩: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江凌。」李婉放下畫,反過身來一把抱住江凌,話語裡有哽咽。

  江凌也覺淒然。

  緣份這東西最難琢磨。有些人,相處一輩子,或許連句心裡話都沒法說;有些人,不過是看上幾眼,就能心意相通,成為摯友。她與李婉相處不過數日,但脾氣相投,彼此欣賞,在這裡要想再尋一個這樣的朋友,可謂是千難萬難。在這古代交通不便,此時離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面。

  「你真不考慮一下我哥的事?你要是嫁給了我哥哥,咱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李婉吸了吸鼻子,又舊話重提。

  江凌抹掉眼角的淚,拍了她一下:「你難道就不嫁?你要嫁出去了,就算我成了你嫂嫂,咱們也見不了幾面。這話再不許提。」

  李婉還想再說,卻見陸夫人從門外走了進來,後面帶著捧著一大堆物品的丫頭,笑著道:「縣主,這是零陵的一些土儀,你帶些給王爺和王妃嘗嘗。」待看清李婉和江凌俱都眼睛紅紅的,微怔了一下後,眼裡又全是欣慰。

  李婉轉過身去:「多謝陸夫人。」

  說完,她走上前兩步,整了整衣服,對著陸夫人盈盈一福。

  陸夫人被她這正經一禮嚇了一跳,哪敢受皇室女的禮,忙側開身子道:「縣主莫要折殺老身。」

  李婉卻把這個禮行了個十足,才站起來懇切道:「李婉想請托夫人催李婉多多照拂江凌,莫要讓這零陵人欺了她去。」

  「縣主……」江凌的眼淚終於湧出,她捂了嘴鼻,扭過臉去。感動之餘,又有些愧疚:她何德何能,能讓李婉如此待她?

  陸夫人躬身道:「江姑娘也甚得老身喜愛,便是縣主不相托,老身也一定盡心維護江姑娘,縣主不必掛心。」

  李婉看了看陸夫人,又看了看背過去抹眼睛的江凌,心裡的話終還是沒說出口。其實她是想讓陸夫人認江凌為孫女,好讓江凌有所依托,不至於讓這麼一個清雅有才的女子,終日操心油鹽柴米。但陸家家產繼承問題她也聽母親提過,這件事也鬧了這麼多年,便是連皇上都曾過問過。現在她要是提出這樣的要求,便是不懂事了,回到襄陽要是被父王知道,一定會被責罵的。

  想到這裡,李婉不由得有些怏怏不樂。

  江凌心思剔透,此時見李婉神態,怎麼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對陸夫人好,本就是自己一副拳拳之心,陸夫人便是主動提出要把家產送給她,她都不會要。所以連忙開口道:「多謝縣主,多謝陸夫人。不過江凌雖是一介平民女子,卻也會兩手功夫。我不欺負別人便罷,哪裡還由得了別人欺負?」

  這話一出,惹得李婉和陸夫人都笑了起來。李婉更是給了江凌一拳:「你還想成女匪不成?小心秦憶怕了你。」

  這話兩人打鬧時取笑無妨,可當著陸夫人的面說,便有些口無遮攔了。江凌伸出手去輕輕擰了她一把,嘴裡嗔道:「都胡說些什麼呀。」

  李婉也知道自己失言,訕訕一笑。

  陸夫人絲毫沒有在意的樣子,反倒看著江凌,笑瞇瞇的甚是慈祥。

  江凌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連忙岔開話題:「今晚怕要到很晚才能吃上飯,縣主不如現在吃些東西墊墊肚子?」

  「已吃過了。」李婉轉過身去,小心地把江凌給她那幅畫捲起來,放入一個畫筒裡收好,笑道,「那桃漿,真的很好吃呢。回襄陽,我一定讓他們去弄些來讓我父王和母妃都嘗嘗。」

  「夏天用井水冰鎮後,味道會更好。」江凌又拿過一個小包袱,遞給李婉,「我也沒啥好東西相送,這是十瓶味精,你替我轉送給王爺王妃罷。」

  李婉一喜,雙手接過:「我問吳管家要了幾瓶,還生怕不夠呢。這是你送我的,我就不客氣,收下了。不過江凌,你不如多弄些,賣到襄陽去,五兩銀子也會有人買呢。到時你直接讓人帶給我,我幫你賣。」

  江凌點點頭:「此番你們走得太急。下次你派人送信來,我便制多些讓他們帶去襄陽。你不是一想嚷嚷著要做生意嗎?我給你二兩銀子一瓶便好,到時哪怕你賣上十兩銀子,那多賣的八兩都是你賺的,這可不就是生意?」

  「當真?那太好了。」李婉眼睛一亮。這妮子,到零陵一轉,看到江凌與秦憶做生意,彷彿也開了竅,正在心裡盤算著如何做生意呢。現在江凌把生意交到她手上,想一想只要派人來零陵把味精拿回去,轉手賺的比江凌還多,她心裡的離愁別緒一下就沒了,頓時眉開眼笑起來,揚了揚包袱道,「那我就不客氣了。不過,你一定得賣給我三兩銀子一瓶。你要不答應,我就不跟你做生意。」

  「呃,好吧。三兩就三兩。不過你不覺得咱倆這生意做得奇怪嗎?別人買東西都是壓價,就你反倒提價。這要讓那麼買賣人知道,非得笑話你不可。」江凌知道李婉是想讓自己多賺些,心裡感動,嘴裡卻嗔怪著。

  「我樂意,不行嗎?」李婉笑嘻嘻地道,「到時我把襄陽的花卉收羅一番,除了給你的,自己也開一家花店。你有什麼好花可得弄些給我呀。」

  「那是當然。」

  聽著江凌與李婉的談話,陸夫人在一旁心裡大慰。要知道人的友情就要靠多聯繫,久了不聯繫,再深的感情都會淡漠。但此時江凌與李婉成了生意上的夥伴,利益相連,聯繫自然緊密。李婉可不只是紀王的女兒,她往後更會嫁到長孫家去,齊國公長孫無忌可是凌煙閣第一人,當今太子李治的外公。李婉將來身後站著的可是權利滔天的兩家人。有了她這樣一個朋友,江凌在這世上便又有了一份倚仗。

  不過心中如此想,臉上並未露出半分,她見兩人已把生意都談妥,只慈祥地看著李婉笑道:「老身讓人做了點心,縣主帶在路上吃。」

  「好,謝謝夫人。」想到能幫江凌一把,自己也可以憑本事賺錢,李婉剛才對陸夫人的一絲不滿也完全消散了,笑容滿面地跟她道謝。

  這時外面進來一個丫頭,稟道:「世子的東西已收拾好,秦公子也到了。世子問,縣主可收拾好?如果收拾好了,就上路吧。」

  玉兒見李婉轉頭看她,忙稟道:「奴婢已把屋子都看了一遍,再無遺漏的東西。」

  李婉點點頭,站了起來:「那就走吧。早些走,路上便不需那麼趕。」說完走過來,抱住江凌:「我會給你寫信的,你可一定要回啊。」

  「回,一定回。」江凌的眼睛紅了起來,拍拍李婉的背,「走吧,別讓世子等急了。」

  「嗯。」李婉站直身體,對陸夫人道,「夫人身體不好,就不用送了。」

  「那怎麼行?該有的禮數總得有。再說,老身近來身子好了很多,也想到外面走動走動。」陸夫人笑道。零陵城的眾夫人在城外給李婉餞行,再怎樣她都得到場。雖然她這一品誥命與李婉這縣主相比也不遑多讓,但君臣之禮不可廢,再如何李婉也是皇家女。

  三人看著下人們把行李都搬上馬車,玉兒又檢查了一遍再無遺漏,這才一起上了馬車——李婉與江凌一輛,陸夫人獨自一輛,李婉帶來的侍女一輛,裝行李的馬車一輛,一起往陸府大門方向行去。

  馬車駛到陸府的垂花門,李續、秦憶、江濤已在那裡等著了。見李婉的馬車出來,李續走上前來,對江凌道:「江姑娘,我跟姐姐說幾句話,你請下車稍歇一歇可好?」

  「續弟你……」李婉覺得弟弟這話說得奇怪,正想出言相問,卻見李續對她猛眨眼睛,再抬頭一看對面的秦憶一臉殷切,便捂了嘴笑,催著江凌下車。

  江凌哪裡不知這又是秦憶指使李續幹的好事?這傢伙剛才就專程去跟她告別了,現在不知又有何話要說的。據她所知,秦憶其實本不是那麼婆婆媽媽之人,估計還是心裡放她不下,所以千叮嚀萬囑咐還是覺得一肚子話。她只得下了車來,往秦憶那邊去。

  「咳,憶哥哥,我上車等你。」江濤也甚有眼水,見江凌過來,忙爬上車去。

  江凌嗔了秦憶一眼:「怎的還沒說夠呢?」她本就肌膚似雪,因剛跟李婉哭過,此時眼睛微紅,臉色嬌艷如桃,再用她那黑葡萄似的大眼這麼輕嗔薄怒的一下,真可謂是萬種風情,直把秦憶看得心馳神搖,不能自持。



  第一百八十五章 林夫人發難

  「喂。」見秦憶滿眼情意地看著自己,卻又呆呆地不語,江凌只得伸出手去,在他面前晃了一晃,道,「各位大人還在城門等著呢,你有話趕緊說,可別誤了世子他們的行程。」

  秦憶這才回過神來,壓制住心頭洶湧的情感,一口氣把要交待的事說完:「酒樓、宅子、田地有吳管家管著,你不要操心;宅子還有十來天就完工了,如何佈置擺設,吳管家會去請示你的。馬雷我讓他每天還是駕車到你那裡去,聽你差遣,有什麼事你就讓馬雷跟我娘或吳管家說,不要逞強。還有,一定要保重自己。」

  江凌知道秦憶平時並不是很多話的人,他此番事無鉅細的反覆叮嚀,不過是因為他心裡放不下自己,所以聽了這話,只覺心裡又甜又暖,點點頭柔聲道:「好。」

  而那邊的李婉雖然跟李續說著話,但眼睛還是不由得往這邊看。見到秦憶與江凌在那邊深情凝望,溫言款款,想想自己,她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其實家裡來信雖然沒有明言,但她知道,此番這麼急著催她回去,有一大半是為她訂親的事。看看江凌,想想自己,她既有不甘,又有些期盼,心情複雜得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喜是悲。

  想到這裡,她對李續輕聲問道:「父王為何一定要秦大哥相送?咱們帶來的十個護衛還不夠麼?」

  李續搖搖頭:「這個父王在信中沒說。不過就算父王不說,零陵的大人們也得派人護送咱們。否則稍有閃失他們便擔不起這個罪責。而零陵這軍隊裡,要說武功好、能入得了咱們眼的,就只有秦大哥。所以他這一趟,是注定要跑的。」他看了那邊一眼,又笑道:「不過來往半個月的路程,這對於秦大哥來說不算什麼。心時有了牽掛,也許半個月未到他就快馬加鞭地回來了。不會有什麼事。」

  李婉點點頭。

  城門口還有一大堆官員在等著,陸夫人也在車裡,秦憶與江凌雖心有不捨,但都不是不知分寸之人。秦憶叮嚀了江凌這一句,便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上車吧。」

  「走吧。」見秦憶與江凌說完話,李續也招呼一聲,爬上了馬車。秦憶相跟著也上了他的馬車。

  江凌見狀,不由得抿嘴一笑。她知道秦憶在戰場上出生入死,根本沒把背上這點傷看在眼裡。上午咋咋呼呼,不過是想讓自己心疼他,好原諒他。但這會兒他卻上了馬車,只是因為自己曾囑咐了一句:不要騎馬

  想到這裡,心裡甜蜜之餘,更多了一分不捨。

  幾輛馬車帶著護衛馬隊浩浩蕩蕩駛向城門口時,零陵城的官員及夫人們,男女各分待在道路兩旁已等候多時了。李婉與陸夫人的馬車駛向了女眷那一邊,在眾夫人的恭迎聲裡停了下來。

  「走吧,下車。」李婉拉了江凌一下,便立起身來,準備下車。

  江凌透過車簾看了外面一眼,搖搖頭:「她們都是來送你的,你去吧。我一會兒在車旁送你。」

  李婉回過頭來,正要相勸。江凌湊過來輕聲道:「我們家可剛拒絕了趙家的提親,趙夫人這會兒還不知怎樣恨我呢。我這下去,豈不是去受人白眼?」

  李婉白她一眼:「你啊,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正是這樣,你才要跟我下去,好讓這些夫人知道,你跟我相交莫逆,讓她們不敢欺負你,讓趙夫人有氣也沒地方撒。」

  江凌搖搖頭:「現在狐假虎威,她看了豈不是更氣惱?到你離開,我怎麼辦啊?行了,你趕緊下吧,別讓她們在下面等著。」

  「狐假虎威?這詞用的……」李婉捂嘴一笑,不再勉強,緩步下了車。

  「江姑娘,夫人說,一會兒回城的時候,讓您跟夫人坐一輛車。」李婉剛一下車,陸夫人就派丫頭冬梅過來傳話。

  「好。」江凌一笑。她正想著一會兒如何回城呢。說實在的,她現在還真不想往秦夫人面前湊。

  陸夫人站在不遠處,看江凌衝她笑著點了點頭,這才放心地跟著李婉到那餞行的亭子裡去。

  江凌百無聊賴的在車裡坐了一會兒,估計她們餞行的時間差不多了,便提裙下了車,準備到後面跟李婉的侍女呆一會兒,待李婉上車出行的時候再露面相送。

  卻不想她這才從車上下來,身後便有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喲,這不是江家姑娘嗎?今兒官家夫人和小姐來送縣主,你一貧女,來此做甚?」

  江凌回身一看,卻是林司馬的夫人,林韻的母親。她雖然化了極濃的妝,但仍看得出樣子很憔悴。跟江凌說話的時候,一隻腳猶從車踏上下來,似乎才到這裡。

  「林夫人。」江凌輕輕福了一福,「江凌前來給縣主送行。」雖然這林夫人話裡帶刺,但想到林韻因她而被秦家拒親,林夫人嘲諷幾句發洩一下心頭的怒氣,也是情有可原,江凌自然不會跟她計較。

  看著嬌艷得如一朵盛開的出水芙蓉般的江凌,想起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形容萎頓的女兒,林夫人的眼裡就充滿了怨恨。

  她們林家,想了多少辦法,轉托觀察使的關係到秦家求親,求的不過是一個平妻身份。在她們想來,無論如何秦家都不可能拒絕。然而卻沒想到,她們姿態放得如此低,秦家開始還說考慮一下,可不過一日就派了人來,將親事回絕了,而且態度很堅決。這一下把她滿心期盼的女兒打擊得夠大,在家裡尋死妥活,至今還是茶不思飯不想。後來一打聽秦家拒親的原因,才知道原來是秦公子回到家裡大發了一通脾氣,揚言除了江家姑娘,他誰都不娶,秦夫人無奈之下才退的親。

  所以此時看著江凌,雖然知道場合不對,但林夫人心頭的怒火怎麼也壓不住。她冷笑一聲,無限嘲諷地道:「就你一無權無勢的貧女,也有資格為縣主送行?」

  江凌暗歎一聲,抬起頭來看了林夫人一眼,又輕福了一下,轉過身便走。林韻被拒之事雖然因她而起,但她卻不覺得自己愧對林家,更沒義務站在這裡接受林夫人謾罵。今天這樣的場合,她也實在不願意跟林夫人吵架。唯今之計,便只有快些離開這裡。

  林夫人一看江凌竟然轉身要走,頓時怒火中燒,開口喝罵道:「長輩的話還沒說完轉身就走,你那死去的爹是這樣教你的?你那守寡的娘是這樣教你的?沒教養的東西除了勾搭漢子,你還會做什麼?」

  江凌一聽,頓時怒了。任她養氣功夫見漲,但被人如此污及父母先人,她要再不還嘴,豈不是孬種?當即轉過身來看著林夫人,冷冷地道:「林夫人,你也算是一個有點身份的人,請注意你的言辭。言必辱及先人,污人品行,不知令尊令堂是否真是這樣教你的?」

  林夫一聽江凌說她「也算有點身份」,還把罵人的話轉頭就還給了她,氣得差點沒暈過去,顫抖著手指著江凌,道:「污人品行?就你那品行,還要人污嗎?你成日裡穿著個男裝,跟著男人在一起廝混,你以為別人就不知道嗎?」

  「哦,不知江姑娘跟哪個男人廝混,勾搭了哪個男人?本縣主整日跟江姑娘在一起,怎麼不知道呢?」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兩人循聲望去,只見李婉帶著一大群夫人,正朝這邊走來。

  「這位夫人,江姑娘是本縣主的好姐妹,這些天我們同吃同住同遊玩。不知你說的勾搭男人,是怎麼一回事?你能跟本縣主說說清楚嗎?」李婉走到近前,滿臉笑容地對林夫人道。

  「我……我……」林夫人看看李婉,又看看站在一旁的秦夫人,嘴裡嚅嚅的說不出話。她以前根本沒把江凌放在眼裡,江凌平日裡做些什麼、跟誰接觸她其實並不清楚。江凌穿著男裝跟秦憶、李續他們在一起,還是那天聽林韻說起在酒樓遇上她們的事,才有了如此一說。李婉當時可也在場,而且秦憶又是秦夫人的兒子,此時當著李婉和秦夫人的面,她哪裡還敢亂說?而且剛才不過是欺負江凌沒人撐腰,現在李婉明顯就是來幫江凌的,再加上江凌很有可能會嫁給秦憶做正妻成為秦府少夫人,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再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把心裡的話說明了。

  正當林夫人嚅嚅低頭不知如何是好時,趙夫人走了出來,對李婉笑道:「縣主來的時日短,看不清那些善於遮掩的人的真面目也是有的。不過縣主是何等金貴的閨閣女子,林夫人你怎麼能當著縣主的面說如此污穢之事呢?還不趕緊給縣主陪罪?」

  「是。」林夫人得了台階下,不由大喜,忙對李婉行了個禮,「妾身不知縣主在旁,剛才所言污了縣主之耳,還請縣主恕罪。」

  行完了禮,她心裡還暗自納悶。要知道她可是秦夫人陣營裡的人,一向跟趙夫人不對付。卻不想今日遇上難堪,秦夫人未曾出聲,倒是這趙夫人解了她的圍,心裡不由得暗暗感激起趙夫人來。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1 10:58 AM

  第一百八十六章 陸府孫女

  見這兩人一唱一和,李婉微微一笑。這兩位夫人的事,沒有誰比她更清楚,怎麼可能讓她們這樣指桑罵槐地把江凌嘲諷污蔑一通,就輕輕放過?當下笑道:「林夫人要說,趙夫人可別攔著呀「理不辨不明,事不鑒不清」,江凌品行如何,林夫人可一定要說清楚喲。否則,豈不是說本縣主有眼無珠,交友不慎?說實話,本縣主長這麼大,在我母妃的教導下,還從來沒看錯過人。據本縣主看,江凌姑娘品行端正,天資聰穎,才華橫溢,堅韌不拔,自強不息。比起那些大家閨秀來,有過之而無不及,便是本縣主都自愧不如。還想著回家讓我王妃來跟江家提親,將江姑娘娶為我哥哥的正妻呢。現在林夫人卻在本縣主面前說,江姑娘德行有虧。只不知,這話是你因女兒求親不成而心生怨憤、口出污語呢,還是本縣主真個看錯了人?」

  這話不但說得林夫人臉上一紅一白難堪不已,便是趙夫人也暗自苦笑。李婉既在言語裡把江凌捧得那麼高,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如果再說江凌品行不端,豈不是說李婉有眼無珠,紀王妃教女無方?

  在一旁看熱鬧的夫人們都睜大了眼睛直往江凌身上看。雖然上次龍舟賽秦夫人抬舉了江家母女,但這些官宦夫人還真沒把她們放在眼裡。所以此時見縣主不遺餘力地護著江凌,對她評價甚高,甚至連讓紀王妃向江家姑娘提親的話都說出來了,這位姑娘難道真的不一般?

  想到這裡,她們又轉頭看了看秦夫人。她們都知道秦家與江家雖然退了親,但仍藕斷絲連,林家去提親被拒的事,她們都知道。一想到秦憶放出來的話,她們對江凌就更好奇了。

  秦夫人聽了李婉的話,暗自吃了一驚。也顧不上那些夫人的目光,轉頭向江凌看去。且不說她自己是喜歡江凌的,就是兒子對江凌的一腔深情,這個兒媳婦可不容別人覬覦。待看見江凌臉上並無嬌羞之色,她心下稍稍鬆了一口氣。想想秦憶走之前跟她說的話,她決定明兒就趕緊把兩家的親事重新訂下來。

  而趙夫人見林夫人被揭了臉,則暗自慶幸自己嫌向江家求親比較丟臉,所以只是私下裡托陳夫人去提親,並無半分聲張。否則這縣主天不怕地不怕的當眾嚷嚷出來,趙府這臉就丟大了。

  上下打量了一下江凌,趙夫人皺了皺眉。說實在的,她原來對自己兒子鬧著要娶這個無錢無勢被人退了親的江家丫頭作正妻,怎麼都不能理解。要知道,兒子的兩個妾氏,無論哪方面都比這江家姑娘強。如果真實在喜歡,給她個妾氏名份已是很看得起她了。卻不想兒子卻像是鬼迷心竅似的,硬是打定主意非卿不娶。她在家裡苦口婆心地勸了幾天,沒有一絲成效,最後只得妥協,讓與她交情最好的陳夫人到江家求親。她覺得自己家已夠降尊紆貴了,已是夠抬舉江家人了,卻不想這江家差點沒把她氣死,竟然說要考慮考慮那天陳夫人把這話回給她,她當時就氣笑了——實在沒想到世上還有這麼把自己當回事、這麼不識抬舉之人。江家人把自己當成什麼人了?還真以為是天之驕女,自以為了不起呢?當時她就想,如果第二天江家答應這門親事,她立馬把臉給她們打回去,說自己對這親事反倒要斟酌斟酌了。卻不想第二天再去問,江家竟然拒絕了她們的提親當時聽到陳夫人說這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現在,她卻不敢如此想了。縣主想讓紀王妃來向江家提親,這是什麼概念?這種話,可不是能隨隨便便亂說的。只說明,縣主確實有這樣的念頭。這不由得讓她重新審視起面前這位姑娘來了。

  這位江家姑娘莫不是還有什麼眾人未發現的好處不成?看來,回家得好好問問兒子。

  李婉可不知這些夫人心裡都想些什麼。她見林夫人低著頭不作聲,又再一次問道:「林夫人,問你話呢。」

  林夫人被李婉當眾逼問,見趙夫人這時也不幫她打圓場了,只得苦著臉道:「那日小女在酒樓裡遇見了江姑娘,她可穿著男裝在酒樓裡呢。妾身可不敢胡說。」

  李婉淡淡的笑容消失不見,臉色猛的一沉:「哦?穿著男裝在酒樓裡就是去勾搭男人了?那你女兒穿著女裝跑到滿是男人的酒樓去,那又是幹什麼?當時本縣主也在場,除了本縣主,還有世子和江姑娘的弟弟江濤,莫不是林夫人以為本縣主也是去勾搭男人?」

  林夫人一哆嗦,頭躬得快要到膝蓋上了:「妾身不敢。」

  見李婉發飆,而林夫人所爆的料也經不起考證,眾夫人都垂著頭,場中一片靜默。

  江凌端端正正地站在那裡,眼睛牢牢地盯著面前的地面,一副端莊嫻靜模樣,心裡卻一個勁地暗笑。這唐朝的皇室女兒果然彪悍。別的且不說,光是李婉這樣一個閨閣女子,卻口口聲聲地「勾搭男人」,放在別的朝代都是全然不可能的事。

  「江凌姑娘可是個好姑娘,可當不起夫人這樣空口白牙的亂說啊。說實話,江姑娘雖然只在我那兒住了幾晚,但老身與我家老爺閱人一輩子,實實在在覺得江姑娘品行端正,更難得的是她不貪不嗔,一片赤子之心,我跟老爺都極為喜歡。昨兒我們還在說起,欲要收江姑娘做乾孫女。現在既然大家都在,老身便把這事跟大家說了吧。選一個黃道吉日,將儀式辦一辦,到時下帖請眾位夫人喝酒,夫人們可不許辭啊」一直默不作聲的陸夫人走上前來,慈愛的看著江凌,開口道。

  「啊?」小小的驚呼此起彼伏。眾夫人再一次打量江凌,想看看這女子為何如此幸運,竟然同時得到了縣主和陸夫人的青睞,並讓秦公子一往情深。

  李婉對陸夫人這話也很意外。她前面可暗示過這意思,無奈陸夫人裝聾作啞當作沒聽到,卻不想這個時候說出這話來。這種事可不是別的,可以隨口說說就算,就算是認乾孫女,那也是正經八百的親戚。如果以後陸文遠夫婦再不過繼子嗣,這江凌可是要繼承財產的。現在聽陸夫人這意思,她原來就跟陸文遠商議過,連儀式都準備正正經經的大辦,可見是相當鄭重的。可剛才在陸府,她為何不說呢?

  在這裡的人中,估計就只有江凌最理解陸夫人的了。如果陸夫人跟她真是祖孫關係,而且她們的關係還不能宣之於口,那到頭來陸家夫婦一定會認她做乾孫女,從而把諾大一個家業傳給她的。但她知道,大概陸家夫婦顧忌著什麼,他們覺得這個相認現在並不宜。否則陸夫人不會在陸府不接李婉的話茬了。要不是林夫人剛才相逼,趙夫人也面有不善,這句話,陸夫人一定不會說出口的。

  既然陸夫人把話說到這份上,如果江凌再沒有表示,那便是不懂事了。她走上前去,對著陸夫人深深一福,道:「夫人錯愛,讓江凌惶恐。江凌敬重夫人及大人,孝順本是應當,認親一事實則愧不敢受。」

  見江凌推脫,李婉忙上前拍拍她,道:「哎,你以為陸夫人這話是隨便說說的嗎?自然對你的品行、為人有了深切的瞭解、真心喜歡你把你當孫女,才會有此決定。本縣主年幼不敢說大話,但陸大人一生那是閱人無數,目光犀利,又豈能看錯人?陸大人和陸夫人既有此決定,你現在當遵從叩首,好好孝順兩位老人才是。怎麼能出言推脫,辜負二位老人的一片心呢?」

  陸夫人也含笑點頭道:「縣主所說正是老身所想。這個事,並不是老身夫婦草率決定的,凌兒不可推脫。不過孩子,你這頭啊,還是留著等選了好日子,老身再跟老爺一塊兒受吧。」

  見如此說,江凌自然不敢再推,上前行了個禮,表示恭受大恩。

  「恭喜陸夫人,恭喜江姑娘。」秦夫人上前一步,喜笑顏開。江凌有了陸府孫女兒的身份,兩家的親事就更名正言順了,這可是錦上添花的好事。

  秦夫人的恭賀聲提醒了發呆的眾人,眾夫人都趕緊上前一一恭賀,看向江凌的目光裡全是艷羨。趙夫人也跟著道賀一聲,只眼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林夫人今天把面子丟盡,被大家掠在了一旁,訕訕然臉上雖沒有了怨恨之色,但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卻是沒人知道。

  「好了,今兒還要趕路,不敢耽擱太久,本縣主就此告辭。」李婉見江凌的事已安排妥當,那邊李續又派人來催促得急,便向眾人福了一福,走到江凌面前跟她抱了一抱,這才緩步登上車去。

  「恭送縣主。」眾夫人俱都深施一禮。

  李婉伸出手向大家揮了揮,轉頭向江凌道:「江凌,可記得我的話,給我寫信。」說完,眼睛紅了起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婚後也要自由

  江凌緊跑幾步:「好,我記得呢。你一路平安,多加保重。」

  李婉的馬車跟在李續的馬車後面,緩緩向前。而後一輛馬車緊緊地跟了上來,坐車窗裡露出頭來的,卻是秦憶那張英俊的臉。他對著秦夫人拱了拱手,眼睛緊緊地盯著江凌,似有千言萬語來不及說出。

  一行馬車,幾十個人,在道路上愈行愈遠,最後化為一道塵煙,再也看不見。

  「孩子,回去吧。」陸夫人的聲音在江凌耳邊響起。

  「是。」江凌輕輕吸了一下鼻子,扶著陸夫人上了車。又讓陸夫人的丫頭去看了看江濤,得知江濤乘了秦將軍的車回城,這才放下心來,隨陸夫人吩咐起駕。

  一輛馬車從後面趕了上來,秦夫人從車窗裡伸出頭來,交待江凌:「凌兒,回到城裡,換坐我的車。我跟你秦伯伯要去你家跟你母親商議訂親的事。議了親之後,你秦伯伯便會親自送濤兒去書院。」見江凌笑著應了,這才讓車伕放緩速度,跟在陸夫人的馬車後面。官家最重規矩,陸夫人是一品夫人,自得走在最前面。後面的眾夫人都是根據丈夫職位的高低,依次前行。

  「秦憶那孩子不錯。」陸夫人聽見秦夫人的話,拍拍江凌的手,笑瞇瞇的道。秦夫人的心思她明白,這麼急著想要把親給訂了,定是想搶在她認江凌為乾孫女之前,以免別人說秦府見江凌成了陸府孫女,又出爾反爾的把退了親的她再訂為兒媳。不過再如何,倒不可否認秦憶是個好小伙兒。

  江凌笑了一下,抿著嘴沒有作聲。想到明天要訂親,要將自己的一輩子跟秦憶緊緊地聯繫在一起,跟他朝夕相處生兒育女,江凌就覺得,自己的心裡便有些惴惴不安,也不知這是不是別人說的婚前恐懼症。

  到了岔路口,江凌換了秦夫人的車,一起到了青山村。訂親的雖然是她與秦憶,其實商議什麼的卻都是大人的事,而且明天似乎就是托個媒人,帶著包著彩禮的大紅包袱,到江家換庚帖,江家再回個禮,就OK了,完全不用她操心。所以江凌煮了茶端了上去,便去了江濤的房裡,把給他收拾的東西檢查了一遍,又交待了許多與同窗相處之道,待江濤表示都記住了,又回房換了男裝——她知道李青荷一定不放心江濤,所以準備一會兒親自送他去,看一看他在書院的生活環境,好回來說給李青荷聽,以慰母親的心。

  兩家本已訂過親,當初退親的時候,也不過是退了庚帖和信物。所以此番訂親也沒什麼可商議的,三個大人在廳裡對這兩個孩子的折騰感歎了一番,為他們最終走一起欣慰了一番,議親之事就算定了。

  三人出門,喚了江濤出去,看到身著男裝的江凌,不由得一怔。

  「我也送小濤去書院。」江凌笑道。

  江凌身穿男裝整日東奔西跑的,李青荷早已習慣了,所以她倒沒在意,心裡反倒有些高興。江濤年幼,又沒出過門,更沒有跟那些男孩子相處的經驗,她嘴裡沒說,心裡卻甚是擔心。而江凌雖然不過是比江濤大了四歲,但這段時間表現出來的能力,早已成了家裡的主心骨。所以此番有江凌陪著送去,她倒放心了不少。

  而秦從毅和秦夫人心裡的感覺卻很複雜。以前江家艱難,所以江凌扮男裝出去做店小二,他們還能理解。可現在江家雖然還沒有住進新房子,家裡也沒用下人,但銀錢早已不拮據了。更何況明天一訂親,江凌可就是他們將軍府未過門的少夫人。這樣的身份,還整日穿著男裝四處亂跑,跟那些男人們廝混在一起,兩人總感覺這不太妥當。

  當下秦夫人臉上掛出笑意,拉著江凌的手,溫聲道:「濤兒有你秦伯伯送去就行了,你跟你母親就放心呆在家裡吧。再說,那裡可都是些老少爺們,咱們女子還是少往那地方跑的好。這段時間憶兒雖然不在城裡,但酒樓也好,新宅也罷,都有吳管家操持,你儘管放心。那些地方環境嘈雜,男子眾多,凌兒也還是少去為妙。好好在家把嫁妝備齊全了,憶兒回來咱們就商議成親大事。待你成了親,你母親也搬了新家,再招些下人管事,你就只管在家裡享清福,不必再操心這些個外面的事。」

  俗話說,聽話聽聲,鑼鼓聽音。秦夫人這話一說,江凌豈有不明白她的意思的?她瞅了秦將軍一眼,見秦將軍雖然沒有說話,但臉有讚許之色,心裡暗歎一聲,開口道:「夫人的教誨雖然有道理,但家中大大小小許多事,如果江凌不去操持,莫不成還讓寡母幼弟操心不成?既要操持,內外之別,男女之嫌,自然就顧不得那麼多。而且江凌自認與別的女子不同,心總想著要賺錢養家做些能與男子比肩的大事,不甘心只呆在方寸大小的後院裡度過一生。便是往後成了親,也是如此。江凌自認人品良好,行為端正,與人交往也自會把握分寸,潔身自好,絕不會做出讓人詬病的事情來,請秦伯伯和伯母放心。」

  這話一出,不但秦將軍夫婦臉上的笑容僵了一僵,便是李青荷也臉色微變。這話說的再明白不過,即不管現在還是往後,江凌要的就是自由,想出門就出門,想與男人來往就與男人來往,不希望秦府規矩拘束了她。這樣的話,便是皇上最寵的公主都不敢在大婚前對婆家提及,卻不想江凌在此時,在訂婚的前夕,竟然直直地把話說出來了,似乎有點不把秦府和這門親事看在眼裡的意思——我江凌就這樣的性子,如果你們覺得我不合你們的心意,不是你們心目中理想的兒媳婦,訂親之事也可以重新考慮,本姑娘無所謂。

  李青荷歎了一口氣。她對這門親事百分百的滿意,更想把這事早些訂下來,好卸下自己肩上挑了十幾年的擔子。但她太瞭解女兒的個性了,那是個說一就是一的執拗。她既如此說,便會如此做。自己此時要做的,不應該是責怪,而應該是力挺與支持,更應該替把女兒這話給轉圓了,好讓心裡不舒服的秦將軍夫婦有個台階下。

  想到這裡,她上前一步,笑了一笑道:「將軍、夫人,你們未到零陵前,我們孤兒寡母的可讓人欺負得不淺,你們也知道我的性子有些軟,做不來與人抗爭的事;而且也沒什麼能力,被一兩貫錢的債逼得連她父親留下的宅子都沒保住,這倆孩子差點連飯都吃不上。江凌這孩子看不過,生生把性子裡的強硬給逼了出來,與欺上門來的她嬸嬸抗衡,四處去想辦法賺錢還債養家。起早貪黑,想盡辦法,不但把債如數還清,還在短短兩、三個月內,積攢了幾百兩銀錢,這才有能力與府上一起買田地、建宅子,還與秦公子合夥做酒樓。可以說,沒有凌兒這堪比男子的舉動,站在你們面前的我們娘仨,還不知會是什麼樣。她做出來的這番事,許多男子都要自愧不如。而這大事做慣了,如果往後成了親,要把她關在院子裡,寸步不許出,低眉順眼大氣不許喘,連出個家門都要千難萬難,我估計她也做不到。要不,這門親事,二位再掂量掂量?」

  聽了這話,江凌心裡一陣感動。這段時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細想之下,也知道李青荷的難處。自己身份不一般,那就是一付卸不下的重擔啊,如果出了什麼事,誰能負得了這個責任?以前江文緒在世還好;可後來江文緒去世,李青荷一個弱女子,擔著這麼一負重擔,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所以她特別希望自己能早些成家,把自己交付給一個好男人,她也能鬆一口氣。可現在,與秦家的親事馬上就能訂下來了,可為了自己要爭自由,她毫不猶豫就力挺自己。這樣的母親,即便不是親生,也勝似親生。想起前世自己如陌路的親生母親,再想想李青荷,怎讓不江凌感動?

  李青荷這番話說得秦從毅心裡不好受起來。江家有難的時候,江凌最艱難的時候,他們都不在零陵,沒能給她一絲一毫的幫助;就算後來他們到了零陵,江凌也沒要他們一點幫助,硬是自己拚搏出一番天地來。可以說,她沒受過秦家一絲一絲毫的恩情,往後卻還會對秦家有大恩——伺候老人,與秦憶同甘共苦,為秦家傳宗接代……既這樣,自己有什麼權利要求她為了秦家的面子,為了不讓秦家被人說閒話,而壓抑自己的性子,生生地關在後宅,由一個有才華和能力的清雅女子,變成井底之蛙?更何況,江凌這樣的性格,不正是自己原來最欣賞的嗎?

  這樣想著,秦從毅不由得有些羞愧。再想著江凌的父親,他羞愧之中更有自責。見自己夫人似乎沒想明白,臉帶氣惱的開口欲要說話,忙攔住她道:「凌兒誤會了,你秦伯母並不曾要你關在家裡不許走動,只說要注意安全,注意身體。有些事有人代勞的,儘管讓他們去做,不必事必躬親。」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1 11:01 AM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他不能娶妾

  「多謝秦伯伯和伯母體恤。」江凌深施一禮。既要打開天窗說亮話,她自然不會說一半留一半,又道:「有句話,我原就與秦大哥說過,他半無異議。但此事事關重大,在訂親之前,江凌還得把這話再給秦伯伯和伯母說說清楚。那就是:要是娶了我江凌,除非我不在人世,否則秦大哥此生再不能有別的女人,什麼平妻、側妻、妾氏、通房丫頭,都不能納。如果伯伯、伯母覺得江凌這個要求過份,可以重新考慮,另擇佳媳,江凌絕不會有半分怨言。」

  這回不但秦從毅夫婦面面相覷,就是李青荷也吃驚得睜大了眼睛。要說前面那個要求過份,可現在這個要求,那真是有些驚世駭俗了。自古以來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正常。就是眼前的秦從毅,都是有妾室的。只不過秦夫人手段厲害,沒讓她們生下一兒半女而已。唯一的例外是江文緒與年已古稀的陸文遠,可這兩人倒不是妻子不讓他們娶,而是他們自己本就無心娶妾。

  秦夫人臉上的慍怒再也控制不住,強壓住火氣,冷聲道:「可要是你自己無所出,不能生養,你也不讓憶兒娶妾嗎?」

  江凌抬起眼睛,點點頭:「是。」

  「很好。」秦夫人轉過身來,對李青荷冷冷道,「貴家千金,我們秦家還真娶不起。你們還是請自便吧。」說完,拂了一下衣袖,轉身上了馬車。

  秦從毅眼神複雜地看江凌一眼,歎了一口氣,道:「訂親之事,再議吧。走吧,我送江濤到書院去。」他這話一出,秦夫人那輛馬車就動了起來,飛快地往村頭駛去。

  「凌兒你……」李青荷看一件好好的喜事鬧成這樣,有心想責怪江凌,卻又覺得女兒所提的條件細想起來,其實並無不可,歎息一聲,不再說話。

  「這……要不,咱們明兒再去書院吧。」江濤看姐姐的親事變成這樣,感覺跟秦家人在一起渾身都不自在,實在是不願意再讓秦將軍相送。

  「小傢伙,想什麼呢?一碼事歸一碼事。你姐就算做不成我兒媳婦,也還是我乾女兒。」秦從毅控制情緒的能力比秦夫人強上不是一丁半點,聽到江濤這句話,不由得拍拍他的肩膀,笑了起來。

  「小濤,走吧。」秦從毅既這樣說,江凌覺得江家人再推辭便有些小家子氣。她拿過行李,放到了馬車上。

  不知為何,秦夫人這一怒一走,江凌心裡頓時輕鬆起來。原來答應秦憶要訂親成親,一個是她被秦憶纏得狠了,一時心軟鬆了口;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被林司馬家和趙家這兩個提親弄得有些煩了。她感覺只要她跟秦憶還沒成親,這事就會一出一出的鬧個沒完。所以她當時想,既然秦憶如此迫切,乾脆成親算了。反正既然認定了他,成親便是早晚的事。晚成親不如早成親好,省卻許多麻煩事。

可這會兒訂親就到了眼前了,她卻又猶豫起來,心裡總覺得不踏實。總感覺秦憶不可靠,這個古代婚姻制度更是不可靠。古代可不像現代,結了婚又離婚,到再嫁,並無太多阻礙。古代如果過得不如意,想要離婚千難萬難;到得好不容易離了婚,如果有適合的人想要再嫁,估計社會上的唾沫都能把人淹死。這關係裡再牽扯到孩子,女人就只有以淚洗面的份。

  所以思來想去,她對訂親便有了悔意,悔不該一時心軟、考慮不周,答應了秦憶。

  這才有了把不能娶妾之話拿出來說的事。這個事,她原打算成親後,讓秦憶在前面頂槍炮,她只管在背後埋彈藥的。到時只說秦憶不願意娶,秦夫人便怪不得她了,婆媳關係也好相處。不過現在親事讓她著實不安,乾脆把話先挑明。如果秦家能接受,往後的事她便不用擔心;如果秦家不接受,親事自然要等秦憶回來再議了。而如果真因為這個事讓這門親事黃掉,她也不後悔——有這樣希望兒子娶妾的公婆,這門親不結也罷

  江凌既然發話,江濤自然不好再彆扭,跟著秦從毅上了車。親事不成,車上氣氛未免有些尷尬,好在秦從毅是個直爽漢子,雖然對江凌的想法不能理解,倒還心無芥蒂。抓著江濤,把在書院裡要注意的事項又一一囑咐了一遍。

  瀟湘書院離城倒也不遠,與龍興寺相毗鄰,沒過多久馬車便停了下來。江凌前世國內國外的學校念了不少,卻還是第一次參觀古代的書院。不過這書院與現代彼為類似,大門處也有人把守,彼類現代的門衛;門衛通報之後,馬車便被放行,直駛進去,林峰元已在一幢建築外面等候了。見到江凌相隨,他倒沒有半分奇怪,大概在他的印象中,江凌這個女子,本就跟別人大不一樣。此時大概是授課時間,書院裡靜悄悄的,林峰元領著他們進到廳裡,上了茶寒暄了幾句,這才帶著到了江濤要住的宿舍去。

  「這間屋子住的是一寒門學子,此生頗有才學,品行頗佳,為人友善,不難相處。」書院學子的屋宿是兩人一間。林峰元雖然為人清高,倒也不是迂腐之人,秦從毅的面子能給自然要給的。這不過是個跟誰住一屋的問題,能行方便就行個方便,特意給江濤安排了一個好宿友。

  江凌對這安排甚是滿意。看了看屋宿收拾得乾淨整齊,再聽林峰元介紹了一下書院的伙食及教學安排,便把心放了下來,鼓勵了江濤幾句,便跟秦從毅告辭離開了。

  沒有了江濤,秦從毅自己不好跟江凌一塊乘坐馬車。從書院出來,他便騎上了馬,吩咐車伕把江凌送回家,自己騎著馬往軍營而去。

  一直掛心的江濤的求學問題已解決,親事也暫緩了,纏人的秦憶與李婉兩人都離開了,江凌一下覺得清靜了許多,時間也多了出來。想想還有十來天新宅就能竣工,她盤算著明天去找找錢老二,讓他們把宅子旁邊的田地給開墾起來,好用來播種第二季稻子。這時代地廣人稀,現有的田地都種不及,沒人去想著充分利用田地和時間。所以這裡雖是南方,但稻穀卻只種一季。不過江凌卻知道,如果要種兩季的話,這個時候一定得下種了,否則時間就晚了。趁著此時佃農們的稻穀尚未成熟,讓錢老二找些人把新宅的田地耕了便下種,時間剛剛好。還有新宅的菜地,也得讓他們開墾出來,這酒樓可是天天要一定量的菜,如果此時不種,搬家時趕不上趟兒。

  這麼一路盤算,江凌到得家裡,卻看到家門口停了一輛馬車,那奢華艷麗的裝飾,不用看江凌就知道是趙崢明的車。見到這輛車,江凌頭痛起來。趙家的親事,李青荷已回絕了,趙崢明那裡她也把話說清楚了。也不知趙崢明到底是怎麼想的,這個時候不但不避她,反倒跟著她們上了龍興寺,這會兒又追到家裡來。他倒底想幹什麼?

  聽到馬車聲,李青荷迎了出來,對秦家的車伕道了聲謝,便拽著江凌進了院門,低聲道:「趙家我們不是拒了親嗎?趙公子來幹嘛?」

  「你沒問他?」江凌瞄了廳裡一眼,問道。

  「旁敲側擊了一番,他總避而不談。」李青荷攤了攤手。

  江凌拍拍她,走進廳裡去。見趙崢明正在博古架前看她做的那盆盆景,輕咳了一聲。

  趙崢明也不轉身,看著那盆盆景道:「妙,妙凌兒,你這東西是怎麼想出來的?不過尺寸見方,卻山石嶙峋,古樹遒勁,實有大氣勢,是典型的以小見大,以微見著啊!」

  說完,他轉過身來看著江凌,眼睛炯然發亮。

  江凌看了他一眼,走到椅子旁坐了下來,微微一笑,道:「不過是隨手弄的一個玩意,哪有你說的這般好?」

  話是這樣說,她心下卻暗叫不妙。

  趙崢明的腦子還真不一樣。這盆景,唐朝可還沒出現。李婉和李續看了,只覺得新奇;趙崢明卻一看就抓住了重點,雖然沒有言明,但江凌毫不懷疑他從裡面看出了商機。這東西就是一個創意,並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她還想著等花店開了之後,弄些來賣錢呢。這會兒給趙崢明看了去,不會被他搶走商機吧?

  「隨手弄的一個玩意?」趙崢明搖搖頭,看著江凌道,「江凌,你是我見過的最有才華的女子,便是許多男子都不如你。你隨手弄的這個玩意,如果做得好了,那可是財源滾滾啊!」

  江凌心下一涼:完了,未來屬於自己一大筆銀子,就要跑到趙崢明兜裡去了。心下暗暗後悔不該把這東東放在客廳裡。

  「不如我們合夥開個店,專賣這個東西如何?」趙崢明看向江凌的丹鳳眼甚是明亮。

  江凌趕緊搖搖頭,聲明道:「我已準備開一個花店了,不過還沒搬家,花還沒法種出來。等花種出來花店開業後,我準備把這東西做上幾個放到花店裡去賣。也不知有沒有市場。」

  說完這話,她心裡想:這一下你不好意思自己做了拿去賣了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下人

  趙崢明看了她一眼,然後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垂著眼看著面前的茶杯問:「可是跟秦憶合夥?他前幾日讓管家買了一個店,就在我那花店不遠。想必就是你說的花店了吧?」

  「他把店買好了?」江凌眼睛一亮。

  看到江凌這樣,不用問趙崢明就知道答案了。他苦笑了一下,歎了一口氣道:「是啊,他買好了。」伸手玩弄著桌上的茶杯,神情有說不出的落寞。

  江凌抿了一下嘴,低下頭看著自己手裡的帕子,沒有說話。此時此刻,她真不知道說什麼。或許趙崢明此時對她的感情是真的,她也尊重真感情。但有了一開始的欺騙,有了一開始有目的的接近,就算沒有秦憶,她與趙崢明,也沒有可能。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她一向敬而遠之。因為你不知何時身上又有了他覬覦的東西,不知何時他又會來你面前演戲。

  「江凌,你說的話,我回去想了想,感覺卻是不對。或許像你說的,是得不到,不甘心,可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喜歡?反正我除了你,再沒有願意娶的人。」趙崢明抬起他那漂亮的眼睛,靜靜地看著江凌,「我喜歡你,江凌,嫁給我,可好?」

  江凌也靜靜地跟他對視一眼,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不知是否是性格使然,秦憶看著她的那雙眼睛,是熾熱而火辣的,彷彿他整個人都在燃燒,從他的眼睛裡,可以看得出最強烈的愛意;而趙崢明,不知是因為他比較內斂,把感情隱藏得比較深,還是因為他的喜歡僅僅只是喜歡,而不是愛,他的眼睛裡,除了比平時更亮更深沉,卻猶如門外那一汪湖水,平靜得蕩不起一絲波痕。

  「江凌……」趙崢明還想再說,江凌卻打斷他的話,望著門外輕聲道:「多謝秦公子厚愛。不過江凌與秦公子已有了白首之約,趙公子這份心,江凌此生只能辜負了,抱歉。」

  趙崢明的眼睛黯了一下,俊美的臉卻仍對著江凌,固執地問:「我能問,他比我強在何處嗎?」

  江凌搖搖頭,看著門外的樹葉淺淺一笑:「我且問你,你家裡的妾,人長得比我美,性格比我溫柔,家世比我好,也更願意討公子的歡心,可為何趙公子卻寧可娶我為妻,而不願意把她扶正呢?」

  趙崢明被她這話問得一怔,擰眉沉思片刻,道:「你比她有才學。」

  江凌咬了一下嘴唇,忍住笑道:「聽說葛夫人那侄女在長沙便頗有才名,公子為何不去求娶於她?可見人這東西,最是憑感覺和喜好,就像你喜歡吃紅燒肉而他喜歡吃清蒸魚一樣,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剛才公子問我秦公子比你強在哪裡,便是這個道理。並無強不強之分,只有喜歡與不喜歡之別。」

  「這麼說,你是一心一意要嫁給他了?」趙崢明轉頭看著門外,眼色冷了下來。

  「如無意外,便是如此。」

  趙崢明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冷笑一下,轉過頭來盯著江凌道:「可如果他到襄陽攀龍附鳳成了豪門權貴的女婿呢?」

  江凌的臉拂然變色,看向趙崢明:「趙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不過是這麼一說,凌兒不必緊張。」趙崢明似乎恢復了平日的瀟灑從容,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站了起來,拱手笑道,「在下還有事,先告辭了。」說完還沒等江凌說話,轉過頭來衝著門外道,「江夫人不必緊張,在下對江凌姑娘喜歡還來不及,怎麼會傷及於她?夫人不必像防狼似的防著在下。」

  站在門外的李青荷臉上一滯。

  現在江家與秦家的親事鬧成這樣,她自然很不願意看到趙崢明與江凌接觸,以至引來流言蜚語。但她對趙崢明來的目的卻又十分好奇。所以自江凌進了廳堂,她便一直呆在門口,以便江凌套出趙崢明的來意,又不至於讓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此時被趙崢明一絲臉面不留地喝破行藏,她平復了一下心情,便昂首進了廳堂,笑道:「人心叵測,小心一些自是沒錯。」說完又看了趙崢明一眼,「趙公子這是要走?」

  這是明晃晃的逐客了。趙崢明沉著臉點了一下頭:「告辭。」轉身就出了門。

  「凌兒你累了一天了,坐著吧,娘去送送趙公子。」李青荷不願意別人說江家不懂禮數,也不願意讓江凌出門相送,自己轉身跟著趙崢明往門外去。可不想趙崢明在前面走得飛快,等她走到院門口時,趙崢明的馬車已起駕向村口駛去了。

  聽著漸去的馬蹄聲,江凌皺起了眉頭。

  趙崢明是那種城府很深的人,要不是心裡惱得狠了,他也不會喝破李青荷,可見這次她毫無商量餘地的回絕讓他心裡非常的不痛快。不過這樣最好。有話說清楚,免得糾纏不清。

  不過,他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秦憶到了襄陽攀龍附鳳成了豪門權貴的女婿?這次紀王指點讓秦憶送李續與李婉回去,莫不是趙府用了什麼手段造成的不成?趙刺史能成為一地的行政長官,他身後自然不會沒有靠山。如果他真要對付秦憶,讓權貴強行拉秦憶去做女婿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怎麼想趙刺史都沒理由這麼做——他不可能為了兒子要娶一個女子,就動用他的關係。這些關係,就像存在銀行裡的存款,那是用一次少一次的。便何況,動用了這些關係還得罪了陸文遠,那怎麼說都是不划算的事。再說,讓秦憶成了貴權的女婿,秦府的實力就更強了,趙刺史在零陵的日子不是更難過?他怎麼會去做這種長對手實力、滅自家前程的傻事?

  這樣想著,江凌的心慢慢定了下來。

  「凌兒,濤兒在書院怎麼樣?」還沒走到門前,李青荷就迫不及待地問起江濤來。江凌一回到家她就想問了,就是那個趙崢明甚是礙事,坐老半天不走。

  江凌自然知道她的心情,當下把在書院看到的、聽到的,以及林峰元所說的,詳詳細細描述了一遍。

  「他在那裡,應該習慣吧?」李青荷聽完,一臉的悵然。看著門外默然良久,站起身來道,「累了一天,餓了吧?娘去給你做飯。」說完,走出廳堂。

  坐在廳堂裡,聽著樹葉輕輕飄落在屋頂上,江凌忽然覺得家裡空落落的。以前江濤雖然總關在屋子裡看書,跟現在似乎並無兩樣,但感覺卻完全不同。一家人在一起,再不說話心裡也踏實。現在不要說「兒行千里母擔憂」,江濤不過是離開家去了幾里外的書院上學,她這做姐姐的都有些放心不下,李青荷的感覺可想而知。

  自己不可能總坐在家裡陪著母親,而只要一出了門,家裡就剩了李青荷一個人了。這種空空的感覺,於她而言更甚吧?

  看來,明日得找個牙婆,買兩個丫環給李青荷做伴了。江凌聽著廚房裡傳來的響動,暗自打算。

  想到這裡,她伸出手撫了撫額。她有秘密在身,李青荷是馬大哈,江濤又不管事,三個人的家她還是糊弄過去。可如果買了下人,而那下人又比較精明的話,她這秘密要想守住還真有些難度。

  還是早些搬家方是上策啊

  兩個人的晚飯,吃得有些沒滋沒味。吃過飯洗澡練了一個時辰功,江凌便睡下了。她以為自己會思念一下秦憶,卻不想頭一挨到枕頭就睡著了,一夜無夢。第二天清晨醒來,她對自己苦笑了一下。看來,自己還真是沒心沒肺啊

  只是,不知秦憶在路途中想她否?

  趴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江凌這才起身,到空間裡練了半個時辰功。

  例行的澆菜、摘菜、撈魚,等著酒樓來人拿了菜去。吃過早飯化了妝換了男裝,等到馬雷來,江凌便起身往城裡去。她準備先到陸府給陸夫人請個安,再到一品鮮尋吳管家把買下人的事和新宅開墾田地的事說一說。這下人可不能隨便亂買,如果買得不好,那還真是麻煩不小——誰知道會不會是城裡哪家夫人安插的暗線呢?宅斗小說裡不是都這麼寫的嗎?

  陸府上下似乎都知道了老爺和夫人要認她做乾孫女的事,態度都極熱情,她這馬車長驅直入直到萱瑞堂院門前才停了下來。陸夫人大概心病已除,再加上陸文遠讓她每日服下的那棵天麻,每天做的菜也都是放了味精的,這三管齊下,頭痛病再沒發作,睡眠也比以前好了很多;睡眠好了胃口也漸漸恢復,臉色看上去比原來好了不少。

  此時江凌與她的關係,與以前已大不相同,彼此已像是一家人般互相信任了。所以江凌拿出一瓷瓶濃縮的空間水來,開始忽悠陸夫人:「此是凌兒以前遇上的一位大師給的水,據說喝了對身體好。凌兒原是不信,後來我們村有個大娘病得連大夫都說不可治了,凌兒想起這水,拿了一些給她喝,她竟然慢慢好了起來。夫人現在雖不再頭痛,但身體還需調整。每日裡喝上一杯這樣的水,對您的身體有好處。」

  「哦?那我倒要試試。」雖然不知這水的效果如何,但此乃孩子的一番孝心,陸夫人心裡很受用地讓丫環收了起來。

  她笑瞇瞇地看了看江凌,便向旁邊招了招手。站在一旁的一對五十歲左右的男女,還有一個樣貌周正的十五、六歲的丫頭俱都上前一步,向她們分別施了一禮。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1 11:02 AM

  第一百九十章 狠毒之計

  「凌兒,現在你弟弟去了書院,你這一出門,家裡就剩了你母親一人;而且你這樣獨自跟著馬雷跑,孤男寡女的,讓城裡的夫人們知道了,又要說閒話。這張叔和張嬸是一對夫妻,雖然年紀大些,但身體還很健壯,讓他們留在家裡陪著你母親,做做家務事;這丫頭性子穩重,人也伶俐,最難得的是為人本份,是老身看著長大的,用著讓人放心,讓她跟了你,彼此作個伴,也能幫你跑跑腿做些事。還有,這三個人,都是有些武功在身的。雖然不是什麼高手,但一兩個普通人,他們還是能對付的。你把他們留著用了吧。」她說完,又遞過幾張紙,「這是賣身契,官府那邊我已讓人把他們的主家變更為江府了,你且放心。還有,不許跟我說什麼身價銀錢之事,說了我可要生氣。」

  「夫人……」江凌看著陸夫人慈祥的臉,心裡一陣感動。她剛想著要買幾個下人,陸夫人就幫她把人安排妥當了。而且陸夫人是一心一意對她好,選的人一定是最有能力、最讓人放心的,且又有武功在身。這樣的人便是她花再多的錢也難買到。

  「你終究還未過秦家的門,秦家的下人,還是少使喚些好,免得別人說閒話。外面那輛馬車,一會兒讓張叔給你趕回去。往後你出門也有一個代步的工具,不必事事求到秦家。張叔也好,這丫頭也罷,都是會趕車的。你家窄小,住不下那麼多人,我就不再專送車伕予你了。」

  「多謝夫人替凌兒想得周全。」江凌站起來,深施一禮。

  見江凌深施一禮道了一聲謝,便不再多話,陸夫人很是滿意。感謝的話說多了就顯得假了,把謝意留在心裡,在往後的日子裡盡心回報,這才是真的懂得感恩。

  她讓丫環扶起江凌,又道:「我回來跟老爺商議了一下,又看了看日子,五日後便是黃道吉日。後日我下個帖子,請眾夫人來赴宴。那日一早你就跟你母親過來,行了禮後便幫著操持那次宴會。」

  「是。」江凌應道,心裡大為感激。陸夫人這樣把宴會交給她操持,那是真真正正把她當成了自己孫女兒使喚,同時也向夫人們展示了她的理家才能,準備當眾抬舉她。她相信,就算她對這宴會一無所知,不知如何舉辦,陸夫人也會派人幫她做到最好的。

  見陸夫人不再有別的吩咐,江凌問道:「陸大人那日說要到新塘建宅子,凌兒一會兒就要到新塘去,不知大人是否有興趣前往一看?」

  陸夫人擺擺手:「老爺說,這個事,到拜認之禮行過之後再議。」

  江凌知道這是陸文遠怕有人用這事來說閒話,說她想方設法巴結陸家夫婦,才有了認乾孫女的事。新塘這塊地一送,便把這些閒言碎語坐實。當即心裡更是溫暖一片——兩位老人,什麼事都替她想周全了。

  從陸府出來,江凌想了想,決定還是把三個下人帶到新宅去熟悉一下再回青山村。往後這新塘宅子是要經常跑的,錢老二家也要經常聯繫。把張叔和入畫——那丫頭的名字——介紹給錢老二認識,往後有什麼事派他們來就行了,不必自己事事親自跑來跑去。

  她把事情給馬雷解釋清楚,打發他回了秦家,便讓張叔駕了新馬車,往新塘去。陸夫人顯然對她做過一番調查,知道江凌是不喜歡高調的人。這輛車外表不是很出奇,但裡面卻面積寬敞,佈置舒適,風格淡雅清新,讓江凌極為喜歡。

  到得馬車在新塘的宅子前停下,剛一下車江凌就怔住了。上次來,這宅子還只建了大半,秦憶也說還有十來日才建成。卻不想現在出現在她眼前的,竟然是一座竣了工的宅子——只是少了門窗。而原先的那些勞工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幾個木匠,正在那裡忙得熱火朝天。

  「江姑娘,您來了?」吳管家聞聲走了過來。雖然秦夫人昨日氣沖沖地在家裡發了一大通牢騷,但吳管家對江凌向來是心悅誠服,此時臉上並沒有半分不敬。

  「不是說這宅子十日之後才建成的嗎?怎麼現在就建好了?」江凌圍著宅子看了一轉,訝然問道。

  「公子從外地調了幾十個工匠過來,跟原來的匠人一起,日夜趕工,想讓姑娘早日能住上新居。這宅子也是昨晚方建好。如今只要把牆粉了,把門窗雕好裝上,漆上油漆,過幾日便可用了。姑娘放心,公子走之前一再叮囑,小人於工事不敢有半分疏忽,一定會督促匠人們把事做好的。」

  江凌看著眼前的宅子,半晌沒有出聲。秦憶對她,那是十二分的上心。此時一去千里,他該是怎樣的掛念她?

  吳管家見江凌沒有說話,又道:「前一陣小人去找那錢家老二說了您的意思,他對姑娘大為感激,說他自己替您管著佃農,一定會把田地種得妥妥當當的;他大哥是種田好手,讓他大哥一家替姑娘您做事。小人派人去探聽過了,這錢家老大一家現在七口人,他夫婦倆身體尚好,裡裡外外粗活重活都可做得;膝下一子,現已二十二歲,壯漢一個。娶了一媳,下有兩孫;此外還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已出嫁;二女兒年方二八,已許給村里許家,年底便出閣。」

  江凌點點頭:「甚好。讓錢老大和他兒子種田,那婆子、媳婦、女兒種菜種花,遇上重活兩個男子還可以幫上一把,這一家人正合用。」說完,領著吳管家往旁邊的空地上走著,把哪裡用來種菜,哪裡用來種田,哪裡用來種花,一一指劃給他,並把準備調人開墾田地的計劃跟他說了,吳管家道:「酒樓那邊小人已調了張管事去管,小人這一陣會天天到這兒來督促匠人把事做完做好,所以時間有的是。姑娘只管把事交給小人便好,不必再跑到莊子去了。如果姑娘不放心,小人這就派人把錢老大和錢老二喚過來,將事情吩咐下去。」

  「也好。」江凌倒也不堅持。吳管事派了人去叫錢家兄弟,江凌又把張叔張嬸和入畫給他介紹了一遍。陸文遠夫婦認江凌為乾孫女兒一事吳管家早已得知,這時還是在心裡再一次感慨陸文遠有識人之明,也感慨江凌著實好運。

  江凌深知恩威並施的道理,所以許給錢老二是為她做五年事,如果行無大錯,可讓錢家兩人入籍;再五年無錯,又讓三人入籍,直至錢家老小都入籍為止。這掛在驢前的胡蘿蔔雖然有些遠,但對於世世代代入籍無望的錢家人來說,無疑是值得用性命去搏的好機會。更何況不必用性命去搏,只不過是做好老本行,盡盡心心做事就成。所以江凌不過是張了張口,就換來了錢家二十口人的忠心耿耿。此時見主家相招,那叫來得的一個快,不過一盞茶功夫,錢家三兄弟就站到了江凌面前。

  因江凌招的是錢老大、錢老二,所以到了江凌面前,錢老二有些赧然地指著錢老三道:「這是小人的弟弟,天生一把蠻力。我兄弟仨做啥事都很齊心,所以今日便想帶他來見一見主家。未經主家招喚便帶了他來,還請主家恕罪。」

  「無妨,無妨。」江凌自然不會責怪。把事情跟他們說了一遍,錢老二當即表示明天便抽人輪流來把田地墾了,四天便可完成。

  吳管家指了指宅子前面的一個院子,對錢老大道:「這個院子,是江姑娘指給你們一家住的。後日便可入住,你們可準備準備。田地墾完後便要耕種,你們三日後便搬家。」

  這個院子,可是青磚黛瓦的一座新嶄嶄的四合院,裡面共有房間十二間,現在只住錢老大一家綽綽有餘。錢家歷代佃農,雖然沒有餓肚子,但要說生活過得好,那是不可能的。現在世世代代的夢想就在眼前,錢老大看著這宅子,激動得久久說不出話來。至於錢老二和錢老三如何想,便不得而知了。不過錢老二此後把佃農管得甚是盡心,錢老三更是在江凌有事相喚時一叫就到,讓江凌省卻了許多麻煩事。此是後話了。

  見江凌把事情安排妥當,吳管家又在話裡話外把陸大人準備認江凌做乾孫女的事透露給了錢家兄弟,再把陸大人這一品大員的身份給解釋了一番,這讓錢家兄弟對主家更是死心踏地。

  把自己的三個新下人給錢家兄弟交待一番,江凌便打道回府。然而車到青山村入口時,江凌發現前面竟然有三輛馬車在村裡小路上徐徐而行。她從車窗朝前望了一望,發現車裡似乎坐的都是女子,釵環搖晃,似是城裡的官家夫人到此。而其中有一輛,像極了那日林夫人所乘的馬車。

  想起那天林夫人說她跟男人廝混的話和那怨毒的眼神,江凌心裡一驚——李青荷此時一個人在家,不會有什麼事吧?如果林夫人派一漢子去家裡,而三個夫人正好撞上門去,江家母女就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如果林夫人真使出這一招,在她看來,陸家乾孫女之事,以及秦家議親之事,怕都要黃了吧?江家母女在零陵城,可就呆不下去了真要如此,這一計不可謂不狠。



  第一百九十一章 處理

  想到這裡,江凌對張嬸和入畫道:「從這條道直直往裡走便是我家。我擔心前面那幾輛車裡的人欲要陷害污蔑我母親,一會兒我先走,繞道回家;你們乘著馬車,讓張叔駛快些把前面那輛車撞一下,引起爭吵,把她們拖延在此一盞茶功夫即可。還有,不要跟人說你們是跟我一道回來的。」

  見張嬸與入畫應下,江凌看了看旁邊有綠樹相映,打開車門一閃身便躍到了樹上,再竄進一旁宅屋前的小道。現在雖然是白天,但青壯都已出去做事,剩下的婦孺也都呆在堂屋裡的多,再加上江凌耳聰目明,盡量避開有人的地方,從這些村裡人的房前屋頂掠過,並未驚動任何人,不過一柱香的時間江凌就到了劉慶春家門前。。

  江凌的耳力現在越來越強,只要她凝神細聽,在這裡她就能聽到家裡的響動。她一面往家裡飛奔,一面注意自家院子的聲音,不過她發現家裡並沒有大的聲響。不過這一發現並未讓她鬆一口氣——這沒有聲響,也有可能是李青荷被人所縛發不出聲音了。她又往前掠了幾步,忽然聽到家裡有人說話的聲音,趕緊急趕兩步,便聽見一個男子道:「江夫人,你看看你如此年輕,如此的花容月貌,要是就這樣孤孤單單過下去,慢慢變老,那多可惜啊你看我又年輕又健壯,如果有我疼你愛你,你也不用每晚寂寞難耐了……」

  江凌鬆了一口氣——屋裡還處在遊說階段,一切都還來得及。這口氣一鬆,心裡的怒火就熊熊燃燒了起來——林夫人,果然夠歹毒。

  「王大哥請不要再說,如果沒別的事,還請回吧。」那男子話還沒說完,就被李青荷打斷了話。李青荷的話斬釘截鐵,語氣裡透著一絲無奈。

  江凌掠到家門前,此時她已聽出那男子是誰了。這位叫王二狗的男人就是住在村東頭的人,是個四十來歲的二賴子。此人甚是憊懶,整日游手好閒不務正業。不過他長得五大三粗的,看了讓人害怕。李青荷至今還能維持著禮數,沒有強行趕他走,估計是怕他會用強。畢竟現在只有她一人在家,此處又偏僻,便是跟最近的劉家,都隔了有一段距離;更何況,就算她叫喊讓劉家人聽見,憑劉嬸那沒事都能找出事來的性子,沒過半個時辰這十里八村就得傳遍了閒言碎語。

  想到林夫人欲要把自己一家置於死地,這王二狗就是她的幫兇,江凌頓時火冒三丈。院門開著,廳堂的門也開著,她腳下沒有一絲停頓,直接衝進廳裡去,還未等屋裡的人反應過來,兩個耳光就已扇到了王二狗的臉上。

  這瞬間的變化讓王二狗一下懵了,待感覺到疼痛、意識自己被打,已是一分鐘之後的事了。他從嘴裡吐出一口含著兩顆牙的血水,撫著半邊腫得跟饅頭似的臉,正要說話,卻不想眼前一花,又一個巴掌扇了過來,直把另一邊臉給打腫了。

  「我警告你,如果你要是再敢到這兒來,我就打斷你的腿,讓你在床上過完下半輩子。」江凌猶嫌不夠,提起他的耳朵,用力擰了一下,估計這耳朵也要腫起來了,這才放手,冷冷道,「滾我數三聲,要是你還不滾出我家院子,你就不用出去了。數六聲你還沒跑到湖邊,你的腿也不用走路了。」

  王二狗本就是個無賴,跟人打架是常家便飯,可他打了一輩子的架,哪裡見過這樣閃電般的動作?根本還沒看清對方是如何下手的,他這兩邊臉一隻耳朵都已感覺不是自己的了。他明白自己是遇上了高手。江凌他是認得的,江家姑娘在村裡也算得上是名人了,是那些村婦們整日議論的對象。只他還不知道,這位平日裡對人和和氣氣的江凌,卻是如此的凶神惡煞。反正林家的錢已到手,江家他也來過了,也算是有了交待。所以江凌的話聲還沒落,他就像燒著了尾巴的貓,直往院子外面竄去,行動竟然無比的迅速,幾下就消失在了院外的綠樹蔭裡。

  直到王二狗消失在院外,李青荷這才回過神來,漲紅了臉嚅嚅道:「凌兒,我……」欲要向女兒解釋剛才的事情。

  「不用說了,我知道。」江凌一擺手。用功力往院外探了探,發現王二狗早已跑遠了,這才鬆了一口氣,掃了廳堂裡一眼道:「這事是向秦家提親的林夫人謀劃的,一會兒她們就要來捉姦,你把廳裡這點血痕收拾乾淨,我回房去換身衣服、洗把臉。一定要記住,你一直在家裡繡繡品,剛才什麼人都沒來過,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說完她看李青荷臉色發白,但仍點了點頭表示明白,趕緊出了廳堂回了自己的房間。她不知道跟林夫人來的是誰,不過這種事,只會越描越黑。只要一出事,不管是你有沒有做過,傳來傳去白的都能成黑的。唯今最好的處理手段,就是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要想報復,也只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毫不聲張地也陰林夫人一把。

  陸夫人送給江凌的下人果然是能幹人,江凌換了衣服又把臉上的妝洗乾淨,到了廳堂裡安慰了李青荷,還慢悠悠的喝了一杯水,這才聽到有馬蹄聲朝這邊來。

  李青荷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本有些發白的臉就慢慢變得剛毅起來。穩穩地坐在廳裡繡著花,只不過眼裡時不時地望望門外。

  聽著馬車駛到劉家就停了下來,江凌的眼睛冷了下來。

  這些夫人,還真打算悄悄來捉姦呢?

  「哎喲,這是……幾位夫人可是來我家做客的?快快有請,快快有請」一個尖利的女聲驟然響起。

  江凌睜大了眼睛,端在手裡的茶杯差點沒打翻。

  剛才那個,正是劉慶春的母親——劉嬸的聲音。這段時間見江家經常有豪華的馬車出入,秦憶或者馬雷更是對江家人呵護有加,再加上後來得知紀王府的世子和縣主也跟江凌交好,劉嬸連走路都是躡手躡腳的,遇上江家人更是避的老遠,生怕引起江凌的注意,讓她想起自己原來做過的壞事,讓貴人把自己抓到牢獄裡去。卻不想今天遇到這些夫人,她卻有膽子出聲。

  被劉嬸這尖利的一叫,林夫人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向江家院子看了一眼,生怕給屋裡的李青荷聽到,打草驚蛇,趕緊瞪起眼睛低聲喝道:「無知村婦,趕緊閉嘴。」

  劉嬸本就是個腦子裡缺根筋的女人,也不知在哪裡聽到別人說起得來的印象,覺得只要這些貴人一到了她家,哪怕是坐一坐,就會賜給她一大筆賞錢。現如今這些貴人可不是正好在自己家門口下車?天賜良機啊自然不捨得放過這機會。見林夫人瞪她,仍討好地訕笑道:「貴客臨門,如果妾身一聲不出,豈不是太不懂得禮數?快快請進,待妾身給各位摘些果子嘗嘗。」

  「啐,你這婦人,我們這幾家夫人何等尊貴?誰要到你家去做客?」一個丫頭清脆的聲音小聲響起,「再要出聲,打你二十個大板子。」

  「不是到我家做客,為何又在我家門口下車?」劉嬸看這些人壓低著聲音,又時不時地往江家院子看,也看出了些蹊蹺,故意提高聲音道,「就算原本不是到我家,但現在既然已在門口下了車,便到家裡坐坐也無妨嘛。」

  「吳婆子,給她幾個嘴巴。」林夫人惱了,喝道。

  「夫人,我看算了,給她兩個錢讓她閉嘴就是了。」那丫頭道,隨即便有銅板的叮噹聲。

  「多謝夫人賞。」劉嬸沒想到她只嚷這兩嗓子,果真就有幾十文錢進帳。心想著如果把她們再請進院子裡坐一坐,吃幾個山野果子,豈不是有更多賞錢?當下忙不迭地嚷道:「還是進屋裡喝喝茶吧,妾身家裡可乾淨著呢。」

  「啪」地一聲,她便啞了嗓子。顯然是被林夫人的婆子也打了。劉嬸知道這回是來真的了,當下閉了嘴再不敢作聲。

  「林夫人,咱們為什麼不把馬車駛到江夫人的院門前再停呢?如此便不用再跟這村婦置氣了。」一個婦人的聲音響起。

  「是啊,我看前面江夫人院門口還寬敞些,不如把馬車駛到前面去。」另有女聲附和。這兩個聲音,大概就是被林夫人挑唆著一起來捉姦的夫人了。不過聽這話的意思,似乎這兩位並不知道林夫人的詭計。

  「我看這裡的景色不錯,想著走上幾步,也是心曠神怡,卻沒想到會遇上這樣的村婦。也難為江夫人,天天與這樣的村婦為鄰,再住上兩年,她怕不會也成這個樣子吧?」林夫人輕笑一聲,「且不必管她,咱們走過去看看吧。」說完,由丫頭扶著,帶頭往江家院子走來。

  「咦,後面那輛馬車也跟上來了,莫不是也是去江家的?」一夫人道。遠遠的有馬車聲也朝這邊駛來,那自然是張嬸她們坐的車了。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1 11:04 AM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交給奴婢做

  「不管他們,咱們走咱們的。」林夫人加快了腳步,快到江家院門前時,她「噓」了一聲,有些頑皮地笑道:「江夫人絕對想不到咱們會來看她。現在咱們都先別出聲,一會兒看她驚喜的樣子。」

  「……」那兩位夫人看到一向端莊的林夫人忽然露出這樣一副小女兒神態,不由得詫異地對視了一眼,心裡直納悶——林夫人跟這江家夫人,交情還沒到可以隨意嘻笑打鬧的那一步吧?昨天她不是還跟江家姑娘爭吵過麼?兩家的關係,應該是不睦才對呀她今天來此,不正是為昨天的事來道歉的麼?

  不過看林夫人扶著丫頭的手,在前面走得跟一陣風似的,到了江家院門前,也不敲門喊話,直直便往裡闖,往開著門的廳堂走去。兩個夫人也只好跟上。反正她們的丈夫都是林司馬下面的小官,要不是抹不下面子,這江、林兩家的事,她們還真不想摻合。江家雖然本身沒有什麼權勢,但有陸家和秦家在後面撐腰,不是她們這種小官宦的夫人能惹的。而林司馬卻是她們丈夫的上司,那也是得罪不起的。

  聽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和釵環的叮噹聲,李青荷歎了一口氣,停下了手裡的針線。她一生都不願跟人爭搶,能讓就讓,卻不想就這樣還能讓人欺到門上來。這可不是一般的欺負啊,這可是要讓江家三口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的。如果林夫人的計謀真得逞了,她自己聽些閒言碎語倒也罷了,但江凌的婚事,江濤在書院裡的處境,那真是要多艱難就有多艱難。

  想到這裡,她朝端著杯茶穩穩地坐在一旁的女兒看了一眼。看到江凌毫無慌亂的樣子,她的心也慢慢放鬆了下來。以前算計自已家的張流芳和劉嬸,那都是在女兒手裡吃過虧的。現在的對手雖然是林司馬的夫人,但以女兒的智慧,又有了陸家的支持,想要收拾這林夫人應該也不是難事。而且以女兒的性格,絕不是那種吃了虧就忍氣吞聲的人,想必如何處理此事,她早已成竹在胸了。

  這邊李青荷還在胡思亂想,那邊林夫人已快步走到了門前,看到大開著門的廳堂裡,李青荷安安穩穩地坐在椅子上;本不應該在家的江凌,卻也坐在那那裡;而原本應該調戲李青荷的的那個男人,卻杳然不見了蹤影,林夫人愕然地站在那裡,足足愣了好一會兒還回不來神,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咦,這不是林夫人嗎?不知林夫人因何跑到我們這窮鄉僻壤來?莫不是走錯了門?」江凌為了晚上的事不被林夫人提防,故而決定當成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連用話敲打林夫人都不準備去做。

  林夫人在林府裡那一畝三分地裡,也算是宅鬥的高手了,心機不可謂不深沉。剛才不過是太意外了,所以出了點狀況,經江凌這一問,頓時回過神來,把笑容堆到臉上,十分真誠的道:「昨晚妾身語言無禮,衝撞了姑娘,此時特意前來陪罪。」說完,在門口便福了一福。

  江凌掃了一眼後面不太有印象的兩位夫人,站起來笑道:「林夫人是長輩,長輩教訓幾句,江凌可不敢有半分怨憤。林夫人這個禮江凌可當不起。來,幾位夫人,屋裡請吧。」

  李青荷也壓下心裡的厭惡,熱情地笑道:「各位快裡面請。」現在林夫人以官宦夫人和長輩身份,上門來給江凌道歉,如果她們態度不好,便會被人所詬病——別人可不知林夫人曾想在陷害江家的事。

  三位夫人進了門,嘴裡一個勁地跟李青荷客氣、寒暄,李青荷與林夫人兩人更是面上含笑,心裡藏刀。江凌心裡對這場面著實膩歪,本想把這艱巨的接待任務交給李青荷,卻又擔心林夫人話語裡給李青荷下陷阱。李青荷沒有宅鬥經驗,可不是林夫人的對手。

  正難受間,院門外響起了馬車聲,之後一個婦人的聲音響起:「奴婢是陸府送給江夫人的婆子,請問夫人和姑娘在家嗎?」

  江凌便知道張嬸等人到了,趕緊跑了出來,把她們迎進廳裡,給李青荷行禮。

  一邊是做客的官家夫人,一邊是新得到的奴僕。原本應當先把夫人們招待好了,送了她們走,再來處理奴僕問題。但陸文遠雖已致仕,官場上說一句話比秦將軍和趙刺史卻還要頂用。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這陸府的下人,說出來的話都要比她們有份量。所以三位夫人對這一安排並無半分不高興。

  張嬸與張叔、入畫到廳裡站定,卻並未跪下給李青荷行禮,反而對著三位夫人福了一福,道:「在給江夫人行禮前,奴婢先給三位夫人道歉。剛才我家老頭子年老眼花,一不小心衝撞了何夫人的馬車,還請何夫人恕罪。」

  「不敢當,不敢當。我們也沒什麼損失,一點小事,老嫂子不必放在心上。」何夫人的丈夫是零陵城最小的官之一。這張嬸先不給李青荷行禮,意思是她現在還是陸府的下人。陸府的下人一再給自己道歉,這事說出去可不是榮耀,而是禍事啊——倒好像自己揪著陸府的錯處不放似的。這事要傳到陸夫人的耳裡,誰知道陸夫人會如何想呢?

  把撞馬車這事掀過,張嬸三人這才跪了下來,對著李青荷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頭,認了主母;然後又轉過來對江凌叩了三個頭,道:「姑娘,陸夫人說,本當把夫人和姑娘都接進陸府裡住的,她老人家在家也不至於那麼清冷。但江公子也是頂門立戶的少爺,把夫人、姑娘接進府裡,反倒好心做了壞事。所以先遣奴婢三人過來先伺候著,到得家裡新宅子建好,再多派些人來給夫人和姑娘使喚。陸夫人還說,如果奴婢三人讓姑娘累著了,操心了,被人欺負了,就要重重懲罰奴婢們。所以還請姑娘不要把奴婢們當外人,有什麼活有什麼事,儘管使喚奴婢們。」

  江凌知道,張嬸說這番話,就是想讓那三位夫人知道陸夫人對她的疼愛,當下道:「行了,我知道了。明兒我再去給夫人請安相謝。張叔把馬車找地方停好,入畫去廚房裡燒茶,張嬸你跟我到隔壁去,收拾收拾住的地方。」說完對著那三位夫人福了一福,「那三位夫人慢坐,江凌去把她們先安置了。」

  何夫人她們只覺得江凌這一福跟剛見面時的一福份量大不一樣,趕緊站起來側了身子,口裡一個勁地連稱「不敢」,臉上更露出惶惶不安的神色來。

  江凌知道這樣一來,林夫人也不敢當面拿話來刺李青荷了,遂帶著張嬸到了那間剩下的空房。這空房原本秦家來幫看房子的下人也住過,稍微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人了。

  「咱們倆把那架床抬出去,放到我母親房裡,讓入畫住。」江凌指著其中一鋪床,挽了挽袖子。

  「姑娘,這種事,您給奴婢交待一聲就行了。奴婢們要是做得讓您不滿意,您儘管責罰。可不敢讓姑娘您親自動手。」張嬸笑道。

  「嗯,那行。」江凌也不堅持。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三個下人剛來,以後家裡還要增添更多下人。如果她此時什麼事都還要搶著親手去做,而讓下人們袖手旁觀,那麼這些下人不但不會念她的好,反倒會看不起她。當下她放了手,只管在一旁看著,便是連命令都不曾下——有了主人的命令才會做事的下人,那叫木偶。她想,陸夫人絕不會派幾個木偶給她的。

  果然,沒有江凌摻和,騰出手來的張叔和入畫進來一起幫忙,三人分工明確,合作默契,外面三位夫人告辭時,他們已把住的地方都給佈置妥當了。而且讓他們來之前陸夫人大概就考慮過江凌的需要,張嬸廚藝不錯,入畫女紅做得好,張叔曾跟袁伯學過種植,如此一來,江家的家務事不用說就已分派得清清楚楚。

  不過江凌澆菜用的是空間水,這澆水一活她死活都不讓張叔插手。而且為了遮掩她種的菜異常茂盛和異常美味,她還告訴張叔,說她澆的水不是一般的水,是經過她秘製的,所以種出來的菜跟別人大不一樣。

  有了這個解釋,晚上吃著異常美味的菜餚,三個下人雖然吃驚,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而且他們明顯不是那種喜歡八卦胡亂打聽的人,深知對於主人的秘密,知道的越多,死得的越早的道理,所以江凌怎麼說,他們就怎麼聽,沒有半句疑問,更不會在私下裡議論。

  把這件讓人頭疼的事糊弄過去,江凌終於鬆了一口氣。心底裡對陸夫人的感激更甚——如果她找人牙子買下人,哪裡能如此省心,如此放心?

  「姑娘。」吃過晚飯,張嬸忽然敲門進到江凌的房間裡來。

  「何事?」江凌正拿著李青荷一件深色的衣服在比劃,準備讓入畫把這衣服改一改,到天黑了好換上。

  「姑娘改這衣服,可是要到林府走一趟?」張嬸問。



  第一百九十三章 往事

  江凌手裡一緩,轉過頭來望著張嬸,知道她下面還有話要說。

  「奴婢們新來,想表一表忠心。林夫人這事,姑娘不如把它交給奴婢們來做。如果做得不滿意,那便是奴婢們無能,姑娘盡可把奴婢們再交給陸夫人處置,換了得用的人來。」張嬸恭敬地道。

  江凌見張嬸面上恭敬、神情堅定,點點頭道:「行吧。」

  張嬸一聽大喜,行了個禮便退了出去。

  江凌放下手裡的衣服,坐在床沿上,望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覺得無所事事起來。陸府三個下人來了半日,這半日她就只呆在房裡坐著抄抄書,發發呆,看著日腳緩慢地在地上爬動,好不容易到了吃飯時間,住廳堂裡一坐,跟李青荷兩人吃了飯,洗了澡,便又回房裡。往日忙忙碌碌,一眨眼就又天黑了,可這一閒下來,她怎麼覺得這日子這麼難挨呢?這時代沒有電視電腦;印刷業不發達,書也沒有幾本可看的。如果無事可做,還真是閒得發慌呢。

  難怪古代的小姐閨秀們都是嬌嬌弱弱、傷春悲秋型的。敢情,那是閒出來的。

  「姑娘,燈來了。」門外傳來入畫的聲音。聽到江凌應聲,她提著一盞燈從外面走了進來。

  江凌見到她手裡那盞精美明亮的油燈,疑惑地看了入畫一眼。這盞燈,自然是陸府的東西。難不成這三人搬家時還順手把陸府的家什搬過來了不成?

  「陸夫人說,姑娘喜歡看書寫字,晚上燈暗了眼睛容易出毛病。特意喚奴婢帶了幾盞燈過來。」入畫解釋道。

  油燈的油很足,把屋子照得明亮而溫暖。江凌嘴角噙著笑意,輕聲道:「放著吧。」

  見江凌沒有別的話,入畫行了一禮,轉身出去,還順帶關上了門。

  江凌轉過身來,看了油燈一會兒,漸漸將注意力放到了抄寫的筆端上。

  唐朝之前的農書,除了《齊民要術》最為完整,便只有《呂氏春秋》中的《上農》、《任地》、《辯土》、《審時》四篇了。除此之外,秦憶和陸文遠借給她的幾本書裡,偶爾也有提到種植的,不過大部分都是些感想,沒有什麼實際操作價值。但這時代書籍匱乏,江凌還是工工整整地把所有關於農業的內容都抄了下來,訂成一本。這些就是寶貴的種植資料了。也虧了是陸文遠,換作別人,還真找不出這麼齊全的資料來。這些資料雖然價值不大,但總算聊勝於無

  將那幾頁書抄完,江凌站起來走動了一下,在房間裡環視一周,忽然念頭一閃,趕緊拿了一張空白的宣紙,坐下來開始畫圖。新宅那邊可正在打家俱,而且聽吳管家說,還是按照京城裡最流行的款式打的。在唐朝之前人們都席地而坐,唐朝之後才流行了胡凳。而南方本就潮濕,久坐地上容易生病,所以這胡凳一流行無論貧富都用上了——反正到處都是樹,木材有的是,大不了自己做的手工粗糙些就是了。

  但江凌知道,雖然這坐凳子比席地而坐要舒服,但無論是椅子還是凳子,在古代都是「正襟危坐」地代名詞,離舒適實在是差得很遠。所以她準備在新宅自己的房間裡制一套木沙發,再親手繡上坐墊與靠枕,將舒適進行到底。至於廳堂和李青荷、江濤他們房間,她卻不敢亂操心。別人可不像她這樣,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那是要講究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的。還是正兒八經的家俱比較適合他們。

  畫完沙發的製作圖,江凌就熄了燈進到空間去練功。至於當天晚上張嬸她們什麼時候出去的,又什麼時候回來,江凌雖然知道,但卻沒有過問。直到第二天吃過早飯她準備坐車去新宅時,張嬸這才上前稟報:「姑娘,昨晚林府出了大事。這村裡一個叫王二狗的漢子悄悄溜進林夫人的屋裡,被林大人當場捉住了。如今林大人已寫了休書,把林夫人送回娘家去了。至於王二狗,則被拿進了大牢。礙著林大人的面子,府衙不會公開審理,不過他的下場不會好到哪裡去。」

  江凌的腳步緩了一緩,看著眼前的綠樹藍天,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謀劃者老天都沒讓她喪命,這從犯就輕些處理了吧。」

  「是。」張嬸應著,心情變得舒暢起來。當初把她派給江府,她雖不敢違背老主人的意思,但心裡未免有些憂慮,生怕新主人難伺候。卻不想這位江姑娘雖然年紀不大,但遇事有勇有謀,乾脆果敢。對待下人竟然也有陸夫人那樣的氣度,這麼大的一件事,她竟能說放手就放手,任由你去發揮。最難得的是,她能分清主次,處罰輕重得當,果決之中不乏善良——這脾性,竟然跟陸夫人一模一樣。難怪陸夫人會認她為乾孫女兒。

  江凌帶著入畫上了車,先去陸府給陸夫人請了安,親手下廚給陸夫人和陸大人做了一頓早餐。她知道陸府何時開餐,所以特意早來了一些,好敬一敬孝心。

  李婉不在府上,陸文遠又恢復了以前的作息與用餐習慣,都跟陸夫人在一起。用完餐便去了花圃,給江凌留了一句話:「我看你新宅那邊已開始耕地了,那些藥材你想何時轉移過去,派下人跟老袁吱一聲便可。」

  江凌應了一聲,正要跟陸夫人告辭,好往酒樓跟新宅那邊看一看,陸夫人卻示意她坐下,緩緩開口道:「昨日,老身叫了秦夫人過來,跟她聊了半天。」

  江凌抬起眼來,看了陸夫人一眼,咬了咬嘴唇,又垂下眼睛,沒有說話。或許那天她太急躁了,說話沒有注意方式方法,但她並不後悔對秦從毅夫婦說了那些話。因為她知道,無論是何時,無論說話的方式多麼委婉多少顧全秦從毅夫婦的面子,但她所要說的話,一定會惹秦家夫婦生氣的。她不想讓秦憶娶妾,秦從毅夫婦卻覺得她提這樣的要求大逆不道。兩者本身就是一個不可調和的矛盾。如果她此時不說,待訂了親才說,那豈不是讓秦家人為難?秦家夫婦絕不同意,但不同意再退親必然成為官場裡的笑柄——兩度訂親,兩度退親,而且是同樣的兩家人,這在全大唐境內也不多見呢。如果等成了親再說,那時矛盾豈不是更尖銳?她到時候已成了秦府的媳婦兒,要想讓秦憶不娶妾,除了被休或和離,她別無退路——她又何必把自己逼到那樣的境地?

  當然,這些矛盾衝突中會有秦憶,秦憶的態度很關鍵。但熱戀時的海誓山盟,信誓旦旦,誰知道成親之後又會如何呢?就算他一直很堅定,可一邊是妻子,一邊是父母,讓夾在中間的他如何自處?

  所以,說完那些話,看著怒氣沖沖拂袖而去的秦夫人,想起秦府人回零陵後對她們的多方照拂,江凌本想去道歉的,可想來想去,她還是沉默了。因為她知道,讓秦夫人生氣的不是她說話的方式與態度,而是她說的內容。要想取得秦夫人的諒解,那她就得讓步,答應再不提這種無理要求,秦憶想娶側妻就娶側妻,想娶妾就娶妾。而這些,她做不到既做不到,兩人相談就只能引發另一場衝突,所以,她只能沉默

  「孩子,你還沒成親,有些話,本不應該跟你說的。但老身看你並不是那些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而且也是快要成親的人了,所以今天就跟你說一說。」

  江凌抬起眼睛看著陸夫人,心裡惴惴不安。她很擔心,陸夫人也是贊同男人納妾的。如果陸夫人此時作說客來勸告她讓步,她該如何說才能不讓老人生氣?除了秦府,陸府人已是這城裡唯一對她好的人了。失去了面前這位慈祥的老人的關愛,自己除了李青荷和江濤,可就再也沒有親人。

  「你可知,老身為何會跟老爺兩人到老了還這麼孤苦零丁嗎?是老身沒有生養?還是老身生性嫉妒不讓老爺納妾傳宗接代?」陸夫人問的這些問題,顯然不是想要江凌回答,她說完這句話,拍了拍江凌放在桌上的手,又接著道,「其實,當年老身生了兩個兒子的。但老爺納了妾,那兩位妾自恃自已是先皇賜給老爺的,在府裡無法無天,表面上嬌嬌弱弱對老身伏首聽耳,背地裡陰謀詭計卻無所不用其極。為了搶奪家產,把老身的大兒子用慢性毒藥給害得氣息奄奄。老身查出真相,告之老爺,老爺大發雷霆,把那兩個妾處置了,但老身的大兒子,卻沒能救活。那孩子,當時不過是十二歲啊」說到這裡,陸夫人聲音淒然,顫抖著手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

  江凌連忙站了起來,給陸夫人撫背,心裡甚是愧疚。為了給她解決問題,竟然還讓老人想起過去了幾十年的傷心事。

  好半天,陸夫人才接著道:「所以自那以後,老爺就再沒有納妾。後來,我又生了個兒子,但這個兒子也是個沒等到成親,就戰死在了邊關。」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1 11:08 AM

  第一百九十四章 諒解

  陸夫人抬起眼睛來,定定地看著江凌,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江凌的臉,好半天,才歎了一口氣,接著道:「秦夫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她這輩子只生了秦憶一人。要不是她的手段厲害,秦大人納的妾沒有什麼背景,估計也會落得跟老身一樣的下場。所以,昨兒老身把這些事拿出來,慢慢地勸秦夫人,她如今也想明白了。納妾,對於一個家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好事。她答應,如果你能有生養,她便永遠不會逼秦小子便納妾。」說完,她讓江凌坐了下來,看著她嚴肅地道:「子嗣,對於一個家來說,非常重要。如果你想讓秦夫人答應,你便是沒生養秦小子也不能納妾,這個要求不但秦夫人覺得無理,便是我也接受不了。其實,如果你真不能生養,買個沒有根基的女人,生完孩子後好好給她一筆錢,再給她找個好人家,遠遠地打發了,這也絲毫不影響你的地位和夫妻感情。更何況,像凌兒你這樣健康的身子骨,怎麼可能不能生孩子?你何必為了這根本不用考慮的事跟秦夫人較真呢?」

  江凌在心裡苦笑了一下。如果她的丈夫跟別的女人生了孩子,怎麼可能不影響夫妻感情?到那時,要離開的,絕對不是孩子的娘,一定會是她吧?不過,這都是以後的問題了,目前秦夫人能退讓到這一步,作為婆婆,已是難能可貴的了。她點了點頭:「凌兒明白了。凌兒聽夫人的安排。」

  見江凌如此乖巧聽話,陸夫人甚是安慰,拍拍江凌的手道:「那就好,那就好。等秦小子一回來,你們就成親吧。老身此生沒有兒子福氣,但孫女福氣還是能享的。你生了孩子,也讓老身抱抱曾孫,享享天倫之樂。」

  江凌看著陸夫人那滿是滄桑的臉,成了親也不想那麼早圓房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這位慈祥的老人,苦了大半輩子了。關於身世的猜想如果是真的,那她就是陸夫人和陸大人兩位老人唯一的希望了吧?期望她能早些成家,能早些生兒育女,能看到曾孫出世的那一天,這對於孤獨了幾十年的老人來說,就已是最大的安慰了吧?

  陸夫人站了起來:「走吧,我陪你去一趟秦府,你去給你那未來的婆婆道個歉,陪個不是,再重新選一個訂親的日子。原來秦府搶在咱們認親的日子前面訂婚,就是不想讓別人說他們家為了攀上我陸府,把原本已退了親的人家再重新訂親。可這一回,老婆子我可不想讓他們再輕看了你去。咱們陸府的孫女兒,那可金貴著,可不是他將軍府想怎樣就怎樣的。」說著這話的陸夫人,哪裡還有半分平時慈祥的模樣?身上那威嚴的氣勢,竟然讓屋裡的丫頭婆子們全都低下了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就是一品夫人的風華罷江凌看著陸夫人,心裡生出無限崇敬之情。

  「夫人。」見陸夫人就想往外走,江凌忙叫住她,「訂親之事,還是緩緩吧,等秦大哥回來再訂也不遲。」

  陸夫人疑惑地看了江凌一眼,隨即似又瞭然,坐了下來緩緩道:「孩子,你是不是還有什麼顧慮?」

  「凌兒生怕秦大哥此去,會有什麼變故。」江凌這話一出口,覺得話語有歧義,忙又急急道,「比如有貴人看中他,招了他做女婿什麼的。如果是那樣,凌兒這邊又訂了親,那該如何是好?凌兒豈不得委曲去作側妻或小妾?」

  陸夫人笑了起來:「你是不是聽縣主曾說起過當年紀王想讓秦小子當他女婿的事,故有才這一慮?」

  江凌咬了一下嘴唇,點點頭:「正是。」

  其實哪裡是李婉這事?她這根本就被趙崢明那句話給鬧的。她雖然分析過這事不可能,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萬一趙崢明真有這種能量、真發這樣的神經呢?她這邊訂了親,那邊秦憶又成了別人的女婿,那她這兩訂親又兩退親的,怕會成為零陵城的千古絕唱吧?

  陸夫人倒沒拿這事打趣她,斂起笑容認真地想了一想,點點頭:「你慮的也有道理,這訂親之事姑且放下。不過道歉的事卻是宜早不宜遲,咱們這就過去吧。」

  「是。」江凌扶起陸夫人,朝門外走去。

  「林夫人的事,我都聽張嬸說了,你做得好。」陸夫人一邊走,一邊道。

  「凌兒多謝夫人把這麼能幹的下人派給凌兒。」江凌自然知道她現在身邊發生的任何事都瞞不過陸夫人。不過她知道陸夫人對她那是滿心的愛護,所以生不出半點反感來。

  陸夫人拍拍江凌的手:「我跟老爺,都是日薄西山的人了。下人們跟著你,倒是比跟著我們強一些,還能奔個前程。你放心,張嬸的兒女、入畫的爹娘都還在陸府裡,她們的忠心是不用懷疑的,你儘管使喚就是了。你越使喚得狠,他們越是高興。我這一府奴僕都看著他們呢。」

  江凌知道陸夫人這話的意思。這一府的奴僕,不是看著張嬸她們,而是看著她這個新小主人,想看看她是怎樣一個人,想知道張嬸她們對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評價。如果她真是個不能幹的,這一府的下人估計得另為自己打算了——畢竟陸夫人和陸大人都已年近古稀。在這醫療水平低下的時代,長壽的人並不多。陸夫人與陸大人這年紀,誰也說不准明天會怎樣。

  陸夫人在江凌的攙扶下上了馬車,坐好後又道:「以前在京城,需要的下人多;回到零陵時,我們把京城的產業都賣掉了。好些得用的下人,因為受過陸府大恩,願意跟著我們到零陵來。但我們老了,不想再折騰銀錢上的事,所以也沒有什麼事給他們做。這於他們來說,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我看你跟秦小子合夥開了個酒樓,還準備開個花店,這些地方雖然有秦府的人打理,但你手下要是沒個自己的人,終究是不妥,倒不如你把那些人拿去用了吧。這些人也不用讓他們住到你那兒去,你想用的時候儘管使喚就行了。我跟老爺雖然老了,不中用了,但幫扶你一程還是可以的。」

  「夫人。」江凌輕喚一聲,心裡感動。緊摟著陸夫人的胳膊,眼裡禁不住流下淚來。

  陸夫人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江凌的頭髮和臉,一臉的欣慰感慨,久久沒有說話。

  馬車很快在秦府門前停了下來,不過眾人並未下車,只是報了一個名號,便又長驅直入。到得內院,秦夫人早已得到通報迎了出來。

  三人進了廳裡,還未等入座上茶,在陸夫人的示意下,江凌便跪到地上,向秦夫人行了個大禮:「凌兒前日言出無狀,行為無禮,還請伯母責罰。」

  「秦夫人,這孩子也不過是十四歲,看在她年幼的份上,你便原諒她吧。」陸夫人坐在一旁,看著江凌叩了三個頭,便笑道。

  「噯,我沒有女兒,一向把凌兒當女兒看待。女兒發發小脾氣,我這當娘的哪能真跟她生氣呢?快快起來吧。」秦夫人上前,一把扶起江凌。

  江凌除了前世在爺爺去世時跪拜,還真沒在別人面前下跪過。此時一跪這心裡別提多幽怨了。可聽了秦夫人這話,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她都覺得心裡暖暖的,剛才一肚子的怨氣也消散不見了,真城地道:「多謝伯母寬容。凌兒往後定會好好孝敬伯母,再不惹伯母生氣。」

  這話說得陸夫人和秦夫人都笑了起來,一聲風波算是掀了過去。肇事者江凌卻是收穫頗豐,得到未來公公婆婆的保證,不逼秦憶納妾,她的古代婚姻又多了一層保障。

  三人說說笑笑了一陣,秦夫人猶豫了半晌,方道:「訂親的事,老爺的意思,還是等憶兒回來再定。因為凌兒這個想法,憶兒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意見,我們尚不清楚。雖然我們都知道憶兒這心裡全是凌兒,但這事還是當面問過他才好。否則這頭冒冒然地訂下親,回頭他如果有什麼想法,到時受委曲的還是凌兒。」說完,她惴惴不安地看著陸夫人,生怕她會生氣。這時的江凌,可再也不是原來的江凌了。雖然沒有舉辦儀式,但陸夫人三番五次幫她出頭,那便是把她當親孫女看待了。所以現在這訂親之事推遲,反倒是顯得自己還在生氣似的,沒有給陸夫人面子。故而秦夫人心裡忐忑著甚覺不安。

  卻不想她這想法正合陸夫人及江凌的意,所以陸夫人顯得格外通情達理,笑道:「是這個理兒。沒關係,訂親之事,憶兒回來了再說吧。」

  看看陸夫人的態度並不是作偽,秦夫人這才放下心來。三人又聊了一會兒閒話,陸夫人跟江凌便告辭出來,回了陸府。江凌到陸夫人房裡換了帶來的男裝、化了妝,跟陸夫人告辭了,帶著也同樣換了男裝的入畫去了酒樓。



  第一百九十五章 江濤嶄露頭角

  大唐建國至今也有三十年了,這三十年來國泰民安,再加上貞觀王朝是中國歷史上少有的不歧視商業的封建王朝,不但不歧視,還給商業發展提供了許多便利條件,所以富庶之人漸漸多了起來。銀錢有了富餘,那就要享受生活。而在零陵城裡,如果你沒有去過一品鮮,那便算是個不會吃的,說出去都沒面子。所以一品鮮自開業以來,生意極為火爆。江凌去的時候,發現樓上樓下都坐滿了人。

  有了那天送李婉時林夫人那句話,她現在可不敢素顏出門了,人言可畏,能避免麻煩還是避免的好。所以她仍化妝成了以前的那副樣子。這樣子大不了被那些仕子們抓住好好探討一下詩歌問題,以她跟世子、秦少將軍的交情,她就是不想探討估計也沒人敢勉強她。所以倒也無所顧忌了。

  卻不想剛一走到樓上,就被人叫住了:「江公子。請問是不是江公子?」

  她下意識地轉頭一看,叫她的卻是那天王旺福他們來搗亂時,跟李續一起做裁判的書生肖子宇。再轉頭看看他的同伴,其中有兩個正是那天跟他在一起的書生,而令她意外的,在這一桌人中,還有一個人卻是秦憶的朋友,那個跟她有過一面之緣的「狗頭」軍師吳天明。

  吳天明不是軍中之人嗎?怎麼會跟這些學子們混在一起?江凌心裡疑惑。

  「果真是江公子。」肖子宇看江凌停止腳步朝這邊望來,頓時眉開眼笑,走過來深深作了個揖,道:「每次來一品鮮都希望能遇上公子,天可憐見,讓我今日終於美夢成真了。公子可有時間?不如與我等共酌,待我等向公子請教一二如何?」

  江凌正要開口婉拒,卻不想在座的那幾位學子一聽說這位眉清目秀的年輕公子便是鼎鼎大名的江林公子,頓時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敘說仰慕之情。

  看著一雙雙清澈而熱情的眼睛,江凌感覺面前的彷彿是前世裡的那些同學,風華正茂,喜歡聚在一起興奮的談論著各種問題,倒生出了一絲與他們共飲暢談之心。但想想自己的女子身份,想想這古代對女子的束縛,只得把這想法壓到了心底,推辭道:「本應該向各位學兄討教,奈何今日有事,改日有空再敘如何?」

  肖子宇甚是失望,道:「我們想辦一個詩會,正想邀請江公子參加呢。如能得江公子加入,我想會有更多學子想要參與到我們這個詩會中來。」

  江凌笑道:「在下就是一俗人,每日為三餐而忙碌,實不會作詩,便是入了詩會也是個濫竽充數的。」說完也不等這幾人反駁,轉移話題道,「各位可都是瀟湘書院的士子?」

  「正是。」幾位點點頭。肖子宇臉上甚是失望。

  吳天明卻在後面悠悠地來了一句:「就在下不是。」

  江凌笑了起來,拱了拱手:「吳公子好。」

  吳天明笑了起來,也拱了拱手:「想不到江公子還能記得在下。」

  這話說得似乎有些幽怨。不過江凌雖然才見過吳天明一次,就知道這傢伙是個不著調的,也懶得理他,應了一句:「在下記得吳公子,就像吳公子記得在下一樣。」說完便轉向肖子宇,道:「在下的弟弟剛到書院,還請各位多加照拂。」說完,深深作了個揖。這一行為倒嚇了大家一嚇,忙都趕緊側身避開。

  「可是那位叫江濤的?」這幾位士子年紀都已十七、八歲,無論是年紀還是學識,都不可能跟江濤在一個班。但

  一提起江濤的名子,大家卻都露出了敬佩之色。

  江凌看著大家這神色,心裡甚覺奇怪——這些學子總不能因為江濤是她弟弟,所以愛屋及烏地也把江濤也敬佩上了吧?趕緊道:「正是,不知他在書院的情況可好?我母親在家裡甚是擔憂。」

  肖子宇看了看左右,笑道:「不如江公子到席間坐一坐,咱們站在這裡也不是個事兒。」

  江凌笑了起來:「倒是我無禮了。」說完,隨大家一起到了飯桌旁,大家推讓了一番,讓江凌挨著吳天明坐在了尊位上。江凌急於想知道江濤的消息,倒也不推辭,待大家都坐下,又迫不及待地問:「大家可知我家小濤的情況?」

  「江公子別急。現在江濤啊,可是咱們書院的名人了,沒人能欺負得了他去。」肖子宇道。看江凌著實心急,當下也不賣關子,把江濤在書院的情況說了一下。

  原來,因江濤是江凌的弟弟,所以一進書院就被大家知道了,大家對他都極為好奇,想知道那位十步成詩的才子的弟弟是否與眾不同。於是便有那些好事者三番五次去向江濤下戰書,要跟江濤比詩、比學問。好在江濤是秦從毅特別讓關照的,林峰元對江凌的印象又是出奇的好,所以很是維護江濤,把那些挑戰者好好訓斥了一通。

  但江濤這近一年來跟著江凌,脾性強了不少;仗著他喝了空間水的大腦也比別人聰明很多,這些日子來把他手頭上所有書籍內容都記得牢牢的,自恃不會給姐姐丟面子,便主動站出來應戰,這讓整個書院的學子都為他叫好——一個十歲的孩子,能有這份膽量,便已是難能可貴。所以大家都開始倒向了江濤,批評那些念了幾年甚至十幾年書的學子,欺負江濤這麼個才進書院的孩子,太不公平。這讓那幾個挑戰者灰溜溜的甚沒面子。

  而這個時候林峰元倒對江濤產生了興趣,想知道江家除了江凌這樣一位才女,是不是還有一個神童,所以也不讓那幾個挑戰者退縮,反倒要求他們跟江濤比試一番。

  而這番比試,就在昨日。江濤還真展示出了江家的風采,面對那些十五、六歲的對手和黑壓壓的幾百個觀戰的學子,氣度沉穩,頗有大家風範,雖然對於老師的提問回答得不是百分百的正確,但卻比那些對手強,做出來的詩也頗有靈性,讓書院的老師們大為讚歎。

  聽了肖子宇的話,江凌大為欣慰。學問這東西,只要勤奮,刻苦努力,自己資質又不是很差的話,總是可以有所成就的。但心性氣度這些,卻是短時間內培養不出來的。江濤小小年紀,便能有如此的膽識,卻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其實她不知道,因為她的緣故,賞花會上江濤可以說是感同身受,算是經歷過了一次大場面;後來在陸府歡迎李續他們,江凌那一場劍舞,又給了他很大的觸動;而最近的這一次酒樓裡接受的挑戰,也讓江濤迅速成長起來。因為有了江凌這個榜樣在前,書院這場挑戰更是一場江凌聲譽的捍衛戰,他是絲毫沒有退縮的餘地,這一逼之下,便把膽氣激了出來,才有了這樣出色的表現。

  「江公子之才,咱們在江濤公的身上都能看到,實在讓人佩服。」那一個未參加賞花會,沒有看見江凌十步作詩場面的學子站了起來,手裡拿了一杯酒,「在下真心佩服公子,借此機會敬公子一杯。」說完,也不管江凌如何,自己把杯中之酒「咕嘟咕嘟」就喝了下去。

  那些學子們一看,俱都興奮起來,趕緊讓小二把乾淨的筷子和酒杯給江凌上上來,然後紛紛給自己滿了杯,想要上前敬酒。

  而江凌自從進了酒樓,小二便已通知了專門管理酒樓的汪管事,汪管事早已悄悄站在了一旁,見江凌與士子們寒暄,便不敢上前打擾。此時見喚,很機靈地上了一個酒杯和一雙筷子上來,還奉送了一壺酒,斟滿後適時地遞到了江凌的手上。

  江凌笑了笑,站了起來道:「也不說什麼佩服不佩服的話,在下不過就謅得兩句詩,要說四書五經這些學問,在下卻是一竅不通,甚是慚愧。在下不勝酒力,便回敬各位一杯,此杯過後,在下就要跟汪管事談事情了,還請各位盡興。」說完,把袖子一拂,喝盡杯中之酒。可這酒一入口她便愣了一下——這哪裡是酒,分明是水嘛。心裡暗暗佩服這位汪管事的機靈。

  江凌既如此說,學子們便不好再勉強,各自干了自己杯中之酒。江凌見狀,站起來拱手告辭。

  肖子宇在她臨走前,又道:「我們正與吳兄商議詩社開辦之地,到時地方定了,請柬送到,還請公子賞光。」

  江凌哪裡有興趣,敷衍道:「在下俗務繁忙,也不知可有時間參加。到時如有時間,一定去。」說完又對吳天明拱了拱手,吩咐小二再加幾個菜,算在她的帳上,這才帶著汪管事到了休息間。

  汪管事把帳本捧了上來,把近來的事細細稟了一遍。在他就任職期間,江凌這才是第一次來視察,汪管事自然極為盡心。但酒樓經王旺福他們來挑了一次事,大家都知道是秦將軍家開的,而且菜餚美味,價格也實在,酒樓也就是按步就班,倒也沒什麼大事。

  江凌看了一會帳,又喝了一會兒茶,這才帶著入畫往新宅去。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1 11:11 AM

  第一百九十六章 妙法

  馬車剛一駛進秦、江兩家的地界,江凌就聽到遠處人聲鼎沸。她連忙把車簾拉開,伸頭朝外面看去,卻見秦憶設計的那個大池塘邊,一群佃農圍在那裡不知在嚷嚷什麼。張叔也知道她的心思,根本不用吩咐,把馬車頭一轉,直直朝那邊駛去。

  「那邊都準備好了沒有?準備好了就放水了。」駛到近處,便聽到大家在七嘴八舌地喊道。

  「我們這邊準備好了。吳管家,池塘裡現在已沒人了,是不是可以放水了?」這個遠遠的聲音是錢老二的。

  「吳管家叫等一等。」近處有人喊。

  「有馬車來了,看看是不是主家?」又有人叫道。這話落下,吵雜的聲音慢慢都靜了下來。

  江凌已知道一定是池塘準備放水了,馬車一停就跳了下去,朝那邊快速走去,看到吳管家正朝這邊迎了上來,遠遠就道:「江姑娘,您來得正好,池塘正準備放水呢。您且到新宅那邊歇一歇,等這邊忙完小人就過去。」

  吳管家這話說得委婉。此時已是農曆六月上旬,天氣比較熱了,那邊放水的佃農為了幹活方便,全都上身打著赤膊,褲腿也挽到了大腿處。江凌再怎麼能幹也是個閨閣女子,所以此時過去甚是不便,故而今天放水吳管家特意沒跟江凌說,卻不想她這會兒到了這裡,只得委婉地提醒一句。他覺得以江凌的聰穎,是應該能看得出這場面不適宜她呆著。

  卻不想江凌一擺手:「不必了,我想去看看。」見吳管家還想提醒她一句,又補充道,「沒有關係,我今天穿的是男裝,你別在大家面前叫我江姑娘就行。」在現代,游泳場裡全都是穿小內內的男人,現在這種場面算什麼?而且江凌在現代也是個玩得比較瘋的姑娘,到了古代這段時間這規矩、那小心的,可是給憋壞了,所以現在有這種熱火朝天、可以讓人血脈賁張的勞動場面,她真的很想看一看。

  吳管家只好閉上嘴巴。反正這江姑娘歷來與眾不同,她想去看看就看看吧,自己管緊那些佃農的嘴,不讓那些城裡愛嚼舌頭的夫人們知道就行。那天林夫人當眾羞辱了面前這位姑娘,過了一天馬上就跟人通姦被林老爺當場抓住,落了個被休離的下場,連娘家都不願收留,現在過的那叫一個淒涼。雖然她拿不出證據,但口口聲聲說是江凌陷害了她。大家聽了,雖然覺得林夫人自己本身就不乾淨,但卻都懷疑江姑娘買通了下人特意讓林老爺撞上了這一幕。現在這零陵城,可沒人再敢小看這位姑娘,凡是提到她一律都絕口稱讚,生怕神通廣大的江姑娘把自己見不得人的事給抖摟了出來,讓自己在城裡混不下去。

  所以現在,吳管家對江凌那是佩服到了極點。要知道,利用一些手段讓林夫人被休沒什麼出奇。但出奇的是,這件事故意沒封林夫人的口,這一著棋那就真叫一個高殺雞儆猴,還讓那只被殺的雞自覺自願地到處去給猴遊說,說兇手是多麼的厲害,是多麼的可怕,讓大家老實點,別再惹事。這一招,可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了,絕對是有政治智慧的人才能使出來的。所以吳管家對江凌,現在已從原來的欣賞上升為佩服了。

  江凌雖然在張嬸做完這件事後,馬上就明白了張嬸的這一張投名狀的厲害之處。但不想這隔山打牛的一招,還能隔得老遠把吳管家也給震了一把,讓秦府最得力的這位下屬,自覺自願地站在了她的身後。她聽得吳管家沒有阻止她看熱鬧,很是高興地往池塘那邊走去。

  吳管家轉過頭向跟在他身後的小廝吩咐了一句,便對江凌道:「公子慢慢走著,小人把這情況給您介紹介紹。」

  江凌明白他是讓人通知佃農們穿上上衣去了,腳下便慢了下來,聽吳管事準備如何把河水引進池塘的打算說了一遍。

  其實也很簡單。這特意選來作池塘的地方本身就低凹,秦憶再讓人把四周挖一挖,便成了一個天然的大水庫。現在兩端與河水相接的溝渠都已挖好,只需把最後剩下的壩挖開,將水引進來,這個工程便算完成了。

  「你告訴錢老二,從後天起,我們要大量收購活魚,按市價高一成的價錢給。買來之後投放到這池塘裡來。讓錢老二安排一個人來專門管這件事。告訴錢老二,一定要在完成了田里的活之後,才能去打魚。還有,注意安全。」江凌道。

  「是。」吳管家應道。他知道,這高一成的價格和「注意安全」這一句話,就能讓佃農們對江凌更為死心塌地。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了池塘邊。佃農們全都已把衣服穿整齊了,褲管也放了下來。在錢老二的帶領下,俱都作了個揖,躬身道:「小人見過主家。」這一聲呼喚,不知比原來第一次覲見江凌時恭敬多少倍。

  江凌只擺了一下手,便對吳管家道:「開始吧。」她知道對這些佃農來說,絕不能太和藹可親。態度嚴厲,但經濟上給他們一點甜頭,然後獎罰分明,這樣的做法更能讓這些佃農心服口服。太過有親和力,不適合這些奴性較強的佃農們。

  吳管家交待了一聲,錢老二再一次檢查了一遍,確定池塘裡沒有人,便大吼一聲「放水。」兩頭同時開挖,不一會兒,便有水流進了池塘,池塘又很快成了一片汪洋。這凹地雖沒有多深,但面積卻不小,卻更像一個小湖。這小湖自動調節著水位——河水高過湖壩時,湖水便與河水相接;河水低於湖壩時,湖水就自動與河水相隔。吳管家特意派人去問過這兩岸的人家,從大家描敘的這十年來河水的漲落情況,總結出一個適當的築壩的高度。有這水庫的調節,往後江家與秦家的新宅就安全無患了。

  這都是秦憶,為滿足她想在這裡建宅子的願望,特意費心的設計、又勞民傷財做的這麼一個大工程。

  江凌站在湖岸,望著浩淼的水波,忽然特別地想念秦憶。也不知他現在,到了哪個地方了。

  數了數日子,想想他不過是離開了兩三天,歸期遙遙,江凌晃了晃腦袋,對吳管家道:「走罷,看看宅子的情況。」

  本來她這宅子建的房屋就不多,再加上木匠日夜趕工,不過是過了一天,許多地方又不一樣了。江凌從懷裡掏出自己畫的家俱圖紙,讓吳管家招來木匠頭領,把自己的意圖細細地交待了。木匠頭領領悟力極好,拍著胸脯說絕對沒問題,讓江凌甚是滿意。其實主人們臥室的家俱全都已打造好了,早已上了漆正在散味。但這麼多的房間,多打一兩套家俱也沒有關係。

  看過宅子,江凌又看了看新開墾出來的田地。這裡大概就是個沖積平原,所以土地甚是肥沃,新開墾出來的土地黑黝黝的,倒給了江凌一個大驚喜——她開始以為這田地開墾出來,還得養上兩三年才能變成好田呢,卻不想竟然能夠開墾出這樣的肥田來。

  此時錢老二留了十人在那邊開壩看水,剩下的全都領了回來開地。雖然這裡的土地比較鬆軟,但江凌看他們一鋤一鋤地挖著地,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看了看場中雖然有六頭牛,但前面一人牽著它走,後面一人扶犁,耕田的速度並不快,效果比人工挖也好不了多少。

  「昨兒你一說,錢老二便叫了人來干了,現在開墾了這麼一片,已是極為難得的了。」吳管家見江凌皺眉,還以為她不懂農業,不滿意錢老二他們的進度,趕緊解釋了一聲。

  江凌擺擺手,沒有說話,眼睛緊緊地盯著最近的那一頭牛,眉頭越皺越緊。

  「啊,明白了。」過了好一會兒,她忽然拍手叫了起來,倒把吳管家嚇了一跳。

  江凌也顧不上吳管家的想法,指著那牛道:「你們歷來就是這麼耕田的嗎?」

  「是啊。」吳管家有些莫名其妙。

  「入畫,去叫錢老二過來。」江凌興奮地道。好傢伙,穿越這麼久,她前世的知識終於有一點可以派上用場了。不容易啊

  「主家,您叫小人?」錢老二一聽江凌招呼,以最快的迅速跑了過來。

  「你們這樣只把繩子套在牛脖子上,是不是覺得這牛特不聽使喚,讓它往東,它偏要往西;讓它向前,它偏要後退?而且力氣小的人根本使喚不動它,時不時地還跑到旁邊啃兩口青草?」

  「對啊,主家,您可真說著了。」錢老二見江凌這樣一個大家小姐,卻如此瞭解用牛的苦楚,理解他們的辛酸,不由得感覺遇上了知音,滿臉的感激涕零。

  「我有一妙法,可以讓牛從此之後非常聽話,你讓它往東它絕不往西;往後犁田再也不用一人牽牛一人扶犁了,只需一個人,一邊拉著牛繩一邊扶犁即可。」

  吳管家和錢老二看著江凌躊躇滿志地說出這番話,不由得有些呆愣。這話聽起來似乎真不錯,可吳管家走了大半個大唐,也算得見多識廣;錢老二四十來歲的人,極為深通農事。兩人可從不知道還有江凌描敘的這麼美妙的事。如果這事真是如此,從此之後耕田豈不是輕鬆了一半?



  第一百九十七章 心疾

  「主家,是何妙法?」錢老二按捺不住,急急問道。

  「我見過有人使用過此法,非常有效,而且也絕不會傷及牛的性命。」江凌這段時間在青山村,最是清楚農人對牛的寶貝程度。所以把方法說出來之前事先做一下鋪墊,以免被他們否定。雖然她是主家,可以讓這方案強行通過,但她還是希望在農業方面不使用高壓政策。外行指導內行,還不讓內行人說話,最是要不得。

  見錢老二抓耳撓腮地著急,她也不賣關子了,笑道:「因為牛鼻子是牛全身最為脆弱的地方,也是牛的痛感最為集中的地方。所以只要弄一個鐵環,穿過牛鼻子,再把繩子繫在鐵環上,牛會乖乖地聽話了。」

  聽她這一說,錢老二和吳管家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要知道,這個時候的耕牛可比人命還金貴,故意傷害耕牛甚至是要被抓進監牢裡去的。拿個鐵環穿過牛鼻,如果這牛死了或廢了,其中的麻煩可不小。

  江凌也知道此時關於耕牛的政策,也知道他們的顧慮,道:「咱們可以先拿一頭牛來試試,擊暈那頭牛或按住牛,燒紅了鐵棒一下穿過去,再用烈酒擦傷口,戴上鐵環,讓它休息幾日便可使用了。一個小傷口不會傷及性命的,這個你們不用擔心。你們想啊,如果這個方法真行,其他農人效仿起來,讓耕田的效率大大提高,咱們這樣做豈不是大大的功德一件?」

  這「辛苦我一個,幸福幾千人」的說法一出,頓時讓吳管家和錢老二動了心。是啊,不過是一頭牛。如果這法子真行,那種田的人可就有福氣了。牛再金貴,但這付出之小與收穫之大一比,就算這法子不行,損失便也微不足道了。

  「主家請放心,這事交給小人,小人一定不會讓人找主家的不是。」錢老二拱拱手道。江凌的方法他想一想,覺得完全可行,而且還可以把這事放在新宅子這邊做,以他對江家佃農的掌控力,覺得這事完全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好,這事做成,獎你一百文錢。」江凌道。

  錢老二老臉一紅:「主家也說了,這事做成,也是大功德一件,得益的,還是咱們種田人。主家能把這麼重要的事交給小人做,是看得起小人,小人哪裡還敢要主家的賞錢?」

  江凌擺擺手:「你總得要幾個幫手,這些錢跟他們一起打酒喝罷。你告訴他們,只要肯上進,好日子跑不了他們的。」說完她指了指前面的耕地,道,「你可知我讓你們把這裡開墾出來幹什麼?那就是要試種新稻種。只要我研究出來的新稻種真能成功,往後畝產五、六百斤都不是問題。」

  她以為錢老二聽了這話,會很振奮,感覺前景一片光明,卻不想看到錢老二表情有些怪異,便是吳管家臉上也是這種表情。

  見到江凌期盼而莫名的目光,吳管家輕咳一聲,道:「姑娘有這心就好。不過這件事,不是那麼容易的。歷代農令官,窮經皓首,幾百上千年來也不過是把這水稻產量提高到了畝產三百來斤。要想達到五、六百斤,豈是那麼容易的?」

  江凌啞然。

  這段時間她在空間裡種稻穀,把外面的普通稻種種進去,不過二十來天便可收穫一茬,而且產量之高,令人砸舌,畝產一千五百斤都還是說少了。所以她自有利用空間改良稻種的想法以來,雖然空間面積不大,但毫不間斷地種植之下,現在已收穫稻種幾百斤了。這還是每次都用外面的稻種種植的結果。她做試驗的、用空間優化了的稻種一茬接一茬地種下去的那幾平方米,種出來的稻穀不但呈紫色,而且煮出來的飯異香撲鼻,味道那叫一個美;產量那更是達到了驚人的程度。

  沒想到,她怕嚇著吳管家兩人,還往少了說的一個數目,竟然讓兩人像看傻瓜似的看著自己。

  不過如果她沒有空間,聽到這樣的話,估計也會把對方當成瘋子吧?

  想到這裡,江凌微微一笑,搖搖頭不再爭辨。「事實勝於雄辨。」到時候,她這幾畝田究竟能種出多少糧食,還是用事實說話吧。

  見此處已沒自己什麼事,江凌帶著入畫上了車,準備回家去。她空間的稻穀又有一茬快要收割了,她還得回家看看到哪裡曬稻種比較合適。原來張嬸她們不在的時候這事挺好辦;可現在有了她們,張叔又是個精於種植的,要想哄他們說是外面買來的稻種,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車駛過小橋,出了小徑,直直往大道上駛去。卻不想剛到大道上,從城裡方向有兩匹馬急急地飛奔過來。張叔見了大驚,連忙用力抽打馬匹,而入畫緊緊抓住江凌的胳膊,準備情況一不妙就拽著她掠下車去。不過還好,那騎在馬上的人反應甚為迅速,見到前面有馬車,很快勒住了韁繩,終於在離馬車兩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張叔怒氣沖沖地下了車,對著馬上的人吼道:「大道之上怎麼能如此急馳?要是傷著人可怎麼好?」

  馬上的兩人早已翻身下馬,連連拱手道:「對不住,對不住。因聽聞家妹急病,心急如焚,故而跑快了。在下往後定會注意。」

  江凌聽得這聲音,趕緊把車簾拉開,伸出頭去一看,那連連作揖的可不是肖子宇?站在一旁的,則是吳天明。

  「肖公子,吳公子,這馬並未撞上,無妨無妨。你們有急事趕緊去吧。」江凌道。

  肖子宇見了江凌,眼睛一亮,拱手道:「怎是江公子?剛才之事甚是抱歉。因家中有急事,容後再請江公子恕罪。」說完翻身上馬,便欲與吳天明起駕。

  「令妹得的何病?」江凌見他與吳天明都面上急色,甚是擔心的樣子,估計不是什麼小病,開口問了一聲。

  「心疾,很嚴重,聽說現已昏厥。」肖子宇這話說完,見吳天明已騎著馬竄到前面去了,趕緊驅馬前奔,「告辭。」

  看著他們奔馳的方向,再想想肖子宇的姓,江凌已經猜到這肖子宇便是她新宅的鄰居肖家的人。她皺著眉坐在車裡想了半晌,這才歎了一口氣,沒精打采地對張叔揮了揮手:「走吧,回家。」

  自從知道空間水可以救人,她曾想過,上天既有好生之德,如果遇上生命垂危之人,她一定不會袖手旁觀。可想想容易,做起來是何等的困難。如果此時她跟著去肖家,且不說還要讓肖家人出來接待,給人在忙亂中添麻煩;便是她毛遂自薦,說這喝空間水可以救肖小姐,估計肖家人都不會同意;一旦肖小姐搶救無效死亡,那麻煩就沒完沒了了。

  「姑娘,您是不是想去肖家看看?」一直沒有說話的入畫看到江凌面有沮喪之情,忽然開口問道。

  「是啊,可又覺得太過冒然,而且也沒有能力救人。」江凌歎息。

  「陸夫人遣奴婢來時,曾給了奴婢一些藥丸,以防姑娘受到什麼傷害來不及去醫館。其中有一種藥,就專為救心疾的。姑娘看要不要去給肖家姑娘服用?」入畫道。其實陸夫人之所以派入畫來伺候江凌,除她懂武功外,還有一樣本事,就是醫術。雖然水平不是特別高明,但一般的外傷小病還是不在話下。再者,陸夫人要求他們不光是伺候江凌,更要為江凌提供各方面幫助。此時入畫覺得救助肖家姑娘,對於江凌以後住在新塘好處多多。在她有能力救治肖姑娘的情況下,便慫恿她前去肖家。

  江凌一聽大喜。現代可是有救心丸的。入畫手裡的藥,估計就是這類藥物。趕緊催促張叔:「調轉馬頭,往肖家去。」

  肖家的宅子雖然離江家新宅不遠,但秦家與江家田地比較寬,肖家要由自己的田地開一條道通進去,便要再往裡走一段路才轉彎,這也是江凌來新宅這麼多次也沒遇上肖家人的緣故。

  張叔、張嬸、入畫既被派到江凌身邊,陸夫人之前可是讓人做過一些調查,把江凌身邊及宅子周邊的人都摸了底,所以張叔對於肖家甚是熟悉,一路快馬加鞭駛將進去。然而馬車駛到肖家大門前,江凌發現四處竟然靜悄悄的沒人來答應。

  「姑娘,那邊有個側門,可以直通後院。肖家只有寡母帶著肖公子和肖姑娘二人,下人不過十來個。估計這會兒便都去後院了。救人如救火,咱們不如直接從側門進去,看看情況再說?」張叔叫道。

  「甚好。」

  張叔重新駕馬,從側門進去,一路上雖然遇上些下人,但都行色匆匆,似乎沒空來搭理他們,倒讓江凌等一路通暢無阻地到了內院前。本來張叔還想直接駛入內院,但江凌想著自己身著男裝,張叔也是個男人,這樣闖入似乎太過無禮。再說,看肖家這宅子面積也不大,便是走了幾步也用不了多少時間,便讓張叔停了車,自己下了車去,帶著入畫抓住一個丫頭,讓她帶路並通稟:「你跟肖公子和吳公子說,江家姑娘求見,並帶有救治心疾的藥。」說完,也不停那丫頭回稟,跟著她進了內院,站在了肖姑娘院子的門口前。  

作者: dayplus    時間: 2012-2-11 11:12 AM

  第一百九十八章 原是姻親

  江凌只在門口站了一小會兒,就見那丫頭急急跑了出來,道:「吳公子讓江姑娘快請進。」

  「肖姑娘的情況如何了?」江凌知道如果肖子琴已被救醒,這丫頭必不會這麼快讓她進去。腳下不敢再耽擱,快步往裡走。剛才入畫已把肖家的情況簡要介紹了一下。她知道肖子琴有先天性心臟病,如果能在心臟停止的四分鐘內施救,就有希望把肖子琴救活。

「  吳公子用了針,但姑娘還是未醒。」丫頭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急跑著趕到江凌前面,給她帶路。

  進了門直直往前走,再拐了一個彎,就看到肖子宇迎了出來,臉上全是焦慮之色,見到江凌勉強在臉上堆了個笑容,拱手道:「江公子。」

  「令妹在哪兒?吳公子呢?」江凌問。

  「吳公子正在給舍妹施針。聽說江公子有藥?」肖子宇腳下卻未動,看著江凌,眼睛露出哀求之色。

  江凌知道吳天明沒有時間給他解釋自己是女子之事,只得換了自己的女聲,解釋道:「肖公子,我是女子,這事吳公子知曉。現在趕緊帶我去看病人。」

  妹妹生命垂危,肖子宇便是心有疑惑也不敢耽擱時間,趕緊帶著江凌往屋裡去。

  江凌一進屋裡便皺起了眉頭。只見屋子裡站滿了丫頭婆子,空氣極為污悶。而一位四十來歲雍容華貴的婦人正坐在凳子上,抹著眼淚看向床上。而吳天明正在給床上之人施針。

  「母親,江姑娘來了。」肖子宇走到母親身邊,輕聲道。

  肖夫人轉過頭來看見江凌,江凌的男裝打扮顯然讓她愣了一下,但還是氣度沉穩地點了點頭:「有勞江姑娘。」

  江凌沒時間寒暄,拱了一下手便走到吳天明身邊,問道:「情況如何?」

  吳天明長長在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把肖姑娘身上的針拔出來,站起來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江凌施診。肖夫人見了,用手帕捂著嘴「嗚嗚」地小聲抽泣起來。

  入畫搶入一步,伸出手拿了一下肖姑娘的脈,對江凌輕聲道:「拿不到脈了,但尚有體溫。」

  江凌看著床上那個面色蒼白的姑娘,轉頭對肖夫人道:「夫人,令愛的情況想必您也清楚。在下的藥便是灌下去,怕也無法下嚥。現在在下還有一法,也許可以一試。但效果如何,只能看天意。」雖然時間爭分奪秒,但要說的話她還是說清楚。床上之人尚能救否還是兩說,她可不想救人反倒把自己與入畫的性命搭進去。

  肖夫人一聽女兒還有希望可救,停下哭聲,急聲道:「請姑娘放手救治,如果無效,也是琴兒命已該絕,不會怪罪到姑娘身上。」

  江凌聽了,頭也不回,道:「請夫人只留兩個得用之人,其他人都讓他們出去。」

  她嘴裡說著話,手卻絲毫不停,把肖姑娘的頭扶了起來,讓下巴微仰,將嘴裡的舌頭捊直,一手捏住她的鼻子,自己深吸一口氣,向她的嘴裡吹去,然後用餘光看胸口是否有起伏。

  「啊……」看到江凌這猥褻的動作,肖夫人猛地站了起來,兩個下人禁不住輕呼出聲。肖子宇更是瞪圓了眼睛,握緊了拳頭大步向前走了一步。

  「不要。」吳天明攔住他,「江姑娘是女子,救人要緊。」他雖然沒有見過這種救人的方法,但他在軍中呆過,氣度要比這屋裡所有人都沉穩。

  聽這一說,屋裡的人俱都冷靜下來。江凌要想猥褻女人,哪裡猥褻不了?何必要跑到肖家,在眾目睽睽之下猥褻一個已死之人?更何況,吳天明可說了,她是女子。

  入畫看著江凌這駭人的動作,表現極為冷靜。她見江凌吹兩口氣,又到胸前按上十五下,兩頭忙活甚是辛苦,趕緊道:「我來按胸,姑娘只管吹氣。」說著,學了江凌的樣子放到胸上,與江凌互相配合。

  一柱香過去了,再一柱香過去了,肖子琴卻沒有任何動靜。

  滿懷希望的肖夫人眼神早已黯淡了下去,忍不住又哭了起來,擺擺手道:「算了,讓她安心地去吧。」

  入畫見江凌一臉的堅毅,並沒有停止的跡象,手下也沒有停。

  而此時江凌腦子裡只有一句話,那就是,堅持下去她記得,前世有不間斷地做心肺復甦術一小時把人搶救過來的例子。此時不過做了兩柱香的時間,不能輕易放棄。

  「我說,別再折騰她了,還是讓她安心地走吧。」見江凌不聽,肖夫人終於忍不住,哭著吼叫起來。

  肖子宇見江凌如此辛苦地救自己妹妹,母親還如此失禮,悲痛之餘,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他掙扎片刻,長歎一聲,上前道:「江姑娘,有勞你費心了。請到外面歇息吧。」

  江凌吹完兩口氣,直起身來,咬了咬嘴唇,將手摸到肖子琴的頸部動脈。每次輪到入畫按胸時,江凌總會摸摸這動脈,希望能摸到跳動的脈搏,可每次都讓她失望。她知道,現在這一摸再沒動靜,這心肺復甦術也沒辦法做下去了。她總不能不顧及肖家活著的人的情緒,而堅持去做這件希望渺茫的事情。

  這一摸之下她倏地臉上一喜,對一直在不停按胸的入畫道:「入畫,你摸摸她的脈。」

  「啊?」入畫看到江凌的表情,心頭一喜,連忙放下手去拿脈。

  其實不用入畫確定,江凌就知道人已經活過來了。肖子琴那胸口,已經在自動一起一伏了。她舒了一口氣,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回過頭來對一臉不可置信的吳天明道:「人救回來了。」

  「什……什麼?」吳天明不等入畫放手,就一把將她推開,自己搭上肖子琴的手腕。

  「琴兒活了?」肖夫人在後面顫抖著站起來,緊緊盯著吳天明問道。

  「是,是活了。雖然脈搏有些微弱,但真的活了。」吳天明一臉的驚喜。

  「當真?」肖夫人猛地往前幾步,肖子宇連忙過去扶著她走到床前來。肖夫人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摸到脈搏,直把手指往肖子琴手腕上按。

  「有,真的有,真的有脈搏了。」肖夫人老淚縱橫,「琴兒她……真的活過來了。」

  「醒了,夫人,姑娘醒了。」旁邊的婆子叫了起來。

  大家都抬頭向肖子琴的臉上看去,只見她的睫毛微微顫了顫,咽喉裡「吭吭」地有些輕咳。

  「醒了就好。」江凌伸出手,「給我個茶杯。」又轉向入畫,「藥。」

  「拿給她,快拿給她。」肖夫人此時聽江凌的話,比聽聖旨還要著緊。趕緊回頭讓丫頭在桌子上拿了個茶杯過來。

  江凌看入畫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兩顆小指頭大的黑乎乎的藥丸,又轉過頭:「勺子。」

  「勺子。」肖夫人又回頭喊道。

  「奴婢去拿。」還沒等她吩咐,那婆子就已跑了出去。

  江凌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把裡面濃縮的空間水倒了一些在茶杯裡,把藥泡融了。待婆子拿了勺子來,讓入畫扶起肖子琴的頭,一口一口地將藥餵了進去。此時肖子琴已完全清醒了,吞嚥已不成問題。江凌喂完藥,抬起頭來看了入畫一眼。

  入畫會意。輕輕把肖子琴放到床上躺好,把剛才那個小瓷瓶拿出來,對肖夫人道:「這藥一次吃兩粒,一天吃兩次。今兒已吃過一次,到晚上臨睡前再吃一次便好。」

  江凌又把自己那個瓷瓶遞了過去:「無論是她喝水還是吃藥,都用這裡面的水。盡量多喝,對身體有百益而無一害。」

  「謝謝,謝謝江姑娘。」肖夫人接過瓷瓶,遞給後面的婆子,抹了抹眼淚站起來,對著江凌深深的一福,「多謝江姑娘救了我女兒,請受妾身一禮。」

  江凌連忙側開身子避開她這一福,道:「夫人不怪我魯莽便成。肖姑娘身體還比較虛弱,夫人還得多多費心。江凌便告辭了。」說完,拱了一下手便往外走。人救回來就好,她也不圖肖家什麼回報。此時她還穿著男裝,只要肖家母女不怪她輕薄了肖子琴,她已是鬆了一口氣了。

  「江公子……呃,江姑娘。」肖子宇哪裡肯這樣把救命恩人放掉,急急轉身欲要攔她,卻忽然想起江凌是女子,忙又把手臂縮了回來。

  肖夫人滿心歡喜地看了床上臉上慢慢有了血色的肖子琴,道:「宇兒,江姑娘的恩情,記在心裡便好。有什麼事,肝腦塗地去報就成。既然江姑娘還有事,你代娘送她一送吧。」

  「是。」肖子宇只得答應。將江凌送出門去。

  「江姑娘。」剛出了房門,背後卻傳來吳天明的叫聲。她轉過身,卻見吳天明深深作了個揖:「多謝江姑娘。」

  「吳公子不必客氣。」江凌笑了笑,轉過頭來好奇地看著肖子宇。她救了肖子琴,反倒是吳天明來謝她,這事透著蹊蹺。

  肖子宇跟著她的腳步,一起走出院子,笑道:「吳大哥跟我姐姐有婚約。」

  江凌恍然大悟。她說嘛,怎麼這吳天明跟肖家走得這麼近呢。開始她還以為肖家請吳天明來,只是因為他是大夫。不過這吳天明與張放兩人,無父無母的,身上又有官職,可是最佳女婿,聽說城裡夫人們不少在打他們的主意。不知這吳天明為何放著滿城的閨秀不要,卻跟了這有嚴重先天性心臟病的肖子琴訂婚。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有何計

  經過這一番折騰,從肖家出來,已是下午的光景了。江凌見再沒什麼事,便讓張叔趕車回家,自己與入畫坐在車裡閉目養神。

  六月初下午的陽光,斜斜地照進車廂裡。古代的夏天,全然沒有現代那種炎熱。只要不是到大太陽下曬著,完全感覺不到熱。江凌微閉著眼,聽著「噠噠」的馬蹄聲,想著剛才的那一幕,心裡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願望來。她想知道現代的父母怎麼樣了,她想知道在她走後,他們有沒有一點傷悲,有沒有想起她的好來。他們可是除了她,再也沒有別的孩子了。

  不過,老爺子走了;她參加完葬禮回美國時,也飛機失事喪生了。他與她的婚姻,應該再也沒有維持的必要了吧?

  江凌睜開眼,拉開了車簾,望著窗外的景色,心裡暗想,或許她應該到龍興寺找那和尚聊一聊呢有些事情,並不是逃避了就能當它不存在的。再怎麼逃,也逃不過自己的心。不可否認,雖然心裡說恨他們,說不在乎他們,可這隔生隔死之後,到了這千百年前的古代,對於他們,她還是會有一絲記掛。

  「停車。」恍然見車窗外是味香居,江凌連忙叫住張叔。

  等車停下,她跳了下去。在車旁站了一站,便往味香居裡走去。

  再過幾日,她就要搬到新宅子去了。搬了家後,這條路便會很少走了。對於初到唐朝時給了她很大幫助的味香居,她總有幾分感情,想再進去看一看,跟劉掌櫃聊一聊,也算是預先作個告別吧。

  「您是……」此時還未到晚飯時間,店裡只有兩三個人在用餐。劉掌櫃正好算完帳抬起頭來,迎著陽光看著走進來的江凌和入畫,不由得瞇了一下眼,疑惑著站了起來。

  這也不怪劉掌櫃老眼暈花。江凌這幾個月每日喝空間水,比起當初到劉掌櫃這裡來做事的時候,不但個子長高了,皮膚變得白皙細嫩,就連氣質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身上的那種清靈脫俗的氣質,可是以前所沒有的。要不是她化了妝五官跟以前還很相像,劉掌櫃便是連這一分猶疑都不會有,定會把她當成哪位高門大戶出身的士子了。

  「劉掌櫃,生意可好?」江凌走到他面前,拱了拱手。

  「啊呀,原來是江公子,失禮失禮小人老眼昏花,便是連江公子都沒認出來,該打該打。」劉掌櫃連連驚呼。

  這時的江凌,可不是當初來做小二的江凌了。看看外面用料精良的馬車和良馬,再看看入畫和張叔的講究穿著,眼光老道的劉掌櫃豈能不知江凌今非昔比了?不過當初他就說嘛,這位江公子一定不是池中之魚。果不其然,讓他說著了。

  趕緊招手讓小二上了一壺茶,劉掌櫃親自給江凌斟了,這才坐下道:「托江公子的福,小人這酒樓生意還算紅火,小老兒日子過的很是開心。這幾日正想去找公子呢,您原來賣給我那兩瓶味精已用的差不多了,我還想再購買五瓶。」

  ……

  江凌與劉掌櫃閒聊的當口,對面的福滿樓門前停下了一輛極為華麗的馬車,趙崢明從車上下來,跟迎出門來的趙掌櫃上了樓去。

  「公子,江姑娘的車停在對面。」趙掌櫃給趙崢明斟了一杯茶,開口道。

  趙崢明伸手拿茶杯的手頓了一下,下意識地轉過頭去望了一眼窗外,將茶杯舉到唇邊,飲了一口。

  「燙公子,那茶……」趙掌櫃驚呼起來。

  哪裡還要他說,「噗」地一聲,趙崢明一口茶噴到了地上。

  「涼水,快拿涼水來。」趙掌櫃衝著站在一旁等著伺候的小二連連叫喚。

  樓下小二機靈,不等樓上這個下去,便已忙不迭地拿了涼水上來,讓趙崢明冰口。

  好半天,趙崢明才舒了一口氣,將身體往椅子上一靠,閉上眼半天不動彈。

  「公子,你這樣可不行。」趙掌櫃是看著趙崢明長大的,這兩三年又跟著他做生意,最是瞭解趙崢明的個性。這位公子,心性極為高傲,自認為自己無論是腦子還是才情,都不是那些讀書讀傻了的俗物能比的。這幾年無論是生意場還是情場,所向披靡,無往不利,這讓他更是心高氣傲。卻不想竟然遇上了個江凌,使盡萬般手段,不但沒有抱得美人歸,自己還動了真情,平白傷了心。偏偏獲取這位美人芳心的不是別人,而是趙家的死對頭秦家小子。這種的情況,這樣的事,公子肯定是萬分的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能如何?江凌有陸家做靠山,馬上就準備認乾親了;再加上有秦家人撐腰,在這零陵城風雲變幻的時候,他又怎麼能為了一個女人,拿自己老爹的仕途來當兒戲?這邊不敢輕舉妄動,那邊看著江凌跟秦家小子越來越好,直至談婚論嫁。公子的心情可想而知。

  「你說,那秦憶究竟比我強在哪兒?」趙崢明睜開眼睛,開口問道。

  趙掌櫃猶豫了一下,道:「秦憶怎麼能比得上公子?無論是外貌、才情還是家財,秦憶跟公子根本沒法比。」

  「可她為何卻喜歡他,而視本公子於無物?一開始明明是本公子對她好的,秦憶對她可謂是態度惡劣。」

  「這個……公子,這只能說是天意。因為他倆原先就訂了親,秦憶無論是開始還是後來,都只能把江姑娘當成娶妻的對象,這對江姑娘來說,是很大的一個誘惑;而公子……許諾給江姑娘的,只是小妾的位置,所以……」

  「開始我也沒說是妾,後來不是說娶她當正妻了嗎?」趙崢明咆哮起來,站起身子煩躁地走來走去,最後站到了窗戶旁,盯著江凌的馬車,一動不動。

  趙掌櫃抹了一下額上的汗,這才小心地看著趙崢明的臉色道:「江姑娘對秦家提出,成了親只要她不是不能生養,秦憶就不能娶妾。可見她對於妾的存在,是萬分介意的。」

  「她那是沒迷上本公子,要是迷上了本公子,別說有妾存在,就是讓她當妾,她也心甘情願。」趙崢明咬著牙,直指事情的本質。

  趙掌櫃不說話了。他本想開導趙崢明,說這都是命,江凌命中就沒有福氣當趙公子的女人。可沒想到,一向一帆風順的趙崢明遇上這挫折,還是鑽了牛角尖。

  「秦憶到了哪裡了?」趙崢明忽然轉過頭來問。

  趙掌櫃一愣,道:「這才去了四日,照理還在路上。」說完他擔心地看了趙崢明一眼,「公子,秦憶武功高強,身邊不光帶了一小隊士兵,世子與縣主的護衛也甚是了得。公子如果想要在路上生事,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他有去無回,怕是不易。」

  趙崢明走了回來,到位置上坐下,端起剩下的半碗涼水一飲而盡,煩躁地道:「誰說我要使這種手段了?要說論打論殺的,這裡有誰比得過秦家?萬沒有用自己的短處攻別人長處的道理。」

  見趙崢明還沒有失去理智,趙掌櫃鬆了一口氣:「趙五傳了信來,在紀王府已買通王妃身邊的丫環了,只等公子這邊的消息。而且,通伯候那裡也讓姑奶奶吹了風,並賄賂了通伯候的兩個小妾,取得了她們的保證。反正通伯候那女兒未出閣便懷了孩子又打掉,名聲早已壞透了,當地誰也不願娶。好歹秦憶是個從六品上的振威校尉,以他二十未到的年紀,便是整個大唐也算是出類拔萃的了……」見趙崢明陰沉著臉,知道他不愛聽這讚揚秦憶的話,趙掌櫃忙轉移話題道,「那通伯候要知道他到了襄陽,又知道他退了親,一定會高興地接納小妾計謀的。只要在家宴上把迷藥給秦憶喝下,讓他發現自己酒後強要了通伯候那女兒,公子還怕他回來跟江姑娘成親嗎?以江姑娘那眼裡容不得沙子的個性,絕不可能與秦憶再有瓜葛。」

  趙崢明緊抿著嘴,閉上眼睛靜靜地想了一想,歎了一口氣,沮喪地道:「就算秦憶不回來,恐怕江凌也不可能嫁給我。」

  趙掌櫃默然。對江凌觀察了那麼久,江凌是什麼樣的人他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她不想嫁有妾的男人,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現在她成了陸家的乾孫女,想要救娶她的男人可有一大把。光憑趙崢明有妾這一點,還真不佔什麼優勢。可趙崢明那兩個小妾不是一般的人,家中也有權勢,可不是那種想棄就棄、想賣就賣的。

  這事難辦。

  「難道,就這樣放棄了?」趙崢明喃喃道。這話與其說是問趙掌櫃,不如說是問他自己。

  看著趙崢明苦惱的樣子,趙掌櫃輕歎一口氣,上前一步低聲道:「公子,不如咱們再使一計……」

  趙崢明倏地睜開眼睛,看向趙掌櫃,臉上神色變幻莫定,猶豫掙扎了好一會兒,這才復又閉上眼睛,語氣艱難地道:「有何計謀,不妨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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