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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特別白 -【錦衣當國】《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7:29 PM     標題: 特別白 -【錦衣當國】《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linporsche 於 2012-10-28 05:35 PM 編輯

【小說書名】:錦衣當國
【小說作者】:特別白
【作者簡介】: 無
【內容簡介】: 現代職場人王通,在病死後來到明萬歷初年,這是大明最好的時代,也是大明最後的輝煌,作為錦衣衛子弟的王通,能做些什麼,能改變些什麼呢?
        在他出現的這一刻,時間長河已經變了流向......
【小說封面】: [attach]60487426[/attach]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7:30 PM

第一章 歸鄉
     
    作為一個孤兒,能夠度過愉快的童年,考上大學,大學畢業之後找到不錯的工作,受到領導賞識,有豐厚的收入,辭職後創業,又撈到了第一桶金。

    老天待自己不薄,王通一直這麼想,盡管成功就在眼前的時候,他得了不治之癥。

    來的那筆錢正好可以讓他在醫院里直到死亡,這真是好運氣,在病床上王通經常開自己的玩笑。

    視野漸漸昏暗,意識陣陣模糊,王通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亡,此時卻思緒如潮,從小到大,為了能和其他人一樣,為了能有更好的將來,自己一直在努力在拼搏,卻沒想到是這個結局。

    “我不甘心……”

    三十一歲的王通孤單的死在了病床上,沒有人聽見他最後的呢喃。

    大明萬歷三年,廣東,澳門。

    在臨海的山坡上,西式的建築鱗次櫛比,十幾座炮台設在各處要害之地,看街道上的人來人往,繁華市面,很難想象到在二十年這邊還僅僅是海邊的荒地。

    面孔的漢人和白色的歐洲人混雜在一起,構成了這里獨特的風貌,在大明的其他地方你絕看不到這樣的情景,佛郎機婦人和街邊的漢人菜販討價還價,穿著破爛的白人在街邊和來往的明人兜售粗陋的“佛郎機特產”。

    在那佛郎機人鐵匠鋪子里,甚至還能看到漢人的孩子在當學徒。

    “王通!!你爹叫你快點回家!!”

    有人扯著嗓子大聲的喊,聲音傳進街邊的鐵匠鋪中,一個壯實的孩子聽到這個,放下手中的鐵棍和鑽頭,站起來沖邊上的大胡子中年白人告別道︰

    “巴蒙德師傅,今天我就要回京師老家了,感謝您這半年來教給我這麼多。”

    那個大胡子白人正在敲打鐵砧上的一根鐵棒,聽到孩子的話,放慢了敲打的節奏,用生硬的漢話說道︰

    “謝我我也不會給你工錢的,門邊那個包袱是給你的,今後我們互不相欠了。”

    王通也沒接話,只是在那里深深鞠了一躬,到門口拿起那個包袱,快步的跑了出去,京師和澳門相隔幾千里,這巴蒙德又是白人,再見的機會頗為渺茫,王通心中傷感,腳步飛快的離開。

    他沒聽到身後鐵錘敲打鐵砧的聲音已經停下,自然也看不到大胡子巴蒙德用手擦拭濕潤的眼角。

    此時的澳門並不大,王通很快跑到了港口,港口中既有軟帆的蓋倫船和克拉克船也有硬帆的大福船,桅桿有如森林一般,停泊船只的規模甚至超過了澳門這個小城本身。

    跑到這里的王通已經看到了站在棧橋邊上的一名中年人,這中年人身穿飛魚服,腰間掛著繡春刀,無論番鬼還是漢人,都充滿敬畏的避開,因為他們知道這打扮代表大明最強力部門之一的“錦衣衛”。

    王通和這個中年人眉眼之間頗為相似,可相比于王通的敦實壯健,這中年人看起來臉色有些青白,身體雖高,卻瘦削的很,看著王通跑過來,連忙笑著揚手招呼,才要說話,卻被突然咳嗽起來。

    “爹,等我多久了?”

    跑到跟前,王通仰頭說道,那中年人止住了咳嗽,把捂嘴的手在身後隨便一擦,慈愛的摸了摸王通的腦袋,溫和的責備道︰

    “你這孩子,幾位送行的大人早就回去了,就等著你呢!”

    王通低頭不好意思的笑,那中年人轉身向著一艘福船走去,他連忙跟上,中年人說話不停。

    “……都十二歲了,讀書學武才是正途,小通你整天泡在鐵匠鋪,要不就傻乎乎的亂動……”

    王通和他父親並排走,其他人見到錦衣衛惟恐避之不迭,所以沒人注意到中年人衣襟的某處有絲絲血色,這是他方才擦手的地方。

    福船寬大,現如今又是風平浪靜的季節,人在船上幾乎感覺不到簸動,站在甲板上,看著碧波萬頃,海鷗在船邊飛舞,讓人心曠神怡。

    中年人身體虛弱,船一啟航就進了船艙休息,他知道自己的孩子不會亂跑,所以放心的讓王通呆在甲板上。

    在福船的船樓背風處,王通坐在那里解開了那個小包袱,和他的預料不差,包袱里有一把短火銃。

    跟著巴蒙德學了半年的打鐵,估計這大胡子白人也看出來自己對火器的喜愛,臨別的時候索性送給他一把當禮物。

    木柄打磨的很光滑,引藥池嚴絲合縫,扳機很靈便,也算用心打造的家什,就是沉重了些,差不多有四斤重。

    佛朗機短火繩槍,差不多是這個時代最先進的武器了,可要和後世的自動武器比起來,實在是沒有辦法比。

    ……

    來到明朝已經十二年了啊,王通長嘆了口氣,此時的神態和表情好似成人,根本不是他這個年紀應該有的。

    穿越來到這個時代,成為一個初生的嬰兒,隔了這麼久,王通還記得那時候的驚駭和狂喜。

    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身為京師錦衣衛小旗的父親王力,給他起的名字還是王通。產下他不久,母親就暴病身亡,夫妻恩愛的王力沒有再娶,一個人拉扯著王通到現在。

    有領先幾百年的知識和經驗並沒有讓他成為驚才絕艷的神童,現代營銷和策劃知識在這個時代毫無用處,成熟的意識卻是他接受這個時代生活的障礙。

    有再活一次的知識,王通不想再失去,他像是個真正的嬰兒一樣成長,沉默安靜的學習,從不松懈的鍛煉自己的身體。

    缺醫少藥的這個時代,強健的體魄就是健康的保證……

    四年前,也就是隆慶五年,王力被調往澳門探察,他們家在京師沒什麼親眷,自然把王通也一起帶了過來。

    盡管佛朗機人出現在澳門不過三十年,可這里已經是個西洋化的城鎮,王通在這里發現了可以打造火器的鐵匠鋪。

    懂得火器的知識對自己一定大有幫助,王通想盡方法想要進這個鋪子當個學徒,可年紀太小,父親根本不同意。

    直到半年前,壯實的王通才說服王力,托人介紹進了那個鋪子。

    王力和身邊的人都以為王通不過是小孩子一時興起,沒想到十二歲的王通扎扎實實的在鐵匠鋪學到了今天。

    多學一門有用的技術,自己在這個時代的生存機會就大上一分,王通一邊熟練的查看短火銃各個部件,一邊如是想。

    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傳了過來,王通連忙把手上的包袱裹起,快步朝著父親王力的船艙跑去。

    從冷冽干燥的北地來到溽熱潮濕的南海之濱,千里奔波、公務繁忙,又不適應環境,王力來到澳門時間不長,身體狀況就開始變壞。

    澳門這邊又是廣東的偏僻之地,缺醫少藥,王力的身體眼看著一天天虛弱了下去。

    船舷外是無邊無際的大海,回家的路才剛剛開始。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7:33 PM

第二章 大悲大凶

    萬歷四年的九月,天下中樞,大明都城下了第一場雪。

    雪不大,不過京師的官員士子立刻有人寫辭賦贊頌瑞雪豐年,能有如此祥瑞,自然是陛下聖明,首輔張大人的英明。

    這些東西和在雪中奔走的王通沒有一點的關系,一年過去,他又長高了些,越發像個大人了。

    他家住在皇城的南邊,也就是所謂的南城,這里是京師的平民百姓和下級官吏居住的區域,行走其中看半點感受不到京師的莊嚴富貴。

    雪花飛舞,天氣卻並不是很冷,王通小跑著走進了一家店鋪,店里的伙計看到來了客人,連忙上前招呼,並且拿著撢子替王通掃去衣服上的雪花。

    這家店的掌櫃和伙計盡管客氣,卻沒什麼笑臉,他們不是不會做生意,而因為他們是一家賣香燭供品的店。

    “掌櫃的,白事的蠟燭給我拿三天的份,線香給我拿一扎,裁二十刀黃紙……能不能派個伙計給我送去。”

    王通沉聲說道,看到進門這半大孩子眼圈通紅,滿臉悲戚的模樣,老于世故的掌櫃和伙計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連忙點頭答應。

    澳門回到京師,王力和王通父子二人走了差不多半年,長途跋涉讓王力本就不堪的身體更加崩壞。

    回到京師之後,王力去鎮撫司衙門交卸了差事,沒過幾天就病倒了,王通請來的郎中看過之後,直接下了不治之癥的判斷,而且三位郎中都是這麼說。王通盡心竭力的照顧了幾個月,就在這第一場雪開下的前一天,王力再也沒有撐住,在床上咽了氣。

    王通悲痛欲絕,那一世是孤兒,這一世母親早亡,父親也這麼早離開自己,又要孤單無依的活下去了嗎?

    盡管他思想的年齡接近四十歲,可面臨這個情況還是不知所措,只是對著父親的遺體嚎啕大哭。

    還是住在隔壁的馬寡婦聽到了這邊動靜,忍不住過來瞧瞧,這王力盡管是錦衣衛,可鄰里之間還相處的不錯,病重期間,馬寡婦也幫了不少忙。

    看到王通在嚎哭,這婦人安慰了幾句後,屍首就這麼擺放著也不是事,盡快把白事辦了,入土為安才好。

    生活還要繼續,強忍悲痛的王通也只得聽從鄰居的建議,在馬寡婦的指點下,壽材壽衣,靈案靈幡之類的東西一樣樣置辦過來,王家在京師沒什麼親人,王通又去錦衣衛衙門那邊報喪,通知了王力的幾位故舊朋友。

    在這個鋪子里買完香燭之後,馬上就要迎接各路拜祭的賓客了,家里還有些東西沒有布置。

    王通付了銀錢之後,急匆匆的向家跑去。

    大雪天,又是午飯時候,狹窄的街道上十分冷清,王通小跑了會,卻不得不放慢了腳步。

    因為前面有兩個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在那里大搖大擺的走路,盡管王通也算錦衣衛子弟,可他從來不敢依仗這個身份放肆,王力不過是個小旗,下面管著不到十個人,上面還有總旗、百戶、千戶各級上官,更別說這天子腳下藏龍臥虎,這點小權勢又能算得什麼。

    看到前面這兩名錦衣衛,王通也不敢跑過去,免得一時不對,被對方叫住問詢,那就麻煩了。

    王通身為錦衣衛的子弟,自然了解這些人是多麼囂張,何況自己父親病死,自己已經失去了依靠。

    到跟前的時候,那兩人有一人回頭瞥了一眼,王通帶著寬邊的氈帽,低下頭就看不清頭臉,何況已經放慢腳步,也就不在意了。

    他剛要繞過去,卻聽到前面提到一句“王力”,聽到自己亡父的名字,王力頓時心里一驚,立刻放緩腳步,改為吊在對方後面。

    “死則死了,還要勞煩去拜祭,這大雪天的,真不爽氣!”

    “劉頭,莫要為這個癆病鬼生氣,今天小的做東,請您吃酒暖暖身子!”

    “……這王力在南邊回來,身家想必多了不少吧?”

    “劉頭,跟著他一起回來的人說,不會少于兩千兩。”

    “嘖嘖,南邊那些海商還真舍得花錢。”

    “王力一去,他那個兒子也就是個白丁,要拿這筆銀錢還不是容易得很,王家臨街的那個宅院……”

    兩名錦衣衛滿不在乎的說著,跟在他們身後的王通卻覺得寒氣從外直透到皮肉里,渾身涼透。

    王力在澳門呆了那段時間,地方上的官吏和澳門的華洋商人都有孝敬,的確積攢了不少的錢財帶回啦,回京之後治病花了些,還剩下兩千一百多兩銀子,王力臨死的時候和王通說道“不要在京師呆了,拿著這筆錢回濟南府老家,置辦些田宅過安生日子”,卻沒想到這筆錢已經被人盯上了。

    沒走幾步,前面兩名錦衣衛轉進了一家酒館之中,王通看清了對面的側面,那“劉頭”尖嘴猴腮,留著山羊胡子,瘦削模樣,身邊奉承的那人倒是高壯,滿臉絡腮胡。

    但更震撼王通的還是那劉頭露出的腰牌,黑鐵腰牌,這腰牌代表著錦衣衛的官階——總旗,五小旗上設置一總旗,比王力的官階可要高。

    那兩人進了酒館之後,王通不敢跟進去盯著,又是朝著自己家跑去。

    王通家是臨街的兩進宅院,這條街上人家大部分都是各種店鋪,平素頗為繁華,連帶著這宅院也值幾個錢。

    回到家的時候,王通已經心亂如麻,家中才遭大難,居然就有人想要來謀奪家產,連這個宅院都不給自己留下,要趕盡殺絕。

    可自己無親無故,今年才不過十三歲,壓根沒有應對的能力,怎麼辦?

    馬寡婦已經托人叫來了專辦白事的人手,將王家的廳堂布置成靈堂的模樣,就等著王通回來。看到他神情恍惚的進來,禁不住擔心的關懷道︰

    “孩子,嬸子知道你難受,可今後的日子還長,你要是難受壞了身子可怎麼辦……”

    王通勉強的點點頭,回答說道︰

    “嬸子,我沒事,這次要不是嬸子來幫忙,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是真心的感激,遠親不如近鄰,這次的事情上,這位四十多歲的婦人幫了他們家太多的忙。王力當年不過是幫著這可憐婦人在官府說了句公道話而已。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7:34 PM

第三章 田百戶 急智

    簡單吃了幾口飯菜,王通穿上孝服跪在了靈案的邊上,孝子在這里答謝各路賓客的拜祭,這規矩古今如此。

    門口的迎賓高聲唱名,一個個賓客進來拜祭,王通臉色木然的跪在草席上磕頭回禮,沒了父親留給自己的這筆銀子,沒了這處宅院,自己還能活多久,難道去鐵匠鋪子里,可對方若謀奪了自家的家產,還會讓自己在外面飄蕩,做個後患嗎?

    父親逝去的悲傷全被恐懼和擔心壓倒,此時大難臨頭,王通所想的是自己怎麼避免,如何才能生存下去。

    錦衣衛威風赫赫,橫行霸道,不過王力還算是個忠厚人,在這條街上從不仗勢欺人,反倒經常幫大家些力所能及的忙,王通也不淘氣惹禍。

    父子兩個在這條街上的名聲很不錯,所以王力病死,開設靈堂,先來的都是些街坊鄰居,進來拜祭的都慨嘆安慰兩句,看到王通心不在焉的模樣也沒什麼在意的,王通雖然少年老成,可畢竟是個孩子,遭遇到這種事情,難免神情恍惚。

    沒有多久,就沒有鄰里過來,因為王力在錦衣衛的同僚們要到了,王力是忠厚人,可其他的卻不敢說,還是早點避開。

    “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百戶田榮豪田大人,總旗劉新勇劉大人攜一眾同人前來拜祭!!”

    這白事唱名的不過是個市井的粗漢,居然能說的這般文縐縐的官話,也算難得,不過聲音中可就有些顫音了,想來是驚懼的很。

    此時靈堂這邊已經空無一人,兩個負責照看靈堂引領客人的漢子都躲了起來,“百姓為豬羊,錦衣為虎狼“這俗語可不是白說的。

    密集的腳步聲響,一干人已經是走進靈堂,王家的這個宅院盡管陳舊,可當年卻是個富戶置辦的,廳堂院落都很寬敞,進來這麼多人也沒有太擁擠。

    田榮豪,這個名字王通在他父親那邊聽過,正是他父親王力的頂頭上司,人一進門,他也顧不得打量,澀聲的說道︰

    “多謝各位叔伯記掛。“

    然後磕頭回禮,那田榮豪卻是個黑臉壯漢,臉上胡須不多,一副精干模樣,從外面進門的時候,自己這個上官拜祭,院子空蕩蕩的居然沒人迎接,讓他心里有些不快,但看到面前的靈牌也有些感慨,上前上了一柱香,嘆口氣對身後的人說道︰

    “王力是個忠厚人,可惜了。”

    身後一陣附和之聲,聽到他們評價自己的父親,王通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那田百戶的注意力卻轉向了他,說道︰

    “你是王通,現在做什麼營生?”

    錦衣衛本就有情報偵緝的職能,田百戶能說出這些也不奇怪,王通抬起頭,恭敬的說道︰

    “回大人的話,王通今年十三歲,沒什麼營生。”

    王通的應答得體到讓田百戶很欣賞,聽到“十三歲”這個話倒是嚇了一跳,忍不住說道︰

    “長得好大個子,像個大人似地。”

    不過王通抬頭的時候卻看到了在田榮豪身後的一干人,忍不住心中震動,先前在路上遇見的那兩個人赫然就在隊列之中,原來那位“劉頭”就是總旗劉新勇,在劉新勇的身邊跟著那位魁梧漢子。

    同來的錦衣衛有十幾個人,有的人臉色漠然,有的人帶著點悲戚,不過這兩個人卻絲毫看不出拜祭的樣子,在那里竊竊私語,到處打量,這神色王通似曾相識,現代時候房產中介評估房屋價值可不就是這嘴臉。

    那百戶此次來,不過是盡個上司的心,他也沒什麼繼續留在這邊的興趣,轉頭對下屬說道︰

    “你們也上一炷香,身上有銀錢的就給個份子……”

    一干人都喏了聲,依次上前,王通遲疑了下,按照規矩磕頭回禮,額頭不停的踫著草席,他心思卻是電轉。

    王力妻子早亡,孩子王通又是早熟,有些錦衣衛職司的段子和掌故,時常回家當個故事將給兒子聽,王通時常會有幾個沒頭腦的看法逗得他笑,這也是父子兩個人的快樂時光。

    這些並不溫馨的故事,此時清晰的浮現在王通的腦海,篡奪家產,把孤兒寡母趕出家門,這樣的故事也有,不過接下來的,不是孤兒寡母報復報案,就是篡奪家產的這些人下手斬草除根。

    以錦衣衛行事的肆無忌憚,如果要謀奪亡故同僚的家產,做事收尾肯定要更加的狠辣,自己必然會被滅口。

    王通抬頭看那劉新勇和身邊人一眼,他們兩人臉上帶著貪婪之色,更是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這邊心念電轉,田榮豪一行人拜祭上香完畢,沖著他點點頭,轉身就要離開,就要走出堂屋的時候,王通反應了過來,高聲的喊道︰

    “田大人請留步,亡父有些東西要還給大人!!”

    百戶田榮豪愕然轉身,王通不顧孝服在身,急忙站起,快速的說道︰

    “方才恍惚,險些忘記了這件事,請大人稍待。”

    田榮豪臉上愕然,他和王力沒什麼交情,怎麼會有東西要還,田百戶身後的劉新勇和同伴對視一眼,都有些驚疑,要是百戶的故舊,謀奪之事還真不好下手,不過從前沒有聽過,看看就是。

    王通匆忙跑回臥室,打開他父親床下的暗格,拽出一個不大的木箱,從身上摸出鑰匙打開,露出了里面整齊碼著的金條和放在最上面的火銃。

    看了短火銃一眼,王通手腳麻利的把火銃和幾根金條丟在暗格中,抱起箱子轉身就朝著堂屋跑去。

    在這個時代錦衣衛是超越法律之上的存在,想要保護自己,想要更好的活下去,成為錦衣衛其中一員就是最好的方法。

    等王通快步跑回靈堂的時候,田榮豪臉上已經有了不耐煩的神色,心想這小孩子好沒輕重,亂說一氣,要不是在這靈堂上,早就轉身離去了。

    那邊王通捧著箱子恭恭敬敬的到田百戶跟前,低聲的說道︰

    “田大人,我爹臨終交待,本想這幾日就送到府上去,家中事務繁忙耽擱了…...”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7:35 PM

第四章 下重注 搏出身

    田榮豪滿臉詫異的接過木箱,卻沒想到木箱很是沉重,差點跌落,當下用胳膊摟住,掀開了蓋子。

    “嘶”的一聲,田百戶和他身後的人都倒吸了口涼氣,他們抄家緝拿的事情做的不少,見多識廣,自然認得出眼前這是什麼,這是足金啊。田榮豪估算分量,差不多十幾斤的樣子,這可至少一千幾百兩白銀。

    錦衣衛雖然威風,不過在天子腳下,龍蛇混雜,也不敢過于放肆,好處沒有外人看到的那麼多,自嘉靖朝開始,油水最大外派差事也是越來越少,大家都比較清苦。至于南粵澳門,路途遙遠,又被人以為是煙瘴之地,這才派了王力過去。

    沒想到澳門那處,華洋的海商各個豪富,又有許多見不得光的勾當,王力倒是收取不少的好處,跟著王力前去的幾個屬下,回來之後多有宣揚,這才勾來劉新勇之輩。

    這麼多銀兩,對于田榮豪這等人來說也是實實在在的一筆大錢,何況在眾人面前,這小孩子王通把前因後果交待的明白,是王力從自己這里借出來,現如今人死債清,合情合理,誰也說不出不是。

    錦衣衛權重,百戶盡管品級不高,可實權極重,能做到這個位置上的都是心思伶俐之輩,田榮豪懷中沉重,他卻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王通,沉聲問道︰

    “你爹還說什麼了嗎?”

    王通“撲通”一聲跪下,磕了幾個頭,帶著哭腔說道︰

    “回大人的話,亡父……亡父說小人孤苦無依,想請大人照顧,在錦衣衛中補個缺額,也好讓舊日的叔伯照顧小的……”

    說的悲戚,王通心里卻僥幸異常,賭對了,官場中人果然知道這個暗示,莫名多了一筆錢財,對方必然有所求,果然田榮豪反問過來。

    一千六百兩銀子換個錦衣衛的缺額,這個價錢還真不好說貴賤,這個只能說當事人自己感覺值不值了。

    “田大人,王通的年紀是不是太小了?”

    誰都沒想到,先開口的居然是總旗劉新勇,這劉新勇滿臉的疑問,看不出任何的蹊蹺,不過卻坐實了王通的想法。

    田百戶回頭冷冷的瞥了一眼,劉新勇心里一顫,知道自己這話說的冒失了,田百戶語氣淡然,開口說道︰

    “十三歲有什麼小的,你的佷子不是十一歲就補進兵馬司吃糧了嗎?”

    劉新勇懊悔的低下頭,不敢再說話,田榮豪轉向王通,肅聲說道︰

    “都是自家的子弟,既然你爹想讓你繼續吃這份錢糧,等把這些事了解,你去找我,給你補個力士的位置吧!!”

    錦衣衛最基層的成員被稱為力士,資格稍老則成為校尉,聽到田榮豪這句話,王通心中安定,重重的磕下頭去。

    也沒人願意在這靈堂多呆,既然定下來,眾人轉身離開,臨出門的時候,百戶田榮豪卻轉身隨意的問道︰

    “銀錢都還給咱,你個小孩子吃用怎麼辦,還有多少錢?”

    王通一愣,跪在那里回答說道︰

    “還有一百多兩銀子,等當差拿了糧餉,生活足夠。”

    田榮豪笑著點點頭,轉身離開,王通在那里怔了一會,靈堂外的冷風吹來,卻讓他打了個寒戰。

    就是最後的問答,居然讓他全身都是冷汗,一次拿出這麼多金子,已經讓田百戶心思動了,想試探下王通手里還有多少銀子,如果還有多,恐怕他也要起謀奪家產的心思了,不過王通反應快,報了個不值得下手的數目。大家又覺得孩子單純不會撒謊,這才在不經意之間避過了一場大禍。

    錦衣衛從無缺額,有缺則由其人子佷至親繼承補足,但英宗正統年之後開始在良民百姓中選拔,後來制度敗壞,常有錦衣衛有子佷卻無法補上,缺額被其他人頂替的事情發生。

    辦完白事,入土為安之後,王通手里還剩下了四百二十兩銀子,被他藏在了臥房中的暗格下面。

    他和父親相依為命的時候,也知道花銷,王家吃穿上已經算中上人家,一年花費還不到十兩銀子,這四百二十兩可以做很多事情了,但坐吃山空不是長遠之計,更無法在這個世上存身立命。

    紅白大事,那都要大辦的,可王通孤苦伶仃,在家守孝七天之後,就去往錦衣衛報名上值。

    錦衣衛雖然也是衛軍,但因為其特殊的職能和組成,並不集中駐扎,錦衣衛成員除卻特殊的機構之外,都是在家居住,每日去點卯當差,幾千人要是都去南北鎮撫司衙門報備,也不可能。

    所以按照慣例,京師錦衣衛都是去各自所屬的百戶那里集中,聽候命令分配。

    十月初二這天,王通起了個大早,現代的經驗告訴他,在入職的第一天一定要早去,並且要給上司一個好印象。

    身上的衣服盡管半舊,不過早就漿洗的干淨,王通好好收拾了番,這才出門前往。

    那百戶田榮豪所負責的區域就在附近,從家里去往田家的宅院不過走上一炷香的工夫,倒也不遠。出門的時候天才蒙蒙亮,到了田家門口還看不見什麼人,王通也不著急,就在那里慢慢等待。

    先看到他的是從田家出來的一位白發家僕,問明白來意,又轉了回去,不多時又出來一人把王通領了進去。

    那田榮豪穿著便裝正在院子中練拳,看到王通過來之後有些驚訝,不過隨即就嘉許的點點頭。

    田百戶身邊經常見到的都是些粗漢,市井之氣極重,邋遢的很,這王通收拾的干淨利索,舉止溫和得體,看著就舒服的很,加上好歹有千把兩銀子的情誼,自然印象大佳。

    叮囑了幾句,田榮豪安排了一人帶著王通去往西城的錦衣衛經歷司衙門領腰牌號服,並且讓他辦理完了回來領差使。

    經歷司衙門卻在京師西城,等領了腰牌和一身行頭回來,太陽已經偏西。

    分派差事的時候已經過去,田百戶的正門門前和早晨來時一樣空蕩,有一名中年人在門口等候。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7:36 PM

第五章 無奈閑差

    這人王通卻認得,當日里跟著自己父親一起去澳門的隨從,只不過是最下面的一名校尉,名叫張世強。

    張世強家里本來是通州富戶,用銀子讓他補進了錦衣衛,本以為可以讓張世強給家里個助力庇護,沒想到才補進來,張家就遭了賊,半夜被賊沖進去,全家殺了個精光,一下子敗落了。

    沒錢沒勢,張世強只能在錦衣衛中討生活,一直是小心翼翼,誰也不敢得罪,甚至還被起了個綽號“面瓜”。

    張世強實際上很魁梧,可三十出頭的年紀腰背都有點佝僂,這也是平時低聲下氣的多了,才導致如此。

    看到王通過來,張世強明顯猶豫了下,上前低聲的說道︰

    “王兄弟,早上田大人已經派了你的職司,把你分在劉大人手下辦差……”

    “劉大人,莫非是總旗劉新勇!?”

    宅門外面就他兩人,聽到這個,王通頓時有些急,總旗劉新勇謀奪自己家產不成,必然有怨氣,攤上這麼個上司,將來可想而知。

    聽到王通語氣不善的直呼其名,張世強嚇得連連擺手,扯著王通走到路邊,埋怨說道︰

    “王兄弟,劉大人的名字豈能這麼直接叫出口,再說按照規矩,子佷補缺在父輩所屬,當年王大人也在劉大人的屬下,也應當……”

    看著張世強擔心到極點的模樣,王通也是洩氣,還記得去澳門時候,自己還要稱呼他句“叔叔”,現在這人都叫自己兄弟,小心到了這樣,抱怨還有什麼用處。

    公務之處,不能帶入私人關系,精通職場的王通自然明白,他深呼吸了幾口,抱拳對張世強說道︰

    “多謝張大哥的提醒,不知道小弟我要去那里當值?”

    王通問題問出,張世強雙手搓了搓,囁嚅了半天才斷續說道︰

    “劉大人說了,王兄弟你和俺一起留守,隨時聽候調遣,不需要當值。”

    這話說完,王通臉色頓時漠然,可心里卻勃然大怒,這劉新勇和自己無怨無仇,事情做的未免太絕戶了。

    留守不當值,聽起來好像是閑差,可實際上卻絕人財路,王通也是家學淵源,又有現代的經驗,自然明白其中套路。

    錦衣衛餉銀和其他衛所同等標準,可糧餉發放也是同樣標準,也就是一年能發九個月到十個月的餉銀,還要被從上到下層層克扣,到手的錢糧根本不夠活人。可錦衣衛又有各種要害之權,不須通過各級官府衙門就能自行抓人定罪下獄,官民都畏懼三分。

    自景泰年間開始,京師錦衣衛都開始派小旗、校尉、力士去京師各處街道輪值,名為偵聽查緝,協助順天府和兵馬司維持治安。

    實際上是去店鋪、攤販以及各產業中收取常例銀錢,也就是後世所謂的保護費,這常例頗為豐厚,這才是錦衣衛最基層的經濟來源。

    至于外派各處辦差,以及總旗以及以上的百戶、千戶,那自然有人主動孝敬,或者送上干股,自然不用拋頭露面費這個力氣。

    張世強算年紀要比這王通大上一倍還多,從前也沒打過什麼交道,一直以為王通不過是個孩子,可今天卻發現並不是如此。

    舉止言語,完全是個成人樣子,雙方交流時候,自己總有被壓迫的感覺。

    他這邊不知道如何是好,王通雙拳握緊又松開,臉上卻已經帶上笑容,百戶田榮豪收了他銀子不假,可也把他補進了錦衣衛,安排這張世強在外面等著,而不是自家的家僕,就說明雙方已經兩清。

    子佷補父輩曾在的缺份,這也是規矩,那總旗劉新勇心里怎麼想不說,做的卻挑不出毛病,自己如果不遵從分配,想要弄什麼事端,搞不好正中有心人的下懷。

    既然已經進了這個體制,那就先呆下去,等待機會。

    在職場上打混過的人,自然對這道理心知肚明。王通現在已經平靜下來,最起碼表面如此,抱拳笑道︰

    “張大哥,小弟初入錦衣衛,不知道這留守到底是個什麼章程,能否講講?”

    “還能有什麼章程,無非就是每天來這邊點個卯,有事就做,沒事就回去。”

    王通心中一陣無力,這不就是把人掛起來了嗎,不過他表情卻沒怎麼變化,笑著點點頭。

    錦衣衛百戶的院子這邊冷清的很,錦衣衛各處的人都出去當差,尋常人寧可繞點遠路也不願意靠近這處所。

    田百戶的私宅不能進去,兩個人就在院子外面呆到了天要黑的時候,上工的時候點卯,晚上卻不見人回來,直到張世強招呼他一起回去。

    當年剛入職的時候,對他不順眼的主管也沒有給他安排具體事項,就拿這個本子在角落坐了一天,此時和那時倒真是相似,王通苦笑著想。

    盡管在錦衣衛被冷在那里,可在第二天早早出門報名點卯,走在路上,卻能感覺到和往日的不同。

    他穿著一身錦衣衛袍服,腰間挎著繡春刀,裝束並不起眼,也並不華麗,但遇到的每個早起的行人都充滿了敬畏,下意識的避開。

    這就是錦衣衛的威嚴,從洪武年間開始在文武百官、天下萬民中累計出來的赫赫威風,甚至讓人不敢直視。

    王通不管在現代還是這時,從未親身享受過如此的待遇,走在路上不自覺的挺胸抬頭,渾身上下都輕了許多。

    這次他仍然去得早,田百戶宅院門前空無一人,在那里站了會,才從里面走出昨日的那位家僕。

    盡管見過,那家僕也不打招呼,自顧自的拿出工具,提桶水出來,在門前灑掃。

    穿著青衣小帽,一看就是下人的打扮,白須白發腰背佝僂,年紀頗大,一手工具,一手提水,走的顫顫巍巍。

    王通在那里猶豫了一會,還是上前笑著說道︰

    “老伯,我幫幫你!”

    那老家僕扭頭頗為不屑的看了王通一眼,見到王通臉上的稚氣後,才冷冷說道︰

    “可是要小老兒去給百戶老爺說甚麼嗎,那莫要指望了,百戶老爺何等人物,小老兒怎麼說得上話......”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7:38 PM

第六章 怪僕 沉悶差事

    說完之後,放下水桶,拿著掃帚就要掃地,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王通有點火大,給別人家當奴僕的怎麼這麼有脾氣,走到跟前伸出手說道︰

    “好心好意幫忙,哪來這麼多廢話,給我掃帚,要不當咱沒開這個口!”

    王通話里帶著火氣,就這麼伸出量了王通幾眼,發現這錦衣衛長得壯實高大,可滿臉稚氣,不過是個半大孩子,忍不住笑了笑,把手上的掃帚遞給了他。

    十三歲的人,再怎麼壯實,也不過是個娃娃臉,這也是王通的無奈。

    接過工具,王通動作熟練的掃了起來,父子相依為命,這家務事他可從小就開始做,這還不算現代的那些經驗。

    “老伯你年紀這麼大,這些繁重活計讓年輕的來做就是……你也不容易……”

    天光初露,街面上安靜的很,王通心情難得的輕松,他邊做邊說些閑話,那老伯也不理會,徑自的用木勺在桶里舀出水潑灑。

    等這邊掃完,老家僕接過掃帚點下頭,也不道謝,徑直進門又是關上。

    好歹也是自己善意幫忙,怎麼給了這等對待,王通差點罵出來,不過還是忍住,這畢竟是百戶的門前,人老了或許脾氣怪異,再說,幫忙也不是圖他那聲謝謝。

    昨日來了就被領去西城經歷司,今日早來了等,王通才知道自己來的確太早了,掃完地之後,居然站了大半個時辰,才等到了第一個來上差點卯的。

    太陽已經升高,田百戶門前也是熱鬧起來,人漸漸聚齊,盡管大家都穿著飛魚服,挎著繡春刀,軍兵打扮,卻沒有一點紀律,各個散漫異常,三五一堆在那里談笑議論,說家長里短、坊間風月,若是閉上眼楮,或許會把此處當成集市。

    王通沉默的站在角落里,從小他父親很少讓家人和同僚打交道,這些人中除卻站在身邊的張世強之外,還有兩人也去過澳門,算是舊識,不過看到王通之後,表情都很冷漠,沒有絲毫打招呼的意思。

    開始還有一些人盯著王通議論幾句,後來大家就不理會這個新來的人了,自顧自的聊天談笑。

    人差不多聚齊的時候,總旗劉新勇騎馬也到了,那魁梧漢子就跟在旁邊。

    地位不同,所受的待遇自然也完全不同,劉新勇一出現,到了的大部分錦衣衛都滿臉笑容的大聲問好,總旗劉新勇也滿臉笑容的點頭招呼,顯得威望頗高。

    不管領導怎麼對你,作為下屬總要笑臉相對,在現代職場上混的風生水起的王通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可讓他對一個在自己父親去世的時候還要來謀奪家產,甚至連安身之處也要一並奪走的上司微笑逢迎……

    王通抬起頭,臉上全無笑意,冷然看去,卻和那劉新勇正好對上,劉新勇臉上的笑容就在這一刻僵了下。

    王通低下頭,劉新勇臉上又掛上了笑容,繼續沖著別人點頭招呼去了。

    總旗管五十人,是百戶的副手,劉新勇來這邊的時間也掐的準,他這邊招呼打完,田百戶的宅院大門吱呀一聲打開,百戶田榮豪走了出來。

    喧鬧的門前立刻安靜,劉新勇早從馬上下來,齊齊的躬身見禮道︰

    “參見百戶大人,百戶大人安好。”

    田榮豪站在門前掃視了一眼屬下,眼神不經意在角落處的王通身上短暫停留,隨即揚聲說道︰

    “皇恩浩蕩,諸位當謹守本份,勤勉從事。”

    “諾!!”

    “昨日可有事?”

    “無事!”

    “今日一切如常!”

    “遵大人命!”

    這都是很套路化的儀式,王通機械的跟著眾人躬身答話,簡單幾句,田百戶的親隨給他牽來了馬,田百戶騎馬而去。

    上峰一走,眾人又是喧鬧起來,簇擁著此時地位最高的劉新勇,奉迎談笑,不多時也都各自散去。

    說是有事當值,十有都是閑逛游樂,至于這留守的居然只有王通和張世強,“這豈不是冰箱”,王通嘟囔了句,卻讓張世強糊塗。

    兩個人沉默走到了一個獨門獨戶的小宅院,這宅院外面看著就是民家,走進去卻發現格式有些不同,小院子地面鋪著石板,堂屋廳堂的隔斷都被拆去,角落處放著些半舊的兵器,在正廳處有一張方桌,幾條木凳。

    王通記得從前跟著父親來過類似的所在,這就是錦衣衛下面各百戶辦公的所在,但這邊條件簡陋,除了難得的上官來到,誰也不願意呆在這里。

    留守待命,壓根就是無事可做,張世強又是個悶葫蘆,兩人大眼瞪小眼,無話可說,當真是無聊的緊。

    雖說家里還有幾百兩存銀,生活上也不愁,但呆在此處,和外面不打什麼交道,恐怕留守下去的話,永遠也不會有什麼變化,那可真是實實在在被冷藏在這里了,到時候在尋釁找點毛病,就算不讓你走,你自己都要主動離開。

    王通心中這麼想,卻沒有表露出來,甚至還主動幫張世強收拾了下院子。

    好在很快就到了午飯的時候,回去吃飯自然節省,兩人各回各家,走出這小宅院,王通長出了一口氣,在里面實在太憋悶了。

    這邊距離他家那個宅院不遠,走出胡同,上了那條全是商鋪的街道,沿街一直向東走就可以回家。

    天氣寒冷,不過中午太陽好,街上的人倒不少,王通走在其中,感覺舒服了很多,上午實在是太孤單冷清。

    現代時候王通因為種種原因多次來北京,自然知道靠近故宮,也就是現在紫禁城周圍這片地方的房價是多麼驚人,四合院賣到上億,還有價無市。

    在萬歷年間則完全不同,先不說紫禁城的規模比現代大了許多不說,靠近皇城的地產也沒那麼值錢。

    比如說王通家那個兩進的院子,站在院子里就能看見後面高聳的皇城城牆,當然,距離城牆根那邊還有段距離,可也就是隔著幾排人家。

    當然,居民區和城牆之間還有片空地,經常有兵丁巡視,東、西、北三面都有護城河保護,唯獨這邊沒有。

    王通家的宅院要不是因為臨著的那條街道商鋪不少,甚至賣不上價錢,一來是宮城城牆太高遮蔽陽光,二來經常有兵馬經過,夜間太過嘈雜。

    這地方要是放在現代,還不得賣個天價,每天都能能看到這麼嶄新的紫禁城啊,王通邊走邊胡思亂想,郁悶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7:39 PM

第七章 見義勇為

    正是午飯時分,這街道上倒也有一家頗為不錯的酒樓飯莊,不過王通發現很多行人看了看門口,沒有進去。

    近十年的市場分析沒有白學,王通心里自動的的出了結論,酒樓的價錢太高,來這里走動的人不願意多花錢,而那些提著籃子叫賣吃食的,估計別人又覺得太差,不願意問津。

    “兩位大爺,兩位大爺,俺不知道這的規矩,真不知道這的規矩,看到這條街人多,才湊過來的,到現在才賣了一個餅,交不起這錢……”

    依稀聽著是個老女人哭喊的聲音,沙啞尖利,街道上的行人都被這個驚動,稍安靜了下,就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湧了過去。

    敢情這看熱鬧的習慣,是幾百年前就有啊,王通心里曬笑,也朝那個方向走去,反正回家也要這麼走,也能順便看看發生了什麼。

    要不是湧過來的人都躲開王通這錦衣衛,這路都有些擁擠難行了,王通被這擁擠起來的人群弄得心情煩躁,看熱鬧的心思也煙消雲散。

    走到跟前,里面的動靜卻聽的清清楚楚,老婆子帶著哭腔在那不住的懇求︰

    “大老爺,求您開恩,老婆子實在是沒有錢交啊,要不您二位拿幾塊餅去。”

    王通在外面搖搖頭,倒是又有了興趣,不過心中嗤笑,心想到底是誰這麼不開眼,老婆子那點錢也要壓搾,不怕笑話。

    能被叫聲“爺”的人物,怎麼也有個身份,如此下作,的確讓人笑話,王通停下腳步轉頭看去,怪不得人這麼多,原來是那個吉祥茶館的門口,這邊一向客人眾多,鬧出事端哪能不擁擠。

    一錦衣衛在外圍停下腳步,擁擠在那里看熱鬧的百姓路人瞧見王通這打扮,自動自覺的閃開了一條路,可見這錦衣衛在人心中有多少威風。

    兩個穿著羊皮袍子,青布包頭的漢子正背著自己,能看到他們腿邊有個竹籃,籃子上蓋著快白布。

    “大爺我天天喝酒吃肉,在乎你個死婆子幾塊破餅,喂豬狗都不吃的東西,快些把錢交上來,這條街的規矩壞不得!”

    在吆喝聲中,王通走到了內圈,看見一個穿著黑襖的老婆子就那麼跪在地上,拼命的磕頭求告。也看到了那兩個漢子,一看到臉,王通心里就暗罵起來,這兩人他認得,不過是在這條街上打混的潑皮,居然也自稱“爺”。

    那兩個潑皮被這麼多人圍觀,絲毫慚愧的心情沒有,反倒越發的興奮,壓根沒注意到邊上站著的王通。

    左邊這個潑皮抬腿就把那竹籃踢翻,一堆燒餅從籃子里散落出來,滾落在泥地上,一直是惶恐求饒的老婆子,看到這個,終于忍不住,大聲嚎哭,爬著過來把餅朝著竹籃里拾撿。

    “兩位老爺,賣餅的錢還要給老婆子家里的病人買藥,真不知道這邊的規矩,就放俺走吧!!”

    說到這個份上,看熱鬧的閑人也有點看不下去,也有幾句議論傳進了兩個潑皮的耳中,但這卻更刺激他兩人,一個潑皮回頭瞪了周圍的人一眼,小聲議論立刻止住,另一個潑皮抬腳就朝著地上的餅踩了過去。

    雪才花了沒幾天,土地正是泥濘,燒餅被腳踩上,碎裂不說更和泥土黏在一起,那更不能吃了。

    賣餅的老婦人看到這個,哭的更是驚天動地,什麼都不顧的上來搶,那踩餅的潑皮威風耍夠已經有點不耐煩,抬腿朝著那老婆子就踢了過去。

    熱鬧看到這時候,已經有些無趣,閑人們都準備散了,就在此時,卻聽到場中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

    難道是那賣餅的老婆子,不對,這聲音盡管尖利,卻是個男人動靜,有點像那個潑皮啊!

    就在那潑皮一腳踢出的時候,帶著刀鞘的繡春刀的王通在他身後倒抽了上來,狠狠的抽中了這個潑皮的下胯要害之地。

    繡春刀算上刀鞘,差不多幾斤分量,整個一包著木皮的鐵棍,用勁撩上來,打的又是人最脆弱的要害之地,被打中的潑皮動作立刻僵住,發出了那聲尖叫,接下來整個人就好像是蝦米一樣蜷縮在那里,張大嘴想叫都叫不出來了。

    另外一個潑皮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到,下意識的朝這邊上閃了一步,卻看見面前站著一名錦衣衛。

    尋常人看到錦衣衛這身打扮那都膽寒三分,卻沒想這個潑皮看到王通這身打扮後倒愣了下,沒有求饒或逃跑。

    滿場鴉雀無聲,就連那可憐的老婆子都跌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站著的那潑皮看到王通帶些稚氣的面孔,腰間掛著白木牌子——這是最低等錦衣衛兵卒力士的身份憑證。

    不知道為何,這潑皮膽氣居然壯了起來,站在那里大聲的說道︰

    “這位小官爺,我家老爺也是錦衣衛的,咱們都算自家人,勸小官爺不要趟這個渾水……”

    聽到這句話,王通一愣,卻沒想到這麼下作的兩個潑皮還是錦衣衛的幫閑,現在自己不過是個剛當差的力士,又沒什麼依靠,得罪不起人,兩個潑皮背後到底是誰,腦中想著,王通臉上卻已經掛上了笑容。

    外面看熱鬧的閑人看到那年輕錦衣衛臉上帶著笑,抱拳向前,不少人心中大罵官賊、蛇鼠一窩。

    這都要套交情了,接下來還有什麼可看,很多人又是扭頭就走,誰想才轉身,就又聽到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

    許多人心中那個失落,來看熱鬧也不帶這樣的,好像最精彩的時刻都錯過去了。

    王通笑著抱拳上前,那混混心里松了口氣,可也不敢托大,彎腰上前走去,準備說句客氣軟話。

    雙方才一接近,王通突然向前跨了一步,猛地一腳向前踹去,這一下暴起發難,動作又是塊。

    毫無防備的混混直接被踢了個正著,也是正中要害,整個人被直接踢翻在地,要害處疼痛鑽心,那真是疼得慘叫。

    眾目睽睽之下,王通追上朝著那潑皮的小肚子猛踩,地上這潑皮連慘叫都叫不出來了,整個人打得縮成了一團。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7:41 PM

第八章 不能忍

    周圍的人看的都是倒吸涼氣,這錦衣衛看著不過是個半大孩子,可下手當真狠辣,這是要人命的打法啊!

    不過大部分人卻都心里痛快,常來這條街的知道這兩個混混的難纏,方才那老婦人也著實被欺負的慘,大家不敢管,可這個小錦衣衛仗義出頭,這番痛打卻是痛快。

    王通下手越重,眾人就越痛快,都有人準備叫好喝彩了,就在此時,茶館門口一個人站了出來,大聲的喝道︰

    “當街嘯聚,難道想要做什麼不法之事,散了散了!!”

    順著聲音過去,眾人一看,卻是一名魁梧錦衣衛站在茶館門前,面色惱怒的吆喝。

    話可是說得很重,又是這等身份的人說出來的,看熱鬧看的意猶未盡的閑人們一哄而散。

    王通停下了踢人的動作,轉頭看著茶館門前的那人,這人並不陌生,正是那天和劉新勇一起,說謀奪他家家產的那名魁梧漢子,他和張世強打聽過此人,這人據說是劉新勇的同鄉,名叫趙國棟。

    這趙國棟滿臉胡須,加上身材又魁梧,一幅凶惡的模樣,站在台階上頗為的引人注目,看到這等錦衣衛出現驅散,街面上的人散的更快,唯恐給自己招來禍端。

    短短時間,茶館門前的街道從方才的擁擠難行變得冷冷清清,趙國棟一直沉著臉盯著站在那里的王通,卻沒有出聲。

    等人走的差不多,趙國棟沉聲開口說道︰

    “王通,這兩人是我的幫,是什麼意思?”

    這冷聲質問王通沒在意,他看著對方的腰間那塊紅漆木牌,這是小旗的身份象征,事情麻煩了。

    身在體制之中,有很多東西不能觸踫,其中之一就是麻煩上官,即便不是直管,趙國棟職司階級高過王通,自然就有訓斥的權力。

    至于這幫手,卻也常見,錦衣衛各級軍校之中都有一幫閑人幫襯,狐假虎威,做一些他們不方便或者懶得做的事情,這些幫閑大多是地痞無賴,此類幫閑對外都是用錦衣衛的名聲招搖撞騙,錦衣衛的名聲倒有不少是這些人敗壞的。

    “趙大哥,這兩個混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欺負老人,太過下作,小弟忍不住出手教訓……”

    “我的人憑什麼你個生瓜蛋子來教訓,這等不知道規矩的老貨,活該教訓。”

    趙國棟邊說邊走下台階,剛才王通暴打潑皮的時候,那老婦人已經被嚇得夠嗆,趴在地上不敢動彈,現在還沒起來,沒想到趙國棟路過她邊上,抬腿就是一腳,直接把她踢倒,一邊沖著王通罵道︰

    “還不快滾!!難道還要咱請你進去喝茶,等著明日去見田大人吧!!”

    這是要去告狀了,你一個新來的毛頭小子,就要壞規矩,肯定會被上司訓斥,甚至更嚴重的後果都有可能。

    沖王通發完脾氣,邊上那老婦人號哭起來,讓趙國棟更加火大,街面上盡管冷清,可這條街的店鋪里,掌櫃、伙計什麼的都在張望這邊,剛才兩個幫,已經讓他丟盡了面子。

    老婦人的號哭讓他愈發的心煩,抬腳又是踹去,嘴里罵道︰

    “不長眼的老貨!!”

    不得罪比自己級別高的人,這是職場生存的不二法門,這還沒有徹底翻臉,還有轉圜的余地,王通轉頭就走。

    那老婦人的哭聲鑽進耳中,讓王通心里難受,現代時候孤兒出身,從小就好勇斗狠,小學一路打到大學,也沒吃什麼虧,可因為自己的出身,王通對于鰥寡孤獨總有一種骨子里的憐憫和同情。

    “忍住!忍住!”

    王通邊走邊告誡自己,都已經說出了聲,走出去兩步,身後的號哭有些弱,王通再也忍耐不住,轉過身,先彎腰拿起路邊的一塊磚頭,大步流星的走到那趙國棟的身後,拿著磚頭狠狠的拍了下去。

    “ ”的聲悶響,趙國棟痛叫一聲,雙手捂住頭,踉蹌幾步卻沒有摔倒,他頭上帶著窄檐的氈帽,方才那一下被氈帽遮擋,後腦僅僅劇痛而已。

    趙國棟捂著頭轉過身,沒看見人,卻看見一面磚頭在眼里越來越大,“ ”又是一聲,磚頭正拍在他臉上。

    幸虧是磚頭的寬面,要是窄的那邊劈過來,怕是直接把人腦袋開了,即便這樣,趙國棟也是臉上開花,口鼻淌血,腦袋被兩下重擊,天旋地轉,再也站立不住,踉蹌幾步坐倒在地上。

    打都打了,王通又怎麼會停手,一腳踹在他胸口上,揚起手中的磚頭就要砸下,趙國棟雙眼被血糊住,模糊的看到這個,嚇得魂飛魄散,不管不顧的大聲尖叫起來。

    街道上的商戶,剛才散去的行人都隔著遠遠的觀看,方才那種看熱鬧的狀態完全不見,大家都是鴉雀無聲,每個人都被王通這凶悍狠辣的作風給震撼住了。

    趙國棟的尖叫倒是把打發了性的王通喊清醒了,磚頭砸下,怕是就要出人命了,王通丟下磚頭,正反手十幾個耳光抽了下去。

    他盡管才十三歲年紀,可身體壯實,經常鍛煉不說,在鐵匠鋪的半年經歷更是增加力氣,王通此時的力量不比成人差。

    幾下下來,趙國棟的臉上已經被抽的好像是豬肉一樣,血和絡腮胡糊在一起狼狽異常,王通手下不停,大聲的罵道︰

    “下賤的東西,你父母如今多大年紀,你他娘的怎麼就下得去個老人,你這幾十年的飯吃狗肚子里去嗎!!”

    百善孝為先,王通打的凶狠,可這話卻句句說在理上,商戶和看客凡是能聽到他說話的都是暗暗點頭,更覺得痛快。

    王通怒氣消散,想想這毆打上官的罪名怕是逃不掉了,這也讓人頭疼,不過他表情卻依舊凶狠,冷聲說道︰

    “老人家的餅被你們弄爛了,拿銀子賠!!”

    趙國棟和兩個潑皮多少恢復了點,可他們現在看王通如同看猛獸一般,哪敢有絲毫的違抗,硬撐著身體掏出銀錢來,散碎銀子和銅錢都是不少。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7:43 PM

第九章 不後悔

    王通也不管多少,統統拿來放進竹籃中,攙扶起那個已經嚇傻的老婦人,和氣的說道︰

    “大嬸,拿著錢回去,這些天不要到這邊來了,快走,快走吧!!”

    老婆子看著籃子里的碎銀和銅錢,呆呆的沒有出聲,王通又催促幾句,這才反應過來,直接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說道︰

    “大善人,大善人……這邊老婆子哪還敢來…….要不是大老爺您作主,老婆子……回去一定給您立個長生牌位……“

    今天這老婆子遇到的事情太多,但到最後這還算好的,特別看到竹籃里的碎銀和銅錢,賣半年的燒餅也未必能賺來這些,王通的年紀做她孫子也不算過分,可這個小錦衣衛此時在他眼中就好像萬家生佛一般。

    大喜大悲,老婦人說話都不成章法,王通冷靜之後,正為接下來的首尾頭疼,安慰那老婦人幾句,就把她打發走了。

    兩個潑皮加一個趙國棟,盡管被痛打,可都是皮肉的傷害,王通和那老婦人說話的功夫,幾個人恢復了不少,可卻沒人敢爬起來。

    王通直接坐在了茶館的門檻上,一直看著老婦人離開這條街道,就算三個人想要追也追不上了。

    午飯時間快要過去,路上的行人又多了起來,不過走到這邊的人都要繞下,看到一個錦衣衛大模大樣的做在茶館的門口,門前還倒著三個人,別說里面的人不敢出來,路人更不敢過來。

    想了幾個出路,都不太現實,自己人微言輕,估計那田百戶會看在銀子的份上不給什麼懲罰,但開革出錦衣衛隊伍的懲罰免不了的。

    到時候拿著銀子走吧,出了京城海闊天空,自己好歹有領先時代幾百年的經驗和知識,雖說用處不大,沒準也能干出一片天地。

    現在發愁有個什麼用處,王通想通了關節,灑脫一笑,站起來向家走去,那三個有點恢復的人,一看他站起,立刻都是躺在地上裝死。

    不就是打個賣餅老太婆,至于下死嗎,現在身上無一處不疼,血肉模糊啊

    王通壓根不理會地上三個死狗,直接回家。

    直到這時候,茶館的掌櫃才和幾個伙計戰戰兢兢的走出門,那掌櫃的先是盯著王通的背影望了望,又不屑的盯了趙國棟三人一眼,這才臉上堆起笑容,快步跑過去攙扶︰

    “趙大人,您……”

    走在街道上,行人依舊是紛紛走避,可店鋪里的掌櫃、伙計甚至熟客大都知道了午飯時分發生了什麼,很多人還是親眼看見,都不敢小看這年輕的錦衣衛,動手狠辣凶悍這個不說,做的又是行俠仗義的事情,這可真了不得。

    這樣的人物是這條街道上的住戶,小旗王力去了之後,大家對這王家是不是有些冷淡怠慢了?

    王通進家門的時候,趙國棟已經在茶館的座位上了,拿著熱手巾小心翼翼的擦拭臉上的血,踫觸到傷口就疼得呲牙咧嘴。他能感覺到一直對他畢恭畢敬的茶館上下,這時候似乎都有些怠慢。

    丟了大人啊,趙國棟恨的咬牙切齒,在那里咆哮道︰

    “兔崽子,你趙爺和你沒完!!”

    不過這咆哮聲音不大,門外的人都沒聽清楚。

    既然惹了這樣的事情,下午王通也不準備回去當值,簡單吃了幾口午飯,就拿著油布把家里所有的銀子分成兩份,一份五十兩,準備給隔壁的馬寡婦,另一份三百五十兩抱起來之後,埋在了院子里隱秘處。

    其余的散碎銀子和火銃都裝在了身上,要是明天當場開革,對方要立刻報復,還未必有回來拿銀子的時間,只能先朝著城外跑,伺機回來拿銀子。

    馬寡婦在他喪父期間幫了這麼多忙,這等恩情一定要報答,再說,馬寡婦的兒子在城外給人養馬,也就自己混個生活,馬寡婦自己還要靠著縫補衣服賺點吃用,過得很不容易,這五十兩銀子頂大用了。

    沒想到銀子送過去,倒是把馬寡婦嚇了一跳,說“街坊鄰居該幫的,怎麼就給這麼多銀子,快拿回去”,王通好說歹說,馬寡婦才留下了十兩銀子。

    一切準備完,靜下心來,王通在屋子里納悶,自己在現代時候被客戶罵,也是笑臉相對,和和氣氣。路上看到一些不平事,也都低頭過去,也算個有涵養能忍的合格社會人,怎麼今天如此暴躁。

    上輩子小心翼翼,卻也孤獨病死在床上,重活一世,或許自己潛意識中不想再活的那麼不甘心。

    再說,自己這十二年一直是以一個兒童的身份來生活,多少有了孩子的習慣,一個孩子,又怎麼會權衡輕重和忍耐。

    “打就打了,這樣的渣滓,要是不打,那更對不起自己”王通胡思亂想得出這個結論之後,沉沉睡去。

    起早已經成了習慣,王通把銀子、火銃以及錦衣衛的告身文書仔仔細細的放進包裹,然後綁在身上,這之後再套上飛魚服。

    一切都要做好提防,王通在父親死後,越來越清晰的意識到,這個時代雖然有法律,卻不是法制的社會,弱肉強食,人的姓名和安全根本得不到什麼保障。在這樣的情況下,小心戒備總歸沒有錯。

    有心事,起來的早,盡管忙碌半天,出門的時候居然還和昨日差不多,臨近冬季,京師的天格外的晚,此時也就是天光初露。

    從家里出來,街道上的人都是各個店鋪的伙計,下門板、灑掃、給掌櫃的和東家買早餐,還有備貨等等的事情,都要早晨起來忙碌。

    王通路過距離他家最近的那個布行,正在灑掃的兩個伙計見他過來,連忙停了手頭上的活計,恭恭敬敬的彎腰行禮,口中客氣的說道︰

    “王大人這是上值去,真是辛苦了……”

    昨日也路過,這兩個人不過是向後退了幾步而已,怎麼今天這麼恭敬,王通納悶的點頭致意,繼續前行,再走就是一點心鋪子,此時鋪子里的掛爐已經點火,烘烤點心的香味飄散出來。

    正在擦拭櫃台的掌櫃的看到店外王通經過,忙不迭的吩咐伙計包了幾塊剛出爐的點心,小跑著追了出去。

    “王大人,王大人,這是小店剛烤出來的肉末酥餅,這大清早的,吃塊墊墊肚子,也去去寒氣。”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7:44 PM

第十章 牢騷

    這時候王通正和一南貨鋪子的二掌櫃點頭,人家問好總不能不答應,身後這就追上個送點心的,看著那點心鋪掌櫃誠摯的笑臉,王通也是客氣的說了聲“謝謝”。那掌櫃的聽了這聲謝謝,先是一愣,然後又是殷勤幾句,點頭哈腰的回去了。

    點心鋪和南貨店的掌櫃還有伙計們都在那里感嘆,從前那趙國棟進店里隨便拿東西,吃喝的天經地義,要是不順心還要罵人,什麼時候說過一句謝謝,看看這小王大人,俠義心腸,有這麼和氣懂做。

    “……王大人,有時間來這里嘗嘗大師傅的拿手菜……”

    “王大人,府上還缺點什麼,言語一聲,下午給您送過去……”

    “王大人,有空來這邊喝茶,上好的嚇煞人香……”

    昨日同樣穿著錦衣衛的官服,一路上冷冷清清,怎麼今天眾人這麼殷勤,這街上商戶眾多,每家這個時間都有人在忙碌,每個人都出來熱情的招呼,王通應接不暇,到最後都有點糊塗,只是抱拳左右致意,大步快走。

    平素里錦衣衛的趙國棟在這條街上當值,所有商戶都要小心翼翼的供著,但王通住在這條街上,抬頭不見低頭見,也算這條街上的半個當值。

    都是錦衣衛,誰高誰低呢,大家原以為按照官階分,但王通當街痛打趙國棟之後,大家心中就有個判斷了。

    這位小爺咱們得罪不起!那就客客氣氣的供奉著吧,看到昨日為個可憐老人出頭的情景,大家心里都有點放心,最起碼不是趙國棟那般惡狗,今天王通的有禮和客氣讓他們更覺得心里舒服,這位小爺會做人啊!

    走出這條街道,王通低頭看了看身上的飛魚服,搖頭苦笑,怪不得人都追求權勢富貴,看看早晨的逢迎,就能明白為什麼了。

    和昨天一樣,到了田百戶大宅院門前的時候,還是冷冷清清,等不多時,那位老家僕又拿著掃帚和水桶走了出來。

    這老家僕看到王通之後沒什麼表情,還是昨日那副冷淡模樣,王通卻自顧自的上前,淡然說道︰

    “老伯,我來幫你!”

    接過掃帚,手中紙包還剩兩個肉末酥餅,王通直接遞給老家僕,笑著說道︰

    “還冒著熱氣,老伯你也嘗嘗,我們南街百香齋的肉末酥餅。”

    那老家僕漫無表情的接過酥餅,王通拿著掃帚開始忙碌,這活並不麻煩,就是灑水的時候要細致些。

    酥餅的味道不錯,老家僕吃了兩口,禁不住點點頭,王通那邊放下掃帚,拿起水桶和木勺開始灑水,他難得有個說話的伙伴,這老家僕看著和自己沒什麼干礙,大清早的被派出來打掃,在府中也沒什麼地位,說說話也不必擔心傳出去。

    “老伯年紀這麼大了,田大人通情達理,你不如求他找個輕生活計,看門端茶之類的,也比這早起干活要強。”

    那老伯吃了口酥餅,心情不錯,居然笑著打趣道︰

    “這位小大人,不勸老漢回家閑居了?”

    “小大人”這個稱呼,大人不是說年紀,是說官身,宰相門房七品官,百戶的家僕也不怕這錦衣衛最基層的兵卒,老家僕毫不在乎的調侃。

    有人說話,憋了一肚子事情的王通也願意談,嘆了口氣說道︰

    “老人家,昨日和您說回家養老,中午時候就看到一樁事,您這麼大年紀,雖說有點活計,可在百戶大人這邊終究有個庇護,要是出去,踫上禍患,那真是……”

    老頭胃口不錯,兩個肉末酥餅已經下肚,聽到這,倒是頗為好奇,看王通欲言又止,忍不住問道︰

    “小大人,那一樁事?說來聽聽?”

    王通總覺得自己兩次生命加起來有四十多歲的年紀,實際上重新生活這麼久,城府沒有他自己想的那麼深。再加上昨日趙國棟做的事情的確太過氣人,有人問,正好發洩下,當即一五一十的說了。

    “……最看不得這等欺負鰥寡孤獨的孬貨,心想老子豁出這層皮不要,也要打死那混賬,老伯,明天可就不能來幫忙了,您自己小心點,不要傷著筋骨什麼的,這桶水的分量我拎著都重,你可別閃著……”

    那老家僕聚精會神的聽他說完,聽這半大孩子絮絮叨叨的關心,禁不住笑道︰

    “看著我老漢要入土了,累了一輩子,還在乎這點小事。“

    說完拎著水桶和工具走回了宅院,看著田百戶宅邸的大門關閉,街面上又變得冷冷清清,王通靠在了牆壁上。

    方才把昨日做的事和感慨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說完,王通心里輕松了不少,想想等下或許就有處置自己的方案了,一時間也有點忐忑。

    太陽漸漸升起,點卯的錦衣衛們漸漸來到,差不多每個來到的人都用好像看怪物的眼光重新打量一下站在角落里的王通,坊間事情傳得快,午飯時候動人,下午差不多整個百戶的人都知道了,甚至其他部分的也都多少聽到些耳聞。

    這看怪物的眼神中,除了恥笑和不解外,未必就沒有贊賞和贊嘆,不過大家都不會表露出來。

    錦衣衛對外強橫,講究個內部的團結,私下斗毆這個事情頗為忌諱,王通這才進來兩天不到的愣頭青,被革除是肯定了,誰會去找這個不自在?

    張世強來的不算晚,看到王通站在角落里,遲疑一下,嘆了口氣,走到了另外一邊,這是要劃清界限了。

    大家萍水相逢,不落井下石已經算本分,何必和你一個快被革除的牽扯。

    周圍的小聲議論,王通聽得清楚,說的都是昨日事情,大家言語之間頗為興奮,看來都是當個樂子看,不過這也說明,那趙國棟,甚至連趙國棟緊跟的那個總旗劉新勇,大家都沒什麼好感。

    要是自己能在這錦衣衛呆上半年,人頭關系都熟悉了,憑借現代職場上那些人際交往和辦公室的經驗,或許還能有所挽回,不過現在說這個什麼都晚了。

    王通正慨嘆的時候,總旗劉新勇和小旗趙國棟一起來到,昨天早晨還是滿面春風,笑著和各位打招呼,今天卻是滿臉冰冷。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7:45 PM

第十一章 請大人準我自辯

    有相熟的問好,劉新勇也不過哼一聲而已,聽到動靜,王通抬頭,這次雙方都是冰冷對視。

    劉新勇在馬上看著王通毫無膽怯的對視,心中冷笑,等下革除了你,讓你見識下爺有什麼厲害手段。

    至于跟在他身後的趙國棟,目光和王通一對,居然嚇得馬上低下頭去,這小子實在太凶狠了,不怕不行啊!

    聽著門響,有人吆喝一聲,全場的人頓時安靜,錦衣衛百戶田榮豪從門中走出來,眾人齊齊的躬身行禮︰

    “參見百戶大人,百戶大人安好。”

    田百戶這次目光在王通身上停留的時間又多了點,然後就看到了鼻青臉腫,臉上還包扎著紗布的趙國棟,禁不住心中怒氣漸生,心想王通年紀不大,未免太不知道規矩了,難道你以為你那一百幾十兩黃金就能讓自己橫行,人情在補你進衛里已經清了,自己不懂事,壞了規矩,就不要怪人不講情面了。

    眾人抬頭,田榮豪冷冷的開口了︰

    “昨日間咱們百戶據說在南街那邊演戲了,這戲據說唱的還很精彩,誰知道怎麼回事?”

    “大人,昨日那力士王通當眾毆打小旗趙國棟,致其多處受傷,加上鬧市繁華之地,過往行人多有瞧見,昨日京師各處傳揚紛紛,大人,王通行為莽撞、毫無規矩,這等害群之馬,不能留在咱們這邊啊!”

    接話的正是總旗劉新勇,他說的義憤填膺,不過配合他那尖嘴猴腮的模樣,效果卻減弱了太多。

    不過田百戶的詢問也就是等這個總旗的接話了,田榮豪臉上完全冷起來,怒喝道︰

    “王通,看在你故去的父親王力身上,這才把你補進了錦衣衛,怎麼進來不到兩天,就當街暴打你前輩上官,莽撞狂妄到這個地步,留在咱們這錦衣親軍之中早晚要闖下大禍,王通,剛才劉總旗所說的,可屬實嗎?”

    田百戶聲色俱厲,王通聽得明白,這話已經等于定了自己的罪,接下來就是走程序了,但事到臨頭,總要博一搏,不能這麼認了。

    王通抱拳躬身,朗聲說道︰

    “大人,此事另有緣由,小人能否自辯。”

    一直是旁觀看戲的眾人有些小騷動,都是心說王通還真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板上釘釘的事情,還容得你自辯,笑話啊!

    田榮豪心中更怒,革除你出去已經是輕辦,還想解釋,認真起來,錦衣衛自己也有對付自己人的法條,難道王通你還想試試不成。

    小小力士,誰想聽你的自辯,田百戶還沒張口,那邊總旗劉新勇已經怒喝道︰

    “混賬東西,做了這等事,還要什麼自辯,送到鎮撫司吃了黑棍再自辯吧!!”

    錦衣衛內部懲處,都是用黑漆大棍捶打,一頓暴打之後,打死打殘都不稀罕,很少使用罷了。

    王通呼了口氣,直起身來,局勢沒有一點挽回的余地,現在他想的就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他日相見。

    田榮豪站在自家宅院的台階上,這里居高臨下,做個台子用,出來的時候身後宅院大門一般都是開著。劉新勇怒喝完畢之後,他就要說出處置了,不過就這時候,從院子里跑出一個小廝。

    這小廝十幾歲年紀,就在田榮豪身後停下,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田百戶詫異回頭,同樣低聲詢問,然後朝院子里張望一眼,這才轉過來面對大家,那邊劉新勇正要繼續呵斥,卻聽到田百戶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朗聲的說道︰

    “胡鬧,這里那有你說話的地方,不過這樣處置了你,你個小孩子心里也不服氣,就給你這個機會,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田百戶這句話全是怒氣,可一說完之後,一片寂靜,眾人都吃驚異常,怎麼,讓這小子自辯。

    “當啷”一聲,這才打破這尷尬。

    卻是趙國棟看到總旗劉新勇呵斥,想這個王通是個火爆脾氣,要再頂嘴,自己就光明正大的動手,他已經把繡春刀抽出來了,昨日受的,今天就要還回去。

    沒想到百戶大人居然說了這句話,反應過來之後,手中刀直接掉在了地上。

    王通心中驚喜,卻驚大于喜,這莫名的轉折到底怎麼來的,實在讓人摸不到頭腦,站在他這邊也能看到田百戶身後有什麼,那邊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這大好翻身機會,王通怎麼會放過,當下又是抱拳深深躬身,大聲說道︰

    “多謝大人開恩,小的昨日午時回去…….”

    要論說清楚什麼事情,並且描述的精確生動,這個時代怕是很少有人能和王通相比了,現代時候,王通所從事的職業,最是鍛煉口才,沒有嘴皮子和筆桿子還有系統的思路,怎麼去面對客戶,怎麼去面對市場。

    在場的一眾人等,恐怕除了當事者之外,沒人知道什麼細節,大家都知道新來的王通當街暴打趙國棟,新人打了職司比他高的舊人,無法無天,壞了規矩,卻不知道到底為什麼動人。

    王通說的生動,一些關鍵的細節還加以渲染,下面的錦衣衛們聽到那混混踩踏那老婦人的燒餅,王通動手懲戒的時候,居然有人低聲叫好。

    等到說趙國棟走下台階,一腳踹翻那老婦人,站在錦衣衛中一個中年人忍耐不住,指著趙國棟大罵道︰

    “豬狗一樣的混賬,管著南街每日間多少油水入你口袋,賣餅的老太太,你他娘的也好意思下手!”

    其他人盡管沒有這麼爆發,可看著趙國棟的眼神也充滿了不屑和蔑視,錦衣衛橫行霸道不假,可你把這威風和一個賣餅的老人身上耍有什麼意思,純粹讓人瞧不起,這要流傳出去,街坊鄰居怎麼看,同僚豈不是要笑話。

    劉新勇臉變得很陰沉,趙國棟卻有點慌張了,突然間,怎麼變成了針對自己,昨日里不過在茶館中聽那賣餅的吆喝聒噪心煩,讓自己的幫閑出去趕走,不過是個螞蟻一樣的老婆子,誰會在意,被那王通痛打之後,今日陳述一番,上官就要動手把那王通開革出去,到時候宰了這王通,再和劉總旗一起佔了他家宅院。這打算沒什麼紕漏,可突然間田大人居然讓這小子自辯。

    說完這些之後,同僚們看自己的眼神都是不對,那破口大罵的更是得罪不起,唯一的希望就是求田百戶處置了。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7:47 PM

第十二章 出人意料的翻盤

    王通已經說完,恭謹的退回角落,田榮豪臉上漠無表情,在鎮定自若的王通和那邊不知所措的趙國棟身上掃視一眼,心中卻想︰南街有幾間店鋪都是上面那些大人的,你趙國棟在那邊胡作非為,豈不是給老子臉上抹黑,真不知道劉新勇為什麼放你在那里邊當值,早晚要惹下禍來。

    不過看到王通的沉穩模樣,田百戶方才的怒氣消散無蹤,這小子倒是少年老成,大有前途啊。

    “李文遠,這兒輪不到你來叫喚!”

    田百戶先是沒好氣的呵斥那中年人一句,接著冷冷的問道︰

    “劉總旗,王通現在什麼職司啊?”

    劉新勇一愣,心想當初因為王通靈堂還給田百戶銀子,分派的時候還特意問過田百戶,確認沒什麼關系才給了個閑差,眼下這局勢卻有點不對,但還是張口答道︰

    “王通年少,現下是留守預備。”

    田百戶點點頭,臉上表情未變,冷聲說道︰

    “少年莽撞,閑在那里就是容易犯錯的,還是找點事做的好,劉總旗,南街這一處趙國棟管不過來,讓王通一起去管,那張世強以前跟著王力,現在就跟著王通吧!”

    又是一片寂靜,誰也沒有想到是這個結果,趙國棟臉色一下子變白了,也顧不得在眾人面前,急忙兩步跑到劉新勇跟前,懇求的說道︰

    “劉頭……”

    話說了一半,就被劉新勇惡狠狠瞪了回去,田百戶壓根沒理會這個,直接揚聲說道︰

    “各位兄弟,在外面行事,要時刻顧著體面,莫要跌了咱們錦衣親軍的身份,平白讓人笑話,今日一切如常,明日莫要晚了。”

    下面轟然答應,劉新勇臉色鐵青,甚至沒有躬身,直接上馬離開,趙國棟更是不敢繼續呆在這里,連忙跟上。

    田榮豪上馬朝著西城而去,下面的錦衣衛卻沒有馬上散開,今早經過王通的陳述,他在同僚之中大受好感。

    臨到散開,很多認識不認識的不是過來拍拍肩膀,就是說句恭喜,昨日上午王通聽張世強也講過,在田百戶屬下,南街當值算是最有油水的職司之一,再說,王通做的的確是解氣,讓人痛快。

    王通一一客氣答謝,他自己卻是糊塗,完全不知道這莫名其妙的翻盤是怎麼回事,難道還是那筆銀子的情分,但不合道理啊?

    不管如何,結果遠出乎自己意料的好,等到人漸漸散去,王通看著在身邊恭謹站立的張世強,呼了口氣,笑著說道︰

    “張大哥,今後就請多多關照了。”

    張世強深深作揖,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悶聲恭謹答道︰

    “但憑小哥吩咐。”

    早晨散掉之後,自有田百戶的親隨帶著王通去往南街,知會了各家各戶。

    昨日暴打趙國棟之後,王通在商戶心中不過博得個好印象,大家也都估計這人干不長,早晨的逢迎無非是個客氣。

    沒想到過了一個多時辰,這小錦衣衛居然就要在這條街當值了,那可就是利益攸關,這熱情態度更上了一個台階。

    說是王通和趙國棟共同在這個南街值守,可經過昨日那較量,孰強孰弱一目了然,大家自然知道誰管用。

    商戶們的消息也靈通的很,早晨點卯,田百戶對王通的態度變化和類似獎賞的處置,更說明這小錦衣衛大人可能有什麼有力的後台,要不然打人打的那麼狠,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待遇。

    早晨的逢迎還在王通可以接受的範圍內,這時候的熱情就有點讓他受不了了,可伸笑臉人,只是在那里一直抱拳酬答。

    張世強一直是低眉順眼的跟在王通身後,昨日他還做個年長者的態度,今日完全是下屬了。

    “王大人,今日間來小店,嘗嘗小的酒樓拿手菜。”

    “王大人,昨天城外送來些野味,正好嘗個新鮮……”

    “…….府上還缺些什麼,在下安排人給您送去……”

    才走了幾步,王通就被熱情的商戶們圍住,外面有那顧客閑人看著這邊人多,少不得瞧瞧到底怎麼回事,一看是個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背過身吐口吐沫,心想這些人又在仗勢欺人了,口中低聲罵道︰

    “這些喝血吃肉的鷹犬……”

    誰想話被邊上的街坊聽到,少不得就要把昨日王通所作的事情敘述一番,聽到這個,還真讓人心生敬佩,剛才罵的少不得又要豎起手指贊一句︰

    “仗義的漢子!!”

    莫名其妙得了這個差事,不過差事有了,那就要做好,王通本想著中午和張世強找個地方小酌幾杯,謀劃一下。

    可看這些商戶如此的客氣,酒樓談事情估計是不太方便了,第一天也不好就這麼白白被招待,日久天長,慢慢來。

    正謙讓間,外圍有一人粗聲說道︰

    “這位就是新來的校尉王通王大人嗎?”

    聽到這聲音,熱情圍著王通的商戶們自動閃出一條路來,一名身穿青色錦袍的大漢笑著走了過來。

    這大漢比王通高出半個頭去,身材壯實魁梧,冷天露著個光頭,頜下胡須修剪的齊整,身後跟著兩個穿著黑衣的漢子,這大漢大步走來,威風凜凜,氣勢很足。

    王通注意到這個人對自己的態度是平等甚至是俯視,而不是街面上這些商戶的逢迎,看這打扮倒不是官面上的人,正納悶,那大漢自己介紹說道︰

    “在下聚義坊的管事何金銀,這廂有禮了。”

    聚義坊,王通愣了楞才反應過來,那不是南街中段的賭場嗎,王力在世的時候,從來都不讓他靠近,即便路過也要快走,所以印象不深。

    對方僅僅是抱拳,態度說不上客氣,也就是個打招呼罷了,不過王通不敢怠慢,對方如此做派,自然有他的依仗,現下一切不明,還是小心對待的好,當下也是抱拳回禮。

    那何金銀笑著摸摸自己的光頭,笑道︰

    “大人有閑,就來聚義坊消遣一下,莫要客氣,何某有事,這就先告辭了。”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7:49 PM

第十三章 規矩

    說完大步流星的遠去,王通客氣的回應,心中卻是警惕,自己有這個錦衣衛的身份,但在這個南街上,還不能忘乎所以,天子腳下,藏龍臥虎,誰也不知道誰背後有什麼勛貴高官、皇親國戚,小心為妙。

    王通剛才有點飄飄然的思想開始冷靜下來,客氣的拒絕了商戶們的邀請,隨便買了點熟菜和干糧,叫著張世強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宅院。

    王家宅院,張世強可不是第一次來,看到正廳處供奉著的王力牌位,張世強明顯有點猶豫,到最後還是去點了三炷香,拜了拜。

    熟菜、干糧還有一點酒,當值的時候不能喝酒,不過王通知道,適當的喝點酒,很容易讓張世強放松,多說一些自己想知道的東西。

    熟菜是切得肘子肉,鹵的小腸,東西簡陋,不過張世強吃的很香,王力是個小旗,外快頗多,王通從小沒吃什麼苦,可這張世強一直做這個預備留守的閑差,日子辛苦久了,油水也少,見到葷腥,吃的飛快。

    幾口酒下肚,張世強的話多了起來,說自己三十多歲,連個媳婦都說不起,孤苦伶仃的實在難熬等等。

    “張大哥,這條南街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能不能詳細說說。”

    張世強仰頭喝了一杯酒,好久不喝,明顯是有些酒意,琢磨了下就說道︰

    “俺老張苦了十年,也就跟小哥你們父子才有幾天好日子,這南街,這南街在咱們百戶算是第一等的差事了……”

    帶著酒意說的瑣碎,可說的卻詳細,這在王通的預料之中,張世強富戶子弟出身,腦筋比這軍戶出身的要靈活不少,這些年吃苦忍耐,估計觀察到不少東西,南街這麼好的差事,他肯定看的仔細。

    絮絮叨叨的陳述中,王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這南街一共二十一家商戶,店鋪、貨棧、商行各行各業都有,主要是這邊的房舍蓋的年頭不長,都有寬大院落,用作倉庫之類的方便。

    但這二十一家店鋪中,每月給當值錦衣衛交錢的只有十六家,其余五家都背景深厚,想要白拿東西都不可能。

    這之外還有一家酒樓,一家茶館,一處賭坊,這里面也就是酒樓和茶館有常例銀子叫上,賭坊是不敢踫的。

    說到這個聚義坊,張世強還特意壓低了聲音說道︰

    “那聚義坊據說來頭很大,連咱們百戶大人都要客客氣氣的,不敢招惹……”

    等說到例份銀子的時候,王通更是凝神細聽,腦中在盤算著細節,十六家每家每月交三兩銀子,酒樓每月交二兩,茶館每月一兩。

    聽到這個,王通有點失望了,一月才五十一兩銀子,再就是有點白吃白拿、年節常例的好處,而且五十一兩有十二兩交給總旗劉新勇,三十兩交給百戶田榮豪,剩下才歸自己和趙國棟分配,還要給張世強分潤,到手能有三十幾兩銀子已經不錯了。

    才三十幾兩,意思實在不大,王通臉上沒有表情,心里卻覺得很無趣。盡管他知道自己這一年的糧餉到手的實際數目還不到五兩,而且這個時代,一個四口的中等之家一年花費十一兩左右已經足夠。

    可對于王通來說,這筆錢最多也就維持個不錯的體面生活,僅此而已,這可不是他想要的,有第二次人生的機會,王通不想像上一世那樣平庸渡過,他要活的輝煌,活的甘心情願。

    這一切都離不了錢財,每年才有幾十兩銀子的進項,又能干得了什麼…...

    張世強有點喝多,王通直接打發他回去睡覺,自己則站在院子里看著遠處的皇城發了一下午呆。

    “老伯,和你打聽個府里的事情?”

    王通一邊掃著很干淨的地面,一邊低聲的詢問那老家丁,老人很警惕的看了他眼,硬聲回答道︰

    “老漢每日看門灑掃,能知道什麼府里的事情,莫要問我!”

    聽對方這麼說,王通有些失望,方才問話本就有試探的意思,那樁打人的事情,除了當事人之外也就和這位老家丁講過,這位老人可是自己和田百戶唯一的聯系。

    等王通過去提水桶,卻被那老家丁搶先,笑著說道︰

    “我老人家每日間早起靠著這個活動身子,你這小大人全干了,我做什麼?”

    看著眼前青衣小帽的老人,王通突然冒出個想法,開口問道︰

    “老人家,見了你這幾日,還沒請教您貴姓。”

    “每天做活還貴甚麼,老漢姓田。”

    “您是百戶大人的親戚?”

    那老漢哈哈的笑起來,放下水桶說道︰

    “小大人,給別人家做奴才,你不知道要隨著主家姓氏嗎,老漢當然要姓田。”

    這話說的王通有些訕訕,那老漢灑了幾瓢水,笑著說道︰

    “想從老漢這邊踫運氣巴結田百戶,勸小大人還是消了這念頭,老漢看你倒是個善心人,好心必有好報,擔心什麼!”

    王通干笑著搖搖頭,要是好心有好報,自己怎麼遇到那麼多的混帳事情。

    今早的點卯和其他時日有些不同,先是總旗劉新勇稱病告假,趙國棟畏畏縮縮的站在角落里。

    跟著王力去過澳門的幾個人都笑著過來打招呼,言語中緬懷了下王力,跟王通好生客氣,不用判斷也知道這是虛情假意,要不然王力病死,靈堂拜祭怎麼看不到這幾個現在緬懷的角色。

    點卯完畢,又是今日無事,回到南街之後,也沒看見趙國棟過來,王通大概的估算一下,開口對張世強說道︰

    “張大哥,這條街不短,你我二人巡視,不如輪著來,在我家那宅院歇息。”

    在他想來,所謂當值就如同警察巡邏一般,要經常走動,排解糾紛,維持治安,沒想到張世強滿臉迷惑不解的表情,王通忍不住問道︰

    “莫非有什麼錯處!?”

    “小哥說的那有什麼錯處,不過當值這差事,月底照例收錢就可,平日里去那茶館喝茶,無事在家忙點自家事情就行。“

    居然這當值就是白拿錢不做事的,王通還真沒想到,張世強看著王通沉默,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有些慌張。

    “既然是咱們兄弟管,那總要走看看。”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7:49 PM

第十四章 總要多賺錢

    路過那茶館門口的時候,茶館掌櫃恭敬無比的出來請王通兩位進去,王通搖頭拒絕,總算明白趙國棟原來是每日坐在這茶館中“當值”。

    初冬時分,北地京師,也能說個寒風凜冽,張世強才走了幾步就感覺到渾身發涼,何況那錦衣衛點卯本就晚,回到這南街的時候已經臨近午飯,走在路上又冷又餓,還真是難熬。

    現如今在這街上當值,去那酒樓也是白吃白喝,那邊有暖和,何必在這里受這個罪。

    可看路上的王通,卻認真無比,走路時左顧右盼,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張世強落後兩步,看到王通叫住一人,很客氣的詢問幾句,然後又找向其他的人。

    穿著飛魚服、跨著繡春刀的人詢問,年紀大小不去說,被問到的人都是惶恐異常,唯恐答錯。

    張世強趕上幾步,聽到了王通的問話,卻是“中午在那里吃飯?”“怎麼不去酒樓…….”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張世強索性放慢了腳步,心想這小哥剛有了點權,總要在街上現現,過過癮,歸根到底還是個小孩子。

    巡視到那聚義坊的門口,王通停下腳步看了看,門口站著的兩名大漢看到錦衣衛路過自家門前,臉上卻沒什麼表情,連個客氣的招呼都不打。

    這賭坊外面看起來好像是個尋常宅院,可站在外面就能聽到里面的人聲鼎沸,賭徒們腳步匆匆的進進出出,可見其人氣旺盛。

    張世強心中有些緊張,生怕王通年輕氣盛惹出什麼事來,這聚義坊的後台連田百戶大人都不敢招惹,還是小心謹慎點好。

    不過王通也就是在那里看著,張世強有些摸不到頭腦,跟著看了會,卻發現王通盯著的是那些進出門口的賭徒,而且是在看著那些賭徒手中拿著的干糧,這正是午飯時候,很多賭徒賭的盡興,去外面匆匆買了燒餅或者包子吃了,回來繼續賭。

    發現這個的張世強又好氣又好笑,敢情王通是餓了,還是個小孩子啊!

    就這麼看了會,可能王通終于知道看別人的飯食不如自己去酒樓吃飯,主動叫著張世強一起去了酒樓。

    振興樓在南街靠東邊的位置,兩層高的酒樓,一樓散座,二樓雅座,後面又有六個獨院。

    王通兩人走進的時候,知客客客氣氣的迎進去,可王通卻在他臉上看到了為難的神情,王通知道他為什麼為難。

    振興樓不應承小酌,只接整席,一樓虛應故事的兩張桌子,客人基本上都是雅座和獨院,這南街周圍各個商戶,沒什麼官身的富人,對公對私的賓客,迎來送往,年節的客套,基本上都是在這家進行。

    居住在這片的人家大都有錢,這振興樓又做了多年,中午和晚上都是爆滿,生意十分的好。

    倒不是心疼兩個錦衣衛來白吃,而是中午騰不出座位來,在一樓的散座迎接那是怠慢,可去其他的座位卻沒地方了。

    這位王通新任,脾氣大家都看到了暴烈成什麼樣子,要是怠慢了,那豈不是給自家酒樓招禍。

    那掌櫃和知客自以為掩蓋的好,可王通看的明白,索性是笑道︰

    “這一樓還有散座,坐這里就是。”

    振興樓的人松了口氣,不過接下來的舉動更是讓他們看不懂,免費招待本來在情理之中,可這錦衣衛卻把伙計叫到跟前,把酒樓里面所有的菜都問了一遍價錢,最後卻點了兩個下飯的簡單菜色。

    更讓人不明白的是,吃完了之後,王通居然還要給飯錢,當值的錦衣衛吃飯什麼時候還要花錢。

    推拒幾次,這才是離開酒樓,即便低調厚道像是張世強這樣也感覺臉上發燒,本以為這位王通小哥是個少年老成的,可今天這些行事來看,分明糊塗的很,舉動完全是小孩子模樣,這麼做,被百戶里的同僚笑話還不算什麼,關鍵是千萬別丟了當值的差事,那可就完了。

    張世強沒想到的是,這種到處亂晃,各個店鋪詢問價錢,走在路上發呆亂看的舉動,居然一直持續了四天。

    到了第五天的中午,王通總算沒有繼續亂逛,反倒坐在吉祥茶館里面發呆,張世強擔心的很,心想王通畢竟是個半大孩子,這短短十天不到的時間,經歷了大喜大悲,又有見血的場面,別是經受不了,人的腦子魔怔了,總要勸勸的好。

    擺在王通面前的香茶已經涼透,他一直盯著茶館門外的人流,邊上的張世強剛要發問,卻聽見王通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

    “四年大學,十年工作經驗,以為自己隨時隨地都能做大,沒想到到頭來還要靠餐飲賺錢!”

    王通大學中所記憶最深的,就是他的教授在他的第一節專業課開始的時候講的︰

    “賺錢很容易,餐飲業,特別是快餐行業,只要你做的衛生,飯量和菜量足夠大,送飯及時,找到需要吃飯的公司和個人,你就一定會賺錢。”

    當下面學生們的情緒被調動起來的時候,轉折來了︰

    “任何人都能賺這個錢,可你做這個做上十年,也不會在大城市的郊區買上一套兩居室的房子,想要成功嗎?那就好好學習,聽我講的課……”

    王通很想成功,很想擺脫孤兒身份帶來的多年窮苦,所以他被教授的話打動,沒有像其他同學一樣虛度光陰,認真學習了四年,並且在事業上取得了成功。

    他牢牢記住了自己在第一堂專業課上聽到的東西,並且在培訓的時候講給新人,在閑聊的時候告誡自己的後輩。

    不知不覺在王通的心中,對于餐飲行業一直有所抵觸,覺得這不是純粹的銷售和貿易。

    每年三十幾兩銀子可以讓自己過上不錯的日子,算上積蓄,節省點花,或許能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粗通歷史的王通從嬰兒時候就開始估算,大明還有差不多六十年的太平時光,要是自己幸運的能活到七八十歲,最起碼還能跑到江南,依稀記得南明還有二十幾年,再之後,王通不覺得自己能活過百歲。

    可這樣的太平日子,王通不甘心,他想做一番事業,想要發財,從前沒有實現的,要在這這輩子實現,再說,當值的月例銀子並不穩妥,誰知道這職司會不會被上官給其他人,或者出什麼別的狀況。

    王通要找別的出路,要找到別的財源。

    在京師、澳門兩地,王通一直在默默的觀察,這個時代的確有許多能讓人暴富的生意,但這些都不適合一個不到十四歲的少年來做。

    得到了這個差事之後,明明有了一筆算得上豐厚的收入,卻讓王通的緊迫感大大加強,可從前的觀察和這幾天在南街的實地調查分析,大部分的生意他都無法插手,唯一門檻稍低,賺的又比較多的,似乎只有餐飲這個行當了。

    或許賺的不多,可如果不做,那就一分也賺不到,積沙成塔的道理,王通還是懂的。不過想想聽的那堂課,王通突然想,自己要是做十年餐飲,能在京師買套大宅子養老嗎?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7:50 PM

第十五章 月例銀子 心機重重

    王通轉頭看到滿臉擔心神色的張世強,沒等對方開口,就先說道︰

    “張大哥,你認識泥瓦匠、木匠,還有做菜的廚子嗎?”

    這幾天來,王通的奇怪舉動太多,反倒是這個問題很正常,張世強一時錯愕,下意識的點點頭,他也算這一片的地頭蛇,三教九流大都打過交道。

    王通笑著說道︰

    “麻煩張大哥把這些人都請到茶樓這邊來吧,我有活計給他們做,價錢好說……”

    南街的商戶們對每天有兩個錦衣衛在街道上走來走去並不歡迎,顧客和行人們對錦衣衛總是有一種畏懼的心理。

    有這位過分熱心腸的小錦衣衛來回走動,大家都感覺到客人變少,王通這邊巡視了幾天,商戶們私下議論,這是不是敲錢的新法子,大家是不是要送些錢財,王大人才不會繼續巡視走動。

    不過也就積極了不到五天,接下來那兩位除了早晨能看到王通,點卯完了能看到兩個人走回來之外,就不知道他們在干什麼了。

    這都快要到十一月,天氣寒冷的很,這時節最不適合土木營造,可瓦匠、泥水匠、蓋房子的傭工都過去錦衣衛王通那邊。

    街道上的幾家大商行消息比較靈通,說這位小王大人這些天跑了許多店鋪貨棧,買了不少磚瓦、木材,看來是要蓋房子似的。

    有些心善的想要去勸勸,更有的對張世強頗有怨言,心想王通小小年紀不懂,你個做親隨的也不去勸勸,這才剛剛當值,就要蓋房子,先不說這季節蓋房子不合適,讓上官同僚看到也不是個事情。

    但張世強忙的也是腳不沾地,人都找不到,開工的情景也頗為蹊蹺,看著應該是王家那個舊宅院翻修。

    可到底干什麼,誰也看不明白,開工之前,宅院周圍都用粗的竹竿打起了架子,用篷布打在架子上,外面看起了好大一個棚子,但里面做什麼,都被篷布遮擋的嚴嚴實實,整天聽這里面叮叮當當的,愈發讓人好奇。

    王家鄰居的那馬寡婦,最近也走街串巷的,去往那些孤苦伶仃的人家,連那縫補衣服的活計都不做了,這也算是一樁奇怪。

    有心人想要打聽打聽,可那王通卻給各處打過招呼,不得允許不能靠近,要不然會不客氣,那些工匠勞力居住的地方也都是王通在對面給租的房子,那馬寡婦和那些窮苦人家更是守口如瓶。

    越是這般神秘,大家就越發的好奇,連來往的路人顧客走到那邊的時候都要指指點點一番,猜測到底要干什麼。

    十月三十這天,卻是收月例的日子,王通和張世強卻不能不露面了,也是往日的規矩,兩個人就在茶樓的雅間中等候。

    不多時,各家商戶有的掌櫃親自來,有的是帳房先生,笑嘻嘻的送來了銀子,能在京師做生意,關系和靠山誰都有的,但給錢總歸買個平安方便,大家都沒什麼不甘心的。

    有意或者無意,各家送來的銀子都有些一錢、幾分的余數零頭,找是不會找的,匯總起來,也有二兩的樣子。

    王通心里有數,這就是給自己額外的小帳了,少不得要客氣幾句,等到銀子交齊,王通站起來說道︰

    “王某和各位做了多年的街坊鄰居,現下在此處當差,又得了各位許多照顧,明日中午王某在振興樓做東,宴請各家掌櫃,還請大家賞光。”

    說完之後,抱拳轉了半圈,又從懷里掏出五兩銀子遞給張世強,安排他去振興樓訂位置。

    眾人面面相覷,本以為這小錦衣衛想要大家請客,準備捏著鼻子忍了,誰想到居然拿出五兩銀子,真不知道要干什麼。

    田百戶的宅院尋常時候是不讓下面的兵卒軍校進去的,但今日不同,王通和開門的下人說道“來送十月的”,通稟之後,立刻就放了進去。

    宅院廣大,王通本以為能看到那位早起灑掃的老家僕,卻沒看到蹤影,下午時分田百戶也從鎮撫司那邊回來,正在廂房那邊等著他。

    拎著銀子進門,善于觀察別人的王通,敏銳的注意到自己進門的時候,百戶田榮豪皺了下眉頭,面沉似水。

    按照規矩磕頭見禮,送上銀箱,王通恭敬的說道︰

    “田大人,這是十月的份子,一共五十二兩,請大人查驗。”

    來前張世強曾勸阻過王通,因為常例銀子,按照規矩都是留足自己那份,剩下的交給總旗劉新勇,然後再由劉新勇上繳。

    但王通卻不理會這個規矩,自己帶著銀子徑直上門,無論古今,上司對破壞規矩的下屬總是厭惡的,田百戶叫王通進來,就是要訓斥一番,讓他遵守本份。

    田榮豪眉頭皺起,剛要呵斥,聽到王通報的數目卻是一愣,開口變成了問話︰

    “只是十月的嗎?劉新勇那邊拿了嗎?”

    “回大人的話,這就是南街各家十月的常例孝敬,小的全給大人這邊送來,由大人分配。”

    田百戶看了恭謹站在一邊的王通,打開桌子上的鐵箱,的確是五十一兩的份量,稍一琢磨,大概拿出六兩左右的散碎銀子,沉聲說道︰

    “這是這個月你應得的那份,拿回去吧!”

    王通又是恭謹的道謝,伸手接過,田榮豪手輕拍桌面,遲疑了下又開口命令道︰

    “今後的月份常例都照此辦理吧,由你送到這邊,由本座來分派。”

    自然又是恭敬的答應,聽到這個吩咐,王通心里暗笑,知道自己賭對了,他賭的是平素由劉新勇送到田百戶這邊的常例銀子,劉新勇肯定自己吞了不少。

    這次自己的舉動,必然讓田大人對其心生惡感。

    劉新勇謀奪王通家產,王通又奪了他屬下趙國棟的差事,雙方的關系已經不可能善了,那劉新勇身為總旗,居高臨下,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手段要對付自己,王通從沒有束手待斃的習慣,他也要做出行動。

    田百戶神色沒什麼變化,心里卻怒極,和王通想的一樣,劉新勇的確有克扣,按照規矩,田榮豪能從南街的常例中每月拿到三十兩,可實際上劉新勇每月交上去的不過二十兩,這還僅僅是南街一處的銀錢,要算上其他地方的,還不知道有多少被私吞。

    “大人,小人還有一件事稟報!”

    王通又是張口,田榮豪吸了口氣鎮定心神,點頭示意,王通恭敬的上前說道︰

    “大人,有人租賃小人家中的宅院,翻蓋棚屋,想用這宅院開個飯館……”

    “咱們錦衣親軍也要吃飯睡覺,這等小事不必稟報……怪不得劉新勇那邊說你不務正業,翻蓋房舍……”

    田百戶不耐煩的揮斷,不過話中帶出的意思還是讓王通心中一驚,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劉新勇不懷好意。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7:51 PM

第十六章 生意開業

    “各位父老鄉親,小弟想要開家飯館貼補家用,今後還請各位街坊多多關照。”

    第二天中午,在振興樓的雅間中,王通站起來舉杯說道。

    他臉上稚氣未退,說話做派卻老氣橫秋,這些三四十歲的各店掌櫃們都感覺有趣,笑是不敢,還要客氣的站起答道︰

    “都是街坊,王大人這麼客氣作甚。”

    王通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看到振興樓的夏掌櫃臉色猛地變了下,自己要開飯館,那不是和這個振興樓搶生意嗎?

    果然,那夏掌櫃猶豫了下,盡可能客氣的說道︰

    “王大人,我們振興樓的東主是順天府知府大人的表親,平素里雖說不常來這邊……”

    話說的謙卑猶豫,可意思卻不是如此,我們振興樓背後可不簡單,王大人你要搶生意的話可要掂量掂量。

    “夏掌櫃一定擔心我這邊搶生意吧!”

    王通卻直截了當的說了出來,幾個坐在邊上的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位爺還真是個小孩子,有什麼說什麼,王通不理會夏掌櫃臉上尷尬的神色,笑著說道︰

    “這桌酒席多少銀子?”

    “都是自家人,只算了工本,算上酒差不多六兩銀子。”

    “夏掌櫃,王某開那個飯館不賣酒,沒有四人以上的桌子,菜價沒有高過一百文的,不接紅白事,不包場。”

    話說一句,那夏掌櫃臉上的神色就放松一分,但臉上始終有遲疑的神色,王通笑了笑,又開口說道︰

    “王某年紀小,但行事各位也看在眼中,在這立個誓,那飯館若和我今日說的不同,那王某就辭了錦衣衛的差事,搬出南街。”

    話說的很重,雅間的眾人都收了笑容,但夏掌櫃卻明顯放松下來,臉上尷尬,剛才用後台壓人,現下有點羞刀難入鞘,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不賣酒,不承接席面,不賣一百文以上的菜,這和振興樓完全沒有沖突,不過,有錢人自己有廚子,沒錢的也不會講究,這等小飯館會有什麼生意,夏掌櫃腦中這麼想,可說出來卻是︰

    “既然王大人也要進這行,有事可以多問問在下,總有個參謀。”

    王通淡淡的說了句“多謝”,看對方搓著手的干笑模樣,怎麼看也不是真心。

    很多人抱著看笑話的心情等王通的飯館開業,想要把店面搭建好怎麼也要臘月,臘月眾人都是忙年,誰會去一個賣百姓尋常飯食的地方吃飯。

    沒想到在王通設宴的第五天,也就是十一月初五開業了。

    京師南城,南街算是個小小的中心,每天都是人來人往,能來閑逛的人,家境都頗為殷實。

    可南街這處,正經吃飯的地方只有振興樓這一處,家境殷實不等于能隨便進酒樓來消費,但街道上那些小販提著竹籃包裹販賣的吃食,稍微講究點的人不是覺得味道粗劣,就覺得不太衛生。

    南街這邊又靠近皇城,許多房舍宅院都是這幾十年才蓋起來,逛街的這些人住的地方離這邊都很遠,饑腸轆轆的走回去吃,也實在難為腿腳。

    臨近中午時分,在南街的兩端各站了幾名漢子,每個人手中拿著一疊紙,看到穿著還算體面,二十歲到五十歲之間的男丁,就把手中的紙片塞過去,同時笑容可掬的大聲介紹說道︰

    “美味館今日開業,十文吃飽,二十文吃好,干淨放心,請各位客官賞光。”

    那紙片只是尋常的黃紙,上面用簡筆勾著飯菜的圖畫,沒什麼文字,差不多就在幾個路口的漢子開始吆喝分發紙片的時候,整個街道上開始彌漫著飯菜的香氣。

    這時候眾人肚子都有點餓,聞著這飯菜香氣,再加上這紙片和吆喝的確新鮮,左右是來逛街,閑著無事,去看看也不損失什麼。

    振興樓不接散客,吃這整桌酒席迎來送往的各色客人,都講究個體面,要是廚房的飯菜味道彌漫,那肯定會招人反感,他的廚房做過專門的處理,讓味道不至于過分彌漫。而住戶的烹飪規模又太小。

    所以南街上從未有這麼濃烈的飯菜香氣,很多拿了紙片,開始只是因為好奇想去看看的人,走著走著就饑腸轆轆,腳步跟著加快。

    路口發傳單的漢子只是指了個大概的方向,有人還擔心找不到地方,走了幾步,就啞然失笑。

    在南街街邊一處,高高豎起個木桿,木桿上有旗幟飄揚,上面用簡筆勾出飯菜的圖案,和那黃紙上一摸一樣,說多顯眼就多顯眼。

    走過去之後,前些日子圍著的竹竿篷布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嶄新寬敞的門臉,和其他處不一樣,這“美味館”的廚房居然就設在臨街的所在,窗子用的是欄桿,盡管冷天透風,可外面的人也看的清清楚楚。

    都說“君子遠庖廚”,實際上也有如果看見烹飪的過程就吃不下飯的緣故,廚房的髒亂差是大家的共識。

    可這美味館的廚房收拾的比很多人家的客廳還要干淨,幾個婦人系著素白的圍裙在那里忙碌擦拭。

    灶台上的鍋灶都冒著騰騰熱氣,在這個位置,那飯菜的香味更加濃烈,門口一名伶俐小廝在那里不住的招呼客人里面請。

    外面看過去,就在進門處右手邊居然也有灶台,灶台上兩個敞著蓋的碩大籠屜,一個籠屜上擺滿了幾大盆菜,另一個則是米飯。

    下面的水汽不斷的冒出,顯然是用來保持飯菜的溫度,有兩個壯健婆子不停的在店中打掃擦拭,這吃飯的地方更加干淨利索。

    顧客花錢買幾個木牌子,然後把木牌子給兩個籠屜前面的人,自有伙計按照那木牌子的顏色和數目,把飯菜放進碗碟之中,拿著一個方木盤給你端到桌子上去。

    這大冬天的,菜無非是蘿卜、白菜幾樣,可一看就知道做的用心,不是那胡亂的清水大鍋炖菜。

    更精彩的是那兩個肉菜,一個是 的丸子,那甜酸的味道聞著就讓人開胃,另一個更是誘人,醬紅油亮的紅燒肉。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7:53 PM

第十七章 生意經

    上好的五花肉,肥瘦相間,掛了糖色,蒸煮到足夠的火候,八角大料下的足,濃郁的香氣撲鼻。

    臨近午飯時分,饑腸轆轆的客人們看到這個那里忍得住,站在那兩個大籠屜後面的店伙計聲音響亮︰

    “十文錢的沒肉,可以加勺子肉湯,二十文的一個肉菜,三十文的兩個肉菜,米飯一文一碗,湯和鹹菜不要錢!”

    能看到過去拿了牌子過去的,那伙計用木勺舀出來滿滿一勺,份量很足……

    看到這些的客人,肚子餓性子急的直接坐下交錢吃飯,有那精細些的在那里盤算,這一碗肉少說二兩左右,如今這豬肉都要五十幾文六十文一斤,單這肉就實惠的很,何況人家做的細致用心,這工本錢又是多少,米早就十幾文一斗了,一文一碗也實在。

    再說,能來這邊逛街買東西,不是各處的富貴閑人,就是城外過來辦貨采買的,誰還差這十文二十文的,坐下吃吧!

    十文錢的素菜也有兩樣,那湯和鹹菜同樣是不花錢,本以為這湯沒準就是個醬油水,誰想到舀出來喝,卻是熬出來的骨頭湯,這鹹菜細細切絲,又用醋泡了泡,也爽口異常。

    更關鍵的是那桌椅擦拭的潔淨,碗筷也是干淨,用過的木盤碗碟送到外面去洗,也有人跟著過去看了,居然是擦拭之後,用滾水再浸泡一次,干淨的不能再干淨了。

    那就坐下吃吧,素菜炒的地道,那油炸丸子外酥里嫩,勾芡的酸甜汁爽口開胃,那紅燒肉入口極化,滿嘴濃香,更別說那用骨頭熬的湯水鮮香,灑了醋的細絲鹹菜酸鹹合度,米飯也噴香,淘米用心粒粒飽滿。

    花錢不多,吃的卻是館子的味道,外面寒風凜冽,進這美味館喝口熱湯水,吃個舒心的飯菜,肚子飽了,渾身暖洋洋的舒坦。

    臨近中午,南街,甚至是周圍的路人都被那些散發傳單的漢子招攬來美味館,只要他走進其中,很少有不坐下來吃飯的。

    這不是年節的日子,能來這條街采買閑逛的,都不是那種辛苦求生的貧戶,可也不是那種隨意就能去酒樓來個整桌酒席的豪富,吃攤販的拉不下面子,回家吃又覺得麻煩,這物美價廉的美味館正符合了他們的需要。

    “街上人流這麼多,每到午飯時分,不少人臉上都有為難神色,都說找不到合適的吃飯地方,去振興樓他們吃不起,去買攤販的他們不願意吃,回家吃他們又覺得麻煩,咱們這邊正合適。”

    王通給張世強解釋自己的奇怪舉動,就是說的上面這道理。

    張世強穿著便裝在店里盯著,他現在對王通那真是敬仰無比,不過是在街上亂走亂晃了幾天,就開出這美味館來,並且顧客盈門,這到底是何等的本領,才能有這般點石成金的效果。

    更別說幾天之內就起了一座寬敞暖和的棚屋,說起來容易,先在地上挖洞打下木樁,然後在做出個房屋的框架,除卻門窗之外,牆壁和天棚都用夾層的木板,木板里面塞上木屑碎布,道理不難,可怎麼想出來的,也是神奇。

    這種外人看來神乎其神的方法和念頭,對于王通來講,不過是把當年市場調研分析的老本行重拾而已,然後針對消費者的需求進行市場細分。

    人接觸的信息越多,心理就越復雜,相比于信息爆炸的現代,萬歷年間的百姓心理要簡單很多。

    看到這麼一個窗明幾淨,物美價廉的快餐店出現,必然顧客盈門,想想現代國外快餐登陸引起的轟動效應,就可以推斷了。

    至于那快速搭起來的房屋,不過是簡易房的變種,知道大概的原理,勞力材料充裕,很快就能做起來。

    王通唯一擔心的就是請來的這些伙計訓練不夠,所以婦人那邊讓馬寡婦盯著,店里則是張世強盯著。

    他自己則在南街上到處奔走,看看發傳單的那些漢子做事到底有沒有紕漏。

    王通這邊東奔西走的忙碌不停,南街兩邊的掌櫃伙計看著則是心中驚嘆,他們都是做生意做了多年。

    看到一個半大孩子要干什麼飯館,都是心里嗤笑,這南街不是沒有開過酒館的,可壓根開不下去,根本競爭不過振興樓,這半大孩子在酒席上逞強的說什麼不賣貴菜,不賣酒,不承接席面,那更不要做這行當了,那還有什麼錢賺。

    大家心中笑話,可今天開業的時候,南街的商戶公議,怎麼大家也要去送塊匾額,隨個份子捧捧場。

    誰想到這位不懂規矩的錦衣衛連帖子都沒下,鞭炮也沒放,就這麼大搖大擺的開業,也太不講做的禮節規矩。

    不過這小錦衣衛做人做事都仁義,大家也就不背後說什麼,等這店鋪做不下去,大家伸手幫忙照應下也就是了。

    誰也沒有想到,就這麼古怪的開業,發什麼黃紙,居然火爆成這個樣子,有心的掌櫃派伙計去那邊買了份飯,打聽了下價錢。

    飯未必有振興樓大師傅做出來的好,但最起碼不難吃,那些吃飯的人看不出什麼,可掌櫃、帳房的卻會算。

    十文、二十文、三十文的價錢,算計菜碼人工,差不多都能有兩文到五文的利潤,錢是不多,可看看這滿街的人朝著那邊湧去,人多量大,這利潤可就上去了,嘖嘖,點石成金,點石成金啊!

    “大人,這賣剩下來的飯菜也是錢買來的,熱熱晚上再賣也是可以的,何必便宜了這些人。”

    太陽偏西,午飯時候已過,第一日營業的美味館上下才有個歇息的功夫,不管是做飯的婦人婆娘,還是外面吆喝的漢子,都在屋中歇息吃飯。

    吃的就是中午賣剩下的飯菜,第一日開業,總歸是要多預備一些材料。來這里做活的男女勞力,平日吃飯那里見過什麼葷腥,這邊有肉有菜,吃的興高采烈。

    王通和張世強坐在角落里,那張世強卻看著有點心疼,一邊點錢一邊小聲建議,王通一邊點錢,一邊頭也不抬的說道︰

    “吃就吃去,難道不吃飽了讓他們偷吃!?”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7:55 PM

第十八章 做體制內的生意

    五個男幫工,八個婆娘,不用一分工錢,只要提供三餐,幾個做飯的,每月有一百文工錢。

    這麼低的待遇,王通覺得已經算是壓搾,不過張世強和馬寡婦卻勸他,何必給工錢,只要管飯,京師還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擠破了頭上門。

    把最後一個桌子上的銅錢掃進盒子里,王通腦中盤算下了下,低聲的說道︰

    “今日間賣了一百二十份,扣掉材料人工,淨賺六百文。”

    張世強看著王通有些失望的神色,已經做好了聽到賠本的心理準備,聽到這“六百文”之後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緊接著就是滿臉狂喜,說話時,聲音都有點顫抖了︰

    “六百文,一個月豈不是將近二十兩銀子,大人……”

    按照約定他這邊能分到四兩左右,每月賺得陡然翻了一倍,如何不狂喜,王通笑著搖搖頭,開口說道︰

    “第一日開業,總歸新鮮,看明日吧!”

    賺這點錢對他自己來說,實在是太過無趣,不過“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賺得雖少,畢竟是賺了,慢慢做吧。

    第一天開業對周圍的人總有些新鮮,第二天銷售額就會跌下來,這是正常的道理,讓王通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午飯時分,在美味館的門前排起了隊。

    干淨足量,說不上美味的飯菜居然有這麼大的吸引力,這實在是奇怪,王通便裝在排隊的人群邊上走動,聽到了這一句話︰

    “這一片地方找個合適吃飯的太難,沒想到南街居然有這樣的店鋪,多花點腿腳走過來,吃頓試試值得不值得。”

    昨日的顧客一傳十,十傳百,消息在整個南城傳揚開來,眾人都知道有個很奇怪的店,味道也還可以,很是方便,有閑工夫的都來這邊看個新鮮。

    這已經不光是南街行人的客流了,還把其他區域的人帶過來不少。

    這一天,賣出去的盒飯居然比開業那日多了四成,店里的男女伙計吃不到賣剩的,還要自己做。

    客流增長的趨勢一直持續到第六天才平穩下來,每日中午差不多能賣到三百份左右,居然還有其他地方的客人專門來這邊吃。

    此情此景,也只能讓王通感嘆,這時代的人見過的新東西太少,紛紛而來的客人讓美味館這個小飯店的利潤變得更好,因為采購各項食物的數量一大,價錢也必然跟著便宜起來,帶來利潤的增加。

    但這邊畢竟只是個小飯館而已,又過了幾天,每天的生意穩定在二百四十份左右,可這已經要增加人手。

    店里的一切都有張世強盯著,他清苦多年,好不容易有這麼個賺錢的機會,自然要好好把握,整個店里,從飲食到衛生,他都盯得很緊,那些男女傭工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這張世強儼然就是大掌櫃。

    冬日素菜也就是白菜、蘿卜,不過葷菜花樣卻始終變換,什麼雞鴨牛羊,也開始出現,但真正受歡迎的還是這紅燒肉。

    這年代,食糖還相對昂貴,甜味還屬于很奢侈的味道,紅燒肉的那種甜香當真是勾人饞蟲,讓人食指大動。

    王通為了招攬,又是做足火候,不在材料上克扣,美味館十幾天之後,這等快餐的模式,居然也有菜打響了名頭,就是這大鍋紅燒肉。

    經常有人專門來這邊買這紅燒肉回家,好吃下飯,單買的話,那一碗的量盡管足實,可價錢卻是十五文,不過不影響銷量,能單獨來買的,也不在乎這個錢。

    每天應該就在這二百三十幾份到二百四十多份之間了,王通早晨去點卯,回到南街之後就呆在飯館里統計各項數據。

    知道數目和變化的趨勢之後才能做好計劃,生意雖然小,但一定要認真做,王通恍惚覺得自己回到了現代的公司之中,詳細的分析和各項計劃紛紛出爐。

    合計下開設這店鋪的各項花銷,還有每日的收入,估計在明年三月之前就能回本,如果考慮到如今臨近年關,外鄉在京的已經開始趕路回家過年,具有消費能力的顧客在變少,等春節之後,收入會提高,回本還能快一點。

    春天開化的時候,這個快速建起來的簡易房也需要鞏固下地基,如果生意沒什麼變化的話,還要增加點花樣,或許還要把邊上的兩個宅院盤下來……

    店里客人稀少,王通把頭上的布盔摘下來,拿根炭筆和幾張紙悶頭寫寫畫畫,伙計們也都喜歡了,看著今日還剩些紅燒肉和羊肉燒蘿卜,心里都盼著別來客人了,剩下的這菜,大家打個牙祭。要是賣光了重新做,馬大姐可是個精細人,不舍得給大家多放肉。

    “掌櫃的,來六份二十文的。”

    本來王通會直接忽視,可這聲音尖細,頗為陰柔,好像是婦人,這時代的禮教大防雖然沒有後世書上說的那般誇張,可除卻要為生計奔波的貧民,就算一般人家的婦人也斷然不會拋頭露面來這市井地方。

    詫異的抬起頭,卻看到六名穿著青色袍服的年輕宦官正站在進門處,其中一人正在掏錢。

    王通看了一眼就低下頭,卻停住筆,聽掏錢的那宦官笑著說道︰

    “前日和小李來這邊吃飯,價錢不貴,吃的卻熨帖,比宮內那大鍋菜不知道強了多少,收拾的干淨吃也放心……”

    幾個人尋了座位,說說笑笑的開始吃起來,幾個人說的都是宮內的一些瑣事,也牽扯不到皇家,無非是宦官、宮女的私密。

    王通發了會呆,突然伸出手輕輕拍了下自己的額頭。

    自己真是糊塗啊,這飯館在什麼位置,就在皇城根上,卻總在街上的行人上打主意,最大的顧客群在什麼地方,就在紫禁城中。

    在南街住了這麼多年,每日里都有宮中出來的太監經過,午門兩側各有幾個小門,供這些外出辦差的宦官出入,其中一個門正開在南街附近。

    宮中的宦官行動很自由,稍有些地位的,手中都有幾個錢,皇宮內雖然有御廚和小廚房,但那都是伺候皇帝嬪妃以及各位大太監的,下面的這些想吃點好的也找不到地方,美味館為什麼不做他們的生意呢!

    “這味道真不錯,比宮內那半熱不冷的爛糊飯菜強多了……”

    “那燒肉在嘴里好像是化了一樣,好吃……”

    等那幾個宦官吃完,笑嘻嘻的議論著正要離開,王通站起來,客氣的說道︰

    “幾位公公留步。”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7:56 PM

第十九章 惡客登門

    看到坐在角落里的錦衣衛站起,幾個宦官都有點緊張,可臉色還都是冷冰冰的,王通先抱拳作揖,笑著說道︰

    “這飯館是小弟開的,幾位公公吃的高興,那是兄弟我臉上有光,怎麼好意思要各位的錢,小三,快把錢還給各位公公。”

    收錢的店伙計連忙拿出銅錢遞過去,請客的那宦官面無表情的接過錢,這點人情實在太小,不值得客氣,倒要看看這年輕錦衣衛要說些什麼︰

    “小店生意不大,想多招攬點客人,小店距離皇城的南邊偏門不遠,公公們來也方便,還請幾位公公回去多多幫忙宣揚下,讓宮內的各位公公來這邊嘗嘗……要是有人來,幾位公公來這里吃不用花錢,誰帶著一個人來,就給誰一文……”

    “當咱家是叫花子嗎?”

    接錢的那名宦官冷聲回了句,把錢揣回懷中,轉身帶著眾人出門。

    一文雖少,可積少成多,細水長流,王通不管聽自己父親,還是周圍的議論,對閹人的評價有好多,但貪小便宜喜歡錢財,卻每個人都這麼說。

    再想想方才還回銅錢的時候,那宦官仔細清點後小心揣回懷中的動作,王通心中更為篤定。

    “張大哥,明日多備個二十份材料,免得到時候不夠。”

    他淡然吩咐道。

    現在王通每天依舊起早,田百戶家那個打掃門前的老家丁已經成了他談話的對象,盡管也有所保留,但有個人能夠聊天解悶,對心情總有好處。

    對于他有一個生意紅火的小飯館,那老家丁倒也淡定,除了對王通這些奇怪的手段表示驚奇之外,態度還和往常一樣。

    但每日點卯的時候,在其他各條街道的同僚態度就不同了,王通能暴打趙國棟,讓總旗劉新勇吃癟,還能自己開出這麼紅火的飯館,著實是有關系、有背景的角色,這樣的能人將來必然有前途,上前湊湊近乎總沒壞處。

    而且王通這半大孩子似乎沒有傳聞中那般暴烈,待人接物都是和和氣氣,笑臉相對,讓人心里也舒服。

    每天點卯之前,來的人都過去打個招呼,倒隱約以王通這邊為中心的樣子。

    王通一邊和同僚們打著招呼,一邊在琢磨昨日那六名宦官會給自己這美味館帶來多少客人。

    嘉靖朝後期很少選閹人入宮,隆慶朝時間短也沒有選閹人入宮,所以萬歷登基的時候,宮內的宦官大都是四十歲左右的中老年人,為了皇城的運轉,在萬歷二年開始大規模招納閹人進宮當值。

    紫禁城中差不多有六千多名新進的閹人,大太監們當然錦衣玉食,剩下的也都是飲食粗劣,他們手里多少有點散碎銀錢,宮內沒什麼自己做飯的地方,錯過吃飯的時間,不是吃冷飯就是餓肚子。

    出外辦差的話,別處不知道,皇城南邊偏門這一片地方,倒是有幾家酒樓,可那邊要不不接散客,要不就是價錢太貴。

    說來說去,價廉物美的美味館正好符合他們的需要。

    正在那邊琢磨,突然邊上同僚們的議論傳進他的耳中,王通這才注意今天各個小圈子又都聚攏在一起,不知道在談論什麼。

    似乎也不太避諱自己,王通能斷斷續續的聽到“……昨日田大人狠狠罵了劉新勇……”

    “聽說是克扣銀子的事情被人戳破了……”“…….活該,克扣咱們的,又吞沒上面的……”“……昨晚上劉新勇拿著克扣的銀子又進了田大人……”

    王通心中冷笑了聲,做官都為了牟利,劉新勇貪墨上司份例的事情被揭出來,能有好過才怪。

    不多時,劉新勇領著趙國棟來到,這二人的臉色都不太好,和他們打招呼的聲音也稀落了很多。

    王通看過去,劉新勇正好看過來,能看到這個尖嘴猴腮總旗臉上充滿了怨毒和憤恨,王通低下頭,心中暗自凜然︰對這等貪婪狠毒的角色,對錢財看得極重,遭受了這等損失,心中還不知道有怎樣的怨氣,小心為妙。

    但他沒想到事情來的這麼快,中午的時候,王通都是在美味館帶著,方方面面需要照應的太多。

    店里的男女傭工在開業前訓練的時間太短,需要時刻盯著,免得出錯,新店勢頭不錯,可畢竟才開業不到一個月,不抓緊些,很容易出事情。

    不過,店里才剛剛坐滿的時候,卻來了七名錦衣衛,還未進店就大聲的喝罵︰

    “天子腳下,皇城左近,你們聚眾在這里作甚,莫非欲行不軌,快給老子散了!!”

    這話說的太重,正聚過來的顧客一哄而散,已經在店里坐下的顧客也面露驚恐神色,京師這等小飯館小店鋪,經常被錦衣衛借故敲詐,大家本以為這美味館也是錦衣衛開的,吃飯也能吃個安心太平。

    誰想到也有人過來找事,這種事大家親見耳聞,都知道是什麼路數,鬧起來,顧客們十有要被殃及池魚。

    當下吃飯也不敢吃了,丟下碗筷匆匆忙忙的出門而去,張世強快走一步挑開門口的棉布簾子,看了眼就對里面的王通說道︰

    “王兄弟,看著面生,不是咱們百戶的人。”

    說話間,那七個人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店中,看這幾個人凶惡的架勢,店里的伙計都不敢張口招呼,王通緩慢站起,沉聲問道︰

    “不知道幾位兄弟有何貴干?”

    為首那人看腰牌是個小旗,長得敦實矮壯,聽到這句話盯著王通看了幾眼,大大咧咧的說道︰

    “來你個飯館還能干什麼,當然是吃飯,先來七份,拿你們最好的上。”

    剩下那六個錦衣衛身上的飛魚服都是頗為破爛,流里流氣的模樣,在那里嘻嘻哈哈的已經坐下。

    這飯館中,反倒是年紀最小的王通最為沉著,三十多歲的張世強滿臉都是慌張,更別說那些男女伙計。

    “給這幾位兄弟每人一份三十文的,葷菜多上。”

    王通招呼一聲,籠屜後面的伙計戰戰兢兢的分好飯菜,給他們端上去。

    七名錦衣衛坐在七張桌子上,而且還正好是堵住門口的位置,但這做法王通也挑不出毛病來,對方是來吃飯的客人,坐在什麼地方可不好干涉。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7:58 PM

第二十章 針鋒相對

    王通緩緩呼吸幾口,坐了下來,突然過來的這些陌生錦衣衛對王通小小年紀這麼能沉住氣也有點驚訝,不過其他人的慌張都落在他們眼中,各個心中得意。

    那矮胖小旗吃了口紅燒肉,倒是愣了下,粗聲的說道︰

    “還真他娘的好吃。”

    其余幾個人也都差不多的感覺,頓時吃的呼哧連聲,這期間也有進來的客人,可掀開棉布簾子才露頭,就看到門口坐著的那幾位凶神惡煞的錦衣衛,每有人進來,這些錦衣衛就惡狠狠瞪過去。

    這樣的做派,外面來的客人誰還敢進門,連忙縮頭就躲了,結果從這七個人進來之後,再也沒有一個客人上門。

    就算傻子也能看出來對方是來尋釁了,張世強給王通使眼色,王通卻不動聲色,眼下這局面,只求對方能吃完了走人。先說現在趕對方出門沒有任何理由,這店里一個個怯懦的模樣,就算打也打不過對方,無奈之極。

    不過躲事不等于無事,飯菜的確不錯,那幾個臉生的錦衣衛吃的滿面有光,看著要吃完,美味館的眾人松了口氣的時候,卻聽到那矮胖的錦衣衛大叫一聲,隨即狠狠的拍了下去桌子,怒罵道︰

    “這他娘的是給人吃的飯食嗎,怎麼還有老鼠!”

    站在附近的一名伙計張了張口,卻又閉上,這些人得罪不起啊,滿屋子的人差不多都看到那矮胖錦衣衛吃完了之後,在腰間的褡褳里大模大樣的掏出一只死老鼠,丟進了裝肉的碗里。

    這是擺明車馬要來找事了,這矮胖錦衣衛一吆喝,其余幾個人都拍著桌子大罵起來,那矮胖小旗吆喝的尤其大聲︰

    “這耗子差點吃進肚子里去,老子還不知道吃了多少,要是害了病怎麼辦,你這破店要賠銀子!!”

    “吃肉吃出耗子來,你們開的什麼黑心店鋪,拿一千兩銀子來,要不然爺們今天就砸了你這千刀殺的館子!!”

    叫罵聲聲,店內看不到店外,可也聽到外面人聲嘈雜,不用想也知道外面已經圍著不少看熱鬧的閑人。

    這麼鬧下去,自己這家店的名聲就徹底毀掉了,那邊張世強站起來,陪笑著說道︰

    “大家都是自家兄弟,何必鬧得這麼生分,有什麼話好好說……”

    那矮胖小旗瞥了邊上的張世強一眼,冷聲罵道︰

    “沒卵子的面瓜,這哪有你這孬貨說話的地方……”

    這真是撕破臉的罵娘,張世強滿臉漲的通紅,可卻沒有動作,他畢竟這麼多年窩囊慣了,看著對方幾個凶人,也不敢怎麼。

    矮胖小旗此時真威風八面,看著張世強憋紅了臉又不敢上前的模樣,心中更是暢快,就在這時候,卻聽到身邊同伴的驚叫。

    風聲動,有人朝著他撲了過來,那矮胖小旗也不含糊,轉身揮拳就是打了出去。

    “ ”的一聲悶響,這一拳結結實實的打中目標,十有還打中了對方的口鼻處,店里的幾個傭工婦人大聲的叫了出來。

    王通的鼻孔處兩行血直淌下來,眼淚也是直流,狼狽異常,屋中的那幾個陌生錦衣衛污言穢語,叫罵連聲。

    不過誰也不敢亂動,因為狼狽異常的王通右手拿著匕首抵在那威風的矮胖小旗脖子上,稍微一動就是要人命。

    “屁大的孩子也要玩刀,給老子撤下來!”

    矮胖小旗梗著脖子硬聲喝道,王通手不動,卻又向前了一步,自從他父親死後,王通的靴子里就一直放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看到最後一絲和氣了解的希望破滅,王通倒是干脆,立刻就決定動手,趁著對方在罵人的時候,快步的撲上去。

    大概這些來鬧事的人從來沒想到這半大孩子會暴起動手,反應都慢了半拍,等到匕首撂在脖子上,一切都晚了。

    “這位兄弟怎麼稱呼?在哪個千戶所,那位百戶手下當差?”

    王通也不擦拭鼻子上的鮮血,冷聲的問道,那矮胖小旗還想硬氣,可加在脖子上的利刃加力,忍了忍粗聲說道︰

    “老子牛欄街當值,孫大海。”

    “今天這事情鬧成這樣,幾位兄弟準備怎麼收場呢?張世強,把那幾個身上的兵刃都給我收了!”

    王通冷聲問了句,隨即厲聲命令已經呆住的張世強,這人太窩囊了,要嚴厲些才有用處,看著幾個同樣不知所措的錦衣衛,王通咬牙說道︰

    “誰要亂動,孫大哥的脖子要開口子了,小爺說到做到,把你們身上的家什都給我丟出來。”

    屋中諸人都已經傻了,還真不敢亂動,任憑張世強上前把他們的繡春刀收繳,在王通的命令下,張世強還仔細檢查了下他們的腰間,看看有沒有暗藏的武器。

    “混帳小子,放了老子!”

    那孫大海還想掙扎,嘴里剛罵出聲,被王通抓著頭發,狠狠的按在了桌子上,大響一聲,掙扎的力量立刻小了很多。

    “讓你手下人去門口跪著,喊不該瞎了眼楮,被別人挑唆,來小爺我的店里鬧事,別亂動,你豁出來鬧,小爺豁出這條命來陪著你,割了你腦袋,小爺自己去鎮撫司門前自首!”

    王通又是冷聲的說道,今天這一鬧,如果不把場子找回來,恐怕就砸了,王通骨子里那種好勇斗狠的勁頭全被激發了出來。

    我奉陪到底!

    孫大海一聽這個,又是拼命的掙扎,在那里叫著︰

    “有種你就殺了老子,弟兄們不要管……”

    硬氣的話說了一半,卻猛然截住,王通手上的匕首劃動,他脖子上當即見血,好在傷口很淺,但這孫大海終于知道對方敢下死手了。

    安靜了一會,那孫大海又出聲了,不過這次卻低了很多︰

    “哥幾個,孫大海對你們不薄……今天咱們的臉丟在這邊……幫幫哥哥……”

    錦衣衛在里面喊叫打鬧的沸反盈天,美味館外面看熱鬧的這些人只是聽到,卻沒見到,但聽到那老鼠什麼的,有幾個吃過的都白了臉。

    想想那紅燒肉,想想老鼠,大家嗓子眼都覺得泛惡心,倒有些群情激奮的意思,個別脾氣暴躁的已經開始鼓噪︰

    “就算是官面上開的,也不能賣咱們老鼠肉,等下大家一起進去找個公道。”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7:59 PM

第二十一章 樂得誤會

    還沒等其他人應合,美味館的簾子掀開,剛才大搖大擺進去的幾個錦衣衛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

    出來之後也不管周圍大群看熱鬧的閑人,對著美味館撲通一聲跪下,扯著嗓子喊道︰

    “王大爺,咱們瞎了眼楮,被別人挑唆,來大爺您的店里鬧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咱們一次。”

    這突如其來的場面看得閑人們發呆,安靜了半天才有人大聲吆喝道︰

    “

    就說這館子吃的放心,什麼老鼠,一定是小人陷害……”

    聽這聲音,好像就是喊著找公道的那個。

    “孫大海,你倒是為人不錯,有這麼幾個死心塌地的弟兄,說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劉新勇……”

    “下次要敢再來,你脖子上可就不是這一個傷口了,滾!”

    得到了自己想要效果,也知道了預料之中的答案,王通把人向前一推,一腳把這孫大海踹了出去。

    盡管矮胖孫大海重心很低,下盤頗穩,但被後面這一腳,整個人跌跌撞撞的向前,絆到在門檻上,雙手亂抓亂扯,又把簾子扯下,整個人裹成了個布球滾到了街上。

    跟他來的幾個錦衣衛手忙腳亂的停下那布球,讓狼狽不堪的孫大海站起來,鼻青臉腫不說,脖子上還鮮血淋灕。

    轉的頭暈腦脹,孫大海搖搖晃晃幾步,卻看到圍觀的百姓都是忍俊不堪,他個子本就矮胖,方才街上滾動,真和肉球差不多,的確惹人發笑,孫大海羞怒異常,卻猛覺得後背有人推了一把,阻止他退,頓時是勃然大怒,掄起手臂向後扇去,口中還大罵︰

    “不長眼的孬貨……”

    他這邊剛動手,聽到幾名同伴大叫不可,這時候他也看見身後到底站著什麼人,急忙停手。

    “你是個什麼東西,敢罵咱家!!”

    十幾個青袍宦官正站在孫大海的身後,青袍太監在宮中沒什麼地位,可同樣的孫大海這幫人也是錦衣衛中的最底層。都是低品,外官可不敢得罪內官,萬一因為這個得罪了皇城各個司局衙門的大太監,傳令到宮外,那就招禍了。

    孫大海滿臉漲的通紅,看著面前臉色鐵青盯著自己的年輕宦官,憋了半天總算說了幾句軟話︰

    “也是沒瞧見,冒犯了幾位公公,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孫大海一邊瞄著美味館,一邊心想等這些沒卵子閹狗過去,老子就去砸了這飯館,這次可不會被你暗算了。

    他以為這些宦官是去辦差,沒想到這十幾個人徑直朝著美味館走去,那邊的王通快步迎了出來,滿臉笑意的招呼道︰

    “幾位公公又來了,快請快請。”

    連忙掀開另一邊棉布簾子請他們進去,店里的伙計剛才已經整理的差不多,一見客人進來,連忙安排布置。

    孫大海幾人死死的盯著眼前這一幕,卻不敢再有什麼舉動,這小錦衣衛和宮內的宦官看起來這麼熟絡,難道有什麼聯系。在他身後有同伴低聲問道︰

    “孫大哥,這小子好像和內官們有往來啊,咱們怎麼辦!”

    孫大海脖子火辣辣的生疼,他卻完全顧不上,在那里看了會,咬牙切齒的說道︰

    “劉新勇那混帳可沒說這個,那點銀子就想讓咱們兄弟去趟渾水,想得倒是美,咱們認栽,走!”

    有關宦官閹人的事情都要少摻乎,這是京師存身保命的不二法門,孫大海也心里有數,明白自己這次是踢倒鐵板,被人當刀使喚了。

    剛要離開,卻聽到身後有人招呼,是張世強的聲音,孫大海陰著臉回頭,卻看到張世強抱著七把繡春刀跑了過來,笑著說道︰

    “王小哥說了,咱們之間或許有誤會,今日就不多說,他日大家一起吃酒相談,這些刀請各位收回,他日還有相見的機會。”

    繡春刀也算錦衣衛的身份象征,丟了之後,無論如何也不好交待,鬧到現在,七個人真是灰頭土臉,各個悶不作聲的把刀拿了回去。

    到如今,王通這邊算是做的周全,沒有把事情做絕,送還繡春刀,交待了幾句場面話,要想繼續鬧下去,對方手段狠辣,而且還和內官有點關系,真得罪不起。如今的確尷尬了,孫大海和幾名同伴面面相覷,半響做聲不得,到最後還是孫大海嘆了口氣,沉聲說道︰

    “多有得罪,他日……他日給兩位兄弟賠罪!!”

    說完那還有臉繼續呆在這邊,幾個人都是匆忙離去。

    街面上行人不少,看熱鬧的人也不少,從開始鬧到現在,都有無數雙眼楮再盯著,等孫大海等人狼狽離開,街上頓時是議論紛紛。

    “這美味館了不得啊!居然宮內的公公們都來這邊吃……”

    “我說味道這麼好,莫不是宮內御廚的秘傳……”

    “……聞著真香啊,今天是什麼葷菜來著,被那幾個混帳攪和,飯都沒吃舒服……”

    “……炸雞丁和紅燒肉……”

    方才那些不利的影響都在這議論聲中逐漸的煙消雲散,顧客們又湧進了美味館。

    經過方才那件事,客流猛增,伙計們的工作熱情似乎也迸發出來,看到沒看到,連錦衣衛過來敲詐尋釁都被大人打回去了,咱們這靠山硬實啊,這活計干著穩當長久,那還怕什麼,好好干吧!

    不光他們如此,張世強方才抱著繡春刀送走了孫大海一行,盡管渾身冷汗,可也覺得腰板硬了不少,一向是拘謹木訥的表情居然也變的從容起來,站在前面招呼安排,忙得不亦樂乎。

    王通則是回到屋中自己用水洗了個涼手巾,把臉上的血污擦了擦,鼻子流血總算停下,口鼻處還有點麻木,只好用手巾捂著,又來到店中。

    十幾個宦官吃的高興,皇城內的錦衣玉食輪不到他們,美味館的東西正適合他們。

    看到王通進來,張世強連忙迎了過來,他現在完全丟了年齡的差距,死心塌地的把王通當頭領上司來看了。

    “王小哥,要不要請個郎中來瞧瞧,上點藥。”

    王通搖搖頭,看看又是爆滿的店內,呆了會才悶聲悶氣的說道︰

    “要不是打那孫大海措不過他…….張大哥,我想找師傅學拳腳,有個防身的聽一下。”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8:01 PM

第二十二章 平淡生活

    接下來幾天之中,店內除了在午飯時分有大批南街以及周圍的客人來吃飯,過了午飯時候,還有不少低品宦官來這邊用餐。

    讓王通驚訝的是,也不知道最初那六名宦官回去做了怎麼樣的宣傳,宦官們來得不少,就連禁軍的將校也有些來的。

    低品宦官、禁軍的將校,他們當值的時間復雜,未必能正好趕在午飯時分過來,本來只做午飯的美味館也只得加大材料采購,增加人手,為這些人準備。

    王通的錦衣衛身份盡管這些人未必害怕,卻可以防止宦官和禁衛們仗勢欺人,只要吃飯給錢,那就萬事大吉。

    最初來這邊那六位宦官得了不少便宜,一個客人一文錢,可架不住來的人多,著實實惠不少。

    每月賺的比從前多了許多,算下來一年淨入三百兩左右,而且看這個勢頭,還要增長,不過經濟收入並不是唯一的好處。

    那天宦官怒罵鬧事的孫大海,然後宮城內的宦官和禁衛紛紛來這家美味館吃飯,這一切落在眾人眼中,捕風捉影的有消息開始流傳,說當年王力和宮內某大太監相熟,前些日子偶爾發現王通,這才讓他在附近開店,也好就近照顧。

    這消息自然荒誕無稽,可聽到的人卻要心里掂量掂量,不敢貿然行事,最起碼,在孫大海上門之後,美味館這邊一直很太平。

    每日點卯當值,除了田百戶的那個老家丁依舊嬉笑怒罵之外,其余的同僚對王通都客氣了許多,趙國棟也不在這南街上出現,那總旗劉新勇則是當作王通不存在,每日里視而不見的模樣。

    看著生意出乎自己意料的增長,王通索性又拿出銀子,盤下了左右鄰居的宅院,時間緊急來不及做什麼裝修改建,直接把對方的廳堂房屋當成飯廳,通過馬寡婦和張世強,又是招攬了二十名幫工。

    一切都很倉促,對于一家快餐店來說,伙計們沒有充份的訓練,很容易帶來飯菜和服務上的缺失,顧客們更沒有忠誠度。

    但炖煮的菜容易下料掌握火候,宦官和禁衛的將校們實際上對飯菜要求並不高,只求能吃到不算難吃,並且熱的飯菜就已經足夠,美味館的生意沒有受到波動,就這麼慢慢增長下去。

    臘月初一那天,王通按照常例把月份銀子送到了田百戶的府上,田榮豪這次臉上卻帶了幾分和氣。

    他現在也摸不清王通的底細,京師之地藏龍臥虎,市井小人沒準也和高官貴人有親戚關系,王通或許真的認識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

    但也就當得幾分和氣,因為這大人物到現在還沒有露面,更大的可能是傳聞,王通拿出當月的銀子,田榮豪也按照上次的規矩,把王通應得的那一份劃了出來。

    等到王通又拿出一個小包,放到桌子上,笑著說道︰

    “小人開的那家店也在南街上,自然也要按照規矩來,最近的生意也算紅火,小人自己做個主,每月三兩銀子,大人您看如何?”

    這時候田百戶臉上終于有了笑容,點頭說道︰

    “近日聽聞你那飯館有人去鬧事?都是自家弟兄的,再有這等滋事的無賴之徒,本官會給你做主!”

    王通連忙恭敬道謝,他心里明白,從現在起,自己的美味館真正無憂了,平白多了賺錢的,大家肯定都是眼紅,如果不及時孝敬,恐怕除了有仇怨的劉新勇之外,其他人也有閑話了。

    交了月份銀子,也就成了田百戶轄區內被正式承認的店面,按照規矩,如果再有人來美味館滋事,面對的就是他們這個錦衣衛百戶,劉新勇想要干什麼,也要考慮到這默認的成規。

    臘月十五的時候,南街上的大部分商鋪都已經開始休業過年,南街上變得冷冷清清,不過王通的美味館卻是個例外。

    宮里的低級宦官,禁衛的將校,他們還要當值宿衛,這年節對他們來說沒什麼意義,同樣的,皇城內的飯菜也不會有什麼改善。

    御膳房這邊要準備春節、上元等一系列的節日慶典,給紫禁城雜役兵卒的飯菜甚至平時還要差不少。

    對于在皇城南邊值守的禁衛和宦官來說,美味館真是他們的幸運,而在其他處當值的,寧可多走幾步也要來吃。

    王通這邊現在午飯的時候人少,但過了午飯時候一直到晚上,人流始終不斷,直到宮門關閉之前,都有人來。

    算算現在做的生意居然比臘月前還要多,美味館的男女伙計都興高采烈,因為東家已經說了,到了春節,每個人最少拿著三百文和十斤豬肉回家,這可是實實在在的肥年。

    至于馬寡婦和張世強,他們算是這家店的小老板,那是拿分紅的,他們肯定拿到的更多。

    臘月二十那天,按照規矩,田百戶在點卯的時候就吩咐眾人,接下來的時日不必來點卯當值,但要在正月十三那天重新聚齊,各自忙年去吧1

    其他人有家有口,王通孤兒,張世強光棍一根,兩人無處可去,還是和往常一樣,呆在店中。

    聽張世強說,已經找到了能教授拳腳的師傅,等過完年後,再去拜師學藝。

    下午時候,陸續有宦官和禁衛的將校過來吃飯,張世強出去采買材料,王通坐在飯堂的角落處發呆。

    按照這個賺錢的速度,到了明年四五月份,自己再從老本中添上點,就可以去做南貨的生意。

    南街上的甦杭貨棧是不交月例銀子的店鋪之一,不過店里的趙掌櫃請王通和張世強過去幫過幾個小忙,可以讓他指點一二。

    目前能想到的生意中,這南貨生意是利潤最高,風險也最小的一個,就看那趙掌櫃願不願意幫這個忙了。

    恍惚的想了一陣,王通突然發現店里居然空了,這可真是怪事,雖說下午店里一直坐不滿,但人流應該不斷才是,不過王通不太在意,無非是恰好空擋而已。

    “……這邊好香,是什麼吃的?”

    剛沉浸在思緒中,卻在店外傳來了一個孩子的聲音,緊接著有人回答說道︰

    “應該就是傳說的那個紅燒肉……”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8:02 PM

第二十三章 跛腳的小胖子

    話音未落,棉布簾子掀開,兩個人走了進來,似乎是父子,又好像是祖孫,那年長的身穿個褐色金錢紋的員外炮,富態模樣卻是個山羊胡子,看著很別扭,這人看了幾眼,在身後閃出一個小胖子來。

    一看就是富人家出來玩,這年頭胖小孩可不是一般人家能養出來的,王通觀察了下,這胖小孩實際上和現在的自己應該差不多年紀,也是十三四歲的樣子,只不過如今的自己習慣以成年人的身份去觀察罷了。

    “好香,好香,比那些混賬廚子做的香多了。”

    這小胖子走出來的時候,王通發現他走路身體晃動的劇烈,王通歪歪身子,就看到小胖子走路的方式,他腿腳有殘疾。

    不知道是誰家的爺倆,家里的好好日子不過,臘月天出來吃這個紅燒肉,懶得理會,王通埋下頭又是琢磨自己的事情,卻沒注意到那年長的員外狠狠的瞪了這邊一眼。

    店里的伙計自然會殷勤招待,那員外看了看店里的菜色,臉上露出了很不滿意的表情,最後點了一份鹹菜和兩碗紅燒肉,配上白飯。

    紅燒肉普通,不過卻是美味館的主打,所以選料精細,火候十足,五花三層的肉紅亮潤澤,香氣撲鼻。

    端到桌子上,那小胖子吃了一口,眼楮頓時就亮了,大口大口的吃起來,不時的還含混的說道︰

    “好吃,好吃。”

    看小孩子吃的這樣香,那員外也忍不住要了碗,吃了口之後也點頭贊許,開口說道︰

    “的確有點門道。”

    聲音很柔和,此時店里只有這兩位客人,王通的注意力也禁不住被吸引過去,聽到那員外誇贊,他禁不住笑著湊趣說道︰

    “兩位看著不像是來在下這種店的人,怎麼,今天閑逛到這邊?年貨都置辦好了嗎?”

    那員外眉頭皺起來,臉色沉下來說道︰

    “這位大人,今日不去當值卻坐在這店里,到底做什麼呢?”

    一聽這話,王通心里有數了,說不準這位員外是某處的官員,要不然說話那里來如此的氣派。

    心情好,也不和對方的生硬語氣計較,王通笑著說道︰

    “這家店就是在下開的……”

    那員外詫異的盯著王通看了看,然後轉過身再也不理會他,好大的架子,什麼樣的客人都有,王通笑了笑沒有理會。

    “一共六十文,多謝您老的照顧。”

    那邊伙計熱情的招呼了聲,這種單點菜的是吃完後結賬,那員外伸手在身上摸索,手在口袋里一翻,卻愣在了那里。

    店里的伙計笑容不變,依舊伸著手,不過那員外在身上翻檢幾下,那愕然變成了尷尬,坐在那邊的小胖子已經把兩大碗紅燒肉一掃而空,依舊未盡的在那里喊道︰

    “真香,再吃一碗吧!?”

    “一共六十文……”

    收錢的伙計也看出有點不對勁,少不得又開口說了句,那員外的臉上尷尬之色更重,咳嗽了聲,頗為緩慢的說道︰

    “這……這……今日卻沒帶銀錢出來,能不能先把欠賬記下,明日定當償還。”

    一聽說沒錢,收錢伙計的臉色頓時有點難看,他為難的說道︰

    “美味館本小利薄,向來不賒欠的,宮里的各位公公,禁衛的將爺們,小店也從未通融的。”

    後面那小胖子還未聽清這邊說什麼,把紅燒肉的肉湯倒進飯中,吃了幾口,又在那里嚷道︰

    “還沒吃夠,再來一碗…….”

    員外打扮的中年人回頭看了眼,臉上的為難之色更重,這邊一來二去的,那邊沉思的王通總算被驚動了。

    聽到雙方的說話,禁不住有些想笑,看這兩位穿著打扮,估計還真就是忘帶錢了,而不是來這里蹭吃蹭喝,看那員外為難的模樣,王通揚聲招呼了句︰

    “小張算了,想來真忘帶了,明日送來就是。”

    王通開口,那伙計帶著笑容彎腰躬身,繼續忙碌去了,不過那員外對王通的善意卻沒什麼感激,反倒神色冷漠的打量了下。

    或許方才被自己的那番話冒犯,這等富貴之人最好面子。

    不過六十文錢,眼神中何必有這麼多的戒備和提防,王通心下有些不快,不過也懶得計較,低下頭在宣紙上寫寫畫畫,如今這店面太小,花樣也太少,要想保持住客流,必須要擴大店面,增加菜色。

    美味館面對的客戶群實際上很有限,無非是南城的中上階級還有宮城的宦官和軍將,現在無非是實際需要和吃個新鮮,要趁著這股勁保持住。

    從現代時候,王通做這種市場規劃什麼的都是全神貫注,等他下次被驚動抬頭的時候,發現店內已經坐了不少宦官和禁衛軍官,看來方才的確是個空當。

    天將將黑的時候,張世強和幾名采買的伙計回來了,如今天寒,肉菜都可以采購多點數量,也不用擔心腐壞。

    照例采購之後,要在王通這邊核銷銀錢,一報數目,王通就發現不太對,還沒等他問,張世強先開口說道︰

    “今日里多買了一頭羊,二十斤酒,還有幾百文錢的干果,給咱們百戶的李文遠小旗家里送去,王兄弟你不是要學拳腳嗎?就是尋他做師傅。”

    說到這里,王通倒感興趣起來,張世強又繼續說道︰

    “還記得那天,大罵趙國棟的那人,就是這個,李文遠可有一手好拳腳,使得好槍棒,在咱們百戶,說大些,咱們千戶這邊,還沒人強的過他。”

    “咱們錦衣親軍里還有這等好漢?”

    王通很是疑惑,錦衣衛除卻幾個有特殊職能的編制之外,其余都是世居京師的子弟,這些人的職餃代代相傳,也沒什麼考核訓練,每個人除卻身上袍服,腰間鋼刀之外,和百姓區別實在不大,怎麼出來個這麼能打的。

    “戚大帥聽過嗎,就是薊鎮總兵官,都督總理三鎮軍事的戚繼光?”

    張世強興致不小,“戚繼光”這名字對王通來說真是如雷貫耳,抗倭名將,軍事大才,連忙點頭,那邊繼續說道︰

    “那李文遠就是戚大帥身邊的親兵,在南邊和倭寇生死廝殺過,在北邊被韃子射傷了胳膊不能再上陣,戚大帥和上面的大人們打了招呼,把他安置在咱們百戶……幾日說定了,那李老哥對王兄弟你的做派很欣賞,正月初七,王兄弟你就上門拜師。”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8:03 PM

第二十四章 不孝之徒

    聽張世強這麼一說,王通也興奮起來,這可是在戰場上廝殺過的好漢子,而且那日也就這李文遠大聲喝罵趙國棟,脾氣上想來也相投。

    臘月十七,南街上又有三家鋪子休業過年,掌櫃的給王通送來了年節的禮物,包括王通的和給田百戶的。

    現如今整條街上,除了同行的振興樓夏掌櫃有些發酸之外,其余的店家貨棧都對美味館印象大好,因為這家飯館帶來的人流,南街上各個商鋪的生意都比從前好了不少,人氣旺盛,各家都跟著受益。

    年節禮品不能耽誤,王通趕忙把這些東西轉給了田百戶,百戶田榮豪那邊可是一大家子人,春節操辦忙得很,交辦了禮品,客套兩句,急忙回來。

    這也是現在那些風吹草動的傳聞讓人看不明白,田百戶對王通的態度也好了點,不是真的倒罷了,萬一是真的呢?

    回去的時候,已經是下午,街面上的行人不多,看到的也都是低品的宦官和下值的禁衛,這些人不少都和王通熟悉,點頭打個招呼。

    不過走到飯館門前的時候,卻有十幾個臉生的禁衛軍校在閑逛,王通看到之後心下高興,這就是新客人啊,連忙笑著說道︰

    “幾位軍爺,小店這邊熱飯熱菜做的可口,大家當值辛苦,這冷天的,進來就算不吃飯喝點熱湯水,也暖和下。”

    他一開口,面生的禁衛們齊齊的看了過來,這齊刷刷的動作讓王通嚇了一跳,但他店主人的身份卻得到了確認。

    兩個在店門口左近禁衛動作自然的向邊上閃了閃,王通掀開簾子進了飯館,發現此時居然和昨日下午一樣。

    店里空蕩蕩的,昨日那年長的員外和小胖子今日又來了,看到東家眼神看過去,伙計小張反應的倒快,連忙說道︰

    “東家,這位先生把昨日的帳結了。”

    生意上的一點小事,王通也不在乎,沖著那年長的員外點頭笑笑,對方壓根不理,只是憐愛的看著猛吃紅燒肉的小胖子。

    王通照例走到角落的桌邊,高聲問道︰

    “張大哥去做什麼了?”

    “東家,張二爺去找營造談擴建的事情了,說晚上才能回來。”

    伙計答應一聲,營造就是蓋房子的工頭兼設計師,上元節之後要粗略擴建,春暖開化之後,幾個宅院要徹底的翻修,這都要和那營造詳談計劃。

    正在王通拿炭筆寫寫畫畫的時候,聽著那小胖子大聲的抱怨︰

    “……娘和張先生實在管……我太嚴了,每天背不上功課都要罰跪,這都快要過年了,吃飯還講究什麼節省,一頓飯一個肉菜,還沒在外面吃的過癮。”

    他聲音不小,王通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去,小胖子唾沫橫飛,臉上全是不滿的神色,可聽他抱怨的,無非是家里管得太嚴,不能犯錯,明明該他當家,可什麼也不能管,家里的人全都不聽自己。

    什麼過個節,想點燈籠都要被人訓斥,每天學什麼節儉持家的道理,悶氣的很,小胖子滔滔不絕。

    不過有點奇怪的事情,就是這小胖子在說話的時候總是磕磕絆絆,要說說話不利索倒也不像。

    那年長的人卻是一幅很慌張的模樣,先是環顧飯館一圈,然後低聲懇求說道︰

    “小祖宗,求求你別說了,這要傳到里面去……”

    看這陪著小心的態度,倒不像是父子,難道是家里的長隨或者官家,嘖嘖,到底是什麼樣的豪門能有這麼牛氣的官家,穿著做事和大戶人家的主人都沒區別。

    員外打扮的這位勸說沒什麼效果,小胖子卻好像是被這懇求刺激到了一樣,聲音更大了起來︰

    “還是親娘呢,還不如不是親生的那個,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親生,這麼苛刻……”

    豪門之中妻妾眾多,這倒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但小胖子的所說的內容卻激怒了王通,現代王通是孤兒,來這一代僅僅享受了十二年的天倫之樂,又變成了孤身一人,能有父母在身邊就已經是天大的福氣。

    何況,那小胖子所說的內容,無非是母親想要讓他成才,那位張先生又嚴厲了點而已,何至于說的這麼激烈難聽。

    畢竟是客人,王通壓了壓火氣,開口插言說道︰

    “這位小兄弟,可憐天下父母心,方才你說這一些,那都是你娘親苦心為你好,要是知道你這麼說,她還不知道多傷心……”

    讓人始料不及的是,先反應過來的是那個穿著員外服的年長之人,他轉過頭,滿臉冷厲的神色,怒聲說道︰

    “這些事豈是你這等人插嘴的,真真放肆無禮。“

    或許因為怒極,聲音都有些尖利,那小胖子更是大怒,把筷子朝著桌子上重重一摔,指著王通大罵說道︰

    “什麼都不懂就不要胡言亂語……”

    “你娘親要是不疼你,你怎麼會每頓還有肉吃,你娘親要是不疼你,你怎麼會穿著皮袍綢緞,你娘親要是不疼你,怎麼還有管家陪著你來飯館吃飯,做人子女的,先想想父母為自己做了多少,然後再想想自己有沒有這個抱怨的資格!”

    王通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對方的話,他也有點怒火,那一大一小被他說的愣住,小胖子話語被打斷,本來就要爆發,王通說完之後,卻似乎有所觸動。王通既然發作,也就不會低調,從座位上站起喝道︰

    “小店的飯不給不孝之人吃,小張,把錢退給他們,二位請自便!”

    這就是直接要把人從店里趕出去了,那年長者頓時大怒,也是站起,剛要說什麼的時候,那小胖子卻拽了拽這年長者的衣袖,緩緩搖了搖頭。

    看來這年長者還真是豪門的管家之流,小胖子的態度似乎就是命令,穿員外服那人的怒氣立刻消散,點點頭,低聲說了什麼。

    這兩人也沒要伙計遞送回來的銀錢,直接走出了店門。

    看著兩人離開,王通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恨聲說道︰

    “不孝之徒!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8:04 PM

第二十五章 無心插柳

    店里的伙計大概也能猜到王通為什麼發火,這位年紀小的東家也是感懷自家身世,這火發的倒也不是無因。百善孝為先,王通常恨自己沒有盡孝的機會,遇到這樣的事情,自然是忍耐不住。

    這不過是正常營業中的小插曲,隨著店里客人逐漸多起來,也就被人放在腦後忘記了。

    臘月十七的晚上,某處僻靜的宅院之中。

    這里看起來也就是個中上之家的偏廳,一切都很樸素,坐在上首的是一個布衣木釵的婦人,正在拿著帕子抹眼淚,邊感慨說道︰

    “本以為還要和往常使小性子,沒想到卻主動過來請安問好,這孩子真長大了,出去散散心果然好的……”

    穿著員外服的那中年人全然沒有在外面那般威嚴氣派,恭恭敬敬的垂首低頭站在下首,聽到上面這話,忍不住苦笑著把在美味館遇到的事情敘述了一遍,末了說道︰

    “……或許無關之人斷喝,觸動心弦……”

    那婦人抬起頭來,不到四十歲的面容上全是威嚴,肅聲說道︰

    “如今這里什麼消息也瞞不住,外面靈通得很,那小卒別是有心人安排來接近的,查查吧!”

    下首的中年人連忙施禮答應,一直不敢抬頭,剛告辭退下,卻聽到那婦人隨口說道︰

    “這些事,莫要和張先生說了……”

    第二日的晚上,同樣是這僻靜宅院之中。

    “……今年十三歲,年中喪父,在京師沒什麼親眷,自己辦起來這個飯館,生意還不錯,但脾氣暴烈,打過同僚和尋釁的人,但都沒吃虧……”

    那中年人細細的說著,上首那婦人聽得認真,等下面介紹完,才微笑著點頭評論。

    “……居然差不多的年紀,嗯,孤身的孩子能說出這番話來,應該不會有什麼心機,想必有感而發……倒是個赤誠有能的……”

    臘月十九那天,店里下午的客人卻沒有什麼減少,在店里始終能有二分之一的位置上坐著客人。

    看來客流沒有大的變化,王通總算放心些許,叮囑張世強幾句,自己出門去了。

    別看南街的店鋪只有兩家本地的還在營業,可聚義坊卻依舊人氣鼎盛,平日里賭錢的到了臘月時候更是有閑,年關時候,這一年欠賬都要償還,那就要跑到外面去躲債了,趁這個機會撈一把,沒準還能還賬。

    王通走到那聚義坊的門口,對守衛門口的兩名大漢抱拳笑著說道︰

    “在下美味館東主王通,求見貴坊的何掌櫃。”

    沒什麼衣服的王通每日穿著的都是這錦衣衛飛魚服,站在門口的大漢看著他頗為戒備,聽到這話,對視一眼,一名大漢開口道︰

    “大人稍待,小的去通傳下!”

    對待身穿這袍服的錦衣衛,這家賭坊的守衛居然這般冷淡,也不先請進去,只說通傳,從這個就能看出來這賭坊真的是有恃無恐,背景深厚。

    那名進去通傳的守衛不多時就出來,臉上帶著笑容客氣說道︰

    “我家掌櫃有請,大人跟我來。”

    賭坊內的空氣頗為污濁,每張賭台的周圍都是圍滿了人,在那里吆喝叫囂,連里面的荷官都看不見面孔,只能看見高舉骰盅的雙手。

    有的賭徒手里拿著塊燒餅邊吃邊叫,還在那里罵著︰

    “出去買個餅子,回來就擠不進去,浪費了老子的好手氣!!”

    穿著藍色緞面棉袍的何金銀就在賭坊後面的偏房之中,正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喝酒,一個銀酒壺在邊上的砂鍋中溫著。

    “稀客稀客,王大人來鄙處是想要玩幾把嗎?”

    何金銀站起來抱抱拳,就隨意的坐下,大大咧咧的調侃說道,王通也不在乎,自己不過是錦衣親軍中的小卒,京師多少能人,誰又會把自己放在眼中,他笑著抱拳回禮說道︰

    “多謝何兄的好意,實際上這次來,是想要在何兄的場子里賺點錢花的?”

    聽到這話,何金銀摸了下自己的光頭,臉色卻冷了下來,冷聲說道︰

    “兄弟做不了主啊,王大人,你知道這店的東家是誰嗎?”

    “何兄當然做的了主,在下看賭坊里的賭徒中午都是小跑著出去買點干糧,然後回來再賭,這走開的功夫,賭台的生意總歸是耽誤的,不若就由小弟那邊的飯館把這些飯食都應承下來,一來吃的方便快捷,二來不耽誤賭台上的功夫,何兄你看如何?”

    何金銀先是愣住,想了半響才緩緩點頭,在這個時代的人眼中,你賺了錢,那必然有人少賺或者賠錢,可王通的這個建議,卻對雙方都有好處,何金銀琢磨了半天,總覺得其中有詐,可卻想不出什麼詐。

    而且這的確是好建議,尤其每逢年節,賭坊里的賭徒出去買飯的時候,賭坊就變得冷清,少賺了不少銀子。

    何金銀想想王通的通傳身份是美味館的東主,再看看對方身上這錦衣衛的袍服,對方的提議對自己毫無干礙,答應就是。

    王通從賭坊出來的時候滿臉笑容,賭坊是整個南街人流最大的地方,這些賭徒不願意離開賭台,若是就近有個飯食的地方,正好應了他們的需求。

    能在這邊賭錢的,一般也不在乎幾文錢,自己只要做的便宜干淨,味道過得去就肯定能拉住這些客人。

    因為店里的生意變好,美味館要大舉的招聘人手,可這種快餐,保持服務和飲食的質量非常重要,顧客沒什麼忠誠度,想要留下客人,保持紅火,就必須進行嚴格的培訓,王通已經打算好了,到時候供應賭坊的飯菜和迎送就當作對新伙計的培訓,賭徒們不太在乎味道,這就給新老伙計的成長帶來了時間余地。

    回到美味館門前的時候,王通又看到街上不少閑逛的宦官和禁衛軍將,他心情好,不由得曬笑著搖搖頭,這大冷天的,街上店面大多關閉,有什麼好溜達的。

    掀開簾子進店,卻看到店里空蕩蕩的,只有被他罵成不孝之徒的那小胖子,以及那中年員外坐在店中。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8:07 PM

第二十六章 莫名其妙

    小胖子的面前放著一大碗紅燒肉,他正吃的滿嘴流油,而那中年人的面前放著一碗脂渣炖白菜,同樣吃的香甜。

    脂渣是肥肉煉油剩下的肉干,酥香無比,王通的美味館自己熬煉豬油,也有不少的脂渣存留,本來按照規矩都是伙計們下飯的菜肴,但王通別出新裁,用那脂渣和白菜粉絲一起炖煮。

    白菜粉絲本來是素淡的東西,但和這肉香濃烈的脂渣一起炖煮,白菜的鮮甜和脂渣的葷香融合在一起,這兩者的味道又同時混在滑溜的粉絲之中,味覺口感都是一流。

    更加上此時外面寒風凜冽,走進店中,喝一口鮮甜的熱湯,那熨帖從喉頭直到胸腹,舒服就不用提了。

    客人就是客人,前日雖有爭吵,可今日對方再上門,總不好再趕出去,王通沉著臉對兩位客人點點頭。

    不過前幾天氣派極大的那員外卻主動開口搭話說道︰

    “這湯喝著香甜,你這店的廚子倒還有幾分門道,真是不錯!”

    “這位先生您可說錯了,美味館的菜可都是我們東家琢磨出來的,這湯也是。”

    店里的伙計聽到這話自然要開口奉承,有討好東家機會可不能輕易放過了,聽到這話,那員外臉上有驚訝神色。

    有點尷尬的氣氛緩和了許多,王通臉上也掛上笑容,突然發現有點不對,這富態員外的山羊胡須有點歪。

    這麼盯著對方也不太禮貌,王通沒有細看,那小胖子把嘴里的肉咽下去,臉上都是滿足的神情,嘟嘟囔囔的說道︰

    “那些廢物廚子做的就是沒有你這邊好吃,還是來這里吃著香。”

    王通笑著點點頭,冤家宜解不宜結,這客人消氣總歸是好的。

    至于那小胖子的誇獎倒也沒什麼奇怪,對孩子們來說,家里的東西總沒外面的東西好吃,加上天寒地凍,冒著風雪來吃頓熱飯菜,當然舒服。

    王通照例坐在角落里,他這美味館的生意,搞定了對聚義坊那里面賭徒的送飯生意,當初的謀劃計算差不多已經完成。

    接下來就是深耕細作,培訓好員工,把采購和各方面做的更加仔細,提高收入和利潤,積攢自己的資本,而且有了聚義坊這個練兵的處所,自己的員工可以成長的更快,拿起炭筆剛要寫的時候,那邊那員外卻開口詢問了︰

    “小兄弟,錦衣親軍的規矩老夫也知道些,有份當值的每年過個中等之家的日子不難,何必這般辛勞?”

    “呵呵,不瞞員外說,要是過那等日子未免太閑散了,在下還年輕,總要勤勉些……”

    那員外微笑著點點頭,顯然對這回答頗為嘉許,邊上那小胖子低聲抱怨說道︰

    “閑著有什麼不好,總比天天忙要好。”

    員外端起碗來喝了口湯,放下後又是看似無意的說道︰

    “小兄弟你年紀雖小,但也是良家軍戶子弟,此時聖君在位,天下太平,正是用人的時候,何不去考個武秀才,走這科舉之路,也算報效國家的正途……”

    “多謝這位先生的指點,在下先把養家的銀子賺出來,然後再去考這個,不過話說回來,錦衣親軍也是個好差事,不急。”

    王通覺得有點不對勁,這員外看著是那小胖子的長隨,怎麼說話如此官腔十足,太過反常。

    事物反常即為妖,這兩人本來就不太對勁,還是提防點好,這莫名其妙的操心自己的前程,自己一個小小錦衣衛,能有什麼前途。

    隨便客氣兩句,王通就不再搭話,那員外也能覺察出王通的冷淡,不過今天卻和氣的很,不慌不忙的又要了一碗脂渣炖白菜,在那里慢條斯理的吃著。

    不多時,張世強、馬寡婦和外面請來的營造都到了王通那張桌子上,左右店內無人,幾個人在這里謀劃年後的擴建和人員培訓。

    王通在前世從基層做起,一步步做到中層,對于籌建、預算、計劃、分配工作等也都做得熟了,說是精通也不為過。

    張世強和馬寡婦本就是市井草根,那營造也不過修建個房子,他們年紀雖然大,可中心卻是王通,只聽得王通侃侃而談,房子該如何修建,人員怎麼分配,何人該干何事,什麼錢要花在什麼地方,如何去宣傳。

    一切一切都極有條理章法,繁而不亂,且不說坐在王通那張桌子上的人聽的聚精會神,就連吃飯的員外和小胖子都聽的仔細。

    伙計們看著東家和掌櫃的談事,都放輕了動作,店內清淨,兩位客人一看就不是做飯館的人,王通也不避諱,朗聲而談。

    “年後初五開始,各位工錢加三成,我會定期檢查,有什麼不明白速來問我。”

    幾個人連忙點頭,對這麼明白的交待,誰也沒有疑問,信服的去做就是,那營造是個外人,來的時候有點別的心思,這王通年紀不大,對房屋營造絕對是個外行,自己沒準有上下其手撈錢的機會,最近美味館生意這麼好,不賺他說不過去。

    等到王通講完這些,這營造的那點小心思蕩然無存,對方不僅知道怎麼干,還知道給他留下足夠的利潤空間,在這樣的明眼人跟前,那還是老老實實的做活吧!

    “啪!”

    眾人突然被一聲驚動,看過去卻發現那員外拍了下桌子,正盯著這邊,滿臉肅穆,邊上那小胖子也是滿臉沉靜的看著這邊。

    雙方目光對視,那員外的肅穆又變成了滿臉的笑意,拉著那小胖子一起站起,結賬離開,臨出門的時候,停住腳步回頭說道︰

    “由小見大,小兄弟你大有前途啊!”

    說這話的時候,小胖子在一邊也輕輕點頭,王通則滿臉茫然,盯著他們看,那兩位客人也沒有什麼解釋的意思,徑直出門,揚長而去。

    那胡須怎麼更歪了,上面的兩綹也變了位置,難道是喝湯泡的變形,剛才王通一直盯著員外臉看,實在是奇怪,難道那胡須是假的不成。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8:08 PM

第二十七章 小揭盅

    “義父,那小雜種奪了孩兒南街入賬,還讓孩兒被田百戶好生訓斥,今年送來的例份少了些,孩兒也有難處啊!”

    “你不是也有個總旗的職司嗎,那田榮豪不是知道你是咱家的干兒嗎?”

    對太監的尖聲喝問,跪在下面的劉新勇滿臉委屈,連忙又磕了個頭,帶著哭腔說道︰

    “義父,那小混賬王通是個亡命之徒,街面上又有傳說,說他是宮內某位公公的親眷子弟,那誰還敢得罪啊!!”

    坐在上首那宦官看起來比劉新勇大不了幾歲,一般的干瘦模樣,看起來倒還真有些相像,穿著團領紅袍,聽到劉新勇的哭訴,頓時大怒,尖聲說道︰

    “某位公公的親戚!?咱家怎麼不知道,等咱家打聽明白,再給你出氣!!”

    過了臘月二十,清晨的南街安靜無比,昨晚上下了一場小雪,各個早就休業的店鋪門前連個腳印都沒有。

    回頭看看被雪覆蓋住的皇城城牆,再看看雪白一片的南街,讓人有種莫名的情緒,王通緊了緊頭上的氈帽,快步向前走去。

    差不多有十天沒有去田百戶那邊了,盡管年節禮品什麼的都送到百戶家里,禮數不缺,但那老家人卻還沒有打過招呼。

    對于那日和劉新勇當面對質的翻盤,王通左思右想,理由不多,似乎就是自己和田府那位老家人熟悉,還有那下了血本的一千多兩銀子。

    一筆銀子一件事,古今如此,王通不覺得那銀錢會有什麼功勞,翻盤的功勞十有要算到那老家人身上。

    不過當面詢問,還有幾次旁敲側擊,都被那精明的老家僕給擋了回去,而且對方回答的也實在,不像是撒謊。

    再說了,要真是田百戶的什麼人,大清早的掃地灑水,而且冬天也沒有見閑著,這活計未免太苦了,也只能是下人在做。

    王通沒有繼續逼問,有些事情適可而止,不管誰幫了自己的忙,早晚會發現,要是和這老家人因為這個弄得生分了,反而不美,維持著和自己上司有關的人的關系,總歸有好處,再說,似乎這是唯一能聊聊天的朋友了,忘年交。

    他提著個食盒,里面放著脂渣白菜和紅燒肉,雖說到了那邊菜會冷,但這兩個菜重新加熱之後,色香味沒什麼損失,拿來送人正合適。

    起得早,走的快,來到這田百戶宅園門口的時候,正趕上老家人走出來,看到王通過來禁不住一愣,王通笑著打招呼說道︰

    “田伯,起的還這麼早啊!”

    “不起得早,太陽出來這雪化可就成冰了!”

    反正田府的家人也都跟著主家姓田,田伯看著王通過來臉上倒也浮現出幾分笑意,王通快跑幾步,在田伯下台階的時候接過了工具和水桶,免得老人摔倒,田伯笑罵道︰

    “又不用來點卯,大冷天跑來干什麼?”

    “這不是快要過年了,給您帶點我們飯館的拿手菜,一層是紅燒肉,一層是脂渣白菜,熱熱就能吃,主家過年,田伯您這邊也別辛苦了自己。”

    田伯接過食盒,點點頭也沒出聲,看著王通在那里掃起來,剛要說話,卻有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在一邊的胡同口,有一騎馬急奔而來。

    一老一小連忙閃開,那騎馬的卻是錦衣衛的裝扮,目標正是這田府,他馬匹停在門口,看著府門敞開,也不讓人通報,快步的急步跑了進去。

    過來的這人很是面生,不是田百戶所轄的兵卒,安靜的田府已經有些喧鬧,王通瞥了一眼邊上的田伯,發現他臉上全是擔憂的神色,不過進去的那錦衣衛沒過多久就快步跑了出來,騎馬離去。

    “外人看著這皮威風,也不知道要擔驚受怕多少……”

    田伯突然自言自語的說道,王通臉上沒什麼表情,不過倒是可以確認這老伯不是簡單下人了。

    沒過多久,穿著官袍的田百戶急匆匆的在府門處走出,身後一名隨從把馬牽出來,那田百戶正要翻身上馬的時候,轉頭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田伯和王通,稍遲疑之後,忍不住埋怨著說道︰

    “爹,這麼冷天,您就不要出來了,遭這個罪干什麼!!”

    田伯沒有接這個話,只是關心的問道︰

    “有什麼要緊公務!?”

    “周千戶相召,說是過去便知,這些活讓王通幫忙,爹你就快點回屋子里吧!”

    田伯不耐煩的擺擺手,田百戶也是著急,翻身上馬,急忙朝著那邊奔去。

    果然是田百戶的父親,這個可能也是王通諸多的猜想之一,可既然點破了,少不得就要放下手中的工具,上前“惶恐”的抱拳說道︰

    “小的從前不知道老伯是太爺,多有冒犯得罪,還請見諒。”

    看王通這般做派,須發皆白的田伯眉頭皺了起來,臉上全是厭惡的神色,粗聲說道︰

    “什麼太爺,老漢不過從前伺候別人家太爺的,小哥,就不願意看你這番做派,老漢才一直沒有和你說明白。“

    田伯也有些興味索然,本以為有這麼忘年交,可看這個樣子,怕是今後要畢恭畢敬了,沒想到王通直接笑嘻嘻的抬頭,調侃道︰

    “我也覺得這樣太累,少了個說話的知心長輩,要不今後還和從前一樣?“

    這話有些憊懶,不過田伯愣了愣卻笑了出來,拿手指著王通點了點,這時候王通又是深深一躬,抱拳行了個大禮,鄭重其事的說道︰

    “那日趙國棟、劉新勇二人和在下門前對質,若無田伯仗義援手,王某還不知道今日如何,大恩不言謝,請老伯受我一拜。“

    王通剛要行禮,那田伯煩躁的擺擺手,開口說道︰

    “快些掃雪,本來你小子幫老漢灑掃,老漢還以為你知道咱的身份,別有用心,等到第二日那事情一出,總歸知道你是個厚道好心人,隨口說了兩句,也不是什麼大恩情,好歹幫著老漢掃了這麼多日子的門前,也算酬答了!”

    好心有好報,萍水相逢之人,卻因為自己的小小舉動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好處,王通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別的,只是指著那食盒說道︰

    “這肉和菜一定要炖煮的火候夠了才能吃,味道不錯!”

    “小老兒當年做下人的時候也吃過見過,你這兩道家常菜又怎麼如得了我老人家法眼。”

    方才這一番談話對答,倒是讓剛剛有些生分兩人關系拉近了不少。

    不過,接下來的時間,田伯卻有些心不在焉,不住的望向路口,顯然是擔心自家兒子大清早被千戶叫過去。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8:09 PM

第二十八章 不拘一格拔人才

    京師的錦衣親軍按例有十四名千戶,不過實際上常駐京師的不過八人,盡管千戶品級不過五品,可各個都算是人物。

    千戶周林柄則是值守南城的統領,別看百戶田榮豪在自己的地盤里威風八面,可在這周林柄的宅院門前,畢恭畢敬到了極點。

    田榮豪心思急轉,到底為什麼這麼早叫自己來,南城北邊的轄區這里還算太平,下面的人作為還算收斂,最近也沒什麼要緊的變故,更重要的是,自己這邊的常例銀錢一直沒有少繳。

    而且劉新勇那邊的克扣被查出來之後,現如今都是各個力士、校尉把收上來的常例銀錢交給他,然後從中分配,這樣麻煩是麻煩了點,可收入卻高了三成,換而言之,交到周林柄手中的銀錢也多了不少。

    除了這些,自己還犯了什麼錯呢,在周府的客廳之中,田榮豪臉上恭敬異常,但心里卻不住的琢磨。

    要一切正常,一切正常的話,這臘月大清早叫人快馬趕過來干什麼?正想著,一名中等個頭的敦實漢子走了出來,田榮豪連忙大禮相見,口稱周大人。

    周林柄可是實實在在的錦衣親軍世家,據說祖上曾經跟著成祖朱棣幾次出塞,舍生忘死給兒孫掙下了這份前程,在京師這是傳家快兩百年了,關系盤根錯節,算是坐地的土著,京師的地頭蛇。

    這等熟悉關節,門頭精熟的角色,就算是錦衣衛的都指揮使也要客氣對待,給幾分面子。

    周林柄滿臉鋼刺一般的胡須,豹頭環眼,可說話卻溫和宏厚,一進客廳,就笑著說道︰

    “自家弟兄,老田你坐下就是,怎麼還站著等,快坐快坐!!”

    上官的客氣殷勤讓田榮豪更加忐忑,挨了半邊坐在椅子上,周林柄面上和氣,心中卻在卻暗笑,這田榮豪的老爹是給大佬做家奴博得出身,當爹的做奴僕,做兒子的也離不開那做派。

    但說話卻依舊溫和,連聲招呼道︰

    “今日招呼的匆忙,老田還沒吃早飯吧,正好本官也沒有吃,來來來,咱們一起喝點油茶……”

    田榮豪後背的冷汗都已經滲了出來,惶恐更甚。

    “老田,聽下面的兄弟們說,有位名叫王通的校尉做的很是勤勉?”

    喝完了油茶的田百戶聽到上司的詢問,心中驚訝,臉色卻沒有什麼波動,連忙回答說道︰

    “是,今年九月補他爹的缺份入的親軍,年紀不大,不過卻是個勤心用事的。”

    臘月不需要點卯當值的時候,在大清早派快馬把人從家中叫來,當然不會問這麼簡單的事情,田榮豪能聽出上司話中的含意,已經拿定主意,回去之後就把這個王通提拔成小旗。

    “指揮使劉大人多次說過,如今天子聖明,盛世時節,錦衣親軍是天子親兵,要格外的勤勉,遇到那做得好的,要舍得提拔。”

    “大人說的是,王通盡管才補進來幾個月,做事做人大家都看在眼里,下官已經準備提拔他做個小旗。”

    就算沒準備也要說準備了,那小子好歹每天幫自家老爹掃地,又給自己大筆銀子,也算個識情知趣的角色,等年後就辦妥此事。

    看來那王通和某位大太監有舊的消息搞不好是真的,田百戶心中暗罵了句,有這關系也不早說,讓老子為難。

    聽到田榮豪的承諾,千戶周林柄卻沒有點頭,反倒是嘆了口氣,緩聲說道︰

    “王力派到澳門去,也是本官簽發,沒想到這一年竟然積勞成疾,如此人才就這麼去了,真是可惜,當日本官曾和幾位千戶說,這王力回來,一定要提成總旗才能酬答他的勤勉。”

    田百戶再也無法保持鎮定,渾身震動了下,急忙問道︰

    “大人,王通今年不到十四,補缺才三月……”

    總旗不同小旗,總旗已經是錦衣衛中有品級的角色,相當于副百戶,有實權有油水,里外也不知道多少人盯著,尋常一百戶根本無法決斷,只能千戶作主。

    按說一百戶兩總旗,田榮豪手下除卻劉新勇之外,還有個缺份,可因為關說運動的人太多,幾方僵持不下,周林柄索性壓了下來,最近有傳聞這職位準備給指揮同知(指揮使的副手的佷子。

    卻沒想到會是給王通,京師錦衣衛官場習氣極重,話都是留著七分,可剛才周林柄這話幾乎是說了八分。

    田榮豪說了兩句,卻看到周林柄的臉色冷硬了下來,千戶的脾氣他心里有數,那是不願意別人忤逆他意見的,左右是提拔,和自己沒什麼干礙,何況那王通還算懂做。

    “千戶大人說的是,王通勤勉,他父親王力又對咱們親軍有大恩,卑職年後就把升遷的文書報上來。”

    “不必年後了,越快越好,上午就把文書給本官,盡快報到經歷司那邊去!”

    周林柄斬釘截鐵的說道,田百戶已經完全摸不到頭腦,不過連忙起身答應,告辭出門,田榮豪的背心已經被冷汗濕透。

    騎在馬上的時候,田榮豪才有余暇琢磨這王通到底是何等人物,居然千戶周林柄如此照顧,那自己收取對方那麼多銀子會不會招來怨恨。

    不過轉念想,又是松了口氣,自家老子和那王通似乎是個忘年交,總歸還有份人情在。

    田百戶這邊琢磨,千戶周林柄在家中也忙碌著出門,他夫人一邊拿來腰牌衣帽一邊埋怨道︰

    “眼看就是春節,怎麼還在外面東奔西跑,也不顧顧家里……”

    “婦道人家懂得什麼,指揮使劉大人天沒亮就交辦的事情,能是小事嗎?我這就得去復命,要不然有的受了!”

    千戶周林柄粗聲呵斥幾句,連忙上馬出門。

    升官這等事,無人不願意,從上到下催促的又是這麼急,田百戶、周千戶加上形形色色的人等忙的腳不沾地,反倒沒有人知會王通一聲,結果升官如此大喜之事,連個去找王通賣人情的也無。

    王通和他們百戶其他人等,對這事一無所知。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8:10 PM

第二十九章 禍事又上門

    好心還真有好報,不過是看著老人干重活看不過眼,伸手幫幫忙,沒想到卻給自己解決了這麼多難題。

    想想平素與自己一起談笑不禁的老伯就是上司的老爹,王通還是有點興奮,回程路上也想著如何更好的拉近關系。琢磨了半天得出個結論,要是有心為之肯定會有反效果,還是和從前一樣做就是。

    美味館的生意的確和其他店不同,越到年關生意越好,而且從現在天不亮就生火做飯。

    臘月二十一那天,王通給店里所有的伙計開出了條件,忙到臘月三十那天,每人再加一百文,肉再加五斤。

    因為皇城內已經到了最忙碌的時候,宦官、宮女甚至禁衛都忙的腳不沾地,準備各種用度還有各項的典禮,經常有人整夜不得休息,可尚膳監御膳房準備的飯食還是按照從前的鐘點供應,甚至因為繁忙質量還有所下降。

    累的要死,肚子里空落落的,偏偏沒有可口熱乎乎的飯菜,讓人怎麼受得了,這時節外面什麼店都打烊,何況就算營業,也沒有這麼早開門的。

    還是美味館貼心,最初來的那幾個小宦官提議之後,美味館馬上把營業時間提前到大清早。

    皇城的城門清晨一開,饑腸轆轆的宦官和禁衛將校就朝著美味館這邊來,紫禁城廣大,也就南邊這區域的人才有條件享用,據來吃飯的這些人說,已經有其他處當值的人得了消息,寧可多走些路也要過來吃。

    寒風凜冽,饑腸轆轆,疲憊勞累,能來到美味館喝口熱湯水,吃個滋味尚可的飯菜,那真是舒服。

    王通也不含糊,熬湯的材料直接用上了羊骨,凡是喝湯的宮內人,還加上一點點胡椒,這更暖人心腸。

    要知道,這胡椒可都是海商們從外洋弄來的,價錢高的嚇人,可有了這胡椒調味,羊骨湯的味道直接上了個檔次,更是香濃。

    現在店面沒擴建,可招來的人手缺派上了大用場,現如今要兩班倒才能應付的過來,何況,臨近過年的時候,想要采買各種材料,也要跑到更遠的距離,甚至要出城才能買到,最是需要人手。

    王通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是總旗,天沒亮的時候在店里盯著伙計們準備,一直琢磨著是否去田百戶門前幫著灑掃。

    到最後還是忍住作罷,畢竟昨天剛發現田伯身份,這十余天也就去了昨天一日,今日再這麼眼巴巴的跑過去,未免太著痕跡,反倒會惹了反感。

    上午店內客人很多,很多忙了一夜的太監、禁衛笑著交談,吃完這頓他們就要回去瞌睡了,差不多要正月初七才能閑下來,然後又要忙上元燈節。

    張世強已經回去休息,馬寡婦要到下午才能過來,看店的就是王通,剛送走一撥客人,就聽到外面有人尖聲的罵道︰

    “兔崽子,不在宮里當值,卻出來胡混還不給咱家滾回去!!”

    “義父大人,就是這美味館。”

    聽到外面的尖聲叫罵,王通心中一驚,再聽到後一句話,便覺得不好,那聲音正是總旗劉新勇的。

    還在飯館中吃飯的人,那些青袍綠袍的宦官們彼此看了眼,有的放下碗就走,還有的把碗碟朝著桌子上一摔,罵罵咧咧的結賬離開。

    那尖聲聽出來是個宦官的動靜,難道是這劉新勇找來的靠山,宮外人為求庇護,拜有權勢地位的太監為干親也是常見。

    不過劉新勇和自己有仇,這次找來靠山,怕有麻煩,可看著低品宦官們一個個的離開,王通也找不到什麼應對的方法。

    田百戶的老爹是自己認識的唯一依靠,可面對宮中的太監,錦衣衛的百戶委實算不得什麼,正想著,簾子被人掀開,一個身著緋色團領袍的太監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隨後跟著總旗劉新勇。

    那太監身後還有三個隨從的小宦官,氣派當真不小,不過看到這緋袍太監的模樣,王通還真愣了下,看著尖嘴猴腮的模樣,倒像這劉新勇的親爹。

    太監進了飯館,看到那沒有來得及離開的小宦官,直接指著罵道︰

    “宮內的事情忙成那樣,你們這些千刀殺的兔崽子卻在這里胡混,快給咱家滾,滾回去!!”

    店外的情況沒看到,可店內的這些小宦官似乎很怕這位太監,內官品級服色,高品管事的穿緋色,無品雜役多是青色、綠色,這就等于外面的官和百姓,根本沒有得比較。

    店里的宦官馬上走了個一干二淨,禁衛將校們人少,可被那太監眼神一瞪,也都滿心不情願的結賬走人。

    美味館的伙計們噤若寒蟬,在京師誰都知道這內官不能得罪,看來這個緋袍的公公似乎是個有品級的角色,而且大有興師問罪的意思,也不知道東家能不能應付過去,個別膽小的,已經朝著後門跑,寧可不要這工錢,也不願意招惹這禍事。

    店里的人走了干淨,那太監大馬金刀的坐在了門口的椅子上,劉新勇和隨從的三個小宦官站在他身後。

    看對方氣勢洶洶的模樣,王通皺了下眉,微笑著抱拳上前問道︰

    “請問這位公公,來到小店想要用些什麼?”

    姑且當做對方是來吃飯吧,他這一問,先開口的卻是劉新勇,這總旗大喝一聲,指著王通大罵道︰

    “混賬東西,還有沒有規矩體統,在胡公公面前居然這般放肆,快跪下謝罪!!”

    王通抱拳彎了下腰,卻沒有跪下,左右對方已經打上門來,這件事可不是謝罪就能善了的,不如硬氣點。

    看到王通這摸樣,那太監用手狠狠的拍了下桌子,指著王通怒喝道︰

    “小子,你犯了欺君大罪,居然還這麼張狂,想要被千刀萬剮,挫骨揚灰嘛!!”

    “ 當”一聲大響,屋中眾人看了過去,卻發現一名端著木盆的伙計,手中器具直接摔在地上。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08:12 PM

第三十章 客是主僕二人

    大家都是普通百姓,這欺君大罪的名目實在是太嚇人了,聽書的時候都聽過這罪都是株連九族的,東家得了這等大罪,難道大家都要跟著被株連,這伙計“啊”的大叫了聲,轉身向著門外就跑。

    他這還算反應不錯的,其他人直接被嚇傻在那里,看到這情景,胡公公和劉新勇一行人更加得意。

    本以為這王通會臉色慌張跪地求饒,卻沒想到王通臉色變了變,又是抱拳問道︰

    “敢問胡公公在何處當值,為何說小的犯了欺君大罪!!”

    內官權重不假,可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定罪捉拿的權力,更別說是對一名錦衣衛的處置,看著模樣,誰也知道是拉大旗做虎皮,不問個明白,豈不是被對方趁勢欺負上來了。

    王通這鎮定自若的模樣倒是讓胡公公愣了愣,隨即大怒,身邊的一名小宦官用尖利的聲音說道︰

    “瞎了你的狗眼,這是我們直殿監的總管胡公公,識相的就快點跪下認罪,求胡公公的慈悲!”

    內官體制,十二監四司八局合為二十四衙門,直殿監負責皇城各處宮殿房屋的維護灑掃,相當于後世的物業部門,倒也算有些實權。

    但在皇城之外,大家卻不怎麼認這個直殿監,就連王通都是琢磨了下才想起來這是個什麼衙門,不過內官彼此,直殿監雖說無權,可卻有跟司禮監御馬監說話的權力,萬一牽扯上還真是大麻煩。

    這也是王通還不能完全屬于這個時代,對于有權勢的內官,時下人的做法是謙恭客氣,絕不得罪,誰知道這太監在宮中又是誰的心腹,稍不小心就是招來大禍。

    王通的略微遲疑,讓胡太監更怒,怒聲說道︰

    “眼下春節將至,宮中各處都人手緊缺,你卻開這個館子招攬內官外出,耽誤了節日的準備,耽誤了陛下和太後以及各位貴人的過年,你到底有何居心,難道有什麼叵測的陰謀詭計不成!!”

    天家無小事,胡太監這等大帽子扣上去,還真是擺脫不掉,安完這罪名,看到王通臉色驟變,胡公公怒氣頓消,向後靠著椅背,冷笑著說道︰

    “莫要以為穿著這身飛魚服,就覺得自家是個人物,等著東緝事廠來拿人,你連個跳蚤都算不上。”

    東緝事廠就是東廠的全稱,那可是凌駕于錦衣衛的強力衙門,王通心不住的下沉,對方來這里的目的未必真要鬧的這麼大,可自己沒有任何的抵抗法子,只能任對方揉搓。

    不過唯一的好處是,這事情或許有的談,要是這閹人和劉新勇不想來談,恐怕直接就有差役上門拿人了。

    好不容易經營起來這個事業,卻要被人強奪了去,王通實在不甘心,可地位實力的差距擺在那邊,不得不咬牙低頭。

    王通摸摸腰間的匕首,忍住沒有去動,錦衣衛內部的好勇斗狠還有轉圜的余地,要是傷了內官,那就是觸踫皇家威嚴的忤逆大罪了,那可真就要滅九族,凌遲而死。

    腦中想了許多念頭,最後王通卻只能抱拳低聲問道︰

    “胡公公想要怎麼辦?”

    這短短時間,不時的有低品宦官掀開簾子想要進來吃飯,卻都被胡太監的隨從宦官呵斥了出去。

    里面氣氛緊張,外面那些來這里的宦官進不得店,彼此打聽議論,從街道上傳到里面的聲音頗為的嘈雜。

    劉新勇聽到王通服軟,和胡公公對視一眼,然後開口說道︰

    “大家同僚一場,也不逼你太甚,自己從錦衣親軍中辭了位置,把這店這宅院的交過來,再拿出五百兩銀子,然後滾出京師。”

    所謂敲骨吸髓,就是這等了,王通這店開到現在也就賺了一百余兩,三百兩差不多就要動用最後的積蓄補上了。

    到時候身無分文,無權無勢,生死都不掌握在自己手上,可要是不答應,思來想去,無非是個早死晚死的選擇。

    先前說這店影響了皇城內對春節的準備,此時卻沒有人提起,胡太監和劉新勇面有得色,這生意紅火的門面就要到手,還把這眼中釘徹底拔出,這一步步一氣呵成,又除了敵人,又得了便宜,實在得意。

    “也就是咱家慈悲,給你條生路,要是其他人……”

    胡太監正在悠閑的調侃,享受著貓戲老鼠的快感,店里的伙計噤若寒蟬,王通面沉似水,已經在琢磨如何火拼了面前幾個,手都摸到了匕首柄上,屋中卻沒人注意到街道上已經安靜無比。

    這時候,飯館正門的棉簾子被掀開,兩個人走了進來,離午飯時候還早,難道是那員外和小胖子過來,看那員外赫赫官威,沒準能替自己解決眼前的絕境,王通側身看過去,卻發現來的不是——是兩位成人。

    “宮里的胡公公正在辦差,閑雜無關人等退避!!”

    胡太監的隨從尖聲說了一句,估計是看著這兩位客人不像是平民百姓,所以沒有說的難聽。

    宮里的公公辦差,聽到這話,估計除卻那些朝中大佬,就算普通官員也要躲開了,何況富貴大佬又怎麼會光臨這等小店。

    不過那兩人卻沒有離開,走在那中年人愣了下,回頭問道︰

    “胡公公,哪個監司衙門的?”

    劉新勇本來也想吆喝,覺得不對又把話吞了回去,當先那人穿著暗紅色富貴紋員外袍,帶著塊儒生方巾,這人看著四五十歲年紀,國字臉,慈眉善目的模樣,他後面跟著的那人則是家丁打扮,青衣小帽。

    看著像是主僕出游,可那員外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種威嚴氣度,讓人心生畏懼,這等人物王通從前曾經見過,曾在某大人物視察學校的時候遠遠看過,當時很是感嘆,說上位者自有不同。

    可今日不過打量片刻,卻感覺當日所見遠不及門口這長者,相差不以道里計,天上地下的差別。

    至于那家僕,三十多歲年紀,身材高大魁梧,相貌凶煞,行動謹慎,分明是大將模樣,可偏偏穿一身合身無比的下人衣服,當真別扭之極。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10:14 PM

第三十一章 多問多答

聽到那長者詢問,這下人向前一步,看著椅子上那胡太監,臉上也有疑惑神色。

    得意非常的胡太監終于感覺到事情不對勁了,在椅子上轉身看過去……

    虎軀巨震,王通多次在書上看過這個詞,不過卻很難想象,今日卻見到了實例,胡太監在椅子上轉過身的時候,渾身上下極為劇烈的抖動了一下。

    就在別人以為他要從椅子被彈起來的時候,胡太監渾身上下卻完全僵直在那里,動也不動,保持著扭腰歪脖回頭的姿勢。

    他一轉過臉,那魁梧家僕看的清楚,馬上湊過去低聲說道︰

    “直殿監的管事太監胡曉良,管午門和三大殿之外,皇城南的各處殿舍房屋……”

    聽到這個介紹,長者輕微點頭,神色沒有絲毫在意,好像在說無關緊要的器物一樣,無所謂如何。

    “撲通”一聲,胡太監終于動了,直接從椅子上滑了下來,五體投地的趴伏在地上,渾身好像篩糠一樣的顫抖個不停,邊上三個宦官隨從和劉新勇完全傻了,什麼反應都做不出。

    趴在地上的胡太監嗓子似乎被什麼塞住了,拼命擠出聲音卻使不出力氣,最後掙扎著說個個字,卻又含糊不清。

    進門的那長者臉上浮現出一絲厭惡,擺擺手,淡然說道︰

    “不要出聲,滾出去。”

    聽到這個的胡太監總算停了顫抖,如逢大赦,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起來,連隨從和劉新勇都不顧,低頭彎腰,急忙的向外小跑出去。

    至于劉新勇等四人也反應了過來,慌忙向外跑去,頭不敢抬起,到門口的時候都是避開那主僕二人。

    不光是這些找茬的驚慌失措,王通都呆立在那里,能把有品級的太監嚇成這樣子的角色,那肯定是大人物啊!

    “這樣凝神,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聲音陰柔,王通這才注意到對方沒有胡須,這個人應該是名閹人,到底什麼地位的太監才能把一個十二監有職位的宦官嚇到那般模樣,王通心里琢磨,卻反應過來,笑著說道︰

    “倒是怠慢了二位客官,見笑見笑,快請坐,你們幾個過來收拾下。”

    伙計們看著王通的眼神已然不同,咱們東家了不得啊,居然認識這麼多大人物,連宮內的公公都被嚇得這麼屁滾尿流。

    無非掉了個木盆,很快收拾干淨,那主僕二人對視一眼,長者笑了笑,沉聲說道︰

    “年紀雖小,還算沉著。”

    雖不知道對方這大人物到底大到了什麼程度,卻總要王通自己上來招呼,王通走幾步上前說道︰

    “今日本店有煎鹹鱍魚、紅燒肉、溜肉段,素菜有脂渣炖白菜、炒蘿卜絲,湯是羊骨湯,另有小菜奉送。”

    說話間,聽的門外有一聲脆響,接著就是連串的啪啪聲響起,脆的很。

    這聲音聽著倒熟悉,怕是那胡太監伸手抽人的耳光,王通心中大叫痛快,不過臉上倒還沉得住氣。

    那長者施施然坐下,身後站著那家僕,長者笑著對王通說道︰

    “聽說你這脂渣炖白菜味道不錯,就來這道菜吧!”

    王通連忙應聲,招呼伙計上菜,這時候王通心中也有些明白了,這一切的起因十有就要著落在那小胖子和員外身上,還真是遇見貴人了。

    想想那員外詢問自己為什麼不走武舉正途,王通有些忐忑,是不是自己錯過了什麼,坐在那邊的長者所做的事情卻很奇怪,從懷中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在桌子上擦了幾下,然後拿起來看了眼。

    店里的桌椅收拾的干淨,王通要求的嚴格,但畢竟是飯館,油污之類免不了,王通看對方的舉動,禁不住有些心疼,手帕上沾著些油漬,可惜這上好的手帕了。

    “做事也算仔細!”

    長者淡然的評價了一句,又開口問道︰

    “這店里上下三十七個人,校尉張世強和隔壁孀居的馬氏給你幫忙,但大事小情還要你一個人操心,可忙得過來?”

    王通不明白對方的用意,這宦官長者雖未明言自家身份,但必然不會簡單,王通也客氣的很,躬身回話說道︰

    “定下獎懲規矩,用心檢查督促,倒也不忙。”

    這回答讓長者頗為意外,稍錯愕之後,臉露滿意神色的點點頭,又開口問道︰

    “店里的賬簿是誰在記,你都是怎麼查?”

    “是在下在記錄,錢物進出都有明細,還算嚴密細致。”

    這次那長者真的驚訝了,遲疑下開口說道︰

    “拿賬本來看看!”

    在別人店中開口要對方的賬本來看,這真真荒謬可笑,可那長者說的從容,久在人上的威勢盡顯,對方也算暗里幫了自己一把,王通沒什麼猶豫,就去櫃台拿來了賬本。

    長者翻開賬本,看到一行行都是炭筆寫就,忍不住搖頭笑笑,不過仔細看了幾眼,臉上卻有驚訝神色,抬頭招呼王通︰

    “這賬真是你記得?”

    王通點頭,那長者又是和氣說道︰

    “拿你的炭筆來,寫些字給咱家看。”

    語氣平和,但好像就是命令,不容置疑,“咱家”的自稱更讓王通確定了對方身份的高高在上,被人呼來喝去的盡管心中不快,可還是去拿了根炭筆和紙。

    長者說的字和幾句話,王通都寫了出來,炭筆自然談不上什麼書法,不過會寫這一點卻沒有疑問了,畢竟王通自己手中也有幾本書,經常比對學習,在這個時代用簡體字顯然不可能。

    做完這些奇怪的事情之後,長者再不出聲,反倒品嘗起送來的脂渣白菜,拿著調羹舀了勺湯放入口中,僅僅是品品味道,然後說道︰

    “有點門道,還不錯。”

    脂渣炖白菜對吃過見過的人來說,最多也就是鮮甜爽口,卻不算太過出奇,外面安靜異常,到現在也沒有什麼人進店,就和那小胖子二人來的時候一樣,不過王通卻有另外的奇怪感覺,眼下這場景和當年應聘的時候特別相像,這長者就是考官,自己就是應聘者。

    此情此景實在讓人糊塗,至于那應聘的感覺,更是讓人摸不到頭腦,怎麼會突然有這樣的想法。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10:14 PM

第三十二章 兩尺窄幅
那長者喝了幾口就起身站起,笑著說道︰

    “王通,你是錦衣親軍的子弟出身,做人懂得進退又有堅持,居然還知道文字讀寫,制度謀劃,定非池中之物,待你飛黃騰達,且記得小心謹慎四字。“

    “長者教誨,在下記得了。”

    不知道對方說這句話何意,可王通還是客氣的答應,那長者走到門口又停住腳步,拍拍額頭笑道︰

    “居然忘了給錢,馮虎你帶錢了嗎?”

    那魁梧家僕剛伸手在懷里摸索,長者擺擺手,轉身對王通說道︰

    “來這邊一次,就寫幅東西償付吧,去拿筆墨來!”

    自從這長者進了美味館,王通一直就被對方指使著干這干那,完全被控制,這完全是氣勢使然。

    所謂上位者久坐威福,自有氣度,就是說這種了,王通現代時候是平民,這時代是小卒,在這等大人物面前還真覺得有些局促壓抑,剛才那長者出門,哪里想到這收對方飯錢的事情。

    這人要寫東西,王通反應的倒是迅速,盡管不知道對方是誰,可有這大人物墨寶留在店中,那可就是鎮店的東西,再有什麼牛鬼蛇神的來尋釁找茬,看到這幅字,想必就要退避三舍。

    筆墨紙硯,美味館和王通自己家里是沒有,南街店鋪大都不開門,那南貨鋪子的趙掌櫃是京師土著,也就他家鋪子還開著,經營些南來的精細年貨。

    隔著不遠,小跑過去進了店門,王通進店之後卻一個人都沒看到,櫃台後面空空如也,真真奇怪之極。

    少不得吆喝兩聲,不多時那趙掌櫃跑了出來,說明來意,趙掌櫃連忙回去拿,可王通卻感覺有些不對勁,這趙掌櫃平時都是精明模樣,可剛才進進出出一付神不守舍、失魂落魄的狀態,完全沒了平日的樣子。

    年關難過,對方的私事也不好詢問,王通接過筆墨紙硯之後道謝離開,店里還有人在等著。

    “筆墨紙都不勘用,不過勉強寫了!”

    長者直接攤紙在飯桌上,磨好墨之後一揮而就,然後掏出一方章蓋了上去。還沒有等王通道謝,擺擺手出門去了。

    倉促間沒有粗筆長幅,只用細筆寫了個兩尺的窄幅,自然寫的是“美味館”三個字,不過落款王通站在邊上沒有看清,送出門,回來就仔細湊近了看過去。

    “太監雙林馮保。”邊上的紅印字跡不是楷體,一下子認不出,三個字“馮保印”。

    馮保是誰?王通愣了下,隨即就想到了,這個瞬間,王通覺得自己也和那胡太監一樣,渾身劇烈顫動,身軀巨震。

    馮保是誰,是當今司禮監掌印太監、提督東廠、兼御馬監掌印太監,先帝隆慶駕崩時候的顧命大臣,當今首輔張居正張大人盟友,就連當今萬歷天子都要客氣的稱呼他“馮大伴”,乃是如今大明帝國最有權力者之一。

    這樣的人物,一舉一動都是天下關心,一句話都是天下國策,這樣的人物,來小小的美味館做什麼!

    難道會順便路過,王通不認為這般大人物會不經意路過這等市井之中的小店,難道……王通想到了一個可能,隨即自己搖頭否認,這個可能未免太過匪夷所思了。

    他沒有遲疑太長時間,王通從懷里掏出了十兩銀子,叫來一名伙計說道︰

    “去找個裱糊的匠人,讓他拿著東西來咱們店鋪裱糊個東西,價錢什麼的一切好說,但要快,今天就要過來,再找個做匾額的,也要今天過來。”

    十兩銀子可是一筆大錢,不過盡快裱糊,做成匾額之後,所得到的利益可不是這十兩銀子能夠比的了。

    至于會不會有人假冒馮保,先不說那長者表現的雍容氣度,假冒司禮監和東廠大統領,是嫌自己和全家人活膩了嗎?

    有些糊塗的伙計被王通趕出了門找裱糊匠,王通卻坐在了角落里,盡管步步謹慎,心機深沉。

    可突然出現的馮保還是超過了王通的心理底線,自己不過是一介小卒,執掌國家樞要的大佬突然出現面前,這等身份地位的差距,還有馮保那有些莫名的舉動,更讓人極為忐忑,猜不到來意。

    司禮監為宦官的統屬衙門,司禮監掌印太監就是宦官第一人,可馮保來美味館肯定不會是這些來吃飯的低品宦官吸引來的,那胡太監也不太可能,王通思來想去,一切都和那小胖子有關……

    王通坐在角落里苦苦琢磨,為什麼馮保著重說自己識得文字,想到這里王通拍了下額頭,太外露了。

    錦衣親軍大多數世代傳襲,沒有考核甄選,好吃懶做的多,不學文不習武,錦衣衛子弟認識字的都是鳳毛麟角,稀少之極。甚至有錦衣衛出京傳令,卻不認識命令上任何文字的笑話,臨行前要請經歷司的文吏先把內容說明背下,才敢出京辦差。

    王力也不識字,王家也是平平常常的錦衣衛子弟人家,怎麼會有這樣的本事,到哪里學習的這些,解釋不清就是疑點。

    快要到午飯的時間,宦官和禁衛將校們魚貫而入,擺放著馮保手書的桌子就在正當中,他們在王通的店里還算客氣,有人看到那手書和身邊的人嬉笑了幾句,宦官中也不是人人識字,有一名小宦官笑嘻嘻的被眾人擁出來,俯身閱讀︰

    “美味館,這字寫得不錯,落款是太監雙……”

    讀到這里,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掐住嗓子一般,再也說不出話來,這識字的小宦官臉色煞白一片,看著坐在角落里王通。

    王通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發現店里安靜異常,客人也有不少,宦官和禁衛的將校們都在那里安靜的吃飯。

    偶爾有吃完的,居然還把碗筷整理好,然後客客氣氣的結帳出門,有起身看向王通這邊的,和王通目光相對,連忙低頭彎腰。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10:15 PM

第三十三章 又有客上門
平日這些人看著王通是錦衣衛的身份,雖然不至于不給飯錢,不過大聲喧嘩,佔點便宜,甚至還有禁衛的軍官調戲店里幫傭的女工,這些事情開飯館難免遇到,也只能是皺著眉頭認了。

    不過王通也擔心,如果長此以往,愈演愈烈,或許會到很難堪的地步,卻沒想到今日之間突然變成這般。

    事物反常必為妖,剛擔心,卻想到了原因,有馮保這尊大神的墨寶放在那邊,什麼小鬼鎮不住。

    “那瘸腿的小胖子和員外到底是誰?”

    王通不顧在飯館里誠惶誠恐吃飯的宦官和禁衛將校,滿腦袋都是胡亂的猜想,有種很不可能的可能,但卻無比真實。

    原本以為自己來自現代,見過聽過,在這個時代自然事事從容,可真事到臨頭,卻心亂如麻。

    那時候自己是旁觀者,可現在身在其中,從小耳濡目染,自然知道自己面臨的是什麼,見過的是什麼,由不得不慌張。

    今日的客流明顯比從前增長了很多,低品的宦官和禁衛將校們安靜的在門外排隊,店里的人都已經忙的不可開交,連在家補覺的張世強都匆忙趕了過來,材料居然有些不夠了。

    裱糊匠已經被請到了店里,畢恭畢敬的裱糊那窄幅,張世強知道這是誰寫的之後,滿臉駭然之色,被馬寡婦催促了幾句,這才急忙出門采買。

    這些日子的一些反常之處漸漸能想明白了,比如說為什麼那小胖子進店的時候,店里會沒有客人。

    王通琢磨著下午那小胖子和那員外過來,自己應該如何應對,又或者又沒有今日的奇遇。

    思來想去,王通卻走向自己的宅院,把床下的箱子拿出來,仔細檢查了短火銃,並且裝藥裝彈壓實,火繩和取火的火鐮火石都準備好,一並擺在堂屋的桌子上,這邊只要跑進屋中就可以最快拿到。

    禍福相依,今日這事看著是大運氣,可其中未嘗不是沒有大凶險!做做預備的好……

    午飯過後,店里的生意仍然火爆,依然坐在角落里的王通卻沒有什麼喜悅之情,眼下的收入暴增和自己的運作無關,完全是運氣,一點成就感也無。

    和往日不同,午飯時間過了一個時辰左右,店內再也沒有客人進來,王通這次沒有走神。

    三名禁衛的軍官進店吃飯之後,向著鄰桌低聲說了幾句,然後各個桌子彼此傳話,客人們都是加快吃飯走人。

    不是那種撂下吃了一半的東西就走,這樣就做的頗為自然,宦官和禁衛們如今忙碌異常,快些吃飯然後回去繼續的事情也常見,坐在角落里的王通心思又怎麼會放在他們的吃飯速度上,所以一直沒有發現。

    王通今日留意,自然看到了這不對的地方,看著客人一個個走出去,又是忐忑起來,心想等下面對的時候,該是什麼態度。

    店中沒有客人,伙計們倒沒有王通那麼多心思,打掃收拾,把剛買來的材料收拾下鍋,各個忙碌不停。

    街道上迅速的安靜下來,沒過多久,稀落整齊的腳步聲和馬蹄聲在外面響起,王通猛地緊張起來,起身想要迎接,想了想還是依照從前坐在角落里等待。

    腳步聲和馬蹄聲中,還有“吱吱”的響動,這是抬轎的轎桿發出,還有一頂轎子?王通盡管沒有注意,卻可以肯定那小胖子二人都是步行的。

    “張福,就是這里嗎?”

    “回少爺的話,就是這飯館!”

    隨著這一問一答,腳步聲馬蹄聲嘎然而止,轎子被請放在地上,人向店內走來,可這簡單的對答卻讓王通吃了一驚,因為那張福的蒼老聲音他很熟悉,那是田伯的腔調,田伯姓田,又怎麼會被叫做張福,而且那少爺的聲音也不是年輕人,正奇怪的時候,飯館門口的棉布簾子被人挑開,又是兩名客人昂首而入。

    挑門簾的居然是田伯,他依舊穿著青衣小帽的家僕打扮,田伯面無表情的看著王通,等打量下昂首而入的兩名客人,王通“騰”地一下從角落里站了起來。

    走在前面的那人穿著暗金紋黑色儒袍,外套褐色皮絨的比甲,身材高大,看著五十出頭的年紀,微胖的方臉,最有特色的是頜下的那濃密胡須,長須過胸,看著有點關公美髯的架勢。

    這人的氣勢絲毫不遜色上午過來的大太監馮保,甚至顧盼雄姿還有所勝之,進店之後,左右掃視了下,想要熱情招呼的伙計居然被這環視的眼神壓倒,不敢動作。

    可讓王通吃驚站起的並不是這個大胡子,而是這大胡子身後的那人,這人身穿大明軍將的常服,虎紋當熊,飛魚服樣式,腰間掛著個乳白色有光澤的腰牌,沒有帶刀佩劍,四十左右的年紀,但穿著武將衣服,卻像是個文士一般。

    象牙腰牌,虎紋飛魚服,這打扮是錦衣親軍內部的裝扮,王通馬上想了起來,但只有一個人才能穿著,那就是錦衣衛都指揮使,錦衣親軍的統領官。

    “小的第六千戶第七百戶校尉王通,拜見都堂大人,未能遠迎,還望恕罪!!”

    站起的王通被田伯瞪了一眼之後,反應過來,連忙跪下。錦衣衛都指揮使啊,對于王通,那真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馮保權重,但畢竟不是直管,王通身在錦衣衛中,覺得頭頂這天也就是田百戶,這都指揮使這又比百戶高出了幾層出去,那就是天外有天,此次居然能飯館見到,這是何等玄幻的事情。

    想當年在大公司做基層主管,王通見過總經理和董事長的次數都屈指可數,更不要說眼前這等國家重臣。

    心中震撼無比,跪下之後王通才突然想到,走在前頭那人到底是誰,居然能讓錦衣衛都指揮使都站在身後,好像是一名保鏢隨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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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總旗差事
他這邊大禮參見,其余三人卻不理睬,錦衣衛都指揮使沖著店里的其他人擺擺手,開口說道︰

    “你們都下去吧!”

    店里的伙計看到這樣的派頭哪還敢多呆,小跑著走了出去,走的時候大都瞥了眼跪在那里的王通。不過沒什麼人擔心,這是自家東家又遇到貴人了,嘖嘖,這運氣真是讓人羨慕的很啊!

    只有走在前面的那儒裝大胡子坐下,錦衣衛都指揮使和田伯都站在他的身後,那大胡子聽到王通的自稱“校尉”,眉頭皺了下,側頭問訊道︰

    “守有,不是總旗了嗎,升遷的事情難道還沒有辦好?”

    這話更印證了王通的判斷,如今的錦衣衛都指揮使正是劉守有,嘉靖朝某位大佬的兒子,世家清貴子弟。

    “回大人,今早經歷司的文書就已經發出來了,千戶周林柄那邊傳到田榮豪這邊……估摸著快要到了。”

    錦衣衛都指揮使已經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把他好像是奴僕一樣呼來喝去的大胡子,又是什麼樣的大人物。

    劉守有看到王通仍然跪在地上,望了眼前面的大胡子,連忙和氣的說道︰

    “不要跪著了,站起來回話。“

    王通腦中亂成一團,身體機械的站起,那大胡子眯著眼打量幾下,點頭笑道︰

    “好生高大,看不出來只有十三歲,王通,老夫問你,若要你去伺候一位貴人,那貴人做錯了事,你要如何做!?”

    遇到了這樣的場面,王通反倒是清醒了起來,當年職場中人,對這樣的應答那真是爛熟于胸,可此時卻不能做那些驚人之語,驚人之語實際上是個豪賭,賭對了還好,若是賭錯了,在眼下的情形中怕就要引來殺身之禍。

    “回大人的話,小人既然在軍中,那萬事都要依照軍規法度,大明的律令,規矩律令叫小人如何做,小人就如何做!”

    這回答並不算讓大胡子滿意,稍一思考,沉著臉又問了一個問題︰

    “若是那貴人有凶殺的危險,你隨身護衛,又要如何做。“

    “盡小人所能救援,必要時候舍命不辭!”

    聽到王通平淡語調的回答,大胡子直接站起,轉身向外走去,田伯和錦衣衛都指揮使劉守有連忙在身後跟上。

    王通還是有些摸不到頭腦,但仍然要跪下相送,頭踫到地上的時候,聽到那大胡子中氣十足的聲音說道︰

    “不算上佳,尚可用!!”

    等到棉布簾子落地的聲音響起,王通才木然站起,心想總算有了個認識的人田伯,這幾天發生的詭異事情還有個詢問之處。

    還真是事先有安排,這大胡子和指揮使一行人走不久,店里的客人又是多起來,王通坐在角落里,手中無意識的拿著根炭筆轉圈,沒注意到每個進來的宦官和禁衛看他的眼光都是充滿了敬畏,更多的還是驚奇。

    沒過多久,張世強采買回來,指揮幾個伙計在另一邊把東西抬進庫房,走進店來笑著說道︰

    “今天運氣倒好,甜水胡同那邊的集市還開著,咱一氣買了兩只殺好的肥豬,三只羊,菜蔬什麼的也買了不少,集市上幾個婆娘還埋怨……咦,伙計們都去什麼地方了。”

    還沒等回答張世強的疑問,棉布簾子又被掀開,張世強剛要回頭熱情招呼,一看卻愣了下,有些慌張的說道︰

    “百戶大人,您今天怎麼有功夫?”

    掀開門簾子的卻是直管的百戶田榮豪,也難怪張世強慌張,畢竟白日還算在當值,可自己卻在忙碌店里的,總是心虛。

    田百戶手里拿著個口袋,身後跟著兩名挑擔子的隨從,笑容可掬,平日里點卯見到的威嚴絲毫不見。

    聽到張世強相問,田百戶擺擺手,開口說道︰

    “你先閃閃,我有些私己的話和王通說。”

    張世強連忙躬身,擔憂的看了王通一眼,領著兩個伙計走了下去,田榮豪和自己的兩個隨從也吩咐了幾句,那兩人躬身出了門。

    飯館堂屋中只有兩人後,田榮豪才笑著過來,不過看到王通依舊沒有站起,他的眉頭微微皺了下。

    對方這絲不快的表情準確的被王通捕捉到,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應該站起,謹慎如他之所以會在細節上犯下這樣的錯誤,就是因為已經麻木了。

    幾乎是一夜之間,整個大明帝國的大人物突然都來到這間小小的美味館來,每個人的一舉一動都能讓這個龐大的帝國顫動,可這些高高在上的每個人對王通的態度都平和的很,甚至是客氣。

    相比于司禮監掌印太監、提督東廠兼掌御馬監的大明內相馮保,還有那個身份地位不次于馮保的大胡子來說,一名小小百戶很難驚動已經麻木的王通了。

    可這畢竟是自家頂頭上司,現在一切情況未明,貿然得意忘形未免太過淺薄,而且也不是聰明人所為。

    “大人莫怪,方才有些愣神,起來的遲了,請大人恕罪。”

    聽到王通的賠禮,田百戶滿臉笑容,和藹無比的說道︰

    “都是自家兄弟,這麼客氣作甚,坐下說,坐下說。”

    一邊按著王通肩膀坐下,一邊放著張紙條丟在桌上,王通還沒去看那紙條,田榮豪已經笑著說道︰

    “在這邊先恭喜王兄弟了,今日千戶周大人那邊派下的文書,王兄弟你因為忠謹勤力,已被提拔成總旗,告身腰牌我都拿來,今日你就要上任了!”

    王通愣了下,今天讓他感覺到如夢似幻的一些事情突然間變得真實化了,不過這次反應的很快,連忙站起抱拳作揖謝道︰

    “百戶大恩,小人銘記在心,永生不忘!!”

    “嘖嘖,果然是人才,咱們錦衣親軍能和王兄弟這般掉文的怕是和下崽的騾子一般稀罕,要不怎麼提拔兄弟你呢,不必客氣,百戶當主,總旗作副,咱們兄弟差不多的地位,今後就是一起辦差的了。”

    四十歲左右的田榮豪和不足十四歲的王通,親熱無比的交談,這年紀已然是父子叔佷的差距,卻以兄弟相稱,說多怪異就有多怪異了。

    客氣了兩句,田榮豪微笑著說道︰

    “如今王兄弟是咱們這邊的總旗,親軍的規矩想必也是熟悉的,兩個總旗,一個負責各個街面的值守,一個負責捕盜緝拿的……”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10:16 PM

第三十五章 巡捕緝查
看到王通滿臉詫異的模樣,就算王通再怎麼有心,又有誰和他說錦衣衛中各個默認成規,田榮豪也是明白,直接解釋了下去︰

    “咱們錦衣親軍在京師十四個千戶,常駐八個,鎮守各個街面的不過是六個,幾千人的編制,兵部那幫文官又從來沒有發過足額的餉,大家全靠這當值收例份來過日子.......”

    王通點點頭,這些東西只是耳聞,卻沒有人講的這麼透徹,有人細說,實在是有興趣的緊。

    “不過拿這例份也不是白拿,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那邊人手少得可憐,這天子腳下的地面又要保得安寧,咱們各處的兄弟也有巡捕緝查,維持治安的職責,各個百戶都是一個總旗值守,一個總旗巡捕緝查……”

    說到這里,田榮豪打了個磕絆,看了看王通的臉色又繼續說道︰

    “這值守的清閑些,巡捕緝查的辛苦些,不過收上來的銀子大家都是按規矩公攤的……那混帳劉新勇仗著自己有宮里的關系,做的亂七八糟,這就讓他和王兄弟調換個位置。”

    從震驚中清醒,王通立刻恢復了精明本色,總旗這個職位並不能給他帶來多大的震撼,盡管這已經是跳躍一般的躍升,可見了泰山,看山也就不是山了。

    但方才田百戶臉上那為難神色卻也讓他看在眼中,按說自己今天見到的這些人物,劉新勇已經不算什麼,不過田百戶未必知道這些.

    王通腦中在權衡兩個職位,坐地收錢那是清閑,可這麼呆著,就和養豬有什麼區別,既然是在體制之中,眼下又有了機緣,那他就不想把精力全部放在這生意賺錢之上,多學些實務,多做些事,盡量向上才是正途。

    想要多學多做,那就應該去做這個巡捕緝查的差事,而且一切都未確定,讓上司為難也不妥當。

    “大人,各處差事都有定例,為在下貿然改變什麼也是麻煩,巡捕緝查的差事就交給在下來做吧!”

    這個位置本來也是空缺,王通也考慮到此處,他這麼一說,田榮豪松了口氣,不過卻有些奇怪,坐地收錢的清閑肥缺不去做,卻去做那得罪人的勞累差事,畢竟是個小孩子不知道輕重。

    當下從手中那口袋中掏出早就寫好蓋印的告身文書,以及代表身份的黑鐵腰牌,笑嘻嘻的遞給了王通。

    機緣巧合,突然自己就升了兩級,成了統領幾十人的錦衣衛總旗,王通心中感慨,躬身謝過,領了這身份證明。

    本以為這就事了,誰想到那田百戶隨手在桌子上一拿,把他自己放下的那張紙條又拿了起來。

    王通正納悶那紙條到底是怎麼回事,田百戶已經把那紙條翻了過來,笑著說道︰

    “難為兄弟你還記得,老哥我心里也有愧,前端家里有事,手頭緊借了兄弟些銀子,拖延了這麼多時日,今天該還了。”

    將紙條遞給王通,自己彎腰把隨從挑進來的兩個箱籠打開,王通看那紙條,字體工整清晰,下面還有紅印畫押。

    “因急用,從錦衣親軍第六千戶第七百戶校尉王通手中取金壹佰伍拾兩,百日內償還,利息一成。”

    居然是張欠條,而且是說田百戶欠自己銀子的欠條,這是什麼事情,王通有點糊塗,當初自己補缺進去,不就是假造自家欠田百戶的銀子,這才光明正大的送錢賄賂,怎麼事情突然倒過來了。

    那邊田百戶打開了箱籠,里面整整齊齊疊著一個個金餅,他蹲在那里笑著說道︰

    “老弟這些金子可是解了燃眉之急,可這錢欠到年後,老哥和你家伯父心里都不安生,湊齊了這就送過來了,小兄弟,沒耽誤你事情吧!”

    不光是自己送的金子被退了回來,這里面最少還有二十兩金子的添頭,想想這幾日發生的各種事,王通明白了,他抱拳客氣的說道︰

    “大人哪里說話,急用能想到小弟,這是小弟的榮幸,利息這個就算了吧,自家兄弟何必講究這個!”

    聽到王通默認了這個假造的欠條,田榮豪放松太多,笑嘻嘻的說道︰

    “錢這上面還是明算賬的好,今天就把欠條拿回去,也過個安心年不是。”

    兩人稱呼也都有了變化,相差差不多三十歲,卻大大方方的兄弟相稱,王通也不推脫,把那兩個箱籠蓋上,然後推到了桌子底下,內外都有客人和伙計,人多眼雜,晚上再搬運不遲。

    王通心中感嘆,對方這事情做的滴水不漏,田百戶一定是忐忑收了自己金子的事情,想要換回來,又要讓一切合情合理,而且還要王通確認憑證,今後不留後患,一步扣著一步的下來,真讓人佩服。

    琢磨的時候,田榮豪又坐回了桌邊,笑容收了點,開口問道︰

    “兄弟做了總旗,下面也有咱們百戶一半的人手,還是要找些熟悉的人才用的方便,要調誰,言語一聲,老哥就給你劃過來!”

    順水人情何苦不做,王通少不得又要客氣兩句,這才說道︰

    “張世強跟小弟有段時間,這個人小弟是要的.......”

    說到這里,王通才發現自己放心的人實在是沒有,除了張世強之外,還有誰可以,遲疑下了,王通慢慢說道︰

    “小旗李文遠和他的下屬。”

    這人還算方正,有幾分烈性,並且經過張世強介紹要成為自己的師傅,眼下地位盡管變化,可這人還能用的,有這樣的上司,下屬想必也不會差,這才十一個人。自己的團隊一定要選知根知底的人才好,要不然不要說做事情,光在協調內斗或者提防暗算上就要耗費大多精力了,那還學什麼做什麼!

    但除卻這十一個人之外,王通想不到別的了,可在這片地方做巡捕緝查的差事,十一個人可遠遠不夠,正為難的時候,王通卻突然想到一幫人,稍一遲疑,開口詢問道︰

    “有個小旗叫孫大海,這個人小弟覺得還堪用,他和他手下那些人能交給小弟嗎?”

    “孫大海?前段時間來這里鬧事的那個?……這可是其他千戶的人,調過來怕是不容易……”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10:17 PM

第三十六章 朱門蓬戶
敢情美味館這邊發生什麼,田百戶早就心里有數,但不出聲而已,居然是別的千戶,各個千戶獨立性頗強,除卻上面的指揮使、同知、僉事和鎮撫們能動之外,彼此之間那是涇渭分明的。

    這一層王通知道,卻沒有想到,聽到對方點破,還是有些懊惱,實在不行,就用這十一人了。

    那邊百戶田榮豪一直在小心的觀察王通的神色,看到他神色懊惱,還以為是怨氣,遲疑了下,咬牙說道︰

    “王兄弟莫要為難,老哥這就去千戶大人那邊,試試這事,成不成兩說……”

    “那就麻煩老哥了!”

    王通也有點愕然,沒想到這事情居然能辦,田榮豪客氣兩句,起身出門,兩個人親熱的就和真兄弟一樣。

    走到外面,看著正往里進的宦官和軍校,田百戶用手抹去額頭的汗水,盡管不知道這王通交上了什麼大運,但千戶周林柄千叮囑萬囑咐的交待下來,這位小爺想要干什麼一定要想法滿足。

    想想自己還心安理得的收了這王通那麼多銀子,田榮豪就覺得凶險,同時也覺得有些奇怪,既然有貴人要抬舉,聲勢鬧的這麼大,甚至連自己老爹的舊主子都出面了,為什麼僅僅給了總旗的位置。

    前幾年有這等際遇的,從校尉一步到指揮同知,也是有的…….

    這一天那個小胖子和他的伴當沒有來,店里不光是客人們安靜異常,連伙計們都是不敢出聲。

    今天的這些場面,發生的這些事情,對店里的所有人來說都太沖擊了,大家都需要時間來消化下。

    表現正常點的反倒是馬寡婦,美味館的活計忙碌的差不多,快要收工的時候,馬寡婦找到王通說道︰

    “東家,昨天老婆子那不爭氣的兒子從城外回來了,城外那養馬的財主性子太狠,下面的人稍有不如意的地方就拿鞭子抽打,老婆子就這麼一個兒子,東家開個恩,能不能讓他過來做個活,要是東家應允了,老婆子少要點份子也行。”

    馬寡婦實際年紀不到五十,可多年操勞讓她看起來格外蒼老,她是個老實巴交的婦人,實際上她已經是這美味館的三東家,但除卻一心做活之外,從不多說話。

    王通聽到馬寡婦的請求,忍不住無奈笑著說道︰

    “嬸子,你跟我這麼說話豈不是見外,馬哥要想來店里做工,你就能做得了這個主,還談什麼份子,來就是了,一切好說。”

    看王通答應,馬寡婦又是千恩萬謝,這婦人一輩子過得小心,平民小戶這也是常態,本以為這就無事,王通想了幾樣采買的東西,正要安排張世強去買,馬寡婦又支支吾吾的開了口︰

    “東家,老婆子家那孩子你也知道,性子比較暴躁,到時候免不得要添麻煩……”

    王通笑著安慰兩句,馬寡婦自回家去了,等到出門王通才想起來,當初馬寡婦這兒子好像就是在街面上和人打架太多,才在城外尋了個差事送出去的,脾氣的確不太好,不過這算不得什麼大事,總歸調教的好。

    天黑之後,王通將金子搬回屋中,放在原來的地方,把火銃的彈藥倒出來,坐在床上覺得自己疲憊異常。

    外面安靜無比,偶爾有鞭炮炸響,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王通到現在還沒有消化下去,但他知道,從今天之後,人生已經完全不同。

    這一輩子,肯定不會平淡了……

    還是那裝飾簡單的房間,穿著儉樸的婦人端坐在座位上,陪著小胖子那富態員外恭敬的垂手站在下手,他臉上的胡須已經不見。

    “……下面的人就知道湊趣,小小年紀居然說要提到指揮同知的位置上,那不是害了那孩子嗎……”

    聽那婦人淡淡的言語,富態員外腰身又彎了些,先告了聲罪,然後說道︰

    “……還好攔住了,已經定了個總旗職餃……”

    婦人點點頭,嘆了口氣說道︰

    “……年紀小,身邊又都是些大人,總該有個年紀差不多,性子沉穩的玩伴,那王通是個孤兒,心性又正,的確合適,這個年紀今後來得及……”

    富態員外點頭應了聲是,停頓片刻,又開口說道︰

    “…….今日間馮公公和張先生都去過那美味館了,馮公公說那王通是個人才,張先生說那王通還算可用,這事奴才一直沒有說什麼的。”

    婦人臉上古井不波,對著兩邊侍立的侍女擺擺手,等到她們退出房屋之後,才淡淡的說道︰

    “不必自責,中外之事,什麼能瞞過他們兩個去,哀家想要給家里的親戚某個出身,不過私下說了句,第二日就有人上折子勸諫……“

    正說話間,門外有侍女低聲的稟報說道︰

    “潞王殿下的伴當林公公來了。”

    那婦人臉上露出個笑容,低聲自言自語道︰

    “這孩子又不知道發什麼別扭,不自己來,卻派個伴當。”

    邊上的富態員外口鼻觀心,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婦人轉頭對他說道︰

    “張誠,你回去伺候吧,每日下午跟著皇帝去外面走走,記得多穿幾件衣服,天氣這麼冷別著了涼。”

    “那奴才這就告退了。”

    被叫做張誠的富態員外,或者準確的說,是富態的太監跪下行禮,垂手後退出去,出了這間屋子,卻正和一名干瘦的太監撞了個正著。

    和張誠的富態不同,這干瘦太監很像個教書的先生,雙目有神,整個人卻很安靜的模樣,見到張誠之後,這太監連忙躬身行禮,恭敬的說道︰

    “張公公,這是去皇上那邊嗎?”

    張誠也點頭微笑著道︰

    “正是,林公公也辛苦,改日一起喝茶閑聊。”

    雙方客氣的打了個招呼,然後擦身而過,張誠大步直行,那林公公盯著張誠的背影看了一會,有那麼一瞬間,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這時候一名宮女閃出來,招呼說道︰

    “林公公,太後娘娘召你進去。”

    林公公的表情馬上又堆上了恭敬和謙卑混合的笑容,先遞給那宮女一塊金錁子,然後小跑著進去,口中說道︰

    “太後娘娘,潞王殿下……”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10:18 PM

第三十七章 富貴榮華
剛才那宅院看起來和京師中等之家的宅院沒什麼區別,裝飾也簡單樸素。

    可此時若有飛鳥從上空掠過,就會看到這個簡樸的平民宅院被四周宏大壯麗的宮殿包圍。

    美輪美奐,肅穆莊嚴的殿堂,高聳的朱紅宮牆,青石板鋪就的地面,行走在其中的宦官宮女,無不說明這是何處。

    在美味館好像是個忠厚員外的張誠,此時身穿緋色蟒袍,昂首闊步,身後躬身跟著大小十幾名宦官,迎面走來的無論是宮女還是宦官,看到張誠這支隊伍之後,都側身閃避,躬身行禮,低品的甚至跪下。

    張誠可是當今皇帝尚在東宮為太子時候的伴當,如今已經是內廷的第二號人物,司禮監秉筆兼掌內官監,有這等威勢倒也是尋常。

    正走著,邊上一名小宦官小跑著湊了過來,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張誠愣了下,點頭笑著說道︰

    “還真是個好孩子!”

    這里自然是大明的皇城——紫禁城,方才那小院落正是萬歷皇帝的生母,大明慈聖皇太後李氏的住所,她出身寒門之家,所以到此時的居住也仿照從前的樣式建造。

    方才那小宦官來稟報的正是王通選差事的事情,得知這王通沒有選擇清閑的收錢,反倒主動要求去巡捕緝查,願意忙碌,願意做事,這樣的人最起碼也當得起勤勉的評價。

    王通下午的選擇,消息傳到馮保那邊的比傳到張誠手中要早了一個時辰,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隨意的笑了笑,評價道︰

    “武人想要有個前程,和文人那般動嘴避事是不成的,這小子倒是知道做事,不枉咱家誇!”

    京師之中頗有豪奢的宅邸,那都是大臣勛貴們的居所,其中最大的一座就是當朝內閣首輔張居正張大人的。

    關于王通的消息張居正和馮保差不多在同一時間得到了稟報,在他的書房中有六七人,都是當朝重臣,聲威顯赫。

    錦衣衛都指揮使劉守有在這個書房中甚至沒有個坐的位置,好像是個伺候主家的長隨奴僕,他把消息稟低聲報給了張居正之後。

    白日去過美味館大明首輔依舊穿著那身暗金紋黑色儒袍,用手捋了下濃密的胡須,張居正沉吟說道︰

    “守有,把這事情和諸位大人講講。”

    事情簡單,幾句話就交待清楚,在座的諸人彼此看了看,年紀最大的一人有些急躁的開口說道︰

    “皇上年幼,太後卻安排了個武夫隨侍,這等粗鄙人大多奸佞,莫要帶壞了,張閣老,您可要去勸諫太後和皇上,莫要重演正德朝錢寧、江彬之禍!!”

    錦衣衛都指揮使劉守有雖說是名臣世家子,可做這個位置也算是武夫,這位年老大臣的話語他聽著也頗為刺耳,可卻不敢說什麼,那是吏部尚書王國光,三朝元老。

    王國光說了這句話之後,幾名大臣紛紛附和,張居正卻沒有接話,淡然的說道︰

    “天家無小事,聖上身邊的人也不是小人物,那孩子年紀不大,心性本事卻不次于大人……這樣的角色,將來或是能臣,或是大奸。”

    “你說老漢為什麼被叫做張福,當年在張府做長隨的,自然要跟著主家姓氏。”

    第二天一早,王通少不得又要到田百戶門前灑掃,太多不明白的事要問問,田伯這時候也沒有什麼隱瞞,知無不言。

    “你問昨天那大胡子是誰,真不知道?也罷,小王你年紀小,那就是當朝首輔張閣老張大人啊!”

    田伯對王通的詢問頗為驚訝,民間有“張大胡子”的稱呼,王通本已經猜的差不多,此時聽到確認,還是被震動了下。

    內相和首輔都來個小飯館里看人問話,那跛腳的小胖子身份昭然若揭……

    畢竟接觸了這些時日,這個小胖子給王通的印象,更多是個任性並且被嬌慣壞的孩子,即便知道了那至高無上的身份,也不比馮保和張居正來到店中更加震動。

    馮保還好,張居正當真是威名赫赫,顯貴異常,王通在這個時代十幾年的人生,這四年來,聽到張居正名字的次數,絕對要比聽到萬歷皇帝或者是馮保的要多得多。

    皇帝太師,當今首輔,又有司禮監掌印、內相馮保作為盟友,張居正的權勢超過了大明立國以來的任何一名宰相。

    現如今,張居正的話就是朝廷的國策,宮中的太後和皇上全力支持,朝中內閣六部也沒有二話。

    說難聽一點,如今的張居正就是大明真正意義上的天子,名副其實的掌管天下。

    王通心里凜然,自己的人生的確要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可到了高處,行錯一步就要摔得粉身碎骨,一定要小心謹慎。

    他腦中思索,手中的掃帚卻不停,田伯看著王通,好感倒是越來越重,從前不知道田伯身份上前幫忙,到現在知道這個身份依舊來幫忙,說明這即將飛黃騰達的孩子並不是天性涼薄之輩,這種有仁義的性格,定有好報。

    田伯灑了點水,直起身捶捶腰,忍不住開口提醒道︰

    “小王,小老漢賣老說句話,你莫不愛聽,老漢還記得那首輔高拱和司禮監的孟沖當年多麼顯赫,說倒也就倒了,上面那都是喜怒無常摸不透的性子,可千萬要小心啊!”

    這提醒和方才王通的想法正好暗合,王通連忙停下手中的活計道謝,說的嚴肅了,未免有些尷尬,王通索性笑著問道︰

    “田伯,您老不是給閣老那邊當差嗎,怎麼又到這邊做了太爺?”

    “在張府當了幾十年差,年紀一大,我家少爺…...就是張閣老慈悲,替老漢的孩子謀了個出身,放出來成家立戶……唉,伺候人伺候了一輩子,閑下來還真是受不了,每天早晨總要找點忙的。”

    聽老人的話,王通笑笑,退休了閑不下來,這倒是正常,不過田伯被王通勾起談興,忍不住哼了一聲,說道︰

    “要不是老漢辛苦了大半輩子,田榮豪這不爭氣的東西怎麼會來這好地方當差,天天還耍弄官腔做派,就算做了錦衣衛也要被發到城牆邊上的苦地方去挨著!”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10:19 PM

第三十八章 生意大火
錦衣衛在城內的各區,最清苦的就是靠著城牆的那部分,因為那邊沒什麼人家和生意,反倒是清理出來成為空地,一點油水也無。

    不過老人這麼說,王通卻不能接話,笑笑便罷,不多時忙碌完了,王通走過來對田伯說道︰

    “老伯,今日之後王通能來還是盡量來幫你,若是忙,老伯也原諒則個,估計以後也確實有脫不開身的時候……對了,這個包裹還請老伯捎給田大人,看了之後他自然明白。”

    話要不說明白,田伯肯定會覺得他涼薄,但講開了之後,田伯果然揮揮手,灑脫的說道︰

    “有了正事是好,老漢一個人灑掃也這麼多年了……這包袱倒是不輕快。”

    王通告辭,田伯拿著那小包袱回到家中給了田榮豪,打開一看,卻是幾塊金錠,上面有張紙條。

    請來識字的人一念,卻是“恩情謹記,請大人勿多慮。”田榮豪聽說是王通送的,立刻明白,看看那金錠的分量,恰好比自己多還給王通的多了十兩左右,父子對視一時間有些感慨。

    還是田伯先開了口︰

    “這孩子年紀小,卻如此的通曉事理,今後你小子搞不好還要靠他。”

    田百戶心中有點不滿,忍不住反駁說道︰

    “爹,咱們家有張閣老照拂,怎麼會到那般田地。”

    “糊塗!世上那有什麼一成不變的……”

    美味館照例在宮門開放的時候營業,不過才過了一個時辰,張世強連忙叫了幾個伙計一起,在外面雇了輛大車,急忙奔著菜市去了。

    生意實在是太好,許多宦官和將校幾乎是一下值就奔著這邊過來,居然大早門口就拍起了長隊。

    美味館現在將近六十名伙計,二十名在灶上的傭工,人手倒不是太缺,可生手太多,這飯菜質量什麼的難免有些問題。

    可那些過來吃飯的宮內人員卻壓根不在乎這些,對他們來說,似乎能在這美味館坐上一坐,隨便吃點東西的話,就能沾染上什麼仙氣一樣。

    以往是都是穿著青袍的無品級宦官,偶爾有個穿著綠袍的小頭目已經算稀罕,可今日卻不同,綠袍的不說,紫袍和緋袍的都能見到不少。

    宮中的宦官服飾也和百官官服一般分出品級,綠袍已經算是基層的小吏,紫袍的宦官一般都在各宮伺候貴人,或者管轄某事,而緋袍太監已經有官方的品級,在十二監四司八局的衙門中有差事了。

    準確的說,也只有這些緋袍和紅袍的宦官才能被稱之為太監,而不是和民間那種凡是閹人都叫太監的情況。

    這些高品的宦官來這邊,自然不用排隊,那些青袍和綠袍的宦官都閃在一邊,讓上峰先去用飯。

    進了店里,按照各自伺候的貴人,各自依附的勢力分桌做好,一邊用飯一邊小聲議論,美味館的飯菜味道雖然不錯,做的也干淨,可在這些吃過見過的人物眼中,也算不上什麼,每個人都在看角落里的王通。

    他們給錢也是大方,二十文、三十文一份的飯,直接丟下個一兩二兩的銀錁子,也不必找零。

    按照如此的賺法,這日進斗金可並不難,王通心中苦笑,一邊點頭客氣的招呼,一邊出門去看,發現不少青袍綠袍的宦官、禁衛的軍校都在外面走動,這些人或許有什麼別的目的,不過對他們來說,更多的還是在下值之後吃口熱乎的飯菜,眼下這飯館進不得,可饑腸轆轆的回去,未免太難受了。

    盡管有了這樣的奇遇,可美味館畢竟是做生意的,王通站在外面發了會呆,寒風吹來,打了個寒戰,卻有了計較。

    “馬嬸,你領著新招來咱們店的伙計和傭工去兩邊的宅院,對,咱們盤下來的那兩個,直接用他們的灶台起火做飯,把他的堂屋和廂房擺上桌椅,招待外面的客人們過去吃,每個屋子記得擺個炭火盆也好取暖。”

    馬寡婦連忙應了聲,招呼了店里的大半的人出去,美味館原來的店面,二十幾名熟手操辦已經足夠,而且飯菜的質量也能夠保證。

    王通苦笑著想,這也算是細分市場,眼下坐在老店面的人都是有職司的有身份的,吃的自然要好些,伺候的也要精細點。

    外面這些客人大多是為了頓飽飯,先在兩邊的宅院將就將就吧!

    不過他的舉動卻讓店內的這些宦官頭目,高品的太監心中贊許,外面那些吹風的畢竟也是自家兒郎。

    這些宮內的權勢太監消息打聽的清楚,這家小飯館生意之所以紅火,無非是幾個在南偏門附近當差的小宦官來吃,口口相傳人越來越多,更有了那等天上掉下來的際遇

    現如今不同往日,要是直接把最初捧場的那些客人甩開,盡管也無可厚非,可未免讓人有些許的怨氣。

    閹人性格陰柔,都是心思細膩之輩,王通出門安排去處的做法盡管是小事,可在他們眼中,卻有了個做事妥帖,仁義的評價。

    美味館兩邊宅院的改建盡管還沒開始,但生火做飯當做臨時的飯店還是足夠,外面等待的那些低品宦官以及禁衛將校彼此招呼,進了兩邊的宅院用飯。

    三處的人流一直是沒有停止,來來往往,美味館每個人都是忙碌的團團轉,午飯剛過,收錢的伙計和王通粗粗的一結賬,頓時嚇了一跳,不算兩邊宅院,單中間這個,就賺了足足三百五十兩。

    這生意未免太好做了……

    王通也是腳不沾地,三個店面來回的奔波,他琢磨著臨近年關,估計宮內的人忙,那“小胖子”在春節前估計不會再來了。

    下午時分,宦官們和禁衛們漸漸散去,來美味館吃飯的大多是夜間和午間當值的,趕不上宮內準備的飯菜。

    但街道上還是斷斷續續的有人過來,這就可能是出于其他目的來的了,王通從左邊那家宅院走出,卻看到幾個衣甲嶄新的禁衛正走來。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10:19 PM

第三十九章 朕賞你
大明兵部的克扣幾乎是一視同仁,即便是護衛紫禁城的京衛子弟穿著的也是破舊戰袍,難得看見新衣服。

    這等衣甲齊備並且模樣光鮮的,實在是少見,一共有十二個人走了過來,這些人看著不像是一隊,就在街上閑散的溜達,但王通看了幾眼之後卻看出了點不對,這十幾名穿著光鮮的禁衛看似閑逛,可走的都是路人聚攏的所在。

    他們走到那里,稍一停留,聚攏的那些宦官或者禁衛就散開向著街道兩邊走去,王通心中一動,知道誰要來了。

    這知道和不知道,心態完全不同,店里已經沒有客人,王通打發了個伙計去路口等著張世強,如果他回來,就直接把東西搬運到隔壁宅院,免得踫面尷尬,他去那小胖子習慣坐著的座位上看了看,檢查下有無油漬污垢。

    店里的伙計做事已經有了體統,這清掃擦拭的工作做的細致,倒是讓人頗為放心。

    棉布簾子掀開,穿著灰色棉袍的張誠和那小胖子一起走了進來。

    富態的張誠這次臉上沒有粘那假胡須,白白胖胖的團臉,看著和氣非常,邊上的小胖子裹得嚴嚴實實,走進店中就把帽子放在一邊。

    小胖子圓圓滾滾的臉上並不太高興,盯著王通看了眼,沉默不語,張誠動作輕微的對王通點了下頭。

    王通心中也別扭,心想幾位大佬先一窩蜂的過來莫名其妙的問話,然後什麼也不交待,面對這小胖子,我怎麼做才好。

    腦中電轉,王通也不知道如何做,最後索性咬牙,既然不點破,那就當不點破的對待,臉上堆起笑容,上前說道︰

    “這大冷天的,兩位先喝碗熱湯,三兒,快端上來,記得加點胡椒…..”

    兩碗熱氣騰騰的羊骨湯放在桌上,湯色雪白,看著熬煮的火候已經足夠,冷天喝熱湯那是格外熨帖的事情。

    盡管那小胖子不愉快,可還是忍不住拿起調羹喝了一口,喝下之後,眉頭一挑,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盯著王通問道︰

    “這湯居然這麼鮮,怎麼做的?”

    邊上的張誠聽小胖子驚詫,也忍不住喝了口,他的反應也是驚愕,忍不住把詫異的目光投向王通。

    有這麼一出,方才店里的略微壓抑的氣氛緩解不少,張誠又喝了口,抿抿嘴,分辨說道︰

    “醋和胡椒加上羊骨的滋味,好味道都是煮出來了,可這麼鮮怎麼做的,就連御膳……那里。”

    話打了個磕絆,總算把御膳房幾個字吞了下去,小胖子聽到這個臉色又陰沉了下,王通只作未見,笑著解釋說道︰

    “羊骨不要剔的太干淨,臨到快要煮開的時候,丟下去一尾煎熟的魚,沒有腥味,卻鮮味都提出來了。”

    現代時候,王通在孤兒院談不上什麼好日子,工作後生活改善,除卻工作應酬之外又不喜歡外出玩樂,在家的休閑也就是吃上做做文章。

    未必有多好的廚藝,不過卻看過聽過許多東西,在美味館也有廚子,就按照王通的指揮做起來。

    這做湯放魚來調味的法子來自廣東,是煲湯時候的最基本技巧,王通今日也嘗試了下,效果不錯。

    那張誠聽的點頭,小胖子懵懂了片刻,卻眼楮發亮的拍了下桌子,激動的說道︰

    “羊骨的羊和魚字在一起,不就是個鮮字嗎?”

    剛才有點陰郁的表情變得喜笑顏開,對這等至高無上的人來說,快樂的原因也很簡單。

    這羊骨湯可不是大鍋的貨色,是王通單獨預備著的,看著小胖子高興,紅燒肉,蘿卜炖牛肉還有蝦干拌白菜心依次送了上去。

    葷菜香濃自不必說,蝦干是對蝦的大蝦干,白菜心也是切絲,很是爽口鮮美,說起來眼前這二人還真是沒吃飯過來的,張誠吃的倒還矜持,小胖子則是大口吞咽,吃的很是香甜。

    王通想了想還是坐在了角落里,既然對方不點破,那自己也裝糊塗好了,表現的盡量自然些。

    肚餓的時候焦躁,吃飽了之後滿足,小胖子吃完兩碗白飯,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愉快了少許,沉吟了下,開口說道︰

    “張伴伴,把店里的人都打發出去,留下王通。”

    側身坐在一旁的張誠連忙站起,對店里正在忙碌的伙計們擺擺手,王通直接把人都分到兩邊的宅院去幫忙。

    店中只剩下三個人的時候,小胖子臉色陰沉了下來,盯著王通問道︰

    “王通,你知道我是誰嗎?”

    話說到這般地步,王通連忙站起,躬身說道︰

    “小的心中有猜測,卻沒有人和小的明言,所以不敢妄自判斷。”

    “朕是當今天子,大伴和張先生都來這邊看過你了,估計你心里也猜出來朕是誰!”

    車 轆話說完,王通也不好再裝糊塗,連忙站起跪下,大禮參拜道︰

    “微臣王通,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事情挑破對自己沒有一點的好處,王通心中明白,可局勢到了這一步,卻也只能君臣大禮相見。

    坐在上首的萬歷皇帝滿臉的無趣,沖著一邊侍立的張誠抱怨說道︰

    “張伴伴,好不容易能有個微服私訪的地方,他又認不出來朕,這麼有趣的事情,你偏要和母後說,你看看,大伴也知道了,張先生也知道了,王通這麼恭恭敬敬的,以後來這里還有什麼意思!”

    聽著萬歷皇帝的埋怨,王通心中焦急異常,巨大的機遇擺在自己的面前,想要不平淡的過這一輩子,那就要抓住這個機會,可身份上的天地差別,讓自己根本沒有什麼主動的機會,怎麼辦!?

    萬歷皇帝抱怨完,看著跪在地上的王通,語氣緩和了些,沉聲說道︰

    “你那日的喝問,倒是讓寡人想明白了些東西,也看到母後的高興,還被先生誇獎,母後高興就是寡人高興,說吧,想要點什麼,寡人賞你?”

    天子開口問他要什麼賞賜,這是尋常人做夢都夢不到的大幸運,可王通心中卻明白,自己真要是要了賞賜,恐怕那就只此而已了,失去了新鮮感和刺激的皇帝再也不會來這里,那萬事皆空。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10:20 PM

第四十章 有難有解
既然萬歷皇帝表明了身份,那張誠站起之後就沒有坐下,聽到皇帝的詢問,恭謹站在一邊的他不經意的看了眼跪在那里的王通,然後又低下頭去。

    看著王通在那里猶豫,吃飽喝足的萬歷也不著急,反倒是隨意的說了句︰

    “別跪著了,起來說話!”

    王通謝恩之後站起來,沒怎麼遲疑,低聲問道︰

    “陛下,宮里的御膳房做的東西這麼難吃嗎!看陛下每次在小人的店中吃的這般高興!”

    本以為要官要錢,卻沒想到王通問出了這句話,萬歷皇帝一愣,順嘴就回答說道︰

    “御膳房那些老貨,做出來的東西淡而無味,什麼時候端上來都是半涼不熱的,說是早早做出來在大蒸籠里預備著,整天都是羊肉,說了幾句,就跪地上回這是祖宗規矩,那里能入口!”

    “敢問陛下,小人這邊的飯菜如何?”

    不知不覺的,話題已經轉向了他處,萬歷皇帝舔舔嘴唇,拿起筷子又把蝦干拌菜心的盤子底打掃了下,點頭說道︰

    “最起碼這邊做的香,做的鮮,火候也夠,吃著就是舒服。”

    王通又向前靠了幾步,笑著說道︰

    “陛下來小店之前還沒吃飯吧?”

    “又要上朝,又要聽先生教書,午飯還要學什麼聖賢節儉,索性來你這邊吃!”

    不知不覺的,話題已經從賞賜變成了吃飯上,王通笑著躬身說道︰

    “明日還請陛下再來,小人這邊還有些新鮮東西給陛下嘗嘗,試試小人這邊的手藝。”

    “好,好,明日寡人一定過來!!”

    即便是天子,也只是個十三歲的天子,何況又是從小在太後、馮保、張居正幾個人的呵護管教下長大的天子。

    此時的萬歷皇帝還很天真,性格上更多的是個孩子,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忘記了方才賞賜的事情,興高采烈的琢磨著明日的“新鮮東西”,喝了口熱湯,忍不住又詢問道︰

    “到底是什麼新鮮東西?”

    “陛下恕臣不告之罪,明日便知。”

    萬歷皇帝興奮的點點頭,三下兩下把那蝦干白菜心掃光,起身要走,卻用疑惑的眼神盯著王通看了幾眼,莫名的問道︰

    “王通,你今年到底多大?”

    “回陛下的話,小人今年十三歲零五個月!”

    “比朕還小幾個月,怎麼個子長得這麼大,明日再說明日再說,好不容易母後才給個空讓寡人出來,下午還要聽王國光講史……”

    隨便低聲說了幾句,萬歷皇帝被張誠攙扶著從椅子上下來,擺擺手出店去了,王通連忙跪下恭送。

    臨出門的時候,張誠回過頭對王通點了點,似乎不是要打招呼,而是另有他意。

    等萬歷皇帝一走,王通從地上爬起來坐在角落,開始苦苦思索,,他本就不是廚師出身,現如今已經把當年的存貨掏的差不多,想出個新鮮東西來,那要有多難。

    王通下午已經不在店里照應,而是在自家的客廳中琢磨,振興樓的廚子是京師人士,也派人請了過來。

    記憶中吃過見過甚至是聽過的菜肴和點心一個個的報出來,看看那廚子知道與否,知道的則立刻去除。

    到了天黑時分,王通有些絕望了,他知道的很多菜肴點心,不是這個時代本身就有,就是缺少材料根本做不出來,比如說一些需要辣椒的菜,振興樓的廚子甚至連辣椒這個詞都沒有聽過。

    更不要說土豆、地瓜、玉米這些東西,每說出一個詞,甚至用炭筆在紙上畫出圖形來,那廚子都是瞠目結舌。

    到最後王通只能垂頭喪氣的意識到,這些東西應該還沒傳入到京師,至于所謂的海鮮河鮮,如今京師之中也只有冰凍或者是干貨,也做不出什麼花樣來。

    晚飯的時候,馬寡婦過來喊王通過去吃,不過也被王通拒絕了,明天拿不出新東西,維持不住小皇帝的新鮮感不說,要是給自己招來個欺君之罪那可就不值當了。

    好不容易打開這等局面,就這樣放棄實在是舍不得,怎麼辦。

    從窗外傳來鐘聲,這是不遠處皇城宮門關閉的信號,也已經深了,王通拍拍額頭,給了振興樓那廚子五兩銀子,謝過之後打發走了。

    王通呆坐在屋中嘆了口氣,卻聽到有人在拍門,或許是馬寡婦和張世強幾個人過來,是不是應該交待下萬一的情況,王通有些發愁,看來是要做最壞的打算了。

    美味館的伙計傭工在忙碌了一天之後已經回去,店內打掃完畢,冷冷清清,王通過去拿下門板,卻愣了下。

    門外只有一人,他並不認識,這人帶兜耳棉帽穿短襟棉袍,百姓打扮,三十歲左右年紀,一手提著個燈籠,一手提著包袱。

    這時代是沒什麼夜生活的,除卻特權階級之外,夜晚都是宵禁,在皇城附近尤其嚴厲,這個時間如果不是本地住戶在街上亂逛被五城兵馬司的巡夜兵丁發現,甚至會被格殺勿論。可門外這人明顯不是南街的。

    “王大人,外面天寒風大,讓在下進去說話可好?”

    聲音尖細陰柔,王通眯著眼楮看了眼對方臉龐,發現對方沒有胡須,這時代男子都要蓄發蓄須,居然是個宦官。

    王通心中疑惑,還是側身相讓,把人請了進來,那宦官進門之後,先把棉帽摘下,借著燈籠的光芒看看美味館的陳設,笑著說道︰

    “白日宮中諸位相約來這里用飯,看個新鮮,沾沾貴氣,在下正好有差事錯過了,誰想到晚上居然被派過來。”

    這人說話說的輕飄飄的,王通心中正煩悶,也不想接話,這宦官拿著燈籠在屋中照了一圈,找到燈火自顧自的點上,然後抱拳笑道︰

    “在下鄒義,內官監當差,司禮監秉筆張公公有話捎給王大人!!”

    “張公公?”

    王通愣了下,他不知道張公公是誰,那中年宦官干咳了幾聲,有些尷尬的解釋說道︰

    “就是白日里陪著皇上來那位公公,是皇上在東宮時候的伴當,現如今司禮監的秉筆太監。”

    的確是不知道,偏生大家都一副應該知道的模樣,王通說了句慚愧,鄒義卻開門見山說道︰

    “張公公說,你這邊不過是個小飯館,能有多少新鮮菜式,但能兜住皇上回頭就是好的,今晚張公公就是讓在下給您王大人送辦法來了!”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10:21 PM

第四十一章 尚膳監食檔

瞌睡就有人送來枕頭,王通禁不住一愣,自己正在發愁的時候,居然就有解決的辦法上門。

    那鄒義回頭確認了下門閂已經架上,笑著說道︰

    “皇城根有個好處,就是晚上外面清淨,宮里值夜的打更的,鬧個不停,睡都睡不安生!”

    邊說笑邊從包袱里拿出了厚厚的一本冊子,放在桌上,施施然的問道︰

    “冒昧問句,王大人認識字嗎?”

    王通遇到的宦官不少,顧客們不去說,幾個打交道比較多的,都是宮里的大人物,說話辦事帶著一股上位者的氣派。

    眼前這鄒義則不同,說話和氣,慢條斯理,沒有一點的架子,王通卻還在糊塗,要幫自己的忙,問認字不認字是怎麼回事,不過還是沉聲的回答︰

    “字倒是認得,不過認得不多。”

    錦衣衛的普通校尉認識字明顯是特例,鄒義也驚訝了下,隨即笑著說道︰

    “那好辦許多,張公公特意讓王大人細讀讀這本冊子,肯定能琢磨出來什麼新東西的。”

    冊子遞過來,王通一看,描金黃底的封面,用朱筆寫著標題“尚膳監食檔”,看著王通臉上糊塗的神色,和氣的解釋說道︰

    “這尚膳監食檔是宮里尚膳監記錄歷代天子飲食和宴席的單子,宮內的諸位貴人,天天吃的就是這個。”

    只要不在冊子上的,那對于皇帝來說就是新東西,王通馬上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一時間大喜過望。

    皇城夜間宮門關閉,出入必須有幾位大太監核發的腰牌,控制的極嚴,而這尚膳監食檔盡管不過是菜單食譜,可也是宮內的機密文檔,鄒義拿出來也是擔了風險,王通大喜之後,連忙給對方施禮致謝。

    “……事情緊急,先不給公公奉茶,在下先看冊子……”

    鄒義含笑答應,坐在了一旁,他臉上不動聲色,可心中對王通的表現極為驚訝,他是第一次來,按照他想,一個不到十四歲的錦衣衛校尉,能有這麼好的機遇,無非就是運氣好再加上聰明伶俐。

    可短短接觸,發現對方識得文字,氣度沉穩,應對從容,這那里是個校尉,分明是文人世家子的風度。

    這樣的人有這樣的際遇,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宦官鄒義端坐在那里,心里已經有了結納的心思。

    王通一邊翻看,一邊詢問,不過掌管尚膳間的太監和下面的宦官每日和飲食酒飯打交道,文化程度倒也不高,記錄上都是些粗淺白話文字,而且還專門用符號做了斷句,很容易看得懂。

    “還真是種類不多,普通的緊……”

    看了一會,王通忍不住感嘆說道,日常吃飯,無非是羊肉、豬肉、雞鴨鵝等幾樣,再加上時令蔬菜和河鮮,沒什麼新鮮做法,沒什麼奇異的菜式。

    鄒義笑著接話道︰

    “宮內的菜式好吃不好吃不重要,關鍵是別吃出問題,所以這選料火候都要中規中矩,不能出格,沒意思的緊,挑剔的都有自家的小廚房,太後和張閣老要皇上簡樸,所以至今皇上還是吃的御膳房定例。”

    事情簡單了很多,王通長出一口氣,仰天呆了會,站起來對鄒義說道︰

    “鄒公公先請進,今晚就在寒舍委屈一夜,這邊忙碌,王某先安排一下在過去奉茶。”

    鄒義點點頭含笑進屋,王通連忙把誰在隔壁的一名廚子和傭工叫醒,他想到了點東西,不過需要今晚就開始準備了。

    睡眼惺忪的廚子和傭工被叫起來之後都有點不情願,雖說做工賺錢,可白日里實在太忙,晚上要是睡不好,那可太難熬了。

    不過王通也不含糊,直接拿出了銀子,熬夜加班不是白干,這麼一來,廚子和傭工的勁頭頓時高漲。

    看著風箱被來回推動,廚房生起了火,材料下到鍋中,王通才放心的回到了自己的內宅。

    鄒義還真不把自己當作外人,正拿著一卷書在等下閱讀,王通心里倒是打了個突,他這邊為了認字,除了“百家姓”“千字文”之類的啟蒙教材之外,也買了幾本筆記和評話消閑,這些書盡管不登大雅之堂,可卻不是他這個年紀能看的,千萬不要因為這個露出什麼不該有的破綻。

    聽到門開的響動,鄒義放下了書,笑著點點頭,王通看對方沒什麼異樣,這才抱拳大禮謝道︰

    “請鄒公公代為致謝,此等大恩,王某沒齒難忘。”

    “王大人言重了,這冊子明日間還要帶回宮去,要不再看一遍,多記住些也是好的。”

    盡管菜式不少,可大概的思路王通卻已經知道,至尊無上的皇帝在飲食方面真沒有什麼太讓人羨慕的享受,可以做文章的地方有很多,總算不用擔心。

    但有個記錄總是好的,王通準備在對方睡下後用炭筆抄錄些下來,謝過對方的好意,就要給對方準備下晚上睡覺的被褥。

    王通屋子不小,客房的被褥陳舊,可還能用,他沒什麼傭人一切都要自己動手,又是折騰了好一段才回到客廳。

    客人來了到現在還沒口水喝,王通少不得又去飯館,拿著個炭爐回來,燒水沏茶,鄒義不時客氣幾句,溫和的很。

    等到茶水沏好端上,喝了口之後,已經有香味從前面傳來,很是濃郁,看來已經準備上了。

    天色已經很晚,王通勸鄒義休息,鄒義也是起身謝過,把冊子放在客廳的桌上就要去客房睡覺。

    鄒義走了兩步,停下腳步,似乎是遲疑了下,但還是回頭笑著問道︰

    “王大人,你和皇上見了能有四次吧,可聲勢卻鬧的這麼大,馮公公,張閣老都來關照,張公公也是如此的幫忙,你可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的確,也不過就見面幾次而已,可鬧出的動靜卻有如天下震動,而且無論怎麼看,這張誠張公公也犯不著幫自己這個忙,想的刻薄些,萍水相逢,開飯館一個錦衣衛校尉,皇上來了興趣可以看重些,皇上沒了興趣,那就不值得放在眼中,位高權重的張誠張公公怎麼這般的用心。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10:21 PM

第四十二章 娓娓道來
更難得的是,來的這個中年宦官鄒義想要告訴他究竟,對方的風姿儀態不凡,和這些日子來店內吃飯的各級宦官頗有不同,怎麼看也應該是緋袍、紅袍那個層級的人物,可待自己溫和有禮,客氣異常,而且還要告訴自己究竟。

    對方的交好結納之意,此刻就算是個傻子也看得明白了。

    王通連忙從椅子上站起,抱拳躬身說道︰

    “鄒公公願意點撥在下自然是最好,王通年紀小還不到十四歲,鄒公公這麼大人的稱呼,豈不是折殺,要是鄒公公不嫌棄,叫王通就是。”

    對王通的反應,鄒義內心真正震動了,自己的結納交好之意不難理解,可一個十四歲不到的孩子,能夠這麼迅速的領悟,並且做出得體的回應,這就算普通的成人也未必做的這麼妥貼。

    “直呼名字太生分了,咱家套個近乎,不若稱呼你小兄弟,你叫我聲大哥如何?”

    “大哥既然如此,小弟那就不客氣了。”

    雙方相視而笑,彼此的關系,最起碼表面的關系可是親近了不少,鄒義返身坐下,喝了口水潤潤喉嚨,開始講述︰

    “那日小兄弟你講父母的辛苦,講孝義,別人都是給皇上講大道理,沒人說的這麼實在,皇上聽進去了......”

    原來是萬歷小皇帝正在和生母慈聖皇太後李氏嘔氣,萬歷皇帝漸漸長大,有了自己的主意,難免和人爭執。

    偏偏他的身份至高無上,天家之事就是天下事,也沒人敢去勸解,太後有馮保和張居正的支持,身份同樣高崇,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可以廢立皇帝,從小聽話的萬歷皇帝突然執拗生氣,太後李氏也是傷心。

    兩個人就這麼僵下去了,周圍的人都是暗暗著急,但即便馮保和張居正內廷外朝第一等的人物,也不適合在這等事上勸諫插手,可任由此事鬧下去,大明的朝綱不穩,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小皇帝整天憋悶著也不是個事情,有人暗示張誠把皇帝帶出宮去散散心,有明一代,皇帝出宮溜達的例子不少,也沒人擔心。

    正好張誠聽下面的小宦官說起那美味館的紅燒肉味道不錯,偏偏萬歷被太後和張居正教育要行節儉之法,吃的素淡,小皇帝叫苦不迭。

    結果就有了在美味館那些故事,王通那實在話讓小皇帝想明白了一些東西,心情開解,回宮主動去和太後請安,陪著說了幾句閑話。

    畢竟親生母子,血肉相連,一向是脾氣執拗的萬歷小皇帝突然做出這等得體孝敬的舉動,當真讓她感慨萬千,少不得要和體已的宮女太監說說“

    ……孩子真的長大了……

    到了這般地位的人物,可不會感慨感慨就算了,少不得要派人打聽下這變化究竟為何,陪伴皇帝的張誠自然不會有什麼隱瞞。

    得知了原因之後的太後也感嘆不已,那些飽學鴻儒、內閣大佬每日里進宮給皇上講聖賢道理,還不如一個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喝罵管用。

    而且嘉靖朝後期、隆慶朝都沒有補充閹人入宮,萬歷登基的時候,宮中的宦官沒有四十歲以下的,宮內的勞力運轉已經有了問題,後來在萬歷二年幾次大規模補充閹人入宮,這才緩過來。

    可這個也帶來一個問題,伺候在皇帝身邊,放心的宦官年紀都是不小,對皇帝的影響也和朝中大佬差不多的效果。

    有這麼個年紀差不多、有能力、品德端正的人陪伴,對皇帝的性格養成,還有成長那都是大有好處的。

    在京師想要查一名在體制內的人實在是太容易了,而且這人又是太後想要查的,東廠、錦衣衛連番動員了起來,把王通祖宗三代查的清清楚楚,查到的消息不斷的報上來,太後對王通的印象也就越好。

    太後欣賞,而且這人要和皇帝一起成長,稍微有些頭腦的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想要久盛不衰,富貴長遠,那最起碼要和這個人搞好關系,最起碼的,也要把這人的底細了解清楚。

    所以才有那幾日貴客盈門的鬧哄哄景象,不過在萬歷朝來說,內外兩位大佬心態卻又和從前的類似情形不同。

    馮保從小看著萬歷皇帝長大,現如今萬歷皇帝看到馮保過來,都要端正身姿嚴肅態度,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而張居正則是皇帝的老師,經常講課教導,萬歷有錯處,往往還要被張居正以祖宗和太後的名義處罰。

    這二人對萬歷的態度,臣子對皇帝的恭敬是有的,但長輩看小輩心態恐怕更是濃重些,他們對王通並不怎麼著緊,來看的目的反倒是要看看王通適合不適合做這個伴,小皇帝能不能從中獲得什麼益處才是最重要的。

    同樣的道理,如果小皇帝失去了興趣,那王通這個人對他們來說同樣無所謂,不過是個錦衣衛的校尉,軍兵士卒而已。

    再說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脾氣性格不定,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變的快,誰也不能計較什麼不是。到時候給那小子升個百戶,也算仁至義盡,這可是尋常人八輩子也踫不到的大運氣。

    鄒義說話緩慢但清晰,所說繁雜但條理分明,許多事情沒有明言可王通已經是猜到,莫名的背後居然滲出了冷汗。

    今日間皇帝那種“微服私訪”的舉動被拆穿,感覺到無趣的情緒,還真有可能讓這個天大的運氣從自己的手里飛走。

    鄒義說的口渴,王通連忙給倒了杯水,手里還拿著壺的時候,卻想到了一件事,既然大佬們都覺得無所謂,那張誠的用意到底有什麼原因呢?

    王通遲疑了下,決定還是趁這個機會問問,難得這位鄒義願意講,眼下身在高處,看的越明白,摔死的可能就小些。

    他放下水壺,搓搓手,遲疑的問道︰

    “鄒大哥,多謝你說的這般明白,天意難測,陛下的心意臣子也不能妄加揣測,不過……”

    王通欲言又止,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尚膳監食檔”,鄒義放下茶杯,滿臉都是贊賞的神色,雙手輕輕一拍,笑道︰

    “王兄弟慧眼,一下子就問到了點子上!!”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10:22 PM

第四十三章 人在華山無歸路
“少年入宮,內書房讀書,幸運的進十二監做個寫字的差事,做的好,會為人,一步步累計年資升上去……若是上輩子積德,被司禮監的老祖宗看中,發往東宮伴讀,這就算一步登天熬出頭了。”

    鄒義說這話的時候,態度已然變化,剛來送冊子的時候,彬彬有禮,可卻是一種矜持的客氣,而此時卻很是放松,悠然自得,好像在給朋友們講古一般。

    “你想想,陪著聖上一起長大,那君臣主僕的情誼定然深重,太子登基,自然要用自己貼心的人,這東宮伴讀十有就要做那司禮監掌印太監,統管內廷,王兄弟,這麼說的話,是不是該咱們張公公當這司禮監掌印太監?”

    司禮監掌印太監是內廷宦官第一人,代天子批紅核準,權重如山,大多數時候,司禮監掌印太監的地位高于內閣首輔,說是天下間僅次于天子的第二人也並不誇張。

    不過,王通盡管對時事朝局懵懂,可也知道當今的司禮監掌印太監乃是馮保,而且提督東廠……

    “張公公做不得司禮監掌印,按年資地位,做個提督東廠總該夠格,可這個也被馮公公兼領,你要是張公公,心里苦不苦?”

    鄒義問的輕松,王通苦笑著點點頭,卻不敢接話,但卻隱隱猜到了張誠下午的神色,和晚上幫忙的原因,鄒義繼續說道︰

    “馮公公在嘉靖朝就在司禮監當差,如今三朝,太後信任,皇上敬畏,內閣張太師也是嘉靖朝的大佬,先帝的心腹之人,當今天子的老師,一言九鼎,皇上也要敬畏三分的,朝中有這麼兩位天子都要怕的大佬,那還有咱們張公公什麼事情?”

    皇城上的鐘鼓聲音傳到屋中,王通身上顫了下,高處果然不勝寒,跌落很容易摔死,似乎自己已經不能回頭了。

    “不過啊,馮公公和張閣老年紀都大了,皇上還小,時候還長,誰跟著皇上親近的時候多,誰將來的好處就越大……張公公每日里陪著皇上,可他畢竟是一個人,比不得資格老的兩個,天下事難預料,誰也沒有想到皇上會踫見王兄弟你,太後也賞識。”

    說到這里,鄒義停住,微笑看著王通,王通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吐出口氣,覺得屋中寒冷異常。

    可看看眼前的火盆中炭火正旺,此時不是天冷而是心寒,王通此時只想要一件事︰

    “這輩子想要活的精彩,這世上又怎麼有白送上來的榮華富貴,搏一搏又有何妨。”

    心中定性,王通很是鎮定的說道︰

    “鄒大哥請繼續講,小弟正聽著呢!”

    “王兄弟這等心性氣度,真不像是一個十四歲的人,張公公在宮內伺候皇上,王兄弟有這個大好機會,在宮外和皇上多多親近,內外合力,把皇上伺候好了,王兄弟,可願意嗎?”

    鄒義含笑詢問,王通稍一停頓,就笑著抱拳說道︰

    “為何不願意,鄒大哥,代小弟跟張公公拜謝,公公的好意小人銘記在心,永生不忘,定有報答。”

    說了這般大事,王通盡管也有驚訝和忐忑,但整體的表現依舊是從容淡定,應允的也是氣定神閑。

    鄒義點頭笑著站起,伸手撢撢棉袍,輕松的說道︰

    “王兄弟的心意張公公明白了,時間還長,咱們慢慢來就是,時間不早,哥哥我也要去歇息了。”

    伸手把桌子上那食檔塞回口袋,卻又掏出一本藍皮無字封面的厚冊子,放在桌上說道︰

    “張公公找親信體已的人抄錄了一份,這份王兄弟就自己留著,做個參考。”

    王通深吸了口氣,若是方才自己猶疑拒絕,這份抄錄的副本恐怕根本不會從口袋中拿出來,,鄒義向著廂房走去,走了幾步卻回頭說道︰

    “既然你我兄弟相稱,有句話總要忠告一二,這飲食烹飪終究是小道,難道王兄弟將來的前程是去尚膳間做個總管不成。”

    王通笑笑,沒有接話,坐在那里翻動冊子,這天晚上他可不能早睡,廚房的忙碌準備要時刻關注。

    算算時間已經是臘月二十五,還有五天就要過年,街頭的喜慶氣氛已經非常濃厚,店里的伙計在忙碌的時候都有些神不守舍,不過馬上被馬寡婦和張世強厲聲的呵斥。

    累歸累,大家心里高興,東家說三十下午開始放假,初七再回來,再說每個人最少的也賺了五百文,還有二十斤肉,這年全家人都要跟著高興高興。

    有品級的宦官比昨日少了許多,似乎又回到正常的客流了,宦官和禁衛軍校的臉上都有疲憊的神色,還有人詢問能不能打包帶走回宮內吃,或者是給還在宮內準備年節的同伴捎去。

    王通這邊在開業的時候還真準備了一批用薄木板制造的飯盒,這次正好用上,不過飯盒第二日要還回來重復用。

    鄒義在美味館來了第一位客人之後,他就換上了一套低品宦官的袍服,回去皇城復命。有昨晚那次對談,王通心中篤定了許多。

    和往日的慣例一樣,他還是坐在角落里,上午事情相對清閑些,正好用來做些私事。

    王通的對面站著一名大漢,滿臉的絡腮胡子,身材差不多比張世強要高半頭出去,手腳粗大,頗為壯碩。

    這漢子身上穿著身羊皮襖,里面套褐色短襟,這打扮京師的百姓熟悉的很,一般都是在城外給大戶人家放馬畜牧的牧人。

    “馬大哥,快坐,快坐,咱們都是自家人,這麼客氣干啥!”

    王通覺得頗為別扭,連聲的招呼說道,面前這人是馬寡婦的兒子馬三標,據說昨天就已經來了,不過店中事情太多,沒來得及上前招呼。

    聽王通這麼說話,馬三標咧嘴嘿嘿笑著,直接就要坐下,還沒挨著長凳,身後就傳來馬寡婦的厲聲喝罵︰

    “三標,不要在東家面前沒大沒小!!”

    馬三標脾氣暴躁,卻是個孝子,聽到這話苦著臉又站在那里,王通記得自己幾年前還被這個馬三標背過逗過,今日里對方這樣的恭敬,還真讓人不習慣。

    少不得清清嗓子,沒話找話的詢問道︰

    “馬大哥,聽馬嬸說你在城外被雇你的人打了,可還要緊?”

    “不妨事,被抽了三四鞭子,倒是抽我的那混帳半個月起不來床了。”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10:23 PM

第四十四章 非長久之計
馬三標說的大大咧咧,言談間卻自有一股凶殘之氣,王通搖搖頭,馬嬸這哪是怕自己兒子吃虧,分明是馬三標惹了禍進城躲避來了,想想自己記事的時候起,這馬三標似乎就是個脾氣暴躁的混人。

    馬寡婦如此的幫忙,也有當年王力出頭幫忙化解馬三標的案子有關,王通有些頭疼的繼續問道︰

    “打殘了?可還有什麼糾纏,鬧到官府了嗎?”

    “哪有,也就是斷了根骨頭,工錢我都不要了,還能有什麼糾纏,不過是個外莊上的管家,喝多了酒就在馬夫里面撒潑耍威風,打斷了根骨頭算是便宜他了。”

    這等沖突馬三標也不是太理虧,現在王通也是個總旗,也庇護的住,不過如今這店里要害人物進進出出太多,馬三標這樣的凶惡角色太過扎眼,王通稍微琢磨了下,就笑著說道︰

    “馬大哥在外面跑慣了的,在店里幫忙這等細致活做起來也焦躁,現在采買進料的量可是不小,店里準備買個馬車,就交給馬大哥收拾怎麼樣?”

    “那最好,那最好,比憋悶在這邊強。”

    那邊正好張世強要出去,王通直接對馬三標說道︰

    “張大哥要去采買,馬大哥你一起跟去幫忙吧!”

    馬三標喜滋滋的答應了一聲,這就跟出去了,臨到出門的時候,王通卻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開口叫住︰

    “馬大哥,會騎馬嗎?”

    “怎麼不會,不是俺誇口,就連莊子上那些韃子,都沒俺騎的好!”

    王通笑著點點頭,揮手讓他離開。

    午飯之後,王通在美味館之中都已經安排的差不多,等到萬歷小皇帝和張誠過來,店里的人就會到兩邊的宅院去幫忙。

    從前皇帝還算“微服私訪”的時候,大家懵懂過去也就罷了,現如今點明了身份,即便宮里不指示什麼,也要做好各項的準備。

    沒過了多久,店里顧客開始散去,外面的街道變得安靜,王通知道皇帝要來了。

    棉布簾子被掀開,進來的卻不是皇帝,兩名模樣精悍的漢子快步走進來,沖著王通點了點頭,然後仔細的在店面中走了一圈,每處都是仔仔細細的看了遍,然後找了處門口的桌子坐下。

    這應該就是貼身侍衛一流了,王通剛要上前招呼,簾子又被掀開,這次卻是張誠和萬歷皇帝走了進來。

    王通連忙上前一步,跪下就要叩拜問好,萬歷不耐煩的擺擺手,開口說道︰

    “這樣的地方,你站著請安就好,弄得和其他處一樣,太過無趣。”

    要是昨日的王通,沒準還要堅持著跪下,好顯得自己不是忘乎所以,但今日里卻直接站起,笑著說道︰

    “陛下操勞了一上午,是不是餓了?”

    他這樣的做派果然讓萬歷皇帝高興,王通隨便,萬歷皇帝似乎很受用這個,有些抱怨的說道︰

    “早早的起來上朝,和朝臣議事,還說讓朕乾綱決斷,明明都是張先生作主,沒意思的緊……”

    站在後面的張誠干咳了一聲,萬歷立刻有所醒悟,住口不言,張誠沉聲對一邊的兩名侍衛吩咐道︰

    “這邊不用你們候著,外面等吧!”

    在萬歷跟前小心恭敬的張誠在這些人面前則是威勢無窮,兩名侍衛連忙起身低頭,垂手後退了出去。

    這兩個人一出去,萬歷皇帝直接坐到了桌前,拿手拍拍桌子,說道︰

    “上朝完了,還要上學,講的那些聖賢之道讓寡人想打瞌睡,偏偏還不能不聽,要不然告到母後那邊又是個麻煩,不說這個,煩的很,快些拿飯菜上來,寡人餓了!!”

    王通的自然似乎讓小皇帝萬歷也跟著隨意起來,現在的萬歷完全是個孩子在那抱怨,抱怨課業太重,生活無聊。

    “皇上稍等!”

    一切東西早就預備好了,王通把還在灶上的東西分門別類的放在木托盤上,小心翼翼的端過來。

    飯菜湯水依舊是一式兩份,張誠自從表明身份之後,就不敢逾越的與皇帝同桌,看到這兩份東西,先開口的反倒是萬歷皇帝︰

    “張伴伴,坐下吃,光是寡人一個人坐著,你們兩個人盯著,怎麼吃的好!”

    張誠看了王通一眼,對萬歷告了聲僭越,也坐了下來,不知道為何這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有點感慨,各項布置是布置,可看著長大的萬歷皇帝知道照顧自己的感受,張誠心中百味雜陳。

    每人一個湯缽,打開蓋子之後,里面乳白色的湯汁灑發出熱氣,翠綠的蔥花漂浮其上,乳白翠綠,下面似乎有晶瑩白嫩之物。

    濃郁的香氣已經飄散出來,萬歷皇帝禁不住咽了口口水,拿起調羹喝了口湯,扁扁嘴品了下味道,點點頭。

    “陛下,這道是先吃菜後喝湯,陛下夾起來先蘸邊上的醬油碟,最後喝湯。”

    聽到王通的提醒,萬歷皇帝夾起湯缽中的材料,在醬油碟中蘸了蘸,一入口,小皇帝愣了下,連吃了幾口,方才贊嘆說道︰

    “這東西真是好吃,入口就好像是化了似的,這醬油也好。”

    說著又夾起來一筷子,放在眼前仔細打量,疑惑的問道︰

    “這是什麼?”

    晶瑩肥腴,顫悠悠的一塊肉,張誠在邊上吃的也連連點頭,聽到這問題,低聲提醒說道︰

    “陛下,這是豚爪!”

    萬歷愣了下,自言自語的說道︰

    “第一次見……”

    王通站在一旁強忍著笑,食檔上的記載特別提到,豬蹄是下腳料,不能入膳,這也是皇宮大內的規矩。

    另外,大明國姓朱,所以這豬在大內都是被叫做豚,倒是頗有古風。

    這豬蹄只要炖煮的火候夠了,反倒是最容易做好的食材,王通不過是做了一道白湯蹄花,居然能有這樣好的效果。

    能看出來小皇帝的確很餓,覺出好吃就大口的吃起來,王通和邊上慢條斯理用飯的張誠對視一眼,心中松了口氣。

    但王通隨即心里提起,靠著這些小伎倆,能撐得住一時可撐不住一世,沒聽說依靠這美食可以籠絡人心很久,何況憑借著美味館這草台班子,又能有什麼美食做出來。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10:24 PM

第四十五章 小孩子總是想要長高
這個道理王通明白,想必張誠這樣的人物也是明白,昨晚鄒義說的那麼多話,難道只是大言欺人。

    小皇帝吃的很快,明明是新菜,卻沒有什麼品嘗的意思,倒像是只為填肚子一般,難道今日這新菜的效果不好,王通心中漸漸有些忐忑。

    萬歷吃完那白湯蹄花,隨手抹了下嘴,把身子做的直了些,王通微抬頭瞧了眼,張誠老神在在的坐邊上口鼻觀心,反倒是小皇帝坐在那似乎有點不安,看那申請,看著倒也有點忐忑的意思……

    這是什麼意思,王通看看邊上的張誠,又看看萬歷,實在是糊塗了。

    但莫名其妙的事情還在後面,萬歷居然在做同樣的事,看看身邊的張誠,又看看王通,猶疑不決。

    莫名的安靜了沒多久,張誠慢條斯理的喝了口湯,起身稟報說道︰

    “陛下,回宮的事情奴才要和外面的幾個侍衛交待,出去一下。”

    小皇帝連忙點點頭,張誠不為人注意的對王通用了個眼神,然後走了出去,萬歷幾乎是盯著張誠走出這間屋子,等那棉簾放下,立刻急切的問道︰

    “王通,朕問你一件事,你要如實回答莫要隱瞞!”

    “小人不敢欺瞞陛下。”

    “你的年紀和寡人差不多大,卻比寡人高這麼多壯這麼多,可有什麼法子嗎?”

    萬歷小皇帝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可更多的卻是期盼神色,王通愕然,盡管此時表情恭謹可心中卻暗笑。

    不知道為何,問出這個問題之後的萬歷皇帝在王通的眼中徹底變成了一個孩子,一個想要長高長大卻不好意思問別人的孩子。王通甚至有沖動去捏捏萬歷的胖臉,從前為了事業孤身一生,對孩子總有特殊的喜愛。

    笑過之後,隨即就是驚喜,王通馬上就意識到,真正和皇帝親近的機會來了,這個機會可要比美食有用太多。

    王通一躬身,沉聲回答說道︰

    “陛下,微臣如此高大,的確有些和尋常不同的法子,陛下若用同樣的方法,能不能長到臣這般不敢妄言,但長高變壯,臣卻敢保證!”

    聽到這話,萬歷皇帝幾乎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興奮的身體前傾,盯著王通問道︰

    “此話當真!?”

    “臣不敢欺瞞陛下,不過這法子卻是個日久天長的事情,少不得陛下要和臣每日一起段時間,也好施行。”

    王通回答的頗為沉穩,他現在接近成人的身高,而萬歷小皇帝最多到他胸口,肥胖似乎有所過之,這個身高好像在這個時代的同齡人之中都算矮的。這時代的人比現代都要矮些,這也正常,無非是營養不足,生活條件跟不上。

    可對于天子來說,營養和生活條件可不是什麼問題,而且看萬歷皇帝的年齡和這肥胖,更像是缺少鍛煉,營養過剩,甚至久在深宮之中,缺乏足夠的日照,這都是沒有長高的原因。

    只要跟著自己鍛煉,多加強戶外活動,再注意飲食的調控,想要長高變壯並不難,再說了,萬歷小皇帝已經十四歲,也該到了長高的時候。

    王通的歷史知識淺薄,他當然不知道萬歷皇帝最後身高多少,也有萬歷皇帝一直沒有長高的極端情況出現,那王通就是欺君大罪被殺頭的結果。可比起將來的榮華富貴,輝煌的人生,這一次值得豁出去。

    這肯定的回答讓萬歷小皇帝興奮無比,在椅子上扭來扭去,用手敲敲桌子說道︰

    “可惜寡人從明日到上元之後都不能出宮來這里,要不然明日就想過來一起用你那法子。”

    “陛下莫要著急,微臣準備也需要些時日,等陛下元宵節之後來這里,到時候就可以用起來了。”

    萬歷連連點頭,雙眼發亮。

    就在這時候,張誠又從外面走了進來,進來時,對王通微微點頭,然後說道︰

    “陛下,該回宮了。”

    小皇帝滿不情願的從椅子上下來,轉頭對張誠說道︰

    “張伴伴,安排個人給王通,需要什麼宮里幫辦,讓那些奴才用點心!”

    張誠連忙躬身答應,又和王通客氣的說道︰

    “這些事情還要王總旗多費心了。”

    話說的客氣,可臉上卻全是嘉許贊賞神色,張誠作為萬歷皇帝的親近體己伴當,自然知道萬歷心中所想,小皇帝一直對自己的身高頗有心結,年紀相近的宮女宦官如果身高比他高的,一概不用。

    大概覺得自己是天子,九州萬方之首,身高卻比大家都要矮,心氣一直很高的萬歷實在接受不了。

    那日萬歷皇帝對美味館失去了興趣之後,隨口問了王通的年齡和身高,張誠到了晚上突然想到了突破口到底在何處。

    可天色已晚,宮門關閉已經派不出人來告訴了,所能做的只有不住的引導萬歷皇帝向著此處琢磨,比如“那王通如此高大,陛下何不問問原因……”。

    該做的都做過了,剩下的就要看王通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了。

    在職場上摸爬滾打十幾年,對客戶心理洞若觀火的王通沒有錯過,敏銳而又準確的抓住了這個機會。

    張誠心中贊嘆,這王通小小年紀居然有這樣的心機手段,既然有了這個起步,今後即便不是和皇帝一同長大,親近關系,也可以靠著自己的本事飛黃騰達。這個王通,值得接納交好,將來必有大用。

    小皇帝來得快走的也快,倒像為了專門問這如何長高長壯而來,臨近春節,皇室不光是要準備這年節的慶祝,還有各項祭祀,有關皇室、官方和天下各項,需要皇帝出面的大典大禮想必不少。

    皇帝一走,顧客又漸漸多起來,王通總算松了口氣,今日臘月二十五,到年後正月十五差不多有二十天的時間。

    離開這麼長時間,以萬歷小孩喜新厭舊的脾性,會不會就這麼忘掉此處,從此不再來,這些日子王通每天都在琢磨此事,為此事而緊張,擔心那些簡單的“美食”無法保持對皇帝的吸引。

    但現在他的心卻很篤定,因為王通可以肯定萬歷皇帝肯定還會來找自己……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10:24 PM

第四十六章 小事見真章
王通的心情好,人也跟著放松起來,店里的顧客在這些日子只是看到他坐在角落里發愁發呆,今日卻看到這位王東家笑著招呼客人。

    要是從前,對王東家的招呼,宦官和禁衛將校們最多也就是點個頭應付,如今不同,王通走到那個桌子笑著招呼,在那里吃飯的宦官和禁衛將校連忙站起來回禮,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這麼走了幾步,王通自己都覺得尷尬,索性是走到一個相熟的宦官跟前,詢問年關前後的宮內進出的情況,好方便自己的店里備料進貨。

    所謂相熟的宦官就是當初最早替美味館招攬生意的六位宦官之一,本來隨著人流的增加,他們也賺了不少的便宜。

    不過前段時間卻誠惶誠恐的要把賺到的銀子退回來,王通笑著讓他們放心,說這是應該給的銀錢不必擔心什麼,這樣的做派讓六位宦官對王通敬畏感激,雙方的關系拉近許多,也經常能告訴點宮中的消息。

    按說王通所熟悉的是宦官體系的最高層,打聽點宮中的消息十分方便,可王通明白自己的位置,很多事情還是少去觸踫為妙。

    正說話間,聽到外面有吵吵嚷嚷的聲音,棉布簾子掀開,張世強快步走了進來,滿臉疑惑驚疑的神色,到跟前低聲說道︰

    “牛欄街孫大海那幫人又來了,可……這幾個人就跪在街對面,不知道為什麼,用不用去請田大人他們過來?”

    那日百戶田榮豪說去嘗試調動,王通也就把此事丟在了腦後,而且大家都要忙年過節,本以為是出了正月才操心的事情,沒想到今日上門。

    看著張世強有點慌張的模樣,王通從懷里掏出了那塊腰牌,掛在身上舉步走出去,走了兩步,就聽到張世強聲音發顫的說道︰

    “王兄弟,這可是總旗的腰牌,這是怎麼回事……”

    田百戶過來給王通送腰牌和告身之事,外面還沒有傳開,而張世強這些天一直都是在外面采買奔波,回來的時候也少,王通更不願意在宮里外面這麼多大員跟前每日掛個總旗的腰牌。

    這總旗的身份用來嚇唬百姓足夠,但對于來往于美味館這些人,實在是算不得什麼了,結果這麼陰差陽錯的,張世強這麼親近的人居然剛剛知道。

    王通回頭笑著說道︰

    “那日田百戶來,就是為了提拔小弟去做這個總旗,張大哥不必驚訝,一起出去看看吧!!”

    張世強臉色變幻,愣了下才跟了出去。

    就在美味館門口對面街邊,孫大海和幾名錦衣衛跪在那里,要不是王通從前見過,還真以為這是幾個要飯的在那邊。

    孫大海一幫人身上的棉衣都破爛異常,打著不少補丁,要不是繡春刀和帶著的盔帽,實在是看不出什麼是威風凜凜的錦衣衛。

    門外不少人正在圍著看,宮里的宦官和禁衛將校,現在忙完了手頭活計,有點閑暇,索性來湊個熱鬧。

    王通走過來,人群分開讓路,看著跪在那里灰頭土臉的孫大海幾人,王通上前說道︰

    “這麼冷的天氣,跪著干什麼,快進屋說話!”

    孫大海被凍的直哆嗦,看到王通出來,臉色鐵青的磕了幾個頭,大聲的說道︰

    “王大人,您花費這麼大的功夫把俺們兄弟從牛欄街那邊調到皇城根南街這邊來,想必是恨俺們當初來搗亂壞了大人您的生意,只求您大人大量,有什麼火都沖著大海這莽漢發,莫要為難下面的兄弟,他們家里都有妻兒老小的照顧,要殺要剮怎麼收拾,俺絕不說一句話。”

    說完之後,又踫踫磕頭,他身邊幾個人也都跪在那里不敢出聲。

    孫大海的嗓門不小,他這麼吆喝,周圍看熱鬧的人都是聽了個真切,零散的卻有驚呼聲發出。

    “……了不得啊……”

    “……有什麼了不得,這小東家不就是某個公公的佷子嗎,所以上面才讓咱們來捧個場……再說了,一個總旗算個甚麼!”

    “……算個甚麼,你什麼都不懂,牛欄街和南街不是一個錦衣衛千戶所,兵丁調籍轉入,那手續是要兵部堪合,搞不好內閣和司禮監也要走手續的,這小東家居然能做到這個,還不算什麼!”

    “……東廠管刑名的老李,想要把自己的干兒子從大同那邊的錦衣衛千戶所調回京師來,豁出老臉求文官武將,銀子也花了不少,最後還不是沒辦成……”

    看熱鬧的幾人竊竊私語,這都是有些地位的宦官和禁衛將校,對其中的手續的關節有了解的,知道這等的調轉並不是尋常事,所代表著又是什麼。

    而身在錦衣衛中的張世強接連遇到震驚之事,此時看著王通張大了嘴說不出一句話來,滿臉驚駭之色,好像遇見了鬼神的模樣。

    孫大海也是倔躁的脾氣,現在卻老老實實的跪在飯館門口求饒,想必也因為是錦衣衛中人,知道這千戶移籍到底意味什麼,也是嚇壞了。

    王通沖著街上看熱鬧的宦官和軍將們抱拳拱手,揚聲說道︰

    “各位客官,王某和自家兄弟談些事情,各位請自便。”

    這話說的有些霸氣,宮里的宦官和禁衛的將校那是鼻孔朝天之輩,就算尋常的京官都未必放在他們眼中。

    孫大海一幫人也詫異的抬起頭來,等著看這不知道好歹的王通吃癟,誰想到王通這一席話,街頭上看熱鬧的這些卻都不做聲的散了。

    此等情景又是讓張世強和孫大海一干人瞠目結舌,孫大海心中後悔之極,自己到底上輩做錯了什麼,居然被劉新勇那混賬挑唆得罪了這麼一位大人物。

    “孫大海,你現在是我的手下,要是想跪就進去跪著,不要在街上丟咱們的臉!”

    和張世強和孫大海比起來,王通的臉上還能讓人看出稚氣,半大孩子而已,可這一生冷然的訓斥,卻讓孫大海一幫人齊齊的發顫,安靜片刻,都是站起來,跟著張世強低頭彎腰的進了宅院。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10:25 PM

第四十七章 恩威兼施收人心
在宅院中跪下,張世強站在一邊,王通卻進屋去了,跪在地上的孫大海幾人都是心中忐忑。

    心想莫不是這小大人去拿什麼器械,以己度人,總覺得當日間在美味館鬧的如此不堪,對方肯定要用鞭子棍子狠狠的打一頓才能出氣。

    盡管來這邊的時候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可事到臨頭畢竟疼在自家身上,由不得不惴惴不安。

    門板開合,王通又是走了出來,孫大海等人想想家中妻兒老小,都是要咬緊牙把腰彎的更低,忍忍或許就過去了。

    “你們幾個家里的春節準備的怎麼樣了?”

    沒想到王通居然問這個問題,孫大海嘆了口氣,頭低的更深,其他幾個人面面相覷,一個年級輕的瞧了眼王通的臉色,大著膽子回答說道︰

    “孫頭和我們本來等著年底的糧餉過年,沒想到調到大人手下,上面的總旗直接把錢糧都扣下了,讓……”

    “石頭,閉上你的臭嘴!”

    孫大海喝了一聲,眾人立刻都不敢出聲,王通笑了笑,和氣的出聲問道︰

    “家里的妻兒老小可扯布做了新衣服嗎?買了鞭炮蠟燭了嗎?肉和魚都買了多少?”

    沒問一句,孫大海這一行人的頭就低下去一分,張世強在邊上想笑又笑不出來,牛欄街那邊的錦衣衛是最清苦的一伙,還做新衣服買肉,這年節關口,別被債主打上門就不錯了。

    “ ”的一聲悶響,什麼重物落在孫大海的面前,心氣盡喪的眾人渾身都是一顫,心想到底要用什麼狠辣手段炮制我們,這開頭居然還要揭短炮制一番。

    孫大海偷眼看過去,卻是一個小藍布包袱,還沒琢磨是什麼,就聽王通柔聲說道︰

    “這是六十兩銀子,下面的每人五兩,大海你拿十兩,等下跟著張兄弟一起去地窖取半個豬,一只羊,給家里人做身新衣服,過年也吃點好的。”

    話說出來,孫大海人都呆在那里,反應過來之後,居然失禮的去抓那個包袱,而沒有先去叩謝。

    這也難怪,本來雙方鬧出那麼大的仇怨,現如今破例的把自己從原來的千戶調過來,卻不是要報復,居然給出這麼豐厚的條件。

    每人五兩,孫大海十兩,又有豬羊,被層層克扣下來的他們一年能不能拿到這個數都難說,劉新勇指使他們來鬧事,一共才出了十兩銀子。

    帶著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解開包袱,看到了里面白花花的銀子,什麼都可以作假,卻沒人拿銀子來作假,看到這銀子,邊上跪著的人也不顧體統,手腳並用的爬了過來,死死的盯著那幾十兩銀子看。

    王通一直笑著,也不著急,孫大海那邊盯著看了會,猛地抬頭看向王通,又是愣了下,然後大哭著重重磕下頭去,口中嚎道︰

    “大人寬大……小的,小的兄弟們真是被豬油蒙了心……做出那樣畜生才做的混賬事,大人卻這麼對小的們……”

    邊哭邊說,語句都不連貫,剩下的人也都是趴在那里大哭,連連磕頭,不管他們事先怎麼懷疑王通,怎麼擔心會有種種手段折磨自己,看了這白花花的銀子,疑心都是蕩然無存。

    想想當初自己貿然來生事,若王通表現的軟弱些,此時的境遇也不比他們強太多,可王通卻這樣的寬宏大量。

    臨近過年,四周都是節慶氣氛,王通的宅院里卻有十幾個漢子跪在那里嚎啕大哭,委實有些詭異。

    張世強看看王通,想要上前勸解,卻被他搖搖頭阻止,王通很有耐性的站在那邊等待。

    好不容易止住了嚎啕,孫大海不顧面前的銀子,膝行幾步到了王通跟前,滿臉涕淚的說道︰

    “大人不計較俺做的混賬事,反倒這樣的慈悲對俺和兄弟們,今後大人您就是俺們頭上的天,讓俺們去死也絕沒二話!”

    話說的決絕,又是響頭磕在地上,後面的十個校尉力士都踫踫磕頭,表示自己的忠心,王通臉上這時候才露出笑容,上前一步把孫大海攙扶了起來,笑著說道︰

    “都是自家弟兄,何必做這樣的婦人模樣,快起來吧,大過年的,哭哭啼啼是什麼樣子。”

    邊說邊轉頭對張世強說道︰

    “張兄弟,等下領著大家去領豬羊,好好過個年,年後過來當值才是。”

    天下的差事,除了剛烈英杰之人外,誰不是為了養家糊口,賺錢吃飯才來做事,想要收取人心,就要把錢糧給足。

    皇帝不差餓兵就是這個道理,從鬧事中王通能看到孫大海一幫人直爽沒什麼心機,又是窮慣了的角色,收服起來簡單,對方害怕自己報復,自己卻寬宏對待,並且施與恩惠,這落差和對比,必然給對方以震撼,讓對方感激莫名。

    王通當年對下屬用過這樣的手段,也被人對自己用過,職場上的東西在這官場上也是一樣的,一用果然效果不錯。

    本來沒有什麼自己的班底,想要把人和人心牢牢的抓在自己手中,那就必須要用點手段。

    “張兄弟,等下回來還有事情要和你說!”

    不知不覺間,王通已經把對張世強的稱呼從張大哥改成了張兄弟,但自然而然,沒有人覺得別扭。

    前些日采買了不少的材料,豬羊的儲備都頗為充足,直接從庫房中拿出來給孫大海等人,豬羊沉重,還要讓馬三標趕車送過去。

    來的時候擔驚受怕,回去的時候歡天喜地,孫大海一行人在街上興奮的談笑,連在屋子里的王通都能聽得清楚。

    送走了孫大海,沒過多久,張世強恭謹的走進屋來,王通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沒有什麼起身的意思。

    張世強低眉順眼垂手站在門口,完全是差役在上官面前的態度,他的年紀足有王通兩倍多,可張世強卻覺得在王通這個半大孩子面前,他自己才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對方自澳門回來,他父親王力病故之後,整個人完全不同,各種手段層出不窮,發財,結交貴人,還有這莫名其妙的升官。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10:25 PM

第四十八章 不為兄弟願為奴
對于自己大多數時候都被打發出去采買,張世強也察覺些什麼,可除了更加小心翼翼的做事之外,也沒什麼別的法子。

    “張大哥,外面是差事,進來了就是家事,快坐下說!”

    王通改了稱呼,笑著客氣說道,張世強心里放松了少許,側著坐在了椅子上,盡管王通說的客氣,可張世強卻依舊感覺到頗為壓抑。

    “張大哥,小弟升了總旗,下面出來了五個小旗的差事,李文遠本來就是,孫大海又是一個,自家兄弟總不能不顧,也給張大哥謀了個小旗的差事。”

    張世強聽到這話,在座位上身體僵硬住了,半響不知道如何反應,王通含笑看著也不出聲,張世強自己反應過來的第一個動作,居然是扣了扣耳朵,看那樣子好像懷疑自己聽錯了一般。

    百戶之中十小旗,二總旗,名義上總旗各管五人,但百人的隊伍,百戶也能管的過來,為了確保自己對這百余人的控制,小旗的任命往往都由百戶直接經手。

    可王通這邊顯然不同,百戶田榮豪不知道王通被提拔的原因,卻也不願意有外人隨意插手自己這一攤。

    王通也是懂得事理,自願要了巡捕緝查的清苦差事,而且除了張世強和李文遠之外,再不要百戶中的其他人,反倒另起爐灶,建立自己的隊伍。

    不損田百戶的根本利益,加上田百戶又有他老爹的暗示和警告,自然懂得投桃報李,將這個總旗的一切徹底交給王通,何況因為王通,他的收入已經比從前多了許多,何必去爭什麼。

    王通從桌邊的拿起一塊腰牌和告身文書,開口笑著說道︰

    “告身憑證都已經辦好,張大哥拿去吧,跟著小弟辛苦了這麼久,做牛做馬的,今後領著人干,也輕松點。”

    張世強慢慢從座位上站起來,伸出手想過去拿,卻縮了回來,王通手在那里舉著,含笑等待。張世強終究還是顫顫巍巍的接過了腰牌和告身,紅木腰牌和告身上的文字他不認得,不過自己張世強三個字見得多了,倒也熟悉。

    這個提拔升小旗,看來確實無疑,張世強連聲謝都沒有說出口,在那里呆呆的看著腰牌,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王通看著心里也頗為難受,擺擺手說道︰

    “張大哥,再去采買點店里用的材料,順便把店里諸人的春節獎勵買下,再過幾日就買不到了,快去吧!”

    聽到這話,張世強動作僵硬的轉過身去,王通始終沒有站起,既然施恩于自己的親近之人,那就必須要做出威嚴的姿態來,要不然會讓自己的親近之人忘記了分寸,反倒不感激自己的恩惠。

    但張世強的震撼未免太大了些,此時王通看來,不過是個小旗的位置而已,何必這麼激動萬分。

    心境不同,所看東西的角度也不同,王通現在和從前的心境已經大不相同了。

    張世強動作僵硬的向門外走去,才走了幾步卻猛然轉身,撲通一聲的跪在地上,砰砰砰,連續磕了十幾個頭。

    如果說這是為了感謝這個小旗的職位,那未免也太過了,王通撓了撓頭,琢磨剛才自己擺的架子是不是太過了,讓自己這個親近人恭謹成這個樣子。剛要安慰幾句,卻看到那張世強涕淚交流的抬起頭來,喊道︰

    “王兄弟,王大人,小的對不起大人一家,小人慚愧,小人該殺啊!”

    王通伸手拍拍額頭,何至于如此,這小旗職位犯得著這般哭嚎嗎?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張大哥,這就過了……”

    “小人真該天打雷劈啊,當初跟著太爺一起去澳門,太爺那麼照顧小的,小人回來卻鬼祟蒙住了心腸,跟旁人說什麼太爺在澳門帶回來幾千兩銀子,卻不分給弟兄們,這忘恩負義的混賬話才給大人招來了謀奪家財的大禍,小人做了這樣的事,大人卻還這樣對小人,小人慚愧,小人有罪啊!!”

    說完又趴在地上嚎哭起來,咋一說“太爺”二字,王通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是說自己的老爹,用手拍拍額頭,總算明白了前因後果,不過這也難免,雖說是自己的父親,可王力在澳門收取了不少的孝敬,回來之後卻不給上官打點,不給同僚下屬分潤,即便是張世強這個老實人也會心有怨言,更不要說那些心懷叵測之輩。

    不過也沒什麼怪罪的,王力的死是因為體弱多病,沒有人出手加害,至于謀奪家產的事情,恐怕王力就算分潤打點,以劉新勇和趙國棟那等豺狼小人,早晚還是會對自己這個勢單力薄,沒什麼依靠的孤兒下手。

    看張世強遇見自己前的落魄模樣,恐怕這件事上也沒有落什麼便宜,卻在自己這邊受了不少恩惠,想必心中悔恨自責。

    心事在心中憋著總歸是個禍害,今日能把這件事說出來,總歸去了一塊心結,這也是好事。而且從創業時候,張世強就和自己在一起,盡心用力也有功勞苦勞,總要籠絡的好,王通稍遲疑了下,上前把人攙扶了起來,粗聲呵斥道︰

    “張大哥,這算什麼事,你不說,其他幾個跟著去的而不會說嗎,這般自責又有什麼用。”

    “太爺的事情是小人多嘴先說,昏了頭本想著佔點便宜,卻沒想到自己遭了報應,被安排了閑差,沒想到王大人卻這般厚待小的。”

    王通哭笑不得又去攙扶一把,安慰說道︰

    “張大哥,快起來,現在咱們是一家人,你這樣子莫要讓外人看了笑話……”

    沒想到這話說出,張世強竟然掙脫了開來,狠狠的磕下去,當即額頭見血,張世強斬釘截鐵的說道︰

    “從今日起不敢和大人稱兄弟……”

    這麼不知道好歹,王通心中大怒,卻聽到那張世強繼續說道︰

    “小人這條命今後就是大人的,小人願做大人的奴才,做牛做馬,為大人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10:26 PM

第四十九章 籌辦
臨近春節,王通這宅院卻沒什麼笑聲,兩撥五大三粗的男人在這里嚎啕大哭,讓店里吃飯的宦官和禁衛將校,以及左鄰右舍都是奇怪非常。

    店里的馬寡婦和馬三標幾個親信人也都納悶,可王通吩咐過,沒有他的允許不能進去,也就按捺下好奇心。

    等張世強和王通從里面出來的時候,有心人卻發現張世強的態度比從前更加恭敬許多,要說從前他對王通的態度還有兄長對小弟的意思,如今則變成了奴僕對主人的模樣。

    但大家也都覺得司空平常,態度有變化不假,難道平時張世強不是聽王通的指揮,讓干什麼就干什麼嗎?

    對王通來說,去了心結的張世強這時候才真算是被收為己用,成為了實實在在的自己人。

    天色將黑,有些宦官就嘻嘻哈哈的和伙計們打招呼,說是接下來的日子就不能過來這邊吃飯,宮中的活計不能離開一步。

    王通也和馬寡婦說,美味館伙計里面,要是家在城外的就給他們提前發了年節的錢財肉食,讓他們早些回家過年。

    不管客人還是伙計都在離店的時候,宦官鄒義卻穿著袍服趕到了美味館,上次來他穿著的是便裝,這次則穿著當差時候的袍服,彪紋團領紅袍。

    美味館宦官進出不少,王通偶爾也上前閑談,知道些典故段子,十二監的宦官,除了司禮監和御馬監之外,掌管一監者被稱為太監,而副手則為少監,外面叫的含混,都一改叫做太監。

    少監地位也是極高,類似于六部中的侍郎,主持監內的實務運轉,這彪紋團領紅袍,正是少監的服號。

    鄒義說過自己是內官監當差,十二監之中,司禮監為內廷中樞,代天子批紅,御馬監則為內廷樞密,掌禁兵皇莊,但內官監在各監之中歷史最久,明太祖成祖時候乃是內廷第一的機構。官方的排序,內官監在十二監排名第二,能在這里做個少監,可見鄒義在內廷的地位之高。

    這次鄒義不是一個人來,隨同一起的還有三名穿著青袍褐袍的中年人,看著卻不像是內廷的宦官。

    此時的鄒義又和昨晚那溫和客氣的態度不同,頗為矜持威嚴,他一進美味館,還在店中吃飯的宦官都忙不迭的跪下行禮,一時間亂成一團,鄒義擺擺手,領著人和王通一同去往後面的宅院。

    “王大人,這三位師傅都是內廷直殿監和御用監使喚的,算是咱們大明數得著的營造巧匠,大人不是要準備些東西嗎,盡管吩咐這三位就是,一切往好了修建,不必擔心銀錢,內庫撥款。”

    鄒義說的平常,王通卻是心里感嘆了下,莫要小瞧古人,白日說的準備,太監張誠立刻就派了營造過來,顯然是猜到了一二。

    介紹的話說完,鄒義就把那三個營造打發了出去,鄭重其事的問王通說道︰

    “義父那邊讓我問你,長高之事可真有把握。”

    事到如今難道還能說是賭不成,王通心里說了句,面色卻沉穩異常,做個考慮的姿態,遲疑下方說道︰

    “八成把握總是有的!”

    王通在考慮的時候,一向是從容沉靜的鄒義頗為緊張的盯著他,聽到這個回答,卻明顯松了口氣,沉聲說道︰

    “有這麼大的把握已經足夠,莫非王兄弟有什麼秘方?”

    “秘方不敢說,但有些心得而已……”

    王通也不想把這個事情神秘化,搞得太玄虛,很有可能無法收場,那反倒是引火上身,何苦來哉。

    幾句話對答,鄒義的神情總算放松下來,甚至開起了王通的玩笑,說道︰

    “宮內宮外的有心人把你查了個底掉,不少人都說你不是王通,也不是十三歲,而是在什麼時候被人掉了包,可一層層的查過來,卻查不出破綻,這就只能說王兄弟你有宿慧,上輩子帶來的腦筋主意,也是天賜啊!”

    王通心中凜然,自己的表現盡力收斂,盡量融合于這個時代,可還是被人感覺出不對勁,今後一定要注意才是。

    好在鄒義很快就轉換了話題,這次說的就很輕松,開口說道︰

    “張公公不明白王兄弟想干什麼,可琢磨著總不能在這飯館和宅園里面操辦,這才派了營造過來,這計劃如何,還要請王兄弟和咱家講講,咱家也好和義父大人交待。”

    沒什麼可隱瞞的,王通略一沉吟,無非是以美味館為前門,後面整出來十畝左右的空地,墊土壓實,做出跑道,用木頭和竹子做出鍛煉身體的各種器材,以及建設一個寬敞的大廳,在雨雪時候在其中練習。

    “恩,王兄弟這法子倒像是御馬監那些人平日打熬身體的手段,應該有效果,喊營造進來他們是內行。”

    王通說的無非是當年學校運動場和健身場所的古代版本,但這其中自然有他的道理在,不是什麼神怪玄虛的東西。

    聽了這個的鄒義心里更有底氣,那三名青衣營造已經被喊了進來,王通簡略的復述一遍,這三個人到底是行家,一人直接在桌上將紙張鋪開,一人手持細筆墨線,開始勾勒草圖,還有一人則徑自出門。

    等按照王通的規制畫完草圖,出門的那位營造也走了回來,王通和鄒義上前看那草圖,清晰明確,正好是王通設想的模樣。

    出門的那位營造在邊上陳述說道︰

    “王大人,鄒公公,方才小人出門走走看看,十畝地在這邊算上街道人家,差不多要動最少六十戶。”

    他低頭看了下草圖,又繼續說道︰

    “雖說此時和正月還未開化,不過這校場倒也簡單,碎石一層,石灰一層,沙土一層,層疊幾次,那石 碾壓結實也就可以,器械什麼的御用監的匠戶三日就可以準備完全,那大屋花費些功夫,但看了王大人美味館的設置,十日內也能操辦完畢。”

    鄒義聽得連連點頭,事情辦的順利,一切設置完全,等皇帝來到之後,就越容易讓他喜歡上這個地方。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8 10:27 PM

第五十章 穩妥當先

    說了那麼多王通在邊上卻有些遲疑的開口問道︰

    “不過一個月的時間,這些房屋大多是有住戶的,大過年的,倉促間能辦的完?”

    他以為這搬家是個麻煩,卻沒想到鄒義擺擺手,滿不當回事情的說道︰

    “有什麼辦不完的,明日行個文,調差役和兵丁過來,人搬走了拆了就是,誰還敢說個不字。”

    說完之後,又和那三名營造揮揮手,讓他們回去詳細準備,王通開始松了口氣,覺得這事情能夠順利解決,可總覺得心里不踏實,等那三名營造出門之後,才猛地想起來不妥在何處。

    鄒義所說的不就是拆遷嗎,看起來這還是要強拆的架勢,數九寒冬,臨近年關,讓人搬離祖宅本就是為難的事情,何況是這個強拆,而且這事情要做出來,受害的似乎不光是這些住戶。

    這一刻王通突然想到很多,修建校場拆遷住戶,並且花費的是公款,這和他前世經手的某些項目太像了。

    此類項目,利潤豐厚,但風險也同樣是不小,那時候無非是生意場,可這個時代卻牽扯到了皇室,不光是生意,而且還有的因素。

    牽扯到因素,那就要小心謹慎,不能行錯一步,走錯一步,就是粉身碎骨的風險……

    鄒義本來還有話要和王通講,可王通突然的沉默讓他有點糊塗,鄒義的性格陰柔,表面上看不出什麼,只是站起來抱拳就要告辭。

    “鄒大哥留步!”

    王通開口叫住,又是沉吟了下,緩聲開口說道︰

    “鄒大哥,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都已經兄弟相稱,王兄弟有話直說,何必這麼吞吞吐吐。”

    “鄒大哥,自從皇上來了美味館,馮公公、張閣老也都來這邊看過,尋常人不知道,可京師的有心人眼楮盯著此處的一定眾多。”

    鄒義點點頭,這些不過是明眼人都能看到的事情,王通陳述出來也沒什麼所謂,王通繼續說道︰

    “盯著這邊的人,有的想我們好,有的想咱們壞,如此時節讓民戶搬遷,怨聲載道不說,萬一被人抓住了把柄,說你我兄弟借機斂財生事,朝臣們鼓噪參奏,那就麻煩了,甚至這還不算,來往這里的宦官不知道有多少,消息傳進宮去,甚至傳到太後那邊,對在下的欣賞想必無存……”

    話說的誅心實在,鄒義吸了口氣,又是坐了下來,王通還有些話沒有說完,如果真到那一步,不光積攢的運氣消失,恐怕還有大禍臨頭。

    “先前鄒大哥說一切都是宮里內庫的銀子,這基建營造的差事油水最為豐厚,想必這上下其手的機會也不少吧!”

    說到這里,就算沉靜的鄒義也是雙眼一瞪,想要發怒,王通話卻未停︰

    “咱們的運氣太好,又太過順利,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我們犯錯,小弟冒昧說一句,這銀子踫都不能去踫。”

    “不拆的話,難道讓皇上在你這小宅院里,那豈不更是笑話?”

    “鄒大哥,雖說大冷天大過年的,可要是銀子給的足了,又有官威壓著,那幾十戶人家誰會不願意搬,您不是也說過嗎?反正是宮內出錢,不必節省,多給百姓些,他們得了便宜自然不會有怨言,又能便利的把校場建起來,這有什麼不好?”

    王通拿出了當年說服上級支持他的本事,闡明利害關系,細細說來,鄒義情緒波動,到最後卻是盯著王通看。

    等他說完,鄒義雙手輕輕拍了下,微笑著說道︰

    “為兄我回去還真是要再查查兄弟你的底細,十四歲年紀居然有這般的心機見識,考慮的這般全面,若不是有人冒名頂替,那恐怕就是天賦宿慧的天才了。”

    這話實際上是個奉承,雙方哈哈笑了起來,鄒義點點頭,開口說道︰

    “王兄弟說的是老成之言,那咱家今晚就回宮里和張公公復命,義父還等著回話呢!”

    雙方有說了幾句細節,鄒義站起來抱拳告辭,然後出門離開,他的態度又有了改編,鄒義開始看王通,不過是個聰明的孩子,後來看是個沉穩值得結納的同伴,現在看,則是見識氣度和自己差不多,甚至有所超過的英杰,要禮敬對待。

    且不提王通那邊的忙碌和準備,就在這一天當晚,萬歷皇帝的生母,慈聖皇太後李氏在自己的小宅院之中,詳細聽了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的稟報,王通和鄒義所說的一切話語,都被絲毫不落的告知了太後。

    “多跑動跑動,身子壯實些也是好的,先帝的身子就弱……”

    李氏的評價卻說動了自己的心事,忍不住掏出帕子擦拭了下眼角,張誠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氣氛,有些尷尬的束手站在那邊。

    “母後,不要哭,還有皇兄和兒臣陪您。”

    在李氏邊上不遠處,一個孩童奶聲奶氣的安穩說道,這孩子眉目之間和萬歷頗為相似,可身材瘦削,長得頗為俊秀,穿著一身小號的藩王袍服,正坐在椅子上看書。

    聽到這孩童的天真安慰,李氏忍不住破涕為笑,慈愛的看了他一眼,笑著誇道︰

    “兒真乖,娘親不哭。”

    慈聖皇太後調整了下情緒,對站在那里恭謹低頭的張誠淡淡說道︰

    “知道顧著天家的名聲,顧著百姓的利害,明白少惹是非,考慮事情有這麼全面,也不枉哀家看中了他……那個內官監的鄒義,知道事事上報,這就是好的,就安排他和王通一起籌辦,做了幾年,轉到司禮監做個隨堂當差。”

    “謝太後娘娘的恩賞。”

    司禮監掌印一人,提督一人,秉筆一人,隨堂四五人,其他監的能進司禮監做個隨堂,等同于外朝的官員入閣做大學士,可是了不起的提升。

    張誠謝過之後,又是說道︰

    “那王通說,要召選一百名十三歲到十四歲的良家男童,陪著皇上一同操練,這事……太後娘娘您看?”

    “和些年齡差不多的孩子在一起多活動活動也好,把今日這些事,都和馮保還有張先生那邊講講,問問他們。”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8:15 AM

第五十一章 內閣

“太岳兄,你即為帝師,就不該讓天子如此的胡鬧,居然在皇城之外弄什么,什么武館!”

臨近年關,內閣的聚議也是最后一次,接下來除了每日留下一名大學士當值之外,就不在辦理公務。

往年這個時候,幾位內閣成員坐在這邊閑聊談笑,不提公務,輕松自在,可在萬歷四年的臘月二十七這天,卻並非這般。

外面伺候的文吏各個噤若寒蟬,也有那心性靈活的想要上前聽聽,到底是為了什么在爭吵,誰想到大學士們安排了家人在外面擋著,誰靠近就要狠狠責罰。

昨日里王通的各項規程從皇帝的伴當太監張誠那邊送了出來,掌印太監馮保那邊還好,這東西到了內閣這邊立刻就炸了鍋。

此時的內閣不光是大學士,有兩位尚書也趕了過來,剛才厲聲指責的,就是禮部尚書萬士和。

禮部名義上為六部第一,擔任尚書的大臣資格都很老,而且禮部所管,這尚書往往是士林名望,儒學的名家。

萬士和就是京師出名的道學先生,以風骨剛硬著稱,他現在就站在那里逼視著坐在上首的一人。

那人濃密的大胡子,面無表情的坐在主位,太岳就是當朝太師,內閣首輔張居正的號,王通的計劃書很簡單,說為了讓皇帝全身心的鍛煉在其中,請宮里把護衛的工作盡可能做到暗處,同時做好保密。

為了掩人耳目,皇帝練習的地方對外則稱之為武館,名字比較俗氣,喚作虎威武館,的確是京師中最為普通的名號。

保密歸保密,在太后的示意下,王通的計劃被傳給了京師中所有身份足夠知道這件事的人,人數不超過一百人。

當然,坐在這里的人,都在這百人之列。

“正德天子在皇城之外設豹房,嘉靖朝天子又在西苑煉丹修道,皇上十四歲的年紀,居然在皇城外設了個武館,真真荒唐之極,每日被奸佞小人誘騙去做那荒唐無稽的舉動,朝廷怎么辦,這天下又怎么辦!”

“思翁,當今聖明天子,怎么會有那么不堪的局面,再說,皇上不過是下午去活動活動身體,上午還要上朝議事,還要聽張閣老的講課,又怎么會沉溺在小道之中呢,思翁未免過慮了。”

一名坐在張居正右首的中年人看局面尷尬連忙出聲解釋了幾句,萬士和字思節,他資格老年紀大,年紀小點身份差些的稱呼為思翁。

勸說的中年人身上也是大紅袍服,看來也是內閣大學士之一,剛說句話,禮部尚書萬士和還沒開口,白發蒼蒼的吏部尚書王國光卻開口了,他指著這中年人喝道:

“申瑤泉,你身為閣臣,難道不知道勸諫聖上,難道你這大學士的職位,就只是讓你在內閣抄錄謄寫嗎?”

內閣大學士申時行號瑤泉,是內閣首輔張居正的忠實黨徒,人稱“內閣書辦”,比喻他從無自己的主張,事事聽從張居正。

被王國光這么一說,申時行的臉猛地漲紅,一直沉默的張居正這才開口說道:

“諸公,何必說的如此,皇上不過是尋處地方打熬下身體,往小了說,讓身體壯健,往大了說,也是修習武事……”

“荒謬,整日被些舞槍弄棒的武夫圍著,大了會變成什么摸樣,太岳兄,天家無小事啊,皇上這時候的喜好,過幾年可就要影響國策,不能不認真仔細,我等願意聯名上奏,勸諫天子。”

張居正搖搖頭,沉聲說道:

“有宮外良家子弟陪著演練,總比整日在宮內與閹人為伴要好,先帝龍體不健,英年早衰,想讓皇上身體健壯些,這也是太后的意思。”

“良家子,只會操持武事的良家子,我看和那些閹人也沒什么分別!!”

聽到是太后的意思,禮部尚書萬士和冷哼了一聲,可反駁的言語中卻不提及此事對錯了,什么事可以講風骨,什么不能講,他們心中可是有數,太后的意思,那就是司禮監、內閣以及宮內的貴人們達成了一致,再去體現風骨,那滔天大禍也就來了。

張居正似乎不太想多說話,邊上一名大學士笑著站起說道:

“諸公也不必如此激憤,百名良家子弟,大家家中年齡差不多的孩子都可以送進去,從小和皇上是個玩伴,對將來也大有益處啊!

“張四維,你要願意盡可以讓你家子弟去,書香門第的孩子做這樣的卑賤事,有何面目見天下人。”

吏部尚書王國光冷哼著站起,與禮部尚書萬士和一同拂袖而去,張四維尷尬的笑笑,轉頭望向首輔張居正。

等到這兩個人走出房門,方才被辱罵的申時行立刻轉向端坐的張居正,惱怒急切的說道:

“閣老,這……”

張居正笑著擺擺手,淡然說道:

“京師瞞不住什么事情,陛下在宮外那勞什子武館操練,早晚要傳揚開,萬士和與王國光士林名望,清流的領袖,若是不做這番姿態來,也擔心今后被人斥罵。”

“若沒有閣老,萬士和和王國光早就致仕閑居,今日間……”

申時行不忿,繼續說話,不過說了一半就看到張居正的臉色變化,立刻不敢多言,張居正嘆了口氣,起身說道:

“把能擬票報進宮里的,都盡快的安排整理下,不要耽誤了工夫,內外都要過年的。”

邊上的張四維湊趣笑著說道:

“下官記得前朝和嘉靖朝的時候,每到年關左近,閣老們就愁著國庫的虧空怎么去和司禮監銷合,可閣老執政以來,府庫充盈,戶部昨日報上的文書,國庫今年差不多結余八十五萬兩銀子,這年好過不少啊!”

這話說的是實情,可也是頌揚張居正的掌控有方,內閣諸人一時間都說了幾句,內閣首輔張居正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過了會,正在翻看文告的張居正突然出聲說道:

“又有御史參劾王國光任用私人,敗壞吏治,這次就不要壓下了,遞送到司禮監去處置吧。”

眾人一愣,申時行臉上卻露出喜色,連忙躬身答應。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8:17 AM

第五十二章 李文遠

臘月二十九這日,圈定那些地方的人家已經開始搬遷了,雖說這時候真不是搬家的好時節,可卻沒有什么人有怨言。

每家給的補償銀子差不多是房價加上搬遷費用的三倍,而且沒有一點的克扣,這筆錢足可以讓人找到租住的房子過個好年,然后拿著多出來的錢做個小生意什么的。

更別說這還是皇家辦的差事,銀子給的足了,有這么大來頭,誰還有什么不願意的,都是樂呵呵的搬家。

來這邊主持這些事的就是鄒義,他上午過來的時候,滿臉笑容的對王通說,自己因為這么快就把拆遷的事情辦妥,並且其中沒有麻煩和波折,被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點名褒獎,認為忠心有能,是可造之材。

基本上在宮內得了這個評語,那進司禮監做個隨堂太監,或者在其他監司衙門做個首領太監,最起碼也能有這般前程了。

能有這樣的好處,都是王通在那天懇切細致的建議,鄒義越發不敢小看王通,談話交往再沒有什么教育講述的態度,而誠懇的平輩論交。

“若沒有兄弟的一席話,怕是動手一拆,回宮就要獲罪,訓斥挨板子都算運氣好,今后諸事,還要請王兄弟多多指教才是!”

鄒義在內宅無人時候,起身抱拳誠懇的說道,王通笑著回答:

“你我兄弟二人這么客氣就生分了,今后哥哥還要在這里主持,還要請鄒大哥多多照顧才是。”

鄒義正要進一步說話,內宅正門響動,有一人粗聲在外喊道:

“王大人,東西準備好了,咱們走吧!”

王通連忙笑著告辭,說自己有急事要辦,今日就怠慢了,鄒義自然不會說什么,兩個人一同出門,看著王通和兩名伙計還有一輛裝滿東西的馬車朝著南邊而去。

鄒義禁不住納悶,這大過年的,又有著“武館”的籌建,帶著人和東西出去干什么呢?

美味館有一輛大車,趕車養馬的活計都是馬三標來做,這次的兩個伙計也有他一個,馬三標和王通的關系比那單純的主僕關系又要親近不少,加上馬三標的粗豪性子,一路上說個不停:

“王大人,三標從前也就是年底能吃肉喝酒,自從回來跟著你,每天都吃的嘴里流油,日子舒服的很。”

邊上的伙計外號小石頭,聽了這個直接嗤笑道:

“老爺,三哥吃肉可真不少,紅燒肉一人一頓能吃四碗,昨日讓灶上給他拌點菜心,說吃的油膩,要刮刮油!”

“就你小子話多,你吃的少嗎,哪次不是你來我這邊搶!”

一幫人嘻嘻哈哈的,臘月二十六之后店里的人就開始回家過年,留在店里的王通也不虧待,不少材料都拿出來用掉,隨便伙計們吃。

馬三標扯扯手上的韁繩,收了笑容卻有些感慨的說道:

“不是王兄弟你,那里過得上這樣的日子,俺娘苦了半輩子的人,俺回來之后,這些日子笑的時候比俺爹死后這些年笑的都多,人也胖了點,三標是個粗人,啥也不懂,可王兄弟……不……王大人對俺家這么好,讓三標干啥也行啊!”

王通笑笑,馬寡婦母子二人都是窮苦人家出身,給他們的恩惠盡管對自己來說不算什么,可對他們卻已經是滔天之恩,自然感懷深重,心中這么想,口中卻說道:

“三標,不要謝我,對馬嬸多盡盡孝心,這比什么都強。”

話音未落,目的地卻已經到了,一破破爛爛的宅院出現在眼前,皇城之南都是平民百姓的住處。

平民百姓之中富裕小康的畢竟是少數,南街算是難得的整裝地方,有幾十家商戶撐著場面,走出南街之后,明顯能看到街道邊上建築的破敗和陳舊。

讓馬車停下,王通走到那宅院門前拍門,不多時就有人出來應門,卻是個八九歲的男孩,黑黑瘦瘦的。

盡管瘦小,衣服也破舊,但緊身打扮手里拿著根木棍,瞪著王通說道:

“俺爹說,今年的賬還不了了,明年結了餉銀就給,俺們李家說話算話!!”

豆丁一樣的小孩子,說話卻這般的硬氣,聽在大家耳中卻只覺得可愛和好笑,馬三標繃不住,笑出聲來。

那小孩被人一笑頓時火大,從門里一下子蹦出來,拿著棍子指著馬三標喝道:

“笑什么,再笑小爺一棍子打翻了你!”

還真比說,這小豆丁的架勢擺的頗有樣子,可馬三標一粗豪大漢又怎么會怕這個,反倒覺得更有意思,笑的聲音更大。

小豆丁的臉已經漲得通紅,大喝一聲,向前跳過去,按說小孩子的打鬧不痛不癢,不過更增笑談。

可這孩子手中的棍子卻不是亂揮,居然直接借著力量朝著馬三標的大腿根戳了過去,盡管力量不會太大,可要是戳中,劇痛不說,怕是直接就要歪倒在地。

不過馬三標也不含糊,看著不好,居然直接向后跳了起來,一下站到了大車上,小孩子身手出色,馬三標則是矯健,這恐怕一是天生,一是牧馬時候的鍛煉。

那豆丁手中棍子一翻就要甩過去,這時候卻聽到院子中一聲怒喝:

“虎頭你個混賬犢子,不好好練武又去那里瘋了。”

這喝聲不大,卻讓那豆丁的動作立刻僵住,方才還脾氣暴躁的孩子好像見貓的老鼠一般,沖著王通三人瞪了眼,低聲喝道:

“快走快走,要不小爺下次就拿刀出來了。”

然后飛快的跑回院子,王通三個彼此看看,哈哈的笑出聲來,王通笑著說道:

“這孩子怕是練過,打的很有章法……”

馬三標撇撇嘴,直接坐在大車上,隨便的說道:

“會把式有個毛用,有個王兄弟和俺這般的好身板才啥都不怕……”

對這話,王通不置可否,笑著轉向宅院,揚聲喊道:

“李文遠兄弟可在家嗎,王通求見!!”

宅院中安靜了下,有人匆匆向院門這邊走來。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8:18 AM

第五十三章 好身手


“喲!這不是王大人嘛,本想著元宵節之后才去拜見,怎么大人親自上門來!”

李文遠穿著一身黑布的短襟,跛著腳把王通等人迎了進來,和孫大海、張世強感激涕零畢恭畢敬不同,他的表情頗為淡定。

但小旗見總旗,也不需跪下磕頭,抱拳的禮節已經算規矩,李文遠卻也不倨傲而對,一切中規中矩。

“都是自己兄弟,李大哥這就客氣了,看著過年了,給李大哥和手下的兄弟們送些年節的禮物,巡捕緝查這塊的差事清苦,年未必好過!”

對待這個李文遠,王通可沒有耍什么心機威風,一切實在客氣,聽他姿態放的這么低,李文遠表情不那么淡淡,王通回頭招呼一聲,馬三標和那石頭直接打開門,從大車上向里面開始搬東西。

凍結實的豬肉,殺好的羊,雞鴨米面,都被堆在了門邊上的空地上,李文遠看了幾眼,臉上緩和了許多,正要說話,那個黑瘦的小孩子從身后探出頭來,盯著王通,好奇的問道:

“爹,這就是那個比我大兩歲的總旗嗎?”

這話說出來,兩個人之間有些古怪的氣氛終于是繃不住了,李文遠回頭拍了下孩子的腦門,呵斥道:

“沒大沒小的,大人說話,不要亂插嘴!”

那小孩做了個鬼臉,卻朝著馬三標他們跑了過去,李文遠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說道:

“大人,這是我兒子虎頭,他娘去的早,一直是我在管教著,結果沒規矩的很,大人莫要見笑。”

王通看出來對方的不自然,笑了笑敞開說道:

“先前我讓張兄弟來找李大哥,說要拜李大哥為師學武,誰想到居然提拔了總旗,一時間也有點尷尬。”

李文遠沒想到王通說的這般實在,用手抹了把臉,也嘿嘿的笑起來,這么一來,雙方關系卻拉近了許多。

“兄弟要了巡捕緝查這塊差事,那日田百戶門前李大哥憑良心說話,兄弟覺得咱們是一路人,這才請田百戶調大哥過來,兄弟我也是個直爽人,咱們一起辦差,肯定心里痛快。而且這技擊的本事還要和大哥學呢!”

句句稱呼大哥,話說的都是那李文遠愛聽的,不管王通年紀大小,終究是他上司,李文遠后退一步,抱拳說道:

“總旗大人這么看重在下,今后自當效命。”

王通連忙抱拳回禮,剛要說那些年貨繼續套套近乎,李文遠卻幾步走到墻邊,那邊倚著幾根木棒,拿起一根丟給王通,自己也拿著一根,直接說道“

“王兄弟你死去的爹曾跟我講過,說你喜歡拳腳,也給請了幾個師傅教授,來來來,打過來,試試你的底子!”

他這稱呼一時半會還改不過來,王通也不在乎,接過木棒在手里轉了幾個圈,從前都以打熬身體為主,請了幾個武館的師傅教導,王通也沒和什么人實戰過,但架勢擺的還算端正,今日正好試試怎樣。

看到這邊要開打,馬三標、李虎頭還有那伙計都放下手頭活計,跑過來看熱鬧。

王通拿著木棍,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在那里端著,雙方才走了兩步,李文遠猛地搶前兩步,他腿腳不利索,動作踉蹌,可卻很快,王通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搶到了跟前。

這差不多是王通第一次看到古代的技擊,還沒反應過來,手中震動,木棍已經被砸脫了手,李文遠手中的木棍已經抵到了他的咽喉間。

不過是瞬間,王通感覺喉頭一涼,盡管穿的嚴實,但這一刻突然渾身徹骨冰寒,如果真是白刃,不,就算是木棍,李文遠仍然可以殺了他。

看著自己爹贏了,李虎頭在邊上大聲鼓掌喝彩,李文遠看著王通呆滯的模樣卻搖搖頭,把自己手中的木棍丟給王通,然后又撿起了一根木棍。

這可是真本事,方才的交手沒什么花哨動作,一碰一格,自己的木棍就被對方打飛,要害被抵住,完全落敗。

王通心中很是興奮,這李文遠盡管跛腳可手底功夫不含糊,自己把他拉攏到手下,完全值得。

第二次接過木棍,本想小心防御,卻聽到那李文遠吆喝道:

“攻過來,不要留手!!”

王通也沒什么猶豫,手中的木棍雙手掄起,向前橫掃,李文遠輕松的側身閃過,王通順勢把棍棒收回,在手里舞了一圈,舉起劈下。

也就是剛剛發力,李文遠手中的木棍猛地向前一刺,正好點在王通腰腹之間,力量用的不大,可王通正好在發力的過程,胸腹之間又極為脆弱,頓時是劇痛,一口氣沒有上來,丟下棍子捂著肚子就蹲了下去,半天站不起來。

馬三標一看王通連吃兩次虧,這次又是捂著肚子蹲下,還以為出了什么事情,轉身就把剛才被打飛的那根棍子撿了起來,大聲罵著直沖過來。

“沒大沒小的混賬東西,居然敢下手這么狠,不知道這是你上司嗎?”

馬三標的動作很快,步伐也大,吼叫間已經到了跟前,手中的木棍直劈而下,同樣的動作,他可比王通快許多,力量更大。

李文遠愣了下,隨即笑了笑,舉起棍子一擋一撤,把馬三標手上的木棍猛地帶向一邊,馬三標沖的太猛,被這么順勢一帶,腳步頓時踉蹌,李文遠上前兩步,手中棍子斜著上撩,目標正是胸口。

馬三標的確沒有練過,可身體素質太好,居然能在踉蹌中調整步伐,加力猛沖,丟下木棍,大張開雙臂要來摟李文遠的腰,他也吃準了對方腿腳不好,移動不便,而且動作做出,收不回器械。

沒想到李文遠手臂翻轉,木棍呼嘯著從上撩變成了下劈,正抽在馬三標的背上,整個人直接被打趴下。

王通捂著肚子站起,馬三標也掙扎著要繼續上去動手,王通連忙喝住,轉身欽佩的說道:

“李大哥好身手,今后要和大哥多多請教了。”

這話還是請李文遠當老師的意思,李文遠卻看著王通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道:

“你這個年紀,力氣和身子骨都練得不錯,不過動作卻不知道練了什么,硬邦邦的,今后練武充其量也就是個防身了。”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8:19 AM

第五十四章 過年了


王通一愣,不知道為什么有這個說法,過了會才想明白,現代學校的體育項目多少都能追溯到近現代的軍事訓練中去,進一步說,這些項目大多是為了西式熱兵器時代而預備的,對于武術技擊來說,的確有些不同源。

換句話說,基礎打錯了。

看著王通呆住,李文遠還以為對方失望,也覺得自己說話太直,轉移話題指著邊上怒目而視的馬三標說道:

“倒是這莽漢,別看年紀大了,倒是好底子,可以練出個模樣來。”

馬三標能騎馬,又有這么好的身體素質,剛才沖過來幫忙動手,這樣的人能練好了一樣有幫助,王通直起身笑著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請李大哥好好教導三標。”

馬三標氣哼哼的要拒絕,王通笑著回頭說道:

“要是你學得好,我給你補進錦衣親軍,讓三標你也吃一份皇糧。”

能進錦衣衛吃皇糧,這條件讓馬三標眼睛一亮,沒怎么猶豫就走到李文遠的跟前跪下,李文遠沒想到王通居然這么順桿爬,可門口對著的大批年貨,對方又是自己上司,這面子無論如何也不能駁了。

上下有別,王通自然不能正式的拜自己下屬做師傅,不過每日間晚上也要來李文遠這邊練習。

把這些事情交待完,王通笑著對李文遠說道:

“李大哥,這也快要中午,不如把小旗的兄弟們全都喊過來,一來認認人,二來把年貨什么的分分!”

一直在邊上和馬三標大眼瞪小眼的李虎頭聽到王通這話,笑嘻嘻的湊過來說道:

“王大人,門口這些東西都是給我爹這個小旗的嗎?”

這個當然,王通點點頭,那李虎頭馬上就拍著巴掌大聲叫好,興奮之極的對李文遠說道:

“爹,這些東西都是咱家的了!”

聽到這話的王通一愣,看向李文遠,李文遠同樣用詫異的眼神看著王通,反問說道:

“莫非王大人不知道,卑職手下沒有一人,是個光桿。”

在南街這樣的地方,大家都願意去當值收錢,巡捕緝查這等又辛苦又沒有油水的差事誰也不願意接。

李文遠是太子少保、薊鎮總兵戚繼光薦舉過來的人,不是錦衣親軍子弟,在這里是個外來戶,自然沒有好差事給他,同樣的沒好處的外來戶也沒有下面的人願意跟,都找關系托門子調到其他小旗手下。

“沒人怎么做事!?”

“一個人做,咱們錦衣親軍還有個自己掏錢請幫閑的成規,偏生老李沒錢,也只能這么挨著。”

李文遠沒好氣的抱怨了下,他有了殘疾,不做這個清苦的差事,那就連個謀生的手段都沒有,也只能在這邊苦熬。

軍餉也發不足,在米店雜貨鋪子什么地方的欠了不少錢,年關每天都有人來逼債,這才有了王通進門時候的那一幕,這么說來,還多虧是王通上門,要不然這年都不好過了。

不過對于王通來說,他本來以為手下能有二十幾個人,沒想到李文遠這邊只有一個,恐怕要自己花銀子去雇傭人丁做事,說這話的時候,李文遠也有點忐忑,也擔心王通覺得吃虧。

王通臉上的笑容卻更濃了幾分,越是困難的手下越容易徹底的收服人心,李文遠這么好的身手,只要自己施予恩惠,肯定會感恩戴德。

“既然如此,這些年貨就都是李大哥的了,陪著虎頭好好過個年,年后來我這邊報到當值,到時候咱們再商量商量。”

那邊的李虎頭興高采烈的搬著年貨,小孩子無憂無慮的,旁人也跟著高興,李虎頭不過十歲,比王通小三歲而已,可王通看這李虎頭就好像大人看小孩一樣,看了幾眼,卻想起了一件事,轉頭問李文遠道:

“李大哥,你在戚大帥身邊當差,可訓練過兵馬嗎?”

“自然訓過,當時大帥身邊的衛隊,都是作為兵樣子,定期派到下面各營督訓的。”

王通拍了下手,興奮的說道:

“如此正好,等春節后,還要請李大哥去做個教習,有百余個孩子等著一塊練呢!”

武館正在籌建,這教習的事情正讓王通頭疼……

臘月二十九的天黑時分,王通給回家過年的伙計們每人封了五百文的紅包,一個人二十斤豬肉,算是答謝。

這答謝讓店里的伙計和傭工都是笑的合不攏嘴,東家也太大方了,家里還埋怨著自己不回去幫忙置辦年貨,把這錢和肉拿回去,看他們還說嘴。

張世強、馬寡婦一家年底得到的分紅更加豐厚,每人五十兩銀子,這筆錢要不在京師里帶著,去鄉下置辦些田地也可以做個小地主了。

說起來,給李文遠那邊送去的年貨差不多也有五十兩了,王通也沒什么心疼的,對這等有本事的人,下點本錢招攬總沒有壞處。

不過李文遠那么多東西春節那天卻沒吃上,因為他們父子二人也被招呼到了王通家中,和馬寡婦一家守歲過年。

李虎頭這個孩子高興極了,可能這些年過年都是冷冷清清,這一年做了新衣服,有魚有肉不說,還一大堆人聚在一起,熱熱鬧鬧,有人陪著放鞭炮,又是一大家子人圍在一起包餃子,新年有個年的摸樣。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位叫王通的王大人明明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卻一副大人模樣,也不陪著自己玩,沒意思的緊。

幾個人在一起吃菜喝酒的時候,王通也被馬三標起哄架著喝了一杯,畢竟是個孩子的身體,酒意上頭也有些暈乎,他笑著說道:

“這次拆了住戶沒有拆商鋪,咱們的美味館又擴大了兩倍的地方,等過了年,武館開起來,咱們南街的人流會翻倍的上漲,生意肯定要比現在還要紅火,各位怕是沒什么閑工夫休息了,但發財也是板上釘釘。”

年底公司聚會致辭,都是這一套調調,王通說的順溜,周圍的人都聽得喜上眉梢,齊齊的舉杯喝彩。

馬上就要進入萬歷五年了……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8:20 AM

第五十五章 初一的哭聲


來到這個時代以來第一次喝酒,盡管喝的少,年前這幾個月遇到了太多事,勞心勞力,年夜飯吃過就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的格外踏實,醒來時候天已經大亮,馬寡婦把屋子已經打掃過,連招待拜年客人的茶水和零食都給他預備好。

在床上裹著棉被呼呼大睡的王通對這一切都懵懂不知,他太累了,也太缺睡眠,在這樣緊張的心態下,只有酒精能讓他暫時放松下來。

一陣淒厲的哭聲驚醒了王通,他整個身體從床上彈起來,已經把枕頭下面的匕首拿了出來。

起來的時候就只聽見鞭炮和界面上兒童的歡笑聲了,難道是幻覺,王通晃晃腦袋,心想今后酒還是不要沾的好,畢竟自己要步步小心,酒后誤事可會引起大麻煩,殺身之禍也不誇張。

王通喝完桌子上已經冰涼的茶水,起身洗漱,屋子里的爐灶上放置著蒸籠,打開之后,看到里面熱著昨晚剩下的飯菜,馬嬸還真是操心,王通心里感覺到頗為溫暖,剛要吃點東西,就聽到外面有人叫門。

出去一開門,卻是孫大海和手下的弟兄,各個穿著新衣服,臉上喜氣洋洋的,一見王通應門,就沒口子的“恭喜發財”“新年大吉”“步步高升”的亂叫。

孫大海這人實在直爽,他手下的窮哥們也是差不多的脾氣,他們一來,宅院中的氣氛頓時好了不少。

“大人,俺老爹老娘過年樂的合不攏嘴,俺兄弟吃肉吃的打嗝都冒油,周圍幾個小旗的孫子還笑話我們來您這當差,這下子眼睛都紅的跟個兔子一樣!!”

孫大海嗓門大得很,說完這話之后,跟著他一起來的幾個人都在那里哈哈大笑,得意的很。

讓進屋中坐下,孫大海等人興高采烈,說的就是拿了年貨之后,爹娘妻兒的高興,鄰里街坊的羨慕。

王通含笑聽了幾句,插嘴說道:

“正月初八兄弟幾位可就要來上值了,你也能看到后面沸反盈天的在拆房平整,街面上亂的很,要有人來看著!”

“大人且放心,剛才屬下幾個大概把周圍看了一圈,咱們百戶管轄的這塊也就是縱橫四五條街的樣子,咱們十個弟兄分成五隊,各管一邊,交叉著巡視就足夠。”

聽到孫大海的回答,王通禁不住點點頭,本以為劃到自己手下之后還要培訓調教,沒想到孫大海知道做事,這可算意外之喜。

錦衣衛的世代軍戶再怎么不堪,多少也有傳統,維持治安之類的營生也算駕輕就熟,反倒是王通接觸太少,根本不熟。

那邊孫大海又說了南街這邊沒什么小胡同,大道較多,只要把住各個路口,靈醒點看著,總歸不會出亂子。王通又開口說道:

“話說在前頭,咱們兄弟的差事是維持治安,巡捕緝查,缺錢缺東西盡管和我講,但要是和民戶商家勒索,可不要怪我不講規矩!”

聽王通說的鄭重,孫大海等人齊齊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抱拳躬身答應,坐下之后有個人嬉皮笑臉的說道:

“街面上收的三瓜倆棗一年下來也不比大人給的年貨多,誰還去撿那個小便宜,那不是丟驢抓狗。”

話說的詼諧,眾人哄堂大笑,王通也跟著笑起來,辦事要錢,有了這美味館的進項,一切事情方便太多,沒錢發餉你讓下面的人去守清規戒律也不可能,王通則是喂飽了再講規矩,效果大好。

氣氛輕松起來,王通自嘲說道:

“也不知怎地,今早睡醒前恍惚聽見一哭聲,醒來則無,看來兄弟這年紀不能喝酒,喝了就迷糊幻覺。”

本以為說完了其他人會笑著湊趣,沒想到屋中安靜了下,王通愕然抬頭,孫大海遲疑著說道:

“大人,兄弟們來的時候,的確半路上聽到了哭聲。”

“這條街嗎?”

“就是這條街,距離大人這邊不遠……”

世人最講究這過年的歡笑和氣,天大的事情都要等年過去再說,初一又是彼此拜年,更不能在外人那邊丟了面子。

即便在半夢半醒之間聽到了那哭聲,可哭聲中的淒厲卻讓人印象深刻,南街這邊又都是生活富裕小康的人家,大過年的鬧出這個動靜,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把繡春刀掛在腰上,王通起身向外走去,孫大海等人愣了下,連忙跟上,孫大海有點惶恐的跟上解釋說道:

“當時急著給大人拜年,又以為是別人家的私事,沒有去管。”

王通擺擺手,邊走邊說道:

“我也是多心,去看看才知道。”

一出門,穿這身新衣的馬三標正好走進,剛要開口拜年,看到這幫人的神態又把話吞了回去,王通直接吩咐說道:

“三標,拿上家伙跟我一起過去。”

馬三標是很喜歡熱鬧的一人,別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官司事情,他興沖沖的去王通家宅院中拎了把劈柴的斧頭,快步跟了過去。

向南走了二十多步,又向東一拐,進了個胡同,這胡同實際上是兩個店面之間的通道,王通在胡同口也愣了下,這不是南貨店趙掌櫃住的宅院嗎?

他轉頭確認問道:

“是這里嗎?”

“沒錯,當時大家還罵了句晦氣,看著是個胡同,也就沒有去理會。”

王通越發覺得不對,這時候卻想起來年前來這邊借紙筆的時候,趙掌櫃那失魂落魄的模樣,當時覺得奇怪,現在卻是個不祥之兆了。

快步走進胡同,趙掌櫃家的大門緊閉,沒看到什么對聯,也沒有貼著福字,在孫大海邊上的一個人低聲疑問說道:

“大過年的,怎么這門前和店鋪那邊連鞭炮紙都看不到……”

春節正月燃放鞭炮,紅色的碎屑一般在正月初七之前不會打掃,也有個喜慶留財的意思在,不過看這趙掌櫃門前店前的摸樣,干干凈凈冷冷清清,絲毫沒有一點過年的樣子,按說家里死了老人才會如此,可在南街上王通和這趙掌櫃還算相熟,沒聽說他家中遭過這樣的難。

稍一遲疑,王通上前就去拍門,邊拍邊大聲吆喝說道:

“趙老哥,趙老哥,在家嗎?”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8:21 AM

第五十六章 滿門血

大聲喊了幾次,門拍打的震天響,可里面一絲動靜也無,王通皺眉看看門,越發覺得不對,回頭對孫大海等人說道:

“兩個人翻進去開門!”

這些人巴不得有個機會可以在王通面前表現,聽到這個命令,選出兩個身手靈活的,每個人都由兩個人托著,直接舉過了墻頭。

不多時,門閂抽動,大門從內打開,王通領人湧了進去,屋子的門也是緊閉,王通上前拍打了幾下同樣是緊閉,王通抽出腰間的匕首,把窗口剜出一個小洞,趴過去一看,渾身猛地抖了下,隨即轉身對馬三標喝道:

“三標,把門劈開!”

馬三標的力氣可不含糊,連劈幾下,門直接就是被砸開。

門一開,門外圍著的錦衣衛門都齊齊向后退了步,在房梁上吊著一個婦人,舌頭伸的老長,已經失去生命力的雙眼直視著門口,下面有個翻倒的凳子,顯然是上吊自殺的。

方才王通在窗洞上看到的就是一雙懸空的腳,一個吊死的人突然出現在大家面前,沖擊可當真不小。

王通迅速反應過來,驚呼道:

“嫂子,你們幾個快去把人放下來,其他人跟著我進去看看!”

這是趙掌櫃的老婆,王通從前見過多次,沒想到過個春節居然陰陽兩隔,孫大海等人都是把腰刀抽了出來,跟著王通沖了下去,南貨店是這南街上數一數二的大商行,趙掌櫃居住的這宅院也頗為體面,正廳廂房都很齊全。

一幫人湧進去,剛要分開尋找,跑在最前面的一個錦衣衛突然尖叫了一聲,猛地朝著邊上一跳。

本就緊張的眾人被他這個動作嚇了一跳,孫大海更覺得丟人剛要喝斥,就聽那錦衣衛喊道:

“這邊坐著個小孩子。”

這邊才喊,那邊把人扶下來的幾個錦衣衛也七嘴八舌的嚷起來:

“大人,這婆姨身子都僵了,人死透了!”

王通的性子里盡管有好勇斗狠的一面,可面對這種暴死的屍體,心中有點惴惴,聽到那邊喊,卻想起了趙掌櫃的獨子趙金亮,那是趙掌櫃快四十歲才得的孩子,今年才剛剛七歲,很活潑可愛的摸樣,千萬不要也出什么事情。

他快步走到那偏房的門口,也禁不住嚇了一跳,趙金亮穿著小棉襖坐在偏房門內,滿臉都是凝結的血跡。

粉雕玉琢的一個小男孩滿臉是血坐在那里,整個人沒有一點生氣,甚至看不出死活,任誰突然見到都要嚇一跳。

“小亮!!小亮!!你怎么了!”

王通喊了兩聲,坐在那里的趙金亮緩緩抬起頭,看到王通關切的面孔后,木然的說道:

“原來是王叔叔……”

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動作僵硬好像木偶,這動作證明趙金亮還活著,可這動作卻一點生氣也無,更讓人擔心。

“小亮,你家出什么事情了!!”

趙金亮緩慢的抬起手指著王通的背后,木然說道:

“王叔叔,我爹在那里!”

這小孩子的動作讓王通感覺到背上寒氣直冒,這時候身后的錦衣衛也喊了出來,王通轉頭一看,就在對面的臥房門口,也看到一個人在那里掛著,正是趙掌櫃。

馬三標也是認識這趙掌櫃的,節日之中看到這般淒慘的景象也有些不知所措,孫大海領著幾個人又把趙掌櫃放了下來。

“大人,這人都已經僵了,差不多掛了半夜,沒得救。“

孫大海到王通身邊低聲的說道,王通的手一直在抖,聽到孫大海說話,連忙深吸了口氣,沉聲的說道:

“先把門守住,去找順天府的捕快和衙役過來。”

錦衣衛盡管可以維持治安協助緝查,但如果沒有命令,是沒有資格對民間的罪案定罪處置,還要地方官府來做。

已經有出來逛街的閑人在宅院門口探頭探腦的看熱鬧了,孫大海點頭剛要去安排,卻看到依舊呆坐在那里的趙金亮,又是低聲問道:

“大人,這孩子等下交給順天府的差役?”

王通猶豫了下,還是搖搖頭,走上前把趙金亮抱了起來,嘆口氣說道:

“我先帶著孩子回去吧,問話查證什么的,讓捕快衙役們去找我吧!”

這等兒童若沒有親眷接回,在官府呆幾天之后十有八九是被賣出去,反倒是糟踐了孩子,還是帶回去自己照顧的好。

前面錦衣衛大聲的驅散閑人,王通抱著渾身僵硬冰冷的趙金亮向外走,趙掌櫃老婆的屍體就擺在門邊,趙金亮探頭看了看,淡淡的說道:

“哦,原來我娘也死了。”

然后又不出聲,這等不帶一絲人氣的話語讓王通心里抽了下,抱得又是緊了些,走到門外,王通對孫大海等人說道:

“耽誤兄弟們過年了,等事了,我請大家吃酒!!”

眾人哄笑,孫大海更是拍著胸脯說道:

“大人哪里話,不過是份內事,按照規矩,咱們兄弟在正月之后還要請大人吃酒呢!”

這邊留下人處理,王通和馬三標沉著臉向家中走去,路上人已經多了不少,可看到王通懷中那滿臉是血的孩子,都連忙閃開。

“讓馬嬸燒點水,把這個孩子身上的血擦擦,我那邊還有幾套小時候的舊衣服,拿來給他換上。”

到了門口王通把孩子交給了馬三標,先回到自己的屋中換衣服,現在他身份也不同,多少也會有客人上門拜訪,沾了不少血跡的衣服可並不合適。

春節帶來的喜慶已經煙消云散,王通換上衣服,心里始終覺得沉甸甸的不舒服,到底是什么樣的事情,能讓身家富裕的趙掌櫃夫婦撇下幼子,在除夕夜晚上吊自盡。

還真是巧,換完衣服,鄒義就領著兩個人登門拜訪,南街上一切如常,可靠著王通住宅這邊的后一側卻忙碌的沸反盈天,實際上在圈定的那片地方,搬家拆遷還有謀劃營造的人過年都沒有休息,畢竟是宮內交辦的任務。

王通當初的心思就是要保留南街這只下金蛋的雞,然后通過這個武館吸引來大量的人流,到時候錦上添花。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8:24 AM

第五十七章 忠于本職

鄒義身上穿著個灰色暗紅邊的員外袍,上面沾著灰塵,還沒有個過年的樣子,一進門就笑著調侃王通:

“王兄弟倒是清閑,你看看哥哥我,給宮里的貴人和祖宗們請安之后,連口熱飯都沒得吃,這就趕過來盯著了,做點你們美味館拿手的飯菜,也給哥哥我墊墊肚子。”

鄒義這么沉靜的人如此放得開,一來是心情好,二來也是和王通熟悉,熟不拘禮。看跟著鄒義一起來的兩個人都低眉順眼,應該是隨從低品宦官,也不必在意。

在年前馬寡婦和店里的傭工就替孤身一人的王通準備好食品,主要是天冷也不怕腐壞,要吃的時候在鍋里熱熱就可以,何況馬寡婦每頓飯都會叫馬三標過來叫,要一起吃熱鬧。

實際上也不用王通自己忙碌,那兩個隨從跟進來問明白了,就開始操持忙活起來,王通則是去陪著鄒義。

鄒義為人精明,看人也是細致入微,能看出來王通滿腹心事,坐下之后閑談幾句,鄒義就問到了這上面。

對這人王通自然知無不言,一五一十的敘述完畢,末了有些憂心的說道:

“小弟我剛接了這個巡捕緝查的差事,南街這邊就鬧出這么大的事情來,還不知道能不能查個水落石出。”

鄒義一直聽的仔細,臉色卻始終沒什么變化,等王通說完他猶豫了片刻才沉聲說道:

“你我自家兄弟,為兄有些話也不避諱,此時兄弟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這武館操辦好,這關系著你將來的榮華富貴,巡捕緝查,大家心里都明白,那不過是錦衣親軍人太多,找個事情做,民間的辦案定罪還要順天府來管,這大過年的就已經死了兩個,還不知道牽扯了多少麻煩,還是不要管了。”

到了內官監少監的位置上,也不知道見過經歷過多少波瀾詭譎之事,在這樣的公務和政治方面,就算王通兩個人生的經驗加起來也比不過他,而且以鄒義這等城府,能這么不遮掩的和王通說出這番話,也算掏心窩的實在話了。

王通坐在那里神色變幻,這武館是為了親近皇帝建造的,又有宮內權勢太監的參與,自己這輩子是否活的精彩,是否榮華富貴可以說都關系在這個上面。

趙掌櫃家那個慘案,單看這發生的時間和淒厲的程度就知道不簡單,牽扯進去,有百害而無一益。

應該放棄嗎?王通腦海中又浮現出趙金亮那呆滯木然的表情,只覺得心里一抽,本來那趙家和和美美,到底是什么樣的禽獸讓他們家家破人亡,王通沉吟一會,緩緩站起來,沉聲對鄒義說道:

“鄒大哥,你方才所說的都是為小弟好,小弟銘記在心,不過家父也曾教導,若是今后當差做事,該是自己做的事情一定要不打折扣的完成,小弟在南街巡捕緝查,趙家的慘案就出在南街,這件案子小弟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給苦主一個交代,也給自己一個交代。”

說完,抱拳對坐在面前的鄒義說道:

“鄒大哥不要見怪,您先稍坐,小弟我去苦主那邊問問詳情。”

王通平素表現的一直頗為老練,明白官場的進退道理,知道如何討好如何避嫌,鄒義卻沒想到王通居然說出這番凜然的話來。

他先愣了愣,隨即笑著端起了飯碗說道:

“你先去忙,我吃飽了替你關上門就走。”

方才自己所做的畢竟有些失禮,王通帶著歉意點點頭,大步走出門去。

那兩名熱飯伺候的下人這時候才閃進屋里來,一人望著王通的背影撇了撇嘴,對鄒義說道:

“拿腔拿調的,他以為他是誰啊?”

鄒義似笑非笑的看了這人一眼,夾了筷子皮凍進嘴中,咽下之后才悠然說道:

“你懂什么,這才是做大事的……”

在上司面前最好的表現就是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王通不知道有沒有人在看,但既然有了巡捕緝查,維護治安的職責,不管有什么麻煩也要去查個究竟,這就是王通前世最受欣賞的一點——忠于職守。

只有這么做,才對得起自己,對得起趙家,也更對得起自己。

馬家的宅院可比王通家窄小太多,門也是敞開,王通徑直走了進去,進了堂屋,卻看見馬寡婦正在那里擦拭眼淚,邊上的馬三標臉色也不好看,桌子上擺著小半碗餃子,帶血的衣服也擺在一旁。

看來那趙金亮是換了衣服也吃了點東西,一見到王通進來,馬婆子擦了擦眼角,澀聲說道:

“這孩子好命苦,才這么小……”

說著說著就哽咽的說不下去,天不怕地不怕的馬三標也變得有些郁悶,沉聲說道:

“剛才那小子慢條斯理的吃了半碗餃子,然后說昨晚沒有睡好,我娘帶他去里屋睡了,那小孩子居然還客氣的說謝謝。“

王通也有點愕然,這不是很正常,不過馬上有反應了過來,一個親眼看見爹娘死亡的孩子居然這個表現,這分明是極大的不正常。

馬婆子見得事多,起身把碗撿起,擔心的說道:

“這孩子傷心太大,要是再不出哭出來,怕是腦子就要出毛病,天可憐見,大過年的,誰喪盡天良就做出這樣的……“

話說了一半,就聽到里屋中傳來驚恐之極的尖叫,屋中人都猛的一驚,王通和馬三標立刻朝著屋內沖去。

就在方才還鎮定安靜的趙金亮惶恐的躲在火炕角落里,渾身蜷縮成一團,看到王通沖進來,立刻歇斯底里的大哭起來,哭喊著:

“……爹死了,娘也死了……娘不要殺我…….”

話語斷斷續續不成章法,不過王通也松了口氣,迭遭大難,小孩子脆弱的精神很難接受的了,如果這種極度悲傷的情緒不能宣洩出來的話,恐怕真要落個瘋傻得病癥,現在這大哭大喊,反倒是好事。

王通連忙上去安慰,盡管他不比那趙金亮大幾歲,可實際上卻是個成年人的心態,那里安慰的好,幾句話之后那趙金亮的哭聲更大,更止不住了。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8:24 AM

第五十八章 並非處處威風


等到馬寡婦進來的時候,這小孩子已經是哭暈了過去,馬寡婦過來人,拿著熱手巾給那趙金亮擦拭了下,然后蓋上被子。

接下趙金亮醒來就哭,哭累了就睡,始終沒有什么問話的機會。

等了一個時辰左右,王通把這孩子交給馬寡婦照管,自己走出門外,南街本來過年冷清了不少,可今日的禍事又讓這地方熱鬧起來。

許多閑人圍在那南貨鋪子邊上的胡同口張望,王通想要進去還費了些力氣,胡同里面孫大海帶來的人不停的怒罵吆喝,阻止閑人們繼續向前湊。

王通擠進去之后,冷聲說道:

“在胡同口劃出一條線來,過線的用刀鞘給我砸回去!”

這命令可是痛快,正焦躁的幾個錦衣衛齊齊答應了聲,解下繡春刀帶著刀鞘就砸了過去,痛呼一片,擁擠的人群頓時后退了不少。

孫大海正在門口張望,看到王通急忙跑過來說道:

“大人,順天府的捕快已經來了,快進去說話吧!”

說話的時候,孫大海和幾個同伴對視了眼,都點點頭,王通自認識他們以來的所作所為還有方才下的命令,莫名的讓他們心中有了個認識,跟著這樣的上司做事,不會吃虧,也不會受氣。

大步走進了趙家的宅院,在院子里用桌椅面板隨便搭了兩個臺子,已經僵直的兩具屍體擺在上面,都找了塊布蓋著。

堂屋的門大開著,在外面就能看見兩個高帽皂袍的捕快坐在里面閑聊,王通有些詫異的問道:

“這就看完了嗎?”

“半個時辰前就來了,在院子屋子里走了一圈,看了看屍首,就進屋閑聊了。”

“查出什么來了嗎?”

王通覺得頗為別扭,這事情辦的頗為不順暢,難道不是衙役來了查檢之后,然后和自己通報案情的結果嗎?

孫大海搖搖頭,王通莫名的有點火氣,直接走進了那屋子,兩個過來查案的捕快都是三十多歲的年紀,正坐在那里談笑,桌子上還擺著不知道哪里翻出來的小吃食,沒有穿飛魚服的王通進來,他們一看是個半大孩子的摸樣,頓時不耐煩的擺手驅趕道:

“還封著院子那,滾出去,滾出去!”

“兩位大哥,這可是我們總旗大人!”

孫大海在身后說了句,那兩個捕快聽說這半大孩子居然就是總旗,明顯驚訝了下,不過敬意什么的也有限的很,勉勉強強的起身抱拳打個招呼,就又坐了下來。

孫大海那介紹看起來絲毫作用也沒起,這兩個捕快對總旗這個職位也沒有什么敬重,王通有點納悶了,錦衣衛不應該是威風顯赫,橫著走路的嗎,小捕快居然都這么怠慢。

不過查案要緊,這些小事情倒也無妨,王通拱拱手,出聲問道:

“請問二位,這案子可有什么著落?”

對王通的問話,兩名捕快都慢悠悠的抬起了頭,左邊那位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我說這位兄弟,今日是大年初一啊,好好的年不過,你把我們兄弟從衙門里面叫出來,家里爹娘都埋怨的很,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王通愕然,怎么給自己臉色看了,但公務要緊,還是抱拳說道:

“案子發生的突然,沒有考慮那么多,到時候一定請各位喝茶吃酒,不過現在兩位是不是查出了什么,能否通報一下。”

兩個捕快齊齊冷笑了一聲,右邊那個站起來說道:

“順天府辦案,也就五城兵馬司的有權知會,錦衣親軍那都是辦大案,下詔獄的,這種小事怎么會讓你們勞心,兄弟們先告辭了。”

這兩個人居然就這么揚長而去,王通心中氣急,而且這兩個人的態度似曾相識,那一世去某些公職機構辦理業務,工作人員打官腔似乎也是這摸樣,而且這樣的官腔往往代表著要辦的事沒有結果。

王通頓時急了,剛想追出去喝問,卻被孫大海用力扯了幾下,轉頭卻看見孫大海苦笑著問他道:

“大人,你是不是覺得心里憋氣,想著這小小的順天府衙役居然這么不給面子。”

句句還都說到了王通的心里,王通壓下怒氣,轉頭看著孫大海……

“……咱們錦衣親軍是威風,可那是在外辦差,京師咱們弟兄上萬,人一多也就不值錢了……混得好的不是沒有,可大多都是吃軍餉的苦哈哈,在府衙的差役盡管不吃皇糧,可偌大個京城,不過三百人,偏生管的事情多,權大,錦衣親軍兄弟們的家眷也被他們管著,得罪不起啊……要是沒公差,咱們百戶大人在順天府連個七品下的小吏都見不到…….大人你說說,那些衙役誰還理會咱們…...”

孫大海的口才一般,顛三倒四的說了半天,但這意思卻表達明白了,王通用手拍拍腦門。

錦衣衛威風凜凜,天下人都懼怕三分的感覺實在太深入人心,自己這個身在局中的都看不明白

可那兩個順天府的衙役要認真辦案倒也罷了,看那模樣,王通心里可是有數的很,分明就不準備理會。

自己想要管這一攤子的事情,可錦衣衛除了直屬鎮撫司的兩個千戶之外,其他的不過是普通兵丁,根本不懂這查案的套路,自己這邊倒是有十幾個漢子,可能干些什么,怕是什么也干不了。

頭疼了半天,王通對孫大海無奈的說道:

“大海,讓弟兄們去這宅院的周圍挨家問問,看看誰這兩天聽到什么不對的,見到什么不對的,再安排人在街上每戶人家都走走問問,誰知道什么,都要詳細的問下來。”

孫大海點點頭,才走出門,就被王通揚聲喊住:

“大海,兄弟們每人加一兩辛苦銀子,這過年的,不要驚動了住戶!”

每人一兩,差不多一個多月的餉銀,孫大海和屋外聽到這話的錦衣衛都是精神一振,大人出手還真是大方,王通那不要擾民的吩咐,眾人也都是響亮的應了聲。才走出一步,又被王通喊住:

“你們去找幾個會寫字的,跟著一起,我這邊也給工錢,把你們去問的這些話都記下來。”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8:26 AM

第五十九章 三陽

孫大海等人都有點迷糊,不過還是領命離開,王通也是揉揉額頭,倒是抱著一腔熱血來做這個,可這偵緝查案還真要專業的人士,自己剛才吩咐那些,不過是一些從影視小說上模仿的手段罷了。

圍著看熱鬧的人不少,可一看錦衣衛過來查問,頓時轟然一聲做了鳥獸散,看熱鬧還行,真要牽扯進去誰也不願意。

站在死了兩個人的屋子里,爐中生的火都熄滅了,屋中寒氣逼人,盡管陽光已經照射進來,可依舊陰森森的。

王通不願意在這里多呆,環視了一圈就要離開,不過這一看卻覺得有點不對,屋中空空蕩蕩的,沒什么裝飾。

趙掌櫃在南貨店里有自己的股份,收入不低,以他這樣的人家,屋中大瓷花瓶,青花的瓷盆,還有銅錫的器皿肯定不少,但這堂屋卻空空蕩蕩,不必比別人家,王通家沒去澳門之前過得還不如趙掌櫃家富裕,可王通家那時候的擺設就比趙家此時可要齊整豐富太多。

王通皺著眉頭走進了趙家的臥房,直接打開那些箱籠,翻了一遍,發現里面的衣服沒有一件皮貨,也沒有什么新的衣服。

這樣的人家,過冬的皮衣裘衣多少會有幾件,不光是保暖,這也是個體面,趙掌櫃這種迎來送往的中上商家更要顧著這個面子,但為什么裝衣服的箱籠中這么寒傖。

回過身要出門的時候卻看到,在臥室的角落里擺著一張香案,香案上供著一尊銅佛,在佛前的香爐中殘香還在冒煙。

信奉神佛,這倒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馬寡婦家里也拜菩薩,可這尊銅佛卻和尋常的佛像不太一樣,王通瞥了一眼之后又仔細打量了幾下。

佛像是背后有佛光,盤膝坐蓮,拈花誦經,可這尊銅像看似佛的摸樣,也是盤膝在蓮花座上,卻是雙手高舉,在胸腹處有一個小太陽,舉起的雙手各托著一個小太陽。

王通盯著這銅佛看了半天,前世今生的記憶中搜尋了一遍,也沒有認出這到底是那尊佛那尊神。

如今京師之中也有不少紅教黃教的喇嘛,莫非這是密宗供著的?王通晃晃頭,不去想他。

以王通純粹外行人的觀察,能看到這么多不對的地方已經可以說是超常發揮,環視幾圈,越發覺得此處陰氣森森,詭異莫名,連忙走出屋門。

方才這胡同處看熱鬧的人擠得水洩不通,等到錦衣衛的兵卒出去詢問的時候,頓時散了個干干凈凈,甚至街道上的人都遠遠避開此處,唯恐惹事上身。

這樣的場景倒是古今相同,想當年王通還當過這事不關己的角色,對此也只能苦笑,事情也只能安排到這個地步了。

王通心中充滿了挫敗感,原本以為可以讓順天府的捕快配合,自己干凈利索的解決這個案件,沒想到卻變成這樣的局面。

時間快要中午,看著孫大海他們還在街上忙碌,王通索性回去喊了馬寡婦和馬三標一起,把美味館中剩下的材料拿出來開始做飯。

馬家母子二人在那里忙碌,王通坐在堂屋中,聽著一個個回來的人稟報,街面上沒打聽出什么消息,但左鄰右舍卻問出了點什么,好像這個趙掌櫃自從臘月的時候就不太對勁,魂不守舍的模樣。

而且有人還看見趙掌櫃的婆娘偷偷摸摸的拿著家里的東西去當鋪,而且家里偶爾有些不對勁的人進出。

昨日大年三十,也有人看到趙掌櫃夫妻二人,若是這么說的話,趙家的這慘案差不多就是晚上發生的。

不過趙家的位置也是特別,南貨店的倉庫和店面正好把趙家住處包裹起來,即便有什么動靜的話周圍的鄰居也聽不見。

回來人之后就過去幫馬寡婦做飯,馬寡婦匆匆忙忙的回到自己家中,那邊還有個趙金亮要照顧。

這午飯盡管倉促,可也是有魚有肉,王通招呼眾人坐下吃飯,孫大海等人客氣了聲就埋頭吃起來,孫大海吃了幾口,抬頭悶聲說道:

“南街這邊的住戶比牛欄街那邊的有錢多了,可做事說話太不爽利,吞吞吐吐的。”

周圍的人都出聲應和了幾句,王通笑著搖搖頭,解釋說道:

“百姓看到我們這身衣服已經怕了,那還能把話說的利索……”

正說話間,這飯館的門簾子一挑,卻是鄒義走了進來,看到滿屋子的人倒也不客氣,直接說道:

“早飯在你這吃了,午飯也一並解決吧,現在回宮,御膳房那幫人全顧著皇上和各宮的貴人,肯定拿冷飯剩菜的給咱家應付,還不如你這熱湯熱水的舒服。”

這等親近人來蹭飯,自然沒有推出去的道理,王通笑著安排馬三標把飯菜給鄒義還有他的兩個隨從端上來。

一看這人是個宮里的公公,又和王通言語親近,孫大海等人都小心了許多,在那里悶頭吃飯,鄒義倒是輕松自在,不時的閑談幾句。

鄒義這樣的人精,沒說幾句就看出來王通悶悶不樂,少不得要問上幾句,鄒義是個明白人,王通把事情說完,也想聽聽對方的意見。

聽到王通在順天府的捕快面前吃癟,鄒義哈哈大笑,筷子都掉到桌上,王通被笑得摸不到頭腦,孫大海、馬三標等人則偷偷的瞪眼,心里不忿。

笑了會,鄒義重新拿了雙筷子,指著王通笑著調侃道:

“王大人,你這恪守本職的心思是沒錯的,可這辦事的法子未免太笨了,怎么說呢,就好像一個家里有金山銀山的富戶,卻在發愁找不到銅錢花。”

王通除了懵懂之外,也沒什么惱怒,對方這么說,應該是想要幫忙指點了,連忙順著問話說到:

“鄒公公可有什么辦法?”

在外人面前兩個人自然不能兄弟相稱,鄒義看到王通沉著的表情,微微點頭,嘉許對方的從容自若,笑著說道:

“王大人如今你是何等身份,還對順天府的小小差役頭疼,事情可不是這樣辦的?”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8:28 AM

第六十章 能威風就要威風

“那鄒公公說該如何辦呢?”

鄒義笑了笑,抬手招呼道:

“小蔡,拿著咱家的帖子,去順天府衙門一趟,就說南街這邊有案子,捕快們來了查過,什么也不說就走了,讓人琢磨著其中是不是有貓膩,快去快回吧!”

他兩個隨從中一人連忙跑過來,接過鄒義的名帖,轉身出了門,案子查到這個程度,王通這邊也沒什么法子進行下去了。

索性是掏出一錠銀子給了孫大海,讓他們自己分配,回家過年,孫大海一行人倒是興高采烈,來拜年一次沒曾想還拿了壓歲錢,又和大人拉近了關系,倒是兩得,各個站起來謝了王通離開南街。

囑咐了明天要再過來一人,王通倒是有點想念張世強,張世強臘月三十那天出城回家,說是要去通州祭祖灑掃,估計要初七才能回。

孫大海一幫人不是不做事,也不是不用心,不過王通用起來,還真不如張世強那樣得心應手。

“大人可在?李文遠帶著虎頭給您拜年來了!”

這邊人才走,美味館外面卻有人揚聲喊道,王通連忙把人招呼了進來,卻是李文遠父子二人,又是客氣一番。

李文遠和鄒義畢竟不熟,坐在這邊也不太合適,寒暄幾句,王通就安排馬三標把人領到他家里去招待,晚上一起吃飯。

美味館中就剩下王通、鄒義以及他的隨從三個人,鄒義的那隨從拿著水燒開了,沏茶送上,然后又是躲了出去。

“王兄弟,想要做事這是正途,但也不要做的太過小氣。”

等人出去之后,鄒義端起茶水吹了吹,沉聲建議,王通愣了愣,連忙抱拳站起,客氣的請教道:

“鄒大哥,小弟的確還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請兄長多多指教!”

“皇城和京師內,知道你和皇上親近的人不過百人而已,你要是出去用這層關系招搖,那的確不妥當,宮內也會不高興,可兄弟你如果太過小心,事事按照個總旗身份去做,那宮內也會不高興!”

這話說的王通一下子愣了,鄒義放下茶杯,含笑指著掛在店內的那個窄幅,朗聲說道:

“有馮公公的這幅字在,你要不在京師橫行,那就是丟了馮公公的臉面,馮公公乃是內官之首,你也就是丟了皇家大內的臉面。”

商業職場和這官場政治之間雖有相似之處,可也有很大的不同,王通肅然傾聽,鄒義說完這句,輕松的說道:

“為兄猜想,王兄弟這邊不想只當個弄臣,還要做出事來給內外看看,這打算沒錯,不過也記得一件事,上面看你做事,只會問你做的如何,不會問你如何去做,且放寬心大膽去做吧!”

這番話說完,王通站在那里呆愣了半響,反應過來之后,抱拳深深一揖,感激的說道:

“多虧鄒大哥點撥,真不知道該如何報答兄長的恩義!”

鄒義這番話實際上是打破了王通心中的一個死結,讓他明白,這個時代有這個時代的規律,自己在這個時代就要按照這個時代的規律來辦事,而不能被從前的經驗套住,行事也束手束腳。

“張公公和咱家對王兄弟可是下了重注,將來自然要等王兄弟報答的,到時候還要跟你客氣呢!”

這話說的直接,卻讓王通更加明白,張誠和鄒義這么不講規矩的幫自己,點明自己,就是為了更好的拉攏。

不講規矩的忙幫得越多,緊急忌諱的事情自己知道的越多,那和張誠、鄒義的關系也就越近,現在已經在一條船上了。

王通也不多說,只是鄭重一揖。

東城的順天府衙門這一天也是冷清異常,除了留下幾個當值的人之外,其余的人都回家過年去了。

府丞陳致中正在二堂喝著小酒,身邊放著兩個炭火盆,暖烘烘的十分舒服,家里的二房做的醬肉條十分入味,酒又是從保定送來的高粱燒,委實是愜意非常。

尋常知府不過是四品五品的職級,可這順天府因為管理京師,知府稱之為府尹,乃是正三品的職銜。

看著品級高,可最為受氣,這天子腳下,宮內宮外,內閣六部,誰會把這么個三品官放在眼中。

偏偏這京師之地和別處不同,放在他處芝麻大個事情在這京師就成了天大的麻煩,各方面都要來挑你的不是,還要作揖磕頭滿臉賠笑的聽著,受氣包,沒什么油水官場之中有個順口溜,喚作:

“三世不行善,罰來順天府。”

但正三品的府尹受氣,府內排名第二位的正四品府丞卻不同了,一來不用去和外面的頭頭腦腦打交道,二來負責順天府內的庶務,大事小情的都要插手。

官員勛貴宮內的太監自然得罪不起,可京師還有幾十萬上百萬的平民百姓,進進出出的天下眾人,多少商戶買賣,這里面油水實在是豐厚異常

這些油水層層分配,府丞拿的卻是最大頭,府尹沒有做長的,每一任都焦頭爛額打通關節要調離,根本不管下面。

反倒是下面的府丞、治中、通判做的長久,府丞陳致中已經做了整整八年,京師稍微有些見識的土著,都知道這陳致中陳府丞才是順天府管事的,說話有用的人。

通州的高粱燒是烈酒,陳致中喝的已經有些醺醺然,思緒也漸漸飄了起來,萬歷四年進賬不少,是把春風樓那個紅牌娶回來做第四房呢,還是在河間府置辦個莊子,自己婆娘的弟弟幾次來信,說如今在蘇州或者松江置辦個織絲綢或者棉布的作坊,一臺織機每年得的紅利抵得上幾畝水澆地。

不過這大舅子不能信,京師和江南相隔千里,保不齊這不地道的混賬就把銀子就吞到自己腰包去了,可到手這么多銀子,怎么花呢?

熱氣烘著,美酒好肉,陳致中眼皮打架,就要趴到桌子上去打盹,

“府尊老爺,府尊老爺!!!”

突然從前面傳來了衙役的叫喊,陳致中猛地一頓,頭重重的磕在桌子上,酒頓時清醒了一半,摸摸腦門怒喝道:

“大過年的窮喊什么,嚎喪嘛!!!”

“府尊,府尊,內官監的左少監鄒義鄒公公派人遞帖子過來……”

“噗通”一聲,順天府丞陳致中直接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8:28 AM

第六十一章 威風

“鄒公公說,你們順天府是個不干不凈的地方,這次又是在南街查案子之后不聲不響就走了,讓人琢磨著里面是不是有貓膩,所以派咱家過來問問看看。”

在美味館的時候,這位被稱作“小蔡”的低品官宦恭謹沉默,可到了順天府衙之中卻立刻端起來架子。

問話的這太監無品無級,府丞可是實打實的正四品,但此刻陳致中渾身卻都冒出了冷汗。

這面前黑黑瘦瘦的小宦官不算什么,可內官監左少監鄒義這已經是宮里有分量的實權人物了,突然間來這順天府說出這么重的話來,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南街?查案子?完全摸不到頭腦,陳致中現在后悔自己喝多了,腦子麻麻的有些轉不過來,不過多年官場的本能還在,一邊站起來對小蔡陪著笑臉,一邊轉頭對差役扯著嗓子喊道:

“快去把呂萬才叫到這邊來!!”

那差役愣了下,低聲說道:

“府尊,呂推官今日在家休息,不在衙門里面。”

什么府丞的派頭這時候都被丟在了一旁,陳致中抓起桌子上的酒壺就砸了過去,大喊道:

“快去找,一炷香的功夫他要不來,你和他的差事都不要想干了!!”

發完脾氣轉過身,臉上的憤怒立刻變成了客氣的笑容,連忙招呼下人奉茶,同時心里在琢磨,這鄒義鄒公公到底是宮里那位大佬管著的,保不齊就是馮公公的關系,到底鬧了什么大案子,居然驚動到這上面。

沒過多久,一名穿著藍色官服的中年人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大冷天的臉上全是汗水,進了二堂看到這青袍的宦官還有低聲下氣的陳致中,先是愣了愣,接著連汗都沒擦,抱拳作揖問道:

“府丞大人,叫屬下過來有何事?”

“呂萬才我問你,今天你那邊可有人派去南街查案,查完之后不說什么就回來了,你這推官是怎么干的!!”

順天府中推官乃是從六品,掌刑名,推官呂萬才聽到這喝問頓時一愣,心想平日里去查案捕快們也從來不把案情和別人說,這又算怎么不對,可他當了這么多年的差事,當然明白該怎么做,連忙一躬身干脆的說道:

“大人稍待片刻,下官這就去六房問問。”

朝廷有六部,地方的衙門也有六房,各司其職,陳致中一轉身就跑了出去……

美味館那邊到順天府就算走來回也差不多要大半個時辰,鄒義和王通也沒有干坐著等待。

先是一起去了馬寡婦家,鄒義盡管身份極高可什么架子也沒有擺,對馬寡婦完全是個晚輩的態度,客客氣氣問好聊天。

趙金亮自從王通離開后就醒了一次,又是嚎哭不停,不過再后來就沉睡沒有醒來,應該是哭累了。

“那孩子總喊著娘不要殺他……“

馬寡婦的話讓這事情更加讓人想不明白,王通安排馬三標留下,又和鄒義去了美味館后面的工地。

不少穿著土色短襟的漢子在那里忙碌,這應該就是這個時代的建築工人了,那些人家房屋宅院中還沒有帶走的木制品都被取下來集中,也有一輛輛蓋著蓋子的大車拉著清理出來的穢物磚瓦走出。

又有人在各個院子里撒著生石灰,美味館這方向的大片房子已經推平,有人拿著大木錘在敲打墻壁,還有許多人拿著繩子在拽倒那些墻壁。

有拆除,有消毒,還有整理,王通看著頗有興味,古代的東西和現代的東西雖有不同但這根子還是一樣的。

不過在這施工現場,氣味和動靜都不太讓人好受,王通能看出來,這邊和美味館那兩排房子之間預先清理出來一片空地,就是為了不影響自己那邊。

王通一時間也有點感嘆,自己現在也屬于特權階級了……

鄒義明顯不太喜歡這工地,他一出現立刻有兩個青袍人應了上來,點頭哈腰的賠笑說話,匯報這個工地的進度,鄒義拿手帕捂著口鼻,一邊冷漠的點頭。

沒過多久,就拽著王通回返,走到那片空地處才大喘了口氣,笑著說道:

“宮里宮外干凈地方呆久了,這處所還真受不了,可這差事落到咱家頭上也是個機緣,做了大有好處。”

說完拿著那帕子在身上擦拭了幾下,隨手丟在一旁,又是笑著說道:

“王兄弟說的話,老哥我都記著呢,這工程過手,可是一分油水也沒有落下,全都讓他們貼補了,現如今這里忙活的匠人,每天有一頓肉,頓頓有米面,勞累的晚上還有燒酒喝,據說城里城外不少營造的匠人連年都不過了,要來這邊討個差事……可好是定死了工期,要不然這些人為這好日子沒準要拖延呢!”

雙方嘻嘻哈哈的走了回去,王通快要進美味館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鄒義說這些就是讓自己有機會的時候說給萬歷皇帝,算是表現自己的功勞,想到這里,王通禁不住搖頭,官場之事,自己果然懂得太少。

在工地走了一圈,回來的時候卻看見去順天府的那名小宦官“小蔡”和三個人正在美味館前面等候。

一名穿著彪紋藍袍的官員身后帶著兩名捕快,赫然就是上午過來那兩位,那官員還好,兩名捕快都是垂頭喪氣,臉上的巴掌紅印很是明顯,顯然吃了了不少苦頭。

王通和鄒義都穿著便裝,走過來的時候,官員和捕快還不理睬,直到小蔡躬身迎上去,這才笑著到跟前來。

那彪紋藍袍的官員頭都要貼到了自己的膝蓋上,謙恭之極的賠笑說道:

“這位想必就是鄒公公了,小人是順天府推官呂萬才,見過公公。”

行了個大禮,然后回頭又給那兩個捕快一人一個耳光,又是說道:

“都是這兩個不懂規矩的混賬,在外面壞了我們順天府的名聲,也耽誤了公公的大事,王四、李貴,你們還不給公公磕頭賠罪!!”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8:29 AM

第六十二章 難道錯了

那兩個捕快全然沒了上午的憊懶,苦著臉跪下,先是磕了幾個頭,然后口中說著: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瞎了自己狗眼,還望公公贖罪!!”

說完就用手抽自己的耳光,噼啪連聲,不多時臉就紅腫了起來,鄒義理會都不理會,對這那推官呂萬才說道:

“呂大人,今日這事情不是咱家要辦的,是這位錦衣親軍的王總旗。”

呂萬才看了王通一眼,抱拳笑著客氣了一句,盡管禮數上不缺,可誰都看得出來,這位呂推官不把王通看在眼里。

不過這也難怪,鄒義和王通的身份天差地別,這武館的事情又只是在最高層和宮內流傳,順天府也不可能知道,換了旁人也會把王通當成依附鄒義,跑腿辦事的走卒而已。

鄒義淡淡一笑,說道:

“莫要在外面受凍了,都進來說話吧!”

呂萬才這才松了口氣,招呼著那兩個千恩萬謝的捕快一同走了進去,鄒義根本不理會這呂推官的逢迎,卻對王通說道:

“莫要看順天府的推官是個從六品,可每年進項兩千兩銀子不止,這還算清廉的,你想想城內的青樓楚館,賭場酒樓,誰不要送些銀子打點打點,縣官可不如這個現管啊!”

嘖嘖,聽到這個數字王通也跟著震動了下,這還真是個了不起的肥缺,說起來現代時候到倒有某個職位和這推官很相似,卻一時間想不起。

“鄒公公笑話了,小的這邊的確有些年節流水,可府里的各位大人,下面的各位兄弟,都要跟著分潤些,小的也辛苦。“

呂推官看著是個黑臉漢子,可說話卻圓滑異常,這實際上已經暗示要送錢送禮了,進了美味館,雙方坐下,呂萬才還是把精神主要放在鄒義的身上,那兩名捕快低頭呆坐,也不敢出聲。

不過王通還是注意到,那王四和李貴偶爾抬頭盯著自己,眼神中全是怨毒之色,不由得有點頭疼,這叫來之后反倒是給自己找來了怨恨。那邊鄒義卻開口說話了:

“呂大人可認識字?”

這話問得呂萬才一個激靈,連忙賠笑著說道:

“公公說笑,小人的監生身份雖說花了點銀子,可秀才的功名卻是實在考出來的,怎么能不認識字。”

“喲,監生居然能做到這個推官位置,看來呂推官家里頗有淵源啊,來來來,那邊掛個窄幅,咱家看不清楚,呂大人過去瞧瞧?”

嬉笑怒罵的已經讓呂推官亂了方寸,聽到這句話,連忙站起來去掛在店后門的窄幅那邊張望。

王通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卻能清楚的看到呂推官渾身上下劇烈的顫抖了下,整個窄幅上不到二十個字,他居然看了小半柱香的功夫。

等轉過身的時候,王通驚訝的發現這呂萬才的黑臉顏色居然有點淡了,隨意才反應過來,這是臉色慘白異常。

鄒義十分滿意這個效果,指著王通說道:

“這位王總旗就是這家店的東家。”

說到現在,就算傻子也會明白了,這小小的總旗可不是這位內官監少監的走卒,最起碼身份也是平齊的。

這實在是太顛覆了,呂推官這么圓滑的人也站在那里愣怔半天,眼神左右掃視,末了卻雙手狠狠一拍,痛心疾首的說道:

“慚愧,慚愧啊!”

眾人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呂推官滿面都是慚愧悔恨的神色,在那里痛惜的說道:

“我順天府巡捕緝查,維持京師治安,保黎民平安,下面的人卻這般虛浮用事,倒叫王大人操心督促,這真讓呂某慚愧無地,王大人,受在下一拜!!”

說完鄭重其事的又深深拜下,邊上的鄒義悠然笑道:

“呂推官這番做作,倒像是唱戲一般。”

呂萬才只當沒有聽到這句話,連忙上前幾步,對那兩名捕快怒喝道:

“你們兩個混賬東西,還不快給王大人磕頭賠罪,難道要等本官回府衙里剝你們的皮不成。”

看到自家上司這般模樣,王四和李貴也明白撞上了鐵板,跟頭把式的從座位上沖過來,直接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起了響頭。

地上鋪的是青磚,頗為結實,這聲音敲上去聽的王通直皺眉,這腦門可不會太舒服,連忙說道:

“行了行了,不要磕頭,王某有話要問!”

邊上的順天府推官呂萬才連忙幫腔說道:

“大人有話便問,今后無論什么事,順天府一概配合,絕沒有二話,你們兩個混賬東西,還不快說!”

看著呂萬才和面前兩個捕快前倨后恭的表現,如此恭敬小心的對待自己,王通心中也禁不住有一絲快意,這就是權勢的美味。

“上午南貨棧趙掌櫃一家的血案,二位兄弟可看出來什么沒有!”

既然是有求于人,那就要客氣一點,王通卻也沒有趁勢逼人,他這番做派讓下面跪著的王四和李貴倒是頗為感激。

可這個回話卻讓兩個捕快頗為遲疑,彼此看看,又看看那邊的呂推官,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呂萬才大怒,心想這時候就不要給老子上眼藥了,有什么你說什么就是,在那里猶豫作甚。

末了還是王四咬咬牙說道:

“大人既然問道,小的就說了,趙家這案子不是他殺,趙家夫婦二人是上吊自殺的。”

居然是自殺!王通一愣,下意識的轉頭看向鄒義,鄒義面帶笑容卻沒什么表示,王通用手輕拍了下桌子,本以為是個大案,怎么卻是個自殺,這自殺就是家務事,此種事,無論順天府還是錦衣衛都沒有管的義務。

可除夕之夜自殺,又拋下幼子,尋常人家怎么會到這樣的地步,王通有些不敢確認,忍不住又是問道:

“這真是自殺?”

“無論宅院門還是屋子門都是沒有從外進到里面的痕跡,墻頭也是如此,趙家那兩個人身體僵直,手上沒什么痕跡,沒有掙扎,唯一的問題是趙家的男人是晚上吊死的,小的們推測,那婆娘早晨起來看到自家男人上吊,也跟著吊死……”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8:30 AM

第六十三章 天地三陽會

敢情這兩位還真是仔細查看過了,看到是自殺之后也就懶得理會,這才有了這番波折,王通此時有點尷尬,這威風是不是白耍,平白讓人看了笑話。

稍微平靜下,王通卻想到了一件事,趙家夫婦在除夕和初一雙雙自殺,到底是什么樣的壓迫,才能把人逼迫到這條死路上,忍不住又開口問道:

“為什么自殺的,二位兄弟可看出什么究竟了嗎?”

這個問話不過是打個圓場而已,王通不抱著什么希望了,沒想到這句話問出來,王四和李貴的神色卻變幻了下,隨即又恢復正常。

但這個神色的細微變化卻被王通看在眼中,頓時注意了起來,不由得又追問了句:

“怎么,看兩位兄弟的神色,是知道什么線索嗎?”

他這一追問,卻讓王四和李貴以為王通知道了什么,美味館中這場面本來就壓抑,這么一慌張更是露出了馬腳。

兩名捕快對視一眼,又看看呂萬才,然后又看看鄒義,看鄒公公干什么,這下子連鄒義都注意到了。

順天府推官呂萬才正摸了一把冷汗,心想著美味館的東家小小年紀,居然和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馮公公有關系,馮公公那是何等人物,小手指一動就能碾死順天府上下的大佬,怎么就莫名其妙怠慢了呢!

回去一定要稟明府尹和府丞大人,這天子腳下藏龍臥虎,一定要約束差役捕快們謹慎,鬼知道不小心就得罪了什么人。

“二位,不必擔心什么,查案的事情王某來做,你們不用擔什么干系。”

這話才把呂萬才從發呆中驚動過來,正看到兩名捕快東顧西盼,擠眉弄眼的模樣,不由得心頭火氣,撩起袍子下擺快步跑過去,對著兩個人一人一腳,大聲罵道:

“混賬東西,王大人問話你們就說,還在那里遮遮掩掩,真要千刀萬剮的處置落到身上才開口不成!”

王四和李貴這次沒有回頭看呂萬才,反倒是莫名其妙的去看了眼坐在一邊的鄒義,這才遲遲疑疑的說道:

“回各位大人的話,小的們在趙家的臥房里面看到了混元三陽佛,京師供奉這像的人家不少……”

話說的吞吞吐吐,說到這混元三陽佛的時候,又是轉頭瞧了瞧坐在那里的宦官鄒義。

“混元三陽佛是什么?”

王通有點糊塗,卻也順著這目光看了過去,宦官鄒義和身邊的兩個小跟班臉色也都不太對勁,鄒義有些煩躁的伸手擺擺,開口訓斥道:

“看咱家作甚,拜這佛的是有,可還有不少拜長春子丘真人呢,咱家什么也不信,莫要看咱家,有話說就是了!”

有了鄒義這句話,王四和李貴才開口說對有些糊塗的王通說道:

“大人,這混元三陽佛是天地三陽會供奉的神仙,這些年京師、北直隸不少人都信了這三陽老佛……”

看到鄒義的反應,王通也不再詢問的那么急,免得說了社么不該說的話,得罪了宮內的內官,可這天地三陽會怎么聽起來都像是個邪教,王通順著話頭問道:

“信了這三陽佛,又怎么?”

“回大人的話,信了這三陽老佛,有的人富貴了,有的人破家了,有的人在城內置辦了宅院鋪子,城外置辦了莊田磨坊,有的人賣妻賣女,也有的家破人亡。”

“這富貴的多,還是破家的多?”

“這個……,小的們街面上辦差,這些東西都是隨便聽聽,跟著來和大人隨便說說,置于這實情實在是不知道啊!”

說話間又是一個頭磕了下去,看到王四和李貴這么為難的模樣,王通也知道問不出什么,卻把目光轉向呂萬才。

捕快們都是粗俗漢子已經說的這般遮遮掩掩,那呂萬才仕途多年,更明白什么話該說,什么不該,看見王通目光轉過來,低頭躬身說道:

“依在下所知,順天府這幾年接到這三陽會的狀子不少,不過罪狀罪案的事情,都是諸位通判大人審理,治中、府丞、府尹大人決斷,具體的,在下就不知道了?”

推官呂萬才的模樣為難之極,王通剛要繼續追問,鄒義卻插嘴說道:

“不知道就罷了,等知道了什么再過來告訴王大人就是,呂推官今日你來到這店里,大家相識,今后王大人要做什么要查什么案子,你們可要多多幫忙啊!”

呂萬才連忙滿口應承,笑著說道:

“那自然,那自然……”

說到這里他遲疑了下,試探著對王通問道:

“王大人,若是方便能不能讓在下見見那苦主的遺孤,總能問出點什么!”

“明天早上過來便是。”

王通打贏了,呂萬才松了口氣,終于有機會擦擦了額頭的汗,又客套幾句,帶著王四和李貴恭恭敬敬的告辭離開

等到順天府的這幫人一出門,鄒義也對自己的兩名隨從擺擺手,將他們打發了出去,臉上的神色變得有幾分嚴肅,沉聲說道:

“王兄弟,咱家先和你說說三陽會是什么,你再告訴咱家還要不要管下去?”

王通深吸了口氣,沖著他點點頭,鄒義坐到王通這張桌子上來,開始講述。

宮內的宦官也有信奉的神佛,大半都是信奉道教,而且都是信奉全真教的長春子丘處機,原因無法,丘處機為了清心修道而自宮,和宦官們有共同之處,所以東城的長春觀從宣德年就香火鼎盛。

不過近幾年來,天地三陽會開始興盛起來,這教派不知道何處傳來,也不知道誰人主持,但宮內宮外信奉的人當真不少。

“咱家也不諱言,割了那話,再怎么榮華富貴,也是個殘缺不全的身子,這三陽教講究的是修行之后,陽氣暴增,常人修煉壯健身體,百病不侵,宮里當差的可以殘陽復生,重振雄風。”

怎么可能,荒謬之極,王通心中才說出來,鄒義就冷笑著說了相同的話:

“荒謬之極,割都割了去,怎么可能長出來,可宮里十二監中不少有品級的也暗地里拜這個混元三陽佛,宮外又籠絡了不少達官貴人,壯陽嘛,有錢的人誰不喜歡……”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8:31 AM

第六十四章 黑袍光頭

宦官身有殘疾,這等事應該諱言才對,沒想到鄒義倒是神色坦然,侃侃而談,王通卻聽的有點焦躁,不過鄒義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意思。

“宮內宮外,信這個的富貴之人當真不少,那趙家夫婦在這初一自縊身亡,不是他殺,可未嘗沒有其他情狀,但王兄弟你要管,說不得就要遇到各種各樣的麻煩,你要繼續查下去嗎?”

話終于說的明白,明眼人看著趙家夫婦的死亡都有疑點,自殺固然無罪,可逼人自殺也是大罪。

而且推官呂萬才和那兩個捕快說的盡管含糊,可卻有一層意思,因為信奉這三陽會而家破人亡的並不是例外,趙家夫婦的死亡十有八九和這個天地三陽會相關,要查下去,那就必然和這三陽會對碰。

信奉者三陽會的富貴權勢之人不少,王通要是查,做好惹麻煩的準備沒有?

上一世,平民生活,這一世,要榮華富貴,上一世,逢迎委屈,這一世要活的無悔,王通一直是秉承這個信念。

如果這件事就這么含糊過去,對不起那變成孤兒的趙金亮,也對不起自己的本心。

無父無母,本就是孤苦之事,何況趙金亮這種父母暴斃,那更是不幸十分,到底什么人能如此狠心毒辣。

王通心中翻來覆去的斗爭半響,還是沉著的點點頭,開口說道:

“這事我要管。”

看到王通這般回答,鄒義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

“那為兄就不說什么了,王兄弟,你背靠皇上這棵大樹,做事當然有底氣,只不過皇上也未必事事有用啊!”

說完之后,鄒義變得有些意興索然,沒說幾句就告辭了,鄒義走之后,王通坐在店中發了一會呆,看對方這摸樣,王通自己也有點動搖。

沒坐多久,李虎頭掀開棉布簾子跑了進來,興沖沖的說道:

“王大哥……不對……王大人,馬奶奶讓我告訴你,趙金亮醒來能清楚說話了!”

聽到這個消息,王通立刻把所有心思拋下,急匆匆的跟著李虎頭朝馬家跑去。

趙金亮小小身體縮在火炕的角落里,雙眼哭的通紅,還在不停的啜泣,可神智卻清醒了不少。

馬寡婦坐在一旁,邊安慰邊詢問當時的發生了什么。

“……要過年了,我想吃肉吃糖糕,可每天都吃粥……每次光頭的伯伯來我家,爹的脾氣就不好,娘就要哭……今天早上,娘答應給我買糖糕的,可醒來之后不見了爹……娘在外面叫了聲,回來就把我抓起來摔下去…….醒來的時候,就看見……”

細聲細氣,說一句哭一聲,但大概的意思都已經說明白了,事情淒慘不堪,王通注意到兩件事,一是這光頭的伯伯,二是這事情發展的大概居然和那兩個捕快說的差不多。

“小亮,光頭的伯伯什么樣子,能不能跟我說說?”

王通湊近了些柔聲問道,趙金亮低著頭,沙啞著嗓子說道:

“比我爹高很多,經常穿著黑衣服…...”

這描述的樣子可真是眼熟,王通笑著伸手摸摸趙金亮的腦門,放輕聲音說道:

“小亮不要怕,在這里沒有人碰你,想吃什么想干什么就和你馬奶奶說。”

那高個的光頭到底是誰,王通邊想邊走出門去,李文遠就在堂屋坐著,馬三標如今是他徒弟,自然要客客氣氣的奉茶伺候。

見王通出來,李文遠站起來感慨說道:

“這孩子心志還真是堅強,要是尋常人家的孩子,怕早就嚇得瘋傻……”

這也是閑談,王通剛要接話,卻猛地愣怔在那里,穿著黑衣高個光頭伯伯,在這南街上就有一個形象極為符合的,賭場聚義坊的老板何金銀。

賭坊青樓那都是那背景都不干凈,王通出于一種思維的定式,對這樣的基本上是敬而遠之。

能給賭場的賭徒送飯,王通也就不要求其他,美味館的生意暴漲之后,聚義坊那邊更是懶得理會。

沒想到,趙家的慘案居然和他有關,王通一發呆,李文遠、李虎頭和馬三標等人都在看著他,馬三標忍不住問道:

“大人,是不是想起來什么?”

“剛才趙金亮說的那個黑衣光頭,倒是和聚義坊的何金銀頗為相似。”

王通剛說完,邊上的李虎頭就揮舞著小拳頭狠狠的說道:

“要是讓小爺知道誰這么壞,一定動手打死他。“

李文遠呵斥了一聲,沉聲說道:

“是不是何金銀,這也簡單,明天抱著孩子去賭場看看就是。”

年初一這天鄒義上門吃了兩頓飯,王通第二天也多準備了飯菜,不過鄒義卻沒有登門,或許忙碌武館營建的事情。

但王四和李貴兩名捕快卻又登門拜訪,通過昨天這兩名捕快猜測和談話,王通也明白,這案子要想查個明白,還真是需要這兩位辦案經驗豐富的差役幫忙。

這兩名捕快的態度自然要比昨天恭敬許多,他們要做的事情似乎和王通吩咐別人做的沒什么區別,也就是去輕聲細氣的和趙金亮問了幾個問題,然后街面上的人家走動了走動,盤問了下。

到了中午的時候,就過來和王通說道:

“王大人,有些話小的們不方便說,你慈悲也就別問究竟,這趙家既然信了三陽會,一個南貨店的掌櫃和二東家家里空成這個樣子,十有八九是陷入了什么局中,被一點點的搾干凈了家財…...我們兄弟兩個又去了那宅院和店鋪一趟,看了看他庫房和鋪面,雖說都貼著封條,可進去之后空蕩蕩的。”

聽到這話,王通拍了拍腦門,果然有些事情是疏忽掉了,兩名捕快所說的,還有昨晚從趙金亮所說話中得到的結論,這案件已經出來輪廓。

王通略微沉吟,開口喊來了馬三標,對他說道:

“你去叫李文遠和孫大海,把所有能叫的人都叫上,都拿著兵刃家伙,咱們等下去聚義坊看看!”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8:34 AM

第六十五章 查案所遇

京師絕大部分的鋪面甚至衙門在臘月最后幾天和正月十五之前都不開門,甚至連青樓也一樣。

不過賭坊不同,他的生意在年節的時候反倒是好,再難也要過年,而且要賬的到了臘月三十這天,這人家里貼上對子之后,也就不會繼續催討,按照規矩都是正月后再來要。

這時候大家兜里都有些余錢,也有閑暇的功夫,這賭場的生意在這春節期間,算是最紅火的幾個時候之一了。

王通一行十幾個人,直接朝著聚義坊這邊走來,讓王通驚訝的是,李虎頭居然也跟來了,李文遠倒是無所謂,對眾人說:

“這孩子見見陣仗也好,打不過他也能跑得了,不必擔心什么!”

這讓王通也有點無言,武人的家教果然與眾不同,凡是錦衣衛身份的都帶著繡春刀,不過手里拿著的卻是木棍長桿,畢竟這是查案而不是拼命的勾當,王四和李貴也有腰刀,畏畏縮縮的跟在隊伍的邊上。

這隊伍走在街上,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可又是錦衣衛又是衙役的,尋常路人也不敢跟著看熱鬧,瞧一眼就匆忙躲過。

聚義坊在南街的最南面,走出街道還要拐個彎,據說從前這是某瓷器鋪子的倉庫,生意破敗了被何金銀盤過來開了賭場。

盡管還有幾十步的距離,可那聚義坊的大牌子卻看得清楚,孫大海當時就嚷嚷起來:

“娘的咧,這場面咱們牛欄街可看不到,也就是西城北城那些給富貴人玩樂的地方才能補的上。”

馬三標在那里也盯著看,喃喃說道:

“老子一直想來這邊博幾把,可惜手里沒有銀子,嘖嘖,今天倒是要見識見識。”

“誰拿著餉銀和紅利來這里賭博,我就打斷他的腿!”

王通聽不下去,冷聲呵斥了句,他懷里抱著怯生生的趙金亮,訓完兩名手下,轉頭對邊上的李虎頭說道:

“虎頭,等下要是動手,你可要看好小亮。”

李虎頭興奮的小臉通紅,重重的點頭,正說話間,聚義坊邊上的宅院門打開,二十幾個穿著黑衣短褂,拿著鐵尺棍棒的漢子朝著這邊沖了過來。

李文遠不聲不響的向前走了幾步,孫大海的眼睛立時就瞪起來了,粗聲罵道:

“他娘的,看到爺爺們來不怕,居然還要打,還有沒有王法!!”

王通這些人穿著的都是飛魚服,錦衣衛全套的打扮,那二十幾個兇神惡煞的漢子沖到跟前頓時是一愣,跑在最前面的一個人雙臂抬起,止住了后面人的動作,這頭目轉頭和一個人說了句,這人立刻朝著聚義坊跑去。

這名頭目卻換了個笑臉向前走來,他卻是認得王通,到跟前先做了個揖,笑著問道:

“這不是王大人嗎,先給您老人家拜個年,怎么過年領著兄弟們來這邊玩兩手,貴客臨門啊!”

看王通一幫人拿著棍棒氣勢洶洶的摸樣,怎么也不是來玩的,這么問無非是拖延時間罷了,王通冷冷的說道:

“閃開路,爺是來查案的。”

“王大人,聚義坊一貫奉公守法,那有什么案子可以查,大人您是不是誤會了,哎呀,您說小的這記性,年前給大人備下的年節禮品,居然被小人這豬腦子忘記了,等下給您送過去,補個雙份如何?”

嬉皮笑臉,點頭哈腰的說著話,可卻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穿著黑衣的漢子又湧出來十幾個,把整條路都給塞上。

盡管前面那人在不住的陪著小心,可實際上雙方卻成了個對峙的局面,王通臉沉了下去,他把手里的趙金亮交給馬三標,又是冷聲說道:

“滾開,查案!”

“大人,你說這話小人聽不懂,聚義坊那有什么案子……”

面前錦衣衛和衙役,尋常百姓看到這么多官差,怕是要被嚇得尿出來,可這聚義坊的打手們卻堵在路上根本不動,還真是猖狂之極。

給臉不要臉,王通也不會客氣,官家辦事給你說一句你還在那里耍賴,那就是自己找不自在了。

距離近,王通直接就是個撩陰腿,正中那人要害,不過這頭目還算抗打,話語戛然而止,臉都變黑了,居然沒有倒地,可王通手中還有短棍,直接砸在他腦門上,這一下重擊,讓這頭目再也受不住,直接就被打趴在地上。

這兩下出手很重,人趴在那里直接昏了過去,擁擠在這人身后的黑衣漢子看到這局面,頓時嘩然,不管不顧的向前沖了過來。

沒有人注意到李文遠手中的長桿子已經放平了,那邊人剛沖起來,就看到這長桿子好像是靈蛇吐信一般向前刺出收回又刺出。

每刺出一下,就有一個人被刺中,所刺中的地方都是腰腹之間和大腿根部,木桿不是利器,被刺中的地方也不是要害,可卻一定是劇痛無比,立刻失去行動力的部位。

那幫人不過是沖上前兩步,已經倒下了四個,倒在地上痛叫翻滾,剛剛沖起來的隊伍立刻剎住了腳步,誰也不願意當下一個。

別說這幫人,就連王通一行人也有又驚又佩的看著李文遠,王通大概明白,方才李文遠用的可是槍術,戰陣之上最為實用的殺人之術。

李文遠的長桿桿頭顫動,蓄勢待發,他冷冷的盯著前面的黑衣漢子們,殺氣森森,孫大海禁不住吆喝了聲:

“老李,好本事!!”

“當年在閩浙和倭寇廝殺的時候,本事勝過如今十倍,這腿腳不利索,稱不上好了!”

李文遠回答道,他這么一說,那些黑衣打手更是膽寒,又向后退了一步,剛才黑衣人沖上來的時候,在一邊的王四和李貴扭頭就跑,跑了幾步,卻看到情勢變了,頓時膽氣又壯了起來,轉過身駕輕就熟的喊道:

“混賬東西,難道你們要殺官造反不成!!”

這大帽子一壓,黑衣打手們的膽氣又弱了三分,就在此時,有人在他們身后沉聲喝道:

“王大人,升了總旗,脾氣怎么變得這么大,可要當心吃虧啊!”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8:35 AM

第六十六章 打,狠狠的打

不知不覺之間,美味館已經沒什么平民百姓去吃,全是宦官和禁衛將校,宦官生活范圍都在宮內,禁衛將校又都是世襲,生活圈子很小。

馮保還有張居正去過美味館的事情,也在很小的范圍內流傳,知道的人不是不敢說,就是不願去提。

所以外人看王通不過是個運氣好的,一來升了總旗,二來就是做上了宮里的買賣,其中關竅就沒什么人知道了。

在黑衣打手身后的聲音正是何金銀的,他一出現之后,剛剛氣餒不少的黑衣打手們明顯精神不少,各個拿著手中的家伙向前蠢蠢欲動。

本來那“殺官造反”的大帽子扣下來,這些黑衣漢子都已經畏縮,但何金銀這絲毫不懼的話語,又給他們鼓起了心氣。

說來的確奇怪,十二個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兩個順天府的捕快,居然壓不住面前二十多個明顯不是良民的黑衣打手。

“何金銀,本關在這里查案,有事要問你。”

“笑話,俺有什么的案子,幾位大人,小人的賭坊還要做生意,要是缺少孝敬,小人這邊改日奉上,要是沒完沒了,打起官司來,當何某在這京城不認識幾位大佬嗎?”

他說一句,在他身前的那些黑衣人就上前一步,李文遠的長桿前端垂地,有個人走進到三步左右的時候,李文遠手上的木棍好像是有靈性的蛇一般跳了起來,猛地鉆入那人的兩腿之間,向上一挑,左右一撥。

一聲短促的慘叫,人捂著兩腿之間就倒了下去。

“王大人,不要不知道分寸!!”

在那些人身后的何金銀怒喝一聲,王通此時也是大怒,拿著手中的棍棒就沖了過去,正對面的人手中拿著把鐵尺,也是直上直下的打了下來。

要論起技擊武術,王通最多也就會個皮毛,這街頭斗毆的經驗可不輸他人,盡管在這個時代他沒跟幾個人打過。

街頭亂戰,第一個講究個快,第二個講究個狠,對面那人的鐵尺敲打在他左臂上,頓時是劇痛,可王通忍著這痛,手上的棍子狠狠的撞上那人的前胸,打中那位置頓時一口氣喘不上來,王通隨即一腳踹他小腹,立刻倒了一個。

黑衣漢子們膽大,可對面畢竟是官,錦衣衛和順天府的差役在京師也屬于能橫著走的角色,真要動手總要掂量。

這一來一去肯定吃虧,那邊看到王通沖上去動手,孫大海等人齊齊吆喝了聲,直接湧上。

倒是李文遠腿腳不好,一步步向前走去,但誰也沒有想到的是,沖在最前面的居然是馬三標。

他腳步大,身材壯實,在隊伍后面居然幾步就沖到了前面,馬三標手里粗木棍橫在身前,直撞了進去,這么大塊頭吼叫著沖來,氣勢頗為駭人,前面擋著的心里先怯了,可躲都來不及躲。

馬三標這一沖居然倒下三個,身邊直接清出一塊地方,孫大海那個小旗則有章法的多,孫大海和一個壯實的頂在前面,后面各有幾個人護著,沖到跟前之后,要有人和孫大海或者另外一個對上,身后的人馬上圍過來放翻,然后尋找第二個目標。

王通打倒了一個之后,黑衣人稍微錯愕之后,立刻叫喊著圍上來,可李文遠手中長桿子完全是長矛的用法,上下翻飛,瞬時間又戳倒了兩個!

“何金銀,給爺爺滾出來,你他娘的站在人群后面裝什么鬼神!”

王通不顧手臂的疼痛,開口大聲吼道。

黑衣漢子也不過二十多人而已,方才這一動手已經倒下了不少,剩下的人哪還有什么勇氣,頓時是閃開一片地方。

要說裝神弄鬼倒也委屈了這何金銀,方才二十幾個漢子堵住街道,又對峙的緊張,何金銀要上前肯定亂了陣腳,這才在后面喊話。

何金銀站在距離王通七八步的地方,臉色鐵青,惡狠狠的瞪著王通,現在他人露出來,王通立刻回頭找趙金亮。

“馬三標,讓你抱著孩子,你沖上來作甚!”

看見前面拿著棍棒兇神惡煞的馬三標,王通忍不住怒喝一聲,再轉頭看,卻發現滿臉不情願的李虎頭牽著趙金亮向前走過來。

出人意料的是,趙金亮沒有被嚇到,反倒頗為鎮定的看著人群后的何金銀,王通顧不上這些細節,只是沉聲問道:

“小亮,是這個光頭嗎?”

冬天天寒地凍的,何金銀也不怕冷,光頭露在外面,趙金亮死死的盯著他,然后肯定的點點頭,嘶聲說道:

“就是這個光頭伯伯。”

手按在刀柄上,和王通等人怒目而視的何金銀對這個場面卻有點糊塗,他盯著趙金亮卻不知道似乎認不出來。

王通甩了甩挨打的那胳膊,用木棍指著何金銀說道:

“何金銀,南貨店的趙掌櫃夫婦昨日上吊自殺,這案子和你有關系,你有什么說法嗎?”

聽到這話,何金銀臉色一變,隨即大聲說道:

“何某老實做生意,能有什么干系,何況大人你都說是自殺,老趙兩口子想不開上吊,在下能說什么?”

那邊有個黑衣打手稍微向前湊了湊,馬三標可不含糊,手里木棍狠狠的砸了過去,那打手一躲沒有躲開,立刻就是跪在那里捂著肩膀慘叫。

王通這邊的氣勢又是漲了幾分,何金銀這一反問,順天府的捕快王四開口了,他說的也毫不客氣:

“設局逼人致死,同樣是下獄砍頭的重罪,你這廝先是糾集匪類頑抗官差,現在又大言蒙騙,實在是可疑!!”

在這種時候居然能吊幾句文,但這說法更是步步將何金銀逼到了死角上,沒想到這么一說,何金銀瞪了捕快們一眼,盯著王通咬牙說道:

“王大人,咱們街坊多年,勸你一句,不要不知道天高地厚,要是沒猜錯,千戶周林柄大人是王總旗上司的上司,他老人家那邊,何某可是經常往來的。”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8:37 AM

第六十七章 贓物?宮里的?


要在一個月前,錦衣衛千戶周林柄就是王通看不到的天,可如今,這一個千戶委實算不得什么了。

王通也感覺到有些詭異,這何金銀到底有什么依仗居然現在還這么硬氣,不過王通也不在乎,宦官鄒義說的對,有耍威風的能力為什么不去賣弄,讓別人知道你的本事你的背景,生出敬畏之心,事情那就好辦的多,何金銀的抵賴和方才的打斗讓王通的火氣已經上來,何況趙金亮已經認出了人。

“給臉不要臉的東西,趙掌櫃夫婦死前,你多次出入他家,還敢說沒什么干系,方才的持械反抗,難道不是心虛!!”

沒想到搬出千戶周林柄來一點用處沒有,何金銀神色變幻,再說話,氣勢已經弱了幾分,低聲說道:

“大人,小的可是開賭場的,這大過年,大人一行人氣勢洶洶的過來,手下的人還以為其他地方來鬧事,這才有誤會,有誤會。”

他的解釋王通沒有理會,直接回頭說道:

“進去搜,誰想要阻攔,給我打趴下,出了天大的事情本官給大家擔著!”

現在站著的黑衣打手站著的還沒有王通一行人多,馬三標的剽悍,李文遠的高強還有孫大海這幫人的配合,各個讓他們害怕,王通說這個話,誰還敢攔著,慢走了一步,馬三標那莽漢的棍子就揮下來了。

李虎頭牽著趙金亮的手,連忙跟上,一邊嘟嘟囔囔的對馬三標抱怨說道:

“馬三哥不公平,丟下小亮給我自己上去打。”

那邊何金銀看到王通直接朝著賭場走去,一時間也找不到應對的方法,情急之下剛才那氣派也都丟在了一旁,湊上前說道:

“大人,您前程遠大,何必在此事上這般認真,傷了和氣反而不美,有什么話咱們可以私下商量,犯不著如此……”

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王通抽出匕首逼在了他脖子上,冷聲說道:

“自始自終你也沒有說自己沒去過趙家,自始自終本官說的罪名你也沒有否認,何老板,不要想著跑,這匕首可鋒利的很。”

何金銀剛要說話,王通手中的匕首向下壓了壓,立刻不敢多言,但臉上和眼神中的怨毒之色卻再也不加掩飾。

大年初二這天,聚義坊的生意好得很,那二十幾個狼狽不堪的黑衣打手都不敢動彈,賭場門前的兩個人看到自家的老板被錦衣衛用刀架在脖子上,也是目瞪口呆,站在門口不敢妄動。

掀開簾子進去,賭坊內人聲鼎沸,一幫穿著官服的人進來,靠著外側的賭徒也不過轉頭瞥了眼,又是全神貫注的集中到賭桌上。

“堵住門,人搜身后全都趕出去,然后咱們再一間間房子的搜。”

王通冷聲吩咐,身邊的人剛點頭答應,孫大海卻舔著嘴唇說道:

“大人,這桌子上的賭資和搜出來的銀錢……”

這賭場里玩的是銀子,銀兩銅錢什么的可不會是個小數目,王通瞥了孫大海一眼,隨意說道:

“拿回美味館,事了后本官分配!”

這話說完,孫大海和手下弟兄們立刻精神大振,大家可都知道,王大人不是個小氣的,查檢賭坊,搞不好這次的好處抵得上一年軍餉了。

馬三標和兩個捕快守住了偏門,一切準備好,王通在正門大聲的喊道:

“錦衣衛、順天府查案!!所有無關人等立刻蹲下,等候查驗!!”

喊了第一聲,沒有人理會,第二聲,賭場的大屋內安靜了少許,第三聲,賭場內的賭徒們猛地大亂,前門后門守著的錦衣衛和捕快拿著棍棒沒頭沒臉的亂打了下去。

對這些初二就不顧家人來這里狂賭的賭徒,王通一行人根本沒有留手,一頓棍棒劈頭蓋臉的打下去,什么人也都老實了。

一個個的人從門口走出去,一個個的仔細搜身,方才大亂的時候,頗有幾個心思快的想要趁亂在賭桌上拿點銀子,都被搜了出來。

孫大海等人可是窮慣了的,在門口搜查的極為仔細,賭徒和荷官除了那身衣服,什么銀錢也沒給他們剩下。

“嘖嘖,差不多四百兩銀子,好運氣好運氣。”

孫大海喜滋滋的在賭桌上把銀錢攏成一堆,兩個捕快也面有喜色,這些銀子他們肯定也要分潤的。

“把銀錢包起來不要管,先一間間房子的給我搜!”

王通冷著臉訓斥道,已經換了個錦衣衛看住何金銀,用繡春刀架在他脖子上,何金銀歪著頭不敢動彈分毫,可雙眼卻好像要噴出火來,臉上都是毫不掩飾的怨毒神色。

事情都做到這般,王通那還會管這何金銀的感受,挨個屋子的搜起來,賭場的大屋之外還有三間廂房。

其中一間廂房的暗格中還有三百多兩銀子,當然一並拿了過來,第二間卻放著幾張床鋪,第三間卻是上了鎖。

這鎖頭也不過防君子不防小人,馬三標用力撞了幾下,直接撞開了門,王通盯著里面的東西看了一會,淡然開口吩咐道:

“把小亮和何金銀都帶過來吧!”

這間房中有些凌亂的堆放著貨物,最多的還是絲綢和棉布,王通看這些東西很眼熟,他曾經和趙掌櫃談過合股的事情,曾經參觀過南貨貨棧的倉庫,似乎看到過眼前的這些東西,盡管有布莊和綢緞行,可南貨店中利潤最大的還是這綢緞和棉布,不管批發和零售都利潤豐厚。

王通清楚的記得,當初談入股的時候,趙掌櫃還提到可以用錦衣衛的身份行個方便,在漕船上多帶些綢緞、棉布什么的。

正琢磨間,人都已經帶了過來,剛剛七歲的趙金亮所表現出來的冷靜甚至超過了很多成人,小孩子在那廂房門口張望了會,慢慢走進去,指著捆扎綢緞的布條說道:

“這是我們家的東西,這里還蓋著戳子呢?”

各家店鋪都有在自家貨物上蓋印的習慣,有標識分別也方便,王通轉頭看了何金銀一眼,卻問身邊的王四和李貴說道:

“證據確鑿,這要定什么罪。”

“圖財害命,這可是大罪,打一百板子,斬立決、罰沒全部家產……”

李貴陪笑著說道,身后的何金銀終于繃不住了,在那里嘶聲說道:

“大人,這都是趙家欠債還的東西。”

王通冷冷回頭,質問道:

“趙掌櫃能和你有什么往來,他良善人家,怎么會欠你的錢?”

“大人……大人,趙有才在聚義坊賭錢,輸了兩萬兩……”

王通走上前就是一個耳光,這一下手勁不小,啪的一聲脆響,邊上的錦衣衛慌忙把刀拿開少許,即便這樣,脖子上也被刀刃割破了點皮,半邊臉青腫,王通沉聲問道:

“今天你這生意好,臺上臺下才一共搜出來七百多兩銀子,怎么,居然還有兩萬的輸贏,好大的嘴巴啊,這些屁話去和順天府衙門講,王四,那鐐銬鎖了他,大海、三標,帶著人搬東西走!!”

王通這一點不留情面的做法終于讓何金銀慌了神,對方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顧忌,事情越來越不可收拾,看著那捕快笑嘻嘻的拿鐐銬過來,終于忍耐不住,咬著牙大喊道:

“王大人,這些貨物還有這欠賬都是宮里公公的,小人不過是個跑腿辦差的,大人這么做,小人難辦的很啊!!”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8:38 AM

第六十八章 抓人撈人

王通進這賭坊之后。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的余地,步步狠辣。

這賭坊本來是個聚寶盆,日進斗金的地方,可錦衣衛今天進來洗了這么一遍,那還會有賭徒敢過來繼續玩。

然后趙金亮認出了何金銀,然后又在在賭場的廂房中看到了原來南貨棧的貨物,偏偏還有兩個順天府的衙役在這里不斷的說著罪名。

等到拿出鐐銬鎖鏈走過來的時候,囂張憤怒了半天的何金銀也慌了,連忙喊出了那句話。

他這話一喊出來,屋子里的人一安靜,十幾個錦衣衛加上兩個捕快,認字的人只有王通一個,推官呂萬才還有百戶田榮豪知道什么,也不會和他們講。

所以這“宮里公公”四個字對他們的威懾力當真不小,立刻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了王通,兩個捕快更是渾身一哆嗦。

“鎖了,什么宮里的公公,小爺不認得!”

這話說完,順天府的衙役卻不敢動彈,王通臉色猛地沉了下來,怒喝道:

“有什么事情我擔著。這宮里的人,莫非只有這混賬認得不成。”

聽這個話,順天府的差役頓時穩了,內官監的左少監鄒公公那可是和王大人平輩論交的,有這個靠山,還真就不必害怕什么了。

王通此時已經怒極,他的怒,不是為這何金銀的囂張跋扈,而是為對方的心狠手辣,這賭場居然讓人欠了兩萬兩銀子,在大年夜逼得趙家夫婦上吊自殺,讓七歲的趙金亮成為孤兒,而且就那么看著自己父母的死亡,精神上還不知道受了怎樣的傷害,何金銀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畜生。

現代王通畢竟在法制社會之中,來到這個時代,一直也覺得世道很太平,這種逼人破家身死的慘劇也是第一次看到,也是激起了他極大的憤怒,這案子他已經準備辦到底了。

何金銀喊出那句話之后,卻沒想到王通竟然毫不在乎,王通也的確不會在乎,有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寫的窄幅,這是天下宦官第一人,何金銀還能找出什么比他大的。

看著王四和李貴大步走過來,何金銀臉上先是一怔,神情變幻之后卻沉默了下來。只是陰沉著臉看了王通一眼,再也沒有說話。

鎖上了何金銀,王通又是冷聲命令道:

“大海,這邊每天你派兩個人來看著,這里一切都不要動,順天府的兩位兄弟,你們做的熟,今日這情況,能給這何金銀定下什么罪狀?”

王四稍一沉吟,就開口說道:

“苦主的孩子已經認出了人,又在這邊起獲了贓物,加上大人的推斷,這歹徒落個設局謀財,逼人致死的罪名是跑不了的,不出什么意外話,在大堂上板子就先打死了他。”

王通點點頭,這等混賬打死了都是活該,今日這事情也算了結,就在這時候,邊上的趙金亮身手扯了扯王通的衣角,沙啞著聲音問道:

“王叔叔。這個人就是殺害我爹娘的兇手嗎?“

趙金亮從跟著出來之后,就一直沒有哭,他表現出來的這種鎮定已經不像是一個小孩子能有的,但這種鎮定更是讓人感覺到心里寒。

王通點點頭,趙金亮仰著頭面無表情的說道:

“王叔叔,抓到衙門里去的話,會給我爹娘報仇嗎?那個什么宮里的公公會救他嗎?”

孩子的這個態度,讓王通心中莫名的生出一股涼意,趙金亮現在看起來好像是已經死掉一般,王通用很肯定的語氣說道:

“小亮不要擔心,他跑不了了,肯定會報仇。”

聽了王通的話,趙金亮沉默的點了點頭,臉上沒有波動。

何金銀被押解出去,順天府的捕快李貴卻轉身走了回來,到了王通跟前先作揖行了個大禮,靠近了笑著說道:

“我們兄弟兩個每人分了三十五兩,開年進大財,還要多謝王大人了。”

“兩位辛苦,這也是應得的。”

“大人,剛才問那惡徒,說他家在何處,他說就住在這賭坊之中,大人讓下面的兄弟好好搜搜,一間百十人同時開賭的賭場,每日流水存銀肯定不少,才找出來二百多兩這數目未免太少……”

王通點點頭,這等大家財的事情就沒有必要認真,他也明白這捕快的意思。笑著說道:

“到時候少不了二位的。”

李貴笑嘻嘻的又行了個大禮,說道:

“多謝大人了,有件事先和大人說明,既然府尊和呂推官那邊都招呼好了,這何金銀肯定要被定罪拿問,可如今是正月初二,府內開衙審案怎么也得正月十六之后,還望大人莫要著急,有什么事情肯定會告訴大人知曉。”

先是被扇了耳光,上司責罵,過來查案先是遇到連錦衣衛都不怕的打手,然后又扯出有宮內公公庇護的惡徒,的確是麻煩之極,還有可能惹禍上身的勾當,可白花花的幾十兩銀子擺在面前的時候,這兩位捕快立刻覺得什么都值了,跟這位大人干,好處實在是太多了,當下過來客客氣氣的說了幾句,隱約表示了好意。

跟著過來的每個錦衣衛都分了三十兩左右,一個個眉開眼笑,就連穩重的李文遠也面有喜色,三年餉銀啊。要按照層層克扣下來的實數,差不多要頂上五年六年拿到的了,大過年的好運氣。

王通拒絕了把趙金亮送到善堂的建議,帶著已經有點不對勁的孩子交給了馬寡婦,今日的事情盡管有點波折,可還算順利。

押著何金銀出來的時候,門外那些打手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李文遠手里那根長桿,馬三標的勇猛剽悍,還有孫大海一幫人的配合圍毆,他們根本應付不了。官家再怎么懈怠,畢竟是專業訓練過的,民間沒得比。

既然說了正月十六之后才能有個消息,王通等人回去之后安排了去賭坊看守的輪值,也就大家安心過年。

不過,在把賭徒們驅趕出賭場直到押解何金銀出門這段時間,一直有人在外面偷偷的觀察盯著。

等看到何金銀被鎖起來牽著出門,門口安放了兩個看門的錦衣衛,事情了解,也沒太多東西可看了,觀察的人才匆匆忙忙離開。

在那里偷瞄的有賭場的打手,也有方才的賭客,此時四散而去,卻不是去往一個地方報信。

到了年節,皇宮內各處都在忙碌著過年,二十四衙門大都是連軸轉,但年節不興土木,直殿監反倒是清閑。

總管胡公公在美味館遇到了馮保之后,回宮惴惴不安了幾日,生怕大禍臨頭,一直到過年這天才算松了口氣,知道自己這樣的小蝦米,可能根本沒有被放在馮公公的眼中。

這可是在生死邊緣轉了一圈,胡公公直接稱病休養,宮城南邊的營造,內庫出錢,大大有油水的差事都沒有敢去爭奪。

內廷喜歡在臘月三十這天升遷賞罰,這胡宦官到了正月初二總算放松下來,讓下面親信的小宦官弄了壇好酒,幾樣精致的小菜,和自己的對食宮女一起樂一樂,也算過年。

誰想到才在住處那邊坐下,就有小宦官急匆匆的跑來,說有要事稟報,而且還一副不想讓第三人知道的摸樣。

到了僻靜處,這個跑了一路氣喘吁吁的小宦官連禮都顧不得行,就急忙忙的說道:

“胡公公。聚義坊被官府抄了,何老板也被差役們捉拿送到了順天府衙門,外面的人讓小的來告訴公公,請公公快些拿個辦法!!”

一聽到聚義坊被抄,胡公公滿臉不耐煩的申請頓時變為了驚愕,隨即變成了滿臉的憤怒,直接尖聲說道:

“順天府上下腦子都壞掉了嗎,居然敢去碰聚義坊,咱家立刻去找……”

不過這胡公公因為前次的事情,卻多了個心眼,話說了一半,又盯著那報信的小宦官問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細講講!”

“……南街有個總旗叫王通……”

話才說了一半,胡公公的臉色霎時就白了,王通,他一輩子也忘不了,差點就在王通那里遇到了萬劫不復的大禍,那小宦官說完,又看向胡公公,卻現這位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公公臉色大變。

胡公公看了眼這小宦官,突然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面露痛苦之色,大口喘著氣說道:

“心口疼的病又犯了,你快扶我進去。“

事情到了這般,那肯定不能讓胡公公去打招呼了,那小宦官扶著胡公公進了臥房,帶上門,急匆匆的又跑了出去。

來報信的小宦官在胡公公這邊吃了閉門羹,卻沒什么失望慌張的神情,轉身又朝著宮中其他地方跑去。

胡公公躺在床上一邊痛苦的呻吟,一邊側耳聽著外面的動靜,聽著人遠去,這才從床上爬了起來,長出了一口氣。

起身拿著手巾抹了把汗,走到門邊,卻想起來什么,轉回身拿著三炷香點燃了,對著神龕拜了拜,然后才轉身出門。

神龕中有一尊銅佛,雙手腰間各有一個小太陽……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8:40 AM

第六十九章 關系網

初三早晨開始,各家各戶自己的年都差不多過完,該要彼此串門拜年,人情往來。

門小戶的人家不去說,可官宦勛貴人家之間的走動卻不能這么簡單,這等大節日,平日里不敢送的禮品,不敢說的人情,都可以通融一二。

內閣輔張居正家里自然不必說,其余各家也都是熱鬧猶如集市,吏部尚書王國光家尤其如此。

禮部是名義上的六部之,吏部可就是實際上的第一了,負責天下官員升遷考核,這可是關系到大家前程的,天下第一等的人乃是官,這吏部就是管著這官的,雖說只能決定五品以下,再之上的就需要廷樁,可五品就是能做小府知府以及很多要害差事的官佐,這實際上已經能決定人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當然,五品及以下的升遷考核也需要皇帝那邊核準,可畢竟只是個過場,天下那么多官,皇帝怎么管得過來,縣官不如現管,還是吏部尚書做主。

所以除卻內閣張閣老之外,京師官員第二熱鬧的就是這吏部尚書王國光府上,那真真是人聲鼎沸。

送禮的,替人送禮的,天還沒亮就在門外排隊,王尚書那是嘉靖朝的臣子,三朝元老,又是士林領袖,歷次站隊不是中立就是站到了對的一方,結果大明政壇風云變幻,他老人家就是赫然不倒。

即便每年都有一兩次科道官彈劾參奏他任用私人,收受賄賂,可大家也知道,那不過是張閣老敲打王尚書的手段罷了。

大家都看的明白,所以這送禮的人一年比一年多,禮物也一年比一年重,王尚書盡管講究聖賢的學問,可對財帛卻也沒什么反感。

一名穿著黑底紅花紋袍子的中年人駁馬緩緩靠近了這片區域,時候尚早,尚書府的管家剛出正門。

后面來的人誰也不願意讓位置給這個中年人,不過那中年人卻沒帶什么禮品,就是單人駁馬,走了不遠就拐進了邊上的胡同。

這邊應該是尚書宅邸的側門,沒錯,送禮的人已經排到了一街之外。

那中年人把馬停在側門,看側門的尚書宅下人卻是隊得他,笑著寒喧幾句,就讓這中年人走了進去。

王國光的宅邸頗為廣大,那中年人進的是側門,七拐八拐的也不是朝正中走去,反倒走進了后面的一個別院。

在這個小院子之外就能聽到年輕女子的嬉笑聲,在一向被認為道學先生的王國光府中居然有這樣的聲音,那可真是異數。

中年人不以為怪,抬手拍了拍門,一名美貌的丫鬟打開了門,見到是這個中年人,卻立刻臉色恭謹的彎腰施禮,領著他走進屋子。

這別院的房屋已經不是尋常官宦人家能有的了,富麗堂皇,美輪美奐,熱氣從地面升起,顯然還燒著地龍。

空氣中彌沒著一股脂粉香氣,曖昧的呻典聲不時的從邊上傳出來,那名丫鬟臉色如常的走進臥房通報,顯然已經習慣。

不多時,一個僅僅穿著絲袍的年輕人樓著那丫鬟走了出來,這年輕人初看倒也有幾分文氣,可細看就現臉色青白,舉止形容極為的隨意,標準的紈绔公子哥捎樣。

見到這人,中年人連忙站起,躬身問好道:

“王公子,這年過得可好,送來的兩個鼎爐可還合用。”

那公子哥接過丫鬟遞過來的手巾在臉上胸口棕拭了幾把,拐拐手說道:

“老林,隨便坐,來我這里還這么客氣做什么。”

完之后自己先朝著太師椅上一歪,撇嘴笑著說道:

“這兩個鼎爐居然是大同出身的,真想不到這樣好的北夫居然還是黃花同女,老林你找到這個花了不少力氣吧!”

那林姓中年人欠身笑笑,溫和的說道:

“王公子用的高興就好,再過幾個月,還有新貨送來,到時候還要請王公子品鑒一二。”

聽到這話,王公子嘿嘿笑了出來,林姓中年人停頓了下,沉聲說道:

“今日來,卻是有件事要麻煩公子爺,這過年的時候,實在是對不住。”

王公子心情正好,拍了下那丫鬟的屁股打去端湯水過來,大大咧咧的擺手說道:

“你我朋友,有話說是,但今后要安排人的話最好不要在順天府,大興和宛平兩個縣進個八品官都難的,要是去其他府縣,就算縣今本公子也敢許給你!”

“公子爺的恩情,林某銘記在心,這次來,是因為一個朋友在年初二的時候被錦衣親軍的人抓了…,”

到這里,那位王公子神色變了下,開口冷聲說道:

“老林,詔獄的事情就算我家老子也不敢桔手亂說,求到本公子那更是白費,還是不要講的好!”

那老林臉上始終有淡淡的笑容,絲毫不動情待,欠身客氣的笑道:

“詔獄辦的是欽案,遇到那種事林某怎么白敢度來錦衣當國勞貼煩吧公手打子,現在人關在順天府的大獄里,我那朋友是個開賭坊的,周二被當值的錦衣衛伙同順天府的衙役抓了進去!”

王公子用手輕拍了下邊上的茶幾,笑著說道:

“無非是要敲點銀子,老林你給他們不就走了,賭坊可是個聚寶盆啊!”

“公子爺說笑了,要是要錢,我那朋友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不過大過年的下手這么狠,怕是要謀奪這產業啊!”

老林說完,那王公子臉上已經變得頗有把握,又笑道:

事情,等下我就叫人去找順天府的黃森,他啡日才來我家拜年問候,又想著放到外地做個布政,正使喚的著。”

林姓中年人連忙站起,抱拳致謝,然后又從懷里柏出個小鋅盒,遞過去說道:

“王公子,新配的三陽聚頂丹,用法什么的公子都知道,配著那三陽法來用,強身健體,盞壽延年,極樂無起……,…”

“好,這丹藥好,偏偏這么難弄,老林帶話給你那朋友,預備五百兩上下打點的銀子,把嘴閉嚴實了,也好撈出來。”

完打開鋅盒,里面露出三顆紅亮的藥丸,王公子看著這個,嘿嘿的笑起來……,…

正月初七這天,早上就開始下雪,順天府尹黃森卻來到了東坑的順天府衙門,按照規矩,無事的話,正月十八來也是允許,何況是這個大雪天。

在大堂上烤著炭火打盹的幾個差役看到順天府尹黃森過來,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連忙跪下問安,府尹黃森卻根本不理會這些,只是煩躁著催促說道:

去把陳府丞和呂萬才給本府叫過來,事情十萬火急!”

順天府尹黃森在京師處處受氣,有個綽號叫“兒媳婦”,可在這順天府衙門的一畝三分地里,他這個三品大員可是實實在在的天。

命令一下,幾名捕快帳忙向外跑了出去,一名家丁正用布巾給毒森撣去雪跡,卻被順天府尹一把推開,沖著外面大聲喊道:

“人一定要給我找到,派馬快去!!”

馬快就是駁馬的捕快,算是衙門中最拿得出的武裝力量了,黃森這么大的火氣,那些來當值的差役官吏都跟屁股被燒一樣動了起來。

沒過太久,府永陳致中和推官呂萬才坐轎駁馬,匆匆趕了過來,外面的差役連聲說道:

“兩位大人快向內堂去,太尊等的著急了。”

順天府尹黃森穿著官服,沉著臉坐在正中,看到兩個人棟著下拐跑進來,當即指著呂萬才喝道:

“呂萬才,到本府跟前來!”

推官呂萬才平穩了呼吸,連忙躬身小步走到黃森跟前,剛要笑著說句吉祥話,順天府尹黃森站起來,擄袖子一個耳光就扇了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呂萬才梧著臉退后幾步,府丞陳致中也愕然抬頭,兩個人盯著黃森,完全不知道生了什么。

武將打罵下屬乃是常情,文官之間可就要講究個體面了,罵兩句已經走了不得的呵斥,再鬧得大了,無非撤職罷官,這一巴掌,斯文體兢可什么也不講究了。

“混賬東西,大過年的去查什么臍場,每年幾千兩孝敬銀子你還撈的不夠,去和錦衣衛那幫人胡混,你知道給本府惹了多大的麻煩嗎?”

呂萬才剛要上前說話,順天府尹黃森卻又指著他罵道:

你個舉人出身,要不是你家武清縣的豪強,你怎么能有今天,破格在這個位置上你不知道安分,居然還惹出這么大的事情來。”

這等話已經不是文官之間的話語,等同于旗潑罵嶄,盡管對方是自己的上官,可呂萬才依舊氣得渾身抖,好不容易忍住了,委屈的解釋說道:

“太尊,那邊可……”

“還什么那邊這邊,快把牢里的那個什么什么何金銀放出來,賠個不是,拿了對方什么東西都原封不動的還回去!!”

推官呂萬才這時候反倒是冷靜下來了,等府尹黃森說完,抱拳作揖,低聲說道:

“太尊,那個和卑職一起查紊的總旗開了個飯的……,…”

哪來這么多混賬話,一個總旗,在京師螞蟻都不如的角色,你個七品官居然和他混在一起,丟不丟臉啊!”

“……那飯棺掛著個窄幅,落款是太監雙林馮保……”

“……”

順天府尹黃森剛要出口的怒罵嘎然而止,內堂中一片寂靜,一直是低頭事不關己的府永陳致中用比剛才更驚愕的眼神看著呂萬才。

錦衣衛的總旗什么都不是,可認識馮保馮公公的錦衣衛總旗,那就是實實在在的算什么了,認識這樣的人物,那可是今后自己的貨源,推官呂萬才知道這事情之后,壓根誰也沒說,準備自己去交好。

府永陳致中也是現在才知道那總旗居然還有這等背景,本來這內官監左少監部義遞帖子派人責問的事情他也是在保密之中。

可此時卻不能不說了,他也跟著上前一步說道:

“黃大人,下官在初一的時候也接過內官監左少監的帖子,也是為這個總旗說話的。”

府尹黃森抬頭看看陳致中,又看看呂萬才,兩個人一個委屈一個愕然,可卻都不是說假話的樣子。

又安靜了半響,黃森突然躬身沖呂萬才抱了抱拳,低聲說道:

“呂推官,你今年在順天府的考績是上上,明年是上中,后年也是上上。”

三年優等考績,報到吏部去,那升遷的希望大增,最起碼也是留任無憂,黃森此舉大家心里明白,這是為方才的舉動補償。

呂萬才悶著臉抱拳一揖,也不致謝,此事卻也就揭過去了。

一時間內堂的三人都不知道說什么是好,還是順天府尹黃森先開的口,他低聲說道:

“這何金銀不知道什么來頭,吏部王天官的公子丄,宮里二十四衙門的幾個公公,甚至還有勛貴遞過話來,讓咱們放人……”

“可馮公公那邊…”

起馮保,眾人又是鴉雀無聲,馮保何許人也,當今內閣輔,號稱空前絕后的大明第一權臣內閣輔張居正,如果不是得到了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的支持,也不會有如此煊赫威風的今天。

順天府尹黃森今日進退失耕的事情太多,遇到這個沒有先表態,而是沉典半響才抬起頭來,悶聲說道:

不放,有馮公公這尊神仙在,足夠壓住其他人了。”

完這句話,眾人一起輕笑,黃森站起來笑著說道:

“本官家里還有客人,致中和萬才也有不少人情還沒往來吧,咱們都回去過年。”

事情定下,無話可說,大家一同出門。

只走到了正月十一那天,府永陳致中和推官呂萬才又被叫到了衙門,還是府尹黃森派人叫過來的。

“把那何金銀抓回府里之后,那個內官監少監可來問詢過?”

“回大人的話,並無問訊!”

“司禮監的馮公公派人問過此事嗎?”

“回太尊,沒什么動靜。”

“唉,宮里的人不搭理,可又有一個侯爺派人打了招呼過來,給那何金銀關說……,…”

幾句問答之后,呂萬才低頭不語,陳致中眼珠轉了轉卻明白了府尹黃森的暗示,琢磨了下上前說道:

“大人,下官看了下紊卷,這逼人致死的罪名證據有些不足,但苦主的錢財也的確說不明白,下官覺得,大人不妨和說情的許個晚些的日子,要是馮公公和那位鄒公公沒什么關注,咱們把人放出去就走了。

順天府尹黃森沉默了一會,才點頭說道:

“致中,你這是老成的法子,就按照你說的辦吧。”

等到黃森和陳致中離開府衙,推官呂萬才陰著臉叫來了王四,冷聲對王四說道:

“快去王通王大人那邊報個信,何金銀快要被放出來了!”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8:41 AM

第七十章 世情冷暖人自知

經辦查抄何金銀的案子,推官呂萬才也拿了六十兩的分潤,也對這接下來的搜檢頗有希望,覺得怎么也能按出來些錢財大家瓜分。

沒想到風云突變,人就要被放出去了,錢財還與否倒是小事,看順天府尹黃森的為難樣子,小小的一個何金銀居然找來了這么多達官貴人給他說情,鬼知道出去之后會不會給自己招來禍事。

黃森那一耳光就讓呂萬才明白,真要出了事情,恐怕第一個被丟出責頂罪的就是自己,至于那三年考績優等的許諾,實在是做不得數。

事到如今,好處也撈了,禍也闖了,想要自保,唯一的希望就是抱住那小總旗的大腿,盡管對方的太監靠山看著也不甚靠譜。

主管刑名的從六品椎官呂萬才都這般惶恐,更不要說實際經辦人的王四和李貴,王四聽到這消息之后,立刻是借了匹馬直本南街。

到了南街,有幾間鈾子已經是營業,李虎頭正牽著趙金亮的手在街上閑逛,李虎頭說個不停,趙金亮則沉映不語。

停下馬一問,王通等人現在都去了聚義坊,據說從坑外回來的小旗張世強搜檢一番,的確現了個暗格。

現如今大家都是熟人,每人攔阻,王四小跑著進了后面的廂房。

“小的覺得此處有個暗格,不過也沒有敢碰,等大人過來打開。”

“大海、三標,弄開。”

王四也擠了進去,就是那間放置著床鈾的廂房,這廂房的墻壁都有木板釘在上面,里面的那堵墻上被張世強用磚塊畫了個圈。

用斧子敲開了外面的木板,里面卻有個一尺見方的欽盒,搬出來之后,砸開欽盒上的鎖頭……

“這小佛像……份量倒是不輕口……

巳掌大小的一尊佛像,入手之后王通大兆判斷出來是金銀的質地,不過讓他驚訝的是這佛像的樣式,也有三個小太陽。

看完之后隨手丟在一邊,孫大海和手下湊上去看,不過卻都有點失望,有人都囔著說道:

“這才不到十兩,值得什么?”

不過在這尊三陽佛下面壓著厚厚的一本冊子,看著像是賬簿的捎樣,王通拿起來的時候,順天府的衙役王四瞅空子湊了上來,急忙把衙門的事情說了。

什么,居然要放人?王通的臉頓時沉下,跟在他一旁的張世強、別,大海等人也都有些躁動,在京師里辦差辦久了,大家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沒想到捉拿個臍場的老板,居然還要這麻煩,無非是要比拼背后的勢力關系,王通沉聲問道:

“那何金銀還有多長時間能放出來?”

“呂大人說,最起碼也要關上七夫…………王大人,呂大人還說,兄弟們這次都是跟著大人冒風險辦了案子,萬一有個麻煩,大人可不要丟下兄弟們不管啊!”

王四開始說的還算鎮定,后來則是聲淚俱下,王通把那冊子用包袱皮捆扎起來,拐拐手說道:

“王某不是不顧兄弟的人,記得這句話。”

不就是比拼身后的關系和靠山,想想來自己店里的那些人,王通心里浴笑,底氣十足。

但這何金銀還真是有些問題,放在暗格中的金質三陽佛,還有這本冊子,還有一個小小臍場老板,居然連順天府加上宮內權閹面子都關不住他,這天地三陽會,還真是有些門道,斗就斗吧,想想天底下到底誰最大。

且不捉王四點頭哈腰的致謝表忠心,所有人都沒了繼續查下去的心情,照例留守了兩個人看門,一幫人向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王通對眾人說道:

“這件事瞞著小亮,什么也不要說,這孩子心事太重。”

大家點頭,兩個落在后面的錦衣衛帖聲議論道:

“說起來咱們大人也才十三歲,這心事可也比咱們想得太多了。”

話被走在前面的孫大海聽到,惡狠狠的回頭瞪了眼,頓時讓他們低頭不敢再說。

王通沒有領著眾人回店,面是去了虎威武棺的工地上,別看就隔著一冬街,很多人還不知道這邊在大興土木。

內廷親自督辦,又有大把的銀子灑下來,效果果然是不一樣的,拆除平整的活計已經快要完成,地面百上度已錦衣當國經貼鈾吧了手打一層青磚,然后上面再用摻灰的沙土蓋上,再用石碾子壓實,這讓地面硬度和彈性都差不多。

至于那個武棺的大糊,整個都已蓋了起來,人進進出出的,應該是正在做內部的裝修。

“李大哥,今后這武棺還要請你做教頭,教授孩子們這枝擊的法子口……

這個事情王通早就和李文遠交代過,李文遠看看這邊的場地,映映的點點頭,王通又是笑著說道:

“教些拳腳也就足夠,我來教給他們如何練身體,這殺人的功夫可就不必了。”

到這里,又喊過來孫大海和張世強,開口說道:

“咱們這些人,南街的治安要做,這武棺咱們也要看緊點,你們兩個人要琢磨下如何看好。”

張世強和孫大海左右看了看,當即是苦了臉,孫大海先是開口說道:

“大人,這地方太大,咱們兄弟能看住這個已經不容易,想要再顧上南街,恐怕就難了。

王通一邊說話,一邊左右張望,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直接回答說道:

“這個不難,除了這個教授孩子的武棺,咱們還要再開一個招收良家青壯的的武棺,那里面才是按照咱們軍隊一般的訓練,不是有個自己招收幫閑的成例嗎?照著做就是!”

錦衣衛有權有勢的人除了本來自己屑下之外,還可以花錢雇傭人手,類似于家丁奴僕,幫著做一些活計,這等人被叫做幫閑,盡管不是編制內的人手,可這些人往往做事更加用心用力,打斗起來更是悍不畏死,大部分的人手反倒比正牌的錦衣衛好用,聽到王通這么說,眾人也就沒什么擔心了。

王通一直在張望著,看到一名小宦官從前面的大糊中走出來,這人黑黑瘦瘦的,正是前些日子在酒棺中見到的小蔡,他連忙迎了上去。

“蔡公公,留

步,留步!”

看見是王通招呼,蔡姓小宦官停下了腳步,垂手躬身笑著說道:

“王大人要折殺小的嗎,萬萬當不起公公的稱呼,叫咱小蔡就是。”

王通笑著抱拳拱手,依舊客氣的說道:

“蔡公公,這幾日沒看到鄒公公在,不知道他今日來了嗎?”

蔡搖搖頭,低聲說道:

“都公公把這邊的事情都交給直殿監在宮外的營造來管了,他在宮里也有要事忙碌,這段日子都脫不開身。”

“過幾曰會來嗎?、,

“應該不會,鄒公公那邊忙不開呢!”

完笑著躬身,然后快步離開,王通也是笑著拱手,但他卻察覺到有些不對勁,這小蔡態度恭謹,卻明顯有疏離,至于那鄒義的態度,更好像是躲避著什么,唯一的原因就可能是那天查不查三陽教,鄒義勸他不要管。

或許自己真的碰到了麻煩,碰了不該碰的東西,要不然鄒義這樣的人物又怎么會躲……

“爹,各位叔叔,你們怎么到這里來了,我和小亮好找。”

李虎頭滿臉不情願的牽著趙金亮走過來,還不停的埋怨說道:

“領著小亮到處轉,買零食給他吃,說笑話講故事,可他就是不笑,悶悶的好沒意思,我要去練武口……

看著趙金亮對什么都不感興起,木木的捎樣,王通就感覺心里難受,對這等喪盡天良的惡徒,就一定要將他繩之于法,給趙金亮報仇,想是這么想,不過開口卻笑著說道:

“那你就去練武,讓小亮跟著看,我們大家也跟著看看。”

既然等不到都義,那索性回去,陪著趙金亮說說話也好,王通倒是想得開,惹下天大的事情,只要等到正月十六之后,武棺開辦,到時候和萬歷皇帝再見面,那就一切好說了。

左右閑的無事,那就去李文遠家中,也是年節的時分沒什么要緊事情,大家嘻嘻哈哈的到了李文遠家中。

李文遠家的宅院中石鎖、架子之類的器械不少,正是武人們練武的小校場,一幫人來了這里,都各自找了點東西,邊使喚邊閑聊。

王通和馬三標則是跟在李文遠的身前,聽這位戰陣經驗的老兵講述戰斗的經驗,李文遠侃侃而談:

“當初我家大帥經常和俞大敬將竿互相通書信,論述這搏斗枝擊的心得,我這種跟在大帥身邊的,往往都要把這些枝藝學了,再去教導其他兵士……“

戚繼光和俞大獻都是當世的枝擊名家,加上久在杭僂前殘,實戰中淬煉出來的武藝更是殺伐之術。

這並不是小說虛構,當時俞大獻精研枝擊之術,並把這些東西改良后傳授軍中,大大捉高了軍隊的戰斗力,又有說法,說少林寺派僧兵助官兵剿滅倭寇,但損失慘重,俞大猷將少林枝擊改良之后才變得能用于實戰,這些僧兵回到少林之后,把俞大猷的武北傳播,這才是如今少林武術的真正祖先。)

種種說法,王通也倡爾聽到,何況李文遠的本領在嶄頭斗毆的時候已經看到,那的確是厲害實用的樁術,真是要好好學學。

剛要問話,就應到身后腳步聲急促響起,然后又是一聲銳器入木的悶響,回頭看,卻是李虎頭手持一根比他高一尺左右的短矛,正在扎一個木靶子。

靶子也就是個小孩巴掌大小的木牌子,上面畫著一個紅點,李虎頭的短矛剛從那紅點上扯出來。

“戰場上的北夫,要不得含糊,虎頭每天都要扎這個木牌五百下,要是刺不準,還要加練,現在總算有點模樣。”

王通和馬三標都連連點頭,這可是真北夫,不過那李文遠的沖刺刺殺,一邊是自己練習,一邊是給大家炫耀,另外卻也有逗弄趙金亮開心的意思,可趙金亮就是在那里雙手扛著腮,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到家中的時候,王通才展開那本厚厚的冊子,在那冊子里記錄了一個個人名和一個個數宇。

是名單不像是名單,說是賬本又不像是賬本,也不像是什么賄賂官員的黑記錄,因為每個名字下面很少有有大于十的數字,其中何金銀的名字下面的數字是二,這些數目字加起來差不多要過一萬,就算是代表一定單位的金錢,分攤到一個人身上太少,加起來的數目又太大。

而且這本子上人名似乎沒有什么太高階的官員,六部九卿,內閣大佬,宮內的二十四衙門,王通都知道些人名官名,這上面一個沒有。

想不明白是想不明白,但王通卻知道這冊子一定很要緊,要不然也不會用鐵盒放在暗格之中,王通看完之后,小心翼翼的把這冊子收到了自己放心的地方。

接下來的幾天,每日就是跟著李文遠學點東西,安排回來的伙計和傭工們準備開業的材料,收格宅院。

有現成的營造在這邊,兩邊買下的院子都被擴建改建,現在美味棺被改成了兩個部分,原來的老店面積小了些,而新店的足足是老店的三倍大小,桌子板凳餐具一兆是宮里采買,可以想見,再次開業生意會有成倍的增長。

更讓王通哭笑不得的是,尚膳監居然派了兩個廚子和一個監管的宦官過來,要幫著操持美味棺的生意。

這消息是在萬歷皇帝的伴當,司禮監秉筆太監張武的話語中聽到的,正月十五這天的晚上,張武帶著幾個人來到了王通的宅院。

正月十四、十五、十六三天,京師沒有宵禁,宮里和官府以及富貴豪強都出錢造花燈,一來娛樂百姓,二來也有各家壇富別苗頭的意思,正月過到這時候,就快要結束了,這正月最后的狂歡。

王通手下這些人,除了張世強牢記自己是個奴僕之外,其余的人兜里有了銀子都安靜不下來,索性讓他們結伴,帶著趙金亮一同出去散散心。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5:12 PM

第七十一章 權閹再登門

"就按照李大哥說的,小武館的那此人就去京外衛所去我,那邊的軍戶人家,長子當兵種地,次子三子往往每個著落,這些人多少懂得點、兵事,知道規矩,練起來也好練,明天拿著銀子去找吧,別說是在武館練武,就說城內要招人做工護院,記得穿著官服帶著告身腰牌一起過去。”

王通從銀箱中拿出二百兩銀子遞了過去,他努力不讓自己的憨待表現在臉上,白日里曾想讓呂萬才問問那何金銀冊子的事情,誰想到推官呂萬才說,現如今那何金銀都由府尹黃森的親信差役看守,他已經過問不到。

並且詢問王通,能否讓馮公公遞個話過來,要是不成,能讓內官監的那位馮公公招呼一聲也好。

可王通每天都往工地上去,現在就連那位小蔡都看不到了,問起鄒公公,所有人不是支支吾吾,就是根本不知道。

王通已經有些焦躁,這個紊子想要辦完,僅憑自己錦衣衛總旗的職位不可能了,必須要借助宮里的助力,可現如今似乎什么力也借不到了。

剛把銀子收下,門外就有人拍門,張世強連忙起身開門,一看卻是一名穿著蟒紋紅袍的太監,還有一名中年錦衣衛百戶服飾,卻外面罩著藍袍的人,兩名披甲的軍將。

錦衣衛服飾偏紅、黃兩色,意為天子親衛,這外罩藍袍的也是錦衣衛,卻是很特殊的一個,那就是隸屑東廠的錦衣衛。

東廠由司禮監排名第二的太監捉督兢領,現如今這個位置則是由馮保兼任,按照編制,東廠屑官,地位第二和第三的則是掌刑千戶和捉刑百戶,各一人,都是從錦衣衛調拙而來,自成租朱棣建立東廠一來,原本的輪換調拙早就變成了世龔,因為東廠的地位高聳,這一千戶一百戶的地位在錦衣衛中幾乎可以和都指揮使杭研。

為了表示雙方地位的區別,在東廠當差的錦衣衛除了按照原來的服號穿衣外,還要在外面套上藍色的對稽大褂表示區別。

至于那兩位披甲的軍將,兵甲精良,氣質剁悍,京師中恐怕只有一只兵馬才能有這樣的…………、,

紅袍蟒紋的宦官,穿上這身衣服的宦官在皇宮內不會過二十人,都是大太監,開門的張世強在門口已經呆住了,他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的大人物出現在眼前。

他堵在門那里,張武皺著眉頭把他樁開,帶著身后的人走了進去,張世強渾身打了個激靈,這才看見黑乎乎的街道上影影綽綽的站滿了人。

“原來是張公公,未能遠迎,真是失禮了。“

已經幾天看不到宮內權勢者的王通突然看見萬歷的伴當張武出現,心中又是高興又是激動,不過還要做出副穩重的樣子,連忙起身抱拳問候。

張武拐拐手,頗為和藹的說道:

“太后娘娘果然是慧眼識人,王通你這十幾天就做出了一番局面,組織起了一幫得用的人來,的確是不錯。”

聽到太監張武的奪獎,王通也有點納悶捎不到頭腦,但也知道自己所作的這些事情,甚至招收的這些人肯定都躲不過宮內有心人的觀察,接下來這太監會不會說何金銀那扎子事,對方知道了沒有?

正猜測間,張武卻已經坐下,開口肅聲說道:

“后日武館就要啟用,有些事今晚要說明白,王通你坐下細聽。“

王通謙遜了兩句,大大方方的坐到了張武的對面,張武覺得正常,可那名東廠的捉刑百戶和那兩位軍將卻都睜大了眼睛,一個普通錦衣衛的總旗,小小年紀,居然就敢在宮里的張公公面前這么大大方方的坐下,而且張公公也不生氣,到底是何等人物。

至于那張世強身子都有點軟了,心中一邊是惶恐,一邊是慶幸,自己可是跟對了一個主家,這主家到底如何了得,居然一點也看不透,就好像人在深水邊緣,只覺得心中惶恐,忘記了揣測深淺。

張武拐拐手,那名東廠捉刑百戶走過去把張世強趕出了門,等門關上,張武開口講道:

“本來馮公公和張閣老的意思是棟選勛貴官員子弟陪同,可太后娘娘卻覺得這般歷練不足,特意命司禮監牽頭在京師附近周縣選了良家青壯孩童百名,以武學為名招牧入京,伺候聖上練體。”

王通沉典了下,開口問道:

“張公公,聖上的身份可否保密,小的這邊有兩個孩童,也想送進去一同學習,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一個是李文遠的扯子李虎頭,軍戶良家子,這個孩子可以,另一個是誰?”

果然是在監視著自己,可知道李虎頭,不知道趙金亮,也就是說不知道趙掌櫃一家的事情?

不過此時似乎不太合適談論此事,王通壓下心中的疑問,沉聲回答道:

“是小的的街坊,父女雙亡,才五歲年紀也是可憐的,每日里連個笑容也沒有,不如補進去也好給他找些玩伴。”

張武沉典了下,轉頭對那東廠捉刑百戶吩咐道:

“薛百戶,等下布置人查查這孩子,若是沒問題就來告訴咱家一聲,把名字補上去。”

那薛百戶恭謹的躬身領命,張武轉頭又是說道:

“孩童之中卻有二十人在宮里長大的,馮公公和咱家機出來的放心人,一來聖上有個遮蔽,二來事情也方便些。”

萬歷皇帝的身份極為重要,這個自然不能怠慢,宮內做好防護手段也是必要,張武鞘側身指著那百戶和兩名軍將說道:

“今后南街以及周囤兩冬街的范囤,都由這位東廠百戶度薛錦衣當國詹貼業吧派手打人宜責,這兩位是龍攘左衛的營官鄧普,副營官胡奇,龍攘左衛一千五百人調防至南城此處,王通,你和他們認識一下。”

東廠捉刑百戶,這已經走了不得權勢人物,這龍攘左衛的兩位營官也不是尋常軍將,鄂馬監隸屑的四大營和勇士營,是大明最精銳的部隊,在衛戍京師皇城的上十二衛之外,保衛大明最核心的區域。

裝備最精,訓練最足,歷次保衛京師和平叛的戰斗中均立有大功,有極強的戰斗力,能在大宮和勇士營做個營官,外放出去,最起碼也是個實職,做到總兵的都不稀罕。

果然,天子出宮,看似淡淡,但兵馬調動,內勤安保,各項都是做到萬全。

王通聽到太監張誠的話語之后,連忙站起沖著那邊三位抱拳說道:

·“在下王通,今后還要請三位大人多多照顧。

雙方地位實際上懸殊的很,說是天上地下也毫不誇張,可王通方才坐在太監張誠的對面,他們卻在身后侍立。

有這個關系在,誰還敢請看這小小總坡,這百戶和兩位營官都連

忙躬身回禮,齊聲說道:

·“王大人客氣,今后還要請大人多多幫襯才是。”

“這就都認識了,萬歲爺在這邊的事,京師之內知道的不過百人,

關系重大,稍有差錯就是殺頭滅族的罪過,你們都知道了嗎?”

“多謝張公公教誨,(下官)末將曉得利害。”

王通本來想要坐下,卻也只能跟著一起躬身領教,說完話,張誠擺擺手,那名提刑百戶和兩名營官又是告辭,然后走出了屋子。

東廠的提刑百戶,四大營的營官,那都是在京師中跺跺腳就四處亂顫的大人物,可在張誠這種大明最核心的角色面前,還是被驅使吆喝如同家奴。

等到人出去,太監張誠呼出口氣,臉上帶出來點疲憊之色,無奈的

笑笑說道:

“這些日子宮內的大小祭祀,內外的禮節往來,實在是讓人忙的焦心,還是王通你這邊自在。”

突然間語氣就親近了不少,這幾日完全被宦官們疏遠,可為什么今日又親近如此,王通實在是心中忐忑,不過還是站起來躬身說道《

“責任重大,自然事務繁多,這也是張公公聖眷正濃……

奉承討好,這等事職場官場倒是相同,從前和上司聊天吃飯,大凡上司說自己忙碌,王通總是這么回答,每次都有很好的效果。這次也不例外,張誠如此深沉,臉上也露出了笑意,隨即說道:

“小王你這逢迎的口才好像是做了十幾年官的,不過不要用在咱家

身上,馮公公。張閣老那邊你可以試試。

些,

這可完全是自家人講話的意思,王通跟著笑笑,張誠身子坐正了仔細說道:

“外圈是東廠的番子,再向外是四大營的兵馬,真要出了事情,

要能頂住一炷香的時辰,五千兵馬就能到達,但王通你這邊要做好貼身的護衛,武館的教頭,你一個、李文遠一個,宮里還準備派五個人過來充任,且記得,萬歲爺若有事,你們舍身救助而死,家人定會榮華富貴,若是反過耒,咱家的話就不必說的太明白了。”

“公公說的話都是至親才說的言語,小的銘記在心。

“太后、聖上都看中了你,潑天一般的富貴到了眼前,這些日子你沉得住氣,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這就是好的,咱家那干兒鄒義有些話也同你講了,咱家和你也不是外人,萬歲爺來這邊開始是圖個新鮮,可估不能讓他有這個心思,要巴結住了才是……都是不認識聖上的孩子,讓聖上也覺得自家是個百姓,宮里當皇帝,來武館做個百姓,這就跟演戲一般,一時半會倦不了……”

王通垂手細聽,心中卻感嘆,古人還真就不能小瞧,自己所想的那些東西,這張誠都已經完全想到,並且說的更加透徹。

“送個親信人的子侄進去總是對的,將來少不得一樁富貴,咱家也明白,李久遠這人跟著戚少保為國立過功勛的,他那孩子補進去倒也應該,你剛說那個,可有什么緣由嗎?”

今晚張誠是來布置這武館將來的防務和細則,乃是公事,王通知道要是把查案的難處說出來,不會得到幫助不說,還要在時方心中留下惡感。

現在這張誠自己問起那是最好,也能看到皇帝在外,宮中上下事事立求完全,絕不敢出一點的差錯。

來也奇怪,張誠這等手眼返天的,為什么不知道這案子,為什么不知道這趙金亮,互通把疑問壓下,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說完。

聽完之后,張誠卻芙了,指著王通說道:

“王通,你這心性認真恐怕要惹下禍來,但這心性認真也能成就你,那孩子怪可憐的,補進去吧,這事咱家明日派人去問問,不過是個開購坊的無賴,居然能驚動這么多的人物保他,倒要看看是個怎樣手眼通天的人物”

完之后,灑然站起,輕松的說道:

“多找些得用的幫閑,練出來也是個臂助,你現在這十幾個人,能

做的什么,缺銀子了,找鄒jl那邊支取就是。

王通連忙起身相送,回轉的時候心情已經輕松了不少,臉色有點白的張世強舉步跟了進來,想要對王通說話,張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張大哥,見到什么,知道什么都不重要,關鍵是不說,你明白嗎

王通笑著說道,他心中凜然,自己的有些事情身邊只有那些錦衣衛和兩個差役,這里面必然有宮里的探子,要不然自己的一舉一動怎么宮里如此清楚。

張世強卻因為這話松了口氣,連忙回答道:

“主家放心,小的明白輕重,這茶都涼了,小的去燒壺水。

剛才和張誠的對談有大量的信息,王通瞇著眼睛坐在桌邊細細的回憶,不想漏掉任何一點。

正在這時候,孫大海急匆匆的闖了起來,門都沒來及關,寒風吹入也顧不得了,在那里粗聲說道:

“大人,那何金銀被放出來了”

·“就在街口那邊的花燈,那狗東西就算長了頭,我也認得

李虎頭隨即在后面進來大喊道,他牽著的趙金亮依舊很安靜,可小小的身體卻一直在顫抖……錦衣當國 第七十一章 權閹再登門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5:15 PM

第七十二章 自宮

混賬!!

本來晚上的心恃巳輕放松了少許,可突如其來的訪息讓王通征她憤怒起來,按照那呂推官的說窪,何金銀要被放出來,最起碼要四天以后,這樣肯定才充足的反應時間。

今晚宮里內官排名第二的張誠巳輕答應要打括呼,案件本來已經要板上釘釘,可突然出了這個變故。官場動作都以妥協為主,不知道什么官宦富貴人物打過括呼,順天府把人放了出來,張誠也未必願意

撕破臉讓順天府把人再抓回來,那不光順天府不好看,還耍和那些打括呼的人翻臉。

為了這個和自己無關的案子,何必鬧得這么僵,到時候不了了之, 被門口吹入的寒風一吹,王通身上一哆味,從混亂的思緒中驚醒過來,看著孫大海急火火的膜樣,禁
不住煩躁的喝道:

”慌什么!安靜點!!”

王通雖然偶有暴怒,可大部分時候還是笑容滿面溫和帶人,此刻斷喝,孫大海立刻老實了下來,李虎頭也把趙金亮領到了一邊。

稍安靜了會,孫大海苦著臉上前說道: ”大人,咱們錦衣衛抓人,人要是定罪陸在牢秩里面倒罷了,可要是被放出來,那抓他的人十者 要倒霉,那何金銀等于被兄弟們破家,出來了之后還不知道如何懼咱們大伙…… "

”這些我都知道,事精還沒完,怎么就會如此的糟糕!”

孫大海想必以為王通年紀小,有些事精不知道,王通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唯一扳回來的方法就是,讓宮里的人出面,可自己沒任何的渠道向宮內傳信。

最起碼也要等到明天,等到明天恐怕人早就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心亂如麻,王通轉頭下意識看了下,已經坐下的趙金亮。

七歲的兒童以成年人的安靜丄坐在那里,目光呆滯的望著並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外面才馬蹄聲由遠 至近,急的奔來。

隨著一聲吆喝,馬匹在美味館門前停下,棉布簾子掀開,卻是非官呂萬才沖了進來,這樁官呂萬才黑臉巳輕變得緊紅,乎吸粗重,一進門,朝著王通走了三步,雙手抱拳,雙膝跪她,哭叫道:

”王大人,您可耍杜兄弟一把啊!!”

亂上加亂,王通剛平靜下去的心精又焦躁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對邊上不知所措的張世強說道:

”張大哥,先把門關上,你就坐在門邊,外面有動靜就出去看下。”

張世強應聲過去,王通沒有攙扶呂萬才起來,只是站在那里沉聲問道:

”不過是放出來個惡徒,難道那何金銀還想報復你不戍,到底有什么大難!!不要慌張!!!”

王通小那呂萬才二十多歲,此時卻好像是長者問孩童,呂推官被這一問,身子卻癱了下來,帶著哭腔道:

”下午就耍散值的時候,宮里的一位小宦官帶來了司禮監田公公的親筆帖子,說既然證據不足,那就把何金銀放出去……黃大人和陳大人哪里敢怠怪,慌忙放人,並且處罰下官,說是停職待參!!"

到最后,呂萬才的聲音都有點顫,別說他怕成這個地步,就連王通都倒退幾步,司禮監居然有人親自出面了!

司禮監從實際叔力來講,說是大明最高權力機構也不為過,因為司禮監代天子披紅核準,比內閣的地位都耍高聳。

自戍祖年間開始,就嗜許步司禮監和槓閹的恐怖傳說,呂萬才一個從六品的推官,在司禮監的太監眼中,那連個螞蟻都不如,現如今居然得罪了這等大人物,那自己恐怕就耍和小蟲乎一樣被捏碎了。

最初的驚愕過后,王通也反映了過來,忍不住問道:

”司禮監掌印和捉督太監都是馮保馮公公一人桓任,那秉筆太監是張誠張公公,這田公公又是?”

呂萬才整個人都巳徑癱生在地上了,對王通的問題有氣無力的回答說道:

”王大人,司禮監除了掌印、提督、秉筆三位之外,還才五名隨堂太監,這位田安田公公就是排名第二的隨堂太監…………

”王叔叔,這隨堂太監很大嗎?”

李虎頭聽了半天,突然問道,王通皺眉低頭苦思,沒本理會這句話,呂萬才倒是放得開了,用半死不活的聲音解釋說道:

”內閣除了輔、次輔亡外,還本大學士燕名,這隨堂太監就等若這大學士。”

百姓們未必知道司禮監,可卻知道大明的宰相就是那內閣輔,在內閣的都走了不起的大官。

完這句,呂萬才不知道哪里來的井神,突然間翻身撲到,終終連硅了十幾個響頭,哭喊著說道:

”王大人您和馮公公才私交,這次一定耍替小人關說,下官在任上辦了不少秦乎得罪不少人,要被罷官,那真是生不如死,大人若幫忙,今后小的一定給大人赴湯蹈火……

王通用手重重的一拍桌乎,喝道:

”一個慌慌張張,還沒有趙金亮一個小孩子穩重,怕什么,呂推官,王某今日就在這里給你打個保票,你這個推官丟不了,想要高升也不是不能,安心回家,什么都不要想!”

屋中寂靜一片,呂萬才張大嘴了,目瞪口呆的盯著王通,王通煩躁的揮手讓他站起,今晚張誠來到美味棺,王通心中有底的很,保下一個推官又有何難,煩躁是那何金銀被放走,該如何給這趙金亮報仇。

到現在,呂推官實際上覺得王通和馮保以及鄒義的關系並不是那么靠譜,今夜來這里求告,已經是走投無路,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萬沒想到,對方雖然焦躁,可給出的承諾卻斬釘截鐵,一時間卻才些反應不過來,呆在了那里。

剛說到趙金亮,一直是聚精會神聽著大人們講話的李虎頭忍不住回頭看,剛才靜靜丄坐在那里的趙金亮已經不見了。

季虎頭左古看看,趙全亮也不在這飯棺的前廳,剛要開口詢問屋內的大人,卻有一聲尖叫從王通的堂屋中傳了過來。

那尖叫極為的淒厲,可聽聲音,卻正是趙金亮的,屋中, 幾個人都是大驚,除了還癱例在地卜的呂萬才之外,幾個人都朝著堂屋跑去。

李虎頭身形靈活,加上著急,就是跑在最煎面,王通在離開堂屋的時候點著燈火,不過關嚴實的門卻漏了條縫,顯然人是在里面了,李虎頭沖過去開門,整個人卻倍在了門。那里,稍一停頓就大叫道:

”小亮,你怎么了!!”

趙金亮躺在她上,下體居然是光著的,小孩子一手拿著刀,刀上和他的胯下血誅淋的,趙金亮的臉色慘白一片,看到人進來,顫抖著嘴唇細聲道:

”小亮也要當太監,給我爹媽報仇………… "

完就昏撅了過去,王通看到這精景,一時間也有點恍惚,隨即反應過來,對張世強說道:

”去馬嬸那邊拿干凈的白車,用滾水燙了,虎頭你去拿鹽,孫大誨,這邊哪里有郎中!!?”

他這邊大聲的吩咐,看到這慘烈景象不知所措的幾個人立刻動了趙來,王通不顧血污,掏出手帕先捂住流血的傷口,打橫把小孩乎先抱了趙來。

抱進美味棺的飯廳,馬寡婦披著件棉襖就趕了過來,哭罵著:

”到底是那今天殺的畜生,居然把個孩子逼成這樣子。”

邊罵邊拿著燙過的白布沾著鹽水擦拭血跡,做一下簡單的消毒,張世強從堂屋中扯了一床棉被來。

直接在桌子上把昏迷的趙金亮裹了,王通抱著匆忙的沖出了屋乎,馬三標和孫大海就在外面等著,南街這邊算是南城相對富裕的地區,所以也有專門的藥鋪郎中,孫大海這幾天在南街各處轉悠,到處閑逛, 馬三標又是她頭蛇,倒也知道何處有。

呂萬才隨后也是騎馬在后面跟上來,偏偏這孩子受傷還不能上馬,只能抱著前進,當真讓人又著急又是無奈。

好在距離也不算太遠,不多時就到了那郎中的家門口,馬三標上前柏了幾下門,里面還沒才應門的動靜。

這莽漢火氣也是上來,讓孫大誨在下面拍了下門,他直接從門邊的墻頭翻了過去,在里面打開了門。

王通他們沖進去的時候,郎中家的屋門緊閉,里面傳出女人和孩手的哭聲,聽那郎中戰戰兢兢的說:

”好漢,銀子你們拿去,莫要傷害老朽的家小……”

等說明來意的時候,要不是看著呂萬才和孫大海等人身上的官府,恐怕這郎中就要破口大罵了。

到底是行醫的郎中,家里有存藥材器械,也知道如何應對,看到被褥里包裹的趙金亮,這老郎中也嚇了一跳。

白須飄飄的老郎中,兒子和兒媳也粗通醫道,一家人在屋中忙碌,王通一行人則被趕了出來,他們被以為是入室掄劫的強盜把對方嚇得夠嗆,當然不會有什么好臉色。

王通臉色真正是陰沉下來了,出門就揪住呂萬才的官服,惡狠狠的逼問,王通心中憤怒,明明這么有把握的事精,為什么就搞得這般狼狽,還讓這小孩子遭到這個難。

想來是很多話都沒才避諱趙金亮,什么”何金銀宮里有人……什么”好像是大學士的司禮監田公公“

,估計讓趙金亮產生了一些頗為極瑞的念頭,父女大仇在身,自然就傲了這樣極瑞的舉動。

推官呂萬才也沒想到事恃會到這個地步,連忙一五一十的說了,倒和先前說的沒什么區別。

無非是順天府尹黃森和府永陳致中商量,說正月十八如果馮你馮公公或者鄒公公沒什么括呼的話,就把這何金銀放了。

沒想到今日下午,就有一個綠袍的小宦官騎馬到來,趾高氣揚的遞上了司禮監隨堂太監的帖子,本就惴惴不安的府尹和府丞馬上就做出了決定,放人,並且追究呂萬才和那兩名捕快的責任,呂萬才不過是個停職待參,王四和李貴直接就被開革回家。

推官這位置油水豐厚,也不知道步少人在盯著,呂萬才心知自己要是下來,十有是墻倒眾人推,撈來的這么多銀子也成了別人眼中的肥肉,別說富貴,性命可能都難保,所以才急忙來我王通救助。

王通在院乎中走來走去,自己這次的事恃沒有辦錯,所用的方法所借用的勢力也沒有錯,但卻不如對方和靠山溝通緊密。

鄒義不知道為什么抽身而出,而自己這邊除了鄒義之外,居然我不到任何和宮內溝通的渠道。

枉自墻上壯著馮保寫的窄幅,自己還要和皇帝一月鍛煉身體,好比自家手中嗜萬兩黃金,但卻不能花費,而對右手里幾十兩白銀,卻可以隨便使用,這高下立刻就分出來了。

自己和身邊的人都不會有什么危險,一切都能保的住,可案子能不能水落石出,逼死趙金亮父母的兇手能不能繩之以法,讓腦子巳輕有些失常的趙金亮做出這等極瑞的事恃來,災在是狼韌異常。

這時候聽到身邊嘻抽泣的動靜,轉頭看,借著燈火的照耀,能看到李虎頭在那里緊張的盯著屋門,咬著下唇,臉上個是淚痕。

能看到老郎中家中幾人投在窗紙上的燈影,老郎中不時的吩咐家人去拿藥熬藥,拿各種的呆械,而趙金亮卻沒嗜一點動靜,對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王通沒有任何的信心,如此重傷還能不能欺得回,心中沒本把握。

郎中家的宅院里安靜異常,王通站在寒風中突然心嗜所悟,想要在這個時代堅持正義,快意恩仇,必須要嗜足夠的力量和權勢,要不然一切皆休,非但不能有所堅持,還耍眼睜睜看著自己身邊的受到傷害,自己卻無能為力。

人生的目標突然間變得明確無比,要富貴,要大富貴,王通信心也是充足無比,他巳徑格上了通往大富貴最快的捷徑。

屋中突然傳來了一聲痛哭,趙金亮醒轉了……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5:15 PM

第七十三章 峰回路轉終有報

你們家里大人怎么看著的!能讓一個小孩子下手自殘,你們糊塗不糊塗!?”

那老郎中從屋中走出,也不管院子里的人穿著官服,直接滿臉怒容的刮斥,顯然也有點火大。

在院子里等候的幾個人可都不是受氣的角色,但被這老郎中斥罵,卻誰也沒臉回嘴,王通收拾下情緒,上前抱拳問道:

“老先生,那孩子的傷怎么樣?”

那老郎中嘆了口氣,又是說道:

“這孩子的那處已經割壞了,老朽能做的也就是止血上藥,保不住了。”

孫大海和馬三標聽到這個結果,頓時要急,王通用手拍拍額頭,沙啞著聲音說道:

“不干這位老先生的事,張大哥,給這位老先生三倍的診金,問問該抓些什么藥。”

老郎中倒是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看著白花花的銀子放在手上,連忙躬身致謝,並回到屋中開了藥方。

走到屋中,看著趙金亮面色蒼白的躺在桌上,疼的正在哭泣,李虎頭再也沒有忍住,哇哇的大哭起來,邊哭邊說道:

“都怪我,要是我一直帶著你,你就不會受傷。”

聽到這個聲音,躺在那里的趙金亮扭過頭忍著疼痛對李虎頭說道:

“虎頭哥,不關你的事,是小亮自己要當太監,當了太監,就可以給爹娘報仇了……。”

孩子的嗓音都已經哭啞,可說的話讓王通心中顫栗,不忍再聽,他上前摸摸李虎頭的腦袋,說道:

“太晚了,小亮也要休息,虎頭你先回去,聽話,明天再來看小亮。”

李虎頭哽咽著點點頭,一步三回頭的走出了屋門,那邊老郎中拽了拽王通,使了個眼色,要有話外面去說。

下體受傷,后面的休養和恢復都頗為的麻煩,老郎中少不得一一叮囑,末了遲疑著說道:

“大人若是有門路,這孩子還是送到宮里去吧,傷到了這樣的地步,下面那傷處很難好起來,不如請凈身的師傅去了根莖,對身子也好……作孽啊,要不是在皇城邊上住著,這么大的孩子哪里知道閹人是怎么回事……”

這都是以后的安排了,王通安排孫大海去街上雇了一輛帶車廂的大車,拿著棉被裹著趙金亮上車回家。

等回到了自家的宅院,王通才現臨走的時候沒有關門,他中好像走進來過人了……”

錦衣衛的宅院居然還有賊敢進來,王通一愣,這屋中可是有不少的要緊東西,連忙進去之后把小孩遞給張世強,不理會外面那些被翻弄的亂七八糟的箱籠,拿起燭火進了自己的臥房。

不過一根蠟燭的光明,可屋內卻金光閃閃,王通心中一凜,連忙放低燈火,卻看到地面上散落的金鍵。

這不是藏在暗格里的,移動燭火,果然看到那支在澳門得到的短火鏑,暗格被人翻了個底朝天。

金鍵似乎沒少,短火統這種稀罕東西也沒少,那本在聚義坊得來的厚厚冊子不見了!!

王通氣的怒吼一聲,狠狠的朝著床鋪踹了一腳,剛才心急,沒準有不少人盯著自家的宅院,別說門沒鎖,就是門鎖了恐怕都會有賊翻進來……,

船漏偏遇打頭風,倒霎的事情真是碰到一起來了,屋外傳來了馬婆子絮絮叨叨的聲音,馬婆子對趙金亮本就心疼,鬧出了這等慘劇,也是傷心不已,主動要求過來照看,王通不想讓這等事再出來擾亂眾人心神。

只是深吸了口氣,平靜下來走出去說道:

“像走進來貓狗,東西被搞得一團亂,可沒丟什么,馬嬸,今晚你就陪著小亮在一起睡吧,也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只是這孩子可憐,死了爹娘,又遇到這么做孽的事情……”

和馬寡婦這邊叮囑了幾句,王通帶著張世強和別大海向著聚義坊那邊跑去,這幫人能進了自己家,聚義坊怎么辦。

到了賭坊,兩個看守的錦衣衛正在那里烤火取暖,笑著算天,看見王通過來嚇了一跳,王通也不多話,直接奔著后面的廂房而去。

果然,廂房上面的封條已經被人破壞,那兩名錦衣衛連忙解釋,說下午一個人在原來是賭桌的地方打了會盹,一個人出去買了點吃食

這前后院,幾個房子分隔開的賭場建築樣式,兩名錦衣衛也就是看住前門,真要有心人想要做什么,根本防不勝防,王通也懶得責怪。

這一晚上,從張誠離開美味館之后,王通是處處受挫,心頭火直冒,卻也有個疑問,目前何金銀這件事的復雜,各種事件的生,似乎遠遠過了一件設局詐財逼人致死案子所能涉及到的。

王通悶頭走在路上,心里琢磨著,是不是應該把自己的火統裝藥,隨身攜拖

張誠作為皇帝的伴當,司禮監秉筆太監,的確是事務繁忙,一方面萬歷皇帝的各項細務他要關心操辦,這時候他像是個大宅的總管,另一方面,司禮監的各項政務也不能丟下,這時候他又是一名朝廷重臣。

司禮監批紅核準的房間中,目前只有張誠和幾個寫字的小宦官,小宦官們緊趕著遞送,張誠則是在燭火下仔細閱讀,不時的拿筆記錄一一一。

夜愈深了,眾人的動作不自覺都放輕了下來,外面打更的宦官隊伍剛過,在房門外有一名小宦官輕聲的通傳道:

“二祖宗,鄒公公領來了。”

宮中的宦官之間,往往喜歡拜干親,結兄弟,地位最高的幾個太監,司禮監的幾個,御馬監的幾個,下面當差的小宦官都是敬稱為,,祖宗”。

不必說,這老祖宗就是馮保了,張誠現在是當仁不讓的內廷第二,卻有個二祖宗的叫法,張誠放下手中的折子,抬眼說道:

“領他進來,你們下去,留兩個人在屋外三丈左右看著,有人來,先大聲通報再說。”

宦官恭謹的答應了,張誠晃動了幾下酸乏的身體,聽著鄒義在外面和領路的小宦官客套說話。

走進來的時候,鄒義的打扮卻比前些時候有變化,原來是一身緋袍,現在卻是個黑袍虎紋的裝束,而且衣柚和下擺都比正常的袍服要緊湊,一進來就恭恭敬敬的跪下,口里低聲說道:

“兒子給義父大人請安。”

張誠把手上的奏本隨意一丟,笑著說道:

“李成梁倒是會做,知道這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又是請餉的奏本,以為朝廷真不知道他在遼東有多少產業嗎?”

調侃一句,張誠和氣對鄒義說道:

“起來吧,自家人以后不必這么客氣,自己搬個墩子坐過來。”

鄒義謝了句,連忙從地上爬起,小心翼翼的搬了個墩子,坐小半邊屁股在上面,張誠靠在椅子上和藹的問道:

“御馬監的差事可習慣?萬歲爺出宮練體,護著武館的那一營可是你做監軍,要盡心用力才是。”

都義聽到這話,又站起說了聲知道,然后才陳述道:

“多謝干爹的教誨,兒子在內官監做的是文事,去御馬監那邊畢竟是武職,還有好多生疏的地方,兒子定當勤勉學習。”

“莫要以為左少監去做個龍攘左衛的監軍是降級了,張鯨在御馬監是掌印太監,和咱家一樣都是東宮出身的舊人,自然會對你多有照顧,再說,做提督的那今年紀大了,前段時間念叨著要去神宮監養老,這位置等著你那。”

張誠仰起頭閉著眼睛,頗為疲憊的說道,左少監和龍驟左衛的監軍,內廷中是當不得“太監”的稱呼,可這御馬監的提督,卻可以被稱為“太監”。

俗點說,那就是從中層一下子步入了高層,鄒義又是跪下磕頭謝過,他神色倒是看不出如何的驚喜,到這一步,基本上就有個估算了。

“起來,起來,你在外面也受別人磕頭的,來這里怎么如此局促?”

這次鄒義坐下,神態自然了些許,張誠閉著的眼睛微微睜開條縫,隨意問道:

“聚義坊那個案子怎么回事啊?”

鄒義神色不動,原原本本的把事情陳述了一遍,張誠眼睛又是閉上,開口說道:

“王通的事情,咱家不是說過,能幫的都要幫忙嗎,怎么這件事小韓你卻閃開了?”

聲音語氣沒有任何的變化,鄒義卻連忙束手站了起來,彎腰低頭恭謹的說道:

“三陽教和天地三陽會在咱們宮內信的人不少,要是由著王通去查,少不得給義父大人這邊招惹是非,那王通又是個直性子,勸不住,索性冷著他,碰個釘子就回來了。”

“什么鳥三陽,宮里也有人信這亂七八糟的東西嗎?咱家怎么不知道呢,馮公公信這個嗎?張鯨他信這個嗎?小鄒你也信這個嗎?”

每問一句“信這個嗎?”都義的頭就低一分,問到他自己的時候,再也抵受不住,猛地跪在了地上,急聲說道:

“義父大人,這等邪魔外道,兒子萬萬不信的,可這宮里,光是兒子知道的大佬,就有游王的伴當林公公,司禮監的隨堂田公公,他們都拜這個三陽教,查起來怕有糾葛,對義父您有妨礙啊!”

張誠緩緩坐直了身體,又拿起一本折子,打開邊看邊隨意說道:

“咱家也是個天才知道老林信這個的……”

這屋內放著加炭火的銅爐,但並不太暖和,可張誠這句話說出來之后,鄒義背后瞬時被汗濕透,磕了頭,斬釘截鐵的說道:

“設局謀財,逼人致死,這等沒有人性的道門,京師斷沒有容留他的道理,兒子明早就出宮盯著順天府嚴辦,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張誠看著折子,聲色不動的悠然道:

“你這孩子沉穩,想事情也周到,什么人都不想得罪,跟誰都客客氣氣的,剛才那些寫字領路的你也籠絡,可左顧右盼的太勤快,頭頂腳下卻忘了看,小心摔著啊……”……”

鄒義頭碰在地上,渾身顫抖,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

正月十六的凌晨,京師還沉浸在昨晚狂歡的疲憊之平,街道上安靜異常,就在聚義坊后面的一處宅院,門很早就打開了。

賭坊南向,背后的宅院自然向北,這等見不到陽光的宅院,等閑賣不出價錢,門前的胡同也狹窄,門對著的就是另一排房屋的后院墻,看著憋屈的很,所以門前的胡同冷清異常,等閑見不到人走動。

天光初露的時候,一個帶著氈帽背著包袱的大漢,從門里伸出頭來兩邊看了看,快步走了出來,反身把門鎖上,這大漢看著鎖頭,露出了一絲笑容。

盡管臉上有些憔悴,可熟人見了依舊能認出這是何金銀,何金銀把氈帽壓低了點,快步向外走去。

何金銀神色頗為輕松,他的包袱里就是放著王通家中被偷的冊子,錦衣衛和順天府的差役捏查的雖然嚴密,可卻沒有想到賭坊后面的宅院居然也是何金銀的產業,何金銀很有些不舍的看了看聚義坊的背面,這里可讓他風光了幾年,現在就只能盡快的離開京師,免得招來麻煩。

舍不得啊!何金銀真想去正面遠遠的再看一眼聚義坊,可那邊有兩個錦衣衛在看著,還是不要冒這個險了。

突然間,急促的腳步聲在胡同中響起,就在身后,何金銀大驚回頭,視線平齊的位置居然沒有看到人。

見鬼了嗎,何金銀一愣,就是這瞬間!

“噗”的一聲,何金銀的腰眼被什么東西直刺而入,巨大的疼痛讓何金銀仰頭張嘴,想要嘶喊卻喊不出來,只能“嗬嗬”出聲。

腰眼沒有骨頭阻礙,利器刺入抽出都極為順暢,何金銀跪在地上,刺進他腰間的東西就抽了出去,剎那間,何金銀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力氣都被抽走。

他掙扎著想要看看刺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人,費盡力氣想把揚起的腦袋放平。

“噗”的又是一聲,銳器狠狠的刺進何金銀的咽喉,生機斷絕,何金銀仰頭張嘴,跪地僵在那里,死透了……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5:17 PM

第七十四章 正月十六的早晨

正月十五的晚生了太多的事情。互通盡管彼愕,但也沒有踏實的睡下,何況隔壁的趙金亮半夜被疼醒了幾次。

本來有早起的習慣,躺著又煩躁,窗紙白的時候。索性是起身不睡了。美味館本來在正月十五就應該營業。但因為要配虎威武館的安保安排,所以也要延遲到正月十八,美味館不開,王通就覺得空落落的。

有了這個平臺,自己就有了溝通宮內的渠道,不至于像現在這樣處于個單項聯系,半被隔絕的狀態。

是不是要去田百戶家一次,田伯處世的經驗豐富,想來會有指點,王通邊想邊打開了宅院的側門。

開門卻愣了下,一個人本來依靠著門坐在那里,門向里一開,這人騰的一下跳了起來。

“虎頭,你怎么在這里?”

李虎頭手里拿著那根短矛,有些驚慌的看著他,看看李虎頭的神情模樣。王通吃驚的又問道:

“莫非你昨晚上沒有回家!!”

看李虎頭身子微微顫,臉上不正常的臉色,分明是在川面凍了一夜的樣子,這兩個孩子個頂個的奇怪。一向是活潑能說的李虎頭這時候卻沒有說話,王通也沒多想,連聲招呼說道:

“快進屋,快進屋,讓你馬奶奶給你做點熱乎的吃食。

李虎頭點了點頭,連忙走進去,過了門檻,才悶悶的說了句:

“謝謝王叔叔。”

不知道為何,王通本能感覺到這李虎頭特別的緊張。伸手在李虎頭的腦袋上狠狠的揉搓了幾把,笑著調侃道:

“我個子大點,年紀才比你大三歲,叫什么叔叔。叫哥哥。”

放在往常。李虎頭早就嬉皮笑臉的湊上來了,可現在卻悶著頭又說了句:

“謝謝王大哥…”

然后急忙向屋子里走去。王通搖搖頭,通宵不睡的人腦子都比較迷糊。現代大學的時候多有體會。

去田伯家的心思也放在了一邊,連忙跟進去,在箱籠中翻檢了幾件小時候的舊衣服。準備給李虎頭換上,一晚上寒風徹骨,衣服都會變得冰涼。

馬婆子年紀大了,起的也早,絮叨了幾句就去忙碌著燒水熬粥,王通把衣服找出來之后,回頭網要招呼李虎頭換衣服,回頭一看,卻現李虎頭坐在椅子上。雙臂環抱,目光沒什么焦點。呆呆的看著前面。

看來昨晚小亮自宮的事情給他的打擊太大,王通嘆了口氣,招呼說道:

“別呆了,先把衣服換上。”

馬婆子在廚房忙碌,王通去看了看那邊的趙金亮。屋中有股難聞的奇怪味道,血、藥和其他的東西混合起來的味道。

對于躺在床上的趙金亮,不知道為何。王通心里居然有點畏懼”小年紀居然如此的狠辣,而且這狠辣不是對別人,而是對自己,這到底要何等的決絕之心。

趙金亮臉上慘白一片,看到王通進來,居然強扭過頭沖著王通笑了笑,很是乖巧的叫了聲:

“王叔叔,”

王通嘆了口氣,伸手上前摸摸小孩的頭頂。低聲的安慰說道:

“不必擔心,等你身子好了,一切也都好了。”

趙金亮強撐著點點頭,王通一時間居然找不出什么話說,外面馬婆子在高聲喊道:

“粥煮好了。虎頭你先出來吃小亮的等下老婆子端過去,王老爺你也一吧!”

王通應了一聲,走出這邊,就看到李虎頭低著頭從屋中走出來,身后能看到換下的衣裳被丟在地上。

這孩子雖然活潑,可規矩卻懂,今天怎么這樣丟三落四,魂不守舍的模樣,王通也沒叫住他。直接自己去收拾。

李文遠也過得清苦,王通銀錢上向來大方,今年春節凡是有關系的都了銀子下去。李文遠也給李虎頭置辦了一套寶藍色的短襖,穿起來十分的精神,李虎頭高興的要命,白天穿著的小心翼翼,晚上整齊的疊起來。

王通還為這個笑話過李虎頭,可現存卻看見他寶貝之極的這件寶藍短襖被丟在地上,不由得有些納悶的撿起來。

短襖的胸口和袖口處有星星點點的污漬。已經變成了紫黑色,王通伸手在上面一指,濕乎乎的,似乎在外面凍結上,進屋來網剛劃開。

粘在手指上的顏色是暗紅色,湊近一聞。濃厚的血腥氣味,他身上怎么會有血跡,王通更是疑惑。

走出門網要去問,馬婆子端著粥飯走了進來,開口說道:

“王老爺你也吃點著西,天大的事情吃飽了再”

話間,外面又有人拍門叫門,馬婆子搖搖頭,埋怨道:

“這大早晨的,人怎么一個接一個”太陽還沒有出來,老爺,你去開門,老婆子給小亮那邊喂飯。”

叫的是老爺,不過還是拙照川待午侄的態度,互通也覺得泣樣自在,當下答應了”入二老出去開門,李虎頭坐在堂屋之中,呆呆看著眼前的白粥,一口也沒動。

走到外面開門,卻是李文遠來了,在門口先問了句:

“虎頭可在大人這邊?”

王通剛點頭,李文遠就氣沖沖的向里走去,邊走邊說道:

“這個小兔崽子,從前在外面瘋玩,晚上還知道回家睡覺,現在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晚上居然不回去了,不知道這邊還有個病人要照顧嗎,添什么亂子,老子見到他非得錄了他的皮。”

敢情這李虎頭一晚上去了何處,李文遠也不知道,沒幾步就進了堂屋,看見呆呆坐在那的李虎頭,李文遠當即大怒,走到跟前。狠狠拍了李虎頭腦門一巴掌,怒罵道:

“王八樓子,不拿根繩子拴著你,是不是要飛到天上去!!”

李虎頭愣怔怔的被拍了這下,居然被從椅子上一把拍了下去,倒在地上呆呆的不動,李文遠扇完這一巴掌之后,自己也愣了。納悶的罵道:

“兔崽子,平時你閃的比兔子都快,今天犯了什么邪癥,居然傻在那里挨打!”。

才罵了一句。跌坐在地上的李虎頭叫了聲“爹”突然間就哇哇大哭,涕淚交流的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文遠盯著自己手掌更楞。喃喃說道:

平時那竹條子抽都不哭,這一巴掌怎么就打的哭成這樣”大人,虎頭昨晚來這邊沒遇到什么事情吧!”。

到底是父子連心,看到不對勁,立刻就出聲詢問,王通也猶豫到底把不把李虎頭可能在外面通宵一夜的消息告訴李文遠,昨晚遇到了什么事情。他也不知道。

李文遠彎腰就把李虎頭抱了起來,口里嘟囔著罵道:

“你爹在你這年紀的時候,已經能殺人了,這才吃了幾天葷腥,人就嬌慣起來,真沒出息

雖說在斥罵,可聲音卻放輕了許多,沒想到才安慰了一句,李虎頭哭的聲音更大,李文遠真是摸不到頭腦了,再也不罵,伸手拍著李虎頭的后背,手忙腳亂的安慰。

男孩子的哭來得快。去得也快,李虎頭在放聲大哭之后,反到正常了不少,安靜的坐在桌邊吃起飯來。

李夾遠也糊里糊塗的坐在邊上。也不打罵,從李虎頭來到王通的宅院,到李文遠過來,已經不少的時間。

屋中安安靜靜,廂房里有馬婆子輕聲勸趙金亮吃飯的聲音,這時候外面隱約間傳來叫喊喧鬧。

太陽已經升起,想必街頭上的人已經多了,動靜大點倒也正常,眾人都不怎么在意,昨晚今晨,驚心詭異的事情已經太多,大家都有點漠然了。

李虎頭剛喝完碗里的粥,堂屋門外急匆匆的腳步聲響。王通這才想起來剛才迎李文遠進來的時候沒有關門。

“大人,何金銀被人刺死在聚義坊的后面小的們過來的時候,正好碰到那邊的街坊驚慌大喊,趕過去看,卻是何金銀那廝的屍體。”

跑進屋里來的孫大海氣喘吁吁的說道。

“何金銀死了!?。

這消息讓坐在那邊的王通和李文遠齊齊震動了一下,李文遠目光直接轉向沖進來的孫大海。王通卻下意識的看了下李虎頭,聽到這個消息的李虎頭渾身劇烈的顫動一下,卻低下頭去。

要按照他那性格,應該是興奮的從椅子上跳起來才是,王通這才轉向孫大海問道:

“說說究竟!!”

“那何金銀整個人僵著跪在那里。地面上的血流了好大一灘,快要結冰了,腰間一個血窟窿,脖子那里一個血窟窿,看著像是長矛刺的,他背上背著個小包袱,沒人敢碰,咱直接拿來了

一個沾著血跡的小包袱送到王通跟前,打開一看,卻是昨晚丟失的那本厚冊子,失而復得,實在是有意思。

王通嘴角忍不住浮現出一絲笑意,對興沖沖走進來的馬三標說道:

“三標,我那臥房丟在地上有幾件破衣服,沾染了洗不去的臟東西,裹起來到美味館的大灶下面燒了吧!!”

馬三標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可還是悶聲答應,剛要進屋,王通注視著李虎頭又笑著補充道:

“門口邊上有根短槍,折斷了一並送進灶膛里燒掉"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5:17 PM

第七十五章 大翻盤

下說沒出正月年就不算過宗,眾個一是民間說法,京師奴兒二月十四人差不多就齊了。

正月十六的順天府衙門已經和正常時候沒什么區別,衙役官吏們進進出出,忙碌不停。

前面說過,順天府尹在京師這今天子腳下,高官勛貴云集之地就好像是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照顧方方面面的利益,又什么人都不能得

而且在外地可能不需要驚動官府的小事,在京師若生了,或許就是司禮監和內閣都要過問的大事。

但不管怎么說。順天府尹也是堂堂的正三品京官,身著紅袍的每品,實權大到天上的。在他面前還要守個官場規矩。

比如說現在恭謹站在順天府內堂的部義,原來是左少監的時候,勉強還能平坐。現如今是御馬監下面的監軍,內廷武職,身份已經比從前降了一級,加上大明文貴武賤,怎么也沒有在正三品文官之前平坐的道理。

在這內堂之中。有端坐在匕主位的順天府尹黃森。左手邊坐著順天府承陳致中。兩排位置。散散落落的坐著治中、通判。

盡管有坐有站。但坐在那里的黃森和陳致中神情態度卻好像是跪在部義面前似的,臉色都不甚好看。

“各位大人,咱家這次來並非公事,只不過替司禮監的張誠張公公來給各位誇個,人,南街錦衣親軍總旗王通,心性正直,忠于職守,對待奸惡之徒從不手軟,這真是錦衣親軍中的楷模。順天府乃是善之地的牧民衙門。理應對王通這等模范多多學習,替聖上忠心用命,維護京師平安才是。”

府尹黃森的下巴好像是受傷一樣,僵硬的點了點頭,臉上擠出了讓人一眼就能看出的恭謹假笑。回答說道:

“張公公說的極是,難得他老人家在百忙之中還能記掛著我們順天府,真讓人感激莫名。麻煩煞公公替本官給張公公帶個回話,順天府上下定然對奸惡之徒絕不姑息。從嚴從重的定罪定案。

部義聽到這話,連忙客氣的躬身施禮,笑著說道:

“黃大人的話。小的一定給張公公帶到,各位大人小的外面還有急差要忙碌,就不打擾了,這就告辭。”

完四下點點頭,轉身向外走去,順天府的這些人剛才還能假作個高官氣度,部義這一點頭,很多人下意識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恭謹無比的抱拳相送,起身才覺的不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尷尬異常。

部義出了屋子。順天府尹黃森面沉似水,看著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實際上卻是在細聽部義到底走遠沒有。

盡管部義說的冠冕堂皇,可經手的府尹黃森和府晝陳致中卻明白對方在說什么。而屋中的其他官員卻摸不著頭腦,大家一頭霧水的彼此詢問交流。

“陳大人,今天呂大人來了沒有!”

府尹黃森輕咳一聲,出聲詢問道,邊上的一名通判有點納悶接口說道:

“太尊,呂萬才貪墨。已經停職待參了!”

府晝陳致中卻馬上知道該怎么說話,他立刻起身,義正言辭的說

“黃大人。關于推官呂萬才貪墨讀職一事,卑職派人調查之后現純屬子虛烏有,應該是小人中傷,大人,順天府和京師方方面面打交道的很多,難免有得罪人的同僚,若咱們不仔細辨別,委屈了自家辦事的官吏,那今后誰還會忠心用事。”

同在屋中的人。眼睛都瞪大了,府承陳致中滑頭了這么多年的地頭蛇,居然敢當面指責府尹。沒想到府尹的反應更讓他們糊塗,居然笑著說道:

“陳大人這才是正論,劉通判,你親自去呂推官家里走一次,跟他說官復原職的事情”對了,還有那兩個捕快,叫什么名字來著”

“王四、李貴

“對,對。一並快些叫回來,這兩人做事一貫用心勤勉,本府覺得每個人都做個班頭吧!!”

班頭不是正式的官員。可卻管著十幾個捕快差役,也算是小小提升,府尹大人決定的事情。而且這等和大家都沒有什么沖突損害的,眾人自然沒有二話,齊齊奉承太尊黃大人公正廉明,那是少不了的。

內堂中的官吏紛紛走出忙碌,只剩下黃森和陳致中二人,兩個人對視一眼,齊齊的嘆了口氣,府尹黃森有氣無力的說道:

“字里人辦事怎么如此神出鬼沒,早些來打招呼,何必弄得這個局面,”可這田公公的帖子過來,這又有張公公的帖子過來”

“大人啊,田公公不過是個隨堂太監,那張誠張公公可是當今天子的伴當,司禮監的秉筆太監,將來保

是如今馮公公的地位,懷有。大人看那部公公只經有照田十的差事,可依舊只能來當個傳信的,這比較。”

孰輕孰重,精通京師官場高下的兩人已經分了出來,順天府尹黃森想到了給他打招呼的那幾個權勢人物,忍不住說了句:

“神仙打架,咱們這些不相干的遭殃。”

兩人齊聲嘆息,誰也沒有再說一句話,在這兩位想來,自己已經牽扯進了朝廷的權勢斗爭之中,不是被拿著當槍使,就是要當替罪羊了,想想自己辛苦讀書,層層科舉。一步步熬到了今天,榮華富貴卻突然飛了,一時間都心如死灰。

他們二人是順天府的正副。枯坐在內堂,也無人敢過來打擾。差不多大半個時辰之后,外面有下人朗聲的通報說道:

“呂萬才呂大人來了。”

門被打開,穿著對襟大褂的呂萬才走了進來,進來之后網要彎腰施禮,就聽到黃森笑著說道:

“萬才,怎么一副富家翁的打扮啊?”

本來忐忑自己是不是叫到衙門問罪的呂萬才聽到這句話,又想起昨日王通那斬釘截鐵的保證,一下子心神大定,居然也笑著施禮回答說道:

“讓太尊笑話了,平日忙于公務,難得在家清閑,陪著父母妻兒就穿的隨便些。”

邊上的陳致中卻肅聲說道:

“呂推官這就是你的不走了,身為大明臣子,順天府掌刑名治安的推官,處處當以公事為先,怎么能耽于天倫,忽視了盡忠呢!”

呂萬才神色一凜,連忙躬身賠罪,盡管指責的嚴肅,可話里意思卻再明白沒有了,你小子官復原職,快來府里盡忠吧!

推官呂萬才心情並沒有他自己想的那么驚喜,反到是在震驚王通的能量,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居然能在司禮監的太監遞帖子過來之后。還能把盤翻過來,自己跟對了人,這一注下對了。

“陳府承這話說的重了點,不過倒也是正理,呂推官,南街那場慘案你要徹底追查,一定要給苦主個公道,萬萬不能懈怠放過,這案情要緊,趕快穿了官服,領著人去查案吧!!”

呂萬才連忙謝過,態度甚至比從前還要恭謹十分,不過大家心里都明白,若是這案子沒什么意外的話,查完了之后,順天府誰也動不了這個呂推官了。

這邊轉身網要出門,外面有個師爺匆忙跑進來,呂萬才認得這是黃森的親信,連忙閃在一邊。

“太尊,南街有人來衙門里報案,說是那何金銀被人刺殺在巷中”

屋中幾人,除了報信的那個之外,剩下的都齊聲吸了口涼氣,事情真的麻煩了,何金銀一死,並不代表著案子的結束。

嫌犯死了,莫名其妙的死了。人死了不算什么,但怎么和上面交待,特別是今天派人來催促的張誠張公公。

更麻煩的是,這代表這事情並不僅僅是賭場設局逼死人命,看看來說情來催辦的這些權貴人物,就知道這件事並不這么簡單,還不知道水有多深,牽扯到什么樣的權貴人物。

真森和陳致中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做出了決定:

“呂推官,這案子另有隱情,你一定要給詳查,查查到底是誰要殺人,到底是仇殺還是滅口,追查到底。”

呂萬才出門時候臉上的志得意滿在這時候也變成了苦著臉,卻也只能是反身莊嚴的施禮領命:

“請二位大人放心,下官一定會追查到底。”

宮內的司禮監衙門,內閣六部轉來的票擬,直抵內廷的秘奏。還有各地加急的文書,都匯集于此。

幾十名小宦官不停的把文檔分門別類,又一份份的呈上去,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上午的時候往往都在陪著萬歷皇帝與內閣群臣朝議,在這邊坐堂署理的是秉筆太監張誠,他坐在書案之后,或批紅或注明需要轉呈聖上。

其余幾名隨堂太監,則是在那里細細批閱相對不那么重要的文件,突然間,秉筆太監張誠冷哼一聲,拍了下桌子,緩緩說道:

“田安,俺答部進犯邊塞。這何等要緊的急報,為什么現在才遞過來?”

被這么一,田安的筆掉在桌子上,慌忙站起,還沒等開口解釋,那邊張誠的言語已經是轉為嚴厲:

“草國大事的本行不做。卻去順天府要威風,你這個差事到底怎么當的!!!”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5:19 PM

第七十六章 事驚心

一姿四十多歲年紀,當年是拜嘉靖皇帝的伴當大監黃仰切馮保、張誠等人都和黃錦頗有淵源。這田安又走的是內書房的正途,萬歷二年就進司禮監做了隨堂。

內廷險惡詭誘,不過到了司禮監這等層級,眾人也都是說話留三分,欲言又止的高官氣度。

張誠刮斥了這幾句之后,就不再說話,自顧自的看起折子來。田安面色蒼白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是坐下還是站起。

不管是邊上的隨堂太監或是忙碌的小宦官都瞥了一眼就各自忙碌,不過大家心中都對這田安有幾分可憐。

也不知道這田安得罪了誰,經過今日這斥之后,這差事肯定保不

外面的太陽已經升的很高。京師開始忙碌起來。

部義所說的急差到不是什么公務。他從順天府衙門出來之后就急忙去了南街,郜義現在知道自己企圖置身事外的打算是怎么樣的錯誤,可后悔已經來不及,唯一能做的就是補救。

稍微靈醒點的人就能感覺出部義這些天對王通的疏離,要是突然間又熱乎上去,那反倒讓人感覺別扭了。

新任御馬監四大營龍殊左衛監軍部義十分明白這個道理,他只是客氣的上門拜訪,和王通約了下午的時候,一起去后面武館看看,落實下那些來學武的兒童住在何處,然后就禮貌的告辭。

部義來的時候,王通一行人網從那邊看了何金銀的屍現了他藏身的那個宅院,送走郜義之后,眾人才開始議論。

“報應!!”

馬三標和幾個性子直爽的興奮無比的說道,就連在里面照顧趙金亮的馬婆子都忍不住說了句“活該”

早晨起來就不太正常的李虎頭在衣服和短矛燒掉之后,狀態好了很多,李文遠看過那何金銀的傷口之后沉默了一會,回到堂屋之后,贊許的摸了摸李虎頭的腦袋,什么話也沒有說。

王通不懂得如何查驗傷口。不過看著何金銀的傷口,他腦海里卻總是浮現出李虎頭在用短矛刺扎木牌的場景。

“部聳公來訪,大家心里的底氣是不是足了些。”

能明顯感覺到賭坊,卻牽扯到各方這存多的動作,人雖然死了,可這接下來事情肯定不簡單,大人一定要小心謹慎才

“事到如今,有些話要和大家講清楚,不管是趙家還是這何金銀處,都搜出來了三陽佛,這事情肯定和三陽教有關,只是本官不知道,這三陽教到底有什么樣的本事,居然能動用這么大的關系,”

這話問出,屋中的人都面面相覷,過了會孫大海才撓著頭說道:

“倒是沒看出怎么稀奇,牛欄街那邊信這個的都是些壽名白,最下賤的一幫雜碎

“無名白?”

對于王通的疑問,眾人沒什么奇怪,這位小大人有些事情看得極為透徹,可對一些常識卻不了解,這或許就是神童宿慧應有的樣子。

“萬歷二年宮內收了一批閹人當差,許多圖富貴的白癡就自己斷了自己想要進宮圖謀出身富貴。可宮里那里用得著這么多人,閹了自己又進不了宮,那連個活計都找不到。這宰相家里用閹人當差也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何況那些生意人,這幫人有力氣的去偷去搶,沒力氣的就在那里乞討為生,這等沒著落的閹人都被叫做無名白,城內城外的不少,他們倒是經常拜這個三陽佛”

越說越是復雜,不過是追查個小案子想要主持正義,沒想到是越牽扯越多,網有人要說話,馬婆子卻出來趕人了。

“都去前面飯館呆著去小亮昨晚疼了一晚上,剛才睡下,又被你們這幫人大嗓門吵醒。快出去快出去。”

一幫人訕笑著走到了飯館里面,里面已經有伙計在那擦拭整理,灶膛的火早晨點著之后一直沒有熄滅,倒也暖和。

網走進去,李文遠拽住王通,低聲說道:

“大人,趙金亮既然已經殘疾。又是這么小的孩子,還是送進宮里吧大人這邊跟宮里的公公們也熟悉。”

王通點點頭,想必這李文遠是聽到方才那無名白的介紹才有這番話,現在看,這也是趙金亮唯一的出路了。

正說話間,外面鬧哄哄聲響,卻是推官呂萬才和王四、李貴二人走了進來,開門的時候還能看見外面站著不少捕快差役打扮的人。

棉布簾子落下,呂萬才連忙上前一步抱拳施了大禮,而王四和李貴兩個人則直接是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方才站起。

呂萬才這是行川…“宮理解,兩個捕快更是隆重。想想部義笑容滿面的切”看看這幾位的大禮。王通到也反應了過來,笑著問道:

“呂大人,官復原職了,王四李貴,你們升了班頭。”

“要不是王大人的面子,哪有這般運氣給我們兄弟,今后大人一句話,咱們兄弟水里火里都不皺眉頭。”

這次罷職免官又峰回路轉的復職,讓呂萬才和王四、李貴等人的關系也靠近了不少,他們自然也知道這個反復到底原因是什么,現如今他們的立場擺的很正。王通就是他們頭上的天。

客氣了幾句,王通開口問道:

“呂大人。你帶這么多捕快差役?”

“王大人要是看的起在下。就不要叫這個。大人,叫老呂兄弟就行。這些捕快差役。是為了查案啊?”

“還查什么案。何金銀不是死了嗎?”

王通詫異了下。趙家的慘案就是何金銀設局謀財逼死的,既然何金銀身死,那這案也就結了。或許背后的確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但王通並不想牽扯到這么多,忠于職守是一方面,不越過自己的職守也是一方面。

這么復雜,再進一步或許就是大禍了”

“大人莫非不知道。宮內的張誠張公公今早派郜公公去順天府衙門問責,督促徹查此案。”

看看王通的神色。呂萬才自以為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后退一步笑著

“張公公既然表達了這個意思,順天府上下自然要窮究,大人這邊倒是沒什么事情,在下自己領著人去查。若是有個閃失,還望大人照

王通沉吟著點點頭。呂萬才領著王四和李貴掀開簾子就要出門,王通這時候卻出聲喊住。沉聲說道:

“若查出什么消息,隨時告訴我!”

“那是自然,大人放心就是!!”

有了王通這句話,呂萬才心思大定,氣勢高昂的領著人出門。

張誠想要通過此時打擊某方,王通想要給慘死的趙家滿門一個公道,順天府想要應付任務。三方的目的不同,手段也不同,但在陰差陽錯之下,案子的追查卻被向前推動的越來越遠,越來越深。

順天府的衙役和捕快。差不都是京師當地的地頭蛇出身,門路精熟,牛鬼蛇神都有交道。真要用心查什么案子,效率都是極高。

呂萬才走出美味館。直接去了吉祥茶館,他在茶樓找了個好座位坐著,衙役捕快皿散而出,消息則是一條條的傳了過來。

南街和周圍幾條街的人家,差役們挨家挨戶的查訪詢問,王四領著八個差役則是在看守錦衣衛的陪同下,在那聚義坊和后面的宅院仔細搜尋。

專業人士的確不同。順天府捕快和差役在聚義坊的撥尋讓錦衣衛開了眼界,每個人手中拿著一根短棍,在賭坊和后面那處宅院地面和墻壁各處不斷的敲打。聲音稍有不對,就拿著短刀匕挖幾下看。

不多時在賭坊的廂房中就現了一個在青磚地面之下的地窖,里面五個大的瓦罐,上面用油紙封著,趴在地窖口戳破那油紙。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銀鍵,每個都是如此。王四神色不動,用木棍敲碎了其他的四個瓦罐,開口笑著說道:

“現賊人的贓物一罐,小心拎上來,這屋子鎖了封上,咱們留一個兄弟和錦衣衛的兄弟一起看著。”

大家差事辦老了的,怎么不明白王四的打算,幾個人吃力的把瓦罐搬出屋子,又小心翼翼的把門上鎖貼上封條,站在門口看守的錦衣衛和衙役們,滿臉都是禁不住的喜色。

“點心鋪子那邊曾經借過何金銀十五兩銀子,現如今已經翻成了五十兩”

只“振興樓借過何金銀五十兩,現如今每月要還五兩,已經還了兩年

只”劉家三口因為孩子治病借過三兩,去年十一自全家自賣給城外的鄉仲,才還清,”

“牡丹巷的孫家。男的賭輸了,宅院什么的歸何金銀。女的要被賣到窯子去,抱著孩子投了井

呂萬才用茶碗蓋撇去撫摸小心喝了口滾燙的熱茶,臉色沒有變化,不過就是個放高利貸的教徒,沒設么可大驚小怪的。

“大人,大人。賭坊和后面的宅院都挖出了地窖,一個有白銀一千兩,后面宅院那邊”那邊挖出了刀斧二十把,長矛十一根,還有強弓兩張!!!”

呂萬才手一抖。茶碗摔在了地上。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5:20 PM

第七十七章 身不由己入漩渦


大刀二十把沒什么了不起。民間私斗多有器械,強弓卻不同,民間私有,那可是殺頭大罪。

戰陣之上,步卒和騎兵用的大多是長矛,而強弓更是這時代最有效的遠程武器,平民私有,那和造反無異。

開賭坊放高利貸。鬧到天上去也不過是個地痞流氓的頭目,所謂的江湖大豪,這等人官府真要認真起來,真算不得什么。

可挖出了長矛和強弓,事情完全不一樣了,想想這能和謀逆扯上關系,再想想給何金銀說情的這些人,到底自己摻乎到何等的大事之中,要給自己招來多大的災禍,茶館的門敞開,里面並不熱。

但愣住的呂萬才后背突然濕透,邊上的衙役神色鄭重。顯然也知道這事情是大麻煩。

“掌櫃的,結賬了!”

在櫃臺邊有些尖利的聲音把呂萬才驚醒過來,他晃晃頭,抬手讓衙役靠近,低聲說道:

“告訴下面的人,本官現在去美味館呆著。你們繼續查,有什么事不要議論聲張都到美味館來稟報,可知道了!!”

手下點點頭,快步跑了出去,呂推官抹了抹汗過去結賬,前面卻有個喝茶的小宦官正在找零,又是好一番焦躁。

街上查的雞飛狗跳。美味館那邊卻沒什么事情,李虎頭和馬三標正在李文遠的教導下練習。

孫大海和張世強則得知了賭坊挖出東西的消息,帶著人急匆匆的趕過去,快到了午飯時分。部義卻又來了,拽著王通一起出去看那些新來的孩童。

捕快和差役們在街上查的雞飛狗跳,動靜反到是掩蓋了這些孩童們的到來。實際上王通在美味館里剛才在琢磨的也和這個有關,那就是自己作為一個學生的身份在武館中好,還是作為一個教習更好。

一切一切的目的。都是為了更好的討好皇帝,接近皇帝”

“街對面的幾十戶人家,每戶人家安排幾個孩子,定期付給他們錢糧,孩子們也有人照顧,一舉兩得的事情!!”

郜義很為自己的安排得意,這十幾天,他避著王通不見面,關于這虎威武館的操辦,前期還能按照王通的意思來做,后期沒人建議,部義也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沒想到王通卻搖搖頭,客氣的說道:

“郜公公。還是買下幾間宅院。把院落打通了,飲食起臥都在一起,可以有自己獨立的,但不能過十人。”

郜義聽的納悶,王通知道和對方解釋集體生活的概念也沒什么用處,只是笑著強調道:

“聽小弟的話沒銷”

看了看那些正在提著行李進入民戶家的孩子,王通卻愣住了,盯著看了半響才說道:

“這都是從那里揀選來的孩童。怕不是尋常的良家子弟吧!”

剛才那句“部公公”讓部義心中一陣懊惱,一步錯,步步錯,他現在擔心王通或許不希望他來管這個武館,那樣的話,接近皇帝的機會可就飛了。

不過現在王通還能和他說話,並且態度還算客氣。這就還有挽回的余地,王通的確對這些孩童頗為驚訝,他自己有接近成人的身高,一來王力心疼孩子,吃上面從來都是盡力滿足,二來王通也有危機意識,從能走路時候起就開始鍛煉自己的身體,不過他是個異數。不能當做例子的。

可現在這些孩子,盡管沒什么太出奇的,可是個頂個的精壯,身材比不上王通,可比般的同齡人都要高些。

而且舉手投足之間都頗有規矩。跟著李文遠練過幾天。王通也能看出來,這百余名“良家子弟“都受過專業的練。

“王兄弟看出來了?”

郜義笑著打趣道。他湊近了王通一點,低聲的說道:

“萬歲爺的安全那是天子第一等的要事。外面層層疊疊的布防,這里面也要安排著,既然太后娘娘要平民良家子。幾個大佬一合計,干脆,就在京師和北直隸各處的世代軍將人家中選。衛所要百戶以上的人家,戰兵中要千總以上的,宮里在御馬監習武的小家伙們又選了幾十人這才湊齊。”

王通苦笑著搖搖頭,這些孩子加上自己,還有那幾個教習,恐怕就是萬一的時候,最后一道防線了。

但問題不在這上面,而是萬歷皇帝個子在同齡人中偏矮,和這幫將門子弟湊在一起,未免太別扭了些,看來還真要把李虎頭給補進來,最起碼個子差不多。

“王兄弟,這次為了何金銀的事情,張誠張公公可走動了怒,要不然你看那些順天府的衙役們怎么會跑的那么勤快!”

“張公公的新意,在下一定銘記,”

到這里。王通和郜義都停住了,因為二廠丁才寺喘吁吁的跑來,有此話不方便時外講的。※

聽到長矛和強弓兩項,部義的神色也慎重起來,叫上王通一同去那宅院觀看,到那宅院之中,摒退了所有無關人等,就三個人走了進去。

這地窖差不多要有一人高,整個屋子的下面幾乎都是空的,王通等三人拿著燈火順著木梯爬下來,刀槍弓箭都很妥善的包裹著,對方在角落中,包裹上的破處都是差役們網下來的時候撕破的。

但這點兵器,不過是個角落,王通拿著燈火轉了圈,空蕩蕩的地窖四處卻沒什么鼠洞或者垃圾,地面也很平整。

原來這里面還放著什么,王通心中禁不住想,而部義和呂萬才則都蹲下來在那里查驗兵器。看了兩根長矛和一張無弦的弓之后,郜義喃喃說道:

“這是私坊的武器”

官家匠坊都是形同奴隸的匠戶,生產出來的武器往往質量很差,真正做工精良的兵器往往是些私梟的匠坊做出。

郜義又看了幾眼,猛地站起,肅聲說道:

“私坊造的違禁兵器,又在離宮城這么近的地方,等下咱家就調龍殊左衛的士兵守住此處,先告辭,咱家要回宮稟報!!”

網爬上木梯兩步,推官昌萬才忍了忍還是開口提醒說道:

“鄒公公,這等江湖人有私坊的兵器並不稀罕,城外城外的賊伙火並,都有動了火統的。只不過一層層壓下來罷了。”

郜義聽到這話。在木梯上猶豫了下,還是說道:

“那也要去報給張公公知曉,先告辭了。

王通仔細打量這地窖的結構”想自己將來的住處是不是也要搞個類似的東西,呂萬才湊過來說道“王大人,咱們上面說吧”

走出這間宅院,出門幾步,推官呂萬才靠近了低聲說道:

“不瞞王大人,何金銀目前看不過是個開賭場詐財的惡徒,兼放個印子錢。這些兵刃除非有心做文章,不然也算不得什么?”

王通點點頭,腳步卻沒停,呂萬才就好像是個師爺一樣小步跟著又低聲說道:

“在下做推官快十年,這四五年間,京師各處報上來的案子,放高利貸收利錢詐財的案子。不少背后隱約有這三陽教的影子,但都被壓下去了剛才在茶館那邊聽下面的衙役報上來的,加上查抄出來的東西,差不多八千多再。”

的確是巨款,王通愣了下,呂萬才說到這時候明顯有了猶疑,看了看聲色不動的王通,咬咬牙又跟了上去說道:

“何金銀只是個小卒子,他這邊兩年就能折騰這么多銀子,京師各處恐怕不止這一個何金銀,那又是多少銀錢的流水,在下冒殺頭的風險和大人說幾句。這等不拜正神的道門,糊弄些村夫愚婦,弄點銀子這個。不稀奇,只是裸的放出人來抓錢,又是這么大筆的”

王通停下腳步,他心里被推官昌萬才也說得驚心,可此時卻沒什么應對的法子,只得低聲說道:

“這等事呂兄和王某說,王某心中記下。可現如今王某不過是個總旗,又能做什么,六

到這里,集通頓了下又說道:

“既然如今順天府開始徹查。王某有機會在張公公那邊用用力,讓這個徹查繼續下去。”

兩人對視一眼,接著沉默前行,陰差陽錯的被牽扯進漩渦之中,任誰也不會覺得高興,可已經身不由己了。

回到住的宅院,王通手下的三個小旗和王四、李貴兩個順天府的班頭都在。這些人都滿臉的興奮,在宅院的地面上放著四個大箱籠,一見王通進來,孫大海就興沖沖的湊過來說道:

“大人,賭坊下面差不多有六千兩,一千兩被收去充公,剛才兄弟們把剩下的銀子都從地窖里撿出來撞在箱籠里弄回來了,了,咱們財了!”

快要天黑的時候,紫禁城中,直殿監胡公公的住處,一個尖細聲音幽幽說道:

“胡公公,你積存下來的銀子,都會一分不少的轉給你在山西遼州那個兄弟,你那兩個侄兒今年六月都能進山西鹽運司做個查餌的巡檢”這次事情鬧得大了,胡公公你得全擔下來,但也不白死不是”

當晚二更時分,伺候胡公公的小宦官現了吊在梁上的屍體,賬本之類的散落一地,胡公公上吊自殺了。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5:21 PM

第七十八章 請罪脫身

"太后娘娘,昨日東廠送來的日報,有說宮外的蘭恥叭勾結地方匪類,放賬收租逼死人命的消息,順天府正在徹查”。

在紫禁城中慈聖太后李氏居住的屋中,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淡然的稟報說道,他盡管掌著司禮監和東廠,是內官之首。可實際上馮保卻很超脫,他來說這個事情的時候,更多的好像在閑談。

太后李氏的態度也和對其他人不太一樣,聽到這個。李氏琢磨了下,反問道:

“三陽教,咱們宮里的人是不是有些信的

馮保點點頭,這時候門口出現了一位女官,低聲通報道:

“娘娘,陛下來給娘娘請安是。

太后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點了點頭,外面一聲聲通報,馮保在邊上笑著說道:

“萬歲爺這幾天興奮的很。就琢磨著宮外的那個武館呢。”

李氏也是點點頭,接口說道:

“畢竟不是在宮內,各項的安排一定要妥帖,身子練好些,就不用跟先帝爺一樣,這也是大明江山的根本。”

“請娘娘放心,東廠、錦衣衛還有御馬監的兵馬都做了防護,王通也的確是個用心辦事,懂得分寸的角色,一切沒有砒漏。

兩人正談話,萬歷皇帝興沖沖的跑了進來,他腿腳不利索,過門檻的時候還差點絆倒,嚇得兩邊的宮女連忙去扶。

張誠低眉順眼的跟在后面。見狀也嚇了一跳,連聲叫道:

“萬歲爺可要小心點,別摔著”。

萬歷皇帝站直了網要笑著說話,卻看到了邊上站著的馮保,馮保已經在那里行了參見的大禮,可萬歷皇帝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他自小和馮保一起,對矜持嚴肅的馮保心里始終有畏懼,萬歷皇帝站在那里點點頭,拿起架子說道:

“大伴起來吧,不必這么多禮

馮保站起之后。萬歷皇帝才給慈聖太后李氏跪下,恭恭敬敬的請安問好。本來想要親熱的和母親湊湊近乎,說些體己的話語。可現在只能走這種正式的禮儀了。

皇上。過幾天你就要去那武館了,到時候可不要嫌辛苦

“回母后的話,皇兒一定把個子練的高高大大的。我和張誠都吩咐過了,在那里除了王通之外。沒人知道皇兒的身份”。

他這邊說的興高采烈,太后李氏和馮保對視一眼。都有笑意,做的那些安排自然沒必要讓皇帝知道,掃了他的興頭,當下慈聖太后李氏又溫聲問道:

“陳太后那邊去過了嗎?。

萬歷登基以后。被稱為皇太后的有兩個。人,一個。是親生母親慈聖太后李氏,還有一個則是隆慶皇帝的皇后仁聖太后陳氏,陳氏體弱多病,但對李氏和萬歷一直非常好,萬歷皇帝也非常孝敬。

“這就要去的,那兒臣先過去,晚上再過來問候母后

按照往日規矩,一名年長的女官恭謹的帶著萬歷皇帝離開,而張誠卻留下來,皇帝年幼,陳太后體弱,向來以有能著稱的李太后主動的參與到很多政務之中。和馮保、張居正組成了實際上大明權力最頂點的三駕馬車。

每日里。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和秉筆太監張誠都要過來報備朝中和天下的夫事,李太后大多是靜聽。偶爾才發表意見。

“昨日司禮監的隨堂太監田安說自己的身體虛弱。需要調養,求去神宮監養老

張誠神色淡淡的稟報道,做到這個位置的人都知道進退,張誠當著眾人的面說了那樣的重話,如果田安自己再不求退的話,有的是狠辣手段料理。在司禮監的個置上。想讓人尋個錯處出來不要太容易。

太后李氏聽到之后,也是司空平常的說道:

“那就安排在那里就走了。補誰上去,就按照馮保的意思來吧”。

他二人一起躬身。在這時,外面又有宮女通傳道:

“太后娘娘,潞王爺的伴當林公公求見,說是要跟娘娘請罪

太后李氏滿臉疑問的看著馮保和張誠兩人,馮保也詫異的搖搖頭,張誠心中大概明白是何等事,不過也搖了搖頭。

李氏應允了,不多時女官領著人到了門口,這林公公一到屋門,立刻是涕淚妾流的跪在地上,用膝蓋一步步的爬了過去。

距離慈聖太后幾步遠的地方,這林公公就不再前行,磕頭哭著說道:

“老奴犯了大罪

才說了半句,慈聖太后李氏的眉頭已經皺起,忍不住打斷道:

“先說說什么事,林書祿你也是在宮里當了這么多年的差,怎么這么失態!!”

那林書祿又在地上磕了個

“奴才的義子胡大全,就是在直殿監做主事的那個,一直是貪財無度。奴才教過幾次。本以為他改正,沒想到他竟然勾結宮外的惡徒,放賬設局,逼死良民,做下了傷天害理的事情

邊上的張誠一直是低著頭,聽到林書祿這么說,忍不住微微抬頭瞥了眼邊上的太后和馮保,兩個人都聽得很仔細,張誠嘴動了動,但還是低下了頭。

。昨夜直殿監值夜的來報信,說胡大全上吊自殺,當差的人過去查驗,在屋中發現了賬冊,都是一筆筆和宮內的往來,奴才失于管教,居然讓他做出了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奴才有罪,奴才有罪。請娘娘責罰!!”

屋中安靜了一下,太后李氏和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臉上都沒什么波動,李太后看了眼馮保。馮保微躬身,開口說道:

“娘娘也是知道,宮里的奴才們身子殘了。對這財帛之事難免看得重些,放賬收租這個也不稀奇

馮保說的乃是實情,張誠也只能是躬身符合,李太后點點頭,淡然說道:

“在裕王府的時候就是這般,哀家也知道些,順天府在外面查案,順藤摸瓜的牽扯到這胡大全了,林書祿你知道錯就是好的,今后對手下人要多約束約束,不要弄的太過火,馮保、張誠。你們可知道了?”

那邊躬身答應,李太后卻又問道:

。林書祿。這些年你恭謹奉承,做事也算妥當,現如今司禮監空出個隨堂太監的位置,你可以願意去做

內閣出缺,需要人補進,司禮監出缺,意義等同于此,這等于是關乎天下的大政。卻在這小小屋中說起。

馮保依舊神色不變,張誠卻渾身震了下,李太后這么說。林書祿卻也是偷眼抬頭看了看站著的幾個人,卻又是磕頭下韋,泣聲說道:

“奴才叩謝太后娘娘的大恩大德,可奴才舍不得潞王小主子,請太后娘娘再賞個恩典,讓奴才伺候潞王小主子蘭生一世。”

駁回了太后娘娘的封賞,張誠在邊上松了口氣,可李太后卻面上露出欣賞的神情,緩緩點點頭,緩聲說道:

“潞王年紀還哀家舍不得他去就藩,林書祿你這么勤勉忠心,到時候會有你的好處,至于那胡大全,也不是你的錯處,今后謹慎些就罷了!”

李太后說完之后轉向馮保吩咐道:

“告訴順天府不要查了,也約束下宮里的人。莫要傷了宮里的體面

對于李太后這等層級上的人來說,胡大全放高利貸賺到的銀子,他的自殺,還有宮外那些人命,都是不起眼的小事而已。

太后娘娘的旨意,又有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馮公公關注。在太后娘娘說出這句話之后不到一個時辰就發到了順天府。

府尹黃森和府承陳致中已經有些麻木了,也不知道小小的謀財設局逼死人命的案子為什么牽扯到這么多人關注。

他們現在也懶得關心。既然上面有意思,那就照辦即可,至于推官呂萬才,府尹和府承也暫時不理會了,免得到時候又有變化,讓自己灰頭土臉。

相比于府尹和府承的麻木,推官呂萬才剛剛才意氣風發。一來這個。旨意,整個人又跌進了冰窖里,王四和李貴的好日子才過了一天,那感覺差不太多。

呂萬才在衙門中混了一會,下午就帶著王四和李貴一起跑到了美味館,他們過去的時候,美味館已經開始營業了。

王通和往常一樣的站在角落里,呂萬才臉色灰敗的走過去,低聲說道:

“王大人,宮里上午派人來順天府打了招呼,這案子不許查了,王大人小人兄弟幾個身家性命全靠大人您護持,您一定要”

“事情本官知道。先前說保你無事,現在也是如此!”。

對呂萬才的惶恐,王通只是隨意的揮揮手。說的也淡淡,他的不甚在意,卻讓呂萬才和那兩個接快一下子鎮定下來,王通那種自信也帶給了他們安心。

旨意還沒有到順天府衙門的時候,郜義已經來告訴了王通,帶來的話很簡單:

“且等著看,莫要放手

實際上王通對眼下停止徹查,內心中頗為高興。目前自己和自己的實力都太過弱而何金銀這一件事中牽扯出來的東西隱約間又太過龐大,王通也需要時間等待。等到自己強大起來的一天。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5:21 PM

第七十九章開館在即
   
美味館的店鋪比車前的時候幾乎大了兩倍,可依舊人滿!店里坐著的人除了宦官和禁衛之外,還有些平民百姓。

或者準確的說是平民百姓打扮的人,這些人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股精悍之氣,往往還要拿這個或長或短的包袱。

這樣的打扮,就連馬寡婦都能看出來這幫人不是普通百姓,王通更是苦笑,店里又有宮里的宦官,又有值守的禁衛,看到這樣不正常的“平民”,怎么會有不抓住查問的道理,可雙方這么相安無事的樣子,這更說明問題了,十有是東廠或者其他衙門布置在此處的衛士。

這些人增添了不少客流不說,連武館的那些孩子們都被安排在此處開伙,正月十七開業第一天,居然客流比年前最紅火的時候也翻了幾倍。

要是每天都這般紅火,每年八千多兩銀子的凈利是穩穩到手的,可這筆在這個時代也算巨款的錢財,眼下就不那么太放在王通眼中了。

在王通堂屋之中,馬三標、孫大海、張世強、李文遠幾個,還有呂萬才和王四、李貴三人,都聚在一起。

堂屋的磚地上擺著白花花的銀子,已經被分成了兩堆,還有一桿秤放在一邊,除了王通和李文遠之外,其他的人始終沒有離開眼前的這些銀子。

“昨晚三標和張大哥點了一晚上,用秤都過了一遍,比咱們預想的多了點,一共六千二百三十兩上下。”

王通站在那里笑著說道,既然是何金銀積存在地窖的錢財,又被王四及時的瞞了下來,這等白送上門的銀子,也沒有推出去的道理。

但想要籠絡人心,那就要做到公平分配大家發財,王通也不含糊,直接把銀子平分成了兩份。

“呂大人,我這邊錦衣衛,你那邊順天府,咱們兩邊平分這筆銀子,各三千一百兩如何!!?”

“王大人,兄弟說句得罪人的話,你這么做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呂萬才突然間嚴肅了起來,王通一愣,馬三標和孫大海的眼睛當時就瞪起來,至于李文遠朝著邊上走了兩步,那邊倚著一根長棍。

“要沒有王大人,兄弟們那里能賺到這么多銀子,平分就算大人要,兄弟們也是不答應的,還是七三吧!!”

王四和李貴連連附和,現如今他們自知陷入了一個他們根本承受不起的大漩渦之中,想要活下來,目前能看到的希望就是這位似乎手眼通天,背景驚人的王大人,這些銀子本就是白撿的,送出去做個人情,何樂而不為。

“當各位是兄弟,這才平分,今后王某還有用各位的地方,再說,那日幾十個兄弟來,要是白跑了,今后還怎么打交道。”

看著呂萬才有點尷尬的神葉彖,王通笑著說道:

“呂大哥,發銀子下去的時候記得說王通的好處,咱們不著急,細水長流嘛!!”

王通這句“呂大哥”一說出口,呂萬才那張黑臉頓時是笑開了花,這位小王大人總算把自己接納了,當下連連點頭,又是連聲誇贊,說王通這邊義薄云天。

讓他們安心當差,有什么事都有自己做主,王通打發走了呂萬才和兩名捕快,現在屋中都算是自己人了。

“李大哥,你拿三百兩,三標你拿二百兩,孫大海你拿三百兩,你的兄弟每人一百兩,等下讓三標送你回去。”

聽到王通的吩咐,被點到名的都是喜滋滋的答應一聲,拿著秤稱量分配,王通轉頭對李文遠說道:

“李大哥,知道你家里過的清苦,不過今后咱們辛苦可以,也不要苦了李虎頭,這孩子今后絕對有大出息……

李文遠滿臉自豪的點點頭,王通絡續說道:

“頓頓給他吃牛羊肉,白面白米,打熬身體,李大哥這可不是玩笑,小弟的這個壯健就是這么來的,說句話,大哥不要見怪,今后虎頭的花用都算在小弟身上,再說的過分點,虎頭今后就是王某的親人。”

話的確是肉麻了些,但想想李虎頭L歲的年紀,就敢在外面潛伏一夜,清晨時候暴起殺人,這份果敢,這份狠辣,這份心機,都不是尋常孩童能比,甚至很多成人也遠遠比不上,這李文遠的沉穩性格和高強的手段,那也是自己目前的一大助力,父子二人都這般優秀,那肉麻些籠絡又有什么不對。

向來是莊重的李文遠聽到這話卻笑了,點頭說道:

“大人看得起他,這是虎頭的福分,他沒事就喜歡朝這里跑,就讓虎頭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了。”

“最好,最好,三標,你趕著車把大海和李大哥的銀子順路退回去,然后再來拿你的一份。”

自始自終,王通都沒有說張世強該拿多少,張世強也不言語,臉上表情平靜,垂手站在一邊。

等所有人都出去,王通長吐出一口氣,坐在了椅子上,趙金亮已經鏹粥在馬家養病照顧,屋中就他們兩人。

張世強去倒了杯恭恭敬的放在桌上,王通有些疲倦的說道:“張大哥,咱們武館招人的事情辦得如何了?”

王通和張世強之間的主僕關系到現在已經頗為的自然,聽到王通的問話,張世強臉上有些窘迫,開口說道:“王大人,昨日小的拿著銀子去了東城那邊,去衛所里一說,差點被人當成騙子打出來,還是跟當地的千戶亮了腰牌告身才回得來。

王通有點發愣,連忙問道:“張大哥,你如何去說的,為休么要來打你?”

“就按照咱們當差的規矩,管吃管住,一年五兩銀子……

“你這么說的?”

看到張世強忐忑的點頭,王通苦笑著拍了拍額頭,看著對方愈發的窘迫,王通無奈的解釋說道:“張大哥,這條件高的讓人不信了,咱們錦衣親軍在牛欄街城墻邊當差的那些兄弟,包吃包住還能拿五兩現鋃,他們都要眼饞,你把這個跟城外那些種地的軍戶們講,天上掉銀子的事情誰會信,難怪把你當騙子。”

如果不是王通笑著說話,張世強恐怕早就跪在地上,即便這樣也有點不知所措,王通卻不甚在意,開口說道:“那兩百兩銀子你自己留下,就當這次的分潤,等下三標回來,讓他和你再拿銀子一起去,最起碼要找到三十個壯實的小伙子,三標那人活絡,這一去人肯定能找到,不過什么樣的人張大哥你要把關,要有爹娘兄弟,出身清白的軍戶子弟,不要過十七歲,到不了這個標準那咱們寧可不要,怎么招人三標做,招什么人你來做!”

已經甘願為下人的張世強壓根沒想到王通不但沒有責怪,反而給了私用的銀子,在那里感動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而王通完全陷入了自己規劃之中,口中始終不停:“先前我要把武館開在這邊,現在看是不妥當,但也不能大遠,就在田百戶那邊尋幾家宅院,買下來之后打通了並在一起,也掛著個武館的牌子,我和李大哥每日上午的時候過去訓練,刀槍器械先不要買,先準備長短木棍就行……”

等到馬三標回來之后,聽了王通的要求,嘿嘿一笑,在地面上的銀堆拿了五十兩,就拍著胸脯說把人肯定招齊。

和正月十五前不同,王通在這時候忙碌到了極點,馬三標和張世強剛出門,穿務一身黑衣的鄒義領著幾個魁梧的大漢走了進來。

這五個大漢身上穿著的不過是武師的對襟短袍,可身上那種森然之氣卻說明他們並不是平民好武之人,這樣的氣質,僅僅可能存在于軍中,還得是精銳之師。

“王大人,這幾位就是武館的教習,大家見一下吧!”

少不得雙方抱拳為禮,但幾名大漢看到王通之后,神色中的輕蔑甚至都沒有怎么掩飾,看到王通這等半大孩子也被稱為“大人”,自己這樣的熊虎之士還要和這等小孩子抱拳為禮,也由不得不輕蔑。

王通自覺是個成人,可年紀和摸樣都在這里,沒有深入接觸,沒有一同經歷過什么事情的外人對他輕視鄙視,倒也是正常的反應,王通也沒的在意。

抱怨之后,王通直截了當的說道:

“鄒公公還請轉告張公公,王某準備做個學生,但只有下午才來,幾位教習請坐,王某給大家講講這課程的安排!”

開講的時候,教習們眼中的輕蔑之色依舊濃重,可說了幾句之后,臉上的表情開始由不屑變為驚訝,由驚訝婁為震驚,然后又變成了鄭重。

這法子倒和戚少保絡兵的規矩有些像……”

正合適這年紀的操練,要是練過這個,進了軍中那就是一等一的兵樣子,作親兵家丁的好材料……”

回去之后,要照這個法子找些孩子練練,不比他們浙兵差一一一一一一

浙兵專指戚繼光訓練出來的百戰精銳,戚繼光初臨薊鎮!邊將陳列兵馬校閱,突然天降大雨,饋兵馬紛紛四散避雨,而戚繼光帶著的三千浙兵肅立雨中,不動如山,此景在大明軍中傳為美談。

教習們說出這樣的評價,顯然對王通的法子贊賞之極,也有人疑惑,王通小小年紀,如何懂得練兵之法。

王通不懂,不過他所講述的正是現代體育課上所教的,而那些,正是近現代軍事技能和集體訓練的具象表現。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5:22 PM

第八十章 萬歷五年的百戶門前

“田伯,您老人家看著比去年可年輕了不少啊!”看著正門打開,拎著掃帚和工具緩緩走出的田伯,王通朗聲的打趣道,隨即連忙上前接過他手中的家什。

正月十八這天,武館那邊已經全部就位,但什么時候開館還要等宮中的通知,王通現在也是這武館的一名學員了。

此外,他的正式身份還是這錦衣衛的總旗,正月十八算是一切恢復正常的日子,當然要過來點卯。

盡管有那么多的大佬關照,可王通並不覺得自己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時時刻刻都保持著這種謙遜從容的狀態。

比如說,和去年那時候一樣,早起來幫田伯的忙,看到王通過來並且依舊是從前的態度,田伯明顯驚訝了下,隨即呵呵笑起來。

“你小子,過年這十幾天就來露了一面,老漢還想請你吃酒來著。”

“田伯說請,那豈不是折殺了,到時候請田伯去美味館,現如今那邊有兩個不錯的廚子,陪老伯您喝幾杯。”

邊說著話,邊動手動掃,田伯跟著一邊灑水,因為冬天灑水很容易結冰,所以灑的也不多,到得后來變成了跟著打掃的王通閑聊。

“看見老伯您還是這般對我,小的心里高興。”

“怎么對你,跪下磕頭嗎,你的事,不光老漢不想打聽,就連老漢那個無用的兒子也不知道多少,老漢只是說,你的手眼不要對你客氣點。”

看著王通有點安愣,田伯嗤笑著說道:

“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都要我家少爺去看你了,都上到天頂的大事,知道的越少活的越好。”

老人家自有一套豁達正確的人生道理,王通聽了之后卻凜然,自己接觸的“天頂上的”的事情太多了,風險想必也極大,要小心才是。

突然間,王通發現,早上起來幫著田伯灑掃,居然是自己最輕松愜意的時光……

和往常的點卯一樣,田百戶家的門前漸漸人多起來,王通也和往常一樣呆在門前空地的角落中。

不過每名過來的錦衣衛都要過來問好請安,盡管他們都不歸王通管轄,但王通如今可是南街這邊的總旗,百戶大人的副手。

更不要說打破錦衣衛規矩的那次調動,居然把隔著幾個轄區的牛欄街那邊的一個小旗調到了自己的麾下,也不知道這小子背后到底是誰的關系,居然這么有能耐。

對每個人的問好,王通都是笑嘻嘻的抱拳應對,他也看到了眾人眼中的不自然,王通今年也不過十四歲,這樣的半大孩子居然做了他們的上官,還要客客氣氣的行禮問好,任誰也不會心里舒服。

張世強、孫大海、李文遠三個人都依次來到,除了孫大海帶著屬下幾個人之外,剩下的都是光桿小旗。

他們或者是這個百戶中的另類,或者是外來戶,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他們圍在王通的身邊,周圍的人也不會過來打招呼,自然而然的分成了兩邊。

好久不見總旗劉新勇,他依舊是騎馬過來,小旗趙國棟跟在身后,早來的眾位錦衣衛少不得要抱拳問好。

不過這次卻只有外面那圈的問好,里面的那些錦衣衛要打招呼的時候,總是禁不住回頭看王通一眼。

劉新勇很快就發現了不對,他也很快發現了王通,他身后的趙國棟已經看不出受傷的痕跡,可看到王通之后,還是下意識的向后縮了縮,劉新勇盡管沒說什么,可看過來的眼神依舊是不善。

王通同樣毫不客氣的對視了過去,現在他對劉新勇這個總旗來說,可沒有絲毫應該膽怯的理由。

盡管王通站立地面,劉新勇騎在馬上,可對視了一下,卻是劉新勇先收回了眼神,因為他感覺對方像是在俯視著自己。

按從前的規矩,劉新勇到來的時候,百戶田榮豪也會馬上開門出來。可今天等待的時間卻長了些,比正常的時刻過了大半個時辰,人還沒有出來,等待的錦衣衛們都有點躁動,彼此小聲議論。

誰也沒想到田榮豪居然騎馬從外面趕了回來。看著這位百戶臉色憔悴,雙眼布滿血絲的模樣,難道他在外面呆了整整一夜。

田百戶有些疲憊的下馬,站在臺階上習慣性的掃視了眼自己的屬下。看到王通之后,愣了愣,立刻帶著笑容說道:

“王總旗,你來了。”

看著像是隨便打了個招呼,可下面的百余名錦衣衛立刻又把眼神都投注到王通身上,百戶大人那么拿腔拿調的角色,今天居然拉下臉對一個總旗主動笑著招呼,這半大孩子到底是何等的背景,升的這么快不說,居然上官還要對他這么客氣。

對于田百戶的善意。王通連忙抱拳回禮,看到王通客氣的回應,田百戶笑著點點頭,他心里卻松了一口氣,本來是自家老爹看好這小子,可后來自家那個張太師家做過僕人,消息靈通的老爹又告訴自己,王通背景深厚。得罪不起。

牛欄街那小旗的調過來,更讓他印證了這個說法,手底下有這樣摸不清底細,背景又得罪不起的下屬並不是什么好事。

田百戶的態度就是敬而遠之,可接觸畢竟不多,心中也擔心王通會不會因為自己有了勢力就飛揚跋扈,年輕人沉不住氣可是通病,但王通的謙遜和氣的表現卻讓他沒了這個顧慮,放心下來。

剛才這一幕讓總旗劉新勇的臉色更加難看,田百戶站在臺階上剛要說話,卻因為難忍的疲憊,用手揉了揉眼睛。

“田大人,王總旗既然現在負責巡捕輯查的差事,事務繁忙,這南街當值的差事也不是本職,還是交卸出來吧!”

搶先說話的卻是劉新勇,他這話一出口,所有聽到這個話的錦衣衛都出聲附和,畢竟南街這一塊是百戶中最大的肥肉,王通若是放出來,大家都有沾光分潤的機會,利字當頭,誰會不願意。

“不給!”

王通冷冷的回答了句,本來嗡嗡嘈雜的現場立刻安靜下來,誰也沒想到這半大孩子居然拒絕的這樣干脆利索。

“王總旗,自從你在南街當值,交上來的錢比從前多了幾倍,聽說南街的店鋪都很怕你。咱們都是自家兄弟,說個實在話,王總旗自己吞了不少銀子吧!”

劉新勇嬉皮笑臉的說真,趙國棟在邊上連忙附和說道:

“劉大人說的是小的在南街當值的時候,每月上繳的銀子比王大人收的差太遠了,真是佩服。”

一唱一和,可眾人看著王通的眼神卻變得不對了,王通提高了收取銀錢的效率,減少了中間環節的貪墨,明明讓大家分到的銀子多了,但人的心理就是如此。分給大家的多了,有時候未必感恩,卻讓人琢磨著你是不是撈到的更多。才這樣大方。

“王某也不過按照定例收取,無非自己少扣下點而已。”

“不過開個玩笑罷了,王總旗你莫要生氣,不過大家都要吃飯,你既然選了這個巡捕輯查的差事就把當值的地盤讓出來吧,這么多的兄弟,也不是人人都跟王大人你這樣寬裕,總要貼補不是。”

一句句話的擠兌。卻都是臉帶笑容,王通也懶得多說,還是干脆利索的回答一句:

“不給!”

在場氣氛都有些不對了,已經有錦衣衛低聲罵了出來,大家都是粗漢,吃了虧可從來不忍著的,低聲吐出污言穢語,漸漸的越來越大。

孫大海和李文遠對視一眼,都是把手按在了刀柄上,孫大海那個小旗則在外面成了個圈子護著。

“都給老子閉嘴!!”

聽了一會的田百戶怒聲喝道,場面立刻安靜,田百戶揉著額頭說道:

“昨日咱們錦衣親軍百戶以上的軍將都去鎮撫司議事,劉都堂吩咐下來,說各千戶百戶要在京師各處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不要出什么亂子,不要有什么罪案。特別關照了周千戶周大人這邊,周大人又特別關注了咱們百戶,你們這段時日要打起精神來,給本官盯緊了,你們可明白?”

“屬下們知道了!!”

下面的錦衣衛轟然答應,都指揮使布置下來的差事,那是不能怠慢的,田百戶說完之后,轉向劉新勇說道:

“劉總旗,昨夜我這邊議了一夜,卻得到了個消息,你可想知道?”

百戶大人有消息要告訴我,劉新勇頓時是感覺到精神一振,這顯得雙方是自己人啊,連忙上前細聽,百戶明榮豪卻沒有輕聲,反到朗聲說道:

“昨夜宮里直殿監的明大全胡公公自縊身亡,東廠那邊傳來文書,要咱們錦衣親軍一同徹查,有關系的都要細細責問……,劉新勇,胡大全是你義父吧?”

語氣淡淡,卻讓劉新勇的臉色瞬時間就好像死了親爹一般難看,本來聚攏在他身邊的錦衣衛們都消消的散開。

“先回家休息段時間吧,你的差事就先交給王總旗代行,新勇你也不用擔心什么,說清楚了事情,大家還是兄弟。”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5:23 PM

第八十一章武館武學將門子

通宵議事、頗為疲倦的田百戶交待了事情之后,自己稍休息。

總旗劉新勇早就垂頭喪氣的回家”休息”田百戶家的大門關上,門口的稀永衛卻都沒才散去,就連趙國標都沒才動。

也不知道是開的頭,大宗依次笑著抱拳到王通趾首作揖躬身的問候,總歸是客氣計好的話語,希望王總旗今后多多關照

這不幢規矩枉妄之極的半大孩子,現如今把巡抽輯查、當值看守的差事都抓到了手中,這等于百戶里所才的事情都是歸他管了

大家大都知道這劉新勇的靠山是個宮里的宦官還拜了干爹,可如個這靠山死了、劉新勇自己還說不太清楚,已經算完了

才所以的職能只才他一個總旗,那今后大家都要歸王通管了,也不知道田百戶如何想,抓權抓得那么緊的一個人,居然肯放手。

"各位兄弟現在管的拖盤依舊不動,原來交恰百戶大人的銀乎還是依熊舊例,到時候再由百戶大人分配,時候不早,各自還才差事在,散了吧!”

王通並不如何激動只是抱拳說了一切不變,把眾人都給打發離開,錦衣衛昨夜連夜布置,一層層關照下來,按照王通的分析,實際上就是為了這虎威武棺的安全,其余的布置只不過為了讓外面不知道針對。

至于這田榮豪為什么把百戶的權力大多交恰了自己,估計是察覺到了什么,或許田伯那邊才更多的暗示,才讓他作出了這樣的舉動。

盡管這樣的示好對王通來說算不得什么,而且王通也不會貪墨下面送上來的常例銀乎這決定對田百戶才害無益。

回去的路上,就連向來沉著的李文遠都頗為興農更不要說孫大讒和張世強了,一路上就議站個不停。

才走到南研嶄口穿著一身深藍色短衫的李虎頭跑了過來,見到王通之后,連牡說道:

"王叔叔、宮里的鄒公公正在店里等你,快些回去吧!”

"學生們都到那武弊去了,王兄弟你怎么還在這磨蹭?”

鄒義看到王通進來,急忙的說道,王通連忙進屋去換上那身深藍色的短衫,跟著鄒義一起走了過去。

"現如今王兄弟你的人任務又重了,太后不許月宮內的人在里面充熟免得皇上把這邊當成宮里,一切都耍你這邊照應了。”

王通點點頭,走了幾步,遲疑著對鄒義說道:

"鄒兄,在下才件事桔相求,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他這邊問的遲疑,鄒義卻因為這鄒兄的稱呼激動了下,兄弟相成,這關系總歸又拉近了一點,當即頗為大包大攬的說道:

"你我兄弟才估但說無妨,能辦到的哥哥無二話,不能辦到的也要琢磨個法子”

"鄒大哥、小弟前段時間查那個黃乎,苦主留下個孩乎想不開自殘把那恬割壞了、人都這樣了,唯一的出路也就是送到宮里先把身乎徹底弄干凈了,尋個差事當。”

鄒義放松的笑了笑,開口說道:

"小事一樁既然是王兄弟你關照的,那就尋今日乎送進去就是,在具面肯定會好好熊頓。”

解決了趙舍亮的出路,王通心里私了口藝,連忙停下深深施禮,鄭重的說道:

"自家兄弟這么客氣作甚,不過王兄弟你昨日里說的那些法乎,那幾位守備”呵呵”教習都費不絕口,說你要把軍中效力,磨練幾年下來,沒唯就是戚繼光、介大訛那等名將,咱家還笑著回他們,王兄弟你今后首程遠大、戚、介又怎么比得了"

這話實在是讓王通汗顏,這種時代的優勢賴來了自己的杏獎實在沒什么可自索的,眼看著那武棺的木柵土墻就在眼前,鄒義卻又月調笑的語氣說道:

"從今之后在這武棺之中,王兄弟你就只是一個叫做王通的孩童,只不過家在附近不必住宿而已。”

王通點點頭,他現在穿著和李虎頭一樣的衣服,只不過身材大了幾號平素里深沉自稱,說話辦事都頗才乞皮的王通現下耍做和他年齡一致的事情,這樣的錯竅,也難怪鄒義會忍不住發笑。

交代幾句、到了門口幫義就停下了腳步,王通和李虎頭腰間都壯著介,樓亥著”虎威武棺。四個宇的軼牌,門口守衛的幾名大漢弄到這軼牌之后就客氣的把人放了進去。

諾大的校揚上、百余名孩童都在武棺的大糊正門那邊,盡管隔著很遠,可王通還是能看清這些同樣穿著深藍短袍的孩子們分成了三隊。

彼此隔著不遠、卻才明顯的界限,王通想起來鄒義曾經的介紹:

"合格的孩子並不容易找。在宣府、圳贊和京師及周圍才湊齊了這些”

這個時代的人鄉土觀念極重,月鄉的枕今幾乎等月于親人,者那三隊孩童,想必也是根據來的地方不用分開的。

身材特別高大的王通,和相對瘦小的李虎頭走過去的時候,這分成三隊的孩童沒才任何的善意,都是冷眼的看著他們。

"這么大個子也是十三歲?”你看那個小子,我看也就十歲。"

"我被選中的時候,我家那個當游擊的舅舅,說這武棺沒準是朝廷辦的武學,什么人介紹進來才可能 "

兩個人走過,那些孩乎肆無忌憚的評站道,沒什么板忌。

這今年代能才健壯的身體,能夠才陪件皇帝的身份和讓人信任的家世的孩童,也只能是武將和勛貴家的孩童。

在這樣環境下長大的孩乎,心性自然和尋常百姓的兒童不用,但這種不用卻不是什么好的不用口

王通盡管身材高大,可還能看出來不是戌年人,其他人只當他是介,個乎特別高大的而已,李虎頭剛岡十一歲,比大部分的人都小了兩歲,加上從小就請苦,個乎瘦瘦小站在人群中的確顯得很特殊。

人習慣欺生也習慣欺負和自己不用的人,王通和李虎頭對他們來說又不是月鄉,又完全不同。

他們兩人莫名其妙的就已經被所才的孩童們敵視了,不過王通心智是成人,李虎頭雖然年紀肛可卻經歷了生死大事,已經不是尋常人可比。

王通在那里四下打量著,偶爾還掃一眼那些充滿敵意,好像斗雞般的孩子們,好整以暇。而李虎頭針辭相對的瞪了回去。

除了武棺的堂屋和大糊是明代的樣式之外,這個被圈出跑逝、運動器械區和活動區域的演武場已經很才現代學校操場的模樣

但者這個操場還真才時空變幻的憂隱,王通頗為感慨的走到那最械的區域,這邊月結尖的木材和竹乎繩索等做出的各種器材,單扛、雙扛、吊環還才攀底月的繩索,在另一邊有石頭和金屬做成的啞鈴,還才屬于這個時代的石鎖、石扛,長短不一的竹竿和木根。

本來那幫孩子看王通就頗有敵意,但這身材高大的。孩子”在眾人的漠視和敵視之下,卻絲毫沒才什么膽怯和不適,反自砸自的行動,旁若無人。

這樣的行為更讓人不忿可,三幫地方不同的孩子彼此之間又有捉狹和矛盾,大眼瞪小眼,彼此之間還才點對峙的意思。

這其實也難免,九大邊鎮,幾百年下來彼此之間又是合作又是竟爭,這些自然也傳到了他們的子弟之中,何況這又是天性好斗的武家將門乎,被朝廷召到這里來。

而且大家都在井虎威武棺或許是朝焦另一種形式的武學既然是武學,那是選極培軍將之處,大家在這里,彼此黨爭也是應有的。

可王通這一出現卻把眾人的敵意郁吸引了過來,這也是根本沒想到的,當然也是個無所謂的事情。

李虎頭則是上躥下跳的一會盾底桿子,一會又在雙扛上打轉,不多時,在人最多的那隊孩童之中,朝著這邊走過來一人,到了跟前,抱拳笑著問道:

"這位仁兄猜問尊姓大名啊!”

王通早就注意到了這個走過來的人他打量那三伙人的時候,人最多的那伙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走來的這個人。

將門武家子弟,往往才一副兇橫模樣,這人卻不用,看著白凈佐朗英氣逼人,盡管是個十三歲的孩童,可這些形容完全當得起。

李虎頭頗為戒備的看看來人,在王通身后廊嚎了一聲。長得和畫里的神仙一樣”那佐朗少年的樣子很才些裝大人的味道,王通笑著抱拳答道:

"在下王通,請問?”

"在下歷耪,家父是宣鎮守龍門衛的參將,不知道王兄出身在何處啊!。"

"談不上出身,亡父是錦永親軍第穴千戶第七百戶的一名小旗。

"我爹也是小旗!!”

李虎頭大聲的楓口說道那厲耪笑著點點頭,又客氣的說逝:

"既然如此,咱們能在這武棺相逢也是緣分,今后還耍當多幫助捉攜才是,小弟那邊還有事先過去。”

說巖告辭回轉轉身的時候,王通敏銳的觀案到了對方的輕視和不屑”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5:23 PM

第八十二章 第一天

萬歷皇帝對進入武館學習的事情可能比任何人都要熱衷,王通本以為還要過幾天才能來,誰想到在正月十八的中午,就有宮內的消息傳來,說皇帝下午就來了。

本來還想去看看馬三標和張世強武館招募的情況,這一來卻不能動,只好在這里等待著……

午飯時候,在武館里的孩童們按照前幾日的規矩,去往美味棺吃飯,王通也在人群中,和李虎頭一起遠遠的跟在后面。

美味館擴建之后,用一半的地方就能容納所有的孩童就餐,從虎威武棺到美味棺的這段路上,看不到什么兵士,卻有不少身強力壯的“平民”在周圍“閑逛”,孩童們也有不少起疑心的,不住的盯著他們看。

王通苦笑,這等做作,還不如不做,美味館每到早午晚固定的時刻,店里肯定看不到任何的宦官和禁衛,只有“平民”在店里吃東西。

同樣的,只有武館的孩童們不在的時刻,美味館才開始對外營業,王通對此沒什么怨言,過來的這些孩童背后差不多站著京師以及周圍三省的武家將門,少年們萬萬不能出了閃失,加強護衛工作也是應該。

再說了,虎威武棺的孩童少年在美味棺吃飯也是要花銀子的,都是宮里一並供給,第一個月劃撥了餐費三千兩,就算選料精良,這利潤也要將近七成。

若說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那就是店里的人看到王通穿著這套深藍色的短袍走進來的時候。

那位伶俐的伙計石頭如今已經是店里的伙計頭領,肩上搭著個白手巾,站在門口熱情的招呼:

“眾位小哥,今天預備的是紅燒肉、羊骨湯、三色素菜還有白米飯,管夠吃,飯后還有……”,

話說了一半,嘴就張開,然后匆忙閉上,卻突然間岔氣,捂著嘴咳嗽起來,路過他身邊的那些少年嘴巴很不客氣,議論說道:

“這伙計莫非是個傻子……”

因為石頭看見了穿著同樣衣衫的王通,說話的時候嘴角情不自禁的向著兩邊咧開,被王通惡狠狠的瞪了一眼之后,又想恢復正常,一下子嗆到,禁不住咳嗽。

走進飯館中棉布簾子放下,王通清楚的聽到外面的笑聲,走進來之后更加誇張,乒乒乓乓,吭吭刺刺,店里有餐具被打翻的,有捂著嘴強忍笑的,場面亂成了一團,那些少年各個詫異的看著四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還是馬婆子吆喝著讓少年們坐下,並且呵斥著伙計傭工們做活,這才把秩序穩定了下來。

王通私了口氣,卻發現李虎頭正在盯著他賊笑,忍不住給了他腦門一下,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時候,眾人才發現,他們需要仰望,需要敬畏,神通廣大的王大人、王老爺也不過是一位少年而已,當然個子比較高大。

這個發現,讓眾人感覺和王通的距離更加拉近,關系上也更親密了。

萬歷出現在武館操場上的時候,比起王通和李虎頭來強不了多少,陪同送他的人沒有跟到操場的門前來。

在操場上百名少年的注視下,同樣是少年的萬歷皇帝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穿著深藍色勁裝的小皇帝圓滾滾的,看著頗為可笑。

他對這些少年並不怎么善意的眼神有點畏縮,好在看到了王通和李虎頭兩個熟人,連忙靠了過來。

走進了之后,先低聲說道:

“不必多禮,我的名字是黃義軍。”

王通點頭笑了笑,示意明白,萬歷皇帝的名字是朱翊鈞,這個黃字估計就是皇的意思,假名倒是會取。

“怎么這樣的人也來武館里學,難道挑不出人了?”

不知道誰說了這么一旬話,聲音沒有任何壓住的意思,直接傳到了這邊,李虎頭估計和那幫人想的差不多意思,沒有出聲。

王通卻猛地回頭,這幫少年還真是不知道死字如何寫,真要把小皇帝說火了,那大家都要掉腦袋了,回頭看看小皇帝,小皇帝的臉色卻沒有什么變化,卻沖著王通微微的搖了搖頭,這才讓王通放下心來。

幾名教習,包括李文遠在內一起走了進來,少年一陣騷動,虎威武館對他們來說好像是個謎一樣,詳細的都不清楚,今天見到了教習們,各個都興奮異常。

教習們拿著木根,腰間別著皮鞭,身上穿著緊身的黑袍,一個個很有些威風凜凜的樣子,進場之后,先用木棍在地面上畫了一道長長的直線,然后扯著嗓子喊道:

“全都過來,在這個線之前站好,排成一排,從左到右,從矮到高。”

少年們或許練過或許沒練過,但從小耳濡目染的兵馬操練,這個命令並不陌生,急匆匆的都是跑了過去,李虎頭和萬歷則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王通耐著性子帶人一同過去。

王通自然是站在最右邊的第一位,而李虎頭則是站在左邊的第一位,至于萬歷皇帝則是站在左邊的第二位,因為他的個子僅僅比李虎頭高一點點。

知道並不等于會做,這些少年排成整齊的一排當真花費了些時間,還有宣府和薊鎮、京師三處少年為了自己站的位置發生的爭執,小半個時辰才算列隊完畢。

算上李文遠一共六名教習,在這長排前站定,中間的一人大聲喊道:

“我們幾人就是你們今后的教習,我叫趙大,其余幾個是錢二、孫三、李四、周五、吳六……”

每說一個名字,就有一名教習舉起手臂示意,李文遠就是李四了,剛說完,少年的隊列中有人忍不住嗤笑了出來,這不就是趙錢孫李的百家姓排列嗎,知道的又把這段子告訴身邊的同伴,笑聲漸漸的大起來。

那趙大把抽出皮鞭,狠狠的向前一抽,噼啪脆響,正對面的那個少年只覺得眼前一花,冷風在臉上掠過,混身都是嚇住,這一下之后,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

“來到這里,不要想你父母如何,什么榮華富貴在這武館之中都沒有用,你就是個學生,和身邊人一樣的學生,錢二你來給他們講講規矩。”

話音未落,另一位大嗓門狠著響了起來,大聲的說道:

“彼此之間互稱校尉,嚴守武館的作息時間,不得質疑教習,武館安排住處的人,未經允許不得外出。”

被叫做李四的李文遠也站出來說道:

“除了違反上面幾條會被抽鞭子之外,每日里教給你們的,讓你們做的,都會定期的抽查考丄試,如果不能完成,也不會打你們,但要讓你們多跑多練。

幾位教習依次出來說明規矩,王通仔細聽著,有些規矩他還參與了進去,有些則沒有,除了維持紀律之外,怎么不冒犯皇帝的尊嚴還有不僭越,都是這些規矩考慮到的,但周圍的那些少年卻注意的不是這個:

“聽聽,校尉啊,俺爹說的沒錯,這就是個武學……”

“不知道回去之后,能不能撈到個把總的位置,我也想當總兵的……”

明朝的校尉名號是最不值錢的,尋常兵卒也被人成為校尉,但這名號卻只能是軍中使用,能用在這邊,自然被認為是有些其他的意義。

尋常武棺的學生彼此之間都是兄弟相稱,眾人都無所謂,但誰要是和萬歷皇帝稱呼了兄弟,鐵定是殺頭滅族的大罪過,為了避免這樣的麻煩,索性定了個不論不類的校尉稱呼。

教習中除了李文遠之外,其余幾人是知道萬歷皇帝的,他們說這個話的時候,偷眼看過去,卻發現小皇帝滿臉興奮的神色,驕傲的站在那里。

說完規矩,一天的操練就開始了,第一天沒什么復雜的東西,一些最基礎的東西還是要先交會說道。

無非是站姿要標準,如何按照口今列隊,如何列隊齊步行走等等等等,王通自己感覺無趣和枯燥,可那些少年們倒是不分來自何處,都是興致勃勃的跟著教習的命令演練,就算被呵斥也是樂呵呵的。

別人還好,萬歷這邊則是根本沒有相關的經臉,他和李虎頭是錯誤最多的兩個,別的教習不願意去訓,可李文遠卻不含糊,李虎頭和萬歷皇帝被他一並呵斥怒罵,看得別人都是冷汗直流。

武館的格式之中,操場四周都有木柵和矮墻圍繞,只有西邊是依靠其他人家的房屋墻壁而建,這些人家的窗戶直接就能看到枚場。

王通開始還糊塗,保密保安,為什么還有這樣一處,后來才知道,那些房屋的主人也早就搬遷離開,現在是東廠的護衛們呆的地方,隨時監控著。

不過此時在這窗子后面的人卻不是東廠的番子,而是幾個穿著紅袍的官員,其中一人白發蒼蒼,臉色憔悴,看向外面的時候,不時的還咳嗽兩聲。

人盡管虛弱,可這個白發官員的精神卻極好,邊看邊評論道:

“的確不錯,當年在臺州的時候,練了一個月的兵馬也走不出這個規矩模樣,這些兒郎將來都是大明的良將種子啊!”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5:24 PM

第八十三章 平凡無趣的日子

大明官服規矩,高品為紅袍,在這屋中冒著寒冷看少年們演練的幾名官員,地位想來不低。

“譚大人,您身子不好,這里寒風陣陣的,還是先回去歇歇吧!”

在那白發官員身后一名官員低聲勸說道,那白發官員捶捶手,又是仔細的盯了半響,直到咳嗽的越來越厲害,才在身后那名官員的攙扶下回到了內屋之中。

一坐下,那白發官員沖著周圍的人揮揮手,示意眾人退下,只剩下勸他休息的那官員,屋門關上,白發官員喝口水壓了下,才笑著說道:

“年輕時候在浙江和北邊奔波太多,早年落下病根,現如今只能慢慢養了,張大人,你身在內閣,事務繁忙,怎么有功夫來陪老朽。”

“譚大人說笑,內閣萬事都有張閣老決斷,張某也能抽出空子過來,畢竟武館乃是大事,尋常人也不放心參與,也只能內閣的跑這一趟。”

“昨晚聽兵部派過來的幾人談過,說這法子若用在訓練鄉勇團練,那定有大用,想出這法子的人,乃是天生的將才,看他們說的大,今日持意過來看看。”

內閣的張大人,除卻首輔張居正之外,另外一位張大人就是張四維了,他在內閣中兼管著兵部的政務,一向很低調,聽了對方的話,張四維笑著打趣道:

“張某在內閣清閑,最近俺答部在薊鎮和遼鎮活動的頗為頻繁,譚大人掌著兵部,怎么也有這么多的閑暇。”

“不妨事,西段有戚繼光、東段有李成粱,倚答部鉆不了什么空子,真正發愁的是,大明武將后繼無人……”,

說了兩句,又咳嗽起來,主掌兵部的譚大人,那自然就是兵部尚書譚綸,號稱當代最知兵的文臣。

譚綸在東南倭亂最嚴重的時候,在南京和浙江都做過地方官,曾經親率兵馬與倭寇激戰,數次大勝,名噪天下。

而且譚綸大力保舉戚繼光與俞大猷yóu,知人善任,肅清海疆,剿滅僂寇,他也是大大的功臣之一,隆慶年之后,譚綸則主要在薊鎮主持防務,也是成績斐然。

這時候的人習慣把譚綸和戚繼光並列,並稱“譚戚”,他資格極老,也是嘉靖朝入仕的三朝元老,在朝廷中地位極高。

“今日老朽看了這武館,雖說都是些少年孩童的玩鬧,但若把此法推而廣之,定然對大明有大益。”

兵部尚書譚綸是知道虎威武館的,當時不過曬笑,甚至還狙心皇帝會不會耽于玩樂,荒廢朝政,過來的幾名教習也有兵部直轄的武將,昨日聽到王通所講的各項練習和措施,覺得對訓練軍隊有極大的用處,急忙告訴了譚綸。

被激起了好奇心的譚綸上朝之后,就拽著張四維來到了此處觀看,盡管他是文官,可譚綸和威繼光俞大獻二人有個共識,戰陣之上,這隊形和紀律的保持,隨時聽從命令的反應,集體意識等,對勝利的幫助比技擊訓練重要太多。

而在操場上教習們讓少年們所做的事情,正是保持紀律和隊形,對命令的快速反應等等技能。

想想這些少年都是大明的邊鎮將門子弟,這些少年學了這些會把他們傳播開來,譚綸很是激動。

“就算聖上忙于國事,不在這個武館學了,張大人你也要保住這個武館,讓更多的人學到這本領,為我大明效力。”

張四維笑著點點頭,心想這譚綸未免有些大驚小怪,何至于如此,不過就是個陪著皇常玩樂而已,沒想到接下來譚綸作出了令他驚訝的舉動,白發蒼蒼的兵部尚書顫巍巍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鄭重的抱拳說道:

“張大人,譚某衰病,怕是挺不過今年,這武館在一天,多教一個大明子弟,就是我大明之福,今晚譚某就要給張太師寫信說明,不過,張大人,你我素有私誼,這一次就拜托了。”

說張四維滿頭霧水也不誇張,可譚綸這鄭重其事的拜托,少不得也要鄭重的起身答應。

...

晚上孩童們在美味館吃飯的時候,各個還是興高采烈的,萬歷皇帝和王通、李虎頭坐在一桌,也是興奮異常。

下午又是列隊又是走步,讓活動不太多的萬歷皇帝胃口大開,他和李虎頭筒直是在搶碗里的紅燒肉。

王通臉色沒什么變化,可心里卻在苦笑,盡管這主意是他想出來的,可好像是學前班小學的那種內容,未免也太無聊了,想想這樣的生沽要持續很久,王通就感覺到頭疼。

店里的人逐漸散去,萬歷、王通和李虎頭卻沒有跟隨大隊一起去往美味館對面的宿舍,這樣的不同讓他們更難融進集體之中。

到了晚上、馬三標和張世強從城外回轉,馬三標一進門就大大咧咧的說道:

“王大人,咱們的人都找齊了,一水的棒小伙,都是軍戶人家的孩子,按照大人你說的那種。”

“用什么名目?”

王通也很有興趣,為什么張世強去就沒有人信,馬三標這等一看就不是善類的角色,去了反倒這么多人來呢?

“說的簡單,我家東家是錦衣衛有能耐的,在城內開了個飯館,經常有些不長眼的混帳來搗亂,找幾十個幫閑打手,管吃管住,干的好了,年底還給發銀子放假,嘖嘖,大人你是沒看到啊,打破了頭上來搶,還有要招我做女婿的。”

這個條件比張世強可要低廉很多,卻有截然不同的反應,人的心理還真是有趣,王通贊許的點點頭,張世強在邊上接口說道:

“不過有些人家的爹娘還是不放心,在京師呆的久了,軍戶們也都小心的很,都說要來看看那武館和看看咱們這個飯館。”

稍一遲疑,王通改了口:

“去和振興樓的夏掌櫃講下,讓他幫忙撒個慌,那些青壯的爹媽都領到振興樓去看看,武館這邊,張大哥你今晚就出去尋地,高價盤下來。”

如今美味館有種種的不方便,讓這些人過來看看,肯定會讓有司感覺惱火,還是不去招惹這種麻煩了。

手里銀子充足,做事的確簡單,馬三標人雖然莽撞,可也是市井中打混久的,張世強也是地頭蛇。

地方在回來的時候兩個人都已經選好,拿著銀子直奔目的地而去,一處荒廢了幾個月的倉庫和大宅院。

這邊原來是放油缸的,后來生意倒了,地方卻一直沒有盤出去,守著這宅子的主人看著有人拿現銀過來買,而且還不講價,高興的連夜請了中人做了契約,收銀子交宅子,全家搬到客棧去住。

別看宅院地面不小,又沒有講價,實際上也也就是花了三百兩銀子,南城這邊,宅院從來賣不上價錢,再況又是這樣的大宅總價又不能太便宜,尋常人家自住誰會買來用,生意人又不是那么好碰到的,雙方倒是一拍即合。

剛剛簽了契約,送走人,王通還沒喘口氣,卻又有人上門。

“大人,是個文官,說自己是兵部某司的主事,有要事求見大人,陪他一起的還有那個教習趙大。”

店里的人和王通的手下人都知道自家老爺在武館里面學本事,心想大人的教習總要客客氣氣的對待。

可來個文官這就讓人糊塗了,王通琢磨著宮里的宦官還有禁衛的武將和自己熟悉的不少,文官,文官好像也就是那內同首輔張居正來過一次,這好像是僅有的一次近距離接觸。

“大人,大人,這冷天的,莫讓外面的人等太久……”,”,

看著王通發呆沉思,張世強忍不住出聲提醒道,無論如何也沒有不見的道理,王通站起來沉吟下,還是起身出去迎接。

那主事卻不在宅院的偏門,而在美味館的門口,看見王通出迎,就著燈火發現王通疑惑的神色,抱事朗聲說道:

“在下兵都主事商磊,見過王大人。”

“商大人找在下何事?”

“兵部譚尚書譚大人對虎威武館的訓練操典頗感興趣,派在下來記錄一份,等下還要王大人辛苦了。”

“談不上辛苦,進里屋說話吧!”

商磊三十多歲,清瘦模樣,頜下微須,書卷氣頗重,聽到王通的話卻有是彎腰施禮,朗聲說道:

“這飯棺寬敞,門邊有風清爽,就在這飯館中吧!”

飯館晚上很冷,那有這么多的好處,而且這商磊說話的嗓門很大,站在門口唯恐別人聽不見的樣子,邊上那位趙大也是目不斜視,

這時候對面的宅院門和墻的地方有細微的動靜,王通總算明白對方為什么如此大聲,這里肯定有人監視,一奉一動都會被呈投到上面,所以不如做的光明正大。

兵部尚書的要求,王通想不到有什么拒絕的理由,可又想不明白為什么要來記錄自己的訓練操典。

糊塗歸糊塗,還是側身把人請了進來。

接下來的日子很平常,少年們一開始的興奮漸漸的消磨干凈,每日里就是不停的站隊列隊,不停的繞圈走,無趣之極。

王通的生活也很無趣,每日里早晨起來去點卯,回來巡視一圈,安排完下面人的活計,和馬三標、李虎頭一起跟著李文遠學技擊戰陣之術,下午則是去虎鹹武館。

二月十五那天,趙大在結束訓練的時候,面無表情的對學員們說:

“明日咱們要練新東西了……”,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5:25 PM

第八十四章自家的武館
      
“老爺來了。快點列隊,別等著鞭子抽到你身上!"

在王通買下的那個大宅院之中,五十個並輕人急忙的招呼道,孫大海拿著鞭子冷冷的看著他們。

這些軍戶子弟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來的時候也是打算著吃苦受累,不過眾人還是願意來。進京師見見世面這個就不必說了,每戶軍戶都負擔著很重的賦稅,偏偏地也少,一父一子耕種就足夠,其他的男丁沒地方去,每日里閑逛白白浪費家里的糧食。

可找個活計差事的太難,京師里外不是軍戶的閑漢也多,哪里輪得著軍戶余丁找。馬三標說了管吃管住,就有不少人願意來了,何十年底還能碰碰運氣。說是有銀子給。

大家都不傻,來之前也琢磨著看家護院幫忙打架,那可是輕省活計,沒準就是騙大家進城來出力做工,那大家也都認了,家里的長輩過來認了門,又有錦衣衛的人擔保,再騙也騙不到什么的方去。

沒想到一進門,就有規矩。沒有允許不能出這個宅院,誰出去誰要挨打,這些軍戶子弟都緊張的很,生怕被騙了。

結果吃了第一頓飯,人人打消了這個念頭,大鍋的肉,大鍋的白面饃,隨便吃,老天爺。就算過年在家也沒有這么過癮過。

這么多肉,這么多白面,還有羊骨頭牛骨頭熬得湯水,就算管著咱們的老爺一年到頭家里能這么吃幾次?更不要說下來的那粗布衣服了。

吃了這頓飯誰也不想走了。稍微有點腦子的都明白,給這么好的飯食吃,要是僅僅讓人出苦力干活,那就太不合算了。難道是雇用大家去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這些半大孩子又是惴惴不安了。

誰也沒有想到。好吃燈喝供著,圈在大宅院里不讓出門。每日里卻都做奇怪的舉動,比如說列隊,比如說舉石鎖,比如說齊步走。

練了二十多天。好不容易一起走的時候能排是排、列是列,聽到上面的號令也能盡快的作出反應了。

聽刮練他們的那孫頭說,雇傭他們的那個王大爺要給他們改每日刮練的規程了。這王老爺每天上午都來這宅院里看一次,一般笑著和大家隨便聊幾句,跟著大家刮練,要不就吩咐送飯的給大家加幾個菜。

叫的是老爺,不過看這個王老爺,除了個子和大家差不多高之外,看著年紀好像都比大家要

為什么兇悍的孫頭和陰著臉的李頭都對他那么敬畏呢。難道是身份高,或者有什么過人的本事。

“快站好隊,都給老子閉嘴,王大人就要進來了!!”

孫大海抖著鞭子吼道。招來的這些人迅的排成了兩列站好,王通大步走了進來。可身上的深藍短袍上卻有幾塊灰塵。孫大海連忙湊近了小聲問道:

“大人。這是怎么回事?”

“學騎馬的時候摔了一下,不妨事,這些人一個月的功夫,還真有些樣子了。

王通現在正在和馬三標學騎馬,大家也都知道。聽到他的誇贊,孫大海咧嘴笑著說道:

“也是大人和李大哥的法子好用,這些兔崽子剛來的時候左右都分不清楚,現在比京營那些爛貨可要強不少出去,大人看,咱們是不是教他們用兵器了。”

王通搖搖頭,直接走到那兩列人跟前開口說道:

“這些日子累不累?”

話問的眾人有些愣,邊上的孫大海把鞭子狠狠的抽在了地上,大喝道:

“老爺問話,馬上回答!!”

“累!!”

“在這里悶不悶!?”

“悶!”

“想不想出去!!?”

“想!!”

“那就放你們出去!”。

這話說完。這些年輕人頓時是急了,有性子比較粗的直接開口喊道:

“老爺不要俺們了嗎”,

"這挺好。不嫌自己要是每日吃的花費太大。隔幾天吃一頓肉也行”

王通哈啥的笑了出來。用更大的聲音說道:

“今后每天要給我在城外跑六里路,現在已經有的刮練還要繼續練著 。"

這幫年輕人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一聽要練這么苦都大叫起來,王通擺擺手,繼續說道:

“每天下午跑完了。給你們每個人加兩個包子,現在不要叫苦,等你們習慣了,每天要給我在城外跑到十里每天除了在宅院里練。還要跑十里路,這些人連叫苦都忘了,各個苦著臉不知道說什么是好,王通扭頭對孫大海說道:

“你手底下有會騎馬的吧。到時候帶上三標,誰跑得慢了就用鞭誰想朝家跑。帶回來狠狠的打板子!!”

孫大海嘿嘿笑著點點頭。

簡單交待完,轉身出門碰到了來這邊的李文遠,在虎威武館中是師徒關系,平日里又是上下級的下屬。見面的時候兩人都有點別扭,李尖遠低聲說道:

“大人,下午教什么新東西?”

李文遠和其余幾個專門請的教習不同,每日教什么做什么,都是趙大臨時通知,這也是有所防備,李文遠是戚繼光的親兵,有一手好武藝,可趙大幾人也是大明千挑萬選的武將,各方面還有所過,自然不需要他做什么,結果每日在武館就是打個閑雜,連學什么都要問王通才能知道,氣悶的緊。

跟著王通之后,李文遠的日子很是舒坦,也不願意在虎威武館中這么憋屈,幾次和王通說不在武館里當這勞什子的教習,寧願老老實實教導自家這些小伙子,都被王通頂了回去,跟他說,在這虎威武館老老實實的呆著,自有想不到的好處等著。

“這才多長時間,下午的新東西就是從走變成跑了。”

對李文遠的隨口詢問,王通有點煩躁的回答道,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過去,每日里在武館的練習顯得越來越枯燥無趣。

來自邊鎮京師的那些武家子弟。身體素質的確是沒得說,可對于紀律和集體意識的理解則等于零,這一個月每日不停的站隊對齊,齊步列隊行進,總算讓這些少年們知道了集體的概念,懂得了規矩。

稍微有模樣了,那就要變走為跑,練的難度要跟著加大”

但對王通來說讓他去重新經歷在福利院、在小學那些課程。實在是沒有任何的趣味可言。

話說回來,在這個虎威武館,王通的確達到了當初接近萬歷皇帝,讓兩個人的關系更親密的目的。

可得到這個結果的過程。卻不太那么讓人高興,本以為都是十三歲左右的少年,天真爛漫的孩童。大家在這武館之中肯定會相處的很融洽,王通自己也能交到一些朋友,沒想到事情完全反過來了。

這年代十三歲結婚的都不稀罕。這些出身武將家庭的少年們遠比幾百年后的同齡人早熟,當然,有成人思想的王通和在天下最勾心斗角之地的萬歷皇帝也都成熟的很,可問題的關鍵是,王通出身低微。萬歷皇帝又對自己的身份保密。李虎頭沒人理會,武家少年們形成了三個大圈子,無數的小圈子,不過萬歷皇帝和王通以及李虎頭,不屬于這里面的任何一個圈子。

被一群半大孩子排斥,每天冷臉相對,這感覺開始是好笑。但很快就變成了非常不舒服…

萬歷皇帝開始的時候每天都是興沖沖的,后來則變成了默無表情,只有在刮練間隙和王通和李虎頭在一起的時候,才有說有笑。

王通每天沒有什么空余的時間,上午忙完自己的差事,往往還要和順天府的昌萬才以及王四和李貴見一面。

呂推官和兩位順天府的捕快班頭,如今徹底成了邊緣人物,順天府尹黃森也不說處罰和貶斥,直接把這三個人冷藏起來。一邊晾著,上頭的態度如此,同僚和下屬自不必說,呂推官等幾人只得是牢牢的把住王通這條線,早請安晚通報。衙門里的大事小情,他們知道的,王通差不多都知道。

王通這邊也是投桃報李,每月給呂萬才和兩個捕快頭目銀子,呂萬才每月五兩,兩個捕快頭目每月三兩。

這錢要和從前他們在順天府有權勢的時候比不算什么,可現在這樣的在邊緣,這銀子可比他們拿到的俸祿和工錢多出了許多,那邊給的銀子多,那邊重情義,心向著那邊自然不問而知。

“王大人,三陽教和他附屬的天地三陽會,除了京師內的放高利貸,設局騙財之外,其他的生意也不少,城內最少有三間鋪面,城外最起碼有兩個莊驀”

每隔幾日,呂萬才就會把他在順天府搜集到的各種資料匯集。和王通匯報一次,他這邊和京師三教九流打交道最多,匯集的消息也極為豐富,有心去查什么,抽絲錄繭之后,很快就有很多有價值的信息顯現出來。

“最起碼有兩家青樓買過和三陽教有關的姑娘,而且三陽教好像經常在外采買年輕女子。但又不像是在買賣人口。”

王四和李貴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補充說道。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5:26 PM

第八十五章該管就要管


歷皇帝的腿腳是從小落下的殘疾,專路跋腳,但日常生活實際上沒有太多的影響。

在虎威武館中的最初那二十多天的隊列練習,萬歷皇帝也能跟得上,可跑步的活動增加之后。萬歷就有些吃力了。

教習們和王通當然考慮到了萬歷皇帝的情況,所以在最開始的時候,慢跑的度放得很低。按個子高低從前到后,萬歷皇帝跟在最后面和李虎頭在一起。

但照顧歸照顧,萬歷皇帝來這個武館的目的就是要長高,這個目的宮里自然是保密的,王通也不會和其他人說,可為了實現這個目的,運動量就不能太教習們也覺得打熬身體,這么慢跑實在是太沒效果,最起碼也要出一身汗才算活動的透。

跑步的距離,和跑步的度要求,開始一天天的上調。

二月十五的下午開始跑步,到了二月二十一這天的時候,萬歷皇帝就有些跟不上了,繞著操場跑兩圈,距離終點還有十幾步,萬歷皇帝身體虛浮,腳下踉蹌,一下子摔在了地上,身邊的李虎頭立刻停下攙扶。

王通在第一排不知道后面的情況,可看到這場景的幾個教習都是震動了下,臉上勉強裝著面無表情。

方才摔那一下,萬歷皇帝的手在地上蹭破了皮,其他倒沒什么大事,看著嬌生慣養的小胖子也沒叫疼,自己悶著頭站在隊伍的末尾。

下午的課程和練就這么波瀾不驚的結束,但到了天黑的時候,幾名教習卻偷偷摸摸的來找王通。

經過兵部主事商磊過來抄錄操典那件事之后,王通凡是在夜間接見外客都在這美味館中進行,反正沒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光明正大的談就走了。

“王總旗,今日里萬歲爺摔了那一跤,咱們會不會有干系!”

素來穩重的趙大很是緊張,另一位錢二也緊跟著說道:

“龍體受傷,宮里要是怪罪下來,那可是殺頭抄家的罪過,”

王通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心里也是不安,男孩子們的運動皮肉受傷都是難免,可這傷出現在萬歷皇帝身上,性質就不同了。

當初自己琢磨武館的時候壓根沒有考慮到這方面,心里想歸想,不過王通還是大包大攬的說道:

“要有什么罪過,都是集某的錯,幾位教習不必擔心。王某一力承擔。”

要是教習們心存畏懼。這武館也不必做了,萬歷皇帝要是感覺到自己是被特殊對待的。興趣很快就會失去。

教習們還沒有接話,外面有人拍門,這么晚了誰會來;那人卻自報家門的說道:

“王大人,我是薛詹業,有旨意轉達。”

薛詹業,就是那個東廠提刑百戶,這旨意一定和萬歷擦傷有關,王通連忙起身去開門,幾位心情忐忑的教習看著藍袍錦衣衛百戶袍服的薛詹業進來,差不多都是身上打了個顫,慌忙站起來。

“有旨意!”

幾個人剛要跪下,那薛詹業又朗聲的說道:

“太后娘娘說了,站著聽,你們幾位都是教皇上練身體的教習,該管的就要管,平民百姓的孩子磕磕碰碰的一樣長的壯實,天子也是一樣,幾位教習不必憂心,安心做事就走了。

下面的人少不得要回答一句“娘娘聖明”這才敢起身站起。薛詹業面無表情的說道:

“幾個教習回去歇息吧!本官有些話要和王大人講。”

幾名教習不敢多說。走出去之后,那東廠提刑百戶薛詹業臉上卻換了副笑容,客氣的說道:

“好叫王大人知道。本來這消息應該是部公公過來傳的,時候晚了,宮城上用籃子吊下來的。張公公讓人給王大人帶話,安心就是。”

言語之間的態度客氣,要知道這東廠提刑百戶的地位要比這小的總旗高出去不知道多少,薛詹業又是來傳旨意的,可薛詹業的態度卻好像是下官見上官,這錦衣衛的總旗京師差不多幾百人。

可能讓張誠張公公親自打招呼並且要求連夜帶到的,並且可以自然坐在張公公面前的總旗。恐怕只有這一個了。

王通也沒有拿大,身份上的差距實實在在的在這里擺著,雙方言談歡笑,十分的親近自然。

不過,不管王通還是那幾個教習沒想到的是,在萬歷皇帝捂著手上的傷口,離開武館之后。東廠的番子和密探就已經把南街周圍這一圈都給封鎖掉,等待宮內的命令,只要要追究,就立刻抓人。

張誠按照規矩是在不遠處的小屋中等候,看到萬歷皇帝的這個傷口也是嚇了一跳,先找人處理了下,然后急忙帶回了宮里。

天家無小事,一貫心疼皇上的太后娘娘剛恐云外冒,連城府深沉的張誠都摸不準,忐怎的很。”

他趕到慈聖太后李氏的時候,外面守衛的女官通報,說是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馮公公正在里面。

“沒想到這孩子每天要忙這么多事情,里里外外的也真難為了

慈聖太后的臉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是聽著馮保的稟報淡淡評價,馮保皺著眉頭說道:

“陛下在武館那邊練體,王通理應全心顧著那上面,卻這般分心旁顧,奴才要不要派人去申斥下。”

“申斥作甚,他每日去當值點卯,招募幫閑巡捕餌查,要是每日奉承貼著皇上,不去管他的本職,那反倒是不務正業,咱們大明缺的就是這樣願意做事的孩子。”

“娘娘聖明,倒是奴才這邊多慮了。”

看到了李太后臉上的微笑之后,馮保就不再多說了,外面有女官通報,說是皇上和張公公到了。

聽到通報,縣太后臉上的笑容變得燦爛起來,連聲吩咐道:

“快去吩咐御膳房把做好的飯菜送過來,皇上練了一下午,肚子一定餓著呢,哀家看皇上吃的香,心里也高興呢!”

說話間,萬歷皇帝和伴當張誠走了進來,馮保剛要跪下行禮,卻看見了小皇帝手上纏著的紗布,頓時是瞪了起來,幾步快走了過去,到跟前躬身關心的問道:

“萬歲爺,這手上的傷是怎么回事,疼不疼”

萬歷小皇帝搖搖頭,直接回答說道:

“大伴不必擔心小傷口上了藥,沒什么干礙的。”

馮保仔細看了幾眼。抬頭卻瞪著張誠呵斥說道:

“你這個差事怎么當的,萬歲爺的傷到底是怎么回事!!?”

張誠不管名義還是實際上,都已經是內官中的第二子人物,可被馮保這么一呵斥,還是心驚膽戰的低下頭去,萬歷皇帝卻已經走到李太后的跟前,問安之后。開口直接說道:

“母后,兒臣餓了。飯菜好了嗎?”

“好了,好了。都是最愛吃的,快去吃吧。”

慈聖太后李氏慈愛的看著萬歷皇帝,笑著說道,萬歷皇帝快步的跟著女官走了過去,張誠這才一五一十的說了經過,馮保上前肅聲建議說

“太后娘娘,陛下萬金之體,在那武館孤身一人,不太妥當,不如在宮里開個,讓年紀小的宦官們陪著,也是萬全

李太后沒有接這話。反倒問張誠說道:

“皇上回來的時候。和你說了什么,抱怨了嗎?”

“回娘娘的話。萬歲爺只是說今后晚尖中午的在宮里也要自己多跑,不然就要跟不上了。別的,就講了王通去廣東見到的那些佛朗機人的趣聞,問奴才是不是真的。”

張誠回答完,李太后點點頭,滿意的說道:

“這些日子看皇上可是比從前沉穩好多,看著身子也壯健,這男孩子就應該在外面多摔打摔打,哀家那弟弟小時候整日在外面瘋跑,現在身子骨鐵打的一樣張誠,你去和那些教習說說,教導皇上武藝,輔助皇帝練體,多少也算個。帝師,除了皇上的身份不能暴露,其他該管的也要管,不要縮手縮腳,一切有哀家給他們做主。”

下面的兩名太監連忙躬身聽命,張誠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放了下來,靜了靜才想到。皇帝受傷,自己都緊張成這個樣子,那外面的王通和那些教習還不得嚇破了膽子,要是散掉了或者出了什么事情,還無法交差。

當下布置著連夜從宮中向東廠傳出了消息,讓負責這邊的東廠提開百戶薛詹業過去傳旨傳信,也算讓這些人安心。

萬歷皇帝第二天下午出現在虎威武館的時候,所有知道內情的人都松了口氣。

太醫院幾名專精跌打骨科的太醫,也都脫去官服,裝作民間郎中的模樣,每日里當值待命,有情況最快時間處理。

教習們也是裝作一切不知的樣子,該怎么管就怎么管。

到了萬歷五年的三月,街頭巷尾開始出現春的綠意,天氣漸漸轉暖,虎威武館的練量也跟著加大。

將門子弟從小打熬身體,對這加大的練量並沒什么感覺,可缺乏運動、身體又有殘疾的萬歷皇帝卻有些跟不上了。

拖少年們后腿的時候越來越多,少年們看萬歷的眼神也越來越不對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5:27 PM

第八十六章欺生

長跑是讓身體各部位變得平衡,積蓄體能最好的方法,對于這些將門武家子弟最為適合,但對于十三歲的少年們來說,卻太過枯燥了。

每天下午兩個半時辰的時間,除了跑完幾圈的短暫休息和中間半個時辰的大休息之外,其余的時間都是不停的跑。

跑多少圈都有個定量,完成之后就不會多跑,然后就是自由活動,所以少年們都盡可能的快跑,讓枯燥和無聊結束的快一些。

但快跑有時候對身體反倒起到反效果,幾名教習很快就把這個風氣壓了下來,每次都有教習在前面領跑,壓住速度。

這樣的跑步,對從小打熬身體的將門子弟和王通、李虎頭都沒有什么問題,可“黃義軍”卻跑不下來。

平心而論,跑步的運動量並不大,但萬歷皇帝從小沒有什么活動,腿腳又有殘疾。導致每次都跟不上大隊人馬,總要落后一段時間才跑過來。

他和李虎頭相處的很不錯。每次李虎頭都陪著他一起,速度控制的不錯,禎練量也控制的好,萬歷皇帝雖然氣喘吁吁卻也能支持住,但少年心性急躁,很多人厭煩了這樣等待,每次萬歷皇帝氣喘吁吁的跑過來,都有人怒目而視。

萬歷也察覺到了這樣的情緒。他荊己可他畢竟是天子,骨子里有皇家的驕傲,他的伴當張誠曾經想要修改下刮練的項目,卻被萬歷皇帝提前打過招呼。

“陛下說,他一定要跟上武館中所有人,萬歲爺每天都在寢宮前面的院子里跑上一會,練的很勤。”

這消息是郜義帶給王通的。也讓大家不用那么擔心,而且事情有個,極為有利于王通的發展。

幾十天循序漸進的鍛煉,活動的多,吃的香,萬歷皇帝不知不覺的高了點,某次張誠和王通講過。在萬歷的寢宮中,有一根木柱是萬歷小皇帝定期去量身高的,看到自己長高了那么一點,萬歷皇帝的一切不良的感受都煙消云散,練的更加起勁。

三月二十一這天,天氣陰沉。人都感覺有點悶,算計著第一場春雨該下了,農夫們感覺到欣喜的天氣對于武館之中的少年們卻是萬全相反的效果。

每個人都很煩躁,斷斷續續的跑了一個時辰,就是小半個時辰的自由活動時間,休息完畢后,大家還要去跑。

擺在那里的器械對少年們的吸引力也沒有太多,大家都是各自聚做一堆的聊天閑談,或者玩些九宮格之類的簡單游戲。

而王通這邊,則是給萬歷皇帝和李虎頭講述南方的那些軼聞,西洋番鬼的國家到底是什么樣子,即便王通並不知道這個時代確切的世界歷史,可他所知道的方方面面,仍然要比同時代的人多太多,更不要說這些少年。

“那些番鬼真是白啊,看著就跟白面一樣,不過毛孔太粗,而且味道太大,這幫番鬼一天不洗澡,那身子的味道就能熏死蚊子!!”

萬歷皇帝和李虎頭眼睛瞪的大大的,聽著王通講述,萬歷皇帝琢磨了下又出聲問道:

“我見過的那些傳教的佛郎機人,各個沒什么味道,有的還有香味什么的。”

王通笑著擺擺手:

“那是學了咱們天朝上國的習慣。加上他們也用西域的香水,這才看著體面,再說了,這些傳教的和咱們大明的那些和尚道士差不多,不用自己生產,自然比那些在海上當水手的出力的要干凈。”

兩個小孩子連連點頭,萬歷皇帝琢磨了下又開口問道:

“王通,你昨天說的那個番鬼的炮船厲害,他們還能有我們大明的水師強嗎?”

聽到這個問題,王通臉上有些肅然的說道:

“那些番鬼的大船,在海上跑得快,帶著的炮多,一艘船幾十門炮,經常航行千里萬里,咱們大明的水師真比不上的。”

這是王通自己實實在在的震撼,他在澳門的時候,走在港口土看著葡萄牙和西班牙的武裝商船和風帆戰艦,的確感覺到震撼,或許東方和西方的差距,就是從這個時代開始拉開。

萬歷皇帝問完就不出聲了。王通剛要說點別的趣聞,卻被李虎頭戳了戳指了指自己的身后。

剛才在其他處休息的少年們已經圍了過來,惡狠狠的盯著席地而坐的三人,王通和李虎頭以及萬歷緩緩從地上站起來。

“不要說聯的身份,在這里,聯就是個普通學生。”

站起來的剛”5歷皂帝用極低的聲音對不誦說道,王瀝點點頭,口然注意盯著少年們。

“黃義軍,你每次跑步都扯大家的后腿,害大家都要等著你,你腿腳不好,就不要來這武館學習!!”

人群中有人大喊說道。王通瞥了眼邊上的萬歷皇帝,萬歷臉色沒什么變化,王通心中暗罵,這武館就是為了這黃義軍開的,你們這些混帳東西,真不知道死活。

“教習們不都是說了嗎,武館之中不允許私斗,你們難道要挨鞭子被趕出去嗎!”

萬歷皇帝吩咐不允許說出自己的身份,那王通也只能按照這個武館之中的規矩講話,希望能把這些少年嚇退。

王通在所有少算中身材最高大壯實,他在那里吼,還是頗有威懾力,不過也就是稍微安靜。又有人高喊道:

“教習們說,咱們跑的合格了之后,就教咱們弓馬,可這黃義軍每次都拖大家后腿,這么跑什么時候算完!!”

這話喊出來之后,少年們頓時是齊聲迎合,王通側過一步,正好擋在了萬歷皇帝的面前,陰沉著臉問道:

“你們想要如何!?”

從人群中走出來的卻是最開始來按呼問好的歷韜,這個長相俊美的少年的確不凡,這段時間下來。歷韜已經成了少年們的頭目,即便是薊鎮和京師周圍的人也很服他。到是天生有領導才能。

歷韜臉色很嚴肅,又是似模似樣的沖王通抱拳,朗聲說道:

“王校尉,咱們來到這武館學藝,那就是緣分,黃校尉的難處大家也都知道,可不能這么拖咱們的后腿,大家練的辛苦,每次等他也罷了,但這黃校尉不能這每理所當然,今日間就是要給他個教元。知道感恩。”

欺負弱小和欺負不合群的人。這幾乎是人類的天性,在這個武館中,李虎頭和萬歷就是這樣的人。

可萬歷畢竟是皇帝,是天子。更不會放下身段奔主動和他們交往,每次跑步還要讓大家煩躁的等待。少年們能忍到現在,已經算是個奇跡

“王校尉,給大家讓開吧。大家都在武館中,也不會下手太重!”

“要是不讓怎么辦!”

雙方的對話越來越強硬。歷稻再怎么早熟也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看著王通不讓開,不由得冷笑著說道:

“王校尉,你的確身高力大。可你一個人能做得了什么!!”

“梨子你還跟他們廢話什么。上去打就是!”

這歷韜英俊少年,跟他親厚的就給他取了個綽號“梨子“說是和好梨子一樣的賣相,王通知道這綽號,萬歷皇帝卻不知道,聽到這么一叫,想了下才反應過來,一下子笑出聲。

笑聲就是導火索,一直裝大人的歷韜也忍不住了,猛地揮手,身后的少年一下子沖了上來。

這幫少年動作很有章法,十幾個人圍著王通,其余的人去抓萬歷和李虎頭。

壞了!壞了!你們這些混帳小子要惹出大禍了,王通心中大急,剛要轉身,已經被一個撲上來的抱住了腰。

王通每日都和李文遠練這些實戰的技擊之術,力量也大,這些少年還真未必比得了他。被人抱住腰他順勢深蹲,雙手抓住那少年的肩膀就是個過肩摔,可這幫少年也都是武家子弟,膽子極大,一個被打倒。另一個立刻撲上。

王通側身猛地揮拳,又狠狠的打在一人臉上,那人立亥捂著鼻子蹲了下去,王通顧不得在這邊多糾纏,扭頭朝著萬歷皇帝那邊跑過去,跑了兩步,身后又有兩個人撲了過來,沒抱住腰卻抱住了腿。

猝不及防,人一下子撲到在地上,王通倒在地上,雙腿用力后蹬,把人踹開,連忙向一邊翻滾。避開了一個想要壓下來的人,爬起來順勢給了身邊一人肚子上一拳。身后的人又是追上。

王通這邊已經被人纏住。一動手的時候,王通前沖,李虎頭卻拽著萬歷皇帝就跑,他兩個人根本跑不快,跑了幾步,就到了對方器械的那邊,器械的后面就是高墻。已經沒有路了,看著虎視眈耽靠過來的眾人,李虎頭小臉急得通紅,四下看看,王通正被人糾纏住,趕不過來。

李虎頭回頭看看萬歷皇帝。他甩開萬歷的手,猛地朝著后面沖去,萬歷皇帝臉頓時陰沉無比…”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5:27 PM

第八十七章 有驚無險激勝心

在虎頭突然從自只的身邊跑掉,萬歷皇帝才時間有呼吸下。看著愈來愈近的少年們。他臉色頓時是陰沉起來。

不過下一刻,拿了一根竹竿的李虎頭又跑了回來,扎著弓步,抖動竹竿猛地向前刺了幾下。

正在沖過來的少年沖的太緊,被那根好像是靈蛇吐信的竹竿接連刺中,被刺中的偏偏都是小腹之類的柔軟地方。

竹竿是抱著棉布的平頭,可帶著力量重擊在小腹或者胸口,這劇痛肯定會讓人一口氣喘不上來,定力稍差的直接就捂著痛楚蹲坐在地

刺中了三個,那竹竿一擺,左右兩名少年直接就被抽中,竹竿不短,擺動抽擊力量不被打中的臉直接都腫了起來。

到底,十三四歲的少年。又都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再怎么練過,對這疼痛的耐受也不會太強。

被抽中臉頰的那兩個)少年有一個人直接捂著臉哭了起來,這等群架,一有人大哭,氣勢頓時就弱了,知道了這竹竿的厲害,后面的人沖上前也就猶豫了幾分,李虎頭手中的竹竿左右幅度不大的擺動,惡狠狠的說道:

“想要動黃義軍,先問問小爺手里這竹竿!!”

李虎頭瘦萬歷皇帝總比他要胖大一些,站在李文遠身后還露出不少。看著頗為的可笑,少年們遲疑了一會,又有人高喊道:

“他手里不過一根竹竿,怕什么,抓他的竹竿,教習們快回來了!!”

有這每話打氣,又有兩個人跑過來耍抓這竹竿。李虎頭在這個虎威武館中年紀最但論起狠辣,卻未必有人能比得過他,要知道,李虎頭畢竟親手殺過人。

稍微沖的靠前的那少年,卻現竹竿正朝著他面門刺過來,正撞上去恐怕眼睛都要被刺瞎了,側身閃躲,那竹竿變刺為挑狠狠的抽打在他脖頸處。這一下可不不輕,人直接被打的跪在了地上。

另一個少年轉身就要跑,可距離這么近。怎么跑的開,腿彎處竹竿戳中。直接趴在了地上。

萬歷皇帝看著這激烈的場景,激動的小臉通紅,握緊了拳頭,少年們卻不敢再上前一步,在竹竿的范圍之外圍了個圈子。

“李校尉,你也練過大槍?真巧啊,我也練過,咱們切磋切磋!!”

歷韜的聲音在圈外響起,少年們自動的閃開一條路,讓拿著一根長竹竿的歷韜走進來,走進來之后先擺了個姿勢。法度森嚴,看這個起手式就知道歷稻下的功夫不會很少他身材和力量都要比李虎頭強出不少,更不要說也練過。

“黃義軍,你等下也拿著根桿子,能打冉一個就算一個,別喊救命啊,那可是丟了咱們三個。的人!!”

少年們的私斗也有今天真的默認,那就是喊大人過來幫忙實在太丟人,王通在那邊苦斗卻不大喊,也是考慮到這個,這些少年無辜,如果真的讓萬歷皇帝動了邪火覺得丟人,那恐怕都要掉腦袋了。

萬歷皇帝用力的點頭,低聲說道:

“不會丟臉,聯“我不會喊救命!!!”

好在那個自稱說的含糊,李虎頭沒有聽清楚,這才沒有暴露身份,歷韜向前踏了一步就要動手,李虎頭心里卻有個不好的念頭,這個人自己打不過。

現在的情勢又不一樣,從剛才的圍毆變成了兩個人拿著竹竿的單挑,少年們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打架的心少,看熱鬧的心多,已經有鼓勁叫好的了。

卻沒有人注意到那邊圍攻王通的動靜已經沒了,歷韜身子一偏,看似要變換身位,李虎頭的竹竿也跟著一偏防御,卻沒想到歷韜方向根本沒有變。還是正中進攻,李虎頭危險了……

少年們的叫好聲剛剛響起,在歷韜的身后卻沖出來一人,歷韜猝不及防,直接被這人攔腰抱住。

不管是身材還是力量,少年中都算佼佼者的歷韜卻遠不如抱住他的這人。被人抱起之后在半空中掄了個圈子,狠狠的摜在了地上。

這一下不輕,摔得渾身挺直半天恢復不過來,王通把人摔到地上之后,撿起歷韜的竹竿和李虎頭一起攔在了萬歷皇帝的身前。

萬歷皇帝也從激動中冷靜了下來,王通和李虎頭在他身前,讓萬歷皇帝感覺心安無比,外面的少年們遲疑不前,卻被從地上爬起來的歷韜大聲吆喝道:

“那邊有竹竿,快過去拿!!”

武人這才是反應過來,不過還沒等行動。就聽到外圍的少年傳來一陣陣哀號。與之同時的還有教習們的大罵:

“你們這些不知道死活的兔崽子。”

六名教習總算出現在了操場上,除了李文遠之外那五名教小川是臉煮煞白揮舞著鞭午和木棍猛抽,反倒是李文遠刮和。公,還一直出聲勸道:

“不過是小孩子打架,不必這么生氣。”

教習一來,一切都壓住了,趙大喝令著少年一個個站好隊,趁著紛亂的功夫,王通卻跑過來低聲說道:

“陛下有旨,一切按照規矩辦,讓外面的人滾回去,誰進來就砍誰的腦袋!!”

趙大聽到這個,渾身打了個哆嗦,看向和李虎頭站在一起的萬歷皇帝。連忙轉身向外跑了出去,少年們至多也就是皮肉傷,此刻被教習們喝罵,個個都有點忐忑害怕,很少有人注意到操場外面生了什么事。

趙大跑出去的時候,整個武館外面已經被突然出現的大批士兵包圍。提刑百戶薛詹業和龍騾左衛的兩個營安,都面沉似水的站在門外。

教習趙大帶著旨意匆匆忙忙說完,幾位軍將一琢磨話語中的意思。都是松了口氣,連忙吆喝著把人散去。

“能在這個武館學習,你們應當彼此提攜友愛,規矩上說的明白不能私斗,你們沒棄懂嗎?”

喊這個話的是李文遠。其余幾名教習都不知道如何說了,反倒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李文遠反倒可以自公心。

話之后,李文遠直接點了歷韜等十幾個人的名字,繞著操場跑十圈。然后又喊出王通、李虎頭和萬歷三人:

“不知道報告教習,卻樂于私斗。每個人兩圈!!”

跑的圈數上來看,誰的責任輕重倒也一目了然”,

晚上回到宅院的時候,王通沒說什么別的,只是讓美味館的廚師給李虎頭燉了一鍋羊肉,又烙了幾張蔥油餅,這可是李虎頭最願意吃的。

如今開春,內廷外廷要撥付各地的銀兩。審核官員的調動升遷,乃是最為忙碌的時候,可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聽到這消息之后,什么政務都顧不得了,連忙跑了出來,等到萬歷皇帝走出來,一邊察言觀色,想要看看皇帝到底什么反應。

一直進了皇城,有小宦官抬著轎子過來,準備抬著小皇帝走,卻被萬歷混不在意的揮手趕開。

直到這時候張誠才現萬歷皇帝似乎沒什么火氣,似乎很興奮的樣子。更是糊塗,走不幾步,萬歷皇帝卻突然說道:

“張伴伴,武館中的事,鎮撫司和東廠都不要插手,聯自己來降伏這些人,”

“陛下

“可以和母后那邊講,馮大伴和張師傅那邊也可以知道,但告訴他們,什么都不要做,一切聯自己來。”

張誠越的小心,他突然現今天的萬歷皇帝似乎成熟了些,而且不再是那個他看得清清楚楚的那個小孩子了。

“今后聯要面對文武百官、天下億兆百姓,要連這些少年都對付不了。那聯還是不要做這今天子了。”

他沒意識到他也是剛過十三歲的少年,萬歷皇帝說這個話的時候,帶著自信,帶著驕傲,畢竟是當今天子,不過下一句話險些讓變得小心的張誠摔個跟頭,萬歷皇帝撓撓頭之后,開口吩咐道:

“張伴伴,安排御膳房多做些掛花餅、糖蜜酥之類的點心,明天預備好了放在食盒里,聯要帶到武館去吃。”

張誠連忙答應,心里卻越想不明白皇帝到底想干什么,難道孩子想吃甜食了,虧得方才還琢磨他長大了。

宮內宮外,該知道這個消息的人都知道了,不過對于萬歷皇帝的反應。慈聖太后李氏又是喘噓感慨一番。還抹著眼淚提起了隆慶皇帝。

太后的感慨小皇帝的豪言壯語,這種種表態讓宮內宮外很多提起的心思放了下來,這次的消息是部義特意出宮去美味館告訴王通的,王通盡管鎮定,可那幾位教習卻是嚇破了膽子,必須要安撫下才好。

在王通的堂屋之中,兩個人落座還沒閑談幾句,在孫大海和張世強的輪番引領下,一個個錦衣衛走過來稟報,差不多大半個時辰之后,才安靜下來,王通也不避諱郜義。拿著炭筆在本子上記下了幾個數字。

記錄完之后,又對張世強吩咐說道:

“給咱們百戶轄區內所有賭坊和青樓的掌櫃東家下帖子,明日我在振興樓擺酒,請大家賞光。”

張世強點頭答應救出去辦理。郜義卻是滿頭霧水。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5:28 PM

第八十八章 拉攏分化 帝王心術

二月二十二當天的下午,教習們和至顧都是心情忐忑等萬歷皇帝的出現。

看到小皇帝吃力的背著一個大包袱走進操場的時候,知道內情的人都松了口氣。

今日和從前已經不同,在武館用木櫥和泥土圍成的墻外,突然多了很多看熱鬧的閑人,教習們彼此面面相覷,心里明白,若再有昨日的事情,恐怕這些閑人直接拔刀就沖進來了。

“虎頭,虎頭,快來幫幫我!!”

萬歷皇帝在門口就扯著嗓子喊道,蹲在器械架子跟前,和不遠處那些少年大眼瞪小眼的李虎頭埋怨了一句:

“這小胖子別的能耐沒有,就是使喚人使喚的利索!”

王通笑著輕打了下李虎頭的后腦勺,和他一起走了過去,萬歷皇帝一見他兩人,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解下身上的包袱遞給了王通,先從包袱里掏出個油紙包來遞給了李虎頭。笑嘻嘻的說道:

“嘗嘗,我家里做的桂花餅

李虎頭老實不客氣的打舁油紙包,拿出了一塊精致的點心放入口中。才入口,人就愣住,然后細細的咀嚼,雙眼亮,一口接著一口,把那小餅吃完,贊嘆的說道:

“真好吃,比我爹過年給我買的好吃到天上去了!”

這不是笑話嗎,御膳房用心做的精細點心,當然要比街上店鋪買的高出不知道多少,何況李虎頭從小清貧。好日子才過了不到幾個月,那里吃過什么好東西。

包袱對王通來說,到是不算重。背起來掂量,里面似乎都是這樣的油紙包,難道這都是點心吃食不成。

王通心里納悶不說,李虎頭別看方才埋怨,吃了這掛花餅之后,對萬歷皇帝的好感急的上升,兩個人有說有笑的走到器械那邊。

準確的說是萬歷皇帝一直在說笑。李虎頭的全部精力都放在那包桂花餅上了,邊吃邊嘖嘖贊嘆美味。

坐在器械堆那邊,王通放下包袱。萬歷皇帝還是和往日一樣,興致勃勃的叫王通講述海外的那些趣事。

情緒沒什么變化就好,王通這才算放心,稍微琢磨了下,就說起了哥倫布的故事,講了幾句,就現萬歷皇帝並沒有仔細聽,眼神不停的厲韜那幫少年身上游移,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昨日一場打架,萬歷皇帝和王通、李虎頭的親近許多,厲韜那邊也是如此,原本和他們不太靠近的薊鎮以及京師這兩伙,居然也靠了過去。

不知道什么時候,外面的閑人都已經散去了,王通當然不知道這是萬歷皇帝早上下的命令,過來的這些人就是要看看厲韜這伙少年今天還會不會尋釁滋事,這一進門沒什么動作,按照預先的吩咐也就散去,留下幾個人盯著。

王通來回觀察了幾眼,突然現不光是萬歷皇帝在看那邊,那邊也有不少人正盯著這邊,難道今天還要打,王通心下叫苦。

看仔細看過去,現不是這么一回事,好像厲韜那邊的少年不少人都在盯著李虎頭,李虎頭昨天這么能打,被人盯著倒也不稀罕,可仔細看又不是,貌似都是盯著李虎頭正吃的高興的那些點心。

“畢竟還都是些孩子”。

王通也是啞然失笑,心想自己還是有些緊張了。

教習們進場之后,學員們還是按照往日的規矩列隊,然后跑步,也不知道為什么,盡管不少人都是鼻青臉腫的模樣,個別的還有疾傷,可氣氛卻比昨日以及從前,似乎融洽了不少,這些少年沒什么血海深仇。打打架反倒是讓眾人親近。

一切如常,依舊是列隊、放松活動然后跑步,萬歷皇帝的體能也不是一天就能提高起來的,還是跟不上大隊,要在李虎頭陪伴下晚到終點。然后就是短暫歇息,少年們你一堆我一堆的坐在一起聊天。

王通、李虎頭也去往他們所在的的方,鍛煉的器械下面,李虎頭惦記著那邊沒吃完的桂花餅,還沒等坐下,萬歷皇帝在包袱里又掏出兩個油紙包來,笑著說道:

“你們兩個先歇著,我有點事忙。”

一步步的朝著其余少年那邊走過去,王通和李虎頭面面相覷完全摸不著頭腦,然后連忙站起,剛要跟上。萬歷皇帝卻回頭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過來。

這些少年們大多很精壯矯健,也有幾個胖大的,萬歷皇帝就是朝著那幾個胖大的走了過去,王通和李虎頭在那里緊張的看著。

那些院子外面,廂房里的人。包括武館的教習用更緊張的心情在那里盯著,生怕出了什么砒漏。

王通卻想起了什么,愕看看包袱,又看看萬歷皇帝,他大概猜出來萬歷皇帝姚…必”集身天家,果然沒有一個簡單的。

在王通有限的歷史知識中,也恍惚記得這萬歷做了幾十年的皇帝,能坐這么久的,相比在平衡和政治手腕上,頗有獨到之處。

“孫校尉,昨天家里人給我做的糕餅,讓我拿來給武館的大家分分,你也嘗嘗?”

萬歷皇帝在眾人充滿敵意的視線注視下走到了那孫校尉的跟前,如果說萬歷皇帝是個小胖子,這孫校尉就是個大胖子。

王通記得,這孫校尉名叫孫鑫,似乎是保定一名游擊的兒子,開始的時候還有人以為他是走后門拖關系才進來的。

沒想到達動素質很強。跑步很輕松的完成,就是汗流的太多,人送外號“大汗。”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草原上誰家的酋長。

昨日圍毆,這孫校尉和幾個人遠遠的躲在了一邊看熱鬧,剛才李虎頭大贊這桂花餅好吃的時候。這孫鑫一直是盯著這邊看,不過卻是盯著李虎頭手里的掛花餅。

萬歷皇帝打開個油紙包遞了過去,孫鑫煩躁的揮揮手,示意他一邊去,但萬歷皇帝卻絲毫不著惱,依舊笑嘻嘻的說道:

“很叭乞的,嘗嘗就知道了?”

這個孫鑫明顯不是一個對美食有抵抗力的人,而且這今年紀的少年還沒有到能夠克制自己的年齡。

桂花餅是桂花鹵以及蜂蜜、酥油等做成,沒開油紙包的時候,甜香就頗為吸引人,打開油紙包之后更是香味撲鼻,而且這桂花餅的做工也頗為精致,到底是御膳房的杰作,還講究個形狀。

每個桂花餅都做成了花朵的模樣,看著就精巧可愛,色香味差不多配合的齊全,別說孫鑫擺動的手停下來,就算孫鑫身邊的那些少年都在咽口水。

孫鑫遲疑著拿了工塊桂花餅,咬了口,他的反應和李虎頭差不多,頓時雙眼亮,幾口吃完,然后又拿起一塊,邊吃邊不停的嘟囔說道:

“真好吃,比保定府最好的點心鋪子的東西都好!!”

圍坐那一圈的少年共有十幾人,看著孫鑫在這里吃的香甜,都是饞的很,而且自從少年們來美味館吃飯之后,為了健康考慮,給少年們吃的紅燒肉基本上不放糖了,甜味的東西基本上和他們絕緣。

這桂花餅又甜又香。正是對了少年們喜歡甜食的胃口,自然,萬歷皇帝不懂這個道理,他只知道這零食自己愛吃,外面的人想冷也喜歡。

孫鑫拿起第四塊的時候。萬歷皇帝笑著對眾人說道:

“大家都嘗嘗,很好吃的,我那里還有不少!”

本來少年們還覺得昨日鬧了矛盾,今天就去和好有些落不下面子,可孫鑫已經帶頭吃的香甜,大家也就沒什么顧忌。

一幫人站起身都過來拿。沒想到那孫鑫眼疾手快先把萬歷皇帝手中的油紙包搶到手,自己獨占了一份,眾少年打趣著圍了上來,不多時,大家已經有說有笑。

孩子沒有隔夜仇。在御膳房制造的精美茶點面前更是完全沒有抵抗,萬歷皇帝每到短暫休息的時候,就去找那些胖一些,昨日動手的時候距離遠一點的人送零食套近乎,還請大家一起去器械那邊聽王通講

事。

王通說的那些東西的確讓人感覺到新鮮,完全是大明之外眾人聞所未聞的事情,什么哥倫布航海現了新大陸,什么佛郎機人幾百人就占領了一個大國,打敗了幾萬人的軍隊,稀奇古怪,天方夜譚一般的東

等練了一個時辰之后的休息時間,聚攏在王通和萬歷皇帝身邊的少年已經有四十多人,差不多占人數的一半。

就連在厲韜身邊的少年也有不住看過來,頗為意動。

王通一邊講著故事,一邊心下感慨,皇帝不管年紀大對于權術制衡之道,那都是無師自通,天生就帶著的技能。小皇帝不簡單,自己不要依仗著成人的思維和經驗,太把對方當成兒童。

看到這樣情景,早晨眾人的忐忑都煙消云散,照例練到結束,大家散去,武館的練一散。王通就帶著人來到了振興樓,他昨日給轄區內的青樓和賭坊都下了帖子,要今晚聚一聚。

不過,客人卻只來了兩家,而帖子一共下了十三張,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5:29 PM

第八十九章 早布局 晚見人

振興樓的夏掌櫃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不說官面勢。但說這點石成金的本事那就沒得比。

自己振興樓的營業額這幾個月足足漲了三成,還不是因為美味館帶來的人流和客流,再說,聚義坊那種兇神惡煞、背景深厚的賭坊被王通說抄拿就抄拿,這樣的人物可不是他這等買賣人能得罪起的。

但收到帖子的那些賭坊、青樓的東家掌櫃肯定不這么想。

下帖子的張世強有點尷尬,十三張帖子才來了兩個,明顯是自己辦、事不利。不過王通臉上卻沒有什么不悅的神情。

振興樓在后面有六個獨院,用這個獨院的客人花費要比振興樓的單間貴一點,不過也更清凈點。

王通笑著走了進去,屋中的兩個人連忙站起,點頭陪笑著說道:

“王大人若有事,打個招呼煎好,何必要這般破費,真是折煞小人們了。”

“大家都是街坊鄰居,要不是王某在錦衣親軍當差,還要稱呼諸位兄長叔伯呢,客氣什么,坐下就是!”

客氣了幾句,那兩個人也小心的坐下,這兩個人卻都是開個散子鋪,聚攏些閑漢押大小的小莊家,買賣不大,一個月最多也就是幾十兩的花頭,上上下下打點,手里也利不下太多的銀錢。

他們也沒什么靠山,要硬說有的,田榮豪田百戶就是他們的靠山,這兩家從來都是直接給田百戶直接繳納,不理會其他人的。

沒想到設宴相請,居然這兩個關系比較近的來了,其他人卻沒有什么動靜,王通轉身招呼道:

“張大哥,孫大海。你們都進來吧,一起坐下就是!”

那兩個小旗也坐在座位上之后,王通先是舉杯行酒,按照酒席上的規矩客氣了客氣,然后開口說道:

“原來那聚義坊的地方空了出來,那房子地方好,因圍閑漢也多,這么空著未免浪費,叫大家來,就是想要問問誰有興趣?”

南街本來就是南城這邊的好地塊,手里有幾個閑錢的人不少,那聚義坊的所在,又僻靜,卻又不難找到,正是個開賭場的好處所。

兩個來赴宴的小莊家一聽這個,頓時就激動了,天上掉下來的財機會啊,有這個場子在,算上打點和孝敬,一年幾百兩銀子穩穩當當到手,而且有這個在,地位也截然不同,現在這兩個小莊家充其量就算個,混混頭目,街面上稍有點身份的人碰到,都不拿正眼看的,要有了聚義坊。身份截然不同,也算個,“掌櫃”或者“老板”

可高興了一陣,又有些為難,王通的意思明白,兩個小莊家直接在酒桌上交頭接耳起來,過了一會,一名小莊家遲疑著說道:

“王大人這是送給小的們富貴啊,不過這聚義坊宅院大,地方好,小的們湊不出足夠的銀子盤下來,大人您看”

王通笑笑,開口說道:

“這么好的地方,本官也舍不得給出去,你們兩個來做,賺來的銀子拿一半出來給本官,其余的我不管。”

聽到這個,兩個小莊家呆了下,臉上卻明顯有了遲疑,王通似乎能猜到他們想什么一樣,又是笑著說道

“官面上的打點,常例的銀子都在這一半上面,其余的一文錢也不會多收,原來那兩個鋪子開不開也隨你們。”

給了這個許諾,兩個小莊家一盤算,本來以為那些打點和孝敬常例是算在自己身上,那這賺頭是在不大,但要算在王通那一半上,這利潤可當真是不少,兩個人一邊喜笑顏開,一邊琢磨著,沒有白吃的宴席,哪有便宜憑空到手的道理,果然,王通又開口說道:

“別高興的太早,等賭坊開了,閑人賭客在賭場中的動靜都要給本官盯著,大事小情都要留意,每日來給本官稟報,還要幫本官去打聽隱秘,你們能做到嗎?”

兩個小莊家在市井中打混的久了,自然明白王通的要求是什么,京師之中東西北三個富貴官宦人家多的地方,酒樓青樓之中下人伙計,不少都是各個衙門的耳目,專門把富貴人等,勛貴官員說的話記錄下來陳奏。

南城池面,多是貧苦百姓,沒什么關注的價值,也沒有這么密布的耳目,今日王通這么說話,想必是要布耳目了。

這等事沒什么損失,還可以跟著狐假虎威,唯一不明白的,就是這王通不過是個總旗,何必操心這么多事情。

想想來前田榮豪田百戶的叮囑,那王通不管說什么,一定要小心聽從,這兩個小莊家官面上唯一的靠山就是田百戶,既然靠山都這么說了,哪敢不聽。

何況來到這邊,王通讓他們做事的報酬,實在是豐厚無比,讓冰忻不砌呂。說到眾里,兩個小莊家連忙站起。躬身抱:;:

“既然王大人看得起,那小的們自然聽從,這時候說別的也無用,就請大人看小的們今后表現。”

王通點頭笑笑,官府的做派拿的十足,吃了幾口菜看似無意的問道:

“平時少和街坊打交道,兩位,你們知道其他幾家的都有什么靠讓背景嗎?”

“不瞞大人說,小的生意跟大老板們打交道也少,般子鋪這塊開也簡單,就算被查封了,再租個房屋宅院開張就是,要真是掛上招牌匾額,像模像樣的做生意,想要太平無事,錦衣衛中認得個千戶以上,順天府起碼也要五品以上,其他的衙門也照此類推。”

一個人含含糊糊的說完,也不知道他是知道還是不知道什么,看著王通的臉色不太對,另一個人接口說道:

“大人莫要見怪”。的們的確不知道什么,的確和那些人碰不起,只能是悶頭裝孫子,有一家到是曉得些消息,鳴春樓大人可聽說過?”

王通點點頭,鳴春樓是南街一家規模不小的妓院,沒有些銀錢走進不得門的,南街這邊的商戶宴請都在這振興樓,生意場上也有好風月的,那就要去這個鳴春樓招待了,看到王通點頭,那人又壓低了聲音說道:

“鳴春樓的一個知客喜歡賭兩手,他在小人這邊聊天時候說過,鳴春樓的老板娘是刑部侍郎龔鐵川養的外宅”

真沒想到,南城這百姓地面,居然還有和這么高層次的人物掛上關系的,鳴春樓靠山這么了得,其他些家想必不會太差。

不過王通已經打算做下去了,那就不會收手,也不必收手,拿著酒盅在桌上磕碰幾下,王通笑著說道:

“兩位來,就是給本官面子,咱們百戶所轄的地方不大,不過也就只有這一家賭坊營業,生意想必也好做的很,不說別的,先祝願二位生意興隆,財源廣進,詳細的事情明日來找張小旗談。”

兩個小莊家一開始沒聽明白,還舉著杯子準備敬酒,才舉起杯子,卻大概猜到了王通話中的意思。

一個沉不住氣的,手一顫,杯子差點掉到桌子上,另一個人也是臉色蒼白顫顫巍巍的舉杯到嘴邊,還灑出來不少。

這兩個離開的時候,盡管陪著小心言語客氣,可對于王通的話卻沒有什么相信的樣子,就連小心客套也有些距離。

看來是最后說的那番話讓兩個小莊家感覺太玄了,有點靠不住。

最后和振興樓的夏掌櫃結賬,夏掌櫃死活不肯收錢,一直說王通來這里就已經是莫大的面子,再給錢豈不是折殺。

這一二兩銀子的人情,王通也不會領夏掌櫃的,對方不收,直接丟了五兩銀子在櫃上,領著眾人出門。

“大海,弄五十根結實的木棍備著,這幾日先不要讓咱們的幫手出城跑了,在宅院呆著等我的吩咐。”

孫大海興沖沖的點頭領命,王通又對邊上的張世強說道:

“張大哥,領著大海和他手下的弟兄一起,沒來的這些家都去認認門,免得到時候走錯了。”

剛吩咐完,兩個人還沒離開,兩名騎士從街口奔馳而來,一人遠遠的沖著燈火下面的王通喊道:

“可是王通!?”

這卻是百戶田榮豪的聲音,這么晚的時間,田百戶騎馬來尋找王通,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急事,王通心中疑惑,不過還是高聲應答。

田百戶到了跟前,看他身上穿的也不是官服,長袍下擺隨便塞在腰帶上,看著出門也應該是惶急,直接問道:

“王總旗,可會騎馬!!”

“勉強騎得!!”

“把馬給王總旗讓出來,一同跟我去北城!”。

這么晚,這么急,到底有什么事,北城,王通自從當差以來,還沒有去過,不由得心下驚疑,也不上馬在地上故作懇切的問道:

“敢問大人,到底有什么要緊事,下官也好做個安排。

“還安排個鳥,兵部尚書譚綸譚大人不行了,說要見你一面,快上馬跟我走!!”

兵部尚書要見我,王通糊里糊塗的上了馬,在馬上的時候還琢磨:譚綸到底是誰?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19 05:30 PM

第九十章 高評過譽 名將種子

盡管有統領百官,協理天下之權,可兵部尚書和吏部尚書兩人卻能和內閾平起平坐。

王通馬術不精,在京師路上奔馳的時候還要小心翼翼的穩住身子,控制坐騎,可卻不住的走神琢磨。

他和田百戶騎馬走出不遠,就有早就等候在那里的騎馬家丁等待,在前面引領前進。

在京師夜間有五城兵馬司的士兵尋城戒嚴,這等騎馬奔馳就算是勛貴和官員也要被問罪。

不過一路上不停的有騎馬的家丁匯合,偶爾遇到五城兵馬司的夜間值夜隊伍,奔跑在最前面的家丁就合大聲的說出命令出示憑證。

五城兵馬司的巡邏隊伍立刻會恭謨的閃到一邊,王通看著那些騎馬的家丁,騎馬的動作和吆喝動作,那有一分伺候人的奴才模樣,完全就是精銳騎兵的表現。

自從美味館遇到萬歷皇帝之后,先是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過來看了一次,然后是內閣輔張居正來了一次。

按說,如果想要和這個成為皇帝玩伴的王通扯扯關系,套套近乎的話,應該在春節前后就會來打個招呼。

而且以譚綸兵部尚書這個身份,屬于朝廷中可以參與最機密之事的那些人,他應該早就知道虎威武館和自己,但為什么要到現在才讓自己過去。

那田百戶可是說了句“譚大人不行了”,彌留之際讓自己過去,那更讓人琢磨不透了。

夜間路上已經沒什么行人,不過沿路卻也有幾處燈火通明,笙歌燕舞的所在,馬跑得快也顧不得看個究竟。

路上清凈,騎隊一直是快跑,沒太多功夫就到的地,兵部尚書府門前掛著大燈籠,有家丁下人在門口不住的來回張望。

看到騎隊過來,就有人高喊道:

“人領來了嗎?”

“人就在馬上!!”

一問一答,到了門前勒住馬匹,騎馬的家?_和田百戶都動作迅的翻身下馬,王通的動作則是慢了點,同來的家丁則有些急躁的催促“快點”“快點”o

他們幾乎是扯著王通朝府中走去,田百戶卻沒跟上,只是客客氣氣的跟這些人抱拳告辭道:

“人已經帶到,在下先回去了。”

王通一路疾走,能看到譚綸府上每個人都有悲戚之色,進了內堂,伙伴著他的那些家丁就躬身退下,一名四士多歲的魁梧漢子攔在身前,這魁梧漢子看著武將模樣,身上卻穿著管家的衣衫,見到王通之后,抱拳為禮,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餃在前面引領。

“我家老爺過完年后身子已經不好,三日前吃飯時候突然昏厥,不省人事整整三天,今日臨天黑的時候突然醒來,喝了點粥精神見好,突然說要見你。”

話間已經來到了內堂的門前,那管家在外面通報一聲,幾名婦人低頭抹淚的從門中走出,閃到了邊上的房間。

彌留之際要見自己干什么,王通心中愈疑惑,不過到覡在總算可以弄明白,對方沒有惡意。

進了臥房,帶路的管家也停在了門口,這內堂中藥香濃重,讓王通頗為不適應,這臥房裝飾非常的簡單,文官的住處,墻上卻掛著幾件兵器,很有些古怪。

床榻上一個老者襞著棉被倚坐在那里,看見王通過來,微笑著說道:

“王通你先少待,老朽先吩咐下。

話間對站在門口的管家吩咐說道:

“把譚兵和譚劍兩個人喊進來,免得等下還要趴在窗邊和墻角聽一一一一一一”

老者說話的時候,王通也在觀察這個老者的模樣,譚綸的個子應該很高大,不過此時卻顯得頗為瘦小,臉上的皺紋有如鏤刻,滄桑無比,但雙目極為有神,盡管很和氣的笑著,可卻給人一種壓力,這種壓力和王通見到馮保以及張居正的所感覺到的又是不同,王通有點想不通。

不多時,兩名長相普通的家丁低頭走了進來,這兩個人臉上都有淚痕,十進門稍一遲疑,就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連連磕頭,帶著哭腦說道:

“老爺,老爺,這真不是……”

“不要哭了,你們兩個也是職司所在,沒什么可解釋的,喚你們二人來,就是讓你們明白記秦,盡快通過東廠和饋撫司報到宮里去,本官所講所說,光明正大,並無一絲可以瞞人的,譚將,給他們兩人搬個幾案,寫起來也方便。”

王通低頭不語,這事情倒是能想明白,東廠和錦衣衛在朝中大臣家中派有眼線坐探,這件事早就不是秘密,關鍵就看主家能不能現是誰罷了。

“王通,你福氣大,現在不過十四歲,就已經躍過龍門,今后飛黃騰達已經無可疑問,不知道要慕煞多少士子。”

這個問題,王通還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把頭低的更低,譚綸虛弱的笑笑,慢慢說道:

“老朽叫你來,卻不是說這個的,有些話想要問你,王通,你可讀過兵書?”

“下官沒有讀過。”

“那日看武館那操練之法,和戚總兵的練兵法子頗有相通之處,你今年不過十四,你父親每日里辦差當值,也接觸不到這些,你如何想到的呢?”

王通頭很低,可冷汗卻漸漸的滲了出來,總不能說這是前世奮學校中耳濡目染的經驗,強壓著心神回答道:

“下官看樹下的螞蟻,小小身軀卻能背動比它們重百倍千倍的東西,所依靠的無非是眾人協力而已,又聯想到戰陣之上,千人萬人對敵,若力量使在一處,或許就能以少敵多,戰而勝之…… 樹下的螞蟻……譚將,來時可有人和王通說過什么嗎?”

“回稟老爺,咱們府上的人沒有多話o”

“呵呵,王通你這年紀和出身,倒是老朽想多了,你繼續講就是。

難道這樹下的螞蟻有什么段子,王通心中有點懵,不過還是繼續說道:

“站隊列隊,齊步行進,無非就是讓人習慣集體,懂得和身邊同伴一同進退,到得戰場之上,千萬人如同一人,平日聽教習之命,戰場上聽軍將之命,最快的做出反應。”

到這里,譚綸突然間劇烈咳嗽起來,正在那邊跪著記秦的譚兵急忙站起,駕輕就熟的在邊上端起一碗藥,輕撫著譚綸的后背,拿著調羹喂了幾口藥,譚綸止住咳嗽,卻被苦的編了喵,推開之后笑著說道:

“好在今后不用喝這苦東西,譚兵你去吧!!”

譚兵恭謹的應了聲,轉身后剛止住的眼淚卻不住的流下來,跪在那里的譚劍也悲不自禁,王通抬頭看過去,現譚綸臉色反倒比剛才好了不少,血色泛起倒顯得健康了些,這情景看的王通心里一抽,這狀態他並不陌生。

“天命已盡嘍,老朽該是回光返照了吧!哭什么,幾十年戰陣,見到的死傷還少了嗎,譚某死在床榻上,已然福緣深厚,我都不哭,你們哭什么!!”

呵斥了幾句,又平和的問道:

“那這走路跑步又是為何呢?”

“回譚大人的話,走路跑步是為了打熬身體,循序漸進,接下來之后還有各項動作,逐漸加強,在最后才是技擊之術,練這些,也有為了培訓學員們聽教習的命令,到最后命令一下,毫無遲疑立刻執行。”

"讀書時候說某某宿慧,還以為是妄言,今日見你,卻不得不信聽著譚綸虛弱的評價,王通又是流下汗來,這倒不是驚懼的冷汗,而是慚愧的汗顏,上面這些話,的確暗合兵法,可王通知道的途徑,卻是那一世的新人培訓和拓展訓練中教育到的,那時候做什么總要講求個意義,分析個道理,盡管有用無用不說,可一定要說的頭頭是道才能賺到錢。

沒想到這些淺薄、司空見慣的東西卻被兵部尚書譚綸這般稱贊,王通實在是禁不住慚愧,譚綸卻把話題轉了開去,悠然說道:

“李成梁、戚繼光、俞大猷,都是當世名將,兩在北,一在東南,俺答部漸呈頹勢,倭寇也已不足為患,又要天下太平了……可不能只見這眼前太平,為政者當居安思危,邊塞之外仍有虎狼,東海倭國險惡尚存……。李成梁太執著財貨享樂,戚、俞二人陷于朝局,幾人作為止于此而……

譚綸越說越是虛弱,外面的譚將走進來剛要說話,卻被他揮手止住,強自支撐著說道:

“不說如今,大明二十年后又有何人,戚、俞身后無人,李成梁的幾個孩子看著最多不過是莽夫,粵省陳蝣僅僅操練水師……王通,你就是大明的名將種子,你那武館,就是大明的武學,就是大明武事的興旺之因!!”

王通已經不再低頭,他看著病榻上的兵部尚書譚綸,王通身體不受他控制,一直在顫抖。

在那里記錄的譚兵和譚劍,也都停下了,張大了嘴看著那邊的王通,就這么一個壯健些的孩子,當得起這個?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20 09:32 AM

第九十一章 明珠夜投按劍驚


"幸臣,終究要背上一世罵名。想要身后贊譽,還是要去建功立業,開疆拓土”

在離開兵部尚書譚綸府上的時候,譚綸意識已經不清,最后這幾句話是呢喃出來的。

王通騎在馬上,被冷風一吹,腦筋才清楚了一點,來到大明以來。如此操持國事的官員王通還是第一次看到。

至于青史留名還是身后罵名,王通心里倒分得清楚輕重,不管什么名,都是身后事而已,活著的時候有榮華富貴,這才是最實在的東西。

真正讓他感覺到有點莫名的實際上是譚綸神智還清醒的時候,做出的一個托付,老人指著管家譚將。下面記錄的譚兵譚劍說道:

“這些兒郎跟著我時候不少。早就不知道家在什么地方,老朽一去,他們也沒個去處,回鄉務農未免可惜了他們身上的本事,就讓他們跟著你吧,也去你那邊做個幫閑。

當年譚綸在東南和北地以文官管武事,身邊也都跟著親兵家將,譚將等人就是一直跟著他到現在的殘留。

這的確讓王通又是糊塗又是惶恐,自己的所作所為完全為了取悅萬歷皇帝,可經過這一鬧,好像一下子高尚了許多。

兵部尚書乃是國家重臣。他將家兵家將托付給自己,也不知道旁人會怎么看,想想身為忠心家丁。但卻有監視譚綸責任的那兩個人,王通又想想自己的身邊,的確心里涼,凜然不已。

三月二十三這日的下午,萬歷皇帝又和昨日一樣。帶著一大包袱的零食來到了武館。少年們對美食是沒什么抵抗力的,短暫間歇的時候,幾十名少年就圍了過來,一邊分食,一邊聽王通講那些奇聞異事。

不過經過昨晚那些事,王通也有點心思沉重,還是李虎頭在間歇的時候小聲說道:

“王大哥,比昨天又多過來十個,幾個人跑過來的時候,還和歷韜那小子吵架了,活該!!”

王通笑了笑沒有接口,萬歷皇帝早晚要面對文武百官,要在那些人之中平衡相制,要分化拉攏,要是連現在這些腦筋簡單的少年都搞不定,那也沒必要做這今天子了。

今日間跑步的時候,萬歷皇帝依舊被大部隊甩下。要眾人在終點線那邊等待,不過今日眾少年的低聲埋怨和惡意卻比前日少了太多,很多人笑嘻嘻的看著萬歷皇帝跑過來,那些甜食點心的拉攏效果出現了。

這個下午的課程結束后,萬歷皇帝和往常一樣都是落在了最后,不少少年都和萬歷皇帝打了聲招呼,

這種同伴們的親近讓小皇帝的興致很高,等到人差不多走干凈了。小皇帝扯住王通,頗有興味的問道:

“王通,你小時候真的看樹下的螞蟻嗎?”

王通心中納悶,難道這的確是個典故,可話已經說了,改口肯定要招來這樣那樣的麻煩,他昨晚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好了預案,現在直接指著不遠處自家的宅院說道:

“陛下您看,小人家里種著一棵棗襯,從前沒事干竟然蹲在下面看螞蟻。有趣的很

看螞蟻如何行動。這差不多是每個人童年都有的經歷,但能不能從其中看出些道理,這就是人的覺悟和智慧了。

王通這么一說。萬歷皇帝還真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看到那棗樹后才點點頭,有些興奮的說道:

“王通,你知不知道譚綸在大明號稱最為知兵的文臣,據說他對兵事的了解也是小時候看螞蟻、蜘殊的行動,想出來很多道理,沒想到你和譚尚書居然差不多”

王通聽到這話,心里禁不住說了聲慚愧,連忙謙遜道:

“小人怎么能和譚大人相比。當不起,當不起。”

能看出來小皇帝也沒有把這個太當一回事,扯完這個,連忙招呼住走在前面的李虎頭,兩個人一起說說笑笑起來。

在紫禁城慈聖太后李氏的那個小宅院旁邊,有一座頗有規模的偏殿,太后接見皇帝和內官大都在自己的宅院之中,但要見外字,則都在那偏殿之中。

很是素雅的大堂之上,伺候的宦官、宮女口鼻觀心的站在兩側。李太后坐在正中。身前被一掛珠簾擋住。

在珠簾的兩邊。馮保低頭站在外側,而更向外的地方擺著一套桌椅,身穿大紅官袍的內閣輔張居正側身坐在那里。

李太后手上拿這個折子,在張居正的手邊也有一個。兩個人都在低頭看這個折子,過了會,李太后輕輕咳嗽了聲,馮保立刻回身點頭。轉身揚聲說道:

“你們都下去吧,沒有吩咐不要進來。”

侍立的宮女和宦官連忙躬身退下,等偏殿大堂中就剩廠舊二三人。李太后才開口問道!“馮保,王通那邊你這里仔細查過嗎?”

“回太后娘娘的話,今兒上午,奴才把東廠和鎮撫司的人都叫了過來,又把那王通的出身經歷從頭到尾過了一遍,並沒有現什么砒漏,王通比尋常孩子的確聰明些,願意學習識字,願意學武強身,從很少和同齡的孩子們玩樂,奴才這邊也查出來點新東西,據王通所在的百戶有人講,他爹王力曾和同僚誇耀。自己的孩子連吃什么對身子好都知道。”

聽到馮保的稟報,珠簾之后的太后沉默了會,又開口問道:

“這孩子對父親是這幾年孝敬的還是一直如此?”

實際上這話許久前已經說過,但馮保自然不會嫌絮煩,當下又是躬身說道:

“這個在鎮撫司的呈報中有講過。自從王通懂事一來,就表現的頗為純孝,那王力整天在外面沒口子的誇贊,錦衣親軍中多有聽到。”

到這里,張居正放下手中的折子。沉吟了下出聲說道:

“臣從頭想過,若真有什么打算預謀,斷不至于巧合成這般,譚子理譚綸是先帝信用的臣子,又蒙當今聖上的大恩,要說有什么私心臣覺得不會,他昨晚所說的話,從前也和臣講過,之所以讓東廠和鎮撫司的眼線直接呈下來,也有上密旨的意思,太后娘娘未免多慮了。”

自朱元璋創立大明朝至今,臣子中敢說太后娘娘多慮的,恐怕只有這張居正一人了,他伸手捋了下頜下的濃密胡須,沉聲說道:

“虎威武館上下姓巨,學員們每日的操典,臣也詢問過兵部和京營的行家,都是贊不絕口,說這一套都是實實在在的好辦法,很多人都要抄錄一份好好研討呢!”

邊上的馮保接口說道:

“奴才也問過御馬監的營官,他們說虎威武館的操典,這辦法更適合練將,而不是練兵,這些將門子等出去了若是不懈怠,那都是大明的武將種子,將來對國家肯定有大用的。”

偏殿中又安靜了半響。珠簾后的李太后幽幽說道:

“本以為是個心性正的玩伴,后來看是個有心做事的勤勉人,沒想到譚尚書又說這是我大明的名將種子,

到這里,李太后笑了幾聲,能看到她搖頭說道:

“哀家從不信什么宿慧,也不信會突然有什么大才出現,可這王通的所作所為,卻不由得哀家不信了。”

馮保這等角色豈能聽不出太后娘娘情緒變化,當下躬身笑著說道:

“太后娘娘,有些人的確是神仙賜福,張閣老不就是嗎?”

到這里,李太后輕笑出聲,張居正也是湖廣有名的少年天才。據說十三歲去參加鄉試。就驚才絕艷,理應高中。但湖廣巡撫顧猜不願意讓少年人過早成名心浮氣躁,壓了他一屆。所以在十六歲才中舉,此后一路順利,二十三歲就做了進士。

這在當時也是名噪一時的例子,張居正也被人稱作“神童”也難怪馮保會拿這個來取笑。

一個是太后,一個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對這兩位的取笑,張居正也只能微笑而過,欠身說道:

“太后娘娘著緊皇上,母儀天下之心,令臣贊嘆,不過那王通今年才十四歲,一切還早,尚有許多時間。察其言觀其行,若真是人才再教導提拔不遲,不必急在這一時。”

這是穩妥老成的辦法,李太后連連點頭。

天色漸黑,鳴春樓卻到了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刻,這家南城頗有名氣的青樓燈火透明,不過卻沒有往日那么熱鬧。

尋歡客門前圍成一圈,鳴春樓的女人們面色不安的看著門口。那里站著三名穿著飛魚服。手按在刀柄上的錦衣衛,當中一人個子不高,但嗓門頗大:

“青樓賭坊,都是藏污納垢之地。為保地方安寧,各處有序經營,今后錦衣衛第六千戶第七百戶將推行許可準入。請貴店東主盡快去張小旗處辦理憑證,若無憑證營業,定當嚴懲不貸!!”

孫大海本就沒什么文化,這頗為工整的語句打了幾個磕絆才說完,他說完之后,鳴春樓左近安靜異常,突然間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在邊上說道:

“我當是誰這么威風。原來是牛欄街的孫大小旗啊!!?”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20 09:33 AM

第九十二章 你忍我不能忍

實在算不上個“大”字,當街被人這么喊出來,熟諷的意思是在明白的很,話一說出,圍著此處的尋歡客之中,有人忍不栓笑出聲。

方才喊話的時候,前面鶯鶯燕燕,周圍眾人旁觀,孫大海心里頗為緊張,可被人這么一說,他的臉猛地漲紅了。

當即按著刀柄轉身怒喝道:

“誰!那個不長眼的混帳說的!!”

“大爺我說的,孫大海你瞎了眼睛,敢跟老子亂噴!!”

一個穿著文士袍鵠中年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這人平常人模樣,倒是留了三綹胡須,頗有點教書先生的模樣,大冷天的,手里還拿著個折扇,裝著風雅。

孫大海一看這人,神色頓時一滯,猶豫了下才彎腰說道:

“楊百戶,剛才不知道是您老人家,對不住了。”

孫大海帶著的那兩名錦衣衛顯然也是認得這楊百戶的,也都連忙的低頭行禮,孫大海前面說的激昂牛氣,這時候卻低聲下氣,前倨后恭的樣子讓周圍的人漸漸放松下來,站在鳴春樓門前的那些女人不知道誰沒有忍住,輕笑出聲。

這女子的笑聲一起,滿場的驚懼都散掉了,尋歡客和那些女人們都跟著笑起來,孫大海的臉漲的更紅,卻不敢再說一句話。

“姜媽媽的地方,也是你這等人來搗亂的,每個人掌嘴十下,然后立刻滾!!”

孫大海幾人頓時憤怒抬頭,瞪著這楊百戶,那楊百戶用那扇子敲擊手心,冷冷的看著他們,這楊百戶身后也有幾個隨從,都是跟了上來。

猶豫了半天,孫大海等三人還是低頭扇了自己幾個耳光,然后悶頭就是,那鳴春樓門前又是哄然大笑。

那老鴇模樣的中年女人笑著迎了下來,開口說道:“要不是楊老爺,那幾位官爺兇神惡煞的模樣,奴家還真以為這鳴春樓要被拆了呢!?”

她這聲音頗高,有意說給孫大海那幾個還沒走遠的人聽,楊百戶跟著調笑了兩句,尋歡客和姑娘們又是笑作一團,孫大海等人腳步更快,每天下午在武館的訓練並不怎么讓王通疲憊,到晚上他還有足夠的精神和下面的人談事情。

“咱們這個百戶轄區之內的青樓和賭坊之中,每家都有有幾個我們信用的人,他在店里賺年少,我們可以給他們再開一份工錢。”

王通坐在堂屋奎中,呂萬才和張世強以及王四、李貴都在兩旁細聽,說完這之后,呂萬才笑著迎合道:

“每家交上讖來,然后拿一小份下去,大人這個法子妙!”

“每月的收入如何,咱們這邊也沒個確數,安插下去人之后,一切就能盯緊了。”

李貴也出聲附和,王通笑著點點頭,繼續說道:“青樓、賭坊、茶館這幾處,都是牛鬼蛇神聚集的地方,市井之中的風吹草動,這幾處都能最快知道,拉這些地方掌握住了,咱們的消息就會靈通,聚義坊何金銀這個案子,咱們吃了太大的虧,消息不靈便雙眼一抹黑也是主要的原因。”

把話說的明白,眾人臉上的奉承阿諛之色消退,變成了由衷的佩服,王通又是肅聲說道:

“下面的弟兄們也辛苦,拿的銀子也不多,去盤剝那些正常做生意的商家也不是什么長久的事情,偏偏這些賭坊青樓的,大把的銀子賺著,卻倚仗靠山勢力一毛不拔,禁絕了斷人財路的絕戶舉動咱們不能做也做不了,但收取好處,安插眼線卻是對大家有好處的……

話的時候,聽到外面馬三標頗大的嗓門驚道:“大海,你臉怎么了!?”

“莫聲張,進去說,進去說!”

一向嗓門不小的孫大海突然間低聲下氣起來,門被推開,馬三標提著個燈籠走了進來,身后跟著雙頰通紅的孫大海。

王通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大家看得明白,那通紅就是被扇耳光之后的痕跡,屋里面的人都知道今晚孫大海去干什么,這可是計劃中的第一家,沒想到有這樣的結果,呂萬才和手下的兩個班頭對視了眼,卻沒有出聲。

順天府的官吏和衙役大多是地頭蛇出身,知道這鳴春樓背后站著的是誰,看到孫大海吃癟,他們也不知道說什么,也不敢說什么。

“大海,誰打的你!”

王通說話的聲音淡淡,可屋中幾個人都下意識的低下頭,王大人火了,半大孩子的王通已經有了足夠的威嚴。

孫大海的頭低的不能再低,滿臉通紅,用不比蚊子大多少的聲音說道:

“是小的自己扇的!”

王通一愣,隨即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怒喝道:“抬起頭,年前來鬧事那混不人的脾氣到哪里去了,誰讓你扇的!!”

人肯定不會自己抽自己,王通這怒不是為了孫大海怒,而是看到自己的屬下吃了虧,而勃然大怒,孫大海抬頭為難的說道:

“是經歷司的楊百戶,他原來住在我們牛欄街,連我們千戶對他都客客氣氣……"

錦衣衛分鎮撫司和經歷司,鎮撫司是行動部門,經歷司則是負責內務和檔案,王通的腰牌告身每次都在這經歷司中辦理。 經歷司職位最高的就是六名百戶,可這六名百戶掌握著文件密檔,軍餉核,人員考績等等要事。

錦衣衛各級在外面威風八面,可在內部要想做什么,非得經過這經歷司不可,所以這百戶實際地位並不比外面的千戶差太多。

就好像一家大公司,總部人事和財務的普通職員,手中的權力卻都是要害之權,各個部門的頭頭和分公司的經理也都要客氣三分。 以此類比,也就想明白了,孫大海自己掌嘴,反倒是楊百戶留了面子,聽到是經歷司的楊百戶,臉上有怒容的張世強也沒話說了。

縣官不如現管,王大人這邊牛,可也犯不上為這點小事和經歷司的人起沖突,孫大海這點委屈,恐怕就是自己忍了。

王通果然安靜了下來,眾人剛要引開話題安慰這孫大海幾句,卻看到王通已經站了起來,冷靜的對馬三標說道:

“三標,立刻去咱們那個大宅院,把那些小子都給我喊過來,木棍到每個人手里,在那鳴春樓外的一條街外集合!”

馬三標稍一錯愕就想明白了要干什么,興奮的答應一聲,轉身就是出門,孫大海抬起頭,琢磨了下還是咬牙說道:

“大人,不是大海怕事,經歷司那幫人彎彎繞繞的心眼太多,身后的人也難惹,大海無非是受點閑氣。”

這話說的委屈,可卻也是孫大海自己完全把自己當作王通的屬下,才能說出來這等識大體的言語,王通臉上沒什么變化,盯著孫大海說道:

“我的人被打了,你能忍,我忍不了!”

孫大海聽到這話之后,先是愣住,然后臉越漲越紅,看著眾人出門才反應過來,后面跟著進來的兩個錦衣衛也都興奮的滿臉通紅,小聲的問道:

“頭,咱們怎么辦!”

孫大海回頭大吼道:

“怎么辦,抄家伙跟著王大人,咱們出氣去!”

王通自己養的這些小伙子,每日里白面大肉的吃著,又是辛苦砘軍法操練早就憋出了一股火氣,今日晚上被叫出來,每個人都被了根手腕粗細的棍棒,各個興奮異常。

他們在鳴春樓外的一條街集合,王通、張世強和孫大海等人都穿著錦衣衛的袍服,呂萬才和王四、李貴也都穿著官服,這更讓這些年輕人底氣十足。

“等下頜你們到門前,第一隊五個人去前門,五個人去后門,第二隊分出五個人守著邊上,其余的人跟我進去砸,都明白了嗎!”

下面轟然答應,王通一擺手,又揚聲說道:

“偷拿財物的砍手,占女人便宜的砍手,不停號令的殺頭,所有人都趕到鳴春樓的內院去,由本官來處置,可都明白了嗎?”

“聽令!!”

王通滿意的點點頭,對邊上的呂萬才三人說道:

“幾位先請回,明日再聚!”

推官呂萬才倒是覺得頗有趣味,笑嘻嘻的說道:

"兄弟們幾個先來看看熱鬧,要是順天府那邊來人了,也好有個照王通手中短棍一揮,錦衣衛和那些小家伙,齊齊的跟了上去。

經歷司百戶楊世法在門口抖足了威風,今日里在這鳴春樓中也受盡了優待,先不說今晚花費都是鳴春樓請客,坐在那邊摟著紅牌姐兒喝酒,認識的不認識的,都笑嘻嘻的過來敬上一杯酒「套個近乎,這就是面子。

美酒下肚,軟玉溫香在懷,楊世法的舌頭都大了,在那里舉著酒杯說道:

“一個小旗算得了什么,就算他們總旗、百戶來了,都要給某家見禮,要不然尋個由頭,扣了他餉銀,配到邊塞去和韃子打交道去。”

越說越是得意,又是喝了幾杯,邊上湊趣迎合一片,突然間,外面嘈雜爆響,猛地亂了起來。

“敢打小爺的人,給我砸”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20 09:34 AM

第九十三章 出氣立威兼生財

烏春樓這種地方龍蛇混雜,牛鬼蛇神的不少,少不得也有個會拳腳的護院家丁之類的看著,晚上也有幾個漢子站在門口充門面。

可這些人是一點用處也無,本來門前自家客人刮斥錦衣衛的情景讓他們也覺得自家威風,正在那邊笑著議論,好像自己就是那斥的人般。

誰想到街口一陣嘈雜,仔細看向黑暗中,卻是幾個錦衣衛打扮的漢子沖在前面,后面一幫青壯,各個手持木棍,張牙舞爪的沖了過來。

那幾個守門的漢子反應各異,兩個人扭頭就朝著街道的另一邊跑去,還有個鉆回去報信的,另外有一個人嚇傻了,在那里舉著雙手好像要阻攔的樣子,嘴里胡亂的說道: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誰跟他有話好說。一棍子戳到他肚子上,上集幾腳,直接人就爬不起來了,其他的人吶喊著一擁而入。

王通手里拿著短棍,滿面怒容的大步走在頭里,孫大海幾個人跟在身后,其余的人不斷的散開。

這鳴春樓雞飛狗跳,完全炸了窩,那些尋歡客那有什么抵抗的本事,再說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那里打得過對方這手里有棍子的。

男人的痛叫哀嚎,女人的尖叫哭號,一時間充斥耳邊,王通則邊走問:

“大海,打你那個可在!?”

孫大海否認一句,王通就繼續向前走,也不理會旁人,要是有人當路,就一棍子抽過去,當真殺氣騰騰。

“這位大爺。這位大爺,有什么事情不好說,非要動這么大的陣仗?”

總算有一人攔在了王通的面前,這女子三十歲左右年紀,倒是頗有風情,不過言語之中也沒有什么敬意,到有些刺頭在里面。

“你是什么人!”

“小女子就是這家店的東家董”

這女人話還沒說完,王通手中的短棍直劈了下來,嚇得她尖叫一聲,驚魂稍定,現那短棍正停在她鼻尖處,王通不耐煩的說道:

“有人密報,你這鳴春樓窩藏江洋大盜,本官帶人撥查,攔阻者視同賊伙,一並拿回去處置!”

“小番子,你知道這鳴春樓背后是誰,現在走還來得及”

那女人也變了臉色,咬牙切齒的恨聲說道,王通拿著短棍直接把這女人撥到了一邊,冷聲說道:

“刑部侍郎龔鐵”是吧,本官知道,大海,這大廳里有沒有那楊百戶!!”

自己身后的靠山被王通一言喝破,而且是這般滿不在乎的語氣,那女人一下子也呆住了。楞在那邊不知道干什么。

這時候孫大海已經看到了在邊上百戶楊世法,這楊百戶酒已經喝的多了,居然到這個時候還抱著懷里的女人不撒手,他抱著的那個粉頭也嚇呆了。就縮在那里瑟瑟抖,話都不敢說一句。

“噗通”一聲。那楊百戶抱著粉頭一塊從椅子上摔倒了地上,酒喝得多,方才人沖進來的時候,冷風吹進。

被風一吹,酒勁上湧,人昏沉沉的,醉酒誤事,那楊百戶人整個都糊塗了,居然連害怕都不知道。

那粉頭掙扎著從他懷里脫開,被人逼開去一邊老實呆著,王通盯著地上丑態百出的楊百戶,冷聲問孫大海說道:

“是他嗎?”

“就是這楊百戶!”

“提幾桶水,澆上去!”

孫大海顧慮不嚴。可王通帶來的那些年輕人卻不認的這楊百戶是誰,不多時拎來冷水,毫不留情的澆了上去。

冷水這么一激。那楊世法立刻就被弄醒,可還有點昏沉沉的,不過這時候也覺得不對了。揉揉眼睛剛要說話,卻看到了一邊的孫大海,猛地清醒過來,再一看孫,大海身邊站著個總旗打扮的半大孩子,這等身份的人壓根不放在他眼里,下意識的起身怒喝道:

“孫大海,你弄的什么勾當,”

話說了一半。一聲脆響,整個人直接又是倒在地上。屋中的人齊齊抽了口冷氣,那個木著臉的半大少年下手倒是很,狠狠一耳光直接把對方抽倒在地上,王通這手勁當真不那楊百戶再起身的時候,臉已經腫起半邊。

“你們這些混帳東西,明日間就要找到你們百戶。千戶,就要報到金事、同知,”

王通反手又是一個耳光,直接又把人抽得摔在了的上。兩邊臉都紅腫了,楊百戶雙臂撐著,站也站不起來,驚恐的向后退去,怎么這小子這樣大膽,不知道錦衣衛中這經歷司是得罪不起的衙門嗎?

任憑他心里如何把眼前的人千刀萬剮,可這出境卻讓他又驚又怕,聽到那少年冷聲說道:

“你是個什么東西,敢打本官的人,大海,你挨了多少耳光,加一倍抽回來! "

孫大海可知道經歷司的人有多么難纏,卻有點忐忑,被王通一瞪,莫名的這膽氣又壯了起來,當下罵著上前:

“老子和兄弟們辦差。你個酸腐的殺才上來湊什么熱鬧,都是一起當差,你也就不給自家人留臉面,就知道在婊子面前耍威風!!”

一句一個耳光,正正反反幾十個耳光下去,楊百戶的臉跟個豬頭一般,牙恐怕都要被抽松了。那楊百戶連聲的求饒,但他眼中的怨毒大家卻都看得明白,王通那里在乎這等人,孫大海打完之后,王通上前說:

“本官第六千戶第七百戶的總旗王通,楊百戶可記住了嗎?”

完之后,轉身對孫大海等人命令道:

“把這地方所有人都給我帶到院子里去,不要漏了一個!!”

三月的夜晚,寒氣很重,穿著單薄,甚至批了件衣服遮羞的女人和男人們擁擠在院子中,各個瑟瑟抖,不時的有女人小聲尖叫,可能被賺了便宜什么的。

王通大步走到臺階上,一揮手,圍在四周的年輕人齊齊的舉起短棍大喝道:

“安靜!!”

幾個膽小的女人被嚇的尖叫一聲,隨即全場鴉雀無聲,馬三標笑嘻嘻的湊過來說道:

“大人,幾個跳窗翻墻的。都被等在外面的兄弟們拿了,一頓棍棒打過,丟進了院子來,一個也沒跑出去,大人放心。”

王通點點頭,掃視了下面這些齷齪男女,朗聲說道:

“有人密報,這鳴春樓有江洋大盜隱藏,本官率眾前來捉拿。各位不必驚慌,也要告誡大家一句話,這鳴春樓無證營業,很容易招惹此類禍端,今后各位想要尋歡作樂,可要看看有沒有官府的憑證!”

話間,身邊的張世強就著燈火舉起了一塊木牌,黑底紅漆,上面寫著“平安”兩個大字。

“各位等下去大廳那邊排隊寫個憑證,等辨明身份之后就可以回去了,大家再耽誤半個時辰。”

聽得王通這么說,下面的人總算松了口氣,王通走回大廳,那邊孫大海的兩個手下已經把寫字的先生找來了,清理出來兩張桌子坐在那里。

這家鳴春樓的老板已經把那楊百戶攙扶了起來,兩個人都用頗為怨毒的眼神看著王通,王通根本沒有理睬,只是在哪里吩咐兩名寫字的先生說道:

“今晚你們兩人每人五兩銀子,文書可要給本官寫的清楚明白,誰人做什么,誰人家住何處,一定要記錄詳細,誰要含混不說,你們立刻和這邊的人喊一聲。一概以疑犯的名義下到牢里去!”

每人五兩,在街上給人代寫信件文書一年都未必賺得到。何況又是管著地頭的錦衣衛老爺。豈有不滿口答應的道理。

外面看熱鬧的呂萬才和王四、李貴也走進來,一進來先給王通豎起個大拇指,這呂推官笑著說道:

“王大人還真走了的。這么大個院子,居然一個人也沒跑出去,全抓到了手里。”

王通擺擺量著這鳴春樓的裝飾,轉過頭低聲說道:

“為兄弟出氣是一樁,今日這憑證推行,來到的第一處就這般阻攔,若不立威,震懾其他,這活計還怎么干!”

呂推官收了調笑的神色,鄭重的贊道:

“王大人考慮事情面面俱到,環環相扣,由不得不佩服。”

差不多一個時辰,鳴春樓里面的男人們都寫完了憑證文書,在上面按了手印畫押完畢,一疊文書被交到了王通手里來。

“居然不少還是秀才,還有幾個舉人,嘖嘖,監生也有!”

王通隨手翻看,忍不住笑著說道,方才話說的嚴重,尋歡客們唯恐自己被懷疑,都把自己的身份住處說的明白。

“大海,你去和他們說。沒功名的白身每個人交十兩,秀才十五兩,舉人和監生二十兩。拿不出可以打欠條,要是不給的,直接把這憑證送到他們家里去!!”

邊上的推官呂萬才瞪大了眼睛看著王通,佩服的五體投地,連句稱贊討好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一晚上的雞飛狗跳且不去說,第二天一早,事情經過就被呈在有資格了解的各位大佬案頭。

“由小見夫,譚子理倒是頗有識人之能啊!”

內閣輔張居正感慨了句,把這呈報揉成一團隨手丟到了炭盆之中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20 09:35 AM

第九十四章 余波不平

"公差?那人都有這樣的手段,倒是派一隊人在外游弋,這樣的心思十分難得,能想到這個,已然可以帶兵圍城了。”

馮保在那里慢條斯理的喝著茶水,他的書案邊上坐著張誠,在書案面前站著兩名御馬監的營官,躬身畢恭畢敬的解釋。等這二人說完,吩咐他們退下,馮保轉身對張誠笑著說道:“張公公,看來天上真的掉下個寶來,今后你這邊可要多照顧些才是。

威風八面的張誠在馮保面前謙遜和氣,如同屬吏一般,聽到這話,連忙欠欠身回答道:

“請馮公公放心,萬歲爺有事沒事總是念叨他在武館里面聽到見到,這樣的人物,自然會多有照拂。”

雙方說了幾句閑話之后,張誠起身告辭,馮保說閑話一般的講道:“咱們年紀都不小了,終究不能伺候萬歲爺千秋萬代,能有個差不多大的伴是好事。”張誠稍楞,隨即笑著答應。

一出馮保的衙門,在回廊上走不幾步,鄒義卻快跑跟了上來,湊近了低聲說道:“義父,王通那邊送來的孩子已經在凈事房養好了,義父您看安排在什么地方當差合適?”

"就是那個自宮的趙金亮?”

“回義父大人的話,就是這個。”

“明兒我寫個片子,送到內書堂讀書吧,看看值不值得栽培造就,這個安排也算對得起王通的托付了。”

張誠說了兩句,鄒義連忙謝著退下,等張誠走遠,鄒義站在原地咂摸下嘴,自言自語的笑道:“還真是好運氣。”

大明朝的讀書人想要由讀書進仕途,無非是童生考秀才、秀才考舉人,舉人考進士,這么一步步的上來,期間也有花銀子弄得監生功名但這一步步科舉靠上來的,才被人視為正途。雖說這舉人也有做官的資格,可中央地方各個衙門的高官以及要害官職,卻只有進士才能擔當。

外朝如此,內廷卻也有一套差不多的制度,小宦官自幼入宮,若是能被選進內書堂讀書,這就算進了正途,讀完書若是表現優秀,往往會被送到十二監四司八局各衙門去協理公務,稱為“寫字”,等“寫字”完表現還是不錯或者有大太監照顧的,就要進十二監當差了,伺候就要看個人的造化,當然若能進司禮監,那就等同于入了內閣,進了御馬監等于進了兵部。

這就是內廷內官們的正途,紫禁城中幼年入宮成百上千,可有資格進入內書堂的,不是聰慧異常,早熟世故,就是那些大太監收為義子干孫的,這趙金亮在內廷無親無故,因為王通的托付進了這內書堂,實在是天大的運氣。

趙金亮養好了傷之后,就由王通委托鄒義送到了宮里來,小孩子自己下手只是把那里割壞了,凈身的地方為保完全還要再動一刀,趙金亮少不得也要吃第二回苦,好在有人照顧,不用丟在與!房里自己掙扎,慢慢的也就恢復了過來。

這小孩子讓鄒義頗為滿意,凈身那么大的痛苦,很多成人在這個過程中都沒有頂住,起金亮卻沒有說一個疼字,咬牙忍了下來,而且一恢復正常之后就乖巧懂事,極有眼色,從不讓旁人麻煩。

第二天上午,張世強拿著早已預備好的平安牌子,和一個寫字的先生在那邊等待,他想的是昨日立威之后,今天總該有些聽到消息的人過來買這個牌子,買這個平安。

誰想到一直到午飯時分也沒有人登門,反倒是李文遠上門來的時候說,有些看著不太對勁的人鬼鬼祟祟在街口那邊出沒。

這肯定就是那些賭坊和青樓派來的探子,王通本以為上門登門的人會有大批,沒想到眾人依舊不給面子,聽到外面有還有過來盯梢摸底的,心里不由的火大,直接把在這邊的錦衣衛全都喊了出來,拿著棍棒刀劍就出門。

出了宅院,這情況又是讓他們意外,王通宅院這邊已經是南街的一端,沒什么店鋪,自從那虎威武館開起來之后,周圍連人家都被宮里買了下來。

這里平素已經算是個半封閉的所在,南街上的行人大都是買賣消遣,美味館下了牌子只對禁衛和宦官營業之后,更敉有什么人過來,想來清凈的√艮。

今天這一出門,卻看到難得的熱鬧,差不多是兩人對付一人,老鷹捉小雞一般的把人按在地上,連拖帶拽的弄進了邊上的廂房,再無一點動靜傳出。

眾人在門前愣了楞,李文遠才轉頭低聲的說道:“被抓的這些,似乎就是跟我來的……”

每個被抓的人嘴上被塞上了東西,聲音都不出來,王通反應的倒是快!”笑轉身回轉,開口說道:“看來犯了案子,不理會就是,咱們進去說說接下來的方略。”

這塊區域外面可是東廠的番子們在負責,那些江湖市井人物,看著不像是良善之輩,來這邊探頭探腦的,自然妥倒霉。

王通想到這個都有點可憐他們,被東廠的人抓進去,這輩子恐怕不要想出來了,能不能有這輩子恐怕都兩說。

虎威武館是個極為秘密的事情,順天府不知道,錦衣衛不知道,朝中大臣也有很多不知道的,這里平時就屬于偏僻所在,市井中人更是沒什么關注,充其量知道這邊有家飯館,做宮里宦官和禁衛生意的。

任誰也沒想到這邊是個老虎洞,進來了就要被吞掉,而且骨頭都不會給他們吐出去一根。

王通只要在這個宅院里,就不擔心外面的人會給自己造成什么危險,有東廠和四大營的人守衛著呢!

不過這樣的力量卻對他做什么事,拓展什么,絲毫沒有助力,這些市井江湖人物過來折騰固然是自己送死,可想要把這個憑證準入的收錢法子推行下去,王通目前也沒什么辦法,難道昨日的立威不管用。

昨日從鳴春樓回來的時候,給自己的弟兄出氣,長了面子這個不說,居然一下子罰了將近五百兩銀子。

能去鳴春樓這種地方的人身家都算富裕,很多人還有功名,偏偏寫了那個條子,王通他們罰錢罰的狠,讓人頭疼,可卻沒有人敢不給,要不然錦衣衛和順天府的差役真把這條子送到家里去,家里大鬧不說,做人的體面可就全沒了,只得捏著鼻子給了銀子,一時給不出這么多的,還打了欠條。

王通一幫人悶悶的回到屋中,才坐下,王通就猛地卜拍了下桌子,冷聲說道:“再等一天,要這牌子還是不下去,咱們就一家家的抄拿搜查,不信這幫人不服!!”

王通在自己那邊脾氣,錦衣衛第六千戶的千戶段林柄卻要去經歷司辦事,三月底臨近四月,一個千戶中的各項牽扯到錢財,已經上面派下來的差事,都要去經歷司這邊做個結算,辦個報備。

可也巧,千戶周林柄要打交道的正是經歷司的百戶楊世法,一晚上下來又上了點傷藥,楊世法雙頰的紅腫倒是消下去不少。

雖說經歷司的百戶身份不同,但周林柄這正牌的千戶卻也不必要太過低頭,能有個客氣的態度已經是足夠。

不過今日里這位楊百戶卻一直是陰沉著臉,草草的把各項事情辦完,卻把文書案卷朝著邊上一堆,干笑著說道:“楊同知這些日子事務繁忙,等四月之后這些案卷再交給他吧!

周林柄一聽臉色就沉了下來,錦衣衛都指揮使下面有兩名指揮同知,其中一名指揮同知就分管經歷司之事,而這楊姓的指揮同知正是這楊世法的遠方堂哥,案卷若是交的晚了,一個逾期失察的責備肯定會挨上,往大了說,考績升遷都要受影響。

自己和這個楊世法素來客氣,怎么今天突然要下手卡自己,大凡這種為難,一般都是有所求,周林柄也是老油子了,昝下皮笑肉不笑的懇求道:“楊百戶,這些案卷有不少都是上面催著要的,還要麻煩楊百戶你這邊多費費心。”

果然,說了這句話之后,百戶楊世法也笑著抬頭,偏偏兩頰紅腫異常,一笑牽動傷口,整個臉立刻扭曲,好不容易恢復過來,這才口齒不清的說道:

“周大人,你們千戶有個叫王通的總旗行事太過囂張跋扈,昨夜橫行街頭,在下不過去說了兩句公道話,卻被他和手下肆意毆打,周大人,咱們錦衣親軍之中這毆打上官可是大罪啊,昨日卻被他這般折辱,在下是小事,可咱們錦衣親軍的顏面,周大人,一定要嚴懲,一定要嚴懲啊!”

“王通,可是田榮豪屬下的那個王通!?”

“今日查了檔,正是這個殺才,田榮豪是個忠厚人,莫要被這惡徒牽扯了!”“下面出了這個事情,給楊百戶添了麻煩,本官回去定要嚴懲,給楊百戶一個交代o”

千戶周林柄說的義正辭嚴,不過轉身時候臉上的冷笑卻沒人看到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20 09:36 AM

第九十五章狐假虎威人亦懼
     

周林柄對王通的印象僅僅是這個孩子運氣不錯,居然能「托到都指揮使劉守有劉大人那邊去。后來慢慢消息多起來了,周林柄大概推測出來,可能是宮內的某個大太監在王通背后,不太可能是馮保,要不然不會到現在才是個總旗。

琢磨到這里,千戶周林柄也就倜得想了,他家京師土著,錦衣衛身份一代代傳下來的,也知道什么可以打聽,什么要裝糊塗,這個分寸把握博非常好。 那王通不過是個總旗,和自己隔著幾層,遠遠的供奉就是,交道還是不要打的好,這就是周林柄明哲保身的手段。

但今日里這經歷司的楊百戶居然和王通對掐上了,周林柄可就不能不管,要是不去查,案卷報不上去,自己還要吃掛落,去查的話,得罪王通背后的大佬那也犯不著。

周林柄客客氣氣的從經歷司出門,轉頭就去了錐撫司的衙門,都指揮使和下面同知、僉事的官署都在那里。

去的也快,鎖撫司和經歷司本就是一個大院的兩處房舍,饋撫司那邊武人多,大家都是臉熟,門口的守衛客客氣氣的把周林柄請了進去。

都指揮使劉守有正在內堂和天津三衛回來的一名千戶議事,京師一共才八名千戶,劉守有也都是客氣對待,沒有等太久,內堂就傳見。

周林柄進去之后站在那里恭恭敬敬的說了事情經過,說實話,他知道的也不多,周林柄現在知道的也就是昨夜可能王通領著人在街上打了這楊世法一頓,原因如何,在什么地方打的,一概不清楚。

“楊世法說要嚴懲王通?”

話講完,都指樣使劉守有皺著眉!只問了這么一句話,卻不問什么毆打上官,也不問為什么毆打,卻挑了這一點在問。

“回都堂大人的話,楊世法已經把卑職的案卷扣了下來,說要是卑職不嚴懲,案卷也就不報了。

周林柄長得粗豪,實際上卻是個精明之極的人物,這一番對答,都指揮使劉守有傾向那邊,態度如何已經摸了個清楚。

聽到他說話,劉守有大怒,猛地拍了下桌子,這劉守有乃是勛貴的出身,勛貴只能做武職,可這劉守有世代富貴,什么武勇剽悍的氣息早就沒了,一舉一動都是文質彬彬,講究個身份氣度。

卻是難得看到他這般盛怒失態的樣子,看了這個態度,周林柄更加小心,同時心中卻也更為篤定。

“腦筋壞掉了,什么人不去惹,居然去惹這個……”

千戶周林柄心中驚訝,抬頭看了看劉守有又是低下頭去,劉守有這公子哥做派,錦衣衛內部很多人是看不上的,覺得此人經不起事,沒什么擔當,但此人沒什么城府也是共識,能脫口說出這樣的話來。

王通到底是什么人物,周林柄心中愈發的好奇,可頭卻再也沒有抬起,錦衣衛都指揮使在那里念叨了幾句,抬頭說道:“俺答部,在大同、宣府、薊饋這幾處滋擾,邊鎮和兵部多次派人過來催促,讓咱們加派在邊塞的人員,打探消息內部整肅,經歷司的楊世法素來忠謹,本座看頗為合適,周千戶你覺得呢?”

盡管周林柄不太瞧得上這楊世法,可此時也禁不住有兔死狐悲之感,京師當差,險惡往往在不經意之處,楊世法莫名其妙的就被發配到邊錟去了。

錦衣衛中去太平地方派外差,那是肥缺,地方上的人都要小心翼翼的供奉巴結著,可要派到九邊去,那就什么也不要指咎了。

九邊那些老粗軍頭,眼里那有什么錦衣衛在,一言不合,沒準就以什么耽誤軍情之類的理由打人殺人,加上邊塞是苦地,本身也辛苦異常,而且人到了外省,和京師里的溝通交往自然不方便,想要鉆營回來那也是難上加難。

被派到那邊去,與其說是苦差事,倒不如說是直接被流放,等于被徹底放棄,這可是內部極重的懲罰。

“兵事緊急,邊關重饋的要求理應列到第一等的要事,楊世法心思縝密,辦事用心,正適合去這等地方。”

反正是內堂密談,對這么一個被放棄的人物,周林柄沒什么可顧忌的。

等到千戶周林柄把該辦的公差辦完,差不多大半個時辰了,臨出門的時候卻巧遇到了失魂落魄的楊世法,周千戶本來還想抱拳打個招呼,可楊世法眼神空洞壓根沒有理會。

沒想到居然這般快,周林柄心中越發的凜然,這王通到底是何等的人物「自己這么保持視而不見到底是不是有些不妥,遲疑著騎馬遠去。

刑部侍郎龔鐵川的臉色也不好,他去刑部的時候興致很高,特意安排自己的親隨去鳴春樓打個招呼,說今晚上要住在外宅。

沒想到不多時,親隨就跑了回來,說姨奶奶在南城的那店鋪被錦衣衛們砸了,受了些驚嚇,正在家里哭,只求老爺給他主持公道,出一出這心中惡氣。

聽了這個,龔鐵川當即大怒,錦衣衛貪墨居然敢打主意到這鳴春樓,不長眼睛了還是怎地,想想這鳴春樓每月給自己帶來的進項,想想那夏姑娘的風情,刑部侍郎當即寫了帖子去饋撫司啟↑門問責。

六部衙門和錦衣衛衙門距離不遠,沒用多少功夫,遞送帖子的小吏卻轉了回來,都指揮使劉守有根本不接這個帖子,還當面說了句“錦衣親軍乃是天子近衛,外臣指手畫腳作甚!”

到了六部侍郎這個位置上,只要沒什么大錯,年齡不大的話,下一步不是掌管部權,就是進入內閣。

對這樣的人錦衣衛向來都是要客客氣氣的,畢竟天子也不是每天都要大興詔獄,這些大佬和即將成為大佬的官員得罪不起。

刑部侍郎龔餃川今年四十五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將來再進一步的可能很大,平素里也頗為自矜自傲,沒想到今天卻被錦衣衛給駁了面子,當真是火冒三丈。

而且這男人都有在女人面前賣弄的心思,養的外宅求到這邊,龔鐵川還有耍耍威風,博得美人一笑的心思,可到這個地步,臉卻丟的更大,怒火更是翻倍的向上猛漲,扇了一個不長眼的主事耳光,龔鐵川也是下了狠心,晚上約見了都察院幾名親厚的御史,狠狠的彈劾下錦衣衛那些不法的兵卒,弄他個灰頭土臉再說。

正發狠的時候,卻有一名聽差急忙忙跑進來,氣喘吁吁的說道:

“張閣老那邊請龔大人過去。”

張閣老有請,剛才還發狠的刑部侍郎龔鐵川連忙找來親隨,先把身上的官服理了理,端端正正的帶上官帽,急匆匆的趕了出去。

刑部侍郎拿到外面去響當當的人物,在內閣首輔張居正面前,那什么都算不上,何況這張閣老又是大明自胡惟庸以來權力最大的首輔人物,那里敢怠慢半分。

坐著小轎,一路急趕,到了內閣之后又是收拾一番,這才請人通報,小心翼翼的是了進去。

從前內閣之中是首輔、次輔幾位閣員對坐,首輔是上首,可也凸顯不出太多的差別,如今不同,張居正當仁不讓的坐在正中,其余幾個人坐在左右下首,上下分明。

龔鐵川掀開簾子進去,看到首輔張居正在書案后面翻閱各地的呈報公文,而張四維、申時行等閣員則站在此處謄寫摘錄,完全是屬吏模樣,對這樣的場面,龔鐵川已經是見怪不怪,連忙快步走上前去躬身給張居正請安問好。

按說官場規矩,總要說句“不要客氣,快坐”什么的,可這次張居正卻沒有出聲,龔鐵川躬身時間稍長,未免有些酸疼,剛要直起身,眼前猛地一花,犋著鼻梁處一陣酸疼,被什么東西砸中。

暈乎乎的低頭看,卻發現是本折子,刑部侍郎龔鐵川已經借了,抬頭看著張居正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張居直面沉似水,一句句的問道:

“你在南城那邊養了個外宅?這個外宅還開了間青樓,這青樓每月給你帶來不少進項,今日你還要約親厚的言官給你那個外宅出氣!!一連串的問題問完,龔鐵川雙膝不由自主的軟了,直接跪在地上,長大了嘴完全的呆住,張居正看到他這模樣怒色更重,呵斥道:

“亂跪什么,站起來,斯文掃地,道德敗壞,滾出去!!”

龔鐵川木然的站起,轉身,呆呆的是了出去,走出內閣門外,呆愣了半響,渾身上下不由主的顫抖起來,等在外面的親隨看到,連忙拿著裘皮的大氅過來給自家老爺披上,連聲說著給轎里加個暖爐。

即便是這樣,龔鐵川的顫抖在轎中也沒有停止。

“請問王大人在家嗎f”

天快黑的時候,王通的宅院被人拍響,倒是個顱有韻味的女人聲音,張世強出去開門,卻看到鳴春樓的老板夏姑娘笑意盈盈的站在門這女人滿臉都是諂媚之色,昨夜的怨毒和仇恨絲毫不見。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20 09:38 AM

第九十六章 誰前倨后恭

眾牢院來的不是武人就是宦官,現在連附近的人家昨繃服于老了。更沒什么女眷,除了馬婆子之外,做工的那些婆娘晚間也都回家。

所以有個這般嬌媚發嗲的動靜,正好在院子里搬柴禾的馬三標興沖沖打開了自家的門,肆無忌憚的打量。

張世強卻轉頭對屋中的王通喊道:

“大人,鳴春樓的夏掌櫃登門拜訪!”。

放不放這女人進門那要王通做主,這動靜有點大,馬婆子也從屋中披著衣服走出來,看到馬:標的眼饞模樣,氣得伸手抽了幾下,就要關門。

沒想到這夏姑娘反應到是不慢,居然借著燈火看清楚門口的馬婆子,巧笑嫣然的一躬身,討好的說道:

“這不是馬大娘嗎?您老的腿腳不太好,天氣還寒著呢,可別著了涼,這有遼鎮那邊買來的老山參,您老拿回去補補身子。

夏姑娘的身后站著幾個低眉順眼的親隨,卑到這話馬上從箱籠中翻檢出一個錦盒來,遞給了夏姑娘。

這女人朝著邊上走了兩步,幾乎是硬塞到了馬三標的手上,一連聲的體貼善意的問候話語,馬三標被這么近距離的一靠,那猛沖猛打的勁頭立刻煙消云散,漲的面紅耳赤。馬寡婦本就是個善心人,夏姑娘的好意和這禮物讓她也有點不好意思。看著那邊王通出來,連忙說了句謝謝關上了門。

王通看著如此殷勤的夏姑娘。中午的急躁已經不見,他只是沉穩的在那里等著,看來這鳴春樓的夏姑娘把功課做的很好,連自己身邊的人都知道如何討好。

夏姑娘轉過身,看見了站在燈籠下的王通,身材高壯,相貌卻不甚成熟的半大孩子用不符合年齡的沉靜站在那里,平淡的注視著她。

看見王通,這位夏姑娘的七竅玲瓏、圓熟世故統統消失無蹤,她想到了龔侍郎歇斯底里的怒火,和那怒火之后隱藏著的絕望和崩潰還有臨出門的時候,下面的伙計打聽來的消息,經歷司的楊百戶已經被發往大同戍邊。

這個半大孩子身后到底有何等勢力。到底有什么樣的大佬,自己卻還那么沒有眼色。想想這個,讓人不寒而栗。

幾乎沒有對視,這位夏姑娘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顫抖著聲音說道:

“賤婢不知道分寸,沒有聽大人的良言相勸,這真是豬油蒙了心,這次來還望大人給賤婢一個機會。讓賤婢改過自新,請那牌子回去,也好分潤些喜氣福氣,還望大人開恩”

話沒說完,已經是跪在地上磕頭了,王通嘴角掛起一絲微笑他現在總算意識到自己的背后到底有什么人給自己撐腰,自己到底可以做多囂張的事情,對這個風情女子在地上磕頭,他心里沒什么波動,只是冷冷說道:

“去張小旗那邊簽個文書,在你們樓正門的地方掛上這平安牌子,今后若有人在你那里尋釁滋事,無論官民,盡管找到本官這邊,本官定當秉公處置!”

聽到這話,夏姑娘跪著的身子震動了下,看來這事並不是沒有好處。最起碼等于請了一尊神在院子里,今后院子倒是不怕鬧事了。

“紋銀一千兩,分三年付清,先給一年的吧!!”

這數目可以說很大,掏出來讓人肉疼,但讓經歷司的一名百戶被驅逐,刑部侍郎被首輔閣老斥。可以用三年付清的一千兩銀子解決,這就是意外之喜。

夏姑娘盡管戰栗,可臉上不由自主的還是妥出了笑容,剛要起身稱謝,把身后隨從的禮品遞上去,就聽到王通又說道:

“夏姑娘,來我屋里一下。”

怎么,這半大小子還想占老娘的便宜,夏姑娘第一個就是想到了這個。但她什么出身,對這個事情沒有抵觸,反到是笑了,回頭吩咐手下把禮品遞給張世強,並跟著去辦手續之后,自己扭著腰跟在了王通的后面。

沒想到這張世強就是在外面的堂屋辦手續,還有個寫字的先生,王通帶著這夏姑娘進了臥房之后帶上門。連夏姑娘這么放愕開的都小聲問

“大爺,外面還有人呢”。

不知不覺的這稱呼已經變成了青樓中的職業語言,王通恍然未覺。拿著釬子把蠟燭挑了挑,轉身低聲說道:

“問你一件事,你可知道三恥教或是三陽會的事情?。

饒是這夏姑娘做了無數準備,也沒想到這位王大人問的是這個,愣怔了半響才反應過來,不過隨即臉上帶著些不屑的神情說道:

“回大人的話,賤婢知道些。就是些自己割了又進不得宮的無名白在做人口的生意。”

無名自前面已經說過,指的是…,自宮后當不成宦官流落在宮外的那此人,盡管沒有明輸半分。卻被視為最賤的賤民,這又做著販賣人口的勾當,也難怪出身賤業的夏姑娘又那不屑的神情。

“只是買賣人口?。

“那些人有時候送人過來。樓里要有什么好貨色了,他們也會來買。”

王通聽了之后頗為糊塗。賣人是斂財,這買人為了干什么,他本不是專業的刑名,問的也是顛三倒四,問到這里,才想起問道:

“你信三陽教嗎?。

“賤婢才不信這東西,又不能生財,跟那些沒卵子的打交道,惡心的很,壞了樓里的生意怎么辦!”

這才是江湖兒女的本色,王通笑了笑,平淡的說道:

“你那樓里來往的人多。話也不少,有什么要等的消息聽到了就快些告訴這邊,自然有你的好處。出去吧!”

本來跟著進門的時候,這夏姑娘已經有些隨便,但經過這番問話卻再也不敢有一絲的懈怠。低頭躬身,依足了下人的本分,恭謹的退了出去。

外面的手續辦理的很快。無非是寫字先生按照預先安排好的寫完那邊簽字畫押,給了銀子拿了牌子,張世強說說事項之類的。

夏姑娘這邊不含糊,雖說牌子三年一干兩是分批交,這次卻留下了足足的一千二百兩,白花花的一堆。

王通琢磨著,這里面或許有那刑部侍郎龔鐵”送的,王通不知道錦衣衛和內閣那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可看這夏姑娘如此的小心驚懼,卻也能猜個差不多。

“分出六百兩來,明日一早帶好給田百戶那邊送去

張世強那邊正在分銀子,連忙起身答應,不管是多老實的人,看到這么多白花花的銀子,情緒都會變得很高昂。

王通坐在那里,手里拿著兩個銀徒摩挲,想了會把銀鎖朝著桌子上一放,開口吩咐說道:

“張大哥,你等下就去那鳴春樓,告訴他們,這平安牌子要張燈結彩,大放鞭炮的給我掛上去。要不然就不要掛了!!”

張世強才答應了一句。就聽到外面有人拍門,而且頗為急促,張世強連忙起身出門,扯嗓子喊道:

“誰啊!”

門外立刻就用客氣之極的聲音笑著說道:

“大老爺小的們是來領牌子的,這么晚了打擾您老人家實在是不好意思,可大老爺您催的急,這不急忙趕過來了,求您開門見一下,除了這領牌子的銀子,小的們還有別的孝敬。”

市井中人對上層的風吹草動亡向頗為敏感,又是京師這種一有消息到處亂傳的地方,到了這時候誰還不知道消息,或者誰還不知道這個風頭如何。

張世強剛要過去開耳。就被王通在身后喊住,王通低聲說道:

“讓他們明天來辦,每個牌子你再私下要一百兩銀子的好處,這件事現在急的可不是我們。”

張世強也想明白了其中關節。笑著點點頭,回頭就喊了過去,總算安靜下來,但想要安靜卻不太可能。

這一撥人走了,又來了一撥,到最后王通家和馬寡婦家都被這不停的人流給吵嚷的煩了,索性讓馬三標守在門口,一概擋回去。

夜深了,外面也跟著安靜了下來,那寫字先生想要告辭,卻被王通留了下來,他做了這么多的事情,盡管宮內宮外的某些人心照不宣,可不代表自己能肆意妄為。是不是要寫個東西去報備下,想了想還是把人打發走,有些話當面說可以,形成文字就太危險了。

外面再也沒有登門領牌子的人,張世強也告辭離開,王通也有些疲憊,他腦海中一直在努力回憶,自己耳聞目睹的那些對娛樂場所的管理,到底有什么自己可以借鑒的。

進臥房之后卻又皺著眉頭走了出來,那夏姑娘的脂粉香氣太重,屋中也殘留了些,讓王通感覺別扭的很,索性開門放放。

此時四下安靜,能聽到不遠處皇城上的鐘鼓聲,王通給自己倒了杯涼茶,剛到嘴邊。就聽到外面有人碰碰敲門,嚇了他一跳。

那人也不說自己是誰。就是悶頭敲門,王通火大,抽出門閂,開門就要喝罵,沒想到卻不是來領牌子的,而是前幾日見過的那兵部尚書譚綸的管家譚將,這大漢身后幾名騎士和一匹空馬,臉上全是悲戚神色,低聲說道:

“王大人跟的走,譚大人剛去了”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20 09:39 AM

第九十七章 服人未必服心

第二天早上幫著田伯灑掃的時候,王通整個人有些昏沉沉的,問話反映都有點慢半拍

他腦中還有些糊塗。兵部尚書譚綸早在幾天前談話的時候就已經燈枯油盡的模樣,據說聊完之后一直是昏迷,靠著家人撬開牙關灌幾口參湯吊命,不過也沒有頂住幾天。

王通趕到,整個譚府已經陷入了悲傷之中,兵部尚書譚綸這個樣子,譚府上下也早有準備。靈堂香燭一切的東西早就預備好了,去宮里報喪的人也已經出。

到了靈堂上,王通給這位見過一面的譚尚書靈位跪下上香行禮,那管家譚將盡管眼淚不住的流淌,安排事情卻井井有條。

王通上香之后,尚書一家老小哭泣著對王通行禮答謝,大半夜的,披麻戴孝的一家人哭泣著回拜,王通也感覺到頭腦漲,心里也很不好受,這讓他想起來他父親王力去世之后的情景,很是感傷。

回拜完畢之后,王通也不願意在這里多呆,還沒等他說告辭,卻被譚將喊住,十七個穿著家人服裝的漢子,其中就有譚將和上次看到的那兩位記錄的人一譚兵、譚劍,先是給譚綸靈位磕了三個頭,然后轉向譚綸的家人又磕了三個頭。

這些看著很剛強的漢子有幾個已經泣不成聲,鐵漢也有流淚時,王通看著正感動,這十七個人卻轉向他,也磕了三個頭。

這怎么回事?王通腦袋有點懵,正在草席上守靈的一名中年人站了起來,澀聲說道:

“王大人,先父曾把譚將等十七人托付給大人,等白事完畢,在下全家就運送先父遺體回鄉。譚將等十七人就是大人的人了,這些人伺悄我譚家多年,還請王大人寬厚以待。”

說完之后,鄭重其事的抱拳深深一揖,草席上的其他家人都跟著躬身,王通在他一開口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緣由。

說的事后不甚在意。事到臨頭頗為別扭,可如今也沒有推拒的道理,只好硬著頭皮受了。說到此時已經沒有道理在這邊呆著,連忙告辭

譚將親自將王通送到門口,王通上馬之后才想起來說道:

“白事操辦完了。譚家不要你們幫忙就過來找我,到時候給你們安排妥當就是。”

譚將滿臉悲戚,只是抱拳答應了聲,也沒有太多的敬意,這主僕忠心分別,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養出來的。

這到底是給自己一幫的用的角色,還是給自己弄了幫大爺或者麻煩來養,一切都說不明白。現在也不是說的時候,王通只是嘆氣說了句“節哀”就打馬遠去。

人漸漸多起來,每名過來的錦衣衛都用恭謹諂媚到極點的態度給王通請安問好,王通笑著抱拳點頭,問完好之后,這些人還不願意散去,扯著孫大海手下那幫人,以及張世強和李文遠拼命的套近乎說好話。

王通自從擔任總旗統管這百戶的一切以來,大家每個人得的銀錢都多了些,這還是次要的,這位王總旗小小年紀居然就能做出這樣那樣的大事來,實在讓人膛目結舌。

現如今不是能不能跟著賺點便宜的問題,而是身邊有這么一尊大神,該怎么討好接近的問題,就算沒好處分潤,也不要得罪了他。

看這位小爺能做出的事情,那真走動動手指就可以捏死人的,也有人奇怪,王力不過是個老實人,運氣好才去廣東出了次外差,結果還得病丟了命,不像是有什么靠山背景的模樣,這王通一開始的時候還有人要打他家產主意呢。這眨眼的功夫,怎么就的這般大。當然,不該打聽就不打聽,該討好那是一定要討好的。

另一位總旗劉新勇在他干爹胡大全自縊之后,就感染了“風寒”在家養“病”反正他撈的不少,也不指望當差這點銀子養家,眾人早就把他置之腦后。就當沒這個人存在了。

寒暄客氣,弄得好像是誰家辦喜事一樣,王通昨晚去參加那白事沒多久,早晨卻又這局面在眼前,反差之大的確讓人很不適應,到讓人有點、感慨在其中。

說話間,百戶家的大門已經打開,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王通那邊,鬧騰間居然沒有人理會。

百戶田榮豪站在門口剛要說話,卻看見下面的人居然沒有理會的,臉迅就冷了下來,剛要怒就看到被人群包圍在哪里的王通。稍一遲疑,田百戶的臉上也掛上了笑容,朗聲招呼說道:

“王總旗,你來的到早!”

被這每一招呼,大家才匆忙回頭,可聽到田百戶這親切近乎的招呼,更明白王總刪幾了戶中會是什么地位了澆

“田百戶早啊,兄弟正好有事要稟報!!”

王通如今說話也很講究分寸。地位高上去之后,也要有相應的體面氣派拿出來,他如今和這田百戶的交談,雙方就是以相對平等的態度進行,面子都是互相給的,這邊這么說,田百戶連忙作出爽朗的笑聲說

“來來來,過來說,隔著那么遠干什么。”

王通招呼一聲,孫大海的幾個手下抬著三個箱子到了臺階跟前,王通低聲上前說了幾句,田百戶含笑點點頭,王通也站在臺階上,轉身大聲喊道:

“各位兄弟,大家都知道那平安牌子的事情吧!?”

王通折騰了這么大的動靜,眾人怎么會不知道,聽到他問,連忙轟然的回應,王通又是說道:

“這平艾牌子幫他們這么大忙,各路東家掌櫃都覺得過不去,特意送了些銀錢酬答,真讓他們費心了。

聽到王通這么謝,下面安靜了下,一陣哄笑爆出來,對這等心知肚明的事情如此光明正大的說出來,的確讓人捧腹,王通擺擺手繼續說道:

“掛了牌子,咱們兄弟們就要保他們平安,今后不許去他們那里克扣吃拿,不許去他們那里尋釁滋卓,反到要用心維護,大家切記!!”

下面稍微安靜之后,又是轟然答應,平素里這些賭坊青樓的根本不給錦衣衛這些普通士卒一點面子。本來就沒錢拿到,更別說騷擾克扣,現如今有銀子可拿,這就是天大的喜事了,費心照顧照顧也屬于應該。

田百戶在后面含笑點頭。這更讓下面的兵卒覺得安心,百戶田榮豪當然無話可說,六百兩銀子是隨他放的,就算有良心點也能有二百多兩入賬,這等憑空掉下來的錢財,誰也不會推出去不收。

經過這件事,下面的錦衣衛見到王通之后都恨不得跪下磕頭,王總旗不光背景驚人啊,還有財大家,百戶大人也大力支持,這是何等的豪杰!!

等在百戶門前散去鳳返,到了自家宅院門口,卻看見幾十個人井然有序的,拿著大包小包的在那里排隊等待。

這些人有幾個王通卻是認的的,正是上次認門的時候,那些賭坊青樓的東家掌櫃,之所以這么規規矩矩的在這邊排隊等待,想必是一直沒看到那些過來探頭探腦的人回去的緣故,想想這兩日到底什么,誰還敢不小心。

看到王通回來,這幫人立刻沒了規矩,轟然一聲圍了上來。各個殷勤之極,大聲的叫嚷吆喝。

所說的東西倒是千篇一律。無非是自己這幾日被什么天上掉石頭家里死人的事情糾纏住,沒來的及領這個平安牌子,真是罪該萬死,現在來了,願意多花些銀子把牌子請回去,求個平安,請大人應允之類的廢話。

說白了就是一句,願意給錢,願意多給錢,只求你王大人莫要計較,不知者不怪。

對送上門的銀子,王通自然不怪,他還要借重這些人打聽消息,反倒和他們定下來了一一約見的日子,到時候都要單獨談談。

折騰到現在,太陽都已經很高,再有一個半時辰就要去武館了,可王通沒有一點的閑工夫,還要拿著桿子去和李文遠練武。

下午是和李虎頭在武館中跑跑跳跳,這時候就要和馬三標、李虎頭兩個人一起學本事了,李文遠的課程並不比下午在武館中精彩多少,也是枯燥的很。

用固定動作揮舞沒有開刃的單刀劈砍若干次,平端高舉沉重的木桿一定時間,有時候桿子上和單刀上還要幫著沙包鐵條。

上午這個小課堂練習的時候,李文遠可沒有下午那么客氣,手里拿著根竹鞭,動作稍有不對就抽打過來,李虎頭還好,王通和丐三標身上經常被抽打的全是紅印,慘烈的很,可馬三標那邊好武,王通知道自己學的是保命本事,兩個人都咬牙堅持下來。

所以每天下午王通出現在那些少年之中,總顯得非常另類,其他人活力無限,只有王通又不符合這年齡段的沉默和疲憊。

不過今天下午,有這個神情的不光是王通一人,照例背著一包袱點心走進武館的萬歷小皇帝也是面沉似水,很不愉快的模樣。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20 09:40 AM

第九十八章有憂有喜

往常樣,圭誦和李蔗頭照例交接討累贅。

李虜云二用幾伏興沖沖的走在前面,王通遲疑一下,還是壓下了自己的疑問。

皇帝不高興的事情,有可能是小孩子性格,也有可能是關于天下之事,自己貿然發問的話,禍福難料。

向前走了幾步,卻是萬歷皇帝一把拽住了王通,兩個人的腳步慢了下,萬歷皇帝嘟都囔囔的低聲說道:“王通,聯並說譚綸覺的你著名將的潛質,所以把十幾名家將和家里的兵書什么的給了你?”腳步慢了下,也就和李虎頭拉開了距離,又是這般低聲,萬歷皇帝也在警惕的不讓別人聽到。

不過他這個詢問還是讓王通心里打了個,突,萬歷皇帝問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沒什么表情,更不知道用意如何。

連忙謹慎的答復說道:“回陛下,譚尚書的作為小人現在也糊塗著,不過長者臨終的托付,也不好推拒出去,不知道陛下有什么安排小人照辦就是。”

萬歷皇帝擺擺手,隨口說道:“聯就是問問而已,聯看你個。

子除了長得高大之外,也真看不出什么名將的潛質,偏偏譚子理就能看出來,希奇?”王通總算松了口吻,本來是小皇帝自己的好奇,天家威福難測,時時玄玄都不能放松,這也是個很難熬的事情。

萬歷皇帝的話匣子被打開就再也收不住了,沒走兩步又低聲的抱怨:“譚子理逝世了,他三朝老臣,照例要罷朝一日哀悼,聯本認為可以上午就出來玩玩,誰想到內閣、六部,都察院幾處,上午就聚在內閣那邊,爭吵不休,都想把自己的人選推到這兵部尚書的位子上來。

吵鬧了兩個時辰,聯的耳朵都嗡嗡直響。”

王通笑笑沒有接話,坐在這個地位上就要有相應的覺悟,把握天下之權就要承擔對應的煩惱,這個沒法勸解,萬歷皇帝似乎就是想要找一個傾訴的對象而已,腳步放的更慢,說話卻不停。

“本來聽了一上午。

有個屬意的人選,沒想到張先生卻提出讓張四維來接任此職位,馮大伴也贊成,成果所有人全都轉了方向,一律贊成,真不知道到底聯是天子,還是他們是天子,”聽到這里,王通下意識的捂住了萬歷皇帝的嘴,前后左右的看看,他身材力量都遠勝萬歷。

忽然之間捂住皇帝的嘴巴。

萬歷皇帝掙扎幾下,臉漲的通紅,眼睛都瞪大了,操場上當然沒什么人。

看到這情景的少年們還認為兩個人在打鬧玩笑,如今萬歷皇帝人緣頗好,不少人都在那里指著笑。

王通松開手,彎腰臉色鄭重的對萬歷皇帝說道:“陛下,剛才那幾句話小人沒有聽到”冒著逝世罪的危險說一句,方才那些話陛下再也不要對外人講,慎言啊!”如今張居正乃是百官之首,權勢超過有明以來任何一位首輔,甚至綿延衣衛都在他把持之下,而馮保則把持東廠,內宮統管,偏偏慈聖太后李氏也和他們親厚,仔細算來,萬歷皇帝恐怕是其中最弱的一方。

何況現在萬歷皇帝見到馮保還有所畏懼,當年集歷還是皇孫的時候,張居正就在裕王府做他的老師,但從這幾方面來講,就有些抬不開端。

說的更險惡一些,御馬監的四大營和勇士營在馮保的手中,京營京衛則在張居正手中把握,真要出了什么事情,成果還真的不堪假想。

本來被王通捂住嘴之后。

萬歷皇帝臉上已經有惱怒之色,但看到王通湊近了臉,臉色鄭重之極的吩咐柚“慎言”臉上的臉色變幻。

最后還是緩和了下來。

前面背著累贅的李虎頭也重視到身后的不對,笑嘻嘻回頭問道:“做什么呢!”王通臉上擠出個笑容,擺擺手,笑著說道:“鬧著玩,快點過去吧。

教習們就要進場了。”

髏過方才這番動作,王通和萬歷皇帝之間一時間也找不到什么話說,兩人悶悶的向前走去,走了幾步,就聽到萬歷皇帝低聲在王通背后說道:“王通,你是真心對聯好。

聯能看明確”王通沒有出聲。

武館中的各項刮練還在正常有序的進行中,感到到無聊和枯燥的少年們已經習慣了,反正每日間都要照做,與其感到到無聊無趣,還不如自己趁著休息的時候找點樂子,那小胖子黃義軍每日里拿來不少的好吃的,那大個子王通天天講的都那么精彩,這就是大家的休閑休息。

底本是眾少年首領的歷胭才凹圍著的人越來越少,即便是來自富鎮的少年們,也訃切屁瀝他們那堆湊了過去。

關系的改良,不代表運動能力的進步,課程中運動量實際上在不斷的加大,萬歷皇帝次次都要落后大家過終點線。

今天更是如此。

萬歷皇帝或許因為上午內閣中紛紛事情的影響,跑步的時候不斷的走神,成果大隊過了終點線做運動放松,萬歷皇帝則足足落后了半圈。

李虎頭還是和往日一樣,一邊數落著,一邊放慢腳步陪著萬歷皇帝一起跑,而那些少年們則似乎是看熱烈的看著他們。

歷韜繃著臉站在隊伍的前列觀看,看到那兩個小個子跑過四分之一圈的時候,終于忍耐不住,指著大聲喝道:“你們兩個不要拖大家的后腿,好不輕易有些休息的時間,你們兩個難道要給大家全都糟踐干芋了?”運動和休息時間在虎威武館中履行的非凡嚴格,甚至弄了個沙漏和日冕,假如全員不能完成運動量,比如說萬歷皇帝的這種耽誤,直接就影響了大家吃點心聽故事的時間,的確很讓人反感。

要說這歷韜的確是少年中難得的早熟,他知道自己現在並不是一呼百應,所以喊出來的這些話說的是大家的利益所在。

他喊出來之后,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十幾名少年也跟著喊了起來,不過上百名少年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喊,未免稀稀落落了點。

教習們冷眼旁觀,現在他們的心思比從前穩固了許多,這些小孩子們的花招由他們去鬧,而且誰都能看出來小皇帝分化崩潰,可不是從前群起而攻之的少數派了,還擔心什么。

歷韜這幫人叫嚷了幾句,始終沒有鼓動起氣氛來,一時間也有點有氣無力,感到老大沒趣。

忽然間,不知道誰在那邊喊了句:“黃義軍,加把勁!”。

開端時一個人應和。

兩個人,三個人,慢慢的就變成了幾十個人齊聲的大喊:“黃義軍,加把勁!!”還有人拍起手來。

這下子喊的更有節奏。

眾人一邊鼓勁一邊拍手,王通也跟著拍手大喊,很找到了當年看球喊口號的感到。

一時間操場上的氣氛變得很是熱烈,加油鼓勁的聲音完整壓過了歷韜那十幾個人的抱怨。

開端的時候操場頗為安靜,歷韜等人的叫嚷喝罵,萬歷皇帝聽得清明確楚,臉色一直很陰森,上午的煩躁和這不高興聯合在一起,的確讓人不舒適。

但聽到那些少年的喝彩鼓掌之聲,萬歷皇帝的臉漸漸猜朗起來,感到自己越跑越是輕快,那些剛才還糾結在心頭的煩心事,漸漸的煙消云散了。

王通遠遠的看著。

萬歷皇帝的速度還真是加快了少許,越距離近,看的越明確,萬歷皇帝進武館時候臉上的那些不高興,都煙消云散,現在嘴都完整咧開了,臉上笑的跟花一樣,整天被群臣。

拜誇獎,和被這些不知道身份的少年們真心鼓勁,給人的感受完整不會雷同。

萬歷皇帝和李虎頭跑過終點的時候,少年們叫好鼓掌成一片,若是不知道的,還認為這是跑了個第一名出來。

“各位,明天我給你們拿我家廚房做的醬羊肉,那可是小羊宰殺之后,用上好的佐料做出來的好東西,夾在熱燒餅里面,那叫一個噴。

萬歷皇帝先把累贅里的點心分了,然后大聲的吆喝道,他承諾的這個聽著就饞人,天天在美味館快吃煩了的少年們又是齊聲喝彩,氣氛一時間高漲無比。

經過方才的喝罵和喝彩,少年們完整分成了兩邊,歷韜他們十幾個,遠遠的做著,而這邊幾十號人興高采烈。

少年們很難反抗熱烈和美食,偏偏這兩樣在萬歷皇帝的身邊都有,即便是跟歷韜坐在一起的那些少年也不住的把眼神看過來,眼神中透著慕。

萬歷皇帝和眾人談笑了一會,卻做了個希奇的舉動,他拿出累贅里最后兩包點心,朝著歷韜那邊走了過去。

產年們的歡笑隨著萬歷宴帝的動作漸漸安靜了下來,大家都有些糊塗的看著萬歷皇帝。

王通這邊更多的是困惑,歷韜那邊則是敵意更多。

“歷校尉,這酥餅和奶油麻花很好吃的,你嘗嘗?”萬歷皇帝那張已經不那么圓的胖臉上,全是誠摯的笑容。
作者: zx135790    時間: 2011-7-20 09:42 AM

第九十九章 不回頭

歷韜是個聰明的少年。知道眼下的情勢和從前以經完全不同,那個叫黃義軍的小胖子又是主動的拿著點心送過來。

再加上那邊的熱鬧的確吸引人,點心也的確很好吃,歷韜順坡下驢接過了點心,他手底下的少年們也都喜笑顏開的吃起來。

來自宣府鎮的少年足有四十人,那些已經和萬歷親近的人也希望歷韜他們加入過來,看到眼下這個情況,也都高興的很。

這一天的操場上到處是歡聲笑語,王通和李虎頭卻有些不同,他兩個人本就和萬歷親近,現下萬歷去接近其余的少年,反倒有些冷落了他們兩人。

“皇帝畢竟是皇帝啊!”

王通低聲感嘆了一聲。李虎頭正忙著對付一個黑芝麻的燒餅,也沒聽清,轉頭問道:

“王大哥你剛才說什么?”

王通擺擺手,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兵部尚書由張四維接任,對王通來說沒有任何的影響,張四維自從入閣以來,完全沒有內閣大臣的覺悟,向來是張居正吩咐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毫無二話,人送綽號“內閣師爺。”

他掌控兵部之后,代表著已經權勢酒天的張居正權力更大。對朝廷的控制更加深入,但大家也不覺得如何,司空見慣了。

平安牌子讓王通一下子就拿到了將近五千兩的銀子,手頭一下子寬裕起來,現在他在美味館后面的那個宅院住著,這兩進頗為寬敞的宅院根本不夠用,等于辦公、銀庫甚至還有練武場的職能都加在上面。

想想接下來還有譚將等十幾個,人要過來,王通拿出了一千兩銀子,安排張世強和孫大海去買房子。

南城沒有東西北三處那等占地廣闊氣派非凡的大宅院,王通也不想弄的這般張揚,索性讓他們去把養幫手那處大宅院周圍的買下來,一切就近,倒也是方便。

四月初二的時候,宅院就置辦好了,不過譚綸譚尚書是國家重臣,喪事肯定不會簡略,譚將等人在那里忙得很,一時半會還過不來。

現在的武館中,每日里萬歷皇帝和少年們打成一片,關系好得很。到讓王通少了些擔心,把自己的主要精力轉到了經營這一塊來。

平安牌子,說是給那些不算正行的地方保個平安,王通也的確有這個力量,可沒有這牌子的時候。這些賭坊青樓生意一樣好做的很,也沒有不長眼的上門惹事。

弄出這個牌子來,主要就是為了收錢,並且要把導伸進這些牛鬼蛇神聚集、龍蛇混雜的地方;最好的目標就是讓他們成為自己的耳目,最著也要定期從他們身上搜刮錢財和消息出來。

對他們,王通沒有什么心理負擔,青樓和賭坊憑他一個小小的總旗根本無法禁絕,禁絕不了,實現有序管理,從這些不義之財上分一杯羹還是能做得到。

領了平安牌子,王通倒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在他的謀劃,百戶田榮豪的指揮下,順天府差役和一些地頭蛇的配合下,第六千戶第七百戶的錦衣衛在轄區內進行了一次徹底的掃蕩,一時間治安大好。

錦衣衛在民間的形象從來都是處于被敢怒不敢言的狀態,此時突然做了好事,轄區內的平民百姓各個不能相信,還以為太陽從西邊出來,居然還有富裕的民戶湊錢做了塊匾額給田百戶送了過去。

匿額送到田榮豪家中。把他嚇了一跳,死活沒敢收下,在京師錦衣衛中一時間傳為笑談。

但這次掃蕩過后,轄區內的賭坊青樓生意卻比以往好了一點,原因很簡單,錦衣衛們將所有沒有領牌子的小賭檔和暗娼統統一掃而空,給那些賭場青樓無形中減少了潛在的競爭對手。

而且孫大海的確敢干。假裝不知道的帶著手下把轄區之外的不少地弈也給掃了一遍,錦衣親軍內現在都知道王通惹不起,也只得捏著鼻子

了。

結果四月初的時候,王通轄區之外的賭場青樓有個奇怪的規矩,不是南街那片的,如果是,則恕不接待,免得給自己招來禍端。

自鳴春樓的妥姑娘登門之后,每隔幾晚,王通就會約見一名領牌子的人,詢問這三陽教和天地三陽會的事情。

王通對情報工作實竅不通,可這事情也不能借用身邊的東廠和錦衣衛。只得自己開口直接問過去。

但每次問話的時候,少不得拽個幫手過來,順天府的推官呂萬才和那兩名差役班頭王四和李貴。

一個是審案偵輯多年的刑名老手,兩個是順天府的地頭蛇,那繃柑訪青樓的老板幾句話說出來,有此事情釉們自只不知道蒼口“才卻能順藤摸瓜的想到很多。

這些非正行的生意人在王通面前的時候,卻沒有王通所擔心的那般遮遮掩掩,反倒是有什么說什么。

王通對自己還是估計有所不足,他做的那些事情足夠把這些江湖人嚇破膽子了,比如說今晚的這個。

這人也算彪形大漢。滿臉胡須,聽孫大海講,這人還有個。“靜街虎”的名號,養著十幾個。能打架的潑皮,開著一家肉店一家賭場,街面上很風光的人物。

可這人被領進屋子里來之后,就戰戰兢兢的跪在那里小心的無以復加,王通很不自在,不過看看身邊的人,不管是在那里整理賬薄牌子的張世強,還是穿著員外服的昱萬才各個臉色平靜,這才沒有叫對方站起來說話。

對這樣街面上混的地痞無賴來說,不管混得如何風光。在錦衣衛和順天府面前都是豬羊,甚至連這種大型的牲畜都算不上,他們只能算是螻蟻,王通說句話。就可以讓他們粉身碎骨。

“回幾位大老爺的話,小人家里還供著三陽佛,也是教眾。”

靜街虎回答的畢恭畢敬,不過話的內容卻讓王通精神提了下,除了那夏姑娘之外,王通已經問了四個人,每個人都知道三陽教,可卻沒什么深入的交往。

比如說開青樓的都知道三陽教買賣人口,開賭場也知道三陽教在里面設局騙財,可自己吃飯也給別人一口飯吃,這些行當出現這樣的事情倒也常見,大家知道歸知道,卻不怎么理睬,王通既然問到,那就說出來了。

這也是讓王通意外的地方,本以為三陽教和那天地三陽會是個秘密的道門,就和從前影視劇中那些神秘組織一般,沒想到一接觸下來,不知道的人倒是個少數,似乎都司空見慣了。

但能遇到這教中的教眾,或許能知道的事情多些,王通俯身詢問道:

“居然是教眾。那你平日都給這三陽教做些什么,細細!”

那靜街虎聽到王通詢問的語氣。連忙磕了個頭才回答說道:

“小人是個粗貨。從小俺娘說有神就拜拜,總歸沒錯,三年前的和幾個拜把子的兄弟開這賭坊的時候,有個三陽教的人找上了俺們,說要入了教聽他們指派。除了這賭坊開的安穩,還有別的好處。”

集通點點頭,開口說道:

“起來,坐著說!”

這人受到這待遇身子都哆嗦了,謙讓了幾次,才小心翼翼的在那凳子上留下了小半邊。這才又恭恭敬敬的說道:

“俺們拜了三陽佛,請了這佛像回去,還真別說,總旗劉新勇劉大人親自關照過來。一直沒人來找俺那個小場子的麻煩,而且不光這個,照著做事還有便宜賺。一年總有幾次,三陽教的人拿銀子來,換上不認識的荷官,等有人來賭錢的時候,再把這些錢輸出去。”

聽到這里,王通和呂集才對視了一眼。王通剛要發問,推官呂萬才卻先開口問道:

“賺多少便宜?”

說的這里,無論如何也不該問這個問題,王通奇怪的看了呂推官一眼,呂萬才卻恍然不覺。在那里搖著扇子裝風雅。

“一百兩最少也能落下五兩,只多不少的

“好了,今晚問話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講,就說是王大人想要在牌子上多要錢,你磕頭求饒才少了點,你知道嗎?”

靜街虎小心歸小心。可也不傻,聽到這個瞪大了眼睛抬頭,呂萬才合上扇子微笑著說道:

“若是旁人知道了今晚這樁事,你且不說,你父母妻兒還有外面養的,一個也活不了。你可知道嗎?”

話說的輕松,這靜街虎渾身上下顫抖個不停,重重的磕頭到地上,幾乎是爬出了局子。呂萬才扇子又是打開,聽到外面的院門關閉,這才轉頭,神色肅穆的對王通說道:

“王大人,兄弟認真問你一句,這件事真的要查嗎?”

盡管只有自己能查。可王通還是要查下去,肯定的點點頭,呂萬才嘆了口氣,低聲說道:

“這件事你我不要出面,讓大海兄弟管著的人私下里找那個靜街虎,介紹個得力的伙計進去盯著。

王透明白了他的用意,卻轉開話題說道:

已經到了這等地步已經沒有收手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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