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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馥梅 -【成親這麼難之三】公主的風流債 [打印本頁]

作者: qas63541    時間: 2011-3-1 08:43 PM     標題: 馥梅 -【成親這麼難之三】公主的風流債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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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他是今年新科文武雙狀元,原以為可在殿堂上一展長才,
卻被皇上安了個公主太傅的官職,
傳言沁馨公主是鳳陽王朝最令人頭痛、最受聖寵的公主,
傳言公主有本記載男人名字的花名冊,並常常偷溜出宮找男人,
所以一見面他就敦囑她留宮自省,可她竟違背他的囑咐,
隻身到小倌館後門找男人,惱得他犯殺頭之罪也要把她架回宮,
從此公主看他不順眼,上課第一天就給他一杯加料的敬師茶,
接下來的日子更是大整小整不斷,而他也被整得很習慣,
就算被她整得受了風寒,他也當作沒事般的告假休養,
然而這都比不上皇上要他陪她出宮一年遊歷民間來得震驚,
也因此他才終於見識到她惹麻煩的功力一流,
雖災難常上身,他卻看見她的善良,並發現花名冊跟謠言真相,
他一顆心莫名為她深陷,明裡要自己謹守本分,暗裡幫她屠龍,
但沒想到這一路上的一連串危險殺機,源頭竟是來自朝廷後宮……

【出版日期】 2010年十月15日
【出版社名稱】 新月出版社
【書系及編號】花園1426
作者: qas63541    時間: 2011-3-1 08:44 PM

本帖最後由 qas63541 於 2011-3-1 08:47 PM 編輯

第一章

  鳳陽王朝

  御書房裡,當今聖上蒼昊帝正在批閱奏摺。

  突然——

  「混帳!一個個都是不知好歹的東西!」蒼昊帝咒罵一聲,摔了筆,將面前的那份奏摺給掃到了地上。

  「皇上請息怒,保重龍體。」一旁伺候的李公公立即低聲勸慰,上前跪著撿起奏摺,不著痕跡地快速掃了一眼,心中暗暗一歎,果然又是因為這件事,如今天下承平,國運昌隆,百姓安居樂業,也只有這件事能讓皇上大發雷霆了。

  他將奏摺放回御案上,輕巧的將蒼昊帝摔掉的筆置妥,擦掉案上硃砂,俐落的收拾乾淨,便恭敬的退到一旁。

  蒼昊帝吐出了口長氣,伸手拿起那份奏摺,一會兒又丟回御案上。

  「安順,你說說,朕該拿那丫頭怎麼辦呢?」蒼昊帝很無奈的說。

  身為皇上身邊的人,侍奉了主子二十多年,李安順當然曉得主子口中的「那丫頭」指的是何人,無非就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兒——沁馨公主。

  說起沁馨公主,正值青春年華,是當今聖上最小的公主,皇上老來得女,加上皇后因為難產過世,且又是皇后唯一的孩子,因此皇上非常疼寵這個小公主,幾乎到了有求必應的程度,重話都捨不得說一句,更別提責罰了。

  尤其沁馨公主長得嬌俏可愛、活潑俏皮,一雙骨碌碌的靈動大眼晶亮有神,紅潤潤的唇兒總是笑得彎彎的,讓人看了都會忍不住跟著心情愉快,也難怪皇上會這麼疼入心坎,可以說是整個皇室裡最受寵的人了。

  「皇上是在為沁馨公主的婚事煩心嗎?」李安順問。

  「是啊!那丫頭的婚事確實是個問題,不過婚事的問題已經是『果』了,朕憂心的,是那些『因』哪!」蒼昊帝忍不住又是一聲歎息。

  「皇上請勿憂心,沁馨公主嬌俏可人、活潑開朗,又得皇上寵愛,能成為沁馨公主的駙馬,是八輩子也修不來的福氣。」李安順恭謹地說。

  「八輩子也修不來的福氣?」蒼昊帝挑眉,嘲弄地勾了勾唇角。「難怪那丫頭要成親這麼難,要找一個修滿八輩子以上的人實在是難如登天啊!」

  呃!李安順額上冷汗滴了下來。

  「皇上,公主年方十六,婚事應該還不用太著急。」他硬著頭皮再說。

  「安順,你不用再安慰朕了,本朝哪位公主過了及笄尚未婚配的?那丫頭都已經十六了,你看看,朕為她挑了多少個俊才人選,可……那些混帳東西,竟然一個個都想盡各種理由藉口拒絕!」不想不氣,一想就氣,他不是明著賜婚,只是稍稍提及而已,算是明白的暗示,那些人竟然都個個回絕。

  懊惱啊!他這麼疼著、寵著的寶貝,卻因為一些流言而被那些王公貴族、鄰國皇子們避之唯恐不及,偏偏人家理由說得充分合理,挑不出問題。

  憑他一國之君,是可以直接下旨賜婚,可是他要他的寶貝公主幸福快樂,一樁不情願的婚姻、不適合的人選,只會磨掉他寶貝公主的靈性,是不可能給他的寶貝幸福的。

  李安順沒有說話,這種事不是他一個奴才能插嘴的,他也知道皇上是看到方纔那份「拒婚」的奏摺,一時心裡懊惱才發發牢騷。

  對於那些皇上曾有意招為沁馨公主的駙馬的人選,皇上是惱在心裡,卻又發作不得,畢竟被皇上挑上的人,哪個不是上上之選、國之棟樑?人才難覓,萬不可失,這種又愛又恨的情緒,才是最糾結的!

  「朕是不相信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言,朕的沁馨公主絕對不是那樣的人,可是會有那些流言,也是因為那丫頭自己的行為落人話柄,是吧!」蒼昊帝歎氣。

  想起那些流言蜚語,他可是恨極,偏偏流言傳來傳去,難找出處,在宮裡,他是可以下令杜絕眾人談論,一抓到便嚴懲不怠,一兩次下來,宮內就無人敢談論了;可在宮外,就算他貴為天下之主,也難杜悠悠眾口啊!

  「安順,你說朕是不是太放縱她了?」蒼昊帝感歎地低喃。

  李安順微微一怔,這是皇上首次提出這樣的疑問,可見皇上終於理解了事情的嚴重性,尤其他們聽到的蜚語,可比皇上知道得更多,所以知道的情勢遠比皇上知道的更嚴重,當然有些流言是絕對不能傳進皇上耳裡的,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皇上,恕奴才斗膽,皇上為沁馨公主如此掛心,奴才想,皇上或許可挑個適當的人選稍加約束教導沁馨公主,如此一來,也許因為公主有其他事情可做,便不會時時想著出宮了。」李安順小心翼翼的提議。

  「嗯,有道理,那丫頭是該好好的約束教導,給她找點事兒做,就不會時時刻刻總想著要溜出宮去,就算出宮,也有個可靠的人盯著,如此,那些傳言或許會少些。可這人選……」蒼昊帝蹙眉沉吟著,腦袋裡閃過幾個人選,一會兒便又一一否決,終究是捨不得讓自個兒捧在手心的公主受了委屈。「要能約束得了,又不讓那丫頭受委屈……難啊!」

  突然,腦海裡閃過一個傲然挺拔的身影,蒼昊帝微挑眉,又低頭思考了一會兒後,抬頭開口,「安順,你覺得今年的新科狀元如何?」

  「回皇上,盛大人乃是今年的文武雙狀元,奴才覺得此人允文允武,為人謙恭有禮、進退有度、沉穩內斂,年僅二十又二,前途不可限量。」

  「嗯……」蒼昊帝站起身,雙手背於後,來回踱步考慮著。

  李安順恭敬垂首靜立於一旁。

  好一會兒,蒼昊帝終於有了定案,他回到御案後坐下。

  「安順,朕要擬旨。」

  李安順立即將擬聖旨用、外繡騰雲金龍的明黃綢布恭謹的鋪平在御案上。

  須臾,就見蒼昊帝提筆寫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封新科文武雙狀元盛宇珩為沁馨公主太傅,授禮習武,並賜翔龍玉牌,可自由進出皇宮,欽此。

  「安順,明日早朝,當朝宣旨。」

  忍住笑意,李安順深明皇上的算盤,直接下聖旨,不給新科狀元郎任何婉拒的機會。

  「奴才遵旨。」

  嬉鳳宮,一大清早,便熱鬧非凡。

  「我的天啊,公主,您您您……您這是什麼打扮啊」老嬤嬤一瞧見沁馨公主的模樣,立即呼天搶地。

  所有宮女、護衛,一聽見老嬤嬤的驚呼聲,全都往聲源處望去,不瞧還好,這一瞧,也都不約而同的倒抽了一口涼息。

  「嘿嘿,嬤嬤,這身衣裳夠亮眼了吧。」古靈精怪的沁馨公主鳳盼月,笑著拉拉身上的「新衣裳」,獻寶似的在大家面前轉了一圈。

  亮眼?是啊,亮到讓人眼發昏,想直接昏倒了事!

  「公主,您就饒了嬤嬤吧!趕緊去把這身……『新衣裳』換下來,若是讓人瞧見了可怎麼得了?到時您的耳朵又要不得清靜了。」

  「哼,誰理她們啊!」鳳盼月皺皺鼻子。

  「可落人話柄總是不好啊!要是讓人瞧見了,那話不知道要說得多難聽,公主您自個兒應該也很清楚才是,別讓皇上為難了。」老嬤嬤望著鳳盼月身上的衣裳,乾淨是乾淨,可是堂堂一個公主,怎能穿上這種滿是補釘的破衣裳?

  「放心吧!父皇不會為難,她們早學乖了,在父皇面前編派我的不是,倒霉的只會是她們自己。」鳳盼月不在意的說。

  反正被她們說說也不會少一塊肉,不痛不癢的,更何況話傳到父皇那兒,父皇也會擋下來,甚至查明嚴懲,當幾個嬪妃被降了位分,幾個兄姊被訓斥懲罰後,便再也沒人敢當著她的面為難她了。

  她確實是父皇最疼寵的公主,這讓她的那些兄姊,甚至後宮嬪妃們都眼紅,雖然明著不敢說些什麼,也多有巴結,可暗地裡那些酸言酸語、冷嘲熱諷、指桑罵槐可不少,那些個虛情假意的交好她也懶得應酬。

  所謂高處不勝寒,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吧!就算她並不刁蠻任性、驕縱無理,但是因為獨佔聖寵,她在宮裡就是孤獨的。

  所以在父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縱容下,她才會時常往宮外跑。

  「在宮外……很快樂。」她喃喃地說。

  「公主……」老嬤嬤歎息的望著她,她知道公主心裡的苦,可……要說苦,這宮裡哪個女人不苦呢?

  「勤貴妃娘娘、淑妃娘娘駕到!」突然,嬉鳳宮的宮門外傳來太監尖細的嗓音唱到。

  「公主!」老嬤嬤一驚,一時之間顧不得尊卑之分,拉著他們的寶貝公主就往寢宮裡跑。「快快快,快進寢宮把衣裳換了!」

  「唷!這是怎麼一回事啊?」一聲嬌媚的嗓音傳來,隨即威嚇地一喊。「這是反了嗎?一個賤婢竟然敢對公主這般無禮,這要不是本宮親眼所見,還真不敢相信!」

  老嬤嬤渾身一僵,心下道了聲糟,今兒個自己給主子添麻煩了。

  「奴才(婢)參見勤貴妃娘娘、淑妃娘娘,娘娘吉祥。」嬉鳳宮眾奴才、奴婢跪了一地。

  「來人啊!把這個目無主子、尊卑不分的奴才給本宮拖下去杖斃!」勤貴妃一聲令下。

  「奴才遵命。」隨扈的侍衛領命,一擁而上,準備將老嬤嬤拿下。

  「嗯?」鳳盼月冷冷淡淡的微揚了音調,下巴微微的一仰,那渾身的傲氣尊貴乍顯。「在本公主的嬉鳳宮裡妄想動本公主的人,是不想活了嗎?」

  被那冷眼一睇,兩名侍衛一顫。

  見侍衛煞住腳步,鳳盼月才冷冷地勾了勾唇角,往那兩名妃子望去,只見勤貴妃僵著臉,恨恨地瞪著她,一旁的淑妃則低垂著頭,一派怯怯的模樣。

  鳳盼月眼底閃過一抹冷笑,若真是一個膽怯的人,就不會上她嬉鳳宮找碴!

  「沁馨公主,本宮這也是替你不平呀!」勤貴妃漾出了笑意。「本宮知曉公主天真無邪、心地善良,但若將奴婢縱容到不知身份、恃寵而驕、對主子不敬,這就是自甘墮落了,本宮都親眼所見,若不嚴懲,以敬傚尤,豈不是助紂為虐?今兒個這賤婢敢對你這位皇上最寵愛的公主不敬,他日不就要爬到皇上的頭上去了?」

  「夠了,勤貴妃娘娘。」鳳盼月故意透著一絲不屑的表情望著她,冷冷淡淡地開口,「不就是想找本公主的麻煩嗎?就直接來,別拐著彎兒,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勤貴妃娘娘怕了本公主,只敢藉故找奴才的碴,會讓人瞧不起的。」

  「你!」勤貴妃胸口堵著氣。她這話裡的意思不就是明擺著說她怕了她嗎?

  「勤姊姊。」一旁的淑妃怯怯的扯了扯勤貴妃的袖子,然後一臉柔柔笑意的望向鳳盼月。「沁馨公主千萬別誤會,貴妃娘娘是真心為公主著想,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這尊卑之分是很重要的……」

  「規矩?尊卑之分?」鳳盼月淺淺一笑。「也對,本公主是該謝謝兩位娘娘的提醒,那麼從一品的貴妃娘娘、正二品的淑妃娘娘,在超從品的本公主面前,這麼重規矩的兩位娘娘,該怎麼做應該不需要本公主教導吧?」

  兩位娘娘臉上霎時白一陣、青一陣,著實精彩極了。

  「嗯?本公主正等著懂規矩的兩位娘娘呢。」鳳盼月不疾不徐地催促。

  「見過沁馨公主,公主萬安。」兩位娘娘狠咬銀牙,不甘不願的曲了膝,接著就打算起身。

  「嗯?本公主叫起了嗎?」鳳盼月冷冷地說。

  起到一半的身子一僵,只得又蹲了下去。

  「奴才參見公主,公主萬安。」又一聲問安從嬉鳳宮的宮門口傳來。

  「李公公免禮。」鳳盼月明眸眺去,見到是父皇身邊的內侍總管,微微一笑。

  「謝公主。」李安順起身,對於跪在地上的兩位娘娘,以及沁馨公主身上的乞丐服裝,一律視而不見。

  「公公前來,是不是父皇有何吩咐?」她笑問。

  「回公主,奴才傳皇上口諭,宣沁馨公主御書房覲見。」李安順說。

  「多謝李公公,待沁馨換裝便立即前去。」

  「是,奴才告退。」

  「桂嬤嬤,送李公公。」鳳盼月對依然跪在地上的老嬤嬤說。

  「是。」老嬤嬤起身,送李安順離開。

  「哎呀!兩位娘娘還在啊?」她輕笑一聲。「本公主還要趕著去見父皇,沒時間陪兩位娘娘學規矩了,希望兩位娘娘不要怪罪,改天待沁馨閒著無聊的時候,再陪兩位娘娘學規矩。」

  見兩人幾乎要氣暈過去,鳳盼月又笑了笑,才終於鬆口,「起吧!」

  兩人起身,勤貴妃氣得就要破口大罵,卻被淑妃給攔了下來。

  「勤姊姊。」一旁的淑妃怯怯地低垂著頭,輕輕的拉了拉勤貴妃的袖子,她一邊拉著勤貴妃離開,一邊焦急地低聲勸阻,「沁馨公主是皇上的心頭寶,不管勤姊姊再怎麼委屈,還是忍一忍吧!否則吃虧的會是姊姊,公主遲早得出嫁的。」

  「哼!那也得招得到駙馬才成,像那種敗壞皇室名聲的公主,根本沒有男人願意尚主!妹妹忘了?前些天皇上不過試探了一下撫遠大將軍,問起了將軍的次子,結果隔日撫遠大將軍立即上了摺子拒婚,連一個大將軍的次子都不願意尚主,要是本宮早就無地自容的自我了斷了!」

  「噓,貴妃姊姊別這麼大聲說,雖然說得是事實,可……」

  聲音遠了,鳳盼月聽不清楚,反正知道不會是什麼好話,她已經習慣了。

  「都起來吧,想把腿給跪廢了嗎?」掃了依然跪了一地的奴才們,她歎氣的說。

  「謝公主。」

  「公主。」桂嬤嬤走回來。「奴婢幫公主換裝吧!皇上還等著呢。」

  鳳盼月點頭,回到寢宮,有些惋惜地讓桂嬤嬤把她好不容易找來的乞丐裝換下來。

  算了,總會有機會穿的。

  「幸好奴婢方才將公主攔了下來,要不這下子讓皇上找不著公主可怎麼辦!」桂嬤嬤一邊幫公主穿好衣裳,一邊又忍不住叨念。

  「是是是,還是嬤嬤有先見之明,月兒佩服。」鳳盼月嘻嘻一笑。

  換好衣裳,梳好頭髮,鳳盼月和隨侍的兩位宮女前往御書房,心裡有些疑惑的揣想著,父皇找她是為了她的婚事嗎?

  想到剛剛那兩位娘娘說的話,原來撫遠大將軍拒絕讓次子尚主啊!

  這不是第一個拒絕的臣子,她相信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而像這種能嘲笑她的事,那些人也總是在第一時間用各種方式讓她知道,有的明裡安慰她,有的狀似不經意地問起,反正殊途同歸,目的都是看她笑話。

  來到御書房,李安順候在門外。

  「公主,皇上正等著呢。」李安順側身恭敬的彎腰。

  「謝李公公。」對於這個對父皇忠心耿耿的李公公,她是尊敬的。

  踏進御書房,首先看見父皇坐在御案後,嘴裡正說些什麼,她沒專注細看,也沒注意父皇是對著一旁站著的人說話,她揚起笑臉,腳步輕快的飛奔到父皇身邊。

  「父皇,月兒來了,月兒已經好些天沒見到父皇了,月兒好想父皇喔!」撒嬌地偎進蒼昊帝的懷裡。

  「月兒,沒規矩。」蒼昊帝笑斥,可卻沒有一點責備的味道。

  「人家想父皇嘛!父皇不想月兒嗎?」鳳盼月噘著唇兒,不依地抬眼望著父皇。

  「呵呵,父皇當然想月兒啊!不過月兒當真想父皇嗎?父皇看……是比較想出宮玩吧!」蒼昊帝調侃。

  「哪有,月兒是想出宮玩沒錯,可是出宮哪比得上父皇呢?要不這會兒月兒怎麼會在這兒。」鳳盼月笑嘻嘻地回說。

  「意思就是父皇若晚了一步,你就又出宮去了,是嗎?」這丫頭啊!

  「嘻嘻,父皇英明。」她嬌俏地吐吐舌尖。

  「你喔!真拿你沒辦法。」蒼昊帝搖頭,拍拍愛女的背,享受了一下愛女的撒嬌,一會兒才輕輕放開她,狀似不經心地問:「方纔有人找你啊?」

  她微笑地點頭,「嗯,是勤貴妃娘娘和淑妃娘娘。」

  「找你做什麼?」蒼昊帝問。

  「兩位娘娘找兒臣討論規矩,擔心兒臣不懂規矩,恃寵而驕、自甘墮落、敗壞皇室名聲。」鳳盼月甜甜地笑答,像是沒看見父皇眼底閃動的冷光。「勤貴妃娘娘說,若她是兒臣的話,早就羞愧得無地自容、自我了斷了,兒臣想,這勤貴妃娘娘對兒臣這般關心,真是用心良苦呢,兒臣非常感動。」

  「是嗎?」蒼昊帝一笑,掩下眼底冷厲的光芒,點了點愛女的鼻子。「你喔!鬼靈精。好了,讓人看笑話了,快起來,父皇讓你見個人。」

  「誰啊?」鳳盼月疑惑地離開父皇寬廣的胸膛,站起身,偏頭望了望,這才發現一直恭立在旁的男子。

  瞧他面如冠玉,眉若朗星,氣質爾雅,身段挺拔修長,但……面無表情,冷冷淡淡,給她一種疏離感。

  「宇珩,這就是朕的愛女,沁馨公主。」蒼昊帝對著盛宇珩說,然後笑望著女兒介紹,「月兒,這位就是今年的新科文武雙狀元盛宇珩。」

  「微臣見過公主。」盛宇珩依禮而行。

  「狀元郎免禮。」鳳盼月點頭說。

  「月兒,從今天開始,宇珩就是你的太傅。」蒼昊帝笑望著寶貝女兒突然睜大眼的模樣。

  鳳盼月訝異地瞠大雙眸。父皇剛剛說什麼?什麼太傅?她一定是聽錯了,父皇不可能說這個男人是她的太傅!

  「月兒,發什麼呆?還不快見過盛太傅。」蒼昊帝慈祥的望著寶貝女兒。

  鳳盼月回過神來,這下確定自己沒聽錯。

  「父皇,月兒根本不需要另聘太傅!」皇家子孫,不論男女,五歲啟蒙,須入上書房學習,由太傅統一授課,皇子習至成年出宮開府為止,公主則習至十三歲,至今除了太子另有專屬的太傅之外,其他皇子公主從未有專任的太傅。

  「月兒,昨兒個早朝時,朕已經當著文武百官下旨,君無戲言,這三年你的心都野了,該收收心了,盛太傅乃是今年的文武雙狀元,你要好好地向他學習,往後少出宮,知道嗎?」蒼昊帝嚴肅的道。

  鳳盼月小嘴兒微張,本想再做爭取,可見父皇一臉嚴肅的表情,不禁閉上嘴。這是父皇第一次對她擺出這樣的臉色,她知道父皇是認真的、知道這事已無轉圜之地,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認命點頭。

  「兒臣知道了。」這話裡的語氣,連三歲孩童都聽得出其中的勉強。她向前一步,面對盛宇珩,微一屈膝。「沁馨見過盛太傅。」

  「不敢,沁馨公主免禮。」盛宇珩微一拱手,也回了一個禮。

  「月兒,三日後,你必須每日辰初至墨香閣上課,一日兩個時辰,由盛太傅自己安排授課課程,父皇會不定時的抽查你的學習成果,莫要讓父皇失望了。」蒼昊帝疼愛的摸了摸愛女的頭。

  「兒臣遵旨。」鳳盼月中規中矩的行禮。「不知父皇還有何吩咐?」

  蒼昊帝心頭微微一怔,對這樣乖乖遵旨的女兒竟有些無法適應,不過他馬上甩開這種感覺,為了女兒的未來,這是必須的。

  「沒有了,你回去吧!」

  「是,兒臣告退。」鳳盼月又行了個禮,臨走前瞥了盛宇珩一眼,見他只是靜靜的立於一旁,連看也沒看她一眼,抿了抿唇,便轉身離開。

  「盛卿,往後公主就交給你了。」蒼昊帝交代。

  「微臣定竭盡心力教導公主,定不負皇上所托。」盛宇珩垂眼拱手一揖,臉上無表情,可低垂的眼裡閃過一抹抑鬱。

  對於「太傅」這個官職,他不滿極了,以他文武雙狀元的身份,就算沒能在朝堂上一展長才,至少也能到戰場上保疆衛國,萬萬沒想到竟然淪落至此,成為沁馨公主的太傅,心裡的惱恨正磨著他的心。

  尤其昨日下朝後,與好友相聚,好友竟說皇上可能打著招駙馬的主意,調侃地恭喜他即將魚躍龍門!

  關於沁馨公主的流言不少,其中最沸沸揚揚的,便是有關沁馨公主的「花名冊」,據說這本「花名冊」裡記載著許多男人的名字,都是公主偷溜出宮,到處留情的成果。

  雖然說流言不可盡信、謠言止於智者,但所謂空穴不來風、無風不起浪,至少在那些王公貴族、鄰國皇族間,有關沁馨公主的流言,是寧可信其有,導致無人敢娶這樣一位公主。

  像這樣一位女子,就算貴為公主,就算從此榮華富貴、權勢聖寵一把抓,他也敬謝不敏、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皇上當朝下旨,就是不給他拒絕的機會,難道他還能抗旨不成?

  為這樣一位女子惹來殺身之禍,不值!

  反正他早就打定主意,除了「公事」之外,不會和這位公主有一絲絲私人牽扯!

  盛宇珩退出御書房,準備出宮回府,卻在御書房外的花園裡看見沁馨公主站在前方不遠處的樹蔭下,而伺候公主的兩名宮女則退在數丈之外。

  他眉頭微微一蹙,瞧那沁馨公主一看見他,便立直了身子並朝他微微一福,擺明是在等他,甚至還摒退左右。

  他很想當作沒看見的繞道而行,偏偏這條路,是從御書房裡要出宮唯一的路徑,他避無可避,心裡更是不豫了。

  這位獨佔聖寵的沁馨公主,等在這兒有何目的?

  他可沒忘記她對於自己突然多出了一位專屬太傅有多不甘願。

  「臣見過公主。」盛宇珩拱手行禮。

  「太傅無須多禮。」鳳盼月受了禮,也依照禮儀向太傅行禮。「沁馨見過盛太傅。」

  「不敢。」盛宇珩淡漠地回應,便打算告辭,「臣尚有要事,先行告退。」

  「盛太傅請留步。」鳳盼月開口留人。

  「不知公主還有何吩咐?」

  「盛太傅應該知曉,歷朝以來,公主皆習至十三歲為止,盛太傅文武雙全,在朝堂上定能有輝煌的成就,屈就於本公主的太傅,實乃大材小用,亦是皇朝之損失,盛太傅何不稟明父皇,請父皇另置適當的官職,才不至於埋沒了盛太傅的才能。」

  「公主應也知曉,從古至今,抗旨的下場如何吧?」盛宇珩面無表情地說,冷漠地瞥她一眼。若非聖命難違,他也萬萬不願接下這等差事。

  鳳盼月微微一窒,他的眼神態度好像在告訴她——她以為他願意嗎?他也是很不甘願的。

  「父皇是聖明之君,愛才惜才,應不會為此怪罪於你,本公主相信你一定有所抱負,並不願意屈就於此吧!」

  「臣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公主與其私下遊說臣行殺頭之事,何不自省皇上為何為公主做此安排?」

  鳳盼月聞言,呆立於原地。現在她很確定這位新科狀元郎,對於擔任她的專任太傅非常的不滿。

  「自省?」她微蹙眉。「本公主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需要自省、重新教導的事來,盛太傅此言是何意?」

  「公主視規矩為無物,經常偷偷溜出宮外,不說出宮後的行為舉止,光是偷溜出宮這件事,歷朝以來有哪位公主曾做出這樣的事來?」盛宇珩一本正經地陳述,心中隱忍的不甘讓他不再客氣,反正他是公主的太傅,教導公主是理所當然的事。

  「父皇都沒管我了,你憑什麼管!」鳳盼月不滿地反駁。

  「皇上已經管了,皇上命臣為公主太傅,不是嗎?」盛宇珩略帶一絲譏諷地道。

  鳳盼月呼吸一窒,無法反駁。

  「……不就是出宮玩嘛!大驚小怪!」她頗為不悅,不認為自己有何不對。

  「公主認為只是出宮玩,卻沒想過自己的行為已經讓皇室蒙羞了嗎?」盛宇珩冷淡地望著她。

  「什麼?」她一愣。他也說她讓皇室蒙羞?她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每個人都安這個罪名給她?勤貴妃娘娘這樣說,她當作對方是找她麻煩想羞辱她,偏對方腦袋不好使,只能逞口舌之快而已,可這個狀元郎呢?會如何刁難她?

  「事情若非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以皇上對公主的寵愛,萬不可能採取此行動。正式上課前,就請公主好好的自我反省。」神情淡漠地垂下眼,他恭敬的一拱手,「臣告退。」

  「你!」鳳盼月氣憤地看著他頭也不回地離去,纖細修長的白皙玉手交握在腰前扭絞著。為什麼她必須聽他明嘲暗諷的指責?她到底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要讓他這樣責備?

  不就是出宮嘛!只要她帶著護衛、宮女保證自己的安全,父皇便也對她出宮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非父皇有意放行,憑皇宮層層守衛,她難不成還能飛天嗎?

  所以她不管怎麼想,都想不出這件事到底有何嚴重性,讓他冠了「讓皇室蒙羞」這麼嚴重的罪名給她!

  一定是遷怒!她咬牙恨恨地想。

  他不願意當她的太傅,卻礙於皇命不可違而不得不做,所以遷怒於她,對,一定是這樣!

  虧他還是今年的文武雙狀元,又長得一表人才,沒想到心眼竟然這麼小,照這麼推斷,未來他可能會利用授課之名,行出怨氣之實,加上課程方面父皇又全權讓他作主,看來她將來的日子恐怕難過了。

  可惡!本公主可不是任人欺負的!

  盛宇珩,咱們走著瞧!她握拳,在心裡喊話。

  「公主。」宮女走回到跟前,低聲地喚。

  「什麼事?」鳳盼月回過神。

  「公主,您不是打算出宮嗎?」

  鳳盼月一怔。對喔!在父皇傳喚她之前,她正準備出宮呢,結果剛剛被那盛宇珩給氣到都忘了這件事了!

  「我們走……」話一頓,那盛宇珩方纔的話語又在腦海閃過,讓她有些猶豫。

  她抿了抿唇,算了,過兩天再去也行。

  「算了,回嬉鳳宮。」
作者: qas63541    時間: 2011-3-1 08:46 PM

第二章

  京城聚賢樓——

  二樓,兩名男子坐在靠窗的雅座,左右兩旁有隔牆,內邊以垂簾遮蔽外邊則憑窗,街上的熱鬧與遠方山水景色盡收眼底。

  兩名男子對桌而坐,一清俊冷凝著表情,一瀟灑嘴角含笑,端著白玉杯子優雅品茗,靜默無語。

  「咳!」瀟灑男子的笑意已經忍俊不住,只能撇開頭輕咳一聲,藉以掩飾自己不住上揚的嘴角。

  「哼!」清俊男子輕哼一聲,不豫地瞥了瀟灑男子一眼。

  可如此一來,瀟灑男子反而笑了開來。

  「我說宇珩啊!這事兒橫豎沒有轉圜的餘地,你又何必如此呢?」瀟灑男子王柏鈞輕笑勸說。

  「哼!你若不幸災樂禍,我會如此嗎?」盛宇珩對這位好友頗有微詞。「來這兒本來是想放鬆一下心情,你卻偏偏要尋我開心!」

  「抱歉抱歉,是我不對。」王柏鈞笑了笑,不甚真心地道歉,這才轉移了話題,「對啦,宇珩,子安都抵達京城幾日了,我們三個還沒有時間聚一聚呢!」

  「就約個時間吧!要不然咱們三人忙碌的時間都不同,不事先把事錯開的話,很難兜在一起。」盛宇珩點點頭。林子安,亦是他的知交好友,家住在南方聚賢樓便是林子安在京城的產業之一。

  「我早上來找過他,他說傍晚一定會回聚賢樓,我想晚上是你較空閒的時間,所以咱們今晚就在這兒聚聚,為他接風洗塵,你覺得如何?」

  「行,我晚上確實沒什麼事。」對於那些官場的交際,盛宇珩向來能拒則拒、能推便推,尤其是這兩日因為他成為沁馨公主太傅而存著看好戲的心情來邀約的人,他更不可能赴約!

  「那好,雖說已經過了大半年,不過子安還是想恭喜你拿下了文武雙狀元,咱們今晚就不醉不歸吧!」

  「這倒不行,一早我還得上朝,結束後還得為公主上課,不能喝太多。」盛宇珩搖頭,想到自己的處境,臉色又不自覺的沉了下來。

  「啊!也對,我倒忘了……」王柏鈞點頭,看好友表情又冷沉了下來,忍不住搖頭笑了笑,「得了,不就是當個太傅嗎?人家好歹也是個金枝玉葉,你這樣未免也太不給上頭那位面子了。」

  「你以為我是因為『太傅』這個官職心情鬱結嗎?」盛宇珩瞪了好友一眼,接著一杯好茶恨恨的仰頭灌下,當起悶酒來喝。

  「不是嗎?」王柏鈞笑問,見他一口灌完茶,忍不住搖頭,「喂!你這樣喝法,未免太糟蹋好茶了。」

  「哼!」他哼道。「我確定是因為『太傅』一職心情鬱結沒錯,不過這只是其一。」

  「哎呀!難道是因為我的玩笑話?」王柏鈞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你是擔心上頭那位有意將那株『紅杏』移植到你家,不僅得費心供養著,還得時時提防那株紅杏出牆去,是嗎?」

  「柏鈞,那種話以後別再說了。」盛宇珩吐出冷語提醒。他的個性本就不喜在背後論人是非,就算沁馨公主再如何不守婦道,也不是為人臣子可非議的,不過,他的確是因為擔心皇上有那個意思,但是那些譬喻,就是多餘的了。

  「知道了,我也只是在這兒說說,反正流言也不差我一個人說,你別老是一本正經的,這樣的人生多無趣啊!」王柏鈞瞭解好友的個性勸道。

  「難道要像你一樣,到處拈花惹草、遊山玩水、吃喝玩樂才有趣?」他忍不住輕嘲。

  「那當然,人生得意須盡歡啊!」王柏鈞可得意的很。

  「那麼下次你再因為家中那群妻妾鬧得後院不得安寧時,不要再到我家避難,那些可都是你得意的人生趣味。」盛宇珩嘲弄地笑道。好友正室未娶,妾室倒是一個一個收,已經塞滿後院,隨時都需要擴建,也幸好他家大業大,供得起那麼多女人揮霍。

  「哎唷!人生得意想盡歡的話,總得付出一點點代價啊!天下可沒有白食的飯,為了我的得意人生,只是付出一點後院的安寧,絕對值得的。」王柏鈞皮皮的一笑,並不覺得丟臉。

  「你開心就好。」對於好友的人生觀,他從來不會多說什麼,最多就像現在一樣嘲弄一句,畢竟每個人的生活態度不一樣,自個兒能負責就好。

  「我是開心,可你不開心啦!」王柏鈞笑道。

  「志不得伸,如何開心得起?」盛宇珩歎了口氣。「我本以為,以我的能力,文官方面可以在朝中貢獻自己的心力,就算當個九品縣令芝麻官我也不在乎,至少能為百姓做事。武官方面,皇朝與北國的關係緊繃,戰事隨時可能一觸即發,我可以到邊關保疆衛士,可偏偏……」盛宇珩又仰頭灌下一杯茶,愈想愈氣悶。

  「想開一點吧!公主年已十六,早過了婚配的年齡,我像你這個太傅也做不了多久。」王柏鈞這推論也是正確的,不過前提是,有人願意娶。

  「是啊!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我只要一想到可能會……」盛宇珩搖搖頭,未竟之語,兩人心知肚明。

  「我說的也只是玩笑話,畢竟對方再怎麼說也是個金枝玉葉,而且還是聖寵的金枝玉葉,駙馬的人選,除了本身的人品和才學之外,家世也是一大條件,你一非王公,二非貴族,應該不在駙馬的條件反胃內才對,我想皇上是因為欣賞你、看重你,並相信你,所以才讓你擔任公主的太傅,畢竟那是皇上最寵愛的公主,給她的向來是最好的。」王柏鈞偏頭笑望著好友。

  「但願如此。」盛宇珩也真心這麼希望,視線望向窗外,夕陽餘暉,將遠方山水裝點得美不勝收。「子安應該也快回來了吧!」他低語。

  「嗯,應該差不多了。」王柏鈞微側傾身探向窗外樓下大街,看了一會兒,驀地眼睛一兩,抬手指向前方。「說人人到,你瞧那邊往這兒走來的,不就是子安嗎?」

  盛宇珩轉頭望向後方的大街,梭巡了一會兒,果然看見林子安和他的侍從安步當車地朝聚賢樓醒來。

  收回視線,突然,街道另一邊有個眼熟的身影進入他的視線,他猛地跳了起來。

  「宇珩?怎麼了?」王柏鈞詫異地抬頭望向他,不知道好友為什麼突然像椅凳長了刺似的跳起來。

  盛宇珩張了張嘴後又閉上,心裡很是狐疑。不!那不可能是她,只是身形很像而已,就算長相極其相似,也可能是因為距離才產生錯覺,畢竟她可是鳳陽王朝地位最尊貴的女人,怎麼可能穿著滿是補丁的破衣裳逛街,而且身旁還沒有護衛或宮女隨侍。

  「宇珩?」王柏鈞擔心地蹙眉再喚一聲。

  「沒什麼。」盛宇珩回過神來,重新坐下,不過目光依然鎖著那個腳步輕快但略微急促的身影,待那身影愈來愈接近時,他終於看清對方的面貌。

  那張臉雖然稍微抹黑了些,可……該死的!真的是她——沁馨公主!

  她的護衛呢?她的宮女呢?為什麼只有沁馨公主一人?難道她就這麼膽大包天,獨自一人偷溜出宮嗎?

  今日才剛與她談過,雖然看出她不以為然,也料到她聽不進去,但他還是樂觀地認為她至少會安分一段日子,可沒想想到,自己現在竟會在市井中看見她。

  這個時間竟還在外頭閒晃,稍晚宮門關閉,難不成她還打算在外頭過夜?

  她到底想去哪裡?滿腦子在想些什麼?

  他握緊拳頭。算了,這不關他的事!

  沁馨公主想怎麼樣都與他無關,他只是負責她每日早上兩個時辰的授課,其餘與他無關!

  「咦?宇珩,你要去哪裡?」王柏鈞訝異地站起身,探出窗外,對著已經飛身出窗,轉瞬間背影已遠揚的盛宇珩大喊,看見林子安也剛好抵達,站在樓下大門口望著遠去的盛宇珩,然後抬起頭來看他,兩人相視,林子安指了指盛宇珩消失的方向無聲地詢問怎麼回事,王柏鈞也只能搖頭聳肩,兩人眼底都是疑惑。

  盛宇珩當然聽見好友的喊話,雖然心裡一再告訴自己公主外在言行如何與他無關,但雙腳就是不受控制。

  他心底也很困惑自己追出來的行為,不是說不關他的事嗎?他這樣追出來是為什麼?

  腳步不停的往前掠去,對自己的行為百思不解的盛宇珩,最終替自己找了個合理的理由——職責所在。

  是的,他既已成沁馨公主的太傅,對她便有了責任,她的行為亦在他的教導範圍內,甚至他認為,這才是皇上希望導正的最重要的一點,而且以他的個性,確實無法坐視不管。

  再者,若沁馨公主無法趕在宮門關閉前回宮,因而留在外頭過夜的話,一定會耽誤到明日的上課時間。

  對,他的動機非常合理、理由非常充分。

  循著她的方向追去,不一會兒便看見她的身影拐進一條巷子裡。

  他皺了皺眉,這個區域不是什麼好地方,她堂堂一位鳳陽王朝最受寵的尊貴公主,到這種地方做什麼?

  他加快腳步跟了上去,決定不能讓她在這種地方亂晃!

  跟著她彎進巷子,走到巷底,就看見她站在一扇小門前,抬起手就打算敲門。

  他飛快地向前一竄,抓住她的手。

  「啊?」鳳盼月一驚,下意識大叫一聲,反射地開始掙扎。

  「公主!」盛宇珩低喝一聲。

  鳳盼月心下一凜,聽聞對方對自己的稱呼,她迅速的抬頭望向對方,這一看,不禁錯愕得瞠大眼。

  「盛太傅?」她驚訝地喊道,本以為遇到打劫,沒想到竟然會是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盛宇珩見她不再掙扎,便立即放開她,退開一步。

  「這句話應該是臣問公主才對。」他覺得肚子裡有一把火燒得愈來愈旺,他想知道公主來此的目的,可是這裡又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先離開這裡再說。」

  「不行,我還要找人呢。」鳳盼月搖頭,看著擋在門前的盛宇珩,她皺了皺眉,「盛太傅請讓讓。」

  盛宇珩蹙眉瞪著她,「你知不知道這扇門裡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當然知道!」不就是一間住家,她要找的人聽說住在這裡。

  盛宇珩雖然臉上不動聲色,可是心底非常驚愕。她竟然知道這是一家小倌館?

  他會早知道也是因為三教九流皆交遊的王柏鈞告訴他的,沒想到深居宮中的公主竟然也知道?

  想到她說是來這裡找人的,他眼底閃過一抹鄙夷。這家小倌館可不只做男人的生意,也做寂寞貴婦的生意!

  果然是無風不起浪!

  「既然被臣碰見了,萬不可能放任公主胡為,請公主立即回宮。」盛宇珩冷肅地要求。

  「不必你多管閒事,沒找著人,本公主是不會離開的!」鳳盼月堅持。

  「既然如此,微臣只好得罪了。」盛宇珩一咬牙,強硬地抓住她的手腕要帶她離開。

  「放肆!盛宇珩,放開本公主!」鳳盼月怒喊,掙扎不從。

  「公主如此大聲嚷嚷,不擔心引來百姓的注意嗎?堂堂公主這種時間出現在這種地方,公主是認為反正皇室的名聲已經蕩然無存,就不需要顧及了嗎?」盛宇珩冷然地長串低問。

  聞言,鳳盼月一窒,瞪著他那更冷銳的面容,那表情、那眼神,充滿了冷酷的怒意、批判責備,以及……鄙夷不屑。她不懂,她到底做了什麼,不就是出宮而已嗎?

  「你到底想怎樣?」她咬牙切齒問。

  「請公主離開這個地方。」

  「你……」鳳盼月才開口,盛宇珩乾脆抬手一點,點住了她啞穴,便不再理會她的掙扎,強硬地拉著她離開。

  鳳盼月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敢對她這麼無禮!

  口不能言,只得用手槌打這個霸道的男人,掙扎著想要掙脫他的箝制,可努力了一會,除了被他握住的手腕愈來愈疼痛之外,絲毫無法掙脫盛宇珩的箝制分毫。

  她氣不過,連腳也用上了,開始對他拳打腳踢,然而得到的也只是手痛腳痛而已。

  盛宇珩依然不為所動,冷凝著臉拉著她離開,走了一段路之後,左右張望一下,見這處小巷無人,於是將她放開,冷著臉面對她,迎視著她冒著火光的晶亮大眼。

  可惡!可惡!可惡!

  鳳盼月在心裡恨恨地罵著,怒瞪著他那張好看卻冷凝的臉。

  他竟然敢這樣對她,他到底仗勢著什麼?

  她抬手用力的槌打他,想要命他解了她的穴道,卻只捶痛了自己的手,眼裡因疼痛而泛出了些許水光。

  盛宇珩瞧她憤怒地仰著頭怒瞪著他,拚命地挺直腰桿想要彰顯自己的氣勢來與他抗衡,眼底卻微微漾出了一波淚花,這種既可笑又可憐的樣子,不知為何,讓他心裡的鄙夷和怒火稍稍的平息了一些。

  他深吸了口氣平穩自己翻騰的情緒,卻吸入了滿腔她身上淡淡馨香的味道,心裡不禁一陣騷動,不自覺地退開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鳳盼月指了指自己的嘴,用動作命令他解開穴道。

  盛宇珩順著她的手指望向她紅嫩潤澤的唇,有一瞬間的恍惚,隨即猛地回過神來,懊惱不已。

  「公主,臣可以替公主解開穴道,不過若公主大聲喧嘩,為了公主的安全以及名聲著想,臣不介意會再點第二次。」他語調平板的事先警告,也不等她反應,便抬手解了她的啞穴。

  鳳盼月沒有尖叫、沒有大喊,她只是恨恨地瞪著他。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咬牙切齒地問。

  「第一,公主違背了臣的囑咐,沒有留在宮裡自我反省,反而故作挑釁的私自出宮,所以回宮之後,請抄寫十遍的女戒,明日早上上課時交給臣。」他故意將她出宮的行為視作公主對他這個太傅的挑釁。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什麼叫故作挑釁?本公主出宮是有重要的事,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鳳盼月怒斥。「本公主不會認罰,你不必白費力氣了。」要她抄寫十遍女戒,做夢比較快!

  「無所謂,屆時若公主交不出來,今日之事,臣自當稟報皇上。」

  「你不必拿父皇來威脅我,父皇不可能聽你的。」鳳盼月不屑地冷哼。找父皇壓她?人人都說這盛宇珩聰明,看來也是以訛傳訛罷了,還文武雙狀元咧,看來也不過是讀死書、練武癡而已。

  「臣知曉公主認為您擁有皇上寵愛,就算臣稟報皇上,公主也不會受到什麼責罰,不過現今臣的存在,或許能提醒公主現在和從前不同了。」盛宇珩平平淡淡地說著。

  鳳盼月氣瞇了眼。她當然聽懂他的意思,也就是說,以前完全的聖寵已不再,否則就不會有他這個太傅的存在了。

  對於她的沉默,他就當作她終於知曉好了。

  「第二,這種地方不是一個良家閨女可以來的,不管過去公主如何荒唐,不守……規矩,現在臣既已成為公主的太傅,就會盡忠職守,匡正公主言行。」不守婦道四字在嘴裡轉了一圈,還是讓他吞了回去,硬生生地改口。

  鳳盼月秀美微蹙。她並不笨,怎會聽不出他話裡的鄙夷,以及那「不守」之後的停頓,跟「規矩」兩字說得有多勉強。

  「什麼叫不是良家閨女可以來的地方?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她真的很生氣。

  「這是什麼地方公主不是也知道,又何必再問?反正臣既已成為公主的太傅,就不會讓公主再涉及這種地方,等哪日皇上卸了臣的太傅之職,公主想如何荒唐,想找多少男人,臣絕對不會再過問。」盛宇珩冷冷地說。

  荒唐?找男人?

  鳳盼月眨眨眼。不可能,不會是她猜的那種意思,她一定是會錯意,盛宇珩不敢這樣誹謗侮辱公主,那可是殺頭的死罪!

  「你以為我來這裡是為了什麼?」她沉聲質問。

  「不管公主想做什麼,都請稍停,臣相信臣這個太傅不會當太久,所以公主沒有男人的時間也不會太長,應該忍耐得了才對。」盛宇珩雖然極力隱忍,卻依然難掩語氣中的鄙夷。

  原來是真的,原來她沒有理解錯誤,他真的是那個意思!

  他怎麼敢……怎麼敢……

  「咱」地一聲,鳳盼月抬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個耳光。

  「你!」盛宇珩抓住她的手,冷酷的瞪著她。他沒料到她會動手,所以沒有提防。「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公主又何必惱羞成怒?」

  「盛、宇、珩!」鳳盼月怒到渾身顫抖,眸裡盈滿憤怒的淚水,卻倔強的不讓眼淚掉下。「你不願意當本公主的太傅,難道你認為本公主就願意嗎?」

  盛宇珩甩掉她的手,冷冷、沉默地瞪著她。

  鳳盼月用手握著被抓痛的手腕,不肯屈服的仰頭瞪向他。

  「你為了發洩心中的怨氣,處處找碴,給本公主編派莫須有的罪名,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你怎麼敢……怎麼敢用那種……那種話來誹謗羞辱我?」說到最後,她氣得雙手揪住他的衣襟,對著他竭力嘶喊,強忍的憤怒淚水終於整串滑落。

  盛宇珩被那水火同源的雙眸給震住了。

  她是如此憤怒、如此委屈、如此不敢置信,這一瞬間他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誤信了流言?

  可是那本寫滿男人名字的名冊呢?就算不說那些謠言,不說那本傳說中公主的花名冊,她方才去的地方,可不是什麼正經的地方啊!

  甩開多餘的心思,盛宇珩冷冷地看著她道:「時辰不早了,臣送公主回宮。」

  「不必了!」鳳盼月恨恨地推開他,惱恨的直接抬手抹去淚水,轉身就走。

  她從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從來沒人敢這樣羞辱她,她不會放過他的!她不會向父皇告狀,讓父皇一刀砍了他太便宜他了,這筆賬,她要自己和他算清!

  「公主!」盛宇珩再次抓住她的手。

  「放肆!」鳳盼月怒喝,尊貴傲氣盡顯。

  盛宇珩一怔,下意識的鬆了手,表情冷硬的退開一步。

  「哼!」她冷哼一聲,從領子掏出掛在脖子上的一根竹製的短哨,放入嘴裡用力一吹,尖銳的笛音響起。

  盛宇珩知道,那是傳人用的。

  果然僅須臾,凌空掠來兩名護衛,兩名護衛手中各持一名宮女,四人落了地便立即上前,看見盛宇珩時,顯然很驚訝。

  「公主!」四人擔憂地看著他們兩人。

  「你們身為公主的護衛和宮女,放任公主隻身歷險,該當何罪?」盛宇珩冷聲質問。

  「盛太傅,我的人還輪不到盛太傅教訓。」鳳盼月冷嗤一聲,對著四人道:「回宮。」

  「是。」四人恭謹的領命。

  鳳盼月在宮女和護衛的護送下,看也沒看盛宇珩一眼,挺直著背脊,頭也不回地離去。

  盛宇珩目送著那倔強的背影,一時之間竟無法轉移視線,直到那道身影像烙印般烙在他的眸底,直至那身影消失在轉角處。

  如果是誤解了呢?他心裡想著,如果真是他誤解了,那麼他方才說的那些話,對一個姑娘家會是多麼大的傷害!

  他閉上眼,不敢想像。

  以他的個性,不管對對方的不苟同,也不會當面說出那些話,那不像他,為何方纔他無法克制,只想一吐為快?

  沁馨公主含淚的容顏驀然浮現在他腦海,那被怒火點燃,又被淚水浸染的黑眸是那樣的清澈晶亮,那滑落的淚珠是那樣的晶瑩剔透,那淚痕未乾的嬌顏是那樣的惹人憐惜……

  他猛地甩了甩頭,甩開那紛亂的思緒和腦海中的影像,深吸了口氣,抬手整了整被她揪亂的衣襟。

  他低頭輕輕地撫過衣襟,一會兒抬起頭來,歎了口氣,轉身往聚賢樓的方向走去。

  自己方才幹了殺頭的事,也許晚些時候就會接到聖旨,然後被打入大牢,抑下心中難平的情緒,他還是去聚賢樓和好友道別再回家吧!

  「什麼?沁馨公主回宮了?」

  「回主子,咱們在嬉鳳宮的眼線回報,公主確實回宮了,而且看起來一切完好。」

  「可惡!沒想到她運氣這麼好,還能回來!」恨恨地將手中的杯子用力擲在地上。

  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將沁馨公主引到那種地方去,本以為從今以後不用再看見她了,誰知道,竟然失敗了!

  「主子,奴才認為沁馨公主應是有什麼原因,才沒進到那個地方,也就不知情,所以咱們還是有機會的。」

  「是嗎?」

  「依沁馨公主的個性,沒找到人是不會放棄的,咱們只要耐心等待即可,只要進了那種地方,沁馨公主就等於毀了。」

  「嗯。」輕輕的點頭,眼底閃動著陰狠怨恨的光芒。
作者: qas63541    時間: 2011-3-1 08:48 PM

本帖最後由 qas63541 於 2011-3-1 08:50 PM 編輯

第三章

  昨夜,沒有禁衛包圍盛園將他押入大牢。

  今日早朝,朝上一如過往,有事上奏,無事退朝,皇上看他的眼神依然一如過去的親切信任,似是無事發生。

  看來沁馨公主並沒有向皇上告狀,不過……他不認為她會就這麼忍下,最有可能的就是,她打算自己報仇。

  退了朝,盛宇珩往墨香閣行去,知道今日是不可能見到沁馨公主的好臉色,深知有可能她根本不會出現。

  他並不在意,只要盡好自己的職責便好。

  當他抱著也許要打一場硬仗才能把人「陰」到墨香閣的心理準備時,卻見到墨香閣外沁馨公主身邊的兩名護衛和兩名宮女就站在那待命,他不禁微微一愣。

  人在這兒,便代表沁馨公主就在裡面。

  「見過盛太傅。」四人同時福身或拱手。

  「免禮。」盛宇珩朝屋內望了望。「公主到了嗎?」他故意多此一問。

  「回盛太傅,公主已在閣內恭候太傅。」宮女映荷說。

  盛宇珩點頭,說不驚訝是騙人的,卻也因此更加警覺,不過,臉上並不顯現。

  「嗯。」他淡漠地應了一聲,便越過四人,走進墨香閣。

  入眼便看見靠坐在窗邊長榻上的沁馨公主,清晨的陽光灑落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那雙本來靈動的眼神顯得有絲迷茫,就這麼望著窗外,不知道在看什麼,對於他的出現毫無所覺。

  他站在原地,一時之間竟猶豫著該不該打擾此刻的寧靜。

  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這樣的沁馨公主,莫名地讓他的心狠狠地痛了起來。

  「太傅來啦!」低低的、懶懶的聲音響起。

  盛宇珩回過神來,她已經收回落在窗外迷茫的視線,靜靜地望著他,眼底的迷茫已經消失,他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怒與恨,隨即被掩藏住,顯現出來的只有平靜無波。

  他知道那怒恨不是他的錯覺,只是就覺得很奇怪,憑她公主的身份無須隱忍,大可往他身上洩恨。

  尚未開口,就見她站起身,走到案後坐下。

  「既然太傅來了,就開始吧!」鳳盼月平淡地說。「對了,關於太傅的懲罰沁馨抄寫十遍女戒,本公主已經寫好了,請太傅過目。」從案上抽出一張紙遞給他。

  盛宇珩一愣。她寫好了?

  他很訝異。一張紙?

  疑惑地接過,一看清楚紙上寥寥幾字,他眉頭不禁皺了起來,「這就是公主寫的十遍女戒?」

  「是十遍女戒沒錯,太傅可以數數。」鳳盼月勾起得意的笑。

  盛宇珩抬眼望者她那得意的笑顏,再低頭看著手上的十遍女戒,確實是寫了十遍「女戒」這兩個字。

  若是以前的他……不,就算現在的他也一樣,像這種耍小聰明、投機取巧的手段,他斷是不允,生氣懲處是一定的,可此刻,看著她唇角勾起的那抹笑,他腦袋裡閃過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她開心就好」。

  花了一會兒時間適應自己情緒的轉變,他才緩緩地露出一抹笑。算了,是他自己沒有說清楚,這樣也好,至少他知道以後要避免掉這種文字漏洞。

  「臣數過了,確實是十遍女戒,臣這就收下。」他將那張紙對折再對折,放進他帶來的兩本書冊之間。

  鳳盼月一怔。就這樣?

  那她準備好的一大篇辯詞呢?不就沒機會說出口?

  還有他那礙眼的笑,他不是一向都面無表情、冷冷淡淡的嗎?

  「你笑什麼?你在嘲笑我嗎?」她忍不住生氣的質問。

  「公主多心了。」盛宇珩挑眉,與她那雙已經遮掩不住怒火的眼眸對視。

  她多心?

  哼!他以為她是三歲小孩嗎?他就是在嘲笑她,認為她只能耍這種小聰明,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

  走著瞧,看她怎麼整他!

  「公主,那咱們就開始吧!」盛宇珩言歸正傳。「今日是第一次上課,就讓臣先瞭解公主的程度,才好擬定未來的課程,公主認為如何?」

  「哪方面程度?」鳳盼月盯著他問。

  「有關皇朝禮制,有關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等等。」盛宇珩走向右側放置在琴架上的古箏,一邊說道:「關於皇朝禮制、公主之儀,從平時的言行舉止,臣大約知道需要從頭開始,所以這方面的考察可以略過……」

  「盛太傅此言何意?」鳳盼月一手憤怒地拍在桌面上,整個人站了起來。「太傅是暗喻本公主無禮無儀,不配為皇朝公主嗎?」

  「臣之言便是字面上之意,並無任何暗喻。」盛宇珩平靜地凝望著她,心裡卻有些無奈地搖頭,她簡直就像一隻被人踩了尾巴的小貓。

  「所以太傅這是在明嘲,沒有暗諷嘍!」她冷笑。

  「只是實話實說、就事論事罷了,談不上明嘲或暗諷。」盛宇珩看著她氣紅了臉,他立於古箏旁,手一比,「公主,我們從琴開始吧!公主請。」

  這個可惡的傢伙!她原本是不想這麼快整他的,是他編派本公主逼得她忍不了,那就別怪她了!

  「在此之前,本公主尚未敬太傅茶呢!」鳳盼月硬生生地壓不滿腔的怒火,露出一抹純真無邪的笑容。「若是某些愛道人長短的小人知曉,又要編派本公主不懂禮數,不知尊師之道呢。」

  盛宇珩眉微挑,心頭隱隱一跳。奉茶確實是敬師之禮,可他從沒想過能從沁馨公主手中喝到這杯茶,也不認為她這杯茶沒有其他文章。

  鳳盼月從案後走了出來,來到廳堂中央的圓桌前,背對著他,執壺倒了一杯碧綠的茶水,雙手執杯,轉身款步行至他面前,盈盈屈膝,微微二順,雙手奉上。

  「太傅請用茶。」她甜甜地笑說。

  盛宇珩還是蹙眉。這沁馨公主葫蘆裡買的是什麼藥?

  「盛太傅?」鳳盼月微偏頭,笑盈盈的睨著他,那神情似道——不敢喝嗎?

  接下她的挑釁,他伸出手正準備接過茶,不意指尖與她接觸到,帶來一股似涼似溫的觸感,感覺那雙手白嫩如玉般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顫,在他尚未接過茶時,手便一鬆,快速地收了回去。

  那杯茶筆直地往下墜,他眼明手快,彎身一探,便在半途接住,一滴未灑。

  鳳盼月雙手背在身後,力持鎮定地退開兩步。她不知道剛剛是怎麼回事,他只不過是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她到底在慌亂什麼?

  幸好那杯茶沒灑,沒有枉費她的辛苦。

  她暗暗吸了口氣,穩下自己莫名的慌亂,抬眼望向盛宇珩,只見他僅端著杯,並未將茶喝下。

  她微微咬牙,盡量自然地擠出笑容。

  「盛太傅不喝嗎?」她佯裝傷心地垂下頭。「本公主知曉盛太傅是礙於聖命,逼不得已才勉為其難地接下太傅一職,想來是不屑喝本公主的敬師茶了。」她黯然地回到圓桌前,面對著他的方向,逕自倒了一杯,在桌旁坐下,默默地喝了兩口,看著茶,恍如失神般地歎了口氣。

  盛宇珩怎會不知她的小計謀,故意喝給他看,要證明茶沒有問題,偏偏就是這樣,才讓他更加肯定這杯茶有問題,可是不喝……

  「公主,臣有一問,請公主釋疑。」在喝之前,他想問清楚。

  「太傅請說。」

  「昨日臣冒犯公主之事,公主為何沒有稟明皇上,治臣一個侮辱皇室之罪?」

  盛宇珩緩緩地問。

  鳳盼月瞇起眼。原來他也知道他犯的是死罪,是嗎?

  「因為本公主打算自己算賬,這個回答太傅滿意嗎?」

  盛宇珩淺淺一笑,點點頭,接著便仰頭一口喝掉這杯敬師茶,眼角餘光沒有錯過她那一瞬間眼底閃過的一抹狡猾光芒。

  看來他是猜得沒錯,唉,就不知道會受什麼罪了。

  「臣謝公主的敬師茶。」盛宇珩說,將茶杯放回桌上。

  「謝太傅不棄。」鳳盼月微笑,起身微微屈膝後,便緩緩走向那置古箏之處。「映荷,映萍。」她突然揚聲喚道。

  「奴婢在,公主有何吩咐?」兩名宮女立即跨入屋內,恭敬的跪在地上。

  「盛太傅要考察本公主的琴藝,本公主要焚香淨手,你們倆下去準備。」鳳盼月輕聲地交代。

  「是,公主。」兩名宮女領命,一個上前為鳳盼月淨手,一個則將檀香置入瑞獸香爐中點燃。

  盛宇珩挑眉,靜靜地望著她做事前準備,倒沒料到只是考察個琴藝,沁馨公主竟會弄得這般正式體統。

  他心知肚明,她是故意的,不管她的目的是拖延時間,或者是反諷,他都沒有多言,就立於一旁靜靜等待。

  經過約一刻鐘以後,一切準備妥當,鳳盼月才在琴桌後坐下。

  修長白皙的十指置於古箏上,微微抬眼瞅了瞅盛宇珩,才輕緩地道:「這琴之一道,應要端正心思,焚香淨手,潛心琴曲之中,才能有滌淨心靈之功。」指尖輕輕撫過琴弦,一陣悠揚琴聲響起,「太傅覺得,盼月說得對否?」

  「公主所言極是,臣……」盛宇珩話一頓,突然覺得腹中有一股氣,以著勢如破竹之勢欲從雙臀間衝出,他面色微變,極力克制。

  「盛太傅怎麼了?」鳳盼月偏頭斜睨著他,瞧他微微變了臉色,心知肚明卻故作疑惑不解。

  「沒什麼。」盛宇珩咬牙,淡漠地說。「方纔那杯茶……」看見她挑眉微凜,他笑了笑,「可是以形美、色艷、香濃味醇四絕聞名天下的碧螺春?」

  「正是。」她謹慎地看著他。「那是今年的貢茶,父皇前些日子才賞給本公主的,若合太傅胃,那本公主可以贈與太傅。」她微笑。

  「如此,臣就先謝過公主賞賜。」盛宇珩依然不疾不徐,雖然腹脹難忍,體內穢氣已威脅著要衝出。

  「本公主這兒還有大紅袍和珠茶,或者太傅愛喝哪種茶,吩咐一下,下次盼月命人準備。」鳳盼月笑意愈濃。

  瞧沁馨公主眼底那抹掩不住的愉悅笑意,他心裡真是既無奈又無力,猜不出她給他下了什麼藥,腹中不痛,並非想瀉肚子,只是那源源不斷的穢氣一直想排出體內,雖然他硬是控制住,但支撐不了多久。

  「公主,臣有事需立即處理,暫且先行離去,公主撫琴一鉉後臣應該就返回了。」他尋了借口,就打算暫時先離開這裡。

  「嗯……很難喔!」鳳盼月雙眼半闔。

  「公主是何意?」怎麼?她想挑明了嗎?

  「意思是,太傅的事,短時間之內恐怕沒有辦法解決。」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她正襟危坐,十指在古箏上開始撫動,一曲春江花月夜悠然響起。

  意思就是這種狀況得維持不短的時間?唉。

  饒是琴聲悠揚,琴曲寫意深刻,旋律優美,令人悠然神往,可現下的盛宇珩也無心欣賞,但至少知道了沁馨公主在「琴」的造詣上,已數中上。

  再也忍不住體內的穢氣外沖之勢,他轉身飛身而出,迅速地離去。

  身後琴聲歇止,傳來鳳盼月張揚清脆的笑聲,他漲紅了臉,也只能無奈的當作沒有聽見。

  鳳盼月哈哈大笑,出了口怨氣之後,心情暢快極了。

  她是在他那杯茶中加了料沒錯,那是她取無根浮萍,曬乾磨成粉末,在倒茶的時候灑在茶杯中,那粉末細緻,遇水即溶,無色無味,喝下之後,日放千屁不成問題,直到下次大解之後才會失效,而且大夫是診不出來的。

  「公主,盛太傅怎麼了?」映荷、映萍疑惑地問,看著公主歡快的笑聲,就知道太傅突然逃命似的離開,一定和公主有關。

  「嗯……盛太傅臨時有要事離開,所以今日先休息,咱們回嬉鳳宮。」鳳盼月嘻嘻一笑。

  哼哼!這只是牛刀小試,接下來還有更多點子恭候大駕呢!

  盛宇珩,等著接招把!

  「嘩啦」一聲,冰冷的水兜頭淋下,盛宇珩渾身一顫。

  打一開始他就看見左邊那扇門上面的機關了,不過因為還要上課,所以故意避開,開右側的門。

  看見她懊惱的眼神,不甘願的聽課,寫了幾副字,下了一盤肅殺的棋,等到課程結束,他要離開了,便義無反顧地將左邊那扇門打開。

  就是已經有心理準備,卻沒想到這水是這麼冰冷。

  他站在原地,十一月的寒風一吹,那股冷意滲入骨子裡。

  「哈哈哈!」鳳盼月在墨香閣裡哈哈大笑。

  回頭看著笑不可遏的人兒,這些日子以來,自己已經被她整得很習慣了,很多機關手段他都早一步看透,卻還是乖乖的受罪。

  老實說,他這個太傅很失職,明明是要匡正公主的言行,可他卻縱容得她無法無天,不過,這無法無天也只針對他,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縱容她,或許是因為她沒有「秉公」治他那冒犯之罪吧!既然她打算「私了」,他也只能默默承受,雖然這理由有些牽強,可想來想去,除了這個原因之外,還有什麼原因讓他甘心接受她的惡整?

  然而日子一天一天過,有時候他也會產生一種不確定的感覺,這樣的心甘情願,真的只是因為那個原因嗎?

  除此之外,這些日子的相處,他也發現沁馨公主和流言說的很不一樣。

  鳳盼月被他看得笑聲漸歇,一開始還能理直氣壯地瞪回去,可是漸漸的,她開始心虛,忍不住移開了目光。

  「嗤!」一聲嗤笑傳來。

  鳳盼月一愣,猛地望回去,見盛宇珩一臉似笑非笑的望著她,雖然對他的反應感到很意外,可是也莫名的臉頰一熱。

  「看什麼?」她心虛地斥道。

  「沒什麼,只覺得這天氣還真冷。」盛宇珩抹掉臉上冰冷的水,還猛地打了一個冷顫。

  一時之間,鳳盼月有些愧疚了。是啊!天氣很冷呢,她竟然沒有考慮到這點……

  「你……快點回去啦!濕答答地站在那裡很難看耶!」

  盛宇珩挑眉,頓時明白其實她是一個嘴硬心軟的丫頭。

  「多謝公主關心,臣告退。」

  什……什麼?

  鳳盼月一呆,隨即反射性地反駁,「誰……誰關心你了!我是覺得礙眼,才不是怕你著涼!」一說完,差點咬住自己的舌頭,什麼叫做欲蓋彌彰,這就是了。

  盛宇珩差點忍不住笑意,不過他相信,如果他笑了,這位愛逞強又嘴硬的公主恐怕會惱羞成怒,然後一輩子躲起來不見人,他可不想事情變成這樣。

  「原來公主是怕臣著涼啊!」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胡說八道!你著涼最好,我才沒有擔心!」她急得跳腳。

  「公主的心意臣知道,臣告退。」

  心意?這傢伙在胡說什麼?

  待鳳盼月回過神來,盛宇珩已經離去。

  她跳了起來,衝到門口,對著那已經遠去的背影大喊,「盛宇珩!」

  結果只得到盛宇珩抬手一揮的背影,接著人便出了門了。

  翌日,盛宇珩照常上朝上課,這天她沒有整他,安安分分的上完課,見他無恙,她心下不禁鬆了一口氣。

  「公主可否回答臣一個問題?」離去前,盛宇珩突然問。

  鳳盼月挑眉,「先說說看。」

  「公主可還記得與臣在宮外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她臉色一凝。他還敢提那件事!

  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找不到機會出宮找人,事情一拖再拖拖到了現在,全都是他害的,他還有膽子提起!

  「看公主的表情,想必依然印象深刻。」他微微一笑。「臣斗膽請問公主,公主真的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自從感到她與流言中的差異開始,這個疑問便一直在他的腦海裡盤繞,她真的是不像傳言所說的那種人。

  鳳盼月蹙眉。那天他也問過她這個問題,莫非那個地方真不是什麼好地方?

  「不是住家嗎?」她問。

  住家?盛宇珩揉了揉有些疼的額頭。果然,她根本不知道!

  「真的不是?」鳳盼月一雙柳眉蹙得死緊。

  「不是。」他搖頭。

  「那麼那是什麼地方?」

  「公主那日前去所為何事?」他不答反問。

  「找人。」鳳盼月簡單地說,見他皺眉,似是不滿這個答案,她再說:「我在找一個人,得到消息說那個人住在那裡。」

  「那個人是……」

  「這就與盛太傅無關了,盛太傅尚未回答本公主,那是什麼地方?」

  盛宇珩猶豫著是不是該告訴她,因為那種地方不是一個姑娘家該知道的,更何況她還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可是若不告訴她,以她的個性,有機會定是還會再去,這段日子因為他的關係,致使她沒再出過宮,可是如果他不在了呢?

  「盛太傅!」鳳盼月催促。

  唉!頭痛。他忍不住又揉了揉額頭。

  「那是菊之坊的後門。」盛宇珩最後決定據實以告。

  鳳盼月愣愣地眨了眨眼,「菊之坊?賣菊花還是種菊花的?」

  盛宇珩的頭更痛了,「不是,菊之坊是一家……小倌館。」

  「小倌館?那是什麼?」她還是一頭霧水。

  他心裡歎氣,最後解釋,「那是一家男娼館。」

  男……鳳盼月張著嘴,好一會兒理解意思之後,瞬間漲紅了臉。

  見她的表情,盛宇珩鬆了口氣,看來是理解了,他繼續解釋——

  「一般小倌館裡的男娼,是專門伺候男人的,不過菊之坊也接女人的生意,雖然是少數。公主那日若進入那個地方,其後果……」他沒把話說完。

  原本漲紅的臉瞬間刷白,鳳盼月跌坐子椅子上 ,震驚地瞪著他。

  「公主要找的那個人,對公主……很重要?」盛宇珩試探地問。

  鳳盼月望著他,一會兒後點點頭。算重要吧!畢竟欠了人家恩情,她是一定要報答的。

  盛宇珩抿唇,那漫上心頭的不豫硬是讓他給壓抑下來。

  「臣有一位朋友,交遊廣闊,三教九流皆有其友,其中也不乏會上小倌館之人,若公主信得過臣,臣可托友人替公主尋人。」

  「為什麼要幫我?」鳳盼月問。

  「因為若不幫,公主定會再次以身涉險,與其如此,不如幫公主找到要找的人,只是公主確定要找的人在菊之坊嗎?」公主的消息來源準確嗎?

  「這……」她遲疑了。「應該……是吧!」

  「那好吧,公主把那人的姓名、年齡、外貌特徵等等仔細說明。」

  鳳盼月點了點頭,「我知道的也不多,姓廖,年齡大約五十歲左右,絡腮鬍,皮膚黝黑,身材壯碩,大約比我高兩個頭吧!」

  盛宇珩皺眉。「五十歲?落腮鬍?身材高大壯碩?皮膚黝黑?」

  「嗯。」她點頭。「怎麼了?」

  盛宇珩望著她,電光火石間,心思已百轉千回。

  她要找的人,不可能在菊之坊,因為菊之坊裡的人,在外貌和身形上皆有要求,都是要修長纖細白皙俊美型的,小倌年齡不超過二十,老闆也只是三十餘歲的男子,就連打雜灑掃的下人,外貌也都必須是好看的,所以公主尋找之人,絕對不可能是住在菊之坊。

  若是客人,為何公主得到的消息卻是「住在那裡」?

  最有可能的是,有人故意引公主到那裡。

  只要想到公主進了那個地方會有什麼下場,他便忍不住心驚,再說若是故意引公主前去,裡面應該已經做好部署,就等著公主大駕光臨。

  那麼對方的目的是什麼?毀了公主?或是……讓公主消失?

  盛宇珩眉頭皺得更緊,既然知道有人要對公主不利,他就要去調查清楚,或許連那些流言也可以一併調查,說不定兩者其實有關連,但是這件事不用讓她知道,他決定把這件事帶過不提,以免打草驚蛇,於是他只淺淺一笑。
作者: qas63541    時間: 2011-3-1 08:55 PM

本帖最後由 qas63541 於 2011-3-1 08:56 PM 編輯

第四章

  熱鬧的街上,有主僕三人特別吸引小老百姓們的注意。

  今日是一月兩次的月市,月市是每月初二和十六,開市時辰是酉時初,閉市時辰是亥時正。

  兩名高個兒的奴婢長相皆屬中上之姿,在一般人眼中已是天仙麗人,可一看見走在她們前面的小公子,才知道什麼叫天仙。

  瞧那小公子面如冠玉、豐神俊秀,舉手投足間還隱隱帶著一絲貴氣,那雙靈動的眼兒左看右看,四周的陰暗彷彿一下子全都亮了起來。

  「公主、公主,您看……」映萍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橫來的視線給噎住句子。「對……對不起,奴婢一時忘了,公子。」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她馬上認錯。

  「哼!不要再忘了。」鳳盼月輕哼一聲,縱使映萍老是錯口,也無法消彌她此刻的好心情。

  走著走著,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盛宇珩,這些日子以來,大大小小的整人事件,讓她心中的怨氣吐得差不多了,可是讓她不解的是,他為何逆來順受?

  明明對她的所做所為都一清二楚,為何什麼都不說?有時候她甚至感覺到,每次惡整事前他都知道她又要整他了,卻還故意順著事情發展的讓她整!

  是因為她沒有告知父皇治他死罪,所以他才處處退讓包容嗎?

  想到第一天那杯茶,他其實一開始就知道有問題,所以才遲遲沒喝,直到他問了那個問題,她說要自己算賬後,他便沒有猶豫的一口喝下那杯敬師茶。

  之後的很多惡整事件,都讓她有種感覺更加強烈——他是故意讓她整的。

  盛宇珩心裡在打什麼算盤,她是完全搞不懂,她甚至猜不到他為什麼要幫她找人,明明前一天才被她狠整,在這種大冷天淋得一身濕,沒生病還真是運氣……

  猛地停下腳步,身子立即被身後的侍女撞得往前踉蹌了一下。

  「奴婢該死,公子恕罪!」映萍慌急得低聲請罪。

  鳳盼月有些不耐的揮手,制止她的吵嚷,舉步繼續向前行,不過已經沒了逛街的興致。

  他為什麼告假?是因為……病了嗎?

  想到那日他不時的揉著額頭,臉上泛著淡淡的紅光,愈想就愈覺得那天他應該就已經病了吧!

  「公子,您明日不是要背詩經裡的三首詩嗎?您已經準備好了嗎?」映荷不放心的問,畢竟主子沒做好功課,受罰的可是她們啦!

  「嗯。」鳳盼月有些心不在焉地低應,一會兒後突然決定,「走,咱們去拜訪盛太傅。」

  「咦?公子要去拜訪盛太傅?」映荷詫異,這……主子是不是忘了自己是違背太傅的交代出宮,竟然還敢明目張膽地去拜訪?

  「是啊!本公子還不曾去過太傅府邸呢!」鳳盼月呵呵一笑。「再說,得盛太傅教導已經月餘,趁著今日出宮,上門拜訪一下,再送個禮,也是身為學生的本分。」

  「可是公子,您是不是忘了咱們是偷溜出來的?」映荷歎問,哪有當賊的還專程跑到當官的面前嚷嚷自己又偷東西了?

  「無妨。」她笑笑地揮揮手,反正她非得去看看不可,盛宇珩沒病也就算了,若真病了……

  眉頭皺了皺,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真病了又如何她還沒想到,或者……就偃旗息鼓,別再整他了吧!

  「走吧!」不再多想,她直接下令,旋身離開月市,來到等在路旁的馬車。

  「主子。」呆坐有上頭的車伕見主子回來,立即跳下馬車跪地請安。

  「嗯,起來吧!可知道盛太傅府上何處?」鳳盼月問。

  「回主子的話,奴才知道,就在城西永定街上。」車伕恭敬地答。

  「既然你知道,就走吧!」

  前後上了馬車之後,馬車便緩緩地駛向城西的太傅府。

  車行約三刻後,終於停了下來。

  「主子,盛太傅府邸到了。」車伕在外頭喊。

  映荷和映萍率先下馬車,轉身伸出手扶著她們家主子下馬車。

  鳳盼月仰頭望著眼前的朱紅大門,門上掛著「盛園」兩字區額。

  咦?原來不是掛「太傅府」啊!

  「把車停到一旁去,別擋著路。」她吩咐。

  「是。」車伕領命。

  「去敲門。」鳳盼月再命令。

  映荷上前敲門,過了好一會兒,朱紅大門才從裡面打開,一名發須花白的老人家探出頭來。

  「請問各位有事嗎?」

  「老人家,我家主子來拜訪盛太傅。」映荷說。

  「敢問貴主子是?」老人家下意識地望向那立於階梯下,一身貴氣的小公子。

  映荷不好回答,回頭望向主子。

  鳳盼月微笑,舉步踏上幾階階梯,來到朱紅大門前,嗓音清淡地低語,「沁馨公主。」

  老人家一愣,看著眼前這位小公子,直到那四個字終於鑽進他的大腦,他才趕緊將門打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奴……奴才見過公主,公主萬福金安。」

  「起來吧!」鳳盼月大搖大擺的走進門。「請問老人家,盛太傅在嗎?」她問,逕自往裡頭走去。

  「回公主的話,少爺不在,不過應該很快就會回來,還請公主稍待。」老人家趕緊關上門,恭敬的跟著。

  「太傅不在?」鳳盼月有些失望。「他告了三天假都在幹麼啊!」

  「回公主,少爺他是染了風寒才告假的。」老人家以為公主在質疑自家主子佯裝稱病不上朝、不上工,趕緊解釋。

  她一愣。「風寒?」

  「是的,那日少爺一身濕透回府,這天又冷得緊,當夜就開始發熱了,可是隔天少爺依然進宮上朝,回府之後便倒下了。」

  「這樣啊!」鳳盼月有些心虛。原來那天他果真已經病了,他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就連告假的理由也沒寫,難道是因為不想讓她愧疚嗎?「那……太傅他現在身子如何了?」她關心地問。

  「回公主,少爺身子養了兩日才好些,雖然還沒完全康復,不過已無大礙,大夫說再服三帖藥就能完全痊癒。」

  「老人家,太傅他病都還沒好,不好好休息,又跑去哪兒了?」她蹙眉。

  「回公主,是因為少爺的表姑差人來請,說有急事相商,少爺才會抱病趕過去。」老人家解釋。

  鳳盼月停下腳步,沒再繼續往前走。

  「既然太傅不在,那本公主便不打擾了。」抑下心裡那股失望,她向老人家告辭,離開盛園。

  才剛打開大門,就看見門外盛宇珩和一名嬌美的女子站在一輛馬車旁,一旁還有個婢女打扮的姑娘候著。

  「表哥,謝謝你為翎兒跑這一趟,翎兒……」美人兒嬌弱地一個站不穩,跌進下盛宇珩的懷裡。

  鳳盼月雙手瞬間握拳,靈動大眼微微一瞇,看著相偎的兩人,看著盛宇珩那傢伙溫和地環住那女子。

  「表姑丈那兒我已經談好了,你不用擔心,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安心地等著當新娘子就好了。」盛宇珩穩住她的身子。

  新……娘子?鳳盼月身子微微一晃,靠在映荷身上。

  「表哥!」美人兒嬌羞不依的喊。

  「行了,快回去吧!」盛宇珩微笑,小心地扶著她上馬車,放下車簾,叮嚀婢女小心照顧,囑咐車伕小心駕車。

  馬車緩緩地離去後,盛宇珩才揉了揉有些脹痛的腦袋,轉身準備進屋時,看見大門已開,而站在門內的人……

  鳳盼月收回視線,站直身子跨出大門,走向停在不遠處的馬車。

  「公主!」盛宇珩沒有多想,一個箭步上前拉住她的手。

  「放肆!」鳳盼月厲聲喝斥,甩掉他的手。「別碰我!別用那隻手……」一頓,她撇開頭。

  盛宇珩一怔,怔愣地看著自己的手,再抬頭望向她,臉色有些蒼白,須臾,他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是臣冒犯了,請公主恕罪。」他退開一步,低頭恭敬的請罪。

  鳳盼月輕輕地咬了咬唇。她並不是有意要端公主的架子,她只是……只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就是有股氣悶堵住胸口,她莫名覺得受不了……受不了他那只剛剛抱過那個女子的手又來握住她的手。

  看著他臉色蒼白,想到他的病尚未痊癒,可是她為了那個女子抱病奔波,對那個女子溫柔的笑著,再比對此刻他對她這般的冷漠……

  心莫名的覺得好不甘,覺得自己好委屈,可是卻不知道為什麼她會有這麼複雜的情緒。

  再想到他對那女子說——安心等著當新娘子……

  「主子?」映荷首先發現主子哭了,驚得不知所措。

  盛宇珩聞聲抬眼,看見那滑落的淚珠,心驀然一痛,忍不住上前一步。

  「公主,發生什麼事嗎?為何公主會在這裡?」對上那雙似怨似哀的眸,他的話一噎,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鳳盼月猛地背過身,僵著背脊,對於自己莫名其妙的哭泣覺得丟臉極了。

  「回宮!」她沙啞地說,快速地鑽進馬車裡,頭也不回的離去。

  盛宇珩沒有再阻攔,默默地站在原地,目送馬車消失在街的那端。

  她怎麼了?為什麼哭?是受了什麼委屈才來找他嗎?

  「少爺。」老人家來到主子身邊。「天寒,您的身子還沒完全康復呢,進屋吧!」

  「福伯,公主她來多久了?」

  「不到一刻,連大廳都還沒進,知道少爺病了又不在家,便說不打擾了。」福伯解釋。

  「公主來時心情如何?」

  「看起來還好,知道少爺您不在有些失望,聽到少爺您是因為風寒告假,好像有些愧疚的樣子,其他都還好。」福伯細細回想。

  是嗎?那方才在外面,她為何是那種怨慰哀傷的表情?

  該死,頭好痛!

  翌日,盛宇珩上朝,整個心思全都在墨香閣那邊。她會在嗎?昨日那樣分開,今日她會在嗎?

  好不容易捱到下朝,他便迫不及待的趕到墨香閣。

  看到她的兩名貼身侍女站在墨香閣外,他暗暗鬆了口氣,知道她在裡面。

  深吸了口氣,推開墨香閣的門,一踏進去,便看見那亭亭玉立的身影站在案後,一手執筆揮毫,沒有抬頭。

  「太傅請坐,本公主馬上就好。」鳳盼月淡漠的語調響起。

  盛宇珩無聲地歎了口氣,走到案前看她在寫些什麼。

  那是一幅畫,一株紅梅亭亭玉立,點點嫣紅在枝上綻放,見她在畫上落下最後一筆提詞,將筆置於筆架上,這才抬起頭來望向他。

  「好一幅雪梅吐芳。」他讚賞地說。「這幅畫不論技法或意境,都比月餘前進步許多。」

  鳳盼月一愣,偏頭望著他,似是對他的讚美很意外,突然眉頭微微一蹙,莫非他是因為昨日之事,所以才刻意讚美她?眼底閃過一抹倔強,她笑了笑。

  「太傅謬讚了。」她淡漠的回應,語氣裡沒有一絲受到讚美的喜悅。「太傅身子可大安了?」

  她的態度令他一愣,胸口緊了緊,他垂下眼,也回以淡漠地說:「多謝公主關心,臣已無恙。」

  「可是太傅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呢。」鳳盼月直言。

  「臣無礙。」盛宇珩強調。「公主,臣告假前給公主出的功課,不知公主準備好了沒有?」

  「嗯……」鳳盼月眼神閃了閃,不甚清楚地低應,離開案後走到屋子中央的圓桌旁,親手倒了杯茶。「太傅喝杯熱茶,這是雨前龍井,希望能合太傅的胃口。」

  盛宇珩道謝接過,一口一口慢慢地品啜,也不怕她在茶裡動手腳,因為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很瞭解,同一種整人手段她是不屑用第二次的。

  「好茶。」他讚歎地說。「昨日傍晚公主蒞臨寒舍,臣卻沒有好好招待,怠慢了公主,實在是罪該萬死。」

  「沒什麼,是本公主不請自去,當了不速之客,失禮了才是。」她笑著說。呵呵,要裝大家一起來裝。

  「公主客氣了。」盛宇珩淺笑。「對了,關於公主命臣代尋之人,臣之友人已問過,菊之坊裡並無此人。」

  鳳盼月蹙眉,這麼說她果然被騙了,可是為什麼?

  想到自己若真進了那個地方,其後果……雙手握拳,汗濕了背,看來她真的太大意了。

  「請公主放心,臣會繼續朝其他地方尋找,可能還會多費些時間,不過臣定盡力而為。」

  「既然人不是在那種地方,一切都好辦,人本公主會自己找,不勞煩太傅了。」

  「公主無須客氣,微臣在宮外,找起來定是比公主方便。」

  「那本公主就先謝過太傅了。」

  你來我往的客套一番之後,茶也喝完了。

  「若公主準備好了,請背一遍吧!」客套完了,盛宇珩再次把話題拉回課程上。

  「這三日本公主根本沒背。」鳳盼月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盛宇珩一愣,沒想到她會這麼大方的承認,不過她那一臉不在意、不受教的樣子,分明是打算要惹惱他。

  他看著她,思考著是不是要佯裝生氣,見她挑釁的抬起下巴迎視他的目光,視線在空中交會。

  他冷下眸,與她對視,兩人都不甘示弱。

  氣氛緊繃,似是一觸即發,漸漸地,冷漠的眼神閃過一抹暖色,尋釁的眼神則是浮上一絲茫然。

  四周靜了,對視的眸光沒有稍移,兩人在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自己。

  「皇上駕到——」內侍突然在外頭宣唱。

  兩人一驚,同時回過神來,又對望了一眼,莫名地突然覺得臉上有些發燙,又同時撇開眼,走向大門恭迎蒼昊帝。

  「兒臣叩見父皇。」

  「臣叩見皇上。」

  「平身、平身。」蒼昊帝哈哈笑地上前,一手扶起了愛女。

  「謝父皇。」

  「謝皇上。」

  「朕的狀元郎,告假三日,身子可都好了?」蒼昊帝拉著愛女在椅子上坐下,問著恭敬立於一旁的盛宇珩。

  「回皇上,臣已無恙,謝皇上關心。」盛宇珩恭敬的說。

  「是嗎?」蒼昊帝微蹙著眉,看著臉色不怎麼好的狀元郎。「怎麼朕看你的臉色不是很好呢?」

  「噗!」鳳盼月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月兒,笑什麼?」蒼昊帝疑惑。

  「因為父皇方才說的話,月兒剛剛也說過了,可太傅卻固執的不願再告假幾日,好好休養呢!」

  「臣謝皇上、公主的關心,不過臣真的已經無恙。」盛宇珩回說,忍不住瞥了公主一眼,她巧笑倩兮的模樣與之前冷淡的樣子,實在是天壤之別,他發現,還是這樣笑著的公主好看,她適合笑。

  「既然盛卿這麼說,那朕也不勉強盛卿。」蒼昊帝點頭,笑望著兩人,「你們剛剛在上什麼課呢?」

  「回皇上,臣正打算請公主背幾首詩,那是三日前臣給公主的功課。」盛宇珩眼觀鼻,鼻觀心,一臉平靜的說,當作沒感覺到那直射到他臉上像要將他穿出兩個孔的目光。整他,他甘心承受,但是該教的、該做的課業,他還是要做,這是職責所在。

  「哦?那朕來得正好。」蒼昊帝笑著點頭,望著愛女,「月兒,太傅要你背哪幾首詩?也背給父皇聽聽吧!」

  「回父皇,盛太傅要月兒背詩經衛風淇奧篇、碩人和氓,當作盛太傅告假這三日的功課。」鳳盼月摟住蒼昊帝的手臂,愛嬌的笑望著蒼昊帝。「不過啊!月兒這三日連詩經都沒拿過。」

  「哦?」蒼昊帝挑眉,眼底隱含著笑意。這詩經……月兒早在十歲時已背得滾瓜爛熟了,這會兒這丫頭又想玩什麼把戲?

  盛宇珩心下訝異,倒沒料到她面對皇上的抽查也如此坦承不諱?她是仗著皇上寵她,有恃無恐嗎?

  嗯,不像,難道她又有什麼鬼點子了?

  「月兒,這話……你也好意思說出口啊!」蒼昊帝假意斥責。

  「可是父皇,太傅說,背不好要罰抄三首詩的內容十遍,背得好又沒有獎勵,說是應該的,獎懲不公,學習起來真沒勁呢!」

  她微噘著紅唇,萬分不平的模樣,看得蒼昊帝愛憐不已。

  「嗯嗯,這倒是愛卿的不是了。」蒼昊帝果然寵愛女兒,笑呵呵地望向盛宇珩。

  盛宇珩依然保持眼觀鼻,鼻觀心,不發表任何意見,等著她自個兒說到底想幹什麼。

  「就是就是,父皇英明。」鳳盼月猛點頭。

  「呵呵,那月兒想要什麼獎勵啊?」蒼昊帝呵呵笑問。
作者: qas63541    時間: 2011-3-1 08:56 PM

本帖最後由 qas63541 於 2011-3-1 08:58 PM 編輯

第五章

  鳳盼月眼兒轉了轉,甜甜一笑。

  「父皇,月兒想出宮。」笑望著挑眉望著她的父皇。「不是倉卒出宮,宮門關閉前趕著回宮,兒臣想要在民間遊歷一段時日。」

  「荒唐!」蒼昊帝皺眉低斥。

  「父皇。」鳳盼月態度一轉,跪了下來,仰頭認真地望著父皇,「有道是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求父皇成全。」

  盛宇珩依然低著頭,可訝異的眼神卻落在跪在地上的鳳盼月身上。原來這才是她的目的,但遊歷民間……

  她以為民間就像繁華的京城這麼好玩嗎?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你!」蒼昊帝又怒又氣,可看見愛女泛著朦朧霧氣的美眸,卻還是堅強認真地望著他,他就捨不得責備。

  「父皇,兒臣十六了,這或許是兒臣最後一次機會,兒臣真的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些死物上頭,求父皇成全。」

  「死物?好,很好,那朕就來考考你!」蒼昊帝像是氣極般。「如果你能通過朕的考核,朕就給你一年的時間,讓盛太傅陪同你遊歷民間!」

  什麼?盛宇珩錯愕的抬眼望向皇上。

  請問,這關他什麼事啊?

  心裡這麼忖度,但卻又有別的情緒在流轉,視線忍不住飄向沁馨公主,陪著她一年嗎?皇上要他陪著沁馨公主遊歷一年?

  「父皇。」鳳盼月轉移視線,仰頭認真地凝視著父皇。「盛太傅乃是今年的文武雙狀元,能文善武,大材小用的當兒臣的太傅已甚為委屈,如今若又陪同兒臣遊歷民間,兒臣就要成為埋沒棟樑的罪人了,兒臣實在擔當不起,懇請父皇收回成命。」鳳盼月溫聲婉拒。

  單看盛宇珩的樣子,就知道他根本不願意,既然他不願意,她當然就不會勉強他,她是要出門遊玩的,帶一個心不甘情不願的「隨從」,多掃興啊!

  盛宇珩的視線變得冷銳,不豫地看著鳳盼月。她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撇開他嗎?想到她巴不得遠離他的模樣,就讓他心裡很不高興。

  「哦?」蒼昊帝挑眉望向盛宇珩,瞧他聽見月兒不讓他陪同時那一閃而逝的不悅,讓蒼昊帝忍不住微微一笑。「盛太傅怎麼說?」

  「回皇上,臣身為公主太傅,本就有匡正教導公主之責,公主既然要出宮一年,臣自當跟隨,公主不愛由『死物』中學習,那麼身為公主太傅,臣自當以各種』活物『當教材,隨時教導公主。」盛宇珩淡漠地說。

  鳳盼月詫異地望著他,而盛宇珩則淡淡地回視著她,眼神中隱隱帶著挑釁,彷彿在說:你想甩掉我,自己逍遙快活,我偏偏就要纏上你,將你拘在身旁。

  「好!」蒼昊帝見兩人「眉來眼去」的樣子,忍下笑意,對盛宇珩所說的話讚了聲好。「不愧是朕御筆欽點的狀元郎,朕果然沒有看錯你。」

  「皇上謬讚了,臣只是做分內之事。」

  「父皇,您的意思呢?你是答應了嗎?」沒個明確的旨意,一切都還是未知數呢!

  「月兒,你要出宮可以,不過得先答應父皇的條件才成。」蒼昊帝望著愛女,撫鬚沉吟道。

  「什麼條件?」鳳盼月秀眉微蹙,不過稍稍一想,也就不太擔心,因為她知道父皇寵她,絕對不會給她什麼為難的條件才對。

  「第一,除了盛卿之外,還要帶上幾名功夫好的護衛,和幾名伺候的宮女,出門在外多有不方便,沒人伺候怎麼行?父皇會先挑一些人選。盛卿,由你來做最終的選擇。」

  「臣遵旨。」盛宇珩領命。

  「父皇,護衛兩名就夠了,不需要太多,畢竟月兒一出了宮,也只是一個普通百姓,不會有什麼危險的。」鳳盼月表示,她可不想帶一大串的人,那太累了,也太掃興。「除此之外,宮女就映荷和映萍,不需要其他人,一切輕車簡從便可。」

  蒼昊帝蹙層猶豫了。「真的不需要多帶幾名宮女和嬤嬤伺候嗎?」

  「父皇,真的不需要,月兒自己可以,映荷和映萍兩個就太多了。」如果可以,她連一個都不想帶,不過這肯定會被映荷和映萍兩個人的眼淚淹死。

  「好吧!就依你。」蒼昊帝望著愛女,好一會兒才勉強點頭。

  鳳盼月鬆了口氣,現下除去盛宇珩不算,她還有四名跟班嘍?唉,也罷,她就沒天真無知到以為自己能夠獨闖江湖。

  「好。」她點頭,第一個條件算是達成了協議,有第一,那就有第二。「第二呢?」

  「第二,這一路上,你都要聽盛卿的,不可任性胡為。」

  「什麼?」鳳盼月傻眼。這點她就很有意見了,她是要出宮玩和遊歷,讓盛宇珩跟著已經很為難了,還要聽命於他?那她還玩什麼啊?

  「這是父皇的條件,不答應,就不得出宮。」蒼昊帝提醒愛女。

  鳳盼月長了張嘴,又閉上,恨恨地瞪了一旁一臉淡漠、無動於衷的盛宇珩。都是他害的!

  「月兒知道了,月兒答應就是。」哼!先答應下來,等到出宮之後,就算她不聽,盛宇珩又能拿她如何。

  「第三……」

  「嘎?還有?」她一愣。

  蒼昊帝笑了笑。「最後一個條件,也是最主要的條件。」

  「父皇請說。」鳳盼月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你已經十六歲了,等到這一年之期結束,回到宮裡之後,父皇便會作主指婚,而你不得反對。」蒼昊帝一臉平靜的說。

  鳳盼月錯愕地望著父皇。指婚?

  不知為何,她的眼神飄向了盛宇珩,剛好對上了他略顯驚訝的眸,似也因皇上的第三個條件訝異。

  「月兒放心,父皇會替你挑一個好駙馬,不會委屈你。」蒼昊帝笑說,沒有錯過兩人的目光。

  「父皇,月兒……」

  「這是條件,月兒不答應,那出宮一年的事就此作罷。」蒼昊帝見愛女張口,看表情就知道打算反對,於是早一步截了她的話頭。

  鳳盼月張著嘴,望著父皇,發不出聲音。

  「嗯?如何?父皇等著呢。」蒼昊帝非常慈愛地笑望著愛女。

  她垂下眼,又不自覺地抬眼望向盛宇珩,他還是在看她,一瞬不瞬的,她看不明白他眼底的神情代表什麼,可莫名的,心裡就覺得有些酸楚。

  沒有轉圜的餘地了,是吧!

  畢竟她已經十六,皇室女兒,還沒有到十六尚未婚配的,她已經比其他人多了好多的自由,該滿足了。

  「兒臣……遵旨。」她低下頭,酸楚漫上了眼眶,蒙上了一層水霧,又硬生生地被她給眨去,不讓那水霧形成珠淚滴落。

  「好,那麼這些日子就準備一下,等過完年,二月天氣開始回暖的時候再出宮吧!」蒼昊帝點點頭。

  「是,謝父皇。」鳳盼月低垂著頭說。

  「盛卿。」蒼昊帝轉向盛宇珩。「你也回府把家事處理一下,畢竟要離開一年呢,到出發前,這太傅一職就停職,這一路上還要仰賴盛卿做些安排,這一年,朕就把朕的公主交給你了,別讓朕的愛女受委屈了。」

  「臣遵旨。」

  「嗯。」蒼昊帝點頭,沉吟了一會兒,起身道:「盛卿隨朕到御書房。」

  盛宇珩一愣,偏頭望了鳳盼月一眼,便跟著皇上離開。

  進入御書房,蒼昊帝摒退左右,御書房內僅剩他們兩人。

  盛宇珩心下微凜,不知皇上欲交代什麼要事。

  蒼昊帝坐在御案後,拿起一份書信看著,沒有看向盛宇珩,也不發一語。

  盛宇珩眼觀鼻,鼻覲心,垂眼靜立。

  「盛卿在調查朕的公主?」良久,蒼昊帝突然開口。

  聞言,他立即撲通跪下,他曾想過關於他調查公主之事應該瞞不過皇上,卻沒想到皇上會這麼快得知。

  「盛卿可知窺伺皇室該當何罪?」

  「窺伺皇室,論罪當斬,情節重者,株連三族。」盛宇珩平靜地回覆。

  蒼昊帝望著他寵辱不驚的樣子,眼底閃過一抹讚賞。

  「盛卿不打算辯解嗎?」蒼昊帝不疾不徐地問。

  「臣有罪,無話可說。」

  「是嗎?無話可說嗎?」蒼昊帝淡淡一笑。「那麼就跟朕說說,為何調查公主?又查到了什麼吧!」

  「遵旨。」盛宇珩將有人刻意引沁馨公主至菊之坊,以及後來他代公主尋人一事娓娓道來。

  蒼昊帝聽著,眼底浮上一抹肅殺的冷光。竟敢如此算計皇室公主,到底是誰膽子這麼大?

  「盛卿,公主之事,朕便全權交由你調查,包括菊之坊以及流言之事都一併調查,可有問題?」蒼昊帝問道。

  盛宇珩沉吟了一會兒,才緩緩地抬起頭來,嚴肅地對上皇上的眼。

  「回皇上,若此事涉及後宮,臣能調查到多深入?」

  蒼昊帝眼神冷肅。「盛卿為何認為此事與後宮有關?」

  「公主雖說偶爾出宮,但大部分時間依然是深居後宮,出宮時亦是隱瞞身份,可流言卻是言之鑿鑿,更有些事是公主的私密,除了皇宮內的人之外,恐怕不做二想,所以臣惶恐,請皇上明示,臣可調查得多深入。」

  「儘管查,朕授權給盛卿,直到把罪魁禍首揪出來為止!」

  「臣遵旨!」

  二月,一行六人出了皇宮大門。

  鳳盼月一身天藍色的男裝,雖然看起來非常俊美,卻也難掩姑娘家的嬌氣,一看便知是位假公子。

  盛宇珩則依然一身慣穿的白袍,袍上繡著淡雅的紋路,滾著淺藍色的邊,看起來清冷俊逸。

  另外四人,兩男兩女,兩男據說是大內侍衛裡一等一的高手,李應天和蕭煌,兩女則是映荷和映萍。

  出了宮門,就看見一輛外在樸素,內在寬敞舒適的馬車停在外頭,馬車旁還有三匹駿馬已經備好,由幾名內侍牽著,李安順則候在一旁等他們。

  「奴才們叩見公主,公主金安。」內侍跪了下來。

  「都起來吧!」鳳盼月說。

  「謝公主。」幾名內侍起身。

  「公主,這是皇上為公主和三位大人準備的駿馬和車馬,命奴才在這兒候著呢。」李安順笑著哈腰上前一步。

  「有勞李公公了,煩請代沁馨多謝父皇。」鳳盼月說。

  「奴才遵命。」李安順鞠躬領命。

  待盛宇珩、李應天、蕭煌牽過各自的馬之後,李安順領著內侍恭敬的彎身告退,回宮覆命去了。

  「我不能也騎馬嗎?」鳳盼月蹙眉。

  「公主擅騎?」盛宇珩反問。

  她撇撇唇,瞪了他一眼,沒話說了,自己確實不擅騎術。

  「一路上就委屈你們陪著我窩在馬車裡了。」鳳盼月對映荷和映萍說,知道她們是擅騎術的。

  「回公主,奴婢們不覺委屈,騎馬可累人了,一開始或許新鮮好玩,可是一整天下來,那可是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穩呢,奴婢們這是沾了公主的福氣,不用受苦呢。」映荷笑瞇瞇地說。

  「就你嘴巴會說。」鳳盼月一笑,視線落在遠方天際。一年的自由啊……

  盛宇珩望向她,見她仰頭望著遠方,表情有些複雜,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公主,上馬車吧!該起程了。」他開口。

  鳳盼月聞聲眨眨眼,似是此時才回過神來。

  她點點頭,收回遠跳的視線,卻沒有看他,只是望著眼前筆直的大道,一會兒才在映荷和映萍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李應天和蕭煌負責輪流駕馬車,他們的馬匹繫在馬車旁當備用,待鳳盼月上了馬車,盛宇珩也才跟著翻身上馬,騎在馬車左側以配合著馬車的速度前進。

  「公主若臨時有想去的地方,事先告知,臣好做個安排。」靠近車窗,盛宇珩說。

  車窗的遮簾被掀開,鳳盼月趴在窗上,看著馬上俊逸挺拔的男子。

  「盛太傅,咱們打個商量,未來這一年,公主這稱號就不必掛在嘴上了,你們都直接叫我的名字吧!」她提議。

  「臣不敢。」盛宇珩婉拒,保持著身份上的差距,他至少還能借此提醒自己不要踰距,也不要有非分之想,切記一年歸來後,皇上就會為她指婚了。

  這些日子,他腳不沾地的調查流言事件,調查得愈深入,對她就愈瞭解。

  他知道她是倔強的,在敵人面前,愈是苦,她就笑得愈燦爛,她讓自己過得很好,以此氣死敵人。

  他還知道她是孤單的,在那個皇宮裡,竟除了皇上和幾名可信任的奴才們之外,沒有人對她是真心的,流言事件調查截至目前為止,可以確定那些嬪妃,那些皇子公主,幾乎人人有份,只是涉入輕重之別而已,再牽連宮外的外戚……那水深早足以滅頂,而她卻撐到了現在。

  皇上要的「罪魁禍首」,他尚未調查清楚是這些人中的哪一個,但他相信遲早會查出來的,只要皇上沒有突然喊停。

  他心疼她,直到發現就算那些流言都是真的他竟也覺得不在乎時,他才領悟自己竟然喜歡上她了!

  他很震驚、很錯愕,然而所有的情緒尚來不及整理,皇上召他覲見,給了他一份名單。

  那是皇上為沁馨公主挑選好的幾位駙馬的名單,上頭的人選,個個家世背景、才貌、學識、人品,皆是上上之選,甚至還有北國和緬國的皇太子,不管嫁給哪一個,未來她都能成為那一國的皇后。

  他揣測著皇上給他看駙馬名單的想法,然後理解,皇上是在警告他,他的身份是配不上公主的。

  也罷!這段時間,他就好好把握陪在她身邊的日子,替她除去前方道路上的荊棘,給她一個平順的未來吧!

  「出門在外,這樣行事方便,我也不想洩露身份,盛太傅何必如此拘泥。」鳳盼月皺眉。

  「公主說得有理,不過禮不可廢,女子的閨名豈可隨意喊,尤其您是公主,更該注意,此舉確實不宜,若公主不想洩露身份,那麼臣便稱公主為「少爺」,若公主換回女裝時,便稱公主為「小姐」,公主依然是主,臣是僕,不違禮。」盛宇珩分析。

  「你……石頭腦袋!」鳳盼月罵了一聲,氣得甩了車簾,對於他如此固執不願變通很是無力。不理他了,他愛怎麼叫就怎麼叫。

  盛宇珩望著車窗,忍不住微微一笑,笑中卻帶著一絲苦澀。月兒月兒月兒,其實他已經在心裡將她的名喚過千遍了。

  「少爺可有想去的地方?」他再問。

  好一會兒,才聽見馬車內的人回應。

  「先在京城停留幾日,我還有些事情要辦,之後……到杭州吧!所謂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就先到杭州吧!」她說。

  盛宇珩眼底閃過一絲心疼,沉吟了一會兒,便點點頭,「好。」他轉而喊了一聲,「出發。」

  一聲令下,一行人向前駛去,不多時,他們抵達聚賢樓,在盛宇珩的安排下,要了一間上房和三間相鄰的中等房住了下來,各自安置好後,來到二樓包廂用午膳。

  「對了,委託你找的那個廖大叔,有消息嗎?」鳳盼月問。

  「只查到有一位相貌相仿的人,在年後便出城去了,往北方走,我派人沿路查探,目前為止沒有進一步的消息回傳。」盛宇珩說。

  「這樣啊……」她有絲懊惱,不過也沒轍。

  「少爺尋找那位廖大叔,到底是為了什麼?」根據調查,明明是不相干的人啊!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一些小事而已。」鳳盼月瞥了他一眼,避重就輕地說。雖說那廖大叔幫了她,她是要回報他的,可是那狀況真的有些糗,她根本不想讓盛宇珩知道。

  盛宇珩抿唇,眼底出現一抹受傷神色,馬上被他壓抑下來。

  算了,她不想告訴他、不信任他都無所謂,他只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就行了。

  「對了,少爺刻意在京城停留,是有什麼事要辦嗎?」他轉移話題。

  「我要找兩個人。」鳳盼月說,那兩個人也是以前幫過她的人,離開之前她打算把恩情報了,要不然等一年後她回京,接著如果父皇順利挑到駙馬人選,而那個人選又沒有拒婚的話,她就準備要出嫁了,怕是沒機會再找恩人了。

  「姓啥名啥,家住何方?」

  「你問那麼多做什麼?」她蹙眉。

  「少爺千金玉體,有事奴才來辦就行了。」他說了理由。

  鳳盼月撇撇唇,考慮了一下,點點頭。

  「好吧!你先幫我把人找到就行了。」她從包袱裡拿出一本冊子,準備將那兩人的資料告訴盛宇珩。

  盛宇珩微挑眉,看著她手上的冊子,這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花名冊吧?

  沒來得及看清裡面的內容,冊子就已經被她掩在胸前,抬眼望向她,見她橫眼睨著他。

  「看什麼?」鳳盼月警告地問。

  這本冊子裡所記錄的人,都是秘密,以前被那些以看她痛苦為畢生大志的人知道,用傷害他們的方式來讓她痛苦,那事她已經歷過一次了,從此以後,除了她之外,沒有人能再看裡頭的內容。

  她是因為時間不多,也是因為信任他,所以才讓他幫她找人,但是讓他看內容?還是免了吧。

  「沒什麼。」盛宇珩垂下眼,再次掩去眼底的情緒。「找到之後呢?」

  「嗯,找到之後就帶我去見他們。」

  盛宇珩再次挑眉,不是帶他們來見她,而是帶她去見他們?這兩個人是什麼身份,竟能讓堂堂的沁馨公主這般看重?

  「我知道了,說吧!」盛宇珩抑下心頭的猶豫。

  鳳盼月疑惑的瞄他一眼,怎麼感覺他週身散發著一股冷凝的氣息?他臉上雖是一如往常的冷淡,可是她似乎感覺得到他心裡的暗潮洶湧。

  對上他的眼,瞧他挑了挑眉,一副「有問題嗎」的表情,她甩了甩頭,算了,也許是錯覺吧!現在還是先找人要緊。

  「一個姓吳,叫吳翰,大概十四或十五歲吧!有一個妹妹,他們居無定所,我上次是在城東郊外那間破土地廟見到的,後來我再去找都沒找到人。」鳳盼月一張小臉微黯,想到去年元宵她溜出宮看花燈,結果被打昏丟棄在城東破廟裡,要不是他們兄妹倆救了她,她大概已經凍死了!

  盛宇珩記下,心裡有絲疑惑,才十四、十五歲?

  「另外一個姓林,叫林子安,今年應該是二十三歲……」鳳盼月一邊偏頭回想著,一邊說道,沒有注意到盛宇珩神色大變。

  子安?她找子安做什麼?她和子安是什麼關係?怎麼認識的?

  一連串的問題轟得他腦袋一團混亂。

  如果是子安……如果是子安……

  不行!子安已經有一個兩情相悅的未過門妻子,今年就準備成親了!

  見他久久不說話,她才注意到他的臉色不對,她不禁擔憂地問:「盛宇珩,你怎麼了?」

  他回過神來,迎上她憂心的目光。她在擔心他?為什麼?

  「沒事。」他壓抑的嗓音帶著一絲冷意。

  「怎麼可能沒事?你的臉色白得像鬼一樣!」她皺眉。「蕭煌或是李應天,你們一個去找大夫……」

  「不用了,我沒事。」盛宇珩打斷她。「少爺要找的這個林子安我知道,不過他現在不在京城。」

  「咦?你認識?那他現在在哪裡?」她立即問。

  「林公子就是這家聚賢樓的老闆,他每年大約九月底十月初時會到京城,待上兩個月左右,所以少爺想要找他,要等到十月了。」他們是要往江南去,他大可帶她直接去子安位於江南的家,可是……他不願意!

  「啊……這樣啊!」鳳盼月歎息,一手托腮喃喃地道:「好不容易才得到那幅畫的消息,結果還要等到十月啊!」

  畫?盛宇珩疑惑地蹙眉。

  能讓他把「畫」和「林子安」聯想在一起的,就只有平安這些年來一直在探查的一副名為「淮園秋夢」的山水畫了,子安對那幅畫有著很偏執的執著。

  「少爺知道『淮園秋夢』在誰的手上?」他試探地問。

  看見她驚訝地望向他,他知道他猜對了。

  那本據說記錄著公主的風流債的花名冊裡,竟然記錄著一個十四、十五歲的男孩外加一個男孩的妹妹,然後是子安和他一直想要的畫……

  心上的揪疼消失了大半,看來事情似乎和他以為的有很大的出入。
作者: qas63541    時間: 2011-3-1 08:58 PM

第六章

  過了一夜,聽到盛宇珩沒有回來之後,鳳盼月悶了。

  要報恩是她的事,他攪什麼局啊?他憑什麼把她留在聚賢樓裡,還命令他精挑細選出來的兩名侍衛看著她。

  其實他沒回來也不打緊,偏偏還命那兩根柱子看守她,讓她想出門逛逛就被攔下來,說盛公子交代,他沒回來之前,不許她離開聚賢樓。

  就連映荷和映萍,也頻頻勸她聽盛太傅的話,說這是皇上的旨意。

  這才叫她火大啊!

  她忿忿不平,也不上二樓雅間用膳了,直接在大廳尋了個位子坐下,叫了一桌子菜餚,然後洩憤似的攻擊著桌子上的美食佳餚,極盡所能粗魯的往口裡塞,而那兩根奉那傢伙之命留下來看守她的柱子,以及她那兩個吃裡扒外,胳膊往外彎的侍女,則坐在她右側那桌,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她「豪邁」的吃相。

  「咱咱咱!」此時突然響起三聲巴掌聲,原來鬧烘烘的大廳慢慢地安靜下來。

  鳳盼月好奇的抬眼瞧去,看見小小的檯子上放了一張高腳凳子和一張小圓桌子,桌子上頭放了一壺茶水、一個杯子、一小盤點心,一會兒,一名中年男子上合。

  他一上場便先來一段開場,鳳盼月才領悟,這是要說書呢!不知道今天這說書人要說些什麼。

  開場結束,便進入了主題——

  「人說風流才子成佳話,可咱今兒個要說的,不是啥風流才子,而是轟動京城的風流公主!」響板重重的一敲,台下聽眾們齊鼓掌。

  鳳盼月一邊用膳,一邊漫不經心地聽著,什麼風流公主的,瞎說一通。

  可愈聽,她心裡就愈驚,怎麼好像挺熟悉的,故事裡的風流公主是皇帝最寵愛的公主,常常偷溜出宮,在外頭處處留情,手上還有一本冊子,裡頭記滿了與風流公主有過風流韻事的男子名字,因為風流韻事傳揚開來,讓很多王孫貴族拒當駙馬……

  她臉色漸漸變得慘白,雖然沒有明言她的封號,可這明擺著就是在說她啊!難道……這就是市井百姓對她沁馨公主的傳言?就是那些皇親貴族拒婚的原因?

  說書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結束下台了,她腦袋卻還是嗡嗡作響,那些說書內容仍刺激著她。

  因為傳言如此不堪,所以第一次在宮外遇到盛宇珩那次,他才會對她說那些話……

  心口突然一陣緊縮疼痛,他……他相信那些傳言?

  所以他認為她是個不守婦道的女人,所以他說她讓皇室蒙羞,所以他當她的太傅是千萬個不願意,所以他不屑稱她的名,所以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

  「主子……」映荷和映萍來到她身旁,憂心地望著她。

  鳳盼月除了臉色蒼白之外,神情看起來非常平靜,她抬起頭來望向她們。

  「你們早就知道了嗎?」她輕聲問,然後看見她們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們也知道?」轉移視線望向鄰桌的李應天和蕭煌,結果兩人避開她的目光,沒有回答。

  呵呵呵,果然是人盡皆知的事,盛宇珩當初就是這麼說的,哈哈哈!

  「唷!這是哪兒來的姑娘,還是嬌滴滴的大美人呢。」一名男子才剛踏進聚賢樓,一眼就瞧見了粉妝玉琢的美人,那雙色眼驚艷得大睜。

  他大跨兩步走到她桌邊,鳳盼月才理解這隻豬指的是她。

  心裡那股怨氣悶氣正愁無處發洩,這隻豬來得正好!

  用眼神制止了正打算上前護主的四人,她倒要看看,在天子腳下還有哪些不知死活的紈褲子弟找死。

  「美人兒不會以為穿上男裝就會變成男人吧!」

  瞧他身後還跟著七八個隨從,看這排場以及身上的穿著,看來這個紈褲子弟背景不錯。

  「美人兒怎麼會自己一個人在這兒呢?好可憐啊,本公子就大發善心,陪你解悶玩玩,如何啊?」

  俗話說得好,色字頭上一把刀,好色幾乎就等於招禍一般,可偏偏自古以來,男人哪個不好色?尤其是那些有錢有勢的人,飽暖思淫慾,更是將好色荒淫視為己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而現下這一位,根本就是好色荒淫的最佳代表!

  「哎呀!這不是陳三爺嗎?有話好說、有話好說,今兒個二樓包廂剛好有位子,陳三爺要不上樓去,讓小店招待。」掌櫃的聞訊趕緊出來,知道這位小公子是貴客,而這位陳三爺也得罪不起,只好陪著笑臉想將兩人錯開。

  「滾開!本大爺在說話,哪有你插嘴的餘地!」陳文豪惡聲大吼,手一揮,命隨從將人給推開。

  回頭見漂亮姑娘依舊不理會他,他惱羞成怒,肥厚的大掌一拍桌怒道:「本大爺在同你說話,你是聾了嗎?」

  心情已經很不爽的鳳盼月這才緩緩地抬起頭來,一雙美眸瞅了陳文豪一眼。

  「你是哪顆蒜?」她送給他一個鄙夷的眼神,說他是豬都侮辱了豬。

  「你真是有眼無珠,本大爺乃是陳國舅府的三公子,陳文豪!」陳文豪傲慢地說。

  「陳國舅府?」鳳盼月這回倒是好好地瞧了他一眼。姓陳啊?眼珠子轉了轉,腦袋搜尋著後宮裡姓陳的嬪妃,是搖嬪?還是現今後宮嬪妃中據說最受寵,尚無子便晉了妃位的淑妃?

  想到上次見到淑妃,是勤貴妃來嬉鳳宮找碴,而她一副怯懦的模樣跟在勤貴妃身後。

  哼!一個真正怯懦的女人,怎麼可能哄得父皇破例無出便晉妃位呢!

  「哼哼,沒錯,怕了吧!你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然後跟我回國舅府去給我暖床,伺候我滿意了,我會考慮饒了你。」

  「原來憑著裙帶關係就能這般作威作福啊?陳國舅府的人是可以這麼目無王法、騷擾百姓嗎?這裡可是京城,是天子腳下啊!你就不怕騷擾到你惹不起的人嗎?」鳳盼月厭惡地說。

  「哈哈!有什麼是本大爺惹不起的人?你就算再高貴,也高貴不上皇帝,本大爺的後台可是當今聖上啊!我的小姑姑可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淑妃!」陳文豪張狂地大笑,彷彿她說了什麼笑話一樣。

  果然是淑妃,就是因為受寵才會養出這些廢物!

  「人蠢看臉就知道,連自個兒的後台是誰都搞不清楚,小心倒了壓死自己。」

  鳳盼月出言嘲諷。

  「本大爺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別給臉不要臉,到時候遭殃受罪的還是你自己!」陳文豪威脅。

  「臉你自個兒留著吧!你很需要。」不要臉的傢伙!後台是父皇?哈!還真是大言不慚啦!不知死活的傢伙,到底是誰給這只蠢笨如豬的傢伙這種想法的?

  要不是不想暴露身份,這裡哪輪得到這傢伙如此囂張?憑她是皇上最寵愛的沁馨公主,隨便吐口口水,就能淹死他這個陳國舅府的三公子!

  「可惡!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把她給本大爺抓回去!」

  「放肆!」李應天擋在鳳盼月面前,另外蕭煌則站在她右側,兩人的手都還只是按在劍柄上,映荷跟映萍則護在她左右兩側。

  眨眼間,店裡的客人全都跑得一乾二淨。

  「大膽,你想謀害皇親國戚嗎?」陳文豪嚇得向後退了好幾步,躲到一干隨從身後,才揚聲大喊,「公然行兇,行刺皇親國戚,來人啊,把他給殺了!」

  鳳盼月眼一瞇,不是抓起來,而是殺了!這般的草菅人命,目無王法,簡直太可惡了!

  「少爺,盛公子交代過了,必要時就亮出身份,畢竟少爺您忒容易惹麻煩。」

  李應天低聲地說,一字不漏的照本宣科。

  鳳盼月聞言錯愕得瞠大眼。什麼叫她忒容易惹麻煩?這是她的錯嗎?她明明乖乖地坐在這兒用膳耶!

  「大柱子,最後那句話是多餘的。」鳳盼月白他一眼。

  李應天眼角一抽。「奴才只是如實轉述盛公子的話。」

  鳳盼月咬牙。盛宇珩這傢伙,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

  「少爺,您要亮出身份嗎?」李應天問。

  「不。」她再次咬牙,如果方才沒聽見說書的內容,她或許會亮出身份,可是現在不行,她不想在這裡暴露自己就是沁馨公主。

  「那麼就讓奴才顯擺顯擺。」李應天手一轉,掏出一塊金牌,交給鳳盼月。

  「少爺您瞧這東西行嗎?」

  御前一品帶刀護衛!

  「不行!」她想也沒想就直接否決,能讓御前一品帶刀護衛自稱奴才並保護的人,其身份隨便猜猜都能猜得出來!

  「那奴才的呢?」換蕭煌掏出自己的金牌。

  鳳盼月瞄一眼,便翻了翻白眼。這不是一樣的東西嗎?

  好吧!看來他們心情似乎不錯,還能這般玩兒,那她何必緊張,下幾個命令,然後涼涼的看戲就好,管她下的命令會不會讓人為難。

  「只要不暴露身份,其他隨你們玩。」她對兩個御前一品帶刀護衛大人說,然後起身換了一個座位。「映荷,請掌櫃的上壺碧螺春。」

  「是,主子。」映荷領命,這邊涼涼地喝好茶,那邊李應天和蕭煌得令,鋒利的劍出鞘,三兩下便將一干人渣給撂倒,最後銳利的劍鋒抵在陳文豪的頸上。

  砰地一聲巨響,陳文豪肥大的身軀重重地跌坐在地上,揚起一陣塵煙,脖子被鋒利的劍頂著,恐懼害怕又心有不甘。

  「你們死定了,本大爺一定讓你們死無葬身……」

  頸子一痛,血流了下來。「啊啊啊——」他恐懼地尖叫,下一瞬間,地上已多出了一灘滿是騷味的液體,陳文豪嚇得尿褲子了。

  「沒用的東西!」鳳盼月鄙夷地撇唇,害她這茶都喝不下去了。「要我們死無葬身之地?哼!要不要我先讓你死無全屍啊?」

  李應天很有默契的,鋒利的劍尖再往下移動,指住了陳文豪的胯下。

  「不不不……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

  「下次還敢不敢仗勢欺人啊?」

  「不敢了、不敢了!」

  「大柱子、二柱子,把這隻豬的皮給剝了,然後丟到街上去。」

  兩名堂堂御前一品帶刀護衛臉頰無法自制地抽動,聽著主子所賜之名,手上的劍幾乎要轉而弒主了。

  「是。」滿腔怒氣全都發洩在陳文豪身上,兩把劍刷刷刷,快得見不著影,接著蕭煌一腳將陳文豪踢上半空中,李應天則一個飛踢將人給踢出大門,沿途破碎的衣料散落,等陳文豪落了地,已經回歸出世狀態,口吐白沫暈死了過去。

  嗯!有夠噁心,幸好她沒看得太清楚。

  一干奴才鬼哭神號的衝了出去,扛起自家全身紅通通的主子回家去了。

  「真是……一群蠢東西,也不知道先遮遮醜,把路人給噁心壞了他們賠得起嗎?」鳳盼月嘀嘀咕咕。

  「嗚,主子,奴婢這輩子都不敢吃豬肉了,好嘿心。」映萍一臉慘澹地說。

  「噗!」兩名護衛大人噴笑。

  「這位爺啊!你們這樣……小店往後可怎麼辦啊?」掌櫃的哭喪著臉走過來。

  「怎麼?」蕭煌皺眉問。

  「這……這這……小公子、小貴人,那位陳三爺是……」掌櫃的搓著手,萬分惶恐地哈腰支吾其詞。

  「陳國舅府的三公子,本少爺知曉,他剛剛已經做過自我介紹了。」鳳盼月直言,店家怕事是理所當然的,得罪權貴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陳三爺確實是橫行鄉里,小的和這裡的百姓是深受其害,可是忍忍也就過去了,日子還是要過,小公子的義行小的很感激,終於讓大夥兒出了口怨氣,只是……」

  「我瞭解。」鳳盼月打斷掌櫃的那一直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映荷、映萍,你們上樓去收拾收拾,我們這就離開。」

  「主子?」映萍錯愕地喊道,接著怒瞪掌櫃的,不過馬上被映荷給拉走,收拾行李去了。

  「真是對不住啊!小公子,咱們小家小業的,實在惹不起國舅府啊!」掌櫃的拭著滿腦門的汗。

  「無妨,是我們莽撞了,大柱子,拿一百兩給掌櫃的。」

  「是。」李應天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交給掌櫃的。

  「不不不,不敢不敢,小公子們這次的住宿膳食,全部都由小店招待……」

  「不用了,把銀子收下吧!小爺我可不喜歡當魚肉百姓的主。」鳳盼月淡淡一笑。「晚些時候陳三爺若再帶人來,就說我們已經離開了,不必隱瞞我們往哪個方向走,就讓他們追上來無妨。」她說。

  「小公子……」掌櫃的一臉感動和愧疚,雖然知道同行的盛公子是老闆的朋友,可是他們真的惹不起國舅府啊!

  「下去吧!等行李收拾好我們就走。」鳳盼月揮手遣退掌櫃的,待掌櫃的離開後,對兩名護衛吩咐,「李應天,你去準備馬車;蕭煌,你留下來,等盛公子回來之後再隨後趕上來。」

  「少爺不是還要找人嗎?就這麼走了,要往哪裡去?」李應天問。

  是喔!往哪裡去呢?到別家客棧然後把那個陳三爺引去嗎?

  剛剛不應該那麼輕易饒過他的,應該要把他給解決掉才對。

  約兩刻後,馬車往京郊的方向駛去。

  鳳盼月坐在馬車後頭,雙腳前後擺盪著,望著因燦燦夕陽而染成一片朱紅彩霞的天空,他們停在這片樹林已經好幾個時辰了,可是依然不見蕭煌領著盛宇珩前來會合。

  「為什麼這麼久了還沒趕上來?天都快黑了啊!」看著林子入口的方向,她忍不住嘀咕,不放心地吩咐李應天。「李應天,你回城裡瞧瞧怎麼回事。」

  「請少爺恕罪,奴才不能離開。」李應天單膝跪下。

  「起來吧!是我思慮不周。」鳳盼月此時也才想到,現下身邊就只剩李應天一個護衛,他是不可能離開的。

  「主子別擔心,盛公子可是武狀元,蕭護衛的功夫也是了得的,他們不會有事的。」映荷在馬車裡整理晚上主子睡覺要用的軟墊,輕聲勸慰。

  「就是就是,奴婢猜啊!盛公子一定是還沒把人找到,所以根本沒回聚賢樓!」映萍蹲在地上的火堆旁,一邊照顧著架子上的烤雞,一邊說道。

  「我可不記得有下沒找到人就不許回來的命令,也沒有要他這樣沒日沒夜的找啊,這一走就是兩天不見人影。」鳳盼月不禁抱怨。

  「主子想盛公子了?」映萍嘻嘻一笑,開玩笑地說。

  鳳盼月一愣。她……想他?驀地臉上一熱,有些惱羞地瞪向映萍斥道:「你嘴上再胡說,小心我縫了你!」

  映荷靠得近,看見主子臉上的紅霞,確定那不是因為夕陽的反射,忍不住有些擔憂,主子該不會……

  「少爺,有馬蹄聲,兩騎,應該是盛公子和蕭煌他們。」李應天突然說。

  「真的?」鳳盼月仔細聆聽,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聽到馬蹄聲。「真的!」

  她跳下馬車,向前跑了幾步,然後便看見背著火紅夕陽縱馬騎來,一身白袍染上了淺淺紅光的盛宇珩。

  鬱鬱的心在這瞬間飛揚了起來,她不由自主地漾出粲笑,抬手朝著他們用力地揮動。

  駿馬上,盛宇珩微挺起腰,看見前方那揮著手的人兒,眼裡浮上一抹溫柔。

  「蕭煌,方纔的事不許讓公主知曉,明白嗎?」盛宇珩放緩速度,對跟上來的蕭煌低聲吩咐。

  「可是……」

  「盛某並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見。」盛宇珩冷聲道。

  蕭煌一凜,「是,不過大人的傷……」

  「不礙事。」盛宇珩淡漠地說,在距離鳳盼月約五、六步的地方停下,翻身躍下馬背,臉上猛地白了一下,暗暗吸了口氣之後,直起身子。

  「你到底到哪裡去了?為什麼兩天都不見人影?」鳳盼月跳到他面前,看見他,懸了兩天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心裡那種空洞洞的感覺也才消失。

  「回公主的話,臣已打聽到您要找的那對兄妹了。」盛宇珩淡漠恭敬地說,借由安撫馬匹的動作繞到馬匹的另一邊,連視線都避開她。

  「真的?他們在哪裡?」她欣喜地問。

  「他們被一對夫妻收養,生活雖然清貧,不過養父母對他們似乎還不錯。」

  「快帶我去。」

  「他們住在城外,由西城門出城,就算現在馬上出發,等我們從這裡到西城門,城門早已關閉了。」

  「主子,盛大人說的對,明日再去吧!」映荷輕聲地說。

  「好吧!」她點頭,有些狐疑地望著一馬之隔的他,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一樣……

  「公主,請恕臣告退。」盛宇珩微欠身,牽著馬匹到河邊去了。

  鳳盼月蹙眉目送他的背影,好一會兒,拔腿跟了上去。

  「應天。」蕭煌走到李應天身旁,低聲地道:「接下來的日子要警醒些了。」

  李應天眼神閃了閃,「有狀況?」

  「嗯。」他點頭,瞥了一眼映荷和映萍,靠近李應天耳旁低語,「盛大人受了傷,我不清楚對方的來歷,不過目的很明顯是衝著公主來的,武功都不弱。」

  「你們這麼慢趕來,就是因為這件事?」

  「盛大人已經擋了他們一天一夜了。」
作者: qas63541    時間: 2011-3-1 08:59 PM

第七章

  看著那渾身充斥著冷漠的背影,鳳盼月一時之間竟踏不出步伐,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他照顧馬匹。

  他將馬匹照顧好之後,韁繩繫在溪邊的大石上,站在溪邊,抬手碰了碰胸口,臉色有些發白,希望自己撐得住。

  「卡嚓」一聲細響突然由身後傳來,他手微僵,慢慢慢地垂放下來,當做沒聽見那聲響,知道身旁多了一個人,那淡雅的馨香飄進了他的鼻子。

  「臣見過公主。」他裝作像是此刻才發現她一樣。

  鳳盼月唇上的微笑微僵,一會兒才恢復。

  「不是說在外這些禮就免了嗎?結果你今日怎麼更加多禮了起來?」她語氣帶著一絲不自覺的抱怨。

  盛宇珩只是扯了扯嘴角,沒有說什麼。總不能說他是故意的吧!

  「謝謝你。」她也不糾結在那個話題上,帶著些許彆扭地向他道謝。

  「公主客氣了,這是臣該做的事。」他客氣平靜的說。

  聞言,鳳盼月微微一窒。他為什麼一定要用這種態度對她?這種一如往常的平靜、淡漠,此刻她卻很不能接受。

  明明應該已經習慣這樣的他,從認識他開始,他不就都是這樣嗎?怎麼會突然間覺得無法接受了?

  為什麼?

  瞪著他冷漠的眼,那眼眸深不見底,無波無痕,除了淡漠,似乎還有一種刻意的……疏離?

  是了,疏離。

  過去他雖冷漠,一開始兩人的相處也不和諧,甚至是不善的,但之後的日子卻漸漸的變得……愉快,他是縱容著她的,包容下她所有整他的手段,可是自從父皇答應她出宮一年之後,他就慢慢的變了。

  是的,改變是漸進的,所以知道此刻,她焦急心慌的等待他的出現,與此時強烈的對比之下,她才猛然察覺到他的疏離。

  鳳盼月不自覺地咬著唇,這般拒人於千里之外是為什麼?難道他擔心會被她纏上,一年後甩脫不掉她這個麻煩?

  唇上突然覺得一陣溫熱的撫觸,是他拇指輕柔的觸碰。

  她眨眨眼,見他眼底閃過一抹心疼,隨即隱匿,快得讓她以為是錯覺,可是她知道那不是錯覺,她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

  「公主,別傷了自己。」盛宇珩輕聲地勸說,見她那櫻紅唇瓣咬得幾欲見血,終是忍不住心疼,抬手撫過,出聲制止。

  她喜歡他--

  天啊!她喜歡他,原來她喜歡他!

  所以那天在他家門口看見他和他表妹相偎的畫面,她才會那麼難過!

  所以儘管兩人相處似水火不相容,她卻依然覺得愉快!

  所以才會對他可以的疏離覺得無法接受!

  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為她喜歡他!

  「月兒。」她開口, 啟闔的唇像親吻一樣拂過他的指。

  盛宇珩手一頓,猛地離開她的唇,背在身後緊握成拳。他在幹什麼?

  「什麼?」他疑惑,聲音微啞地問。

  鳳盼月在溪邊蹲下,極力克制飛上頰上的兩抹嫣紅。

  「叫我月兒,一直以來就只有父皇會這麼叫我,出了宮之後,就不再有人這樣叫我了,我想念這個稱呼,以後你也這樣叫我吧!」她緩緩地說,就算極力克制,聲調仍因緊張而微顫著。

  她完全不敢望向他,也因此沒有發現他望著她的眼神是那麼的溫柔。

  「公主,這於禮不合。」盛宇珩緊握拳,語調平靜的婉拒。

  鳳盼月胸口一緊,又拒絕,他老是拒絕她,一直一直在將她推開,她就這麼惹他厭煩嗎?

  她心裡很是憤怒,表情漫上一抹受傷,卻又倔強得不發一語。

  好不容易才發現自己喜歡他,就算他拒絕,她也不會放棄的,她有一年的時間可以努力。

  「公主,天色暗了,該回馬車了。」

  「叫我月兒,這是命令!」她說。既然他對於尊卑身份要固執的遵守,那麼「命令」就不可違了吧!

  再說,她可是很清楚他有多傲,表面上的尊卑一點意義都沒有。

  「公主……」

  「從現在開始,這裡沒有公主。」鳳盼月打斷他的話,猛地站起身,卻因為蹲太久腳有些發麻,以及起身太快眼前一黑,眼看就要栽進水裡。

  「小心!」盛宇珩一顆心提到喉嚨,眼明手快的一把撈住她的腰身,將她拉了回來,她的背撞進他的懷裡。

  「唔……」悶哼一聲,冷汗自他額上滑落,臉色瞬間刷白,唇上毫無血色,咬著牙,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不能讓她發現!

  鳳盼月感覺圈在腰上強健的手臂,以及背靠著的溫熱胸懷,一張俏臉發燙著,難抑的羞澀讓她低垂的睫輕顫著。

  極力壓下臉上的羞意之後,她才轉頭回望,對上那雙已不再無波無痕的眼眸,心裡很是愉快。

  盛宇珩心頭一熱,撇開眼,扶她站穩之後便放開她,並退開一步。

  「少爺,該回去了,請小心腳步。」

  「這裡沒有少爺,也沒有小姐。」鳳盼月乾脆直接繼續道:「除了月兒或是盼月之外,其他稱呼我一律不會回應,我也不想聽見臣或是奴才這種自稱。」

  盛宇珩為難的蹙眉,望著她的表情很是苦惱。

  「宇珩大哥。」她輕喚,見他瞪大眼,身子微微一震,她忍不住微微地笑了開來,捨不得結束這樣的時光,於是挑了顆大石坐了上去。「宇珩大哥,你也過來坐。」

  他必須離開,他所受的內傷讓胸腔泛起一陣一陣的劇痛,連呼吸都是炙熱的,再不運息調理,傷勢會更加嚴重。

  可是……面對她的邀約,他又捨不得走開。

  他們只有一年的時間!

  無聲的歎息,舉步走到大石旁,與她隔著約一人寬的距離坐下。

  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一時之間除了水聲潺潺,沒有其他聲響。

  夜色更暗了。

  「公主為何要找那吳翰兄妹?」沉默良久,他終於開口。

  「因為要報恩。」鳳盼月也沒隱瞞。

  「報恩?」他一愣,怎麼想也聯想不到這兩個字。

  鳳盼月下巴擱在膝上,偏頭望著身邊的他,一雙美眸在夜色中閃著盈盈柔光。

  「去年元宵,我溜出宮,我和映荷、映萍被人潮衝散,後來我被打暈丟棄在前面不遠的那間破廟裡,當時吳翰兄妹是乞兒,破廟是他們暫居的地方,若不是他們救了我,我早就凍死在那間破廟裡了。」

  聽聞此事,盛宇珩心口一陣劇痛,她竟然曾經差點就……

  因情緒起伏太過,觸發了內傷加重,喉嚨一甜,眼看著一口血就要噴出,卻硬是被他給壓抑住。

  可那對兄妹……眼底閃過一絲陰駑,他希望是自己猜錯了。

  「皇上可曾調查過這件事?」盛宇珩問。

  「當然查過,一得知我失蹤的消息,父皇就派大批的禁衛軍暗中搜城,你也知道,每年元宵在街上失蹤的少男少女有多少,擄人拐賣的組織可多得咧!官府不管是無能或是包庇還是勾結,反正找回來的人少之又少。

  「不過那次因為父皇下了秘旨,又派禁衛軍暗中搜查,所以那夜倒是破了幾個不同的組織,救回了不少人,不過我不在其中就是了。抓走我的組織應該是還沒被抓到,後來我猜想,可能是抓的太嚴,他們帶著我難出城,所以才把我丟在破廟裡。」

  盛宇珩蹙眉,所以這件事至今依然是懸案。

  看來這件事也得重新調查了。

  「宇珩大哥,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鳳盼月微微蹙眉。是月色的關係嗎?他的臉色太蒼白了。

  盛宇珩望向她,她臉頰靠在膝上,盈盈眸光透著擔憂,在月色的籠罩下,她嬌媚的臉龐婉如白玉般光潔溫潤。

  「臣無事,多謝公主的關心,是月色的關係,公主看起來也一樣。」他說著違心之論。

  「嗯?」她不滿地看著他。

  盛宇珩沉默了一會兒,知道她說不再回應「公主」的稱呼。

  「見到吳翰兄妹後,公……您打算如何報恩?」

  「也沒有您!」鳳盼月真的會被他氣死,難道叫個名字就這麼困難嗎?

  見她氣呼呼的模樣,他竟覺得好笑,趕緊撇開頭掩飾忍不住上揚的嘴角。

  「咳,回去吧!明日一早還要去找吳翰兄妹呢!」他說。

  「嗯,等事情辦好了,我們就出發南下,宇珩大哥認為如何?」

  「臣聽憑公主之意。」盛宇珩恭敬回道。

  「盛宇珩!你氣死我了!」鳳盼月氣得推開他,跳下大石氣沖沖地離開了。

  盛宇珩被她推倒在大石上,一時之間竟無力起身。

  「唔……」捂著胸口呻吟一聲,嘴角溢出一道血絲。

  「大人!」不知何時已經來到西邊的蕭煌,立即飛身躍上大石,將盛宇珩扶起,見到他慘白的臉色,嘴角的血絲,心下一陣慌亂。

  「沒事,只要每日運功調息三個時辰,三日後就痊癒了。」盛宇珩無力地說。「今晚的守備安全就交給你和應天了。」

  「是。」

  盛宇珩在蕭煌的幫助下,盤腿坐起,運功療傷前,他仰頭望天,無聲地歎了口長長的氣。

  唉!旅程才剛開始啊!

  回到馬車的鳳盼月,唇角一勾,雖然一時氣極了,但沒關係,慢慢來,她還有時間!

  哼!旅程才剛開始呢!

  他們被慇勤地請入簡陋的小屋內,因為屋內不大,李應天和蕭煌留在屋外。

  鳳盼月打量著兩兄妹,基本上吳翰和她記憶中的相差不多,至於妹妹吳佳,老實說記憶有些模糊,不大記得她長什麼模樣,據說今年十三歲,少女的身材已經顯現,總是羞怯地躲在哥哥身後,頭低得像要埋進胸口一樣,她想這大概就是她對吳佳的長相沒什麼記憶的原因吧!

  「佳佳,進去幫哥哥為客人泡茶,好嗎?」吳翰輕聲的說,對妹妹露出一抹鼓勵的微笑。

  「……好。」吳佳低垂著頭跑到後院去。

  「姐姐看起來……很好。」 吳翰望著鳳盼月,小小年紀就顯得很沉穩,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窮人家的孩子早慧吧!

  「是啊!這都是因為你們兄妹的關係。」鳳盼月微笑的說。說起來,她和吳翰也不過就是相差個一兩歲而已。

  「不知道姐姐找我們有什麼事?」吳翰疑惑地問,看了一眼盛宇珩,又望了望映荷和映萍。

  「你們談,我出去外面透透氣。」盛宇珩緩緩地起身,對鳳盼月說。

  「哦?好。」她先是一愣,隨即想到路上他提過,據說吳翰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提報恩之事最好不要有太多人在場。

  盛宇珩欠身,離開小屋,經過守在門兩旁的李應天和蕭煌,低聲道:「蕭煌留下來守著,應天跟我過來。」

  兩人相視一眼,蕭煌留下,李應天跟在盛宇珩身後。

  「應天,你悄悄到後院去盯著那個吳佳,小心不要被發現了。」

  「盯那個看起來膽子比螞蟻還小的小姑娘?」李應天疑惑了。

  「嗯,別輕敵了,她會武功,卻可以隱藏,光是這樣就值得探討了,不是嗎?」他沉吟。「快去,盯著她的茶。」

  「是。」李應天悄悄竄到後院。

  盛宇珩閉上眼,凝神靜立。從這兒便可以聽見小屋裡的談話,聽著她以婉轉的方式提出報恩的打算,旁敲側擊吳氏兄妹需要的是什麼,雖說恩情以庸俗的利去稱斤論兩償還,會引起一些衛道人士的抨擊,不過他倒是很欣賞月兒的作風。

  給予對方需要的,而非給予自己想給的。

  空氣中突然有著一股若隱若現的殺氣,是故意的,或者是功力不到火候,無法完全隱藏殺氣?

  他不動聲色,睜開眼睛,回頭望了一眼小屋,對蕭煌打了個手勢之後,他緩步踱向殺氣來源。

  對方還沒接近,所以他可以在不驚動月兒的情況下收拾乾淨!

  就不知和吳氏兄妹有沒有關係了。

  一記掌風從右側襲來,盛宇珩左手背在身後,右手抬手一擋,眨眼間已過數招,密集的掌直攻,可他挺立不動分毫,甚至連眼都沒抬,只用一手便一一化解對方的掌法。

  轉眼間又過了數十招,突然異軍突起,左後方又襲來一股劍氣。

  他當機立斷與掌攻者對了一掌,內力衝擊他只痊癒了四成的內傷,不過再聽見對方噴血以及重重落地的聲音時,他還是很安慰的。

  側身避開直襲而來的利劍,同時左手在腰上一拍,環腰軟劍刷地擋下橫劈而來的第二劍,一個旋身軟劍圈住了對方的劍,一個勾挑,對方劍離手,當嗡一聲,由半空落下,筆直的插入地上。

  而他手中的軟劍此刻筆直的擱在對方的頸旁。

  「你們是吳氏兄妹的養父母?」盛宇珩盯著使劍的人,微瞇起眼冷聲說:「你們的主子是誰?」

  「哼!」男人正想咬碎齒縫中的毒藥,不料盛宇珩動作更快,抬手一起一落,顯示卸掉了他的下巴,再點住他的穴道,然後收回軟劍環回腰上。

  至於使掌的那人……他望過去,還倒在地上吐血不止。

  他上前,照樣先卸掉下巴在點穴。

  「噗」地一聲,內傷未癒又添新創,翻騰紊亂的內息讓他腳步一顛,噴出一口血。

  他撐住自己靠向一旁的樹幹,稍作調息之後,抹掉唇邊的血。

  「影衛今日是誰?」他突然開口。

  「影三、影七,見過大人。」突然兩名黑衣人無聲無息的落在他面前,單膝跪地行禮。

  「嗯。」盛宇珩點頭。「把這兩人帶回去好好審問。」

  「是。」影三起身,一手拎著一個離去。

  「前天那六名殺手可有問出什麼?」盛宇珩問影七。

  「那六人有兩人被割了舌頭,四人是被毒啞的,六人皆不識字,所有沒有問出隻字片語。」影七報告。

  「人呢?」

  「已經自盡了。」

  所以這條線索又斷了。盛宇珩歎氣。

  「你先隱身守著。」閉上眼,他對影七說。

  「是。」下一秒瞬間人已消失。

  呼!輕吁了口氣,他靠著樹幹盤腿坐下。

  這支影衛是皇上派給他的,是皇上專用的暗衛,主要是負責審訊、傳遞消息,護衛安全倒是其次。

  再次凝神傾聽,屋裡似乎相談甚歡,那麼他就利用一點時間稍作調息,免得待會兒掩藏不了。

  突然「鏗鏘」一陣聲響從屋裡傳來,盛宇珩猛地睜眼,在聽聞映萍和映荷大喊「主子」的同時,人已經竄到了屋前,剛好看見蕭煌閃身入屋,他也跟著飛身而入。

  屋裡兩方壁壘分明,不過情況有點特殊。

  只見那名應該膽小如鼠的吳佳手持匕首從後方挾持吳翰,從神情來看,似正尋思著打算從後門逃離。

  蕭煌則持劍與其對峙,映荷和映萍兩人則擋在鳳盼月身前。

  「別過來,再向前一步,我就先割掉他的耳朵!」吳佳陰狠的威脅。

  「月姐姐,別管我,請你們救出我妹妹……」

  「閉嘴!」假吳佳厲聲喝斥。

  鳳盼月推開映荷和映萍,向前兩步。

  「主子!」映荷不贊同的喊。

  盛宇珩走了過去,站在她身邊,鳳盼月仰頭望向他,迎上他溫煦的目光,看懂他無聲的詢問「沒事吧」,她微笑搖頭,告訴他她沒事。

  見到他,她鬆了口氣,雖然形勢依然不樂觀,可心卻安了下來。

  「你放開他,我保證讓你安全離開。」望向假吳佳,鳳盼月嚴肅的說。

  「放屁!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做夢!」假吳佳根本不信。

  「你只能相信我,你也只有這條路是活路。」鳳盼月傲然的說。

  「好,就姑且信你,不過他妹妹還在我們手上,如果你們敢輕舉妄動,就等著替他妹妹收屍吧!」假吳佳狠狠的警告,挾持著吳翰慢慢往後退,退到後門時,將吳翰用力地推向鳳盼月,便飛身從後門竄出。

  「吳翰!」鳳盼月張手扶住踉蹌跌過來的吳翰。「沒事吧?有沒有……」話未說完,只見寒光一閃。

  同一瞬間,她身子被往後一扯,護在一個臂彎中,熟悉的氣息讓她知道是盛宇珩,她有些恍惚,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直到聽見映荷的抽氣勝,以及映萍的尖叫聲。

  她猛地從她的臂彎中回頭,就見吳翰雙手緊握著一把匕首,而盛宇珩的右手,則抓住了鋒利的刀鋒,血正沿著刀身滴落。

  緊接著,後門那邊假吳佳被丟了進來,李應天隨後走進屋裡,這狀況終於令眾人回神來。

  「快放開!」鳳盼月心痛得幾乎無法承受,她慌張地大喊,卻被他死死的圈在臂彎中。

  她焦急、氣憤,她猛地瞪向呆在一旁的蕭煌。

  「還不把他給我拿下!」她怒喝。

  蕭煌回神,上前打掉吳翰的手,在點個穴道制住他。

  盛宇珩這時才鬆開匕首,匕首「匡啷」一聲掉在地上。

  「你……你這個……」鳳盼月顫著聲,抓起他的手查看,那血流得好快,一下子就沾了她滿手。

  「沒事。」盛宇珩對她微微一笑,甩了甩手,滿手的血飛濺,那摸樣就像只是手濕了把水甩掉一樣不當一回事。

  「你……」她氣炸了。「你給我安靜、閉嘴、坐下。不准動!」
作者: qas63541    時間: 2011-3-1 09:00 PM

第八章

  結果吳翰是吳翰,吳佳也是吳佳,只是當初鳳盼月誤把賊子當作救命恩人,沒殺掉她是因為銀子還沒拿到,結果等到她醒了,賊大人剛好不在,外頭風聲又緊,兩賊子在被肉票誤認為救命恩人時,順便得知了肉票的身份,以及肉票是多麼的感恩圖報,貪圖報償,便認下了這個救命恩人的頭銜。

  肉票放走了,賊大人回來氣死了,他們只好連夜逃離避風頭,任務尚未完成,殺手仍需努力,這一年來偶爾得知目標在尋找他們的消息,於是他們韜光養晦,就待最佳時機,行使最佳計劃。

  兩個月前得到消息目標要出遊玩一年,三天前又得知目標大規模的尋找他們這對救命恩人,於是天時地利人和齊全,計劃焉然展開。

  結果功敗垂成。

  只可惜,他們並不知道委託人是誰。

  外觀樸實,內裡寬敞舒適的馬車,徐徐的往南行去。

  那天當她知道除了手傷之外,盛宇珩還因為暗中解決掉一波波殺手,早就受了嚴重內傷,而且是一而再的受傷,鳳盼月終於發飆了!

  再然後,盛宇珩就成了茶來飯來都張口、衣來張開手、只能坐馬車的殘廢人士。

  現在馬車裡,不再是三個女人嘰嘰喳喳在抬槓,而是左手拿著一本書冊專心看著、內外都受傷的盛宇珩,以及不會騎馬,並想要乘機攻陷太傅的心的沁馨公主。

  「你怎麼會知道吳翰也是壞人?他又不像他妹妹會武功被你識破。」鳳盼月疑惑的提問。

  那天那種情勢,若不是早有防範,萬不可能在千鈞一髮將她拉開,還及時握住匕首。

  盛宇珩頭也沒抬,平淡地回道:「他的匕首沒藏好,臣一進門就看見了。」

  鳳盼月傻眼,她該同情吳翰嗎?行兇的人不值得同情,但依吳翰愚蠢的矬樣,她還是同情他。

  「你為什麼要去握住匕首?」鳳盼月看著他包紮著白布的右手,眼瞳縮了縮,心還是會覺得痛。

  「總比讓刀子捅進您的肚子裡好。」盛宇珩淡淡地解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不會直接把吳翰給踢飛嗎?」這應該是最簡單也最安全的吧!

  「那時候您還不知道他是壞人,會不忍心。」

  鳳盼月心微顫,就只是不想讓她受那短暫的「不忍心」,寧願自己受那麼重的傷?

  「盛宇珩。」她嚥下哽咽。

  「臣在。」盛宇珩平靜地回應,那語調卻隱隱有絲笑意。

  「你是個傻子。」她說。

  沉默了一會兒,他的聲音才輕飄飄地響起,「臣知道。」

  她挑眉望著他,然後她發現,他手上的書其實已經很久沒有翻頁了。

  嘴角微微一勾,所以這個人只是比較會裝而已,是嗎?

  她突然離開舖了厚厚軟墊的長榻,移身跪坐在他面前,仰頭笑望著他。

  看見他眼微微一縮,視線投向她,也許太過突然,她清楚的看見他眼底複雜的神情,驚訝、欣喜、溫柔、掙扎、隱忍,然後所有的情緒瞬間沉澱下來,變得平靜無波。

  「公主,您這行為非常不妥,快起來。」盛宇珩輕聲的說,將書冊放在榻上,便要將她扶起。

  「等一下,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鳳盼月躲開他的手。

  「公主,有什麼事先起來再說。」他的語氣有些急促。

  「哪!」她雙手搭在他的膝上,認真的望進了他的眼底。「我喜歡你。」

  毫無預警的表白,衝擊得他腦袋一片空白,無法做任何思考,一切反應便成了最直接、最本能的反應。

  那眼底乍現的狂喜,進出了絲絲情意,纏纏繞繞織成了一張錦密的情網。

  他抬手輕輕覆上她的臉,溫柔地輕撫著,情不自禁的俯身,慢慢地接近她。

  啊……她心裡滿足的歎息,這個反應她很滿意。

  雖然有許多羞澀,可是她還是挺起身子迎向他,就在兩人的唇即將貼近時,馬車突然一陣劇烈的顛簸。

  「啊!」鳳盼月身子往前跌,撞進了他的懷裡,「唔……」好痛!

  「月……」盛宇珩趕緊穩住她,同時也回過神來,心下一驚,及時改口,「公主,您沒事吧?」

  他小心的將她扶起,直接讓她坐回榻上,仔細的審視她。

  「撞到鼻子了?」鼻子紅紅的,應該很痛,看她眼底都泛著淚花了。

  「嗯……」鳳盼月這下真是滿肚子怨氣了,好不容易蠱惑了他,卻被破壞了。

  「到底是怎麼趕馬車的啊!」她忍不住抱怨。

  「公主恕罪。」這是蕭煌的聲音,現在趕馬車的人是他。

  如果她沒聽錯,那聲公主恕罪是帶著隱忍的笑意的!

  可惡!外頭那四個人根本是等著看她的笑話,她做人就這麼失敗嗎?看她吃癟讓他們很快樂啊?

  委屈的噘著唇,縮到角落,雙手抱著膝,下巴抵在膝上,哀怨地看著盛宇珩。

  他明明也喜歡她,為什麼要一直退開她?

  她的眼神可憐兮兮的,可是卻讓他覺得好笑,因為他知道她是故意裝的,若心裡真的受傷有怨,反而不會露出這種眼神。

  像是對那個吳翰,她是真心感激、掏心掏肺的,最後那樣收場,他知道她很受傷,可是她的眼神,表情卻是滿是倔強的傲然,那樣的她,他就會覺得心疼,至於裝可憐……

  呵呵,很可愛,也很有趣。

  不敢多看她,怕自己會無法克制,也怕自己會洩露太多心情,他索性又拿起那本已經看了一路,卻翻不過兩頁的書冊。

  或者,其實他已經洩露太多太多了。

  想到皇上給他看的駙馬名單,他眼神黯了下來。

  他只有一年的時間,而這一年裡,除了陪伴保護她之外,他還要調查流言,還要追查欲殺害公主的人,雖然有影衛暗中支援,在聯絡調查審訊方面便利許多,但畢竟線索太深,要查明並不容易。

  但是他會查清楚的,希望一年之後能夠順利的還她清白、解決她的危機,到時候她的婚事……應該會順利了吧!

  他們一路南下,沒有刻意趕路,走走停停,全看公主的心情,覺得這個地方有趣,就停下來遊覽觀光,之後再繼續走。

  就這樣行駛了一個多月,盛宇珩的內傷好了、手傷也好了,他迫不及待地離開馬車,騎上馬背。

  到了四月中旬,他們這杭州之行,竟只行了大約三分之一的路程。

  「吶!宇珩大哥,你都二十二了,是不是早該娶妻了?」鳳盼月喜歡趴在窗沿,和騎著馬兒的盛宇珩聊天。

  「隨緣,我不強求。」他簡單的說,目不斜視。

  這一路上,她的話變多了,不管他態度有多冷淡,一點也澆滅不了她想和他聊天的熱情,而只要她開始和他說話,其他幾個隨從也都很主動的閉上嘴,不會干擾他們。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啊?」她笑瞇瞇地問。

  「小姐問這個做什麼?」他故意反問。

  今天她穿女裝,所以他稱她小姐,反正不管她好說歹說,他就是不叫她的名字就對了。

  「聊聊天咩!哪天有緣遇到的話,介紹給你啊!」她聳聳肩。

  介紹給他?盛宇珩眼一冷。

  「不勞小姐費心,我喜歡的那種姑娘應該不會在小姐的交友的範圍內。」他冷漠地說。

  「為什麼?」鳳盼月蹙眉。「你不說又怎能肯定!」

  「我喜歡普通人家的姑娘,不需要美麗漂亮,也不需要琴棋書畫皆通,只要她不會到處惹麻煩就行了。」

  聞言,她的心一刺。「那也不一定要普通人家的姑娘啊!」

  「富貴人家的千金太過嬌氣,我出身平凡,不懂得怎麼伺候那些千金嬌女。」

  盛宇珩淡淡地說。

  鳳盼月的心臟一陣緊縮,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好一個會兒之後才又恢復微笑。

  「那你想娶什麼樣的姑娘為妻啊?」

  「性情溫婉賢淑,會相夫教子,不會一天到晚都想往外跑。」他慢慢地說著。

  鳳盼月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是喔……那樣的姑娘,一定是好姑娘。」她低喃。

  他是故意的吧!故意說那些和她完全相反的特性。

  是啊!她就是千金驕女,還是最頂級的,她就是愛往外跑,她就是難伺候,她就是不溫婉、不賢淑,不會相夫教子。

  對了,她還美麗漂亮,琴棋書畫樣樣皆通!

  哈哈!

  不再自討沒趣,就算她這些日子以來總是愈挫愈勇,但總也要有一些時間療傷,之後才能再戰。

  她不會放棄,只是需要時間復原受傷的心而已。

  對他的喜歡每天每天累積,卻也看得更明白,就算他真的也喜歡她,但他真的在兩人之間劃開距離。

  她不懂為什麼,是因為身份問題嗎?

  不會,雖然她是公主,可他是文武雙狀元啊!文韜武略皆能成,前途無量,這樣的身份絕對不是問題。

  難道是因為流言?

  他現在還相信流言嗎?不,不對,她又不曾對他澄清過,要他相信什麼?

  突然,她想到那個……表妹!

  那個表妹看起來就很符合他方才說的理想妻子,而且他們之間那麼親暱……

  等等,她疏忽了什麼?

  天啊!那天她明明就聽見他要他表妹放心,等著當他的新娘子就好了,她竟然把這件事拋到腦後去!

  那個表妹是他的未婚妻啊!他已經有未婚妻了啊!

  難怪!就算感覺得到他喜歡她,他還是得一直推開她。

  那……她還有努力的必要嗎?

  她的驕傲,不容許她做出這種事。

  可是……心好痛!

  她窩回車上,側身面牆躺在榻上,眼淚無聲地滑落。

  「主子……」映荷低聲地喚,心裡有些不忍,她早已經察覺公主對盛太傅的心思,而盛太傅似乎也知道,卻故意這樣傷害公主,「我沒事。」鳳盼月低啞地說,盡量不讓哭意顯露在聲音裡。「我想睡一會兒,等會兒停下馬車用膳的時候不用叫我。」

  「是,主子。」映荷忍下哽咽,偏頭望著正呼呼大睡的映萍,真恨不得把她打醒,映萍只知道睡睡睡,不過今晚輪到她守夜,也只能讓她睡了。

  她的頭很昏,是被劇烈的震盪給震醒的。

  感覺自己被緊緊的抱在懷裡,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她似乎……在飛?

  之所以沒有驚慌失措,是因為鼻息間那熟悉的氣味,是盛宇珩身上的氣息。

  睜開迷濛酸澀的眼,透過有限的視野,證實了他們的確在飛——盛宇珩抱著她,施展輕功迅速的飛掠於樹梢林間。

  說不害怕是騙人的,而她的情緒也透過僵硬的身軀告訴他,她醒了。

  「別怕,不會有事的。」盛宇珩沒有停歇,也沒有低頭看她,緊繃的聲音硬是擠出一絲柔軟安撫她。

  這讓她知道情勢不妙,否則一直游刃有餘、從容不迫的他,不會有這般的表情,這似乎……在逃命啊!

  逃命……

  「映……映荷和映萍她們呢?」她想到陪伴自己多年的侍女。

  「在後面,應天和蕭煌帶著。」盛宇珩說。

  她在不干擾他的情況下,想辦法往後看,可是礙於夜色,借由月光也僅能看見兩個黑影緊跟在他們後面。

  「發生什麼事了?」她問。

  「安全後再解釋,現在抱緊我。」他說。

  她聽話的雙手圈上他的頸項,把臉埋進他的肩窩,感覺到他抱著她的手臂也擁得更緊了些。

  耳邊除了風聲,便是他略顯急促的呼吸,由於擔心,她不時的從他肩膀望著後方,生怕李應天和蕭煌哪個落後了沒跟上,可是當她看見第三道黑影突然出現時,她身子劇烈的一顫。

  「有一個人追上來了!」她說,聲音因害怕而顯得弱小。

  「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他手臂緊了緊,他聽見了,而且不只一個,目前所知至少有六個,而且都是高手,他還應付得來,可就怕蕭煌和李應天會吃力了點,更何況他們還有三個沒有武功的姑娘!

  守在暗處的四名影衛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不過已經替他們爭取很多時間,他們才能逃到這裡,而且求救信號已發出,剩下的影衛會傾巢而出追趕過來,他只希望能再多拖一點時間,至少讓他把懷裡的人兒送到那個安全的地方!

  「宇……宇珩,我再問一個問題就好了。」鳳盼月緊緊抱著他。「我們是要去哪裡?」

  「一個安全的地方,就快到了,你再忍耐一下。」他知道沒有武功的人這樣快速的移動會很不舒服,可是她沒有叫苦,連表現出來都沒有,他貼心的月兒啊!

  「抓緊,閉眼。」突然,他緊繃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趕緊照做。

  「應天、蕭煌,跟上來!」盛宇珩對著後面的人大喊。

  「走了。」當她耳邊聽見他這聲示警後,緊接著便是一個急驟的下降,她覺得她的內臟都要從喉嚨吐出來了。

  她咬緊牙關、閉緊眼,將臉深深的埋進他的肩窩,感覺他的雙臂像烙鐵般緊緊地圈鎖著她。

  下降中,盛宇珩偶爾一個踏點,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像永無止境似的,陡地停住下降趨勢,緊接著又是急掠向前。

  她有些擔心後面那兩人沒跟上,所以想抬起頭來看看。

  「別動!」盛宇珩咬牙說。「還不行!」

  她又不敢動了。

  「應天、蕭煌,跟著我的腳步!」他揚聲。

  「是!」

  後面的回應,讓她安了心,他們跟上來了。

  然後他的速度慢下來,感覺是東西南北到處亂走,偶爾旋個身、躍個步,耳邊不時傳來陣陣轟隆聲響,還有一些詭異的冷風從四面八方吹來,突然,兩聲淒厲的尖叫傳來。

  她渾身輕顫,卻隱隱知道此時不可干擾他。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下子,四周安靜下來了,空氣中那種肅殺、陰冷的感覺也消失了。

  「好,到了,可以睜眼了。」盛宇珩低頭,將臉埋在她的頸側,在她耳邊說。

  鳳盼月緩緩的睜開眼,然後便被眼前的景象給迷住了。

  天已經亮了,雖然朝陽尚未升起,可眼前的景物已然清晰。

  「好美……」她讚歎,已經挺起了身子,四處張望。

  「主子!」兩聲帶著哭嗓的大喊,拉回了鳳盼月的心神。

  她循聲望過去,就見映荷和映萍踉蹌地朝她跑來,而李應天和蕭煌已經跌坐在地上,然後向後仰躺在翠綠的草皮上,看來是累到筋疲力盡了。

  盛宇珩將她放下,讓她們主僕三人哭著抱成一團。

  「嚇死我了,主子,我以為我們死定了,嗚嗚……」映萍哭喊著。

  「嗚嗚……主子,還好您沒事,要不然奴婢……奴婢……」映荷泣不成聲。

  「好了好了,這不是沒事了嗎?李護衛和蕭護衛他們拚死護你們周全,你們快去照顧他們。」鳳盼月說。

  「看見那些房舍沒有?」盛宇珩走到她身邊,指向一片廣闊的百花園的盡頭,那兒確實矗立了幾棟建築物。

  「嗯,看到了。」她點頭。

  「你們可以住在那裡。」

  你們?鳳盼月微蹙眉。

  「這是什麼地方?」她不動聲色的問。

  「這個地方叫樂幽谷,是我師父留下來的,那片竹林是這的唯一方向,竹林裡設置了數個五行八卦隨時自動更選陣型,這世上除了我之外,無人能順利過陣,所以你們在這裡很安全。」

  又是你們!「那你呢?」

  「我?」盛宇珩一愣,對上她驚憂的眼神,瞬間理解,他淺淺地一笑,「我當然也在啊,我是這裡的主人。」

  「盛大人,外頭那些人要怎麼辦?」李應天和蕭煌撐著已經虛脫的身體,在映荷和映萍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我們休息幾天,養精蓄銳之後,再來收拾他們。」

  這些人應該是那幕後主使者最後的力量了吧!到時候影衛也應該在外面部署完畢,好將這干人一網打盡!
作者: qas63541    時間: 2011-3-1 09:02 PM

第九章

  「叩叩」兩聲輕敲,盛宇珩正在房裡調息,聽聞敲門聲,他緩緩的雙手收圓,然後下榻走去開門。

  鳳盼月一身粉白飄逸裙衫點綴著幾株嫩黃繡花立在門外,清新秀麗、柔雅動人,一瞬間就讓他忘了呼吸。

  她漾出甜笑,被他炙熱的視線看得有些慌,可是卻又很開心。

  「我可以進去嗎?」她輕聲地問。

  盛宇珩下意識的側身讓她進房,當她在桌旁坐下時,他才像是清醒過來般,就算覺得她進他房間的舉動不合宜,可人都進來了,難道還能將她趕出去嗎?

  他只能將房門敞開避嫌,並斂下了眼底的熾熱,走到桌旁在她對面坐下。

  「公主有事嗎?」他問,此時才看到她抱在手上的那本……花名冊。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她將冊子放在桌上,輕輕地往前推。

  盛宇珩沒有說話,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他知道那是什麼,可是又不知道它真正的內容是什麼,最後他只能搖頭。

  「我啊!那天在聚賢樓聽說書先生說故事,才知道大家都把我看成什麼樣的人,難怪你一開始會這麼看不起我,對我不屑一顧,甚至是鄙夷……」

  「公主。」盛宇珩輕喊。「臣並沒有如公主說的那樣!」

  鳳盼月微微一笑,看他這樣子,她就不再提兩人初識時他那一席義正辭嚴的教訓了。

  「他們管這本冊子叫做花名冊,專門記錄沁馨公主的風流債。」她白皙修長的手指輕撫著那本冊子,一會兒抬起頭來看他,見到他尚未來得及掩飾的心疼。

  呵呵!他是心疼她的,這樣就夠了,她不會去傷害另一個女人,她更不想讓他為難。

  「要看看我欠下了多少債,又還清多少了嗎?」她故意問,將冊子推得更前,捨去了「風流」兩字,這本冊子,的確是記錄了她欠下的債。

  盛宇珩看著冊子,接著抬頭迎向她沉靜的目光。

  「以前曾經被身邊伺候的宮女偷看過,那個宮女是別個宮放在我那兒的眼線,他們故意傷害裡面的人來使我痛苦,所以從那以後,我就不再讓任何人看了,連映荷她們也不曾看過。」她徐徐地說。

  「可以嗎?」他問。真的可以看嗎?她信任他了?

  「嗯。」她點頭。

  盛宇珩深吸了口氣,才慢慢地打開冊子,仔細看著娟秀的字跡所記錄的內容,註明著日期、地點、姓名、年齡、事件,以及報答的事項,那些名字不只有男人,還有不少「某氏」或「某夫人」,有的在報答的事項那一行已填寫,有的還是空白,然後他看見子安的名字。

  「代墊膳費?」他望著她。

  她又看了一眼,「喔,那是因為用完膳的時候,映荷才發現荷包不見了,剛好這位林公子幫忙付了,我就答應他尋找一副畫的下落。」

  「所以這本冊子其實是沁馨公主的報恩名冊。」盛宇珩合上,推還給她。「不過……公主遇到的麻煩好像不少。」簡直像是專門吸引麻煩似的,這還都是在她甩掉身邊的人時遇到的,沒甩掉時遇到的麻煩,自有身邊的人解決,沒用記錄在冊子裡等著她報恩。

  「你這話似乎話中有話。」鳳盼月斜睨他,想到之前他曾說她忒容易惹麻煩這句話。

  盛宇珩抬眼對她微微一笑,見她愣住,紅唇微啟的呆愣模樣,他心裡微微一顫,趕緊收斂心神。

  「公主多心了。」他一語帶過。

  雖然之前隱隱感覺此花名冊與市井流言大相逕庭,如今知道真相,也不免感歎流言的可怕,尤其是在有心人的操弄下。

  思緒微微一頓。是啊!那些人可以操弄流言,他們為什麼不行?

  只要把公主「花名冊」的真相,利用流言傳播出去,用流言打擊流言,真真假假,造成混亂,對公主的名聲相信只好不壞。

  嗯,應該行得通才對!

  「你在想什麼?」她一手支著下巴,好奇地問。

  盛宇珩抬眼望向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對了,入谷前那天,我收到消息,陳國舅被抄家了。」

  「咦?」鳳盼月訝異。「怎麼回事?」

  於是,盛宇珩將事情始末娓娓道來——

  其實表面上,皇上斷事毫不手軟,欺上皇上最寵愛的沁馨公主,斷不可能饒恕,大刀闊斧的大查大辦,知道皇上要辦陳國舅,吏史彈劾的摺子就開始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罪狀一條條,寫都寫不完,判決也很快就下來了。

  陳大公子、陳二公子流放,陳三公子斬立決,國舅教子不嚴,縱子行兇,草菅人命、為禍百姓,貶為庶民,子孫三代不得當官,家產查封。

  其實他心裡也是有數的,會這麼雷厲風行且乾淨俐落的辦了陳國舅府,是因為皇上早有想辦的心,陳國舅府太過囂張、張狂,同時也太過愚蠢,他們忘了他們是居於天子腳下,而非天高皇帝遠、皇上鞭長莫及之地啊!

  皇上要辦陳國舅府,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而陳三公子犯了沁馨公主一事,就是那一陣乍起的東風。

  鳳盼月蹙眉沉思,好一會兒才慢慢地開口,「淑妃呢?」

  「目前她沒事,她畢竟已是皇上的妃子,住在深宮,和國舅府無太大牽連。」

  她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拿回冊子,站起身告辭。

  盛宇珩送她出門,她跨過門檻後,站定在原地,知道他就站在她身後,感覺到他炙熱的視線。

  如果她現在回頭,一定會看到他來不及掩飾的眼神吧!

  可是……她不敢回頭,因為她知道愈瞭解,就愈捨不得放手,她不能這麼做,因為……他的表妹,他未來的妻子。

  「公主?」盛宇珩輕喚。她就站在那兒不動,是還有事嗎?

  「其實……我覺得很對不起你。」她啞聲的起頭道。

  「臣不懂公主此話何意。」為什麼突然說對不起?是因為她已經決定不再喜歡他了嗎?

  喔,是的,他當然感覺得出來,在知道可能是這個原因的時候,那種苦澀、酸楚、自厭等等,實在是讓人很想哭。

  他太矛盾、太自私,明明是自己一直將她推開,但是到了她真的走開了之後,他又痛苦不已,連他都忍不住想問自己,他到底想怎樣!

  「因為這一年你奉旨陪我出遊,結果耽誤了你和你表妹的婚事,我覺得很過意不去……」滿腔的苦澀讓她說不下去,低下頭,後悔提到這件事。「沒事,我只是覺得很抱歉而已,我回房了。」

  她匆匆奔離,卻在跑出三步之後就被人從後面拉住手肘。

  「公主方才說什麼?」盛宇珩抓住她的手肘問。

  「放手。」她掙扎著。

  「公主!」盛宇珩焦急地喊,回想那日在盛園門口的狀況,知道她一定是誤會了,難怪那天她會那麼生氣。

  微微一愣,這麼說,公主當時就已經……喜歡他了?

  那克制不住的狂喜心情幾乎要讓他不顧一切抱住她。

  「臣的表妹已於年前就成親了。」雖然不能暴露自己的感情,但是他也不忍她因誤會而內心傷痛。

  掙扎乍停,她錯愕地回頭,濕潤的雙眸有著濃濃的愧疚。

  「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害你……」

  「公主誤會了。」盛宇珩有些啼笑皆非,可是又為她心疼。「臣的表妹就只是臣的表妹,那日在盛園所見,是因為表妹的未婚夫和臣的表姑丈吵架,我被叫去當和事佬,一會兒跑這邊說好話,一會兒跑那邊賠不是,好不容易才調停好,然後再去接離家出走的表妹回家,向她保證已經沒事,叫她安心等著當新娘子就好。」

  鳳盼月愣愣地張著嘴。所以是她誤會了,根本不是她以為的……

  喔!天啊!原本蒼白的臉瞬間刷紅,她鬧了多大的笑話啊,她……她她……

  「哇!」她雙手掩臉,蹲了下來。沒臉見人了啦!

  盛宇珩一愣,沒想到她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

  低沉的笑聲散播在夜空中,她訝然地抬起頭來,看見他的笑顏,她的一顆心怎樣也收不回來了。

  「既然你沒有表妹未婚妻,我還是決定喜歡你。」她跳起身,認真地宣告。

  「公主……」心狂跳,卻疼痛著。

  「我知道你也喜歡我,那為什麼不接受我?」鳳盼月走近他,抬手輕輕地捧著他的臉。「我以為是因為我的壞名聲才讓你拒絕。」

  盛宇珩搖頭,「知道了真實的沁馨公主後,那些虛假的流言便無一絲絲的力量了。」

  「那到底是為什麼?難道是因為你是雙狀元,所以看不起我這種一無是處的公主嗎?」

  盛宇珩歎氣了。「為什麼公主總認為自己不好呢?」

  「因為你太好了啊!所以我……」垂下頭,她低低地說了四個字。

  他再也忍不住了,張手將她擁進懷裡。

  她竟然覺得「自慚形穢」,她竟然會有這種感覺,是當初初識時他帶給她的傷害太深刻,以至於造成這種結果嗎?

  「公主,您很好,是臣配不上……」

  「這是借口吧!」她歎息,貪戀他的懷抱,就算他這麼說,他既然沒推開她,她也就不走了。「這種借口已經很多人說過了,宇珩,別跟我說這種話,你只要老實告訴我就好了。」

  「是真的,出遊前,皇上讓我看過候選的駙馬名單,他們個個都是人中龍鳳,無論是家世背景、人品才貌都是非常出眾,看了那張名單,臣只感覺到絕望,感覺皇上是在告訴我,別妄想匹配朕的沁馨公主,只有最好的人選才能配得上朕的寶貝。」

  將臉埋在他的懷裡,她眼淚掉了下來。

  「傻子!」鳳盼月哽咽,又想笑,抬起秀顏,笑中帶淚,盈滿愛戀幸福的眸子盈盈地望著他。「你真是個傻子!父皇這麼寵我、疼我,他選的人當然都是挑條件最好的,可是在我那傻父皇的心裡,要配我的駙馬,是沒有最好,只有更好,所以他直接把更好的安排在我身邊了。」

  盛宇珩有須臾的失神,一會兒才不敢置信地望著她。

  「公主的意思是,皇上是有心把臣安排在公主身邊的?」

  「大傻瓜。」圈抱著他,感受著他也緊緊的擁抱自己。

  真好,這樣真好,終於相互坦承,終於心心相印,這一切,好幸福。

  鳳盼月蹲在河邊,一雙白嫩的手撥著清澈冰涼的河水,看著在一旁洗衣裳的映荷,眼神閃過一抹頑色,唇角勾起一抹頑皮的笑,朝映荷潑了一掌水。

  「啊!主子!」映荷尖叫,那水真是太涼了!

  「哈哈!映荷,這水是不是很涼啊?」鳳盼月歡快脆亮的笑聲飄揚在這處幽谷中,一時興起,又朝映荷潑水。

  「別……主子,啊哈哈……」映荷尖笑著趕緊跳開。

  「啊!衣裳飄走了!」鳳盼月瞧見一件衣裳落水,慢慢地漂離,大叫一聲,見水也淺,於是踏下河,準備搶救那件衣裳。

  他們逃得匆忙,所有的東西都遺留在客棧,身上的衣裳還是在屋舍裡找到的寥寥幾件,她穿的還是盛宇珩的師母生前的衣裳,可不能遺失了。

  「主子,快上來,讓奴婢撿就行了!」映荷一驚,也趕緊跳下河,一步一步涉水追去。

  鳳盼月笑了笑,才要開口說沒關係,結果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前撲跌。

  「嘩啦」一聲,河水四濺。

  「主子?」映荷大驚,踉蹌的往主子衝去。

  「沒事沒事。」鳳盼月有些狼狽地坐了起來,河水真的很淺,她坐著水也只到胸口。「我抓到衣裳了。」她笑著伸出手,揚了揚手裡的衣裳。

  「快起來,主子,這河水可是那山峰上的融雪,冰涼得緊,您若受寒可怎麼辦啊?」映荷焦急地將主子扶了起來。

  「我沒那麼嬌貴,別緊張。」鳳盼月笑著起身,微風吹過,冷不防打了個冷顫,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來。「哦,呵呵,這水……是挺涼了……」

  「主子,咱們快回房舍把濕衣裳換下來。」映荷將衣裳都放在河邊的大石上,扶著主子趕緊回屋。

  回到屋裡,鳳盼月已經凍得臉色慘白、嘴唇發紫,全身抖得像要散掉似的。

  映荷緊張的幫她換下濕衣裳,裹上厚厚的棉被,然後趕緊去燒熱水,準備給主子泡個熱水澡。

  折騰了好一會兒,鳳盼月身子才稍稍回暖,窩在被窩裡還微微地打著顫。

  「映荷,反正我沒事,這件事就別讓太傅知道。」她叮囑,幸好盛宇珩和李應天悄悄出竹林查探不在屋舍,映萍和蕭煌到後山為六人的食物做努力,只有映荷應該比較好說服的。

  「奴婢知道了。」映荷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頭,「那水那麼冰冷,奴婢真擔心您會受寒……」

  「不會不會,我現在不是已經沒事了嗎?」鳳盼月對她笑道。「好啦!那些衣裳還在河邊呢,你快去吧!」

  「是,奴婢這就去,不過主子您別起身,好好的保暖。」

  「知道了,快去吧!」

  鳳盼月雖然不覺得自己這樣就會受寒,不過還是聽話地包裹著棉被保暖,一日下來倒也好好的,沒有什麼異樣。

  到了傍晚,蕭煌和映萍打了些獵物、摘了些野菜果子先回來,不多久,盛宇珩和李應天也回來了,看起來有些狼狽。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鳳盼月見狀,擔心地問。

  「沒事,別擔心。」盛宇珩溫聲說。

  「回公主的話,是奴才的錯,在竹林裡不小心踏錯步,陷入了陣法,才連累了盛太傅。」李應天趕緊解釋。

  「有受傷嗎?都還好嗎?」

  「只是衣裳髒了而已,都沒事。」盛宇珩微笑說。

  李應天張口,卻收到盛宇珩警告的冷眼,只得又閉上,而鳳盼月一心在盛宇珩身上,也沒發現李應天的欲言又止。

  夜裡,鳳盼月覺得渾身惡寒,那冷意似鑽入了骨子裡,讓她不管將被子包裹得再緊,也感覺不到溫暖。

  她的牙齒打顫,腦袋昏昏沉沉的,四肢無力,動彈不得。

  「映、映萍……」她無力地低喚,她記得今晚是映萍守夜。「我……好冷……映萍……」

  「主子?」映萍揉揉眼睛,有些迷糊的從矮榻上坐了起來,走到床邊,察覺主子的異樣,手摸上主子的額頭,發現熱得燙手。「主子!公主?」

  鳳盼月難受地呻吟,她知道自己病了。

  「來人啊!」映萍驚慌地衝到門邊,打開門對著外頭大喊。「快來人啊!公主出事了!」

  「怎麼回事?」盛宇珩在映萍第一聲叫喊時便已披上外袍衝出房門。

  「公主她病了,燒得好厲害……」

  盛宇珩衝進房裡,看見床上痛苦呻吟,渾身發燙又頻頻顫抖喊冷的人兒,心下一緊,在床沿坐下,撫上她的額頭,果然好燙。

  「公主?」他擔憂地低喚。

  鳳盼月聽到他的聲音,無力地睜開眼,看見他擔憂的表情,她費力地扯出一抹笑想要他安心。

  「我沒事,不要緊的……」

  「主子!」映荷跑了進來,看見病得昏昏沉沉的主子,眼淚差點掉了下來。

  「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的錯,奴婢沒有照顧好公主……」

  「好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盛宇珩低聲喝斥。「公主燒得那麼厲害,一定得找大夫看看!」

  「可是竹林外……」

  「奴才闖出去!」李應天立即說。

  「不行,你們誰都沒辦法通過那些陣法,只有我。」盛宇珩淡淡地說。

  「可是盛太傅,你身上的傷……」李應天擔憂。

  盛宇珩瞪他一眼,打斷了他的話,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你……」鳳盼月熱燙的手抓住盛宇珩的手,「你受傷了?」

  「沒事,只是一點小擦傷。」盛宇珩安撫她。

  「可……」她在枕上搖頭。

  「你們先下去。」盛宇珩對四人說,待他們都退出去之後,才對她低道:「公主,臣真的沒事,現下公主的病比較重要,這病是不能拖的。」公主乃千金之軀,無內力護身,又不是習武之人,這病若不及早治癒,怕拖久了會有生命危險。

  「可是……」

  「別擔心。」盛宇珩看見她眼底的恐懼、擔憂和反對,「再說,這也是皇上交代下來的任務,那些人得抓起來,得查出想害你性命的幕後主使者是誰。」

  鳳盼月抓著他的手不放,拚命地搖頭,眼淚像斷線珍珠般灑落,那些人武功太強,他一個人怎麼可能應付得來!

  「不要不要,」她只能哽咽地重複這句話,「不許去,我不許你出去!不要……」

  他食指輕輕地點在她的唇上,止住了她的哭聲,只是淚水掉得更急。

  「公主,等臣回來。」他貼靠在她耳邊低語,他不想這麼倉卒離開,可是她的病不能拖!

  鳳盼月只能捂著唇、瞠大眼,不讓淚水模糊了視線,目送著那道白色身影步出了房門,消失在夜色之中。

  「來人……李應天!蕭煌!」鳳盼月撐著身子,費力地喊。

  幸而四人並未離太遠,見盛宇珩匆促離去時,他們已經趕過來,在聽見主子的呼喚,立即快步奔進房裡。

  「公主!」李應天和蕭煌只跨進房門,沒敢上前。

  「快去,追上太傅,跟著他……」鳳盼月費力地支起身子半臥在床上,強撐著即將潰堤的意識吩咐。

  「奴才遵命。」兩人領旨轉身飛奔追去。

  「主子!」映荷突然大喊,張手抱住癱軟下來差點栽到床下的主子。

  「我沒……」鳳盼月呢喃,想要安慰她們,意識卻再也支撐不住,立即陷入黑暗中。
作者: qas63541    時間: 2011-3-1 09:03 PM

本帖最後由 qas63541 於 2011-3-1 09:06 PM 編輯

第十章

  她感覺到馬車的震動和聲音,整個人忽冷忽熱,昏昏醒醒間,不時地聽見有人的談話聲,聽出有映荷、映萍,有蕭煌、李應天,就是沒有他的聲音。

  他沒事吧?

  「主子、主子,你醒了嗎?」映荷柔聲地喚著。

  「嗯,」她以為她出聲回應了,其實只是一聲幾乎聽不見的聲音。「水……」

  「要喝水嗎?」映荷接過映萍遞過來的水,小心翼翼地喂主子喝水。

  喝了兩口之後,她搖搖頭,不喝了。

  「主子現在感覺如何?是不是很難過?」映荷紅著眼。「我們就快到城鎮了,進了城就能替主子請大夫,主子您再忍忍。」

  「太傅……他……沒事吧?」鳳盼月問,心裡掛記著他。

  「主子請安心,太傅沒事,皇上加派來的一隊侍衛及時趕到,將那些人給一網打盡,太傅說要先審問,所以留下來協助侍衛統領大人,太傅有交代,會隨後趕上來的。」

  鳳盼月聽聞盛宇珩平安,就放下心來。

  「馬車……」這時她發現馬車好像是她們原來的那輛,不禁有些疑惑。

  「是太傅吩咐蕭煌回頭把馬車找回來的。」映萍解釋。

  「嗯……」鳳盼月低應,一會兒又昏沉沉地睡去。

  就在她再次昏睡過去後,馬車也進了城,一匹快馬追趕上來,正是盛宇珩。

  「盛公子。」李應天和蕭煌在馬背上問候了一聲,進了城,有人煙,他們便改了稱呼。

  「嗯,小姐還好嗎?」盛宇珩問。

  「方纔醒來一會兒,現下似乎又睡著了。」李應天說。

  盛宇珩騎到馬車旁,輕輕地敲了兩下車壁,一會兒映萍掀開窗簾。

  「小姐怎樣了?」他眼底滿是憂心地問。

  「主子不太好,熱度一直升高,一定要趕緊找個大夫才行。」映萍憂心忡忡地說。「方纔醒來一會兒,問了盛公子,知曉公子您沒事,便又昏睡過去了。」

  盛宇珩的心一揪,自己都病得這麼重了,竟然還掛記著他,她到底要他心疼到什麼程度才行?

  「我們剛剛進了樓城,這個城鎮有很多江湖人士出入,你們要提高警覺。」盛宇珩蹙眉說,江湖人士這麼多實在有些古怪,希望不會有什麼意外才好。

  「公子,我去打探打探,順便找家客棧。」蕭煌說。

  「嗯,去吧!小心別惹事。」盛宇珩點頭。

  「是。」得到允許,蕭煌立刻策馬朝前奔去。

  一行人進入城裡最主要的大道時,蕭煌迎面回來。

  「公子,前面那家永升客棧只剩一間房,我趕緊先訂下來了,因為其他兩家客棧已經都客滿了,永升客棧是因為碰巧有個客人臨時退房,才空出那間房的,我已經請掌櫃的先去請大夫過來了。」

  「帶路。」盛宇珩說。

  馬車在客棧前停了下來,盛宇珩躍下馬背,將韁繩交給李應天,人便來到馬車後打開車門。

  「你們先下來。」他吩咐映荷和映萍,待她們下車後,他跳上馬車,蹲在鳳盼月身旁,抬手撫上她的額頭,熱度的確很高。

  此時鳳盼月低吟一聲,昏沉沉地睜開眼,看見他,露出一抹縹緲虛弱的淺笑,雙眼又無力地閉上。

  「宇珩……太好了,你……沒事……」她閉著眼,斷斷續續地說。

  「嗯,我很好,我沒事,你安心吧!」盛宇珩低聲地說,替她拂去額上被冷汗浸濕的髮,拿出手巾替她拭去一頭冷汗,將她扶了起來,用披風密密的將她裹緊。

  鳳盼月靠在他的臂彎,吃力地睜開眼,驚訝地望著他。

  「我抱你下車。」他溫聲地說。

  她看著他,他也靜靜地凝望著她,直到她無力地閉上眼,溫順地倚進他的胸膛。

  心一下子顫動了,盛宇珩溫柔地將她抱了起來,將懷裡的人兒緊緊地護著,平穩地跳下馬車。

  好不容易安置好,大夫來了又走,蕭煌抓了藥回來,映萍接手煎了藥,折騰了好一會兒,總算藥也吃下,人也睡著了。

  「真是緊張死了。」蕭煌有些虛脫,一屁股坐在地上。要是公主半路上出了什麼意外,那他們也沒好果子吃,自己賠命是一定的,怕是的連累了無辜的家人哪。

  盛宇珩沒說什麼,只是坐在床沿靜靜地看著鳳盼月。

  李應天看了看,抬手無聲地招呼蕭煌和映荷、映萍離開,映荷有些不願,她想留下來照看主子,可是看見公主就連睡著了,手還揪著盛太傅的衣角不放,她還能說什麼。

  「等等。」在他們踏出房門前,盛宇珩的聲音傳來。

  「是,盛公子有何吩咐?」四人停下,李應天回應。

  「應天,你去找店家,看能不能盡量騰出兩間上房,若兩間太困難,至少也要騰出一間,銀子不是問題,若店家沒辦法,就直接找房客試試,記住不可蠻橫霸道、以勢壓人,也不可與之起衝突,這兒江湖人士多,別惹麻煩。」

  「是。」李應天領命。

  「蕭煌,你去外面探探消息,看看這個城鎮為什麼出現這麼多江湖人物。」

  「是。」蕭煌也領命離去。

  「映萍,你去吩咐店家備膳,等應天和蕭煌回來,你們就先用膳。映荷,你去告知店家夜裡廚房別熄火,煮鍋粥在灶上溫著,以備小姐醒來之後肚子餓要用。之後你們用完膳就抓緊時間休息,晚上你們兩人還要輪流照顧小姐。」

  「是。」映萍先退出房間,映荷墊後,順手將門關上。

  房內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鳳盼月淺促的呼吸聲。

  盛宇珩抬手輕輕地撫著她依然發燙的臉頰,眼底的深情再無壓抑,盈滿了縉蜷的柔情和心疼憐惜。

  「快點好起來,你這樣讓我心好痛。」他痛苦地低喃,俯身將額頭靠在她的枕上,貼著她的耳畔,喚著在他心裡喚過千百遍的名。「月兒、月兒,快點好起來,我還有很多很多地方要帶你去玩呢!」

  閉著眼的鳳盼月,眼角靜靜地滑落兩滴淚珠。

  相貼的耳鬢,感受到濕濡,盛宇珩訝然地抬起頭來,看見她的淚。

  「……月兒?」他低喚。

  長睫輕輕顫動,一會兒,緩緩地張開,黑玉般的眸閃著盈盈淚光。

  「宇珩,再喊我一聲。」她無力地說,眼底卻帶著喜悅。

  「月兒月兒月兒。」他一迭連聲喚道,對她微微一笑,俯身輕輕地覆上她的唇。「我的月兒。」

  「比武招親?」鳳盼月靠坐在床上,經過幾日悉心照顧和調養,高燒已退,臉色恢復些許的紅潤,只是身子骨稍嫌虛弱,她正聽著映荷說著這個城鎮的事,一聽到這個新鮮的詞,她好奇極了,晶亮的眸閃著興奮的光芒,拉著映荷的手焦急地追問,「是怎麼樣的?快告訴我呀!」

  「主子,你別那麼急啊!」映荷笑道。「聽說是稜城首富鴻霖山莊主人徐懋的獨生愛女要招親,因為鴻霖山莊是武林世家,他們不拋繡球,而是用比武,所以這幾天城裡才會出現那麼多的江湖人士,他們全都是來參加比武招親的。」

  映荷轉述比武招親的現場情況,聽得鳳盼月一臉嚮往。

  「我也好想去看喔!」她一雙眼兒閃著懇求地望向剛進門的盛宇珩。「可以嗎?我可以去看比武招親嗎?」

  盛宇珩淺淺一笑,走到床邊,微彎身將額頭靠在她的額頭,看著她羞澀地眨著眼,卻沒有躲開。

  一旁映荷已經悄悄退開,紅著臉笑著替他們將門關上。

  「嗯,燒沒有再復發,氣色也紅潤多了。」一會兒,盛宇珩親了下她的唇才退開,在床沿坐下,「想去?」

  「想。」她用力地點頭。

  「比武招親總共三日,比一日,休息一日,今天是第二天,來不及看了,最後一天比武是在後天。」盛宇珩將他的劍放在一旁的櫃子上。「只要你能單手拿起我的劍,單手拔劍出鞘,我就帶你去。」

  鳳盼月偏頭望著那把劍,她知道他並不是故意刁難她,劍雖不輕,但以前的她是可以輕易做到他的要求的。

  「我先試試。」她說。

  「好。」他扶著她下床,站在她身後,讓她靠在他的胸前,輕聲叮嚀。「小心別傷了自己。」

  「不會,我會小心的。」仰頭向後望,對他嫣然一笑。

  盛宇珩一時情動,俯身吻上她的唇,好一會兒才不捨地放開她,她已經無力地癱軟在他懷裡了。

  「還要試試嗎?」他輕笑,在她耳畔低語。

  嬌嗔地瞪他一眼,無力地靠在他身上。

  「沒力氣了,所有的力氣都被你吸光了。」

  「哈哈!」他聞言,忍不住放聲大笑。

  她驚訝地抬頭望著他,一臉驚奇。

  「怎麼?」被她看得有些發毛,他忍不住問。

  「我第一次見你這樣大笑。」她喃喃地說。

  盛宇珩臉一熱,瞪她一眼,手捆著她的後腦將她壓進懷裡,不讓她用那種讓他渾身發熱的眼神看著他。

  「算了,拿不起我的劍也沒關係,大不了我抱著你,累不到你的。」他笑說,彎身抱住她的大腿,將她整個人撐高。

  鳳盼月輕呼,雙手緊張地抱住他的頸子。

  「別怕,手撐著我的肩膀就行了,我不會讓你掉下來的。」他溫柔地安撫著。

  緩緩地,她將緊抱的雙手鬆開,望進他的眸裡。

  「相信我。」他望著她。

  「嗯。」終於放開,撐著他的肩,直起身子,整個人等於是坐在他的手臂上。

  「好高。」

  「像這樣,你會看得很清楚,不會被前面的人擋住。」他仰頭笑望著她說。

  「嗯,一定可以看得很清楚,可是……」鳳盼月低頭懷疑地看著他。「一本正經、守禮守節的盛太傅,會當眾行此等親密之事?」

  盛宇珩又是一笑,將她放下,雙手攬著她的腰,將她攬在身前,用額頭輕輕地敲了一下她的額頭。

  「為求病中嬌妻展顏,有何不行?」盛宇珩微笑地說。

  鳳盼月欣喜地眨眨眼。他說……嬌妻?

  「是……我嗎?」她不太敢相信,眼兒又開始發熱,粉嫩的唇微微輕顫。

  「傻瓜,除了你,還會有誰?」他心疼地說,明明是一個開朗活潑、自信朗朗的天之驕女,卻因為他而變得如此患得患失,沒有自信,他真是罪該萬死!「月兒,等回京城,我立即上請婚的奏摺,好不好?」

  鳳盼月望著他,一會兒,原本貼在他胸膛的雙手向上滑,環住他的頸,頭輕輕地貼在他的胸膛。

  「好。」她啞聲低喃。

  後來他們一行人看了一場精彩的比武招親,再後來開始展開倉卒的逃亡日子。

  這一切都因蕭煌一時技癢,終於忍不住跳上擂台比試,沒想到連續打敗兩個人之後,當發現擂台上的對手竟是最後一個,而且只餘一招就要打敗對方了,只得緊急收勢,險險的詐敗。

  但這裡是一群江湖人士的地方,那種粗糙的詐敗方式怎麼可能瞞過所有人的眼睛,所以他們只好逃跑。

  「你這個笨蛋笨蛋笨蛋!你怎麼不乾脆笨死算了!」映萍在被馬車顛得撞了好幾下頭之後,終於忍不住掀開窗簾對蕭煌破口大罵。「喔!」又顛了一下,撞得她頭暈目眩。

  蕭煌只能摸摸鼻子,認命的罵不還口。

  沒有理會他們的吵鬧,盛宇珩小心翼翼的環抱著身前的人兒,因為要逃難,馬車太顛不適合她乘坐,所以他們共乘一騎,將她密密的護在懷裡,盡量不讓她受到顛簸。

  「還好嗎?」他在她耳畔低聲問,速度慢了下來,其他人見他們慢下來,也就跟著放慢了速度。

  「嗯,我很好,沒事。」鳳盼月笑道。他將她護得很好,窩在他的懷裡很舒服,「他們沒追上來吧?」

  「應該是放棄了,畢竟最後那位勝利者,本來就是徐家內定的女婿人選。」盛宇珩輕笑。

  「你怎麼知道的?」她好奇地問。

  「不小心聽到的。」盛宇珩笑說。「只是差點被蕭煌攪了局就是了。」

  「沒想到咱們蕭煌的武功這麼好,簡直是第一高手了。」她讚美。

  環抱著她的手一緊,貼在她耳邊的唇一張,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惹來她身子一陣輕顫。

  她讚美別的男人,讓他心裡不高興了。

  「哪裡哪裡,是小姐不棄。」蕭煌呵呵笑著。

  「是嗎?你覺得你是第一高手嗎?」盛宇珩輕哼。

  「呃……不不不,奴才絕對不是什麼第一高手,奴才的身手根本比不上武狀元您啊!呵呵!」蕭煌很識時務地說。

  「嘻嘻……」鳳盼月忍不住低笑,嬌嗔地回頭睨他一眼,抬手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低下頭來。

  盛宇珩挑眉,順從地低下頭。

  她仰頭在他耳邊低語,「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我的文武狀元郎。」

  狀元,就是第一,在她心裡,第一永遠是他。

  盛宇珩滿足地笑了,擁緊了懷裡的人。

  「接下來要去哪兒?」他問。

  「那還用說,當然是朝杭州的方向出發嘍!」鳳盼月抬手,一派瀟灑地往前方一指。

  「咳!」盛宇珩輕咳一聲。

  其他人則噗哧笑不可仰。

  「怎麼了?」她不解,她說了什麼好笑的笑話嗎?

  「杭州的方向……」他拉起她的手,轉了個方向。「在那邊。」

  「我……我知道啊!可是現在眼前唯一一條路是往前面的,當然是往前走啊!」她狡辯。

  「嗯,也對。」盛宇珩從善如流,忍著笑意道。「總不能往那邊沒路的地方走吧!月兒真聰明。」

  「討厭,你取笑我!」鳳盼月哪會聽不出來他的取笑。

  「臣不敢,請公主恕罪。」他笑說。

  此刻的臣與公主,竟也毫無感到身份的距離,反而成了一種親暱般的稱呼。

  她笑著在馬上背轉身,嚇得他趕緊更緊地抱住她。

  「別嚇我!」盛宇珩吁了口氣,輕聲責備。

  「不怕,你會保護我。」膩進他的懷裡,她雙手抱住他的腰。

  雖說目的地是杭州,可是鳳盼月卻是想到哪,便說「順路去某某地方」吧!

  反正這次的旅遊本就是依公主之意,所以沒有人有異議,只要公主纖手一指,就算與杭州是反方向,他們也還是會「順路」繞去看看。

  因此,他們去濟南看天下第一泉,到開封參觀大相國寺,到洛陽看龍門石窟,一路再到鹹陽、南陽、隨州、武漢……

  「我好早好早就想來看看這所謂的天下江山第一樓是怎樣的一個景象,既然順路,就順便參觀參觀,怎樣?」鳳盼月開心地說。

  又是順路?

  眾人已經很習慣了,更不可能有人開口吐一句槽,因為——

  「好啊!你開心就好,反正順路,花不了多少時間。」盛宇珩寵溺地笑說。

  他們的「老大」一開口,就算差了十萬八千里,也能硬是變成順路。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盛太傅上場,吟完上半首,偏頭笑睨著鳳盼月。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鳳盼月很乖地吟了下半首。

  「很好,」盛宇珩笑著揉揉她的頭,「如果連這麼膾炙人口的名詩都背不起來,臣就只能請公主擺駕回京了。」

  於是他們順路順了這麼一大圈,一路遊山玩水,大約半年後,九月中旬,他們終於來到杭州。

  「謝天謝地,終於到了。」蕭煌一看見城門上杭州兩字,簡直要下馬五體投地的跪拜一番了。

  這一路從京城出發到抵達杭州,足足花了七個多月的時間,好遙遠的路途,好艱難的旅程啊!

  才剛住進客棧,一名影衛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盛宇珩的房裡,雙手奉上一封密函之後,便又無聲無息地消失。

  盛宇珩拆開皇上送來的密函。

  信的前半段寫著二皇子散播不實流言,傷其皇室尊嚴,使手足蒙其羞,不孝不悌,削其爵位,圈禁在皇子府中,無詔不得出府。

  淑妃因嫉生恨,謀害皇室血脈,賜鳩酒一杯。

  原因簡單幾句帶過,但是他知道,這後宮的鬥爭是不可能簡單的,有問題的絕對不只是這兩位,不過他也知道,這件事應該就是這樣了。

  信的後半段寫著……

  盛宇珩猛地站了起來,瞪著信末那幾句,神情震驚。

  北國太子來朝進貢,欲與皇朝聯姻,太子屬意沁馨公主,締結兩國友好鴛盟。

  來時花了將近八個月的時間,回去卻僅僅二十餘日。

  雖然沒有日夜兼程,但也是趕得火燒屁股,就怕晚了一步,皇上突然決定「擅作主張」,把沁馨公主的親事給定了下來。

  只要趕在下旨之前,鳳盼月都有把握能讓父皇改變決定。

  「還撐得住嗎?」盛宇珩心疼地看著瘦了一大圈的她。

  「沒問題,京城就在眼前,想休息的話,見過父皇之後,多得是時間可以休息。」她說,心急如焚。

  於是三個時辰之後,梳洗過後的兩人已經站在蒼昊帝的面前。

  「兒臣參見父皇。」

  「臣參見皇上。」

  「快快平身。」蒼昊帝上前,一把將愛女扶了起來。

  「謝父皇。」

  「謝皇上。」

  「父皇看看,月兒,怎麼瘦這麼多?」蒼昊帝震驚又心疼,「盛宇珩,你是怎麼照顧朕的公主?」

  「臣罪該萬死,請皇上責罰。」盛宇珩又跪了下來。

  「父皇,不關太傅的事,是月兒自己沒用,要不是太傅處處照顧,月兒根本踏不出京城。」鳳盼月立即說,「父皇,您別急著算賬嘛!月兒有很重要的事要和父皇談。」

  蒼昊帝看看兩人,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好吧!盛宇珩,既然朕的公主為你說情,朕就不怪罪你照顧不周之罪,退下吧!」

  「謝皇上不罪之恩,可臣亦有事稟告皇上。」

  「盛卿也有事要說?」蒼昊帝表情冷然,走到御案後坐下,端起茶啜了一口,才緩緩地道:「好吧!朕聽你說,不過朕不希望聽到什麼不知輕重的事,盛卿可瞭解?」

  盛宇珩一凜,偏頭望向鳳盼月,見她也是一臉憂心,心跟著一沉。

  從皇上的口氣和所說的話,似乎已經知道他們之間的事了,而皇上並不贊同,這與鳳盼月認為的完全不同,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瞭解父皇的,可……

  「稟皇上,臣斗膽,請皇上為臣賜婚。」盛宇珩決定豁出去了。

  「喔?是嗎?盛卿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如果門當戶對的話,朕倒是有這個成人之美。」

  「臣請皇上賜婚沁馨公主。」盛宇珩大膽地提出請求。

  御書房內突然變得安靜,四周氣氛緊繃,蒼昊帝的臉上一片冰冷嚴酷。

  「你說什麼?」良久,蒼昊帝才冷酷地開口。

  「臣請皇上……」

  「父皇!」鳳盼月撲通一聲跪在盛宇珩身旁,看見父皇冷酷的表情,她第一次感受到,眼前這個男人是天下之主,而這個天下之主,從他的表情看來,他正打算毀掉眼前跪在他腳下,妄想覬覦他的愛女的男子。

  「月兒,你這是在做什麼?」蒼昊帝冷漠地問。「父皇還沒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再過不久,你就要成為北國太子妃,未來,你就是北國皇后了,開心嗎?」

  「請父皇(皇上)收回成命!」兩人同時磕頭。

  「怎麼?月兒,難道你想坐實盛卿勾引公主、敗壞皇室名聲的罪名嗎?」

  鳳盼月一凜,不敢置信地望著父皇。這就是一直疼她寵她的父皇嗎?他們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父皇以前總是對她說,對於其他人,他先是皇上,然後才是父親或丈夫,但是對於她,他永遠只會是父親。

  心慢慢地沉靜下來,她相信父皇當初對她的承諾……但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盛卿,你要朕收回成命,要朕將月兒賜婚與你,你認為你的條件好過北國太子嗎?你能給予月兒高於一國之後的尊榮嗎?」

  盛宇珩頭磕在地上,皇上的一字一句,都直接切中他最軟弱的一處,他的確出身平凡,無法給予月兒至高的尊榮,他的條件確實比不上北國太子,但是……

  「皇上,北國與我朝情勢向來緊繃,兩國交界處,時常受到北國的侵略騷擾,雖然我邊關眾將英勇善戰,不曾讓北國佔了分毫便宜,但北國揮軍南下的企圖一直以來都不曾消減,如今北國太子突然來朝進貢,央求聯姻,甚至指明求娶沁馨公主,北國此舉的意義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無非就是看上了沁馨公主乃是皇上疼之寵之,護在心尖的人兒,有了沁馨公主,等於有了一個最強大的人質,請皇上三思!」

  蒼昊帝挑眉,眼底快速地閃過一抹欣賞和欣慰,不過隨即隱匿。計劃只完成一半,他可不能前功盡棄,於是他再沉聲說:「盛卿以為,你所說的這些,朕會想不到嗎?」

  「臣不敢,皇上聖明,一定比臣更明白,沁馨公主絕對不能嫁與北國。」

  「沒錯,但是以目前的情勢來看,又有什麼辦法可以徹底解決我朝與北國的邊患呢?」

  「父皇,邊防已經如此緊急了嗎?」鳳盼月從父皇的語氣中聽出了嚴重性,憂心地望著像是一瞬間老了好幾歲的父皇。

  盛宇珩蹙眉,思路快速地轉動。

  「啟奏皇上,臣斗膽,請求與皇上單獨一敘。」他說。

  鳳盼月一怔,錯愕地望向他。

  「宇珩,你不要做傻事!」雖然不知道他的打算,可是光是他不願意讓她參與,就代表他決定的事,她可能不會贊同。

  「月兒,你先退下。」蒼昊帝答應。

  「父皇……」

  「月兒。」盛宇珩伸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相信我。」

  鳳盼月咬牙,沉痛地點頭,接著起身退下。

  「好了,盛卿,你想和朕談什麼?」蒼昊帝看著眼前這名眼神清朗堅毅的年輕男子,心中暗忖:朕寄予厚望的棟樑,屬意的駙馬,你要給朕什麼驚喜呢?

  「皇上給予臣需要的支持,三年,臣給皇上一個沒有邊患的晉陽關。」

  「你要什麼條件?」

  「三年後,若臣實現了給皇上的諾言,請皇上賜婚沁馨公主予臣。」

  「三年後,月兒就十九了,盛卿不在乎嗎?」大齡公主,要婚配就更難了。

  「只要是沁馨公主,不管是十九、二十九,甚至是七老八十,臣也不在乎。」盛宇珩堅定地表示。

  「盛卿不在乎,那盛卿怎能確定月兒也不在乎呢?願意蹉跎青春,等待一個難以實現的承諾?」

  「不會難以實現,不過臣知道這不是皇上話裡的重點。」盛宇珩微微一笑。

  「公主會願意的,因為公主相信臣,而臣也相信公主。」

  「好!」蒼昊帝一拍桌。「安順,宣旨。」

  「奴才遵旨。」李安順打開早已備好的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封仁和四十四年文武雙狀元盛宇珩為一品護國走遠大將軍,賜龍符,掌三軍五衛,駐晉陽關,欽此謝恩。」

  盛宇珩心裡激動萬分,至此他已經完全理解,他早就落入了皇上的圈套中,一切的一切,包括他提出的條件,全都在皇上的預料之中。

  他服了!

  「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捷報!」侍衛匆匆來報,手持邊關傳回來的捷報。「啟稟皇上,晉陽關傳來的捷報!」

  「快呈上來!」蒼昊帝立即喊。李安順接過捷報,呈給蒼昊帝。

  「好好好!不愧是朕的文武雙狀元,文韜武略皆精,領兵作戰、巧計佈陣,難怪短短一年,捷報連連!」蒼昊帝龍心大悅。「安順,朕看不需三年,朕的狀元郎就會實現他的承諾,給朕一個沒有邊患的晉陽關了。」

  「皇上,北國並非易與之輩,充滿野心貪婪,要他們不侵犯邊關,實現沒有邊患的承諾,奴才愚昧,看不出來有實現的一天,除非北國滅亡。」

  「李公公,你錯了。」嬌脆的嗓音傳來,一陣淡雅馨香捲入御書房內,沁馨公主笑意盎然的蒞臨。「兒臣參見父皇。」

  「月兒,你來啦!消息真是靈通啊!父皇才剛拿到捷報,你就上御書房了。」蒼昊帝哈哈笑著。

  「咦?有捷報嗎?」鳳盼月驚喜。

  「是啊!原來你不知道啊!想看嗎?」

  她聳聳肩。「不用了,我猜我的大將軍這次應該是攻下了葉城或是樊城這兩個小城其中之一吧!」

  「聰明,我的公主真是聰明,是葉城。」

  「那麼接下來就是樊城了,之後就剩下厲郢城了。」她沉吟。

  「為什麼你認為先樊城呢?」蒼昊帝笑問。

  「厲郢城是三城中最大的一城,要攻下需得用上全部兵力,可說是耗時費力,相對於樊城的城小兵弱,先拿下樊城是非常輕鬆的一件事。其二,先取下樊城之後,厲郢城便被三麵包夾,要攻下它就如囊中取物一般了。」

  「沒想到我的公主竟也懂得用兵啊!」蒼昊帝哈哈大笑。「那你說說,剛剛說安順錯了,是何意?」

  「很簡單啊!宇珩承諾的是『沒有邊患的晉陽關』,而非『沒有邊患』,所以只要將這三城攻下,皇朝的領土向外擴張,那麼晉陽關就不再是邊關,又何來的邊患呢?」

  「原來如此,奴才受教了。」
作者: qas63541    時間: 2011-3-1 09:07 PM

尾聲

  三年後「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護國走遠大將軍保疆拓土,功在社稷朝廷,今封為護國公,並賜婚沁馨公主,擇日完婚,欽此。」

  仁和四十七年,年已十九的沁馨公主終於婚配,送親隊伍與嫁奩綿延數十里,據說前頭隊伍已抵護國公府,後面的隊伍尚未出宮門,其盛況可說是空前盛大。

  新房內,鳳盼月一身公主朝服,頭戴鳳冠,身穿霞帔,一襲鳳凰于飛紅巾蓋頭,端坐在新床上,等待那已三年未見的郎君——她的太傅、她的大將軍、她的護國公、她的駙馬爺。

  外頭的喧鬧讓新房顯得異常的寂靜,良久,突然一聲腹鳴響起,在這種時刻,顯得如此突兀,如此……好笑。

  「噗!」靜立於一旁公主的陪嫁宮女映荷和映萍,忍不住同時噗哧一笑。

  「公主肚子餓了?」映荷笑問。

  「從早上到現在本公主滴水未進,早就餓得渾身發軟了。」坐在新床上的鳳盼月嘀咕地抱怨,一手稍稍先掀開了紅蓋頭。「桌上那些點心不能吃嗎?」

  「公主,那些是吉祥物,等會兒得和駙馬一起用。」映荷笑說。「別擔心,奴婢這兒有一些小點心,公主線墊墊胃。」

  她提來一個食盒,用小碟子放了幾塊可口精緻的小點心送到公主面前。

  「太好了,好映荷,你想得真周到。」她讚賞地說。

  「不是奴婢想得周到,是駙馬爺想得周到,這食盒是駙馬爺交給奴婢的。」映荷笑說。

  「是喔!」鳳盼月咕噥。

  「待在戰場三年,也不知道變成什麼模樣,回京城之後就不會想偷偷來看我,三年說長不長,說短可也不短,誰知道他是不是已經變了心,礙於皇命、礙於信譽,才不得不娶我這個大齡公主!」

  「公主……」

  「我說得可沒錯,要不然他回京後到完婚,足足有半年的時間,他為什麼連來看我一眼也沒有!」

  「公主……」

  「算了算了,我不說行了吧!」她沮喪地說。

  下一瞬間,眼前突然一片豁然開朗,一張似熟悉又似陌生的雋朗容顏噙著淺淺柔柔的笑意出現在她眼前。

  她愣了愣,眨眨眼,回過神時,發現屋裡竟只剩下他們兩人。

  他其實變得不多,皮膚黝黑了一點、結實了一點,眉宇間多了一股浩然之氣,比以前更加俊逸挺拔。

  「我的公主,覺得臣變了嗎?」盛宇珩痦咽地問,熱切的目光貪婪地吞噬著她更加嬌美的容顏。太久了,他相思如狂啊!

  「變了,也沒變。」鳳盼月目光無法移動,好想好想他,足足三年半的時間啊!

  替她拿掉沉重的鳳冠,動手為她解下霞帔朝服,他急切地俯身掠奪她誘人的紅唇,此時此刻,他什麼都顧不了,只想馬上與她做更多更多的接觸,實實在在地擁有她,再也不要因任何因素而分離。

  「等等……交杯酒還……」

  她微微掙扎,卻抵不過他的孟浪。

  「不急,等一下再喝。」他倉卒地說,動手剝掉自己的新郎紅袍,將她推上床。

  「你這個急色鬼!」鳳盼月往後倒在床上,紅著臉啐道。

  「不喜歡?」盛宇珩輕笑,人也跟著覆了上去,扯下紗帳,隔出了這一方旖旎天地。

  「你果然變了。」

  她在他的撩撥下無法遏止的呻吟。「別!」

  「月兒,我的月兒,你好美。」他歎息,膜拜著她滑膩如脂的嬌軀,每一寸都不放過。

  「宇珩,求你,」身體的空虛讓她低泣地懇求著。「痛!」

  淚珠從眼角滑落,被他濕熱的唇吮去。

  紅唇再次被封印,輾轉吸吮,親密撩撥。

  她難耐地低吟,纖細的腰身不由自主地動了動。

  「可以了嗎?」

  他痦咽地問,沒等到她的回答,精壯的身子已經迫不及待地動了起來。

  「慢點。」

  「慢不下來。」他低喘。「下次再慢慢來!」

  「別,我受不了。」

  「可以的,你絕對可以,你是我的公主,我最強大的後盾,接受我、包容我,我的月兒!」他幾乎失控地在她身上馳騁,帶領著她翻過一次又一次的高峰,晃昏了她的神智,在一次又一次的高潮中昏死,又在一次又一次的激情中甦醒。

  「不行了。」

  「知道我有多想你嗎?月兒,每天每天,我都得念著你,念著月兒百遍千遍,我所做的一切,都只為了能早一刻回來見你。」

  低吼一聲,他顫抖地釋放熱源,癱軟在她身上。

  激戰方歇,他翻身倒在一旁,攬過她滑膩的身軀趴在他身上。

  「三年半,好長的三年半,」他輕聲歎息。「尤其是這被皇上故意隔離的半年,對我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月兒,我想你想得要發狂了。」

  「我也是。」原來他並不是不願來見她,而是無法見她。鳳盼月將臉埋在他的胸膛,突地觸碰到一塊不平的膚觸,疑惑地抬眼,赫然見到他胸膛上的疤痕。

  她震驚地輕撫,手指輕顫,就像怕碰痛他一樣,明知道這已經是舊傷,是一個疤痕,一個足以致命的傷疤!

  「沒事,我撐過來了。」他抓住她的手,輕聲安撫。

  「為什麼不通知我?」

  「那除了讓你擔心之外,沒有任何用處,何必呢?」他低歎。

  「可是……」

  他猛地翻身,又將她壓在身下。

  「我的公主,與其討論那些已過去的事,咱們不如來做點現在的事,春宵一刻值千金吶!」

  他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容,故意動了動腰身,原本就滑膩赤裸的軀體便毫無阻礙的暢通到底。

  「啊!」

  帳內春暖,一場激戰再次展開。

  而桌上的交杯酒,直到好久好久之後,才終於被喝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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