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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白暮霖 -【騙人的童話之三】騙人的幸福 [打印本頁]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0 07:41 PM     標題: 白暮霖 -【騙人的童話之三】騙人的幸福

【小說封面】[attach]37619422[/attach]
【內容簡介】
她可以對天發誓,這輩子最想要嫁的人非他莫屬
盡量收斂自身的光芒,給他最大的支持與幫助
毅然決然放棄人人稱羨的工作,為他洗手作羹湯
竭盡所能的扮演好妻子的角色,希望與他夫唱婦隨
就算要她犧牲性命協助他功成名就,也在所不惜
沒想到當他飛黃騰達時,竟是這樣回報她對他的付出──
寧願帶著野花去交際應酬,也不讓她有拋頭露面的機會
屢屢成為狗仔盯梢的對象,榮登緋聞男主角的寶座
即使玩火玩過了頭,依然毫無愧疚的面對她的指責……
天啊!她和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對夫妻?
明明熟悉卻又陌生,看似郎才女貌其實「相敬如冰」
她就像個自作多情的棄婦,從頭到尾不曾走進他的生命
唉,「女怕嫁錯郎」正巧是她不堪心情的寫照
也許他們應該要及早分手,別再繼續這段錯誤的緣分…
【出版日期】 2009.07.17
【出版社名稱】 禾馬
【書系及編號】珍愛3284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0 10:37 PM

第一章

  ◆二OO一年十月◆

  當畢業即失業不再是口號,成為一種社會新現象以後,林語洋便在心底由衷感謝父母對她課業的嚴格要求,大學時期同學們忙著修社團學分、戀愛學分,她卻背著厚重的書包帶圖書館,教授開的參考書,就算無法倒背如流。也能簡單說出心得,最後以系上第二名的優秀成績畢業,在同學們為了出路大傷腦筋之際,她已經獲得知名企業的聘雇。

  RCP&G,一八三七年創立與美國俄亥俄州的辛辛那提市,原本是製造肥皂和蠟燭的公司,至今走過五次戰爭內亂和金融衰退,依然屹立不搖,成為世界最大的消費日用品製造集團,版圖橫跨五大洲,在八十個國家設立營業據點,年營業額更早已破四百億美元,她以身為RCP&G十萬職員中的一員而倍感驕傲。

  原本她以為自己很優秀,至少在校時如此,但是進入RCP&G,分派到秘書科,她才驚覺自己孤陋的一如井底之蛙。在RCP&G亞洲總部,人才濟濟,若以綜合資歷來論,她算不起眼的。最簡單的比較,同期進來的新人中,有一位是菲律賓籍華裔第三代的塔妮,以臺灣人的刻板印象,可能把菲傭和菲律賓畫上等號,不過如果這麼想塔妮,那就大錯特錯,塔妮是菲律賓大學與美國濱州大學的交換學生,優秀的程度不言而喻,而她不只學業成績優秀,甚至是菲律賓國家馬術隊的種子隊員,代表國家出賽多次,還曾拿過亞洲杯大學組冠軍,是個動靜皆宜的學生。

  林語洋知道自己不該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做人還是要腳踏實地,至於她的有點,大概就是努力,綜觀這段時間的新進職員訓練,她發現舉凡天賦越卓越,伴隨著自我的程度也越嚴重,大家聚在一起聊的話題,永遠是戰功彪炳的過去,深怕別人不知道。

  這也是為什麼她會知道塔妮的過去的原因,當然,她還因此知道更多人的豐功偉業。總之,在RCP&G,「曖曖內含光」這句話一點也不適用,一鳴驚人的人才能大放異彩。

  進入秘書科,經過訓練到獨當一面,乃至分派到各個事業體主管身邊,通常需要一年到兩年的時間,而這段期間,她們這些新人美其名是秘書科組員,實際上是打雜的,只要哪個事業體主管的秘書有需要,或有人離職、請假,便由她們代班,李詠這種輪調機制訓練她們的隨機反應,也培訓出快速的適應力。

  新進職員訓練結束,林語洋回到秘書科,開始接受屬於秘書的訓練,被分派為人資部助理秘書,年底考核即將開始,很多前置作業要準備,加上臺灣又是亞洲指揮總部,升貶轉調,全由這裏進行初段篩選。

  她的內斂與安靜頗獲人資部經理秘書的欣賞,這應該是好事。

  人資部經理秘書叫Grace,人如其名,優雅美麗,據說她的先生是老闆級人物,所以她又被歸為貴婦幫。林語洋很欣賞她,不是因為她是貴婦,而是單純欣賞她的工作態度和執著,只要新進同仁願意開口,虛心請教,她都很有耐心的指導,絕不藏私,或表現出不耐煩。

  不過秘書科的其他人並不這麼認為,像是比她早一期的前輩Ivy就認為Grace傲慢。

  「Grace,這些整理好了,評分表的數字我也key好並寄到妳的郵箱,如果沒有問題,就可以上傳到公司全球HR系統。另外,這份檔很奇怪,這裏有修改過,我不知道要依哪個分數入表。」林語洋抽出有疑問的考核表。她最先開始匯整的是太歪處長級以上職員資料。

  「我看。」Grace翻開考核表,看見辜承隆這個名字,不禁蹙起眉頭。「又是他,真倒楣。妳按黑色筆記入,另外把字認仔細,那是BC部協理的筆跡。」

  「但是我這樣的考核分數落差很大。」從A+變成B-,對升遷也有阻礙。再者,他的進階是Supervisor,這種分數會讓他在全球該階的管理者中是最難堪的。

  「怎麼?妳又不是他的主管,而且妳應該還不認識他吧!」Grace發現者這個小助理總有莫名的正義感,姑且視為社會新鮮人的可愛特質。

  「我只是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麼差勁的事,怎麼到了協理這裏會被改成這樣?」至少他所屬部門的經理並沒有任何贅詞,評語中立。

  「如果妳看見他,可以問他。」

  「我跟他不熟,問這個問題很奇怪。而且我這麼問,不是又在他身上捅了一刀嗎?」

  RCP&G總公司佔據這棟大樓五樓至十三樓,每層約兩百坪的使用面積,有四百個左右的員工,要認識全部的員工是一件困難的事,而不同部門的員工要見上一面的機會更是渺小。

  顯然新來的菜鳥對公司的組織大小還沒有具體,Grace覺得有趣。

  「有機會我會讓妳到BC部門一趟,妳既然在人資部實習,認識公司同仁也是重要的工作範疇哦!」

  林語洋一直把Grace說的話當成玩笑,也知道這些前輩最喜歡拿她這種菜鳥開玩笑,但是沒料到Grace居然把這件事擱在心上,今天下班就轉寄一封內部郵件給她。

  她知道公司內部的未婚聯誼會,主辦單位就是人資部,辦這種活動無非是幫公司的曠男怨女製造幸福的機會。她覺得立意不錯,也參加一些活動規劃,但是並不想參加,所以回函上已經勾了不參加,那麼這封信又是怎麼回事?

  「我幫妳勾的。這個活動好歹也是我們HR部門主辦,既然是主辦單位,怎麼可以沒有代表的美人出席?萬一被認為我們HR部門沒美女,那還得了?」

  林語洋面對Grace的強勢有點氣弱。她現在還不算HR部門的人吧!

  菜鳥的抗議永遠不被傾聽,所以下班後,林語洋只得硬著頭皮到KTV集合。

  這次的活動只開放給總公司職員,男女各三十名,開始自我介紹時非常簡短,只需要報上名字和部門。

  「我姓辜,名承隆,BC部門,請大家多多指教。」

  原來他就是辜承隆,長相俊逸,占了大部分優勢,加上談吐十分從容,林語洋注意到不少作風大方的女孩子開始與他攀談。他不需要參加這種聯誼活動吧!

  天知道為什麼她會一直默默的注意他,或許是他說話字正腔圓,但是鼻腔共鳴太重,透漏出異國感,充滿節奏的語調和脫口而出的幽默,和協得宛若大提琴獨奏著柴可夫斯基的第五號交響曲。

  那是她的最愛!

  既來之,則安之,林語洋始終面帶微笑的回應來攀談的男士,態度不慍不火,儘量不要給人太多幻想,畢竟她志不在此。

  自我介紹告一段落後,開始歡唱情歌,由主辦人拿出兩個籤筒,籤筒中各有三十首歌的歌名,全是男女對唱的歌曲,抽中一樣歌名的男生和女生,就必須對唱,對唱之後可以擁有三十分鐘的聊天時間,藉以認識彼此。

  林語洋隨手一抽,打開簽紙,低頭一看。

  有一點動心。

  這個歌名頓時讓她的額頭出現三條黑線,想必主辦人有做過功課,挑的歌也十分富有含義,但如果抽中的男女沒有看對眼,這首歌豈不是成為夢魘?

  男生開始念著抽到歌名,尋找配對的女生。有的女生發出喜悅的驚呼,有的則是低聲抱怨,幾家歡樂幾家愁,男生們應該也是。

  麥克風傳到辜承隆的手上,打聲公佈「有一點動心。」

  瞬間,哀歎聲此起彼落。

  林語洋先是愣住,隨機硬著頭皮舉手。

  很快的,她被擠到辜承隆的旁邊,兩人坐一起,大腿有時會摩擦到。

  她強迫自己別像處女一樣驚慌失措,儘量維持自然,殊不知自己肢體僵硬的舉動全落入他的眼裏。

  她喝水的動作很怪,只要不小心摩擦到他的腿或手,身體就會微微顫抖,以自認為不著痕跡的方式在蜷縮肢體。

  辜承隆知道她是新進職員,卻不知道他是不是被這票新進職員貼上了猛獸標籤,否則她怎麼會有這種異常的反應?

  更別提他們有三十分鐘的聊天時間,她卻拿著鈴鼓幫人打節拍,專注得彷彿對方的聲音是天籟。

  「這首歌妳熟嗎?」為了表現紳士風度,辜承隆率先開口。

  「還可以。」林語洋緊盯著電視螢幕。

  「假日的時候做什麼休閒活動?」

  「吃飯、睡覺。」

  辜承隆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外表對女人構成的殺傷力有多大,所以聊天時,不管場合,每個女人總是儘量說出自己的優點,散發出強烈的訊息:我很優,趕快對我產生興趣吧!

  但她不是,態度十分敷衍。

  不可諱言的,反而勾起他的興趣。

  林語洋聽到笑聲,狐疑的回頭,瞬間跌入他那閃著熾焰的棕黑眼底,意外的解凍四肢,讓她這個人幾乎要燃燒起來。

  「語洋,輪到妳唱了。」

  「妳看帥哥看呆了嗎?」

  「雖然我們老大真的很帥,但是妳這樣很傷我們的心也!」

  由遠及近的聲音打破她的迷惘,瞬間回過神來,面對眾人的注視和調侃,耳根子爆紅。

  她……她居然看男人看到失神?!

  「有一點動心」的音樂旋律不歇,在室內回蕩。

  街燈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再重疊,林語洋邁開腳步,讓兩人的影子分開。她以為這個小動作沒有人發現,卻不知全然落入他的眼底。他也跟著移動一步,兩人的影子再度重疊,宛若擁抱的戀人。

  她擰起眉頭,低垂著頭,加快腳步,換來氣喘吁吁和他的竊笑聲。

  可惡!

  「有什麼事這麼好笑?」

  「妳向來都反應這麼……」辜承隆的手在空中畫個圈。

  激烈?大?

  她雙頰泛紅,繼續低著頭向前走。

  「我聽他們說,妳以優秀的成績進入公司?」

  「對。」她悶著聲音回答。

  「貴校的學生都像妳這樣?」

  「聰明伶俐又可愛,對。」她惡狠狠的賞他一記白眼,看他敢不敢反駁。

  他開朗的大笑。她真的很有趣,明明是個小白兔,卻喜歡偽裝成刺蝟。

  「我對貴校的好感增加了。」

  沒料到他會這樣說,林語洋楞了一下。再者,他爽朗的笑聲十分悅耳,濃眉齊飛入鬢,微瞇的眼鏡透著光亮,起伏的胸膛繃出優美的線條。他的帥氣很內斂!

  「愛上我了嗎?」

  陡然放大的臉孔讓她蜷縮身體,不敢妄動。

  受到她完全備戰狀態的刺激,他的劣根性變得活絡。

  「鬼…鬼才愛上你!不要臉!」她將提包擋在胸前,暗中發誓,只要他敢往前一步,一定用力打他的臉。

  「哦!原來妳這麼愛我,連變成鬼都不放過我!」他輕輕撞她一下,故意拋個媚眼。

  「你不要胡亂曲解別人的意思。」她抓緊提包的手指關節泛白,與泛紅的雙頰形成強烈的對比。

  「嘖嘖,妳怎麼這麼容易把人家說的話當真?」辜承隆搖了搖頭,往前走去,不再戲弄她。

  林語洋追上他的腳步,「你是故意的?」

  「老鳥喜歡玩這種把戲,妳的個性會讓妳變成大家最喜歡玩鬧的對象。」他的嘴角上揚,嘲諷的說「在這種公司,臥虎藏龍,有些人除了自己的自尊之外,不把別人的自尊當一回事。」

  辜承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跟她講這些,他連自己的助理都沒有心思去做心理輔導,由著他在殘酷的同仁間認清事實。他相信跌倒才能汲取教訓,失敗才能培養出強大的意志力。

  「你…你是不是得罪很多人?」林語洋問的小心翼翼,仔細觀察他的反應。

  「妳是指考績?」他挑起眉頭,反應十分敏捷。

  林語洋回避他的視線,「其實關於考績的事,你不用難過,只要有才能,主管最後一定會看見的。」她安慰得很蹩腳,因為是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噗,哈哈…」他背靠著大門,捧著肚子,「妳的表情…。哈哈…好蠢。」

  被罵了!

  「你…你…」

  「妳居然以為我是得罪別人才會這樣,怎麼這麼蠢?」

  林語洋生平第一次當小人,抬起穿著高跟鞋的腳,用力踩住他的腳板,還刻意扭轉一下。

  「啊!」

  聽到他的慘叫聲,她有說不出的快感。

  辜承隆敢發誓,自己的腳板一定淤青了,卻隱忍著痛楚開口,「最毒婦人心,原來妳真希望我殘廢,好照顧我一輩子。」

  「你…啊!你被欺負死最好。」林語洋往前沖,卻在巷口停下來,左顧右盼後,又沖回來。

  「捨不得我?」他的笑容有點痞。

  「你去死啦!」推開他,她迅速用鑰匙打開門,走進去,然後當著他的面將門關上。

  砰!

  這算閉門羹嗎?

  辜承隆苦中作樂,一拐一拐的走向對面大樓,掏出門禁卡刷卡。

  大樓管理員殷勤的從櫃檯裏出來,「辜先生,您回來啦!您的腳怎麼了?」

  「不小心被貓爪踩過去,沒事。」他笑著進入電梯。

  貓爪?管理員摸不著頭緒。

  *   *   *   *

  ◆二OO四年九月◆

  叮咚!叮咚!門鈴聲響起。

  林語洋看著壁鐘,已經凌晨一點多,趕緊將棒針和毛線藏到沙發地下,這時間會來的人只有一位。

  打開門,果不其然,她看見他醉得掛在管理員的肩上,連忙拉開鐵門。

  「對不起。」

  帶著歉意,她試圖接過他,卻發現他的身形和體重根本不是她能負荷的。

  「林小姐,我來就好。讓他坐在沙發,好嗎?」

  「好,麻煩你了。」林語洋連忙讓開,管理員扶他進門。「對不起,麻煩你了。」

  「這是小事啦!只是你男朋友怎麼會喝得這麼醉,還一個人坐計程車回來?我看沒有人送他回來,計程車司機也很厲害,這種喝醉的客人也敢載!」

  林語洋充滿感謝的將管理員送出門,隨即進入浴室,擰了一條熱毛巾,來到他的身邊,仔細的擦拭他的臉。

  「幸好你還記得讓王叔去接你,笨蛋。」

  王叔是她熟識的計程車司機,很值得信賴,他時常應酬,所以她將王叔的名片硬塞進他的皮夾裏。

  以前被他取笑是草木皆兵,但她認為是未雨綢繆,後來還真的派上幾次用場,只是沒有一次醉的這麼嚴重,因為他說過不愛喝醉,那代表失控。

  這次…對他的打擊真的很大吧!

  林語洋進入廚房,端著杯子回來,哄著他喝些茶,濕潤嘴唇。

  辜承隆雙眼微瞇,發現轉身背對著他的纖細身形,一把抱住,鼻子磨蹭著她柔白的頸項,嗅聞熟悉的茉莉花香,「洋洋。」

  她知道他微醺,拍了拍他的手背,柔順的偎進他的懷裏,「今晚要我留在這裏嗎?」

  「好,妳陪我睡。」

  「那你乖乖的,自己起來,不然我抱不動你。」她站起身,試圖拉他離開沙發。

  辜承隆很配合的起身,讓她扶著自己走進臥室,乖乖的配合脫衣服,躺倒床上,讓她為自己蓋好棉被。

  林語洋不禁微笑,喝醉酒的他,酒品好的出奇,比他清醒時還要乖巧,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可愛得像個小學生。

  當然,這件事她絕口不提,否則以他的個性,不氣的跳腳才怪,因為他不喜歡別人覺得他像個孩子,那代表不可靠。

  她細白的手指劃過他剛毅的臉龐,相由心生,他挺直的鼻樑和緊抿視的嘴角象徵堅不可摧的意志力,只有她知道,當他放鬆時,下巴處會出現小凹洞,她喜歡這個地方,他卻不。

  男人怎麼可以有這麼娘的樣子。這是他的說辭。

  殊不知這其實代表性感。

  「對不起,我幫不上忙。」她的雙眸黯淡。非常明瞭他為什麼喝成這樣。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如果她真的幫得上忙…老天,求求你,如果要給他的重重困難是考驗,總有盡頭,他已經受夠了。

  如果可以,林語洋希望時間可以重來一次…如果真的可以重來一次,那該有多好!

  *   *   *   *

  「語洋,妳今天下午到勞動條件處找王經辦,跟他談一下我們今年高雄廠外勞的合約變動問題,如果這些條款沒什麼問題,就儘快發佈新版合約。」

  一接到人資部經理的內線電話,林語洋立刻輕快的回答:「好,我知道,文件都準備齊全了。」

  「處理完就早點回去休息,妳不用在進辦公室了。」

  「謝謝經理。」掛斷電話,林語洋開始整理桌面。

  自從三年前Grace隨先生移民到英國,她接替Grace成為人資部經理的秘書至今,工作得心應手,也獲得上司的重視。相較於他,她在工作方面有貴人相助。

  眼眸蘊含著溫柔,她想到早上要出門時,他像個孩子一樣纏著她的腰,連她烤土司,他也堅決不放手,臉埋進她的頸窩,輕輕的磨蹭,儘管下巴乾淨光潔,仍在她細嫩的肌膚留下紅痕,事後才後悔的幫她塗抹乳液。哪一刻的親暱讓久久無法忘懷,這樣混合男人和男孩個性的矛盾體,她很榮幸可以擁有他。

  「語洋…語洋?」她幡然回神,定睛一看,是行銷部經理秘書Jessie,對上她探究的眸子,連忙露出微笑,「妳找經理嗎?」

  「不急,只是來拿一些單據,妳剛剛在想誰?男朋友?」Jessie瞅著林語洋,不放過她的任何表情,「八成是想男朋友,看妳笑得眼泛桃花,春心蕩漾,男朋友到底是誰?從實招來。」

  「小人物,妳不認識。」林語洋的個性向來低調,從來沒想過要公佈這段戀情,而他也沒表示,久而久之,似乎也就習慣了地下化。

  「我們公司的人?」

  「妳慢慢猜,我要出門去辦事情了。」林語洋不喜歡說謊,寧願避開。

  Jessie翻了下白眼,「又想轉移話題,妳這招不管用了!不說就算了,但妳千萬要記得,如果妳的男朋友真的是公司同事,而且是他要求不公開戀情,那妳可得小心,這種男人對外宣稱單身,維持著身價,騎驢找馬的心態不言可喻,妳別傻的看不清楚。」

  「知道,Jessie大姐說的金玉良言,我會牢記在心上。」

  當!電梯到了行銷部樓層,她將Jessie推出去,還送她一個飛吻。

  等電梯門合上,林語洋立刻收斂笑容,有如洩氣的皮球。要說Jessie的話沒有影響到她的心情,是騙人的,但她相信他。

  「立業為先,我不希望我愛的人跟我吃苦,縱使她願意,身為男人的我也無法接受。」

  他的這番言詞讓她心醉,也甘心不公開戀情。

  她一直記得他當時的神情,專一的眼眸裏盈滿她的身影。

  林語洋處理好事情,看了眼手錶,時間還早,決定到市場買些新鮮食材回家,立秋時節補脾胃,另外秋季肥美的螃蟹,她記得是他的最愛。

  她專注的翻閱筆記本,裏頭有昨晚寫好的購物清單,和需要補充的生活用品。

  「前面的,走開!閃開!」

  聽到大吼聲,林語洋抬頭,看見一輛雪白的喜美轎車車速不減的朝她沖過來。

  接著,一陣尖叫幾乎劃破她的耳膜,她感覺自己飛到半空中,在落地時,劇烈的疼痛讓她以為那尖叫聲是出自她的嘴巴,事實上,她的叫聲就跟虛弱的小貓一樣。

  她還沒告訴他,她愛他啊…。

  下一秒,黑暗籠罩,她失去了意識。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0 10:48 PM

第二章

  好疼!

  林雨洋睜開眼睛,扶著腦袋,覺得自己的脖子好像被人擰著打了十幾個結。

  這裏是……

  她小心的坐起身,環顧四周。

  熟悉的衣櫥就靠在房間右側,紅色的雙人座沙發,還有薰衣草窗簾……這裏是她的小套房。

  但是她記得自己明明出車禍……難道是做夢?

  夢境怎麼可能如此真實?

  冷意泛上四肢,她抓起沙發上的外套,披在肩上,站在鏡子前,仔細檢視自己。

  除了鎖骨上的紅痕,沒有任何傷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冷!她明明已經披上毛呢外套……毛呢外套?現在才九月,怎麼可能用得著毛呢外套?

  她轉頭,看著電視櫃上的電子日曆。

  二OO一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怎麼可能?今天應該是二OO四年九月二十三日才對。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一次。

  還是一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她回到過去了?

  叮咚!叮咚!門鈴聲響起。

  林語洋仍處於驚詫中,思緒紊亂,下意識的打開門。

  辜承隆一身筆挺的西裝,沒料到面對他不假辭色的小綿羊居然用這種裝扮迎接客人,毛呢大衣加上棉質睡衣,披散在肩上的微卷秀髮透著咖啡色澤,讓她看起來該死的誘人。

  「我只是盡個好鄰居、好同事的義務,想問妳,要不要搭便車上班?畢竟昨天是我送妳回家。」

  林語洋拉開鐵門,揪著他的領帶,「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三日嗎?」

  儘管她牛頭不對馬嘴,不過看在她臉蛋蒼白如紙的份上,辜承隆點點頭。

  「後天是耶誕節。妳還沒找到舞伴嗎?」

  越接近年底,外商集團以各種舉辦的狂歡舞會越多,其中又以聖誕舞會最為盛大,幾乎等同國內大型企業的尾牙規模。

  「老天!」她真的回到過去,還記得…「你要去美國,對不對?機票時間是O二年一月七日凌晨一點四十分,搭乘長榮班機,對嗎?」

  辜承隆神色不變,但是下顎微微內縮。

  林語洋知道他提高了警覺,這是他的習慣,也是相處多年後她才發現。

  「答應我,你今天就改機票,把目的地改到聖地牙哥,只要你明天晚上到達,趕在後天一定可以見到Swank。」

  「妳怎麼知道Swank?」

  「我…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但是你相信我好嗎?」她臉上血色盡失,攀著他的手臂,想借此驅除身上的寒意,「我不會害你。」

  莫名的,辜承隆相信她的話。

  「妳的手好冰,臉色發青,妳不舒服嗎?」

  「我覺得…不舒服。」她雙腿微顫,下一秒,雙眼一閉,整個人往後倒。

  他迅速抱住她,「該死,怎麼會這樣?」

  辜承隆輕易的將他抱在沙發上,伸手探了下她的額頭。

  好燙!她在發高燒。

  該死!要不是他心情心血來潮,想找她一起上班,她獨自一人住在這裏,燒成白癡也不會被發現。

  只是明明發著高燒,她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

  不管了,先送她到醫院。

  *   *   *   *

  十二月二十四日,晚上十點,辜承隆出現在桃園國際機場的大廳,手持機票和護照,準備離境。

  他大概是瘋了,居然聽從她高燒期間的喃喃自語。

  但看她明明陷入入昏睡中,還無意識的說著聖地牙哥,他就不由自主的照著她說的去做。

  天知道他抵達當地已經是耶誕節,這種美國闔家團聚的大節日,哪戶人家不是圍著聖誕樹,吃著令人垂涎三尺的金黃火雞,他上門拜訪,無疑是挨人白眼。

  不過他實在…就當他發神經吧!

  *   *   *   *

  好冷!

  朦朧間,林語洋看見的身影是他,他的手握著她的,但不應該這樣,他應該要去美國,她記得自己在暈倒之前有警告他,一定要馬上動身,才能趕在耶誕節到聖地牙哥。

  她記得這是一切禍端的起始。

  他透過哈佛兄弟會的引薦,認識Swank,洽談關於新一代由礦物分子提煉的彩妝品,這項技術不是最新,但受限於礦物特質,舊有技術提煉出來的彩妝顏色十分單調、黯沉,選擇性少是化妝品的致命缺點,但Swank從植物中提煉出來的自然染劑成功的讓礦物彩妝擁有更鮮明亮麗的顏色。

  只是這項技術也讓Swank成為彩妝界人人趨之若鶩,亟欲爭取的合作對象。

  在美國總部,當然也是沸沸揚揚,所以他越區認識,甚至進一步談妥合作計劃,這一直是秘密。直到耶誕節當天,Swank在聖地牙哥的別墅裏,以為賓利接手辜承隆的計畫。她知道賓利已經注意到辜承隆的計畫,所以在最後出手,以求坐收漁利。

  辜承隆的越區本來就是錯誤,在沒有任何證據時,他跳出來能大吼什麼?

  所以他一定要去聖地牙哥,阻止後來發生的一切。

  「醫生,病人的狀況很奇怪,剛才一直發高燒,現在卻開始冒冷汗。」

  「交感神經作用,先幫她打點滴。」

  林語洋只覺得思緒輕飄飄的,原本泡在水裏的身體逐漸變輕,她不停的往上飄,穿過白色天花板,她試圖要抓住床的一角,卻發現手掌穿透水藍色的床墊,人依舊往上飄升。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   *   *

  推床一路飛奔,怵目驚心的鮮血汩汩流出,染紅白色紗布。

  一名護士疾步尾隨在醫生後面,報告著剛出爐的檢查單。

  「九月二十三日下午四時四十二分,病人遭疾馳的車輛強力撞擊,經過X光和超音波掃描,左大腿骨折,胰臟有破裂可能,頭部率先著地,腦葉出血,第三根、第四根肋骨裂傷。」

  「有通知腦神經的張主任嗎?」

  「張主任在手術室幫病人動手術。」

  「還有誰?」

  「已經通知林醫生。」

  醫生迅速消毒,戴上顯微鏡,「病人的家屬呢?」

  「已經通知她先生,正在趕來的路上。」

  「救人要緊,先處理出血部位,等她先生到醫院,讓他簽手術同意書。」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味,冷冰的金屬儀器不停的作響。

  剛才明明覺得冰冷,怎麼現在變成火炙?

  林語洋懷疑自己的肚子已經被燒出一個洞,試著低頭檢視,卻發現自己連捏死一隻螞蟻的力氣都沒有。

  她不是只有發燒嗎?

  聽著護士的聲音,她才訝異的發現自己回來了…抑或根本沒有離開,那一切只是她的幻想。

  先生?

  她沒有先生啊!

  這時,一道莫名的光線籠罩著她,她知道自己的心跳正在減緩,快要死了。

  原來面對死亡的感覺是這樣的。

  「病人的脈搏持續減緩,現在只剩下五十六。」

  「準備電擊和強心劑。」

  *   *   *   *

  燦亮的光線穿透窗簾,投射進室內,灑在躺在床上的人兒的臉上,惹得她伸手拉起絲被,蓋住頭部。

  不消片刻,她又因為悶熱而露出紅通通的小臉。

  辜承隆將這一切看進眼底,深邃的瞳眸流轉著琥珀色光澤,健壯的身體未著片縷,隨意覆在腰間的絲被,因為她的拉扯而滑落,暴露出窄瘦有力的臀部。

  他心中有所匱礙,這件事情的處理,讓他從果斷變得寡斷。其實詢問親近的朋友,答案便呼之欲出,但他一直沒有實際執行。

  他明白自己追求的一直是成功,成功之於他的定義很簡單,一人之上。

  他有俐落的手腕,必要時,踩著別人也不在乎,更別提運籌帷幄的智慧,他缺的只是機會。

  尤莉斯是安聯集團董事克里斯最寵愛的掌上明珠,她不只一次暗示他,只要娶她,就不用在RCP&G當個小小的協理,克里斯的態度是樂見其成,如此一來,平步青雲不再是夢想。

  但是,她呢?

  當初如果不是她堅持,他不會啟程前往聖地牙哥,更不可能剛好阻止賓利的企圖,他成功的與Swank簽下合約時,協理的臉色十分難看,最後他甚至進一步坐上協理的位置。他以為自己滿足了,其實不然,站的越高,視野越廣闊,野心便越大。

  他喜歡林語洋,這是毋庸置疑的。她擁有他最渴望的忠心,明明認識不深,她卻對他提出警告。如果不是她,他除了功虧一簣之外,越級的事情也會跟曝光,屆時他知道所有主管都會對他有防心。

  雖然事後她對他的感謝顯得無措,甚至不止一次說她真的不知道誰是Swank,但他認為這是她的行事作風,她與他截然不同。

  內斂、低調、安靜,她的慧黠顯露在一些事情的處理上,不仔細觀察,很難發現。

  他承認自己喜歡她,所以他們才會開始交往。

  但是交往快兩年,這份喜歡與他極度渴望的權勢放在天秤上較量,顯然權勢獲勝。

  只是要怎麼開口跟她說分手,他又陷入另一波猶豫。

  明明思考要怎麼分手,昨晚卻沉醉在她沐浴後的清香中,他忍不住動了情,吃了她。

  回憶起她雪白的纖腰在自己身下不停的擺動,他的喉嚨不禁緊繃。

  林語洋睜開惺忪睡眼,迷糊得不知身在何處。她記得自己渾身火燙,現在卻是虛軟,尤其雙腿之間的感受最明顯。這種感覺她清楚的知道是歡愛一夜的結果,所以現在……

  她環顧四周,陌生的裝潢,這裏不是她家,她家沒有這麼美麗的蕾絲窗簾,也不是他家,她記得他家的窗簾是水藍色的。

  倏地,她慌張的坐起身。

  「醒了?」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她的情緒稍微平復。

  她拉著被子,轉頭看見他側躺在身邊,光線的陰影營造出莫名的距離感。

  這是錯覺吧?!

  「我以為你喜歡淺藍色。」她下意識的開口,這才發現他並沒有抱著她。這不曾發生過,在她的記憶中,只要相擁而眠,他纏人的程度媲美無尾熊。

  所以她又回到過去了?過去已經改變了嗎?

  沒錯,他是喜歡淺藍色,但紫金色是流行趨勢,搭配這屋子的擺設,低調奢華,全部經過設計師精心打造,當友人來訪時,才能彰顯身份,尤其是邀請一些重要人士聚會,這是必要的投資。

  他起身下床,「我去沖澡,等會兒還要上班。」

  是她的錯覺嗎?怎麼他離去的背影莫名讓她心顫?

  等浴室門關上後,她轉頭,梭巡室內,然後在床頭櫃上發現一隻名牌手錶。

  這種動輒百萬的名錶一直是成功人士的象徵,她是從他口裏得知有關這名錶的資訊。

  所以他成功了!歷史真的改變了!

  O三年七月十三日

  她回到七月十三日,卻無法再預知什麼事,明明對她而言是過去的時間,她卻無一熟悉。那麼O四年九月二十三日的她呢?還倖存在世界上嗎?抑或改變未來的代價是她已經不在人世?

  辜承隆走出浴室,看見她蜷縮在床上,彷彿受傷的動物,兀自舔舐傷口,手中握著的…他微瞇雙眼,這才認出是自己的手錶。

  她知道了?

  這只名錶是尤莉斯陪著他去購買的。她很懂名錶,豪門背景培養出她對美麗事物的鑒賞眼光。

  但是對語洋,他又有無法言語的情感。她代表過去無助的自己,每當他開始覺得疲累,只要她用眼神鼓勵他,他瞬間全身又充滿精力,可以勇往直前,披荊斬棘。她明明脆弱,卻又擁有讓他驚訝的傳染力。

  彷彿感受到一股灼熱感,林語洋看向浴室,剛好對上辜承隆如墨般的雙眸。曾經,只要四目相交的剎那,他的嘴角會微微揚起,接著暖熱的氣血會湧上心頭,泛著陣陣甜意。現在,卻什麼都沒有。

  她的眸子寫著哀傷,所以她知道尤莉斯的事?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一陣陣刺痛,傷她不是他的本意。

  「你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嗎?」她發現他的嘴角蠕動,無力感更加深沉。改變歷史,是否連愛情的成分也跟著改變了?

  「妳願意嫁給我嗎?」辜承隆脫口而出,有個衝動,想抹去她的哀傷。

  他被這句話嚇到了,卻也定下心神,回想起她一直以來的支持與幫助,成功男人的背後都有默默支持的女人,她當之無愧。只是他仍有些遺憾,原本規劃的藍圖中,希望未來的另一半可以與他旗鼓相當,在某個領域的成就可以與他並駕齊驅,或成為他強而有力的後盾,而顯然的,她完全不符合。

  「你說什麼?」

  「嫁給我!如果這輩子要找人陪著走,我希望牽的是妳的手。」

  沒有戒指,沒有下跪,也沒有花束,但是林語洋熱淚盈眶,激動的投入他的懷裏。

  「如果我馬上答應,你會覺得我一點都沒有女性矜持嗎?」

  「如果妳馬上答應,我會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辜承隆輕撫著她微卷的黑髮,細細柔柔的觸感,就像她給人的感受。

  原本打算分手,結果現實中的鋪陳卻急轉直下,這種不按牌理出牌的無規劃行為,向來是他不齒的。

  結果,他這麼做了。

  「好,我們結婚。」

  如果她的未來就停止在O四年的九月二十三日,那麼短短一年多的幸福,就當是上天的賞賜。

  她決定順從情感,走向新的未來。

  *   *   *   *

  結婚有很多瑣碎的事要處理,既然公開交往,林語洋就有離職的準備,只是進了公司,她一直忐忑不安,猜想自己依然是HR部門經理秘書,最後證實答案是正確的,不禁鬆了口氣,否則她真要傷腦筋工作方面怎麼上手。

  至於同事,她發現幾乎沒變,除了辜承隆目前是行銷業務部的協理,這點讓她頗為訝異。

  前協理Kuo呢?

  幾經旁敲側擊,她才知道他轉調馬來西亞。

  「語洋,妳進來一下。」經理使用內線擴音。

  林語洋先去茶水間沖泡一杯熱茶,然後進入經理辦公室。

  「經理,桌上這杯茶冷了,我幫你沖泡一杯熱的鐵觀音。」

  Aaron點頭,端起鐵觀音,啜飲一口,「剛開完部門會報,大夥提到辜協理要結婚,這是輕鬆話題,我還告訴他,別太大男人,怎麼結婚就叫老婆辭職?像妳這麼蕙質蘭心的秘書,教我臨時上哪兒找人取代妳?」

  「經理太誇獎了。」

  「妳跟在我身邊這麼久,妳的個性如何,我很清楚。我一直把妳當女兒看待,辜協理是有野心的男人,如果妳也醉心在此,那麼就稱得上夫唱婦隨,天作之合。但問題是,妳不是這樣的人,妳太溫和,沒有爭取權勢的欲望,只想過平凡的日子,怎麼都不像是會和辜協理結婚的人…我可能說的太直接,不過女怕嫁錯郎,妳知道嗎?」

  林語洋微微一笑,對這位即將退休的長輩,她一直抱著尊敬的態度,自然明白他的用意。

  「他擁有風馳電掣般的行動力,都市一個的領導力,讓人不由自主的追隨,隨意我變成他的信眾之一,經理,你不也欣賞他這一點?」

  「孩子,妳很聰明,應該知道我的意思。有些事我現在若是不說,怕以後會凌遲我的良心一輩子。」Aaron歎口氣:「尤莉斯…。她雖然是我們公司掛名的實習生,卻是克里斯的掌上明珠,之前一直盛傳安聯集團有意挖角辜協理,這消息不是空穴來風。」

  尤莉斯?她不知道這個人,但是知道安聯集團,美國排名第五大的銀行保險業集團。

  林語洋屏住氣息,等她說下去。

  「本來我們都心照不宣,克里斯還在ATT裡說找到接班人。依克里斯的名望,事情沒有幾成把握,他不會說出來。」

  「你的意思是,辜協理可能是克里斯的接班人,因為尤莉斯會嫁給辜協理?」

  「我不清楚他們之間發生什麼事,現在辜協理要娶妳的事已經公開,我想尤莉斯很快會找上妳,她一直以來都是懂得爭取的聰明女孩。」

  所以經理才會告訴她這件事,希望她心裏有準備。林語洋明白,只是她不知道辜承隆的想法。依他的個性,如果不喜歡,會禮貌的拒絕,就算礙於身份,也會保持距離,因此當這消息傳出來時,不免讓人質疑,辜承隆在這件事中是抱持什麼態度?

  攀龍附鳳可以少奮鬥三十年,這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事,他呢?

  以前他是萬人迷,公司裏眾多未婚女子眼中的頭號黃金單身漢,但是要吸引身價豐厚的名門千金女,沒有豐功偉業證明自身的才能,也沒有驚人的財富背景加持,很難脫穎而出。現在不同了。

  所以他開口說要娶她的用意是什麼?他沒有說過是為了愛,所以是什麼?

  回想起求婚的那一幕,她的心不由得緊縮。

  她明明一直渴望嫁給他,怎麼現在卻…。

  「語洋,我說的這些話並不是不祝福…」

  「經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只是…我愛他好久了。」她可以輕易的對第三者說出對他的愛意,心底卻莫名的蒙上一層紅霧,害她必須不停的眨眼鏡,防止淚水潰堤。

  她到底是怎麼了?

  唉!果然是愛。Aaron只能作罷。

  「午休時間到了,妳出去用餐吧!既然決定要走入家庭,妳一定要幸福。」

  林語洋用力點頭,「我會努力幸福的。」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0 10:54 PM

第三章

  提著微波爐加熱或的便當,林語洋往位在十一樓的行銷業務部協理辦公室走去。

  一路上,她被同事們調侃,待嫁女兒的嬌羞表露無遺。

  咦?是Amy,原來秘書沒有變。

  「語洋,妳來找協理嗎?哎喲,看我問的是什麼傻問題!妳當然是來找協理。」Amy笑著拍了下腦袋「不過妳晚了一步,協理已經出門用餐了。」

  啊!她忘記了。以前她會準備好兩人的便當,今天早上一樣這麼準備時,卻忘記那個「以前」根本不存在任何人的記憶裏。

  「妳吃飯了嗎?我準備太多,吃不完,如果妳不介意的話,這個送妳吃,好嗎?」

  「當然好,我正在煩惱午餐吃什麼呢!」Amy迅速將辦公桌清出一個空位,擺了張廢紙,示意林語洋將便當放下,「每天吃外面的便當,都吃膩了。」

  林語洋把便當放在廢紙上,打開蓋子,笑說:「我去洗水果,順便泡茶,吃完飯來杯玄米茶,就可以去油解膩。」

  「我去泡。」Amy趕緊這麼說。

  「我去吧!我比較知道這種茶葉的比例。」

  既然語洋都這麼說了,Amy也不好堅持,畢竟她會泡咖啡,但是對於茶葉,就是門外漢了。

  每層樓的裝橫色系不同,但隔間是一樣的,林語洋順著繪滿普普藝術畫作的圓弧走廊,走到盡頭就是現代化的茶水間。

  途中經過員工休息室時,熟悉的聲音讓她停下腳步。

  是承隆!

  雖然隔著門板,她聽的不是很清楚,但的確是他。

  她正準備敲門,卻發現門沒有關好,不是故意要偷聽,只因為裏面的人剛好開口,她當下頓住。

  「你明明說過要跟我回美國,那天你跟我父親吃飯時,也沒有反對。」軟甜的女聲說著英文。

  「妳知道那天在座這麼多人,如果我出聲反駁,妳父親下得了台嗎?」

  「那你為什麼要找我陪你吃飯,還答應陪我逛街?如果你對我沒有意思,為什麼…」

  「尤莉斯,我承認我自己曾經想過,我們可能有其他發展,但後來證明我真的沒有辦法,我欣賞妳對事情的透徹解析力,甚至妳對某些事情的見解,與我不謀而合,我們很有話聊。」

  「那你為什麼要跟別的女人結婚?我父親也喜歡你,他答應要栽培你當接班人啊!」

  「我沒有辦法,如果要論知遇之恩,她比妳早。」

  「就因為她比我早?你瘋了嗎?明明我們在思想和相處上這麼契合,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放棄的是什麼?」

  「尤莉斯,妳有疼妳的父親,有令人驚豔的美貌,更有數不盡的財富,但是她只有我!」

  「所以你笨到放棄我們的愛情?」

  不知何時,淚水已經滑落雙頰,林語洋必須緊緊抓住門把,才不至於雙腿發軟而跌坐地上。

  反駁啊!你為什麼不反駁她?你不是為了報恩,我們之間也是有愛情的!

  你忘記我們在床上的甜蜜相擁嗎?你一直表現得眷戀不捨,怎麼可能不是愛情?

  「尤莉斯,妳很好,沒有我,妳也會活的很好,但是她不同。」

  「辜,你這笨蛋,我不會等你回頭,你知道的。」

  「我知道,妳跟我一樣,我們都是不容易原諒錯待我們的人。」辜承隆輕擁著她,安慰的拍撫她的背。

  門內,哭聲淒慘。門外,心碎片片。

  林語洋顫抖著手,輕輕關上門板,轉身沖進安全門,直到頂樓,才敢放聲大哭。

  「為什麼?老天爺,這是你對我的懲罰嗎?」

  她雙手抱著自己,幾乎無法承受心底巨大的哀痛。他們明明是相愛的,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是一舉一動間的,默契,誰能否認那股愛意的蔓延是假象?

  但是,現在呢?

  她記得那天早晨,他們明明同床共枕,卻不再貼近。他不再抱著她,那代表什麼?如果他們註定沒有結果,為什麼要她再回到過去?莫非真的是懲罰?

  不是的,語洋,妳別自己嚇自己。承隆或許只是在安慰她,他最後還是放不下妳,這證明你們之間還有機會,只是需要時間……對!只是需要時間證明,她可以恢復過去。

  我會努力幸福的。

  她明明說過這句話。

  對,她可以的。

  情緒起伏過度劇烈,導致換氣不足,她突然覺得一陣暈眩,毫無預警的四肢虛軟,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   *   *   *

  米色天花板印入眼簾,陌生的環境,林語洋試著起身,卻發現四肢無力。

  怎麼會這樣?

  她扭轉脖子,發現床畔放了一些電子儀器,跳動的機械聲響十分有規律。

  這裏是醫院。

  如果只是在頂樓暈厥,被送到醫院治療,為什麼她覺得自己像是被卡車輾過?

  好渴…喉嚨乾澀…

  林語洋再度試著起身,誰曉得才稍微用力,至少她認為自己用了力,就一陣頭暈目眩。

  她必須靜待好幾分鐘,才能擺脫眼前的陰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辜太太,妳醒啦!我立刻通知醫生幫妳做檢查。」護士按了叫人鈴,然後俐落的拿起棉花棒,幫她滋潤雙唇,「我是妳的特別護士,名叫怡君。從妳被送進醫院治療到現在,已經十四天了。」

  送進醫院治療?只是昏倒,需要十四天?那婚禮呢?不對,她剛剛喊她辜太太?所以她已經嫁給辜承隆?

  林語洋的腦袋混沌,試著保持清醒好仔細思考,不過很難,她又開始頭暈。

  眼前的影像開始旋轉,這種彷彿坐在遊樂場咖啡杯裏的無助,讓她無法安心。

  如果她真的嫁給辜承隆,那麼他呢?他在哪里?

  重症病人的體力十分衰弱,所以特別護士怡君對於她陷入沉睡不以為意。

  醫療團隊很快的進來,開始進行診療。

  聖東綜合醫院,擁有最精密先進的醫療設備,以及學有專精的各科主治醫生,他們除了定期在醫學期刊上發表論文外,更不定期赴醫學院擔任客座教授,人才濟濟,讓該醫院備受矚目。其中為滿足金字塔頂端的客戶要求的隱私,更設立私人醫療中心,占地五百坪的地上八樓建築,連結本院資源,卻在裝潢及佈置上採用國外名師設計,顛覆一般人對醫院的刻板印象。

  簡單的說,想入住這裏,必須有大把鈔票。

  經過骨科、腦科和外科醫生的聯合診察後,腦科權威鄭醫生交代特別護士,「聯絡郭秘書,告訴她,辜太太醒了。」

  「好,我知道。」

  「郭秘書到醫院時,通知我一聲,由我向他彙報辜太太的病情。」

  「好。」

  陌生的環境和臉孔,交織成的對話,林語洋聽得懂中文,卻不明白為什麼醫生要對郭秘書解釋?他是誰?與她有什麼關係?

  她試著發出詢問,卻發現自己的聲音乾啞到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根本無法與人溝通,而很顯然的,這位郭秘書也沒打算跟她溝通。

  他有禮的詢問她的病情,然後低頭疾書,這種速記的方式,她很清楚。

  如果醫生必須保護病人的隱私權,她有權要求醫生閉嘴,只是她的人權似乎不被他們看在眼底。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謝你,鄭醫生,我會把你說的事轉告辜先生,那麼夫人何時可以康復出院?」郭秘書的嗓音平穩,公事化的問。

  「大概還得觀察七至十天,她的身體還很虛弱,腦部創傷要在進行後續追蹤。」

  「好,我明白了,謝謝你,鄭醫生。」

  郭秘書送走鄭醫生後,轉身面對林語洋。

  「夫人,辜先生交代,等妳醒來,由妳決定要不要控告撞上妳的司機。這裏有一份由員警做成的事故調查報告,還有肇事者張先生的筆錄,我們透過律師從警局調出這些資料,有何律師研議過,肇事者說是妳毫無預警的踩進車道,但我們認為這是推託之詞,根據路口的監視器,肇事者在巷口回轉時,毫無減速,更別提地上找不到任何煞車的痕跡,所以很明顯的,這起交通事故是肇事者的過錯。」他面無表情,有條不紊的解說。

  林語洋勉強擠出微笑,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笑。她傷成這樣,最好是能關心到那裏。

  郭秘書顯然也不急著火的答案,合上文件後,將文件放在桌上。

  「夫人,妳有哪里不舒服嗎?」

  「現在是幾年幾月?」

  「二OO四年十月八日。」

  她回來了!而在她回到過去時,現在的身體卻陷入生死關頭。

  「辜先生是阿隆嗎?」

  阿隆?郭秘書愣住,沒有料到總裁會有這麼鄉土又親切的小名。

  「辜先生是辜承隆先生。」

  夫人的問題很奇怪,莫非她腦子創傷的程度與醫生評估有出入?

  看樣子他等一會兒要去找鄭醫生,做進一步的瞭解。

  「我想休息了。」

  「夫人,妳休息,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以請特別護士幫助妳。」

  郭秘書離開時,輕輕關上門。

  病房恢復寧靜,卻平撫不了她心底的喧擾。

  她嫁給辜承隆,在明明知道他是抱持什麼樣的心態後,她仍然嫁給他。這一切到底是什麼樣的機緣?

  淚水滑落臉頰,林語洋不明白,她究竟是在為自己,或是為這懸疑的經歷感到悲傷?

  說出來誰會相信,她改變他,讓他飛黃騰達,卻葬送自己的愛情。

  莫非這就是代價?

  她不需要詢問,也知道他沒有來看過她,或許為了堵住悠悠眾口,曾經來探視,從此派秘書來關照,就算盡了夫妻情分。

  這樁婚姻還要繼續嗎?

  林語洋捫心自問,卻發現答案無法是NO。

  她這麼愛他,愛到情願痛,也快樂著,就因為還留在他身邊。

  如果離婚,豈不是表示他們之間什麼牽扯都沒有了?

  她無法忍受,至少現在無法接受。

  *   *   *   *

  郭秘書將鄭醫生說的診療結果,一字不漏的向辜承隆報告。

  辜承隆始終低垂著頭,翻閱企劃書和營業報告,偶爾下筆劃出疑點或作注釋。

  總裁到底有沒有將自己的報告聽進耳裏?郭秘書不禁心生懷疑。

  「所以她下個月可以出院?」

  郭秘書大吃一驚,「是的,鄭醫生是這麼說。」

  「通知管家,下個月開始,每天煮補品給夫人吃,這些可以另外報賬、還有,如果夫人有需要,請管家暫時住在宅子裏陪夫人。」

  辜承隆平均一個月有近二十天不在家,這是他的貼心,也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

  「好的,我知道,我會告訴管家。總裁,上週六你跟林小姐一同出席費小姐的婚禮,今天雜誌又刊登你們的照片,影射你們有深厚的友誼…還要任由八卦媒體隨便寫嗎?」

  辜承隆揚起眉頭,「他們愛寫就讓他們寫,媒體把我跟巨煬的林小姐寫得越親近,越容易讓高生有警覺,我要讓高生認為我未必非他們不可。」

  「可是巨煬的老狐狸一直暗示你跟林小姐八字有一撇,這消息如果被那些嗜血的媒體知道,再添油加醋,那麼夫人那邊…」

  「這不是第一次,夫人不會在意的。」

  或者該說,她又在意過嗎?

  辜承隆的眼眸轉為黯沉,流轉著不可知的情緒…抑或只是眸光的反折?

  沒有人能知道,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這就是他令人無法臆測的地方,敵手永遠不明白他的下一步,等有了警覺,他已經攻城掠地,占了上風,此時就是敵手兵敗如山倒的開始。

  郭秘書崇拜的看著總裁,卻不由得替夫人暗暗歎息,不知怎地,他想到夫人那天的眼神,淒切,無助…

  商場聞人的妻子怎麼會有這種眼神?她不應該也是眾多女子欣羨的對象嗎?

  *   *   *   *

  一直沒有看見他,至少在清醒時,林語洋確定辜承隆沒有到醫院探視她,雖然護士說有,但她認為這只是安慰的說法。

  大家都以為她是棄婦吧!

  漸漸的,她不在有期待,甚至不再假想看見他時該說什麼。

  今天她出院,回到位在仁愛路圓環附近的住宅,不得不承認自己被這棟富麗堂皇的大樓嚇傻了。一層樓僅有一戶,算起來這棟大樓只有十二戶,自成社區的還包括其他四棟。

  他的成就,她開始有真切的體驗。

  「回來了。」

  毫無預警的,門由內被拉開。

  是他。一樣的臉孔,熟悉卻陌生。

  辜承隆接手推輪椅,進到屋裏,轉頭交代管家,「十二點用午餐,先送茶到起居室」。

  起居室位在兩間臥室的中間,原來他們分房,給彼此自由的空間,也是互相尊重。

  記得當初他們在交往時也是各有住所,儘管她就住他的對面,卻從沒想過要結束租約,搬去他那裏,但她知道是因為他也沒有提,否則她會答應,她是這麼期待互相扶持的感覺。

  「為什麼沒有來看我?」林語洋忍不住開口,他們夫妻的感情很糟糕嗎?

  「我以為妳不希望我看見妳憔悴的樣子。」

  「我們感情不睦嗎?」

  「沒有,妳怎麼會這麼問?」辜承隆挑了挑眉,順手撥開落在她額前的髮絲。

  「你當初是以什麼心態娶我,可以告訴我嗎?」

  「我們都結婚一年多了才問這個問題,不是很奇怪嗎?」

  「一年過八天,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剛好是我清醒那一天,十月七日。」多麼可怕的巧合!「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是你結婚的心態嗎?我是,我希望將來老眼昏花、體力衰微時,有個人可以在我耳邊說小心走,更希望身體有病痛時,有個人陪我到醫院。」

  「我知道了。」

  就只有這樣?

  林語洋不敢置信,他以前不是這樣。以前她發燒時,鬧著要吃冰淇淋降溫,結果他生氣的將冰淇淋煮滾,化成濃濃的奶水,不顧她的抗議,一匙接著一匙喂她吃。

  「感情是靠時間堆疊的,我如果努力,還有機會嗎?」她不想放棄,希望試著重新為愛情加溫。

  「別想一些有的沒的事情,好好休養身體比較重要」辜承隆傾身,在她唇上輕輕印下一吻。

  她還沒有回應,他已經起身離開了。

  「你…」

  「我下午要搭飛機到美國出差,一個星期後回來,我已經交代管家,如果妳有需要,她會留宿。」

  他走進他的房間,很快就提著行李出現。

  「再見。」

  他再次傾身,親吻她的額頭。

  「等一下。」林語洋揪住他的西裝外套,「你回來時,可以幫我帶東西嗎?這東西很簡單,毋需花費你任何心思。」

  「你每到一個地方,吃飯時,餐廳的名片;住宿時,飯店的簡介;走路時,拿到的傳單…隨便什麼,都帶回來給我,可以嗎?」

  她的要求很簡單,但是這有什麼用意?

  「我只是希望獲得一些參與的感覺,夫妻不是應該分享彼此嗎?」

  看著她熱切的表情,他有些不自在的回避,「助理已經在樓下,我要走了。」

  他是老闆,遲到一下,助理哪敢說什麼?

  林語洋故意不說破,只是示意他低頭,輕輕的在他額頭印下一吻,嗓音溫軟的說:「一路順風」。

  心頭一熱,辜承隆不想追根究底,卻明白自己已記住她微薄的請求。

  *   *   *   *

  他大概是瘋了!

  馬不停蹄的行程中,辜承隆搜集飯店簡介、路上傳單,餐廳名片,甚至開始注意這些東西的設計,以前他從不仔細觀察,總是左手接過來,右手交給助理,偶爾動嘴說個評價。

  他不喜歡這種改變,所以整裝準備回臺灣時,將這幾天搜集的東西全部掃進飯店提供的檔袋裏,丟進垃圾桶。

  他丟的毫不猶豫,卻在扣上行李箱後,遲遲無法踏出套房。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

  「我馬上下去。」

  螢幕顯示助理的名字,他值得該啟程前往機場,以免延宕登機時間。

  不再回首,他轉身離開套房。

  隨後,飯店清潔人員進來,在整理套房時,發現垃圾桶裏有專門提供給客人搜集重要文件的文件袋,為了尊重客人的隱私權,他沒有打開來看,直接交給套房專屬管家,這是這間頂級飯店規定的流程。

  *   *   *   *

  腳上打著石膏,林語洋學會杵著拐杖活動筋骨,雖然行動不靈活,但是起碼可以不必一直躺在床上。

  根據這幾天的摸索,加上與管家聊天,她已經大概知道現狀。

  先生很忙。這是管家譚太太的說法,而且她知道自己是獨守空閨的怨婦。

  只是她當不成怨婦吧!林語洋知道自己原本就對烹飪有興趣,嫁人之後成為全職的家庭主婦,雖然先生沒有天天回家吃晚飯,她卻對烹飪樂此不疲。成果多半奉獻給樓下的保全人員,還有鄰居,所以她發現自己的人緣很好。

  基於本能,她很快適應和重拾一切,感覺就像她一直是過著這種生活。

  但是她隱約知道有些事情不對勁,至於哪里不對勁,她不知道。

  是因為婚紗本子放在床底下的關係嗎?

  這很詭異,他們的婚紗照不多,但只要把方向引導至他工作繁忙,就可以理解。

  只是,為什麼婚紗照本子會放在床底下?

  她知道自己的怪癖,就是把不喜歡的東西統統收到床底下,眼不見為淨。但是……不喜歡自己的婚紗照?

  依本子的磨損狀況,她認為自己應該時常翻閱才對。

  「夫人,晚餐的材料已經準備好了。」

  「好,妳早點回家。」林語洋到第二天才知道原來譚太太廚藝不佳,所以她都是擬好菜單,交給譚太太採購食材。「冰箱裏有我烤的藍莓派,妳記得帶回去給小朋友當點心。」

  「謝謝夫人。」夫人的手很巧,連她的丈夫都誇獎這些點心有職業水準。

  「不用客氣。譚太太,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夫人想問什麼?」

  「妳覺得我快樂嗎?」

  「嘎?」譚太太愣住,她聽錯了嗎?

  「我問妳,這些日子以來,妳身為旁觀者,妳覺得我快樂嗎?」

  譚太太一臉為難,欲言又止。

  「妳老實說,我不會想太多的,只是想知道外人眼中的我是什麼樣子。」

  譚太太思考一會兒,訥訥的說:「夫人雖然露出笑容,眼底卻沒有快樂,只有先生說要回來時,妳才會真心的微笑。」

  「妳覺得我跟先生的感情很疏離嗎?」

  「夫人,」譚太太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我知道我不該嘴碎,那些八卦雜誌寫的東西可信度有限,但是無風不起浪,妳跟先生是夫妻,關上門後,有什麼事不能攤開來講?妳老是說幫不上先生什麼忙,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支持他,並且給他一片天空,讓他自由揮灑…我書念的不多,不明白丈夫需要多大的天空才算自由,我丈夫也不像先生這麼厲害,但妳這麼為先生著想,他應該也替妳想,哪個女人可以接受丈夫有紅粉知己?」注意到林語洋的臉色轉為蒼白,她連忙住嘴,露出懊悔的表情。

  「譚太太,我知道妳是好意。」林語洋連忙安撫道。

  「夫人,我先回家了。」譚太太忐忑不安,注意著她的臉色,「夫人,我剛才其實是…」

  「是我要妳說的妳不要想太多。」

  送走譚太太之後,林語洋知道自己需要好好的靜一靜。

  直到夜幕低垂,涼意襲上肢體,她始終不覺得饑餓。

  突然,她彷彿上了發條的娃娃,筆直的走向自己的房間。依據她的壞習慣,會把努力想遺忘的東西收進衣櫃深處。

  其實想遺忘的東西應該要丟進垃圾桶,但如果有想遺忘卻又無法割捨的東西,就暫時放進衣櫃。

  她擁有一件更衣室,只是物欲不高,不曾裝滿。

  她輕而易舉的找到盒子,做個深呼吸。面對潘朵拉的盒子,她知道自己可以選擇逃避,既然要重新開始婚姻,就不應該掀開傷口,這絕對不是愉快的回憶,但她應該要知道,如果這屬於她生命的一部分,那麼不管喜樂悲苦,都該承受。

  林語洋打開盒蓋,裏面有厚厚一疊報章雜誌,有他榮登亞洲區執行長時,接受財經雜誌的專訪,也有他參加慈善宴會,與女伴接受媒體訪問的照片,更有媒體揣測他夜晚出入某千金閨房的原因,及照片佐證。

  這些辛辣文字明明不是辛香料,卻讓她的淚水開始凝聚。

  八卦雜誌寫的東西可信度有限,但是無風不起浪…

  譚太太說過的話,不停的在她的腦海裏迴響。

  如果他曾經在乎她,當這新聞出現第一次時就會警惕,又怎麼會有之後一再讓狗仔盯梢尾隨的機會?

  淚水模糊視線,她甚至發現某些雜誌的紙質是濕透又乾了。

  原來她改變了歷史,唯一沒有變的是自己仍舊愛他的一顆心,這是多麼諷刺的結果。

  在黑暗中,嚶嚶哭泣的聲音更顯淒涼。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0 11:09 PM

本帖最後由 w76323 於 2010-4-20 11:11 PM 編輯

第四章

  林語洋告訴自己,她擁有與他相依相守的四年,當時的困境讓他們分常貼近彼此,除了是情侶外,他們也像無話不談的朋友,所以不要輕易放棄。

  「夫人,律師在問妳話。」郭秘書拉回她游離的注意力,不由得暗暗歎口氣。

  從開會到現在已經兩個小時了,律師一再重複案情,這都是夫人魂不守舍,根本沒有注意聽。

  他進公司以來,第一次這麼沒有效率。

  「哦!你們的意思是司機堅持他沒有撞我,是我自己踩進車道?」

  「根據筆錄,是這樣沒錯。但是我們有調閱路口的監視錄影帶,肇事者沒有在彎道減速,加上現場胎痕的測量……。」律師不厭其煩的解釋,天知道這已經是他第四次說明。

  「可是你不也說司機的家境不好,所以告贏他可以獲得什麼?」

  「這……這是正義和公理的問題。」坦白說,做了這麼多年律師,他從還沒被反詰過這種問題,畢竟要告與否,當事人通常都是做好決定才會找上律師,眼前這狀況卻不是。

  「可以找個時間讓我跟肇事者談談嗎?我想,如果他真的是有心道歉,就不要追究這件事了。」

  「夫人,妳差點沒命耶!要不是……」郭秘書大吃一驚。不得了!雖然當初總裁交代,是否告由夫人決定,但總裁對於夫人車禍重傷這件事情非常不悅,陪在醫院的兩天兩夜,多次和律師談細節,也對辦案員警的長官施壓,夫人不知道這些事,不過看在屬下眼底,也知道總裁決定要告到底。

  郭秘書和律師面面相覷。

  林語洋發現氣氛變得尷尬,連忙笑說:「開玩笑的啦!我想今天就討論到這裏,等你們安排我跟肇事者見面後,再詳細談吧!」

  律師應了一聲,連忙離開。

  「夫人,這點心很好吃,可以請問妳,是在哪兒買的嗎?」郭秘書靦腆的發問,「我女朋友很愛吃這種手工餅乾,她喜歡泡一壺花茶,跟我邊聊天邊品嘗。」

  「哇!真甜蜜。這餅乾是我做的,我還有,你等一會兒。」林語洋沖進廚房。

  「夫人,不用了。」郭秘書連忙搖頭。糟糕!他一直以為是購買的,畢竟依夫人的身價,休閒活動應該是購物或是參加婦女會,以彰顯身分,怎麼會跟麵粉和在一起?

  「我是送你女朋友,又不是送你!另外,這是我做的甜甜圈,改良的臺式甜甜圈喔!」林語洋動作迅速的打包,用粉紅色綢帶綁住袋口,十分美觀。

  「其他的,你帶到公司和同事一起吃,謝謝你們平常這麼照顧阿隆。」

  「這……應該是總裁照顧我們吧!」

  「多虧你們能忍受啊!他這樣龜毛,光這點就令人受不了。」皺了皺鼻子,她笑笑的說。

  「夫人對總裁真好。」郭秘書不曾和夫人接觸,要不是這次的車禍,坦白說,大概一輩子不會遇見她,總裁在公開場合從不曾夫人出席,所以他也跟其他人一樣,只能暗中臆測。

  「沒辦法,誰教他是我丈夫呢!」林語洋將點心交給郭秘書,由管家送他出門。

  來到玄關,郭秘書突然回頭,「總裁今天下午六點的飛機抵台,夫人要去接機嗎?如果需要,我可以安排司機。」

  接機?

  林語洋露出燦爛的笑容。「我的腿受傷,不方便,但我準備好吃的晚餐等他,謝謝你。」

  超過十三個小時的飛航時間,辜承隆走下飛機,雙眼依然犀利,不見絲毫疲憊。

  郭秘書尾隨在他的身後,俐落的操作PDA,並簡要報告他不在期間,發生的待決議事件。

  等車子過了楊梅收費站,辜承隆已經簽好郭秘書帶來的卷宗。

  「總裁,你要回家休息嗎?」郭秘書看了眼手錶,「目前公司裏沒有待處理的要事。」

  辜承隆挑了挑眉毛,「你怎麼了?」郭秘書向來很懂分寸,在詢問的技巧上,會提出多種方案讓他決議,這種單一的詢問幾乎不曾出現。

  「啊!」郭秘書知道自己太急,也明白自己的失誤,「夫人知道總裁今天回來。」

  「所以她給你壓力?」

  郭秘書搖頭,「夫人說她的腿受傷,不方便接機,但會準備晚餐等你回去。」

  「什麼時候開始你兼管起我得私人行程?」

  郭秘書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屬下沒有,只是夫人受了重傷,還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卻又行動不便,我想夫人一定希望總裁陪在身邊,雖然她沒有說。」

  「這麼行?才跟夫人相處幾次,你就懂得揣測她的心思。」他的嗓音略顯尖銳,莫名的,有股氣梗在胸口。

  「總裁,我不敢!」郭秘書十分懂得察言觀色,發現辜承隆不悅的當下,趕緊放低姿態。

  「回家吧!」

  她的臉孔在他的腦海回蕩,尤其她要求他收集那些簡介、名片時,充滿希翼的神情,更是讓他難以忘懷……突然,他聯想到自己把那些東西都丟進飯店的垃圾桶,無措的慌亂湧上心頭。

  其實把簡介和名片給她並沒有什麼關係,不是嗎?那些東西唾手可得,不過再怎麼想也於事無補,畢竟他已經把東西丟進垃圾桶。

  「在前面的花店門口停車。」

  順從衝動,辜承隆下車買了一束玫瑰,當花店的工作人員以氣球裝飾花束時,他頓時察覺太瘋狂了。

  幸好他上車,郭秘書沒說什麼。

  聽見玄關有聲音,林語洋走出廚房查探,原以為是譚太太忘記拿東西又折返,沒想到印入眼簾的竟是他。

  「你還要再出去嗎?」

  「我才剛回來。」辜承隆皺起眉頭,不懂她為什麼這麼問。

  「沒有應酬?」

  「我才剛下飛機。」脫下皮鞋,他將花束塞進她的懷裏,「很抱歉,妳康復時,沒有去醫院接妳。」

  含苞待放的玫瑰,還繫上兩顆可愛的氣球,林語洋一想到他拿著這個走進大樓的大廳,保全人員和鄰居流露出的探索眼光,不禁喜孜孜。

  不行,語洋,妳怎麼可以這樣容易被收買?

  雖然理智告訴自己要鎮定,但是情感早已不受控制,她的臉上洋溢著喜悅,低頭嗅聞著花香,尾隨在他身後。

  她到底喜不喜歡?

  辜承隆猜不透她的情緒,突然停下腳步。

  砰的一聲,她撞上他的背部。

  他反應快,及時轉身抱住她,否則依她的腳傷,萬一又跌倒,那還得了!

  「都差點跌倒了,妳還抱著花做什麼!」

  「花很漂亮,我喜歡,謝謝。」林語洋在他的薄唇印下一吻。「還有呢?」

  氣悶的辜承隆無言,愣愣的放開她。

  還有什麼?啊!名片和傳單嗎?

  她看出他的尷尬,連忙自圓其說,同時給他臺階下,「好可憐,出差忙到沒時間外出用餐,今晚我做海鮮燉飯慰勞你。這是看食譜做的,剛好給你打一下分數。你要先去洗澡嗎?」

  她走進客廳,找出花瓶,微笑的將花束插進花瓶。

  好美!他心旌動搖,情不自禁的上前,將她擁入懷裏。

  「你不先洗澡嗎?」

  「妳陪我。」

  林語洋明白他的意圖後,雙頰羞紅,「我的腿不方便。」

  「我不介意幫妳洗。」

  她柔順的偎在他的懷裏,「我可以有一個請求嗎?」

  辜承隆的雙眸因為欲火而顯得異常閃亮,「什麼請求?」

  「我新買了一瓶紅酒,想請你幫我品嘗、鑒賞。」

  他的小妻子想誘惑他?

  這個發現讓他渾身火熱。

  一直以來,他知道自己的妻子端莊賢淑,行事低調,不喜好出風頭,稱職的扮演成功能人背後的女人,在床笫間,她熱情響應,卻不曾主動……不可否認的,他喜歡這樣的她。

  害羞是很難改變的,所以她努力說得魔魅,卻掩不住赧意,連腳趾頭都泛紅。

  林語洋推著餐車來到浴室,水聲隆隆,她知道這是電動按摩浴缸的聲音。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明明洗澡和品嘗紅酒是兩件事;他卻混合在一起,她本來的建議是洗完澡再品嘗酒。

  「妳在門外嗎?進來啊!」

  林語洋雙頰泛紅,腳傷不方便,幸好有餐車可以支撐,但是她這身粉紅色的圍裙……平常這麼穿明明覺得很正常,只是她剛才大著膽子,現在反而有點退卻,或許她應該回房……。

  「妳再不進來,我就出去囉!」

  她大驚,連忙回應,「我馬上進去。」她雙手顫抖的推著餐車走進浴室。

  辜承隆斜倚在按摩浴缸邊,露出結實的手臂肌肉……

  她不自覺的吞嚥口水。她知道他一直有健身的習慣,肌膚溫暖粗糙,與她的細緻柔軟不同。

  「還站在那裡做什麼?過來啊!」他的眸子黯沉。

  自從她出車禍之後,他們就不曾燕好,他還記得她的肌膚撫摸起來就像玫瑰花瓣,泛著粉紅色澤,當她被慾望駕馭時,發出的喘息聲就像無助的小貓眯,尤其當她的雙眸瞇成一條線時,花穴也會跟著緊縮……

  熱流不斷的在下腹竄動,他已經分不清楚渾身的熱氣究竟是水氣抑或是血氣。

  林語洋小心翼翼的上前,拿起開瓶器,動作不熟練的想要旋開紅酒的軟木塞。

  她開瓶的動作笨拙又專注,當她因為施力而微微側身時,辜承隆倒抽一口氣。

  這小惡魔居然沒有穿衣服,粉紅色圍裙下一絲不掛,雪自的臀瓣隨著她的用力往上翹挺,不盈一握的纖腰款款擺動,雙臂使力時不自覺的靠攏,被擠壓的雙乳幾乎迸出圍裙……

  他如豹一般,輕巧的跨出浴缸,「需要我幫忙嗎?」

  「好。」她兩手手掌都發紅了,偏偏軟木塞一動也不動。

  辜承隆站在她的身後,握住她拿著開瓶器的手,「妳的出力點不對。」

  當他赤裸的身子由背後貼上時,熱燙又濕淋讓她不由得驚呼,微微向前傾,想要避開,他隨即又貼上來,彼此之間密不透風,加上投有衣服遮掩,她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兩腿之間的熱杵正貼著她的腿縫間顫動。

  「要壓住這裡,然後用力向下。」

  林語洋的右手被他強制覆在開瓶器的兩翼上,正手則必須扶著瓶子,使得她根本無法阻止他放肆的行為。

  他的左手指腹描繪圍裙下的花蕾,隨著他時重時輕的力道,雪乳微微顫動。

  「妳一點力氣都沒有,怎麼打得開?」他貼近她的耳朵,舌頭舔舐她的耳垂。

  辜承隆感覺到她的驚喘與無力,很迅速的支撐她全身的重量,同時有技巧的施壓,啵的聲,軟木塞旋開了。

  「咦?妳的力氣怎麼變大了?」他故意驚訝的問。

  「然後呢?」林語洋順勢想離開他的懷抱,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丟臉的偎在他的懷裡。

  「先聞香,聞聞軟木塞上的香味。」他故意傾身向前嗅聞她的頸窩。

  她連忙拿起軟木塞,敷衍的聞了一下,「好了,我聞完了。」

  「妳聞到什麼味道?」

  「我聞到……」她怎麼知道那是什麼味道?就是一種酒精香氣。

  「甜甜的果香味。」他輕輕囓咬咬她的肩胛。

  這種親暱的動作讓林語洋倒抽一口氣,意識昏沉的開口,「對。」

  「再來,將酒倒進杯子裡。」

  她好不容易才拿起酒瓶將酒倒進杯子時,還灑了些出來,尤其當他雙腿之間的雄壯突然開始朝她的花穴衝撞和磨蹭,砰的一聲,酒瓶掉落餐車上,雖然他動作迅速的立起酒瓶,但酒瓶裡只剩下約三分之一的酒。

  「妳怎麼這麼冒失?這下酒都倒在餐車上,該怎麼喝?」

  辜承隆轉動她的身子,讓她面對自己,滑動著唇舌,根本捨不得離開她,經由指腹的搓揉,粉紅色的花蕾透著豔紅,他用唇舌採擷、吸吮,觀察她的表情。

  迷濛的雙眸泛著氤氳水氣,她扭轉圍裙一角,無助的咬著下唇,可愛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想欺負她。

  他邪惡的用舌尖彈動乳頭,引起她的嬌喘,他知道她動情了,單手探進她雙腿之間的花叢,手指立刻沾染上蜜汁。

  「對不起,我去拿布來擦。你先放開我。」她推著他的手想阻止他放肆的舉動。

  「不用,擦掉多可惜。」他一把抱起她,讓她坐在餐車上。

  她驚呼出聲,連忙抓住他的肩膀。

  「你做什麼?這樣好危險。」臀部傳來的濕涼感覺讓她倒抽一口氣。

  「我喜歡這瓶紅酒加上妳的味道,香香甜甜的。」他邪惡的笑容增添一抹頹廢,「來,妳先喝喝看。」

  他將杯子抵著她的唇瓣,小口小口的喂她,偶爾吻上她的唇,與她分食。

  「我不要了。」她嬌聲抗拒,雙頰酡紅,不知是害羞還是酒精的怍用。

  「接下來換我喝。」他蹲低身子,順勢舔舐她裸露的大腿,故意囓咬她細緻的肌膚,然後用力分開她的雙腿,方便自己更加深入。

  她的身子向後仰。這動作……好羞人,她雙腿大張的跨在他的肩上,雖然有圍裙擋住,可是……

  「乖乖!妳的腳打著石膏,這姿勢比較不會傷到。」他輕輕刮著她的內側肌膚。

  她全身顫慄,「可是……」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封住她的嘴,再三品嚐她嘴裡的紅酒滋味。

  林語洋陸生生的做出回應,他隨即轉為強勢,舌頭探入她的口中,勾引她一起起舞,直到她喘息,才漸漸收斂。

  「接下來……是品嚐時間。」辜承隆嗓音粗啞的說。

  她還來不及理解他的意思,隨即感覺一個軟熱帶有濕意的東西在大腿根部滑動,這是……她想起身查看,但全身虛軟,根本動不了。

  無法探究真相讓感官變得更敏銳,它滑過的地方,肌膚變得火熱,幾乎要燒光理智。

  「不……要!不……要這樣!」她知道那濕軟的東西是什麼了,是他邪惡的唇舌,化身為伊甸園裡的蛇,勾引著她。

  「不要怎樣?這樣嗎?」花穴汩目流出的蜜汁與紅酒混合,散發出令人頹靡的氣味,引誘著凡人品嚐,他毫不客氣的唇舌並用去承接,並目故意用牙齒囓咬著貝肉,當紅色貝肉顫怯的彈動時,更多混著紅酒的透明蜜液傾洩而出。

  火焰席捲全身,理智燃燒殆盡,讓她只能任由情慾擺佈,扭動著軀體,承受他的攻擊,逸出嬌喘聲。

  當他感覺到花穴疾速收縮時,知道她快耍達到高潮,迅速的站起身。

  「不要!不要!」雪自的雙臂在空中飛舞她試著抓住他的手臂。

  「現在還不行,我們要一起。」他火熱的男性慾望小心的在她的花穴外滑動,當尖端也沾上她動情的證據時,透明濕亮刺激著視覺,讓男性慾望不停的跳動。

  他怕太激烈會傷到她,但顯然她不這麼認為,雙腿突然勾住他的臀部,一下子就讓男性的熱杵滑入緊窒的甬道。

  這突來的刺激,讓他們都倒抽一口氣。

  雖然她已經夠濕潤,但畢竟還是太小,花壁緊緊的箝住他火熱的分身,讓他差點就受不了。

  「小魔女!」

  因為腿傷,她根本找不到施力點,當痛楚消失,只有微微不適時,搔癢和空虛的感覺讓她下意識的將臀瓣內縮。

  「該死的!」辜承隆受不了了,開始衝撞花穴深處。

  當他抽出熱杵時,帶出更多透明的動情液體,沾染著彼此,濕亮的分身連青筋都浮現,他也清楚的看見貝肉綻放,在肉杵的欺負下透著妖豔的紅色。

  視覺刺激讓他加快速度,肉體撞擊的聲音響徹浴室,混合著她的嬌吟。

  「這樣舒服嗎?這樣呢?」

  他試著加速撞擊她的子宮內壁,餘韻席捲四肢百骸,營造出綿延不絕的快感。

  「妳喜歡我這樣做,對不對?」在她耳邊輕喃的同時,他靜止不動。

  「不要。」她挫敗的哭喊。

  「那妳告訴我,妳喜歡對不對?」他吻去她的淚珠。

  「對,我喜歡。」

  得到滿意的答案,他開始加速滿足懷裡的人兒,他的妻子語洋呵!

  辜承隆沒有發現自己的眉眼充滿寵愛,在彼此解放慾望之際,他似乎也注入了跟以往不同的感覺在裡頭,只是他自己沒有發現。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0 11:12 PM

第五章

  律師的效率真是驚人,才沒幾天,就跟肇事者約定見面的時間,雖然辜承隆對她的決定抱持反對意見,但是沒有插手阻止,而是尊重她,這讓她覺得甜蜜。

  本來應該約在律師辦公室,但是因為體諒她的傷勢,不宜太過奔波,所以約在住處附近的咖啡店。

  林語洋注意到肇事者穿著乾淨整齊,臉孔流漏出忐忑,垂在身側的雙手還不時緊握,他身邊的女人同樣打扮樸素,應該是他的妻子。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嗎?」林語洋微笑的詢問,坐進律師為她拉開的椅子,試圖撫平這對夫妻緊張的情緒。

  「沒有,是我們早到了。」律師代為回答。「張先生和張太太。」

  猜中了。林語洋抱持微笑,「今天只是來談車禍的和解事宜,你們不用緊張。」

  「辜太太,真的很抱歉,撞人就是不對,妳住院時我們想去探望,但是妳先生交代護士,不准閒雜人等接近,所以我們才…不過我有送水果和魚湯過去。」張太太操著臺灣國語,態度十分誠懇。

  「我先生對我的傷勢比較緊張,才會這樣交代護士。」

  張先生搖手「我們瞭解,畢竟有很多狗仔,關於賠償金,我跟我太太討論過,我們賺人薪水,只有一間公寓在汐止,還有貸款要十二年才能繳清,這是我們夫妻的存摺,希望賠償金可以用分期付款的方式繳付,至於金額…一百二十萬,不知道夠不夠?我知道這金額很少,人命無價,只是這真的是我們的極限,對於石律師提出的賠償金三千萬,我們就算不吃不喝,賺一輩子也賺不了那麼多。」

  夫妻倆對看一眼,眼眶都紅了一圈。

  「你們先別急,我只是想問清楚。張先生,你在筆錄上說我是自己踩進車道?」

  張先生連忙點頭,「我真的沒有說謊,也沒有推卸責任。」

  「你還記得我當時的狀況嗎?」

  張先生搖頭,「當時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我發現妳時就是在車道上,其他的,我沒有注意到。」

  「謝謝,我想賠償金就衡量你們的經濟能力,二十萬,請你們幫我將這二十萬捐給社福單位。」

  「辜太太!」律師來不及阻止。

  張先生瞠大雙眼,與太太面面相覷

  「這…辜太太,謝謝妳,謝謝!」張太太率先回過神來,連聲道謝。

  「辜太太,妳要不要再跟辜先生商量一下?」律師希望林語洋再多想想。

  「他說尊重我的決定,我想將賠償金捐給社福單位,他不會反對。」林語洋起身,對著張姓夫婦點了下頭,走出咖啡店。

  「不是捐錢這件事,我的意思是…」

  林語洋在司機的攙扶下坐進車裏,降下車窗,正色的說:「石律師,我已經決定了,就這樣吧!阿勝,我們走。」

  司機踩下油門,車子揚長而去。

  林語洋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前往車禍地點。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堅持這件事,或許起因於床底下的秘密吧!除了婚紗照本子,她還找到離婚協議書和結婚證書。

  如果她是幸福的,為什麼離婚協議書會和結婚證書擺放在一起?

  她的身體還記得這股沉重,每當想起車禍這件事,就莫名的揪心,彷彿…她不會形容。

  這是八尺寬的街道,離住處很近,兩旁商店林立,還有一家小咖啡店。

  咖啡店的裝潢沒有什麼特殊,但她就是注意到了,於是囑咐司機在街口等她,她慢慢的走過去。

  咖啡店的名字很詩意,幸運草,四葉瓣變成店徽,貼滿玻璃。

  她推開門,走進去。

  「歡迎光臨。」服務生抬頭,臉色瞬間變得怪異。

  林語洋在吧台坐下,接過服務生送上來的檸檬水,同時注意到服務生的名牌,上面寫著小蓮。

  「一杯招牌,不要糖。」

  小蓮偶爾會偷偷的抬眼,看她放在一旁的拐杖。每當林語洋故意對上他的眼神,她就會立刻回避。

  「小蓮,妳是不是見過我?」

  被發現了,小蓮的臉暴紅,勉強的點了下頭。

  「那天妳從我們店裏出去,在巷口被車撞上,還是我打電話叫救護車的。」

  「謝謝,妳是我的救命恩人。」

  小蓮揮揮手,「舉手之勞,小事啦!所以妳現在都痊癒了?」

  「只剩下骨折部分還沒好,所以打石膏。還有因為傷到腦袋,有些事忘了。」這是善意的謊言。

  小蓮點頭,「妳那天傷的好重,隔壁便當店的老闆娘說妳一路失神,莫名的掉眼淚,不知不覺踩進車道,簡直就是自…」因為尷尬,她自動消音。

  「自殺嗎?」一語中的,那是她最沉重的部分,從沒探討過自己的壓力承受度,但她不相信自己會尋短見,她不是那種人。

  「小姐,妳別想太多,妳知道的,左右鄰居都喜歡碎嘴,討論這些有的沒的。」小蓮將煮好的咖啡奉上,「人只要活著,就會有好事情發生。」

  「那天我是一個人進來喝咖啡的嗎?」

  「妳進來沒多久,有一個戴著墨鏡的女人也走進來,妳們坐在角落,談論什麼,我就不知道了,後來那女人先走,妳看起來很悲傷。」

  所以那女人是關鍵。

  「妳有在附近見過她嗎?」

  小蓮搖頭,「我們見過妳,妳住前面那棟大樓,時常在附近的超市進出,偶爾會來我們這裏喝咖啡,但沒看過妳跟誰一起來,總是一個人坐在角落,安靜的看報紙,大概坐一個小時就離開。至於那個女人,就沒見過,她雖然帶著墨鏡,但是輪廓很像孫樂苓,就是媒體封她是新時代女強人那位。」

  林語洋在簡報上看過孫樂苓,這個月初她挽著阿隆的手出席香港慈善晚會,當時媒體還影射她是他的妻子,能在短時間內立足商場,丈夫的支持是原因之一。

  洋洋灑灑的報導對她而言,非常諷刺。

  全世界的人都認為他的妻子應該也是女強人,事實上,他的妻子胸無大志,只喜歡在家裏等著先生回家。

  「小姐,妳還好吧?其實那都是我們在猜啦!」小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話。

  她好悲傷,雖然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卻在落淚。

  「咖啡很好喝。」林語洋將咖啡喝完,「下次有空,我會再來光顧,謝謝。」

  *   *   *   *

  「總裁,孫小姐剛才來電,邀您參加今天晚上長誠醫院的動土酒會。」郭秘書面無表情的說,縱使心底認為孫小姐居心不良,也不會多說什麼。

  「回絕她!另外幫我訂西餐廳,晚上七點。」

  「需要我作陪嗎?」只要是商務會議,他一向陪同出席。負責記錄會議內容,不過他怎麼不記得目前有什麼案子在進行?

  「我約語洋,你去做什麼?」辜承隆賞了郭秘書一個白眼。

  「需要訂玫瑰嗎?」

  「訂百合。」辜承隆想了下,送花又吃飯,似乎太誇張。「算了,不用訂花。」

  總裁很少如此反復無常,看樣子夫人在他心中占了不少分量。

  「律師稍早來電,說夫人要對方拿出二十萬賠償金,就願意和解。」

  辜承隆蹙起眉頭,「就按夫人的要求。」

  郭秘書這下真的確定了,夫人在總裁的心目中佔有的分量至少有七十以上,否則依總裁先前決定要提告的心態,怎麼可能轉變得這麼快?

  等郭秘書出去,辜承隆打電話回家,意外的,是管家接聽。

  她不在?今天不是只說要跟肇事者談一談,談到快五點還沒回家?

  掛斷電話,他原本想打手機,忽然想起她根本沒有手機,或者有,他不知道。

  這念頭讓他的心一緊,怎樣的夫妻會明明熟悉卻又陌生?想起昨晚她躺在自己的懷裏,緊緊拉著他的手,宛如害怕被遺棄的孩子,他的心不由得柔軟。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他按下接聽鍵。

  「你打電話找我?」

  聽著她棉花糖般的嗓音,他緊繃的下顎稍微鬆弛,「準備下,今晚我們去西餐廳用餐,我請司機六點去接妳。」

  「我…不吃牛肉。再說,你忘了嗎?我的腿還打著石膏,不方便。」

  她的聲音明顯顫抖,雖然極力掩飾,但他該死的聽出來了。

  「今晚回家好嗎?我有請管家買了一些菜,我們今晚吃火鍋,好不好?」

  「好。」他知道她沒有生氣,甚至做了臺階讓他下。「我會準時回家。」

  掛斷電話後,他轉撥內線,通知郭秘書取消訂位。

  辜承隆,枉費你被報章媒體譽為最佳丈夫,居然不知道自己的老婆不吃牛肉。

  他爬梳頭髮,將手中的鋼筆一拋,鋼筆落在桌上,發出響亮的聲音。

  林語洋的腦袋一片空白,動作機械化,取出食材,開始做料理。

  火鍋時最簡單的料理,湯頭是決定美味的關鍵,她喜歡用日本白味噌提味,只需要熬煮,不用花費太多精神。

  什麼樣的夫妻會結褵兩年,先生還不知道老婆不吃牛肉?

  以前他知道的,只是改變歷史後,始作俑者是她,她又有什麼資格責怪他?

  本來她以為讓他有志可伸,達成夢想,畢竟他是有實力的,只是缺人推一把。這麼簡單的想法,她以為幸福會隨著他的成功而更圓滿。

  事實不然。

  當老鷹展開翅膀,翱翔天際時,睥睨地上的只剩食物,不是才下定決定要重新挽回他嗎?妳都還沒有開始進行,就陷入過去的迴圈裏自暴自棄,這樣怎麼配獲得幸福?

  她已經畫好幸福的藍圖,不是嗎?

  對!不要胡思亂想,除了白味增外,再加一些清酒,可以提味。

  火鍋最好的搭配飲料就是啤酒,林語洋發現冰箱裏沒有,譚太太也下班了,正愁著沒人去買時,他剛好走進廚房。

  「這麼早?」還不到六點半。

  「沒事就早點離開辦公室。」辜承隆不想告訴她因為牛肉事件讓他耿耿於懷,無法專心在檔上,最擔心的是她的反應,索性提早下班。

  將她摟進懷裏,他埋進她柔美的頸項,汲取溫暖。

  「你怎麼了?很累嗎?」她抱住他,輕拍他的後腦勺,安撫道。

  「我不是小朋友。」這種孩子式的對待,讓他吮著她的鎖骨,低聲抗議。

  「別鬧了。」林語洋笑著推開他,「你回來的剛好,冰箱裏沒有啤酒,你去便利商店買幾罐回來。」

  「啤酒?」他不記得她會喝酒。

  「今晚吃火鍋啊!你不是說火鍋搭配啤酒最對味?」

  「我說過?」他的記憶力不可能這麼糟糕。

  林語洋對上他疑惑的眼神,笑容漸漸收斂,她又把過去和現在混淆了。

  「可能是我記錯了,是看電視說的。那你要試試嗎?」

  我不喜歡喝了啤酒後,空氣滯留在肚子裏的感覺。他吞下到舌尖的話,決定順從她的期盼。「也好。」

  「你去買幾罐啤酒,等你回來,我就準備好了。」她恢復笑容,開始張羅晚餐。

  好吧!只要能彌補之前不知道她不吃牛肉對她造成的傷害,他不介意偶爾喝一次啤酒,讓肚子裏充滿空氣。

  當他進入便利店,聽到店員大聲喊著歡迎光臨時,才發現自己有好幾年的時間不曾走進這類商店。

  一般夫妻會去的超市或賣場,他也不曾陪她去。

  辜承隆試著搜索他們相處的記憶,卻找不到一般夫妻會共同做的事,他們甚至沒有一起逛街,為彼此共同的家買過用品。

  這樣的婚姻生活是正常的嗎?

  回想她出車禍,他在公司接獲醫院通知的剎那,他的心破了個洞,導致他對周遭的聲音形成斷層,他甚至好幾次差點走錯地方,明明知道自己在找手術室,卻會走錯方向,連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會做出無頭蒼蠅似的行徑。

  他其實不喜歡這種超出掌控的感覺,但她已經牽動他的情緒,這並不是好事。

  結賬之後,他走回家,一直有股衝動,想把啤酒丟進路邊的垃圾桶。

  「回來啦!你只買兩罐?夠嗎?」

  當她的聲音響起時,辜承隆發現自己並沒有丟掉啤酒,而且已經回到家。

  「夠了。」

  林語洋將一隻香檳杯放在他的面前,「家裏找不到其他杯子。」

  她將啤酒倒進香檳杯,色澤和氣泡都十分類似香檳。

  「我喜歡吃火鍋。」

  辜承隆端起杯子,揚起眉頭,「為什麼?因為處理方便?」其實他不愛,每種食材都扔進鍋子裏,這樣吃得出食物的原味嗎?再者,每個人都把筷子伸進鍋裏,一點也不衛生。

  林語洋搖頭,「火鍋代表團圓,代表一家人同吃一鍋菜,在來年會更團結。所以中國人過年都會吃火鍋,又叫圍爐。」

  他看著她,半晌才笑說:「我不知道妳這麼相信這種傳統。」

  吃完晚餐,辜承隆覺得自己瞭解她一點,但又似乎不只一點。

  她注意到他手中的香檳杯,把玩多過於將啤酒倒進嘴裏,從他的肢體語言,她知道他不喜歡啤酒,尤其啤酒入喉時,他的表情不是享受。

  他連喜好都變了。

  她改變的只有歷史嗎?

  一直以來,堅信他的本質不變是她的信念。她不想思考那段只有她記得的甜蜜日子,對他而言是什麼?

  他無法展翅高飛,志不得伸的失意將她的柔順當成依靠,所以配合著她過市井小民的生活,其實他喜歡紅酒搭配牛排勝於啤酒加火鍋。

  是這樣嗎?

  「在想什麼?」他橫過桌面,在她面前晃動著手。「還是看我看到入迷?」

  林語洋小臉泛紅,連忙轉移視線,「你要再吃點蝦子嗎?蝦子很新鮮。」

  「妳在暗示我昨天晚上不夠努力嗎?」

  她發誓,自己的腳趾頭都紅透了,他只有這點跟以前一樣。

  「那我會準備生蠔。」

  小綿羊開始練起搏擊。辜承隆充滿興味的說:「所以妳很滿意?可是我只給自己打了七十分。」

  「我…你只有六十分,我只是不想傷害你。」老天,她到底在說什麼?

  「所以老師決定今晚要教我怎麼達到九十分嗎?」小綿羊踩進大野狼的陷阱,輕而易舉。他笑的邪氣。

  「多吃點蝦子!」仗著一股勇氣,她將蝦子夾進他碗裏。

  天知道她那股氣勢在他眼裏是傻氣,辜承隆笑開懷。

  其實跟老婆一起吃飯的感覺很有趣,沒有商場的爾虞我詐,隨時都要提高警覺,用餐氛圍輕鬆,他想,他會愛上這種感覺,當然,更愛的是餐後運動。

  *   *   *   *

  「夫人,妳今天的心情很好。」譚太太一早來上班,發現林語洋哼著曲子。

  「今天要拆石膏啊!」林語洋將擬好的菜單交給譚太太,「這是今天要採購的食材,麻煩妳了。」

  「拆石膏不是主因吧?我有看見哦!」

  「看見什麼?」

  「先生和夫人在門口吻別。」

  林語洋雙手搗住漲紅的小臉,「天啊!好丟臉!」

  「這有什麼好丟臉的?夫妻就是應該要這樣,像我跟我先生假日到淡水散步,還十指緊扣呢!夫人跟先生感情好,就可以杜絕外頭那些懷有野心的女人。」

  「譚太太,妳看過孫樂苓?」林語洋認為孫樂苓既然敢答應約在家裏附近,那麼譚太太一定也知道她的存在。

  「夫人,那女人一看就知道手段精明,不管她說什麼,妳都別相信。」

  「我相信阿隆。」林語洋告訴自己要重新開始。

  啊!應該先把婚紗照整理出來。

  「我回房間整理東西,妳也去忙吧!」

  林語洋回到臥室,將床底下的東西拿出來。

  翻開婚紗照本子,她挑了一張他摟著她的腰、與她額頭貼著額頭的照片,放進粉紅色相框裏。

  她很喜歡這張照片。

  放在哪里好呢?

  嗯,擺在書房好了。

  她走進書房,將相框擺在紫黑色的檀木桌上,希望他隨時看見,而且在工作疲勞之餘,看見照片中的她,就會覺得精神一振。

  咦?醫院的診療單?

  它擺在一堆文件的上面,她以為是他的健康檢查報告,順手拿起來一看。

  科別是婦產科,病患的名字是孫樂苓。

  這是…懷孕診斷書。

  不會的,他不會這麼殘忍的對待她…怎麼可能?

  紙張飄落地面,她顫抖的雙手搗住胸口,莫名的揪心,痛的跪坐在地上。

  眼睛好痛,她居然連淚水都流不出來。

  這一定是假的!她要打電話給阿隆,一定要問清楚。

  林語洋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站起來,剛拿起話筒,卻聽到敲門聲。

  「進來。」

  譚太太推開門,拿著A4大小的信封走進來。

  「夫人,妳怎麼了?」夫人的臉色好蒼白。

  「沒事。」揪著衣角,她要自己不准崩潰。「這是給我的嗎?」

  「上面寫的全是英文,我看不懂,是l樓下的保全人員送上來的。」

  林語洋接過信封,「我沒事,妳別緊張,先出去忙吧!」

  譚太太轉身走向門口,還不忘頻頻回首,放不下心,直到關上門。

  寄信人是一家飯店,這家飯店十分知名,收件人則是辜承隆。

  她拆開信封,以為是廣告之類,因為一般公事不會寄到住處。

  內容物是飯店提供的檔袋,還附上一張由飯店指派的私人管家的親筆書信,信中說這文件袋是在套房內的垃圾桶拾獲,由於它是提供給客人收放較為重要的文件,擔心客人不小心混雜在垃圾中,隨手丟進垃圾桶,所以才特地寄送回來。

  行事謹慎的他不會做這種事!

  林語洋倒出檔袋裏的東西,散落在桌面的全是名片,簡介,還有傳單。

  這是……

  淚水迅速劃過她的臉頰。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待她?

  她全身的血液彷彿凝結成冰,刺痛著肌膚,意識開始渙散,導致視線變得朦朧…身體還記得這種痛,原來如此,咖啡店的小姐眼睛很好,沒有認錯人。

  所以肇事者說的對,她真的是莫名其妙的踩進車道,或許她那時候就決定…不想活。

  心痛到無法自己,她才認為只要身體痛苦,說不定可以轉移。

  林語洋,妳到底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妳怎麼把自己變得如此窩囊?

  她是高材生,當這著名企業的秘書,攤開人生經歷,最不平凡的居然是自殺?

  轉換過靈魂的軀體記得車子攔腰撞上的剎那,人飛了,心彈出去。

  結果,痛楚還在!

  所以她沒有學會教訓。

  書本從來沒有教過痛徹心扉該怎麼治療,醫院沒有這種科別…她是白癡!

  *   *   *   *

  商場上素有晶圓推手之稱的張柏陽今天歡度六十大壽,這場應酬推不掉,儘管辜承隆歸心似箭,也不得不盛裝出席,他沒有告訴林語洋,因為不是第一次晚回家,以前從不打電話回去交代,所以他認為這次也不需要。

  反正她會等候,就像過去一樣。

  只是今晚似乎與以往不同,現在才九點二十分,他已經儘快說完必要的應酬話,然後離開會場。

  她這麼早就睡覺?

  他記得她今天要拆石膏,按理說,今晚不是要慶祝康復嗎?

  玄關的小燈不夠亮,他摸著牆壁,尋找客廳的電燈開關。

  啪!燈火通明。

  林語洋站在不遠處。客廳的開關是她按的。

  辜承隆揚起微笑迎向前,越接近她越覺得不對。

  「妳哭過?」眼睛紅得像個兔子。「發生什麼事?」

  她將檔袋扔向他,內容物散落一地,熟悉的名片,簡介和傳單讓他臉色大變。

  「這是從美國寄來的。我想你在飯店留的是家裏的住址,所以私人管家才把這袋東西寄來家裏,他們以為裏面是很重要的東西,我很抱歉拆開來看,因為我以為是飯店傳單或感謝函之類,只是現在的解釋很多餘。」

  「你有搜集名片,簡介和傳單,卻又輕易的丟進垃圾桶…我想欺騙自己,你太忙,所以忘記,反正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我很努力的欺騙自己,但你為什麼連這個都要摧毀?我說過,我想要分享夫妻之間的每一刻,不能陪在你身邊,看著這些東西可以讓我幻想,甚至我可以上網查閱這些店家的資訊,想像自己也曾經拜訪過,我並不貪心啊!可是你丟掉它們,因為不想跟我分享,你認為我不夠格走進你的生命,或許…或許當我偷聽到尤莉斯跟你的對話時,還堅持嫁給你,就是第一件錯事。」

  「妳怎麼知道尤莉斯?」這是很久以前的事,尤莉斯早就回美國了。

  「在婚前,偶然的機會,我聽到你跟尤莉斯的對話,你們還有聯絡,對吧!」林語洋尖聲怒喊,不想要在保持冷靜,她需要發洩。

  「商場上,正式場合會碰面,是很正常的。」面對她的情緒崩潰,他不習慣,這不是她,她一直很安靜,很溫柔,不論面對任何事。「有必要這麼生氣嗎?」

  她放聲大笑,笑到淚水再度湧出眼眶。「那麼這張呢?你也要告訴我,在商場上,逢場作戲到床上去是很正常的事嗎?」她將緊捏在手裏的紙扔向他。

  熟悉的字體讓他不悅的蹙起眉頭,「妳翻我的東西?」這種侵犯的行為是大忌。

  「對!我偷翻你的東西。」

  結果他在乎的是自己的隱私,完全沒有對外遇這件事感到愧疚,甚至用不贊同的眼神指責她。好可笑!

  她怎麼會把自己置放在這種可笑的場景中?

  原來…她懂了,他們談戀愛,純粹是他渴望找到自信,經由她的崇拜增加信心,讓他相信自己只是時運不濟,可笑的是她卻以為這是愛情…如果真的是愛情,為什麼他堅持不同居?說好聽是保留彼此的活動空間。

  其實她從頭至尾都不曾走進他的生命。

  怎麼經過這麼多年,才讓她發現這個事實?

  林語洋的小臉不停的轉換情緒,從悲憤到哀傷,最後恢復平靜。

  他的心一突,不喜歡這樣的她,情緒波動太大,這種狀況下的對話不會有意義。

  「我希望妳這樣的行為是最後一次,我不喜歡有人翻閱我的東西。」他轉身離開,不想繼續討論。

  什麼解釋都沒有,真好!林語洋,妳先作踐自己,怪不得別人這麼對待妳!

  「對,這是最後一次了,我們離婚吧!」

  離婚?!

  辜承隆停下腳步,「妳現在情緒不佳,我不想跟著妳起舞,離婚這件事,我會當妳沒說過。」

  「我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幸好我們沒有孩子,沒有愛情,什麼都沒有,什麼協議都可以省了。」

  奇怪,她怎麼又辦法說的這麼灑脫?

  林語洋發現自己的心早就被一把利刃刺穿,而這把利刃就是他的態度。一個男人在外遇事件被揭發後,仍然可以面不改色,甚至指責妻子擅動他的物品,這只證明一件事:他不愛她。

  結果她還蠢得說出那些話…

  看著這些東西可以讓我幻想,甚至我可以上網去查閱這些店家的資訊,想像自己也曾經拜訪過,我並不貪心啊!

  「我明天要到日本東京出差,這件事等我回來再說。」他走進書房。

  出差?老婆提出離婚,他的回應竟是要出差?!

  林語洋沒有說話,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書房內。

  該死!

  一關上書房的門,辜承隆就用力捶打牆壁。

  離婚…她居然這麼輕易的說出口,彷彿在嘲笑他稍早歸心似箭的衝動。

  可笑的是,他居然無法反應,思緒糾結成團,最後只能拿出差當藉口,天曉得他去日本做什麼!

  他不會答應她的要求,尤其在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什麼?他還沒理出頭緒。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0 11:18 PM

第六章

  林語洋自認為不是死皮賴臉的女人,不會假借離婚玩把戲,在他出差的當天,就收拾好行李。

  她簡單的跟譚太太交代事情始末,雲淡風輕的說:「譚太太,接下來先生要麻煩妳照顧了。」

  「夫人,妳跟先生真的無法挽回嗎?怎麼之前還好好的,現在卻…」

  「譚太太,愛情不是靠一個人維持,婚姻也不是一個人就可以經營。我的執著該告一段落,我還年輕,有個新的開始,對我們都好。」

  譚太太也不知道應該勸什麼,先生一早就到日本出差,擺明瞭沒有挽留夫人的意思,她只是聘雇人員,哪能說什麼?只是先生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夫人這麼好,他卻不懂得珍惜。

  難道這年頭好女人比較吃虧?

  「夫人,妳打算上哪去?找到住的地方了嗎?」

  「天下這麼大,要找容身之處,還不簡單!」最難的是一顆心,經過縫補,傷痕依舊。

  因為整夜無眠,她的雙眼紅腫。

  「夫人,如果妳找到落腳處,一定要打電話告訴我。」

  「好。」

  「妳不等司機回來送妳嗎?」譚太太跟著夫人來到玄關。

  「不了。」她已經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名,不再是辜夫人,當然不可以再使喚他的司機。

  她需要學習堅強,就從這一刻開始。

  辜承隆原本沒有打算到日本,結果話說出口,只好要求秘書多訂一張機票,陪著副理前往東京,參加亞洲區ICBT會議。這只是一場研討會,針對最新研究發表的成果,只限同業參加,主要是展示各公司的研發、創新能力,多半不具市場潛力,尤其是成本尚未控制到可以市場化,

  當他出現在機場時,讓原本領隊的副理臉色發白,以為自己做錯什麼。

  他除了視而不見,還能說什麼?誰叫他因為老婆說要離婚而嚇傻,下意識的說要出差。

  該死!他居然選擇這種逃避的做法。

  坐在飛機上,他單手掩著臉。

  他真的採取逃避這種下三濫的做法,而該死的是,他現在才察覺,自己的行為跟夾著尾巴逃跑的狗有什麼不同?

  如今飛機已經飛到高空,他能吵著要下去嗎?

  「先生,你覺得哪里不舒服嗎?」空姐殷勤的詢問。

  「沒事。」

  啊!他的無名指上有戒指。這個發現讓空姐感到遺憾。

  「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可以告訴我。」

  「謝謝。」

  前座的乘客覺得他的聲音很熟悉,等飛機平穩才回頭。

  「承隆!」

  「尤莉絲。」

  「怎麼這麼巧?你也要去東京?」

  「妳到臺北,怎麼沒找我?至少要讓我盡地主之誼吧!」

  「我前天才到臺北,連開了兩天會議,時差還沒調過來,我父親又拜託我到東京替他出席一場婚宴,我世伯的女兒要結婚,你知道的,這種場合,人到比禮到還重要。」尤莉絲一臉無奈,聳聳肩,「我本來打算回臺北時去找你。」

  「恭喜妳,妳現在可是被商業媒體譽評為最佳接班人兼金牌經理人。」

  「你也不差啊!我們這樣算是互相褒獎嗎?」

  「不算,頂多是誠實,」辜承隆打趣的說。

  她爽朗的大笑,「你沒有變,一樣自信滿滿到令人髮指。」

  「妳的中文進步很多。」

  「這都要感謝我的男朋友,他不容許有人褻瀆中國五千年的文化歷史。」

  辜承隆微笑,非常欣賞她的慧黠。這就是尤莉絲,永遠生氣勃勃,對任何事物都抱持著樂觀與挑戰的心態。

  「妳交中國男朋友,是因為醉心中國文化?」

  「幸好你沒說是因為我對你念念不忘。」

  「我有榮幸可以這麼想嗎?」他故作驚訝。

  尤莉絲笑著搖頭,「你又來了!唉,你以為我是笨蛋嗎?我已經想通了,驕傲如你,絕不容許被人說你是靠裙帶關係,所以你不可能娶我,那段什麼『妳很好,沒有我,妳也會活得很好,但是她不同』,全是用來安撫我這笨蛋,不至於對你趕盡殺絕,甚至還心軟的幫你引薦郎思華,你真的很聰明。」

  辜承隆保持紳士風度依然微笑,就算被她一語中的,也不透露詫異,

  「聰明的女孩,我一直相信妳總有一天會明白,我們當朋友比當情侶要來的長久。」

  「我想,我很慶幸有你這位朋友和對手。」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不過當有可敬的對手時,可以鞭策自己不斷的進步。

  「彼此。」

  *   *   *   *

  林語洋覺得自己的運氣真好,原本還在煩惱晚上要在哪里落腳,便發現巧克力專賣店在徵人,而且提供住宿。

  更幸運的是,她跟美麗的老闆一見如故,談不到20分鐘,老闆就決定要雇用她。

  宿舍在巧克力專賣店的二樓,後面是倉庫,前面則提供給需要住宿的員工。

  「妳看看還有沒有需要什麼」明茱柔指著四周環境。

  「這裏很好。」空氣中飄散著松香水的味道,淺黃色的牆壁搭配簡單的傢俱,不是很大,但很適合單身的她。

  單身?

  林語洋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無名指還戴著戒指。真糟糕!她居然忘記拔下來還給他。

  不過她想他不會介意,未來如果他還要再娶,沒道理還拿這種舊戒指。

  明茱柔打從跟林語洋見面開始,便發現她眼底有抹不掉的哀傷,如今再順著她的視線,看到她無名指上的戒指,回想起她填人事資料時,猶豫很久才在單身那一欄打勾。

  她明白那種痛,於是靜靜的轉身離開,留給林語洋可以沉澱心情的安靜空間。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這些故事不見得都有美滿的結局,但相同的過程有哭、有笑,沒有任何人可以承擔對方的情緒,必須靠當事人慢慢走出來。

  只要能活下來,一定會發現生命中其他的美好。這是她的信念,並相信語洋也會發現屬於她的美好。

  林語洋從來沒想過原來臺灣這麼小,追求明茱柔的醫院院長居然是杜克紹,這個驚人的發現曾經讓她打退堂鼓,思忖著要離職,後來發現他目不斜視,除了明茱柔外,對其他女人從沒仔細打量,她不禁鬆了一口氣。

  其實她可能想太多了,就算讓杜克紹知道又如何?他應該不認識她,畢竟辜承隆不曾將她正式介紹給他所有的朋友認識。

  思及此,林語洋的眼眸黯淡,回過神,開始整理花圃。

  「他到底對茱柔說了什麼?」小潔憤恨的推著玻璃,都怪玻璃的隔音效果太好,什麼都聽不見,只看到明茱柔無措的沖進廚房。

  「他應該是跟茱柔告白。」

  「告白?洋洋,妳怎麼知道?」

  林語洋低頭,繼續拔除雜草,「我猜的。」不是猜的,而是她對著鏡子說了上百次,嘴型烙印在她的腦海裏,卻烙不進他心底。

  只是,一切都過去了。

  猜的?那她怎麼就猜不出來?

  小潔搖頭,進到店裏。

  唉!除了她以外,其他兩位大姐姐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變成大人一定要經過這些步驟嗎?那她寧可不要。

  *   *   *   *

  「妳說什麼?」辜承隆怒不可遏,根本沒有料到林語洋居然趁他出差時,上演離家戲碼。

  「夫人說她跟先生取得離婚的共識,所以不該繼續留在這裏。」

  「該死的!誰跟她取得共識?」對上譚太太驚恐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的情緒太過失控,緊握拳頭,努力要自己冷靜下來。「夫人有說住在哪里嗎?」

  「她拒絕讓司機送她。」

  「所以妳任由她這麼離開?」他的聲音再度高昂。

  譚太太鮮少與先生接觸,常常她下班時,先生根本還沒有回家,對先生的印象是他冷淡、不失有禮,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情緒失控的一面,但這種情緒反應也無法改變她對先生不在乎夫人的印象。

  「夫人堅持要走,我只是個幫傭,怎麼有資格勸阻?」她以責備的目光直視辜承隆,「先生,我在這裏工作,天天和夫人相處,每每看到夫人快樂,起因全是你。你只要做點小事情,就可以帶給夫人很大的幸福感,當時我常想,夫人真是天底下最容易滿足的女人。可是,現在我卻覺得這種快樂很卑微。」

  辜承隆如遭雷擊,僵硬著肢體,轉身走進臥室。

  靠牆的白色雕花化妝台空無一物,只放著一紙離婚協議書,她已經簽好名字,也蓋好章。

  他扯著嘴角,嗤笑一聲。他一直以為自己不會走上離婚這條路,畢竟經營是他的專長。

  拿起離婚協議書,他翻閱一下,發現這是市售的簡易版,連贍養費都沒有提到,就這麼簡單,只要求他簽字。

  這麼好散的婚姻,他該謝天謝地嗎?

  辜承隆走進她的更衣室,打開衣櫃,衣櫃裏空了一大半,他怔楞了一會,然後眼角餘光看到角落有道黑影。

  他不解的伸出手,拿出一個頗有歲月痕跡的喜餅盒,他還記得她們訂婚時,女方要求的就是這個牌子的喜餅,不過依照習俗,新娘不可以吃自己的喜餅,那麼這個盒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他打開盒蓋,一張張折疊整齊的剪報印入眼簾,全是與他有關的新聞,其中一張白紙相當眼熟…該死!這是孫樂苓的懷孕診斷書,怎麼會出現在裏面?

  辜承隆快速查看所有資料,最後還有一張紅色喜帖和謝卡。

  這是屬於她的潘朵拉盒子,快樂與不快樂都裝在裏面,用眼淚和笑容去埋藏。

  孫樂苓這件事是她提議離婚的導火線?如果是,她為什麼不問?難道身為丈夫,他就這麼失敗?

  孫樂苓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他的,她只是在知道自己懷孕時跑來找他哭訴,懷孕診斷書是她離開時忘記帶走的。

  他隨手收起來,希望找機會還她。

  不對!辜承隆一驚,孫樂苓應該已經發現懷孕診斷書不見了,如果她急著要孩子的父親負責,不可能這麼久還沒有來問他。偏偏他這陣子又因為語洋出車禍,以及一連串事情,分散了心力,根本無暇去管別人的事,否則他早該發現孫樂苓是故意的。

  語洋為什麼不信任他?她為什麼不問?

  手背的青筋跳動,他用力捶了下鐵盒,盒蓋立刻變形。

  他的視線落在一張剪報上,那是藍可韻,殷盛集團的副總裁,這張兩人共舞的剪報是真的,他仔細閱讀報導內容,文中全是讚譽,標榜金童玉女的組合,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他有妻子。

  辜承隆知道自己不愛她陪著出席宴會,結婚後從來不曾,他一直認為婚後她就不需要拋頭露面,畢竟她生性害羞,又溫雅低調,這種交際應酬的場合對她來說是痛苦的折磨。

  她也從來沒有詢問,久而久之,他以為她不會在乎,或者……老天!是他的態度。

  他一直認為丈夫在外面辛苦工作,偶爾為了工作必須交際應酬,難免會被媒體記者跟拍、影射,這些都只是創造新聞話題,不具任何意義,所以他從不特別對她解釋,而她從他的態度知道,他受不了無的放矢的女人,扛著老婆的身份吃飛醋,甚至鬧上新聞版面,因為他不屑,甚至認為那些男人無能,畢竟齊家、治國、平天下,如果連家庭都無法安撫好,這樣的男人還能有什麼大作為……

  他一直這麼認定,所以最該死的人是他!

  *   *   *   *

  季節嬗遞,林語洋從每天早上清醒時,發現枕頭被淚水浸濕,到今天乾爽一片,總共經過七十天,她離開七十天,他應該也已經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了。

  從離開他的身邊開始,她停止搜集或注意他的新聞,也沒有通知遠在新加坡的父母,她們若是知道她離婚,肯定會難過,或許他們會認為錯在於她,還會反省自己教女不當,檢討起她的婦德。

  其實她的父母錯了,把女兒教的溫良賢淑,並不代表一定會嫁得好,可以跟丈夫白頭偕老。

  愛情,根本沒有道理可循。

  她躺在床上,放鬆四肢,享受只有一個人的空氣。不管她想在床上跳動或是造反,甚至是翻轉,都不用考慮到另一個人。

  這就是單身的好處。

  這是她每天早上都要求自己做到的事,告訴自己一項單身的好處。

  今天可以多加一項,她打算重新製作最愛的甜甜圈,不是日式改良,而是她最愛的臺式甜甜圈──一個她很愛,他卻嫌油膩的點心。

  這也是單身的好處,不用在乎對方的喜好,盡情做自己。

  林語洋起身下床,動作迅速的刷牙洗臉,整理好自己後,來到一樓的店面。

  茱柔答應她,在營業時間開始之前,她可以自由使用廚房。

  調了麵糊,她試著回憶製作的步驟。

  當一個個油亮亮的甜甜圈放在吸油紙上時,她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個,放進嘴裏品嘗。

  「好燙!」

  她邊吹涼甜甜圈,邊滿足的吃進肚子裏。

  嗯,與記憶中的味道一模一樣。

  她露出微笑,決定試做其他口味。

  香氣彌漫,她將細糖混合杏仁碎片,甚至利用麵糊混合堅果,試圖從傳統中找出屬於自己的口味,在加上西式的橙皮,使油炸過的甜甜圈可以有水果清爽的味道。

  這種實驗般的創新遊戲使她著迷,完全忘記時間的流逝,一直到小潔出現,拿了甜甜圈又離開,然後是茱柔也跟著拿起來一一品嘗。

  「很好吃。」

  「我快整理好了。」林語洋趕緊做清理的動作,她居然忙到忘記營業時間。

  「不用急,我今天不做巧克力。」

  林語洋很快就把廚房整理乾淨,而且不時的打量著明茱柔。或者她自己沒有感覺,但她來去廚房與店面的次數頻繁。

  「洋洋,妳有什麼話想說嗎?想說就說,不要一整個早上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晃得我都頭暈了。」

  「妳跟杜先生和好了嗎?」

  「妳怎麼會這麼問?」早上杜克紹送她到達店裏時,明明還不到上班時間,被看到了嗎?

  「妳今天早上心情一直很好。」

  「妳好像很關注我跟杜克紹的感情事。」

  「我在四年前見過他,他跟我前夫是好朋友,他們應該稱得上是死黨。」

  明茱柔瞠大雙眼,「怎麼可能?他一副不認識妳的模樣,不像是偽裝的。」

  「他應該不記得了,畢竟四年前在婚宴上,我濃妝豔抹到連我自己都快認不出來。」林語洋露出自嘲的笑容。

  「可是妳前夫和他是死黨,你們平常難道不聚會?」至少逢年過節拜訪什麼的,這很正常吧!

  林語洋眼神一黯,「我前夫不愛我陪著他出去應酬,應該說他覺得女主內,妻子不用拋頭露面。」

  「這是什麼心態?如果他愛妳的話……」明茱柔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卻來不及了,滿臉歉意的看著林語洋。

  「我已經不介意了,所以選擇離婚,來這裏工作,面對客人,讓我找回很多勇氣,我覺得這樣很好。」

  「妳跟我提起這件事,是不是怕我說溜了嘴?」

  「我相信杜先生很聰明,只要有蛛絲馬跡,就會察覺不對勁,而且他那麼愛妳,勢必會介紹朋友給妳認識,如果妳見到我前夫,別說起我。」

  「妳前夫是?」

  「辜承隆。」

  「沒聽過。」明茱柔搖頭,「妳別擔心,如果我真的見到他,不會談論妳的。」

  「謝謝。」林語洋面帶笑容的轉身,卻又突然回頭,「茱柔,妳要記得一件事,妳比任何人都有資格獲得幸福,所以千萬別輕易放棄。」

  如果她失去幸福,希望至少身邊有人可以獲得幸福,證明愛情的終點站不是幸福的結束,而是延續。

  接下來,林語洋就儘量不讓自己有空閒時間,沒有客人時,也會拿著書本研究,甚至做了甜甜圈筆記本,笨拙的用彩色筆劃出醜醜的改良甜甜圈外觀。

  瞧!一天又要結束了,單身其實沒有什麼不好。

  *   *   *   *

  明茱柔不知道應該訝異林語洋的第六感精確,還是說她慧黠過人,早上才交代過的事,到了晚上居然就成真。

  杜克紹興致高昂的帶她來到一家沒有任何招牌的日本料理店,店裏裝潢十分典雅,運用和式紙的柔和,木質地板的靜音,甚至連包廂的隔音材質都考慮在內,小地方十分考究,讓她覺得新鮮。

  「包廂裏的壁爐真的可以取暖嗎?」她朝壁爐靠過去,感覺溫熱,是真的。

  「那裝了紅外線的散熱器,是貨真價實的暖爐。」先抵達包廂的辜承隆出聲說明。

  「柔柔,這位是我的好朋友辜承隆。承隆,不用我多介紹,你見過她。」杜克紹為他們彼此做介紹。

  「見過我?」明茱柔訝異。什麼時候?她怎麼沒有印象?

  「那天妳在PUB鬧事,就是他通知我去的。」杜克紹為她解謎。

  「你常去那種場所?」夜不歸營?這也是語洋選擇離開的原因?明茱柔不能接受男人這麼不負責任。

  「偶爾會去小酌。」

  「你結婚沒?」

  「柔柔,妳問這個做什麼?」一股妒意吞噬杜克紹的心。可惡!他沒考慮到辜承隆那張禍國殃民的俊臉,根本不該介紹他們認識,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明茱柔瞪了杜克紹一眼,不理會他。

  「離婚一段時間,妳想幫我介紹對象?」辜承隆索性跳出來澄清,免得好友拿他當標靶。

  離婚?這樣算嗎?

  「依你的外表和才能,應該不需要我介紹,而且我在臺灣人生路不熟,沒有人選可以介紹給你。」

  「那妳問我結婚沒,豈不是很奇怪?」辜承隆不停的打量她,試圖找出破綻。一種直覺緊揪著他的腦神經,讓他無法鬆懈,尤其她那黝黑的雙眸彷彿流露著某種試探。

  對於他驚人的觀察力和敏銳的嗅覺,明茱柔十分訝異,也明白自己無法隨便搪塞。

  「我本來想幫你介紹,但是想想,你應該對法國沒興趣,不可能到法國去居住吧!」

  「法國?」

  「對啊!我有一位朋友,她非常嚮往法國,想到法國租間小房子,開花坊,賣臺灣的甜甜圈。」

  「天真!」辜承隆嗤之以鼻,卻不經意的想到他的前妻,她最愛的點心就是甜甜圈,不是日式改良,而是地道的路邊攤口味,他嫌那油炸的麵團太甜膩,她卻吃得很開心。

  「人都應該有夢想。」

  「喂,你們夠了吧?柔柔,妳別妄想要幫他介紹女朋友了。」杜克紹摟著她的纖腰,坐到椅子上。「他那工作狂性格,妳別害妳的朋友變成閨中怨婦。」

  「杜克紹,你別過了河就拆橋。」辜承隆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是,我知道,不能把你的事說出來。」

  「你們繼續甜言蜜語,我就不當電燈泡了。」辜承隆不習慣看人甜蜜,也知道好友的暗示,再待下去,恐怕好友會把他的糗事全抖出來。

  明茱柔等到辜承隆離開後,才對枕在她肩上的人說:「你故意的。」

  「我嫉妒。」

  「嫉妒?」

  「我不喜歡妳把注意力放在別人身上。」

  「他是你的死黨,我們不可能發生什麼。」

  「嫉妒是沒有任何理智可言的。」杜克紹將她摟的更緊。

  「笨蛋!」她敲了下他的腦袋,露出甜蜜的笑容。

  他非常努力的學習,學習誠實的將心裏的話說出口,讓一切回歸到十一年前的單純,就像她當初追求他的模樣,真誠、誠摯。不管要再花多少時間,他願意,只要她能慢慢感受,開始接納。

  他期待著彼此的心情回到十一年前,之後在慢慢累積愛情的能量,只要活著,總有一天會有這麼多愛彌補當初所造成的傷害。

  「那你告訴我關於辜承隆的愛情,他為什麼離婚?」

  「不行,這是他的秘密,我不能說。」

  「秘密?我最喜歡聽秘密,我要聽!」

  「不行,基於男人的友誼,我不能代替當事人說這種事。」

  「我可以假裝不知道。說嘛!說嘛!」

  最後愛人的糾纏戰勝男人的友誼,杜克紹大約帶過,只講重點,不希望別人的事情佔據太多他們談請說愛的時間。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0 11:25 PM

第七章

  郭秘書重複做著過去兩個月每天早上必做的事,沖泡一杯黑咖啡,另外再擺上已經劃好重點的報紙,還有…糟糕!忘記準備早餐。

  他連忙撥內線電話,要助理秘書到樓下的美式早餐店買一個總匯三明治。

  自從兩個月前夫人負氣離家出走後,總裁就變成了外食族。他曾心生疑惑,不是還有管家嗎?後來才知道原來管家不擅廚藝,當初是夫人堅持要自己來,她認為自己會烹飪才算是妻子。

  坦白說,有這種觀念的人在現今社會簡直是鳳毛麟角。現代女性,若是可以與男性並駕齊驅的女強人,事事講求平等;如果是柔若無骨的小女子,又常罹患公主病,動不動就把男朋友當僕人使喚。以他的女朋友為例,會下廚,但做出來的食物令人不敢恭維。

  所以他一直以為總裁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當!電梯聲響起,這是總裁專用的電梯。

  「早安。」九點十分,總裁真準時。

  「早安。」辜承隆蹙起眉頭,「如果再不行,就換另一家。」

  「總裁,關於那份離婚協議書,律師想跟你當面談一下相關問題。」

  「有什麼好談的?」辜承隆的眉頭蹙的更緊,幾乎可以夾死蚊子。

  慘了!總裁的聲音至少低了幾度,這表示他正處於不悅的狀態。

  「律師說離婚需要男女雙方到戶政事務所親自辦理,缺一不可。」

  「所以我沒有辦法離婚?」辜承隆瞇起眼。

  奇怪,總裁的聲調混亂,郭秘書無法判斷是不是火山爆發的前兆。

  「律師的意思就是如此。」

  「那就不要辦了。」

  總裁的聲音十分輕快,所以他壓根兒不想離婚?難道是夫人要求離婚的?所以夫人離家不是為了不想辦理離婚手續?

  郭秘書有點混亂。搞了半天,總裁才是被拋棄的人?

  唉,他就說嘛!哪個男人那麼笨?!

  「總裁,如果你是真心真意想找夫人回家,要不要換個方法?例如刊登一篇愛的宣言,文章裏只要寫上你們彼此才知道的暱稱,女人都吃這一套。」

  「我們沒有暱稱。」看著興致勃勃的秘書,辜承隆沒來由的覺得煩悶。

  「怎麼可能?一般都會叫小名或什麼的,像我女朋友偶爾會稱呼我少爺,類似打情罵俏,我就聽過夫人這麼叫你。」

  辜承隆一臉疑惑,「她叫我什麼?」

  「她曾經在我面前稱呼你阿隆,還送我手工餅乾,另外還有自製的甜甜圈,並要我帶到公司給同事品嘗,她還要我們多多包容你,因為你的個性很龜……」糟糕!說的太順,他居然全盤托出。

  「阿隆?」好土,但……一種暖流滑過心房,他不會形容。「她沒有當我的面這麼叫過我。」

  咦?怎麼總裁的語氣似乎是……遺憾?

  郭秘書越聽越迷糊,總裁的心果然很難捉摸。看樣子他要邁向成功,還有很遙遠的路。

  *   *   *   *

  林語洋將裝有機票的信封貼在胸口。

  這就像一場夢!這該不會是夢吧?

  她捏了下自己的臉頰。好痛!

  所以剛才在店裏的那番對話是真的!她還記得本來是在談茱柔的愛情──

  「老天,我多希望自己能早點擁有妳這種豁達。」林語洋讚歎的說。

  「很快的,妳會擁有。」明茱柔將白色信封交給她,「打開來看看吧!」

  林語洋打開信封,從裏面倒出一樣東西。是機票!

  「這是?」

  「我說過,我來臺灣是拓展店面和處理一些人事問題,現在黃小姐已經可以接手,我也必須回法國總店,妳要不要跟我回去?妳可以當我的助理,這件事我已經跟我的合夥人提過,她非常高興多一位勤勞的臺灣人可以使喚。」明茱柔俏皮的眨眨眼。

  「老天!」林語洋不敢置信,「我真的可以去法國?」

  「當然,妳會離妳的甜甜圈夢想越來越近,說不定未來妳的甜甜圈結合巧克力,將會成為法國最有名的甜點。」

  林語洋淚水盈眶,「茱柔,謝謝妳,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明茱柔將機票從信封裏拿出來,上面是她的英文名字,出發日期在下星期一,這次離開,她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踏上這片土地,離他…也更遙遠了。

  茱柔說過他們見面的情形和對話,他說自己離婚,所以一切都委託律師處理好了…

  熱淚滑過她的臉頰。真討厭!明明不想掉眼淚的。

  林語洋,妳的眼淚怎麼這麼不值錢?

  她伸手抹去淚痕,卻怎麼也止不住淚水,索性抓起棉被往頭上一蓋。

  如果止不住淚水,那麼就哭個痛快吧!

  如果哭完就可以忘記過去、忘記他,這也是好事。

  *   *   *   *

  林語洋,這個名字纏繞在心頭,讓辜承隆變成飛不高,走不遠的風箏,能夠想的方法都用上了,甚至聯絡到新加坡的岳父母,從他們的語氣中,他可以猜出兩老還不知道他們小夫妻鬧離婚的事,不禁讓他更加心驚膽跳。

  她不是不顧一切的人,相反的,她的責任感讓他很安心,可以努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名利,因為他值得當自己疲累時,永遠有一個人會張開雙臂迎接他。

  這全是他最近才領悟的,只是似乎有點慢…不,不行!他不要放棄。

  「總裁,事情不好了。」郭秘書連門都沒敲,便慌張的沖進辦公室。

  「發生什麼事?」

  「FC部門出產的沐浴乳被檢驗出含有高劑量的甲醛致癌物,現在所有產品都被馬來西亞官方扣押。還勒令我們要停止生產。」

  「怎麼搞的?馬來廠的負責人怎麼說?」

  「他正在跟官方協調,但是當地的一些報紙已經大篇幅報導,很快的,其他的報章雜誌,甚至國外媒體,就會跟著發佈新聞。」

  「你馬上幫我訂機票,我要最近的班機去馬來西亞。另外,幫我聯絡總公司的實驗室,要求他們提出最近一批原料的檢測報告,再把新的原料送給第三公證單位檢驗。」

  「好,我明白。」

  「我現在出發去機場,有最新的消息立刻告訴我。還有請公關部門擬好對外澄清稿,基於社會責任,我們願意對有疑慮的消費者進行退貨、退款。再請財務部門和倉儲部門特別核算該風險支出款金額,及該產品庫存數量。」

  辜承隆動作迅速的收拾桌面,隨機提著公事包離開。

  或許在他心煩之際,發生這件事對他是好的,至少能稍微轉移注意力。

  *   *   *   *

  初次來到法國,林語洋對這個國家有著莫名的好感,或許源於一些羅曼史,不可避免的讓她染上粉紅色浪漫。

  天曉得她壓根兒不想再體驗任何愛情!

  每逢假日,如果時間允許,她會在這城市中漫步,享受慢活的氛圍。

  兩千多年前的巴黎只有塞納-馬恩省河中間西岱島的小漁村,直到西元前一世紀,羅馬人在此定居,才漸漸發展出雛形,並在西元三世紀左右正名為巴黎。

  沿著塞納-馬恩省河,一旁是聖蜜雪兒和拉丁區,這是拿破崙時期倖免於城市改造而保留下來的街道,拉丁區還曾因講著古老尊貴的拉丁語而成為上流社會的代名詞,現在則是最時髦的去處,遍佈著各具特色的咖啡屋,更成為民眾和遊客的必訪聖地,無數的詩人、藝術家都曾是這裏的座上客,也造就更多話題。

  或許現在坐的椅子,正是海明威在冥思太陽也升起來時的座位;拿起咖啡杯掇飲時,眼前所見的景象就與維爾倫相同。

  這種莫名的感動讓她的心情漸漸平復,或許也因為法國與臺灣相距遙遠,思念慢慢淡化。

  「美麗的小姐,請問妳知道這個地方怎麼去嗎?」

  看著眼前笑容燦爛的金髮碧眼男子,林語洋知道他的本意不是問路。

  她剛才在轉角發現他跟夥伴們坐在露天咖啡座,或許巴黎這種錯綜複雜的街道,就是為了提供這些男女能夠建立友誼。

  「很抱歉,我不是很熟這地方,你要不要去前面的旅遊局詢問?」林語洋用流利的英文回答。

  「這地方妳一定熟。」

  男子的笑容媲美太陽,燦爛的讓她忍不住回以微笑。

  她接過他手中的紙條,低頭一看。

  Your heart?難怪大家都說法國人浪漫。

  「我的心已經不在我身上了」

  男子不敢置信,誇張的捂住胸口。

  林語洋笑開懷。或許長相也是原因,他太可愛,沒有侵略性,重點是他的年紀還很小。他若故知道自己搭訕的對象年屆三十,應該會嚇壞。

  「哪個男人運氣這麼好?他在哪里?」他四處張望,發現根本沒有男人出面,轉頭看向林語洋,「我的名字是安德魯。美麗的小姐,妳呢?」

  「Yang Yang。」林語洋毫不扭捏的自我介紹。

  「妳是中國人?」安德魯以字正腔圓的中文試探的問。

  林語洋瞪大雙眼,「你會說中文?我來自臺灣。」

  安德魯笑得更加得意,朝同伴們比了比大拇指,接著就聽見其他人的哀號。

  這是怎麼回事?她一頭霧水。

  「我跟他們打賭,妳一定是臺灣人,他們猜妳是日本人,所以我們說好,輸的人要請吃大餐。」

  「所以你因為有免費的大餐,被我拒絕而受傷的心靈很快就會痊癒了?」林語洋慧黠的將他一軍,暗指他早就居心不良。

  「不,妳的拒絕讓這一餐對我而言是凌遲。」

  「為什麼?」這麼嚴重?

  「如果妳是臺灣人,那麼我的朋友們必須請客。如果妳回答我的問題,那麼他們提供免費餐點就由我們享用。如果妳拒絕,就換成我們免費提供餐點給妳和贏得妳芳心的男士享用。妳可以現在安慰我傷痕累累的心,只需要告訴我,妳的心還在妳身上。」他逗趣的眨了眨眼睛。

  「說謊時不好的行為,但是我同意不會出面領獎。」林語洋第一次笑得如此開心,他真是很幽默。

  「我們可以當朋友嗎?」安德魯伸出友誼的手。不諱言的,原本只是純粹的遊戲,但這個東方娃娃的聰明讓他心動。

  「當然。」林語洋握住他的手,知道他是好人。

  林語洋笑吟吟的送走客人,繼續做整理店鋪的打掃工作。

  一旁正在按計算器的法拉再也看不下去,「我的好小姐,妳從早上到現在動個不停,在妳生命中,沒有休息這兩個字嗎?」

  「我在休息啊!」林語洋嘴裏哼著曲子,手上拿著雞毛撣子,不停的清除塵灰。

  「妳這叫工作!如果妳這叫休息,那我不是在摸魚?」法拉索性站起身,沒收雞毛撣子,將一杯紅茶放在她的手裏。「乖乖坐下來,陪我聊一聊。」

  自從語洋這只勤勞的小蜜蜂來到這兒,法拉承認自己輕鬆許多,很多事情不需要她開口,自然會有人接受去做,這種自動自發的行為很好。她喜歡這種乖孩子,再加上語洋又是茱柔的同鄉,愛屋及烏的心態下,難免會多關照她。

  「法拉,妳想聊什麼?」

  「妳老實說,這幾天上門的那些小子,我覺得十成十沖著妳來,妳有沒有看上哪一位?」

  法國人,不論男女,生性浪漫又大方,林語洋這種純東方臉孔在巴黎這大城市並不罕見,這裏多的是東方遊客和移民,但她輕易就與她們產生區隔,除了外貌的美麗,最主要的是氣質,她擁有純脫俗的笑容,加上她正在學法語,發音不標準,每當客人面露疑惑的再次詢問她時,她便漲紅小臉重新解釋,努力的模樣讓人看了覺得可愛。

  她除了是鎮店之寶,幾乎變成這條路上最紅的店員。

  畢竟會臉紅的小天使可不是滿街都看得到!

  「法拉,妳想太多了,大家都是朋友。」

  「看他們互相較勁的樣子,說他們各屬蒙特鳩和卡帕洛家族都不會有人反對。」法拉的比喻讓林語洋笑開懷,開玩笑的問:「那妳認為他們誰比較像茱麗葉?」

  「我關心的是,誰是妳的羅密歐?」

  「法拉,我來到法國其實是…。」

  「我知道,妳想在法國開間小店,但這是事業,跟愛情不相悖啊!」法拉從她偶爾蒙上淡淡哀愁的雙眸,可以猜出她一定有一段傷心的過去,撫平傷心最好的方法就是敞開心房,再次擁有快樂,畢竟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來。

  「法拉。」林語洋放軟聲音求饒。

  「好吧!逼迫妳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希望看見妳幸福,這張傳單才是我的本意。」法拉將一張傳單遞到她的面前。

  林語洋接過傳單,低頭一看,「這是?」全部法文,她的法文僅限於說和聽,偶爾還會發生雞同鴨講的狀況,更別提寫和讀了。

  「妳有聽過Paul,但是應該沒有聽過Vandemoortele,前者光是在巴黎就有三十三家分店,後者則是歐洲最大的麵團冷凍廠,Vandemoortele每四年都會舉辦一個以創新為主的麵包比賽,沒有設定任何參賽條件和專案,只要對麵包有熱誠,符合創新議題,就可以參加,冠軍可以獲得十萬歐元和開店的機會,雖然參加的人眾多,但這是一個磨練的機會,我們這裏畢竟是巧克力專賣店,對於麵包類涉獵不多,妳可以試著參加這類公開比賽,除了獲取經驗外,還可以跟人切磋廚藝。」

  「法拉,謝謝妳。」賣甜甜圈是她的夢想,不過林語洋知道這個夢想很遙遠,來法國只是為了遠離傷心地,這件事只有茱柔最清楚,沒想到大家都…「我會努力的。」

  「妳知道,大家其實都想著要吃妳做的點心,所以勝負其次啦!」

  *   *   *   *

  當林語洋接獲明茱柔的結婚通知時,她是真心的為她感到快樂。一段感情終於修成正果,這不容易。

  她原本婉拒明茱柔的觀禮邀請,因為不希望遇上辜承隆,擔心屆時場面尷尬,不過明茱柔說什麼都不答應,還要求她大展身手,將在Vandemoortele上獲得優作入選的甜甜圈在婚禮上重現。

  明茱柔不停的鼓吹,告訴她這是免費打廣告的好時機,畢竟與會的人士非富即貴,但是林語洋志不在此,更何況富貴人家的吃食以精緻養身為導向,甜甜圈這種油膩食物實在不適合,明茱柔卻說這是懷舊。

  反正她就是說不過明茱柔,加上她提及辜承隆,說他的公司出現問題,正在焦頭爛額的狀況下,根本無法來參加婚禮。

  林語洋終於被說服,答應參加婚禮,卻從那天開始,心裏一直記掛著,他的公司出現問題,他焦頭爛額…

  她一直壓抑衝動,不准自己去查原因,尤其不准碰網路新聞,可是手指像是自己的意識…。

  唉,知道了又能怎樣?她現在完全幫不上忙啊!

  *   *   *   *

  夏威夷的歐胡島北方,無人小島上,杜克紹請婚禮公司的人進行場地規劃。

  海天一色,海鳥點綴其間,形成一副熱帶天堂的圖畫。

  場地的佈置則采典雅模式,以粉紅色的香檳玫瑰編成帳篷,用白色貝殼沙鋪成地毯,大量運用當地的雞蛋花裝飾會場,再綴上雪白玫瑰,輔以蕾絲為底,營造出夢幻的感覺,一切看起來美麗又溫馨。

  林語洋一大早就使用飯店人員提供的廚房,製作出甜甜圈,在製作過程中,還吸引飯店主廚前來觀摩,這種狀況讓她不知所措,畢竟五星級飯店主廚站在一旁看她烹飪,簡直就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她硬著頭皮,按部就班的做出美味可口的甜甜圈。

  廚房的工作人員率先嘗鮮,吃過的人都讚不絕口。

  林語洋因此多了一份自信,不藏私的教大家。剛好甜點師傅也願意一起分享美味心得,這一來一往間,讓她獲益良多。

  當婚宴開始時,她才依依不捨的離開廚房。

  明茱柔穿著一襲白色婚紗,沒有繁複的裝飾蕾絲,挽著俊逸的杜克紹,站在神父面前,他們眼中只有彼此。

  「杜克紹先生,你願意一輩子不管生老病死都陪著明茱柔小姐嗎?」

  「是的,我願意。」

  「明茱柔小姐,妳願意一輩子不管生老病死都陪著杜克紹先生身邊嗎?」

  「是的。」

  「那麼我在上帝的面前,宣佈你們結成夫妻。」

  杜克紹迫不及待的掀起明茱柔的白色頭紗,猴急的模樣讓在場觀禮的人們笑得合不攏嘴。

  好美!林語洋由衷的微笑,望著這對新人,在心底獻上無限的祝福。

  「謝謝各位在百忙之中撥冗前來參加我和內人的婚禮,希望大家今天玩的愉快。」杜克紹率先致謝詞,隨後將麥克風遞給妻子。

  「我想借此機會打一下廣告,現場提供的甜點是改良式脆皮甜甜圈,由我最好的朋友林語洋遠從法國趕赴此地為大家製作,如果大家品嘗之後覺得不錯,請不要吝於讚美,畢竟她不是專業人員,雖然獲得Vandemoortele的優作,但她還是沒有信心。」

  天啊!林語洋沒料到明茱柔會大剌剌的把她拱出來,恨不得有洞可以躲進去。

  面對大家饒富趣味的眼神,她漲紅了臉,雙手不知道應該擺在哪里,不自然到了最高點。

  「語洋。」

  聽到這熟悉的呼喚聲,林語洋僵直肩膀,緩慢的轉頭。

  「辜先生,你好。」

  「我們之間有必要這麼疏離嗎?」

  辜承隆在見到林語洋之前,曾想過這些日子她是怎麼過的,但任何模擬過的狀況都沒有見到她本人來的真實。而這真實深深的打擊他,舌尖滑過澀味,他開始覺得莫名的憤怒。

  「好久不見。」林語洋回復鎮定,禮貌的跟他打招呼。

  「我沒料到妳居然千里迢迢跑到法國搞這種不入流的油膩食物。」他的本意沒有這麼尖銳,是她那平和的態度助長了他的怒焰。

  她是深愛著他的,如果她真的為了他偷腥而要求離婚,再見面為什麼沒有歇斯底里?沒有任何哀怨?這種心平氣和的態度算什麼?

  林語洋蹙起眉頭,良好家教使然,她對吵架沒轍,儘管他的攻訐讓她生氣,卻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表達,最好的方法就是回避,更何況今天是明茱柔的大婚之日。

  看見她站起身,辜承隆連忙抓住她的手。

  「妳要去哪里?」

  好痛!她不願示弱,迎視他犀利的雙眸。

  「我想你不太喜歡看見我,為了讓你有賓至如歸的感覺,我願意離開。」

  「對妳而言,我是賓客?」他怒氣衝天,音量不禁加大。

  周遭的觀禮賓客們轉頭,對他行注目禮。

  「這裏是婚禮會場,你應該要顧慮你的好朋友。」林語洋試著跟他講道理。

  「妳說的對,我們另外找地方,好好的談一談。」他伸手攬住她的纖腰,往前走去。

  她試著掙扎,無奈就是擺脫不了他的鉗制。可惡!

  「這裏是無人小島,你到底想拉我去哪里?」

  走出佈置美麗的會場,林語洋發現他朝停泊遊艇的小碼頭走去。

  「妳不是要找地方談?」

  「談什麼?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還要談什麼?」

  可惡!她完全扳不動鉗制住自己的手臂,試著擰痛他,讓他放手,卻發現他根本無動於衷,反而是自己的手指好痛。

  怒氣填胸,辜承隆發動遊艇,離開岸邊,這才放手。

  林語洋迅速往後退,與他拉開距離之後,開始環顧四周。

  「妳想跳海?」他邊控制遊艇,便睨了她一眼。

  她不想理會他,逕自走向甲板。

  辜承隆連忙將遊艇轉為自動導控,也跟著走上甲板。

  「剛才對於甜甜圈的評論,我向妳道歉,對不起。」他站在她身邊,遠眺蔚藍海洋。

  「我接受你的道歉。」林語洋知道他只是一時口不擇言。恢復理智後,他會檢討自己。這是他的優點,勇於認錯,改進後不再犯。讓她比較訝異的是,他居然讓情緒駕馭理智,這是他最忌諱的,他打破自己的慣例。

  「妳為什麼能這麼冷靜?難道我在妳心中沒有任何分量?」

  他的話鞭笞著她的心,好痛!疼痛來的太突然,她來不及掩飾,淚水便濕了雙頰。

  「你想看我有什麼反應?」

  「如果妳懷疑我有外遇,為什麼不質問我?妳是我老婆,有這個權利。為什麼要把那些剪報放在盒子裏,藏在衣櫃中?」

  「辜承隆,你怎麼敢說的如此義憤填膺?你真的有把我當成你的老婆嗎?除了孫樂苓,你還和不少女人鬧出緋聞,難道我應該要拿著你的剪報,一個個問你?如果你真的把我當成你的老婆,你有尊重我,就會明白這些緋聞對我而言是羞辱。」

  辜承隆的心一凜,回想起自己和郭秘書說過的話。

  「我以為妳不在乎。」

  她撇開頭,抹拭淚水,趴在欄桿上,瞇起眼,眺望著海洋,帶著鹽味的海風拂過她的臉頰。

  「你為什麼要娶我?你還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話到他的舌尖,卻說不出口。

  「你忘記了嗎?我有偷聽到你和尤莉斯的對話,那你知道我為什麼還要答應嫁給你嗎?」

  「因為妳愛我。」

  答案是這個吧!雖然他猛然想起,她其實沒承諾過愛意,但是應該不會錯。

  「好歹我是以國立大學前三名的優秀成績畢業,你覺得我會做這種賠本的事嗎?我看准你的未來,知道跟著你可以大富大貴,我喜歡賦閑家中當貴夫人,不想上班受人頤指氣使,當時嫁給你是最好的選擇,所以我明明聽到你跟尤莉斯的對話,還是堅持嫁給你。」

  辜承隆愣住。這…不可能,她說謊。當胸口傳來燒灼般的刺痛時,他才明白,原來自己…如果不是早有傷痕,怎麼可能塗抹碘酒會疼痛!

  「妳說謊!如果妳渴望當貴夫人,那麼嫁給我的這兩年,妳多的是機會可以結識其他夫人,妳可以盡情去刷卡購物。」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嫁給你?」

  「因為妳愛我!」辜承隆大聲吼道。

  愛他有這麼難啟齒嗎?他如遭雷擊。對啊!愛有這麼難說出口嗎?如果她有口難言,那麼是否代表他也有問題?

  他望著她趴在欄桿上的身影,她應該是意氣風發的站在他身邊,接受其他人的歆慕才對,不該是眾人指點的對象,這不是他娶她的原意。

  他娶她,其實是因為──

  「我知道我接下來要說的事,你很難相信,但是我想,你有權利知道。」林語洋抬起蒼白的小臉,凜然面對他。「你還記得我堅持你要在二十五日那天去見Swank嗎?我想你不可能忘記,畢竟那是你平步青雲的開始,不過你有想過我為什麼會知道Swank的存在嗎?」

  「妳不願意說,我後來問妳,妳裝作不知道。」甚至她幾乎要說服他,畢竟那不像是假裝。他洩露細節時,卻發現她仍一頭霧水。

  「O一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生病時的我,靈魂卻是來自O四年九月二十三日的我,所以我知道Swank的事,在O四年的你,因為Swank的事失敗,一直被上司防著,縱使擁有一身卓越的本事,也無法翻身,升遷機會渺茫。你懷才不遇的痛苦,我看在眼裏,所以我發現自己的靈魂回到過去時,不假思索就告訴你這件事。」

  「只是我沒有想到,原來我改變過去的同時,也一併抹殺我們交往的那段相知相惜的時光,你知道嗎?讓這兩段時空發生交錯的,居然是同一場車禍,只是起因不同,原本的起因是單純的車禍,之後的起因居然是孫小姐找我談你們外遇和有孩子的事。我猜我當時大概是不想活了。才會在茫然的狀況下踩進車道。」

  「我從沒想過自己會做這種事,甚至開始懷疑當初那段相知相惜的過程,其實是你有志難伸,藉以尋找的避風港,你渴望有掌聲和注目來印證自己存在的價值,而我就是台下唯一的笨粉絲。」

  聲音飄渺,眼神迷離,她的模樣讓辜承隆心驚膽跳,伸手將她緊緊抱緊懷裏,確實感受到她的體溫。

  該死!剛才那一剎那間,她彷彿離他好遠。

  「孫樂苓的孩子不是我的,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找妳說這種事情。我從來沒有跟她產生任何曖昧,被媒體拍到的照片只是魚幫水,水幫魚。其他那些名媛也是,我沒有背著妳做過任何對不起妳的事,我很尊重我們的婚姻。或許我沒有親口說出來,但是妳知道我不會對妳說謊。」

  她還在,溫熱柔軟,身上散發出宜人的茉莉花香。

  辜承隆緊摟著她,這種熟悉的觸感讓緊繃許久的神經鬆懈下來。

  他輕歎一聲。這教他怎麼能放手?

  「你還不明白嗎?」她的口氣淡然。

  「我不想明白。」他專橫的回應。

  「已經無法回到過去了。」她轉身,與他面對面。

  「我們從沒離開過,至少妳仍然是我的妻子。」

  林語洋蹙起眉頭,「我們離婚了,你也是這樣告訴茱柔。」

  「離婚手續需要夫妻雙方到戶政事務所親自辦理,妳沒有來。」看著她水汪汪的雙眸微瞇又瞠大,可愛的模樣讓他忍不住笑出聲。

  「我可以回臺灣補辦手續。」

  她記得他作弄人得逞時,總會露出這種帶著孩子氣的笑容…但這是那段記憶裏的一部分,歷史改變後,怎麼可能在出現?

  「我會帶妳會臺灣,至於補辦離婚手續,不可能!」辜承隆明確的拒絕。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0 11:31 PM

第八章

  「他吃錯藥了。」林語洋不停的在屋子裏來回走動。

  一旁的明茱柔看得眼睛都花了,「如果妳不在乎,為什麼要這麼激動?」

  林語洋停下腳步,嚴正的抗議,「我沒有激動。」

  「妳已經拉著我說了一早上,這樣叫不激動?」

  「我……」林語洋洩氣似的垮下肩膀。

  「如果妳覺得你們還有一點可能,就別拿喬。」明茱柔觀察著她的態度。

  「妳不是說他的公司出現問題?」

  她怕,怕他只是在尋求避風港。每個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另一半可以與他共苦,但是等他飛黃騰達,能與自己的另一半同甘嗎?太多男人包二奶,還有人逼著糟糠妻離婚,找更年輕貌美的美眉,他不是,所以當初放棄尤莉絲,娶了她,但是報恩這個事實更讓她受傷。她累了!

  「妳怕什麼?」明茱柔知道她不怕吃苦,否則當初為什麼要離婚?當辜夫人才是真正的享受富貴。

  「女人為什麼甘願當男人後背的支柱?明明手無縛雞之力,卻願意這麼支撐著,如果沒有相當地愛意,消磨著心志和肉體,旁人根本無法想像那種壓力。」

  「妳有告訴過他?」

  「能說的我都說了,他說不離婚。」

  「後天我跟克紹要回臺灣,妳知道我婆婆的狀況。妳呢?如果妳想繼續留在夏威夷,我可以把房子的鑰匙交給妳。住在這裏,隨時可以眺望威基基海灘。妳留下來散心,順便想一想要怎麼做。」

  林語洋搖頭,「他口口聲聲說不離婚,結果一早就搭飛機前往美國,一樣以公事為重。他吃錯藥,我不可能跟著發瘋,我已訂好下午的機票回法國,不會更改。」

  「他的公司目前正陷入危機,身為亞洲區執行長,他當然要全力以赴。」

  「茱柔,我真的累了,不想再當誰的支柱,只想做自己的主人。」

  「回法國吧!不管妳做什麼,我都支持妳。」明茱柔輕拍她的肩膀。

  「謝謝,我回房間整理行李。」

  林語洋才離開,杜克紹便走進來。

  「看樣子,妳們談的結論,對承隆很不利。」

  「還說呢!他口口聲聲說不離婚,卻又丟下語洋,自己跑去美國,這是什麼意思?」瞇了丈夫一眼,明茱柔自倒著花茶。

  杜克紹擠到她身旁,硬是用她的杯子喝了一口花茶,間接接吻,然後笑得像是偷吃魚的貓。

  幼稚!明茱柔冷哼一聲。

  「其實他趕著去美國,是有原因的。」他將愛妻擁進懷裏。

  「什麼原因?」

  杜克紹一五一十的向老婆稟報。

  沒辦法,老婆和兄弟,當然是老婆重要。再說,辜承隆也授意他向茱柔坦白,希望有人可以向林語洋美言幾句。

  沉浸在愛情海中的他,怎麼忍心看死黨難受?

  *   *   *   *

  辜承隆來到美國總公司,這趟除了向高層人士彙報亞洲危機處理的成果外,還有一件事要議談。

  「辜,我跟肯恩在你來之前就談過了,你的危機處理非常成功,董事會也紛紛表示讚賞。接下來我跟肯恩即將要面臨退休和接棒人選的問題,我們兩人有意要推舉你,你的意思呢?」

  辜承隆微笑。總公司的執行長和決策長同時表示對他的讚賞,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機會,他努力這麼多年,就是為了這個……只可惜,為時已晚,如今他有了新的決定。

  *   *   *   *

  回到法國,林語洋強迫自己儘快平復心情,巧克力專賣店的工作她已經上手,按照計畫,應該要搜集烘焙學院的資料,繼續進修,她不打算再從事任何和商業有關的工作,所以必須學會第二專長。

  「洋洋,妳在夏威夷有發生什麼事嗎?」同事安潔莉卡好奇的問。她是奧地利人,追隨男友的腳步來到浪漫花都,漸漸喜歡上這座城市,在與男友緣盡後,就沒想過要離開。

  「什麼事?」林語洋小心的回應。

  「豔遇啊!陽光、海灘、比基尼,該具備的條件都有了,不是應該要有豔遇嗎?」

  這時,垂掛在門上的風鈴叮噹作響,傳達客人上門的訊息。

  「什麼豔遇?」

  「安德魯,你真的很強,洋洋才剛回來上班耶!」安潔莉卡驚呼。

  「這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啊!」安德魯朝林語洋拋了個媚眼,「洋洋寶貝,我們的默契這麼好,妳什麼時候才要幫我正名?」

  「我已經正名啦!洋洋親愛的小弟弟。」

  安德魯搗住胸口,哀怨的說:「就不能把小弟弟三個字拿掉嗎?」

  「姐姐的年紀比你大,不想被說是吃嫩草。」林語洋笑著回答。

  安德魯活潑又幽默,雖然喜歡以她的追求者自居,但是她認為他只是在製造煙幕彈。

  她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遞給他。

  「別難過,姐姐有帶禮物給你,希望它能彌補你受傷的心靈。」

  「我最想要的禮物是妳。」安德魯眨了眨碧眼,電力十足。

  林語洋悄悄擰了下他的手臂,靠到他身邊,低聲警告道:「你夠了喔!我知道你想拿我當擋箭牌,嚇阻那些對你有意圖的女孩子,但是這裏只有我和莉卡,你不要演得太過分。」

  「我是真心的!」

  她為什麼不相信?

  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彼此越來越熟稔,安德魯也發現她根本沒有男朋友,至少從沒見過有男人來找她,她也沒有任何交往甚密的男性朋友,除了他以外。他實在不明白,年紀比她小又怎樣?戀愛講求的是心靈契合度,至少就心智成熟方面來說,他自認為足夠給她安全感。

  林語洋怔愣住,抬頭望進他熾熱的碧眼,兩道光束纏縛她的四肢。

  「你……我有給你錯誤的暗示嗎?」

  「為什麼要說錯誤?」

  「你適合更好的女孩子。」

  「世界上很多好女孩,但是我要的不是最好的那一位。」

  老天!好浪漫!安潔莉卡聽得如癡如醉。依照安德魯的條件,今天告白的對象如果是她,就算必須攀過巴黎鐵塔才能見到他,她也拼了。不答應的人是傻瓜啊!

  「安德魯,我不想耽誤你……我現在真的不打算談愛情。」

  「如果哪天妳想談,我可以當妳最忠誠的聽眾。」

  「你不懂我的意思,曾經滄海難為水,這是我目前的心境。」林語洋知道安德魯的中文程度,他懂詩詞。

  「我真希望自己聽不懂。」他的眼眸水汪汪的,一副可憐又無辜的模樣。

  林語洋翻白眼。又來了!每次都耍這種無賴手段。

  「安德魯,我跟你說真的。」

  「我可以等,妳可以不愛我,但是不能阻止我愛妳。」他以標準的中文回應。

  「不公平!你們不可以講我聽不懂的話!」安潔莉卡跳出喊卡,這出連續劇太過分了,高潮時刻就換語言,又不提供字幕,簡直是吊觀眾胃口,不道德!

  叮噹、叮噹……風鈴聲響起,客人上門。

  林語洋暗自慶幸可以轉移大家的注意力,自己也可以稍微喘口氣。

  「歡迎光臨。」安潔莉卡雙眼閃亮,上門的客人一身西裝革履,面露微笑,如同堅硬的水晶嵌上燭光,璀璨萬分。

  「我信守承諾,來向妳證明我不會放棄。」辜承隆無視安德魯,眼裏心底全是林語洋一個人。

  「你……」林語洋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這下選擇又增加了。」安潔莉卡驚呼。

  安德魯與辜承隆一起轉頭,看著對方,以眼神較勁。

  林語洋站在他們兩人中間,感覺他們的視線正在凌遲她的腦袋。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安德魯是個學生,在下午有課的情形下,不得不離開巧克力專賣店。

  留下來的辜承隆對林語洋的晚娘面孔視若無睹,與安潔莉卡和法拉談笑風生。

  她試著趕他離開,不過他身為客人,毫不吝嗇的買了一堆高價巧克力後,又點了一杯熱巧克力,坐在店裏飲用,她知道自己沒有理由趕他走。

  幸好,她現在要下班了。

  林語洋脫下圍裙,與大夥道別,隨即伸手準備拉開店門。

  咦?門?她還沒拉,怎麼就打開了?

  她轉頭一看,原來是辜承隆搶先一步,拉開玻璃門。

  「我請妳吃晚餐。」

  「無功不受祿。」她閃身走出去。

  「我只是想感謝老婆過去兩年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辜承隆陪笑。

  「我不是你老婆。」

  「身份證可以證明妳是。」

  「我可以馬上簽字離婚。」

  「我不會答應。」

  「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對象,隨便招手,就有孫樂苓或尤莉絲,她們豔冠群芳、身家豐厚,你拉著我沉淪,能擁有什麼?」林語洋神情平靜的說,內心卻波濤洶湧。

  為什麼總在她漸漸沒了期待,他才又出現,攪亂她的心湖之後,又揮揮手離開,獨留她一人黯然神傷……這算什麼?

  辜承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攫住她的手腕,稍微用力,她便落入他的懷裏,趁著她驚魂未定之際,俯首覆蓋她柔軟的唇瓣,描繪她的貝齒,等她呻吟喘息,他靈巧的舌頭又乘機長驅直入,與她的丁香小舌纏捲、嬉戲。

  當他發現她試圖效仿他的動作時,喉嚨逸出野獸一般的咕噥聲,雙手揉著懷裏的可人兒,恨不得把她揉進骨血裏,好好地疼愛。

  直到兩人幾乎窒息,他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她。

  當兩人分開時,由唇齒相連的透明津液牽動著熾熱的情欲,尤其是她迷醉的雙眸,虛軟的馨香滿懷,他再三輕吻後,才捨不得的擁著她往前走。

  林語洋雙頰酡紅,依偎在他的懷裏。

  辜承隆眼見機不可失,乾脆擁著佳人,朝他下榻的Crillon飯店走去。

  Crillon飯店位在協和廣場內,由十七世紀著名建築設計師加百列以未來路易十五居所為設計的目的,因此結合奢華及當代藝術創造出的宮殿迄今,仍保有文化上的瑰麗價值,其中的護壁細木板真品更曾讓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典藏。

  當踏進套房的剎那,辜承隆再度攫住她的紅唇……

  浪漫的夜還來不及拉下黑幕,沉浸在愛欲裏的情侶並不介意,他們瘋狂的探索著彼此,渴望滿足這段時間的空虛,熱情的聲音激蕩空氣,窗外的夕陽將天空染成一片橙紅,屋內的激情教人臉紅心跳。

  *   *   *   *

  老天!他們怎麼會上床,甚至還不只做一次?

  林語洋的臉埋在柔軟的羽絨枕頭裏,希望可以永遠不必面對現實。

  可惜,事與願違。

  「妳醒了?我有通知樓下的Les Ambassadeurs送地道的法國餐點上來,晚餐沒吃,空著肚子睡覺不好。妳多少吃一點,再回去睡。」辜承隆僅著睡袍,V型領掩不住他厚實的胸膛,古銅色的胸膛上有點點紅痕。

  「我不要吃!你不要理我!」她悶悶的聲音由枕頭裏傳出來。

  「不行,妳中午已經沒有吃什麼食物,晚餐再不吃,會傷胃。」

  感覺床墊凹陷,林語洋知道他上了床鋪,索性將被子拉得更緊。

  他發現拉不動後,也不強迫她離開被子,怕她會著涼,乾脆連人帶被抱起來。

  「啊!」她掀開被子的一角,露出眼睛,驚慌的張望,「你做什麼?」

  「既然妳不肯下床,只好由我代勞,抱著妳到餐桌旁用餐。」辜承隆邊說邊走向餐廳。

  她直到現在才有機會欣賞套房的裝潢。典雅柔和的法式經典混合簡約,木質的雕工上卻采繁複的技藝,充分展露出非凡的手藝,走出臥室就是客廳和餐廳的開放設計,十分溫馨。

  「先喝點檸檬水,妳的喉嚨應該很乾了。」

  曖昧的暗示讓她的雙頰爆紅,嬌蠻的瞪了他一眼,才接過杯子,啜飲一口,爽口清新的果香入喉,她發現自己真的渴了。

  「別喝太多,等一會兒會吃不下飯。」他好心勸說,打開銀色餐盤蓋。

  嫩燒鴨胸肉,以百里香蜂蜜混合柳橙及檸檬佐醬,香氣撲鼻,原本拒絕的林語洋發現自己真的餓壞了,不等他服侍,自己動手,甚至故意吃的得粗魯,大口大口的將食物塞進嘴裏。

  把他嚇死最好!

  辜承隆嘴角微揚,自己倒了杯紅酒,邊喝邊看著她的好胃口。

  他目不轉睛的注視讓她十分不自在,漸漸的收斂豪邁的吃相。

  等一下該找什麼藉口離開?時間太晚?不打擾他的睡眠?她的睡相很差?奇怪,她為什麼要找理由?頂多就是發生一夜情……不對,他們還有婚姻關係。

  反正說到底,就是男女間的生理要求。對,就只是這麼單純。

  「你不吃一點?」

  咦?她怎麼會說出這麼蠢的問題?為什麼要關心他吃不吃飯?

  辜承隆傾身向前,含住她沾有醬汁的指腹,「如果我再吃,恐怕妳會受不了。」

  聽到他已有所指的暗示,林語洋的雙頰通紅,鼓起腮幫子,不再理他,繼續甜點進攻。

  「先喝點紅酒。」他以自己的杯子餵她喝紅酒,然後任由她繼續吃烤布蕾。

  她專注進食的模樣十分可愛,這是他第一次服侍她用餐,感覺不錯,可以順便欣賞過去從未發掘過的林語洋。

  她吃東西時,喜歡用右邊的臼齒咀嚼食物,導致右邊腮幫子鼓起,跟花栗鼠一樣。喝飲料時,則偏好沾濕唇瓣,等舌頭品嘗後,確定自己喜歡,才會大口啜飲。

  「我吃飽了。」她又覺得昏昏欲睡,揉了揉眼睛,從桌上的西洋鐘,知道現在已經凌晨一點。「我想回家了。」

  「妳睏了。」

  「不要,我要回家。」她揪著他的衣角,努力瞠大眼睛。

  「這樣好了,我已經放好洗澡水,加了玫瑰精油,還有按摩浴缸設備,妳先洗澡,去除疲憊,等我換好衣服後,就送妳回家。現在時間太晚,妳單獨一人不安全。」

  玫瑰精油和按摩浴缸?林語洋確實心動,尤其因為工作站了一天,小腿肌肉緊繃,如果可以泡澡,那真是太棒了。

  辜承隆將她抱緊浴室,採乾濕分離的浴室還附有更衣室,熱氣彌漫,隱約飄著一股玫瑰清香。

  「放我下來,我自己來就好。」

  他將她放在更衣室的緞面椅上,然後拉上門離開。

  林語洋起身,慢慢的坐進按摩浴缸裏,忍不住輕歎一聲,全身毛細孔歡欣的張開,迎接熱水的愛撫。

  她嬌弱無力,頭枕在浴缸邊,任由水流拍打著肌肉,舒解酸疼的肌肉,尤其是大腿根部羞人的地方。真的很舒服。

  空氣中除了玫瑰清香,還有淡淡的薰衣草香,大概是由蒸汽機中噴出,她放鬆神經,漸漸的沉入黑甜鄉。

  須臾,辜承隆走進浴室,依舊是一身睡袍。

  他發現可人兒睡著了,差點整個人滑進浴缸,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撈起來,幫她擦乾身體,抱著她再度回到床上。

  他擁著她,注視她熟睡的臉龐,輕輕的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

  「我這輩子不會再放手了。」

  *   *   *   *

  林語洋恨不得把自己埋進馬里亞納海溝,只要一想到自己居然在柔軟的大床上醒來,更糟糕的是她清醒的原因竟是他的騷擾,隨即又跌入他創造出來的激情中。

  早上的運動讓她現在還雙腿酸軟,全怪那該死的大笨蛋,這麼忘情的放縱,完全沒有顧慮她的工作問題,所以她一早上都擔心自己走路的姿勢,害怕被看出端倪。

  叮噹、叮噹…

  林語洋抬起頭,「安德魯?今天星期四,你不是滿堂嗎?」

  「我是特地來找妳的。妳知道昨天那個人是誰嗎?我一直覺得他很眼熟,妳看!」

  安德魯手上拿著一本時代週刊,封面人物就是辜承隆,這期的主題是採訪亞洲百位具未來領袖姿態的各業人物。

  「他已經有老婆,妳別被他欺騙。」他氣憤的說。

  愛情應該要專一,不管哪一國,都對第三者有負面印象。

  安潔莉卡好驚訝,連忙搶著閱讀,「沒有道理啊!如果他有老婆,為什麼老闆會打電話回來,交代我們…」她頓住,發現其他兩個人正瞪著自己。慘了!「我去廚房,法拉昨天交代我要處理萊姆。」飛奔離開。

  「太過分了!連妳的老闆都要陷害妳。洋洋,妳相信我,我的成就雖然不如他,但是只要給我時間,我不敢說我可以超越他,不過一定不會讓妳吃苦。像他那種有錢又可恥的男人,今天可以背著老婆在外面找女人,還佯裝自己是單身漢,明天就可能再背著妳…」

  「我是他老婆!」林語洋覺得安德魯的批判很刺耳,他又不認識辜承隆,怎麼可以這樣隨便下定論?

  「嘎?」他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老婆?

  「我們之間有爭執,本來已經決定離婚,可是因為一些事情,手續沒有辦妥,我還是他老婆,有法律效力的。」

  「那我還有機會嗎?」安德魯抱著一絲希望。

  「安德魯,你真的是我的好朋友,我說過N次,不會改變。」

  「我們還是朋友嗎?」

  「當然。」

  「最後還是只能當朋友。」他露出淒然的笑,聳聳肩,「我好像鬧了一個笑話。」

  「安德魯,你不要這樣。」林語洋滿臉歉意。

  「妳沒有錯,從一開始妳就沒有給我任何遐想。」

  「你會遇上比我更好的女人。」她微笑著鼓勵他。

  她知道安德魯只是一時失望,畢竟他們沒有開始,也沒有投注任何感情,說心傷就太矯情,頂多是傷了自尊。

  「妳有姐妹?」

  「堂妹,以後找時間,我介紹你們認識。」

  「那就這麼說定了。」安德魯苦中作樂,擺擺手,轉身離開。

  林語洋翻著他留下來的雜誌,很久沒有注意任何關於他的媒體報導,這本時代週刊的出刊日期是上週一,剛好是她從夏威夷回法國那天。

  她仔細的閱讀。訪問的內容不離他的專業,還有提到亞洲展望,以及…離開RCP&G後的生涯規劃?什麼意思?而且上週一董事會就通過他的辭職。他怎麼都沒有提起?雖然董事會對外表示是他自己提出離職,但是她知道他對這份工作的重視,他努力這麼久,沒有一刻鬆懈自己,這不是他應該獲得的結果。

  怎麼可以?她明白董事會可以私下操盤,雖然對外宣佈是辜承隆自行提出辭職,但檯面下的施壓才是真正原因。這種事情,時有所聞。

  老天!所以他才會到法國找她?他應該早就受到高層壓力,在夏威夷才會那麼說吧!難道他還寄望她可以回到過去,再改變一次歷史?

  林語洋思緒大亂,揉著太陽穴。

  回到過去?這不是說回去就能回去,她甚至不明白這麼離奇的事情怎麼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她沒有任何異能,卻無端穿越時空,這當中的巧妙,她完全不清楚。她只是車子撞到…車禍?危及性命,所以昏迷一直無法上升,她當時處於深度昏迷狀態。

  莫非是靈魂出竅?所以她只要再出車禍,就有可能再回到過去?

  她再回去修改歷史後,昨天晚上的溫存又變成回憶?僅止於她的回憶。接著他們的離婚手續是成功的,兩人的生命回歸平行?

  林語洋怔忡的望著玻璃櫃,突然揚起嘴角,笑容中帶著澀意。

  她明白了。

  在她生命中,不應該與他有交集,她才是不應該出現的人。因為她的出現改變他的命運,所以上天決定在由她自己來修正歷史的軌跡,原來是這樣!

  想著,淚水紛紛滑落她的臉頰。

  原來她一直不是這齣戲中的角色,連跑龍套都不是,她只是誤闖!

  林語洋,妳怎麼這麼蠢、這麼笨?

  誤闖進別人的故事裏,還以為自己是主角,結果妳連配角都沒撈到,最後也無法停留在大家的記憶裏。

  哈…演了這麼久,妳到底在演什麼啊?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0 11:35 PM

第九章

  「笑得這麼得意,你老婆原諒你了?」杜克紹透過視訊,發出問題。

  「指日可待。」辜承隆笑得合不攏嘴。如果不是林語洋含羞,硬要他回飯店,其實他不介意留在巧克力專賣店當助理。

  「我是功臣之一吧!」

  「替我向你老婆道謝。」因為明茱柔授意,法拉和安潔莉卡才願意幫忙,否則他恐怕沒有辦法賴在店裏一天。

  「跟你比起來,我們幫的忙算小忙。你真的已經辭職?」

  「關心一下老朋友好嗎?我辭職這件事,上星期一就在美國的財經報導上披露,董事會都通過了。」

  「你這麼完美的處理馬來廠的危機,董事會沒有慰留?」

  「他們原先以為我是被高薪挖角,還重擬了工作合約。」

  「獵人頭公司找上你媒合工作,應該不是業界傳聞,他們隨便打聽也知道。如果等你鐵了心要走才提紅利這些,未免把你看扁了。」杜克紹嗤之以鼻。

  「我該拿的從沒少拿過。」辜承隆這兩年結算拿走的紅利高達一千九百六十萬美元,這是亞洲業績猛進後的合理報酬。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我希望能和她過一段平淡的日子,結婚的前兩年,她依了我的意思,心甘情願的當我背後那個無聲的女人,不論我做什麼,她都全力支持,現在換我了。」

  「嘖嘖嘖,我真無法想像這些話是從你的嘴巴裏講出來。」

  「語洋告訴我一件事,一件讓我覺得很匪夷所思的事。」

  「什麼事?」

  辜承隆認為杜克紹是醫生,或許會明白語洋的狀況,所以把她說的穿越時空一事,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坦白說,我不認為你老婆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而她說的那段期間,她正好陷入重度昏迷,人有時候會因為潛意識的壓力,在睡眠期間替自己催眠,讓自己在清醒時認為已經完成或做過某件事情。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那麼我覺得你老婆真的愛慘你了。」

  老天!他不知道原來自己的行為竟然無形中產生這麼大的壓力,導致她在深度睡眠中催眠自己,用這種方法來安慰自己不要太在乎丈夫的緋聞,而他還一直以為她不在乎,所以不問。他怎麼這麼蠢?

  「謝謝,我想你說得對,我們真的很幸福……」突然辜承隆心緒不寧,太陽穴劇烈疼痛。

  「你怎麼了?」杜克紹嚇了一跳,發現辜承隆不對勁。

  「我的頭好痛。」

  他的心怎麼像被針扎?好痛!

  難道是……語洋?

  辜承隆立刻拿起無線電話,撥了巧克力專賣店的號碼。

  電話接通,是安潔莉卡。

  「洋洋呢?她在嗎?什麼?下午請假?謝謝。」

  難道真的是她出事?

  不行,他不放心,要出門去找她。

  「辜承隆,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跟你多說,我要去找語洋。」他不理會杜克紹的抗議,直接關掉視訊電源。

  林語洋站在車水馬龍的大馬路上,若有所思。其實只要往前踩一步,就什麼都解決了。

  這次會不會像之前那次,幸運的活下來?

  幸運?或許未必。

  一般人面對生死關頭,難免千頭萬緒,有人甚至渴望再見心繫的人一面,而她卻什麼都不求,畢竟見上一面又如何?當歷史改變,她並不存在任何人的記憶裏。

  既然如此,見面只是徒惹心傷。

  她其實可以選擇放棄,為什麼要拿生命作賭注?

  昨夜的纏綿彷彿歷歷在目,她眷戀他的溫柔,如果說面對他突然的告白完全不心動,是騙人的!畢竟她等待這麼久。

  只是為什麼要捉弄她?如果他沒有回頭……不可能,愛這麼深,她根本捨不得他委屈。

  林語洋注意到前方高速行駛而來的貨車,閉上雙眼,往前一跨。

  霎時,輪胎與地面摩擦的尖銳聲混合著尖叫,響徹雲霄。

  砰!肉體撞擊到車子的保險桿,林語洋順勢橫飛。在遭黑色旋渦捲入前,她沒有掙扎,只是平靜的接受,不過好像聽到熟悉的男聲在大吼。

  「語洋,不要!」

  辜承隆正沿著香榭大道四處張望,安潔莉卡說她請假,剛離開,那麼應該是在路上走才對。當他站在對面車道發現她時,原本還欣悅,卻在發現她的意圖後,全身血液倒流,四肢變得僵硬。

  「車禍!」

  「快叫救護車。」

  貨車司機沖下來,大吼:「是這女孩故意沖出來的!」

  一名有醫療急救知識的女子連忙蹲下身,檢視林語洋的狀況。

  「傷者大腿流血,必須先止血,誰可以提供皮帶?」

  一名老紳士連忙解下皮帶,遞到女子面前,「這給妳。」

  辜承隆奔到林語洋的身邊,顫抖的雙手撫上她蒼白的臉頰,癱軟在地上的身軀就像破布娃娃,鮮血染紅柏油路……怎麼會這樣?他才離開她身邊不到四個小時。

  「語洋,妳不要跟我開玩笑,這一點都不好笑!妳睜開眼啊!」

  她的嘴角泌出血絲,沾紅他的指腹的同時,也染紅了他的眼眶。

  怎麼會這樣?

  救護車的警笛聲由遠而近,接著是金屬聲。

  辜承隆什麼都不管,緊緊握住林語洋發冷的小手。她不能再躺在地上,這樣對身體不好。

  他正準備要移動她,就讓醫護人員制止。

  「先生,你先放開她。」

  「不要!你們想做什麼?」

  他還來不及保護她,就有人壓制住他,把她從他手裏搶走,送上救護車。

  不可以!

  「該死!你們想做什麼?放開她!」辜承隆攻擊任何企圖阻止他的人。

  幾名大漢挨了幾下結實的拳頭,好不容易才制服住辜承隆。

  「先生,你冷靜一點,我們只是要送她去醫院,去醫院找醫生才有救!」

  醫生!辜承隆終於恢復理智,跟著坐上救護車。

  途中,他用手機聯絡上杜克紹,希望利用他在醫界的人脈,幫他找到最好的醫生。

  他不能失去語洋,不能!

  「語洋,我在這裏,妳不會有事,不會有事的。」

  杜克紹跨國動用人脈,從英國聘請權威醫生齊力為林語洋動手術,歷時六個小時,終於宣告完美的結束。

  辜承隆懸在半空中的心依然無法放下,尤其醫生明明說手術很成功,但她在麻藥退了後,卻沒有甦醒的跡象,已經三天,原本樂觀判斷的醫生群也束手無策。

  「她的情況如何?」辜承隆握著她的柔荑,三天來幾乎沒有離開病榻,原本俊逸的臉孔,挺拔的身軀,接連幾天的心焚摧殘,變得十分狼狽。

  「我看過所有報告,顯示的訊息都是病人的身體機能逐漸恢復。所以考克醫生的判斷沒有錯,可以拔掉所有外在的維生器,正常來說,她應該已經清醒才對。」杜克紹詳細翻閱所有的檢驗報告和X光片。

  在辜承隆的請托下,他風塵僕僕的趕來法國,沒有稍作休息便來到醫院,目前行李箱還放在門口,而親親老婆則留在臺灣照顧身患癌症的母親。

  「但她就是沒有醒啊!」

  「如果今天再不醒,我考慮使用微量電流刺激她的腦細胞,你覺得呢?」

  「有沒有危險?」辜承隆神情堅毅的看著老友。

  「全程由我操作,我保證如果中途有異,一定會停止。」杜克紹輕拍他的肩膀,知道面臨生死關卡,要他放寬心是不可能的事。「你好好照顧自己,才三天,你瘦得誇張,千萬不要她沒醒,你卻倒下來。你多為她著想,若是你倒下,教她怎麼辦?」

  「我親眼看見她踩進車道,僅僅距離不到幾尺,卻來不及阻止……她被車子撞到,彈飛數尺,我的四肢當下凍結,只能無助的吼叫。我恨死自己當時的無能為力!」辜承隆爬梳頭發,讓原本紊亂的黑髮變得更加凌亂。「我甚至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一直到看見安潔莉卡她們送來的雜誌。她以為我辭職是對外說法,實際上是被董事會彈劾,再聯想到她之前提過的改變歷史……。」

  「你別一直鑽牛角尖,你的自信呢?」杜克紹蹙起眉頭,簡直不敢相信向來談笑間充滿自信的辜承隆居然變成這樣。

  「我不想賭。」這是語洋的命,如果有個萬一……他無法想像自己要怎麼走下去。

  難道這是上天給他的懲罰?給過機會,結果被他錯放,所以決定要收回?

  不行!他已經知道錯了,努力想要修正。

  「克紹,語洋會沒事,對不對?」

  他平靜的詢問讓杜克紹心生警覺,馬上嚴厲的說:「我以自己的執照和專業向你保證,她絕對會沒事。」

  「謝謝。」辜承隆突然向前傾,撞倒一旁的固定架。

  杜克紹措手不及,等他撐住辜承隆時,辜承隆已經撞上床腳,幸好只有額頭紅腫,他快速檢查辜承隆的脈搏。

  「發生什麼事?」

  兩名護理人員因為聽到巨響,趕緊跑進病房。

  「再去推一張床來,幫他打葡萄糖補充體力,他只是體力不支。」杜克紹說。

  「這……。」

  兩名護理人員面面相覷。

  這男人是誰?發號施令的口吻十分專業,但是她們不認識他。

  「妳們可以去請示詹森醫生,告訴他,我是杜克紹。」他明白她們的顧慮。

  詹森醫生,他可是院長呢!

  一名護理人員點頭,跑去推床;另一人則回護理站,準備打電話詢問。

  *   *   *   *

  好安靜,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這是什麼地方?

  林語洋不明白現在是什麼時間,過去嗎?她必須要看日曆才會知道。

  她發現自己的四肢纏著繃帶,肌肉雖然酸軟、疼痛,但是精神狀態很好。

  這代表什麼意思?

  她看見了,牆上的電子日曆顯示今天是三月六日。她出車禍那天是二月二十一日,所以日期是往前推進。那麼她有回到過去嗎?

  不對!她對回到過去的記憶是零,不應該是這樣,她應該會有記憶才對。

  林語洋掙扎著起身。只要有電腦,她可以上網查詢。

  「老天!妳終於醒了。」

  耳邊響起充滿驚喜的聲音,她還來不及反應,已被捲入對方的懷裏。

  他抱得好緊,熟悉的味道讓她放棄掙扎,同時感到他的雙手在抖動。

  他在發抖?為什麼?

  「妳睡了好久。」辜承隆捧著她的臉蛋,仔細端詳,似乎不敢置信。

  他在撒嬌?林語洋認為自己應該是聽錯了,不然就是還沒有清醒。他會用孩子氣的口吻,只有過去僅存在她的記憶裏才對。

  「渴。」

  「我先用棉花棒沾濕妳的嘴唇,要等醫生檢查過,妳才能喝水。」他先通知護理人員,然後在櫃子旁邊忙碌。

  她疑惑的打量他,面如槁木,衣衫凌亂,雖然頹廢得迷人,但這不是他,他對外表的要求是整齊和清潔。

  辜承隆動作俐落卻小心的幫她潤濕唇瓣。

  醫生偕同護士進入病房,展開檢查和記錄。

  期間,他不時提供細節資料。

  林語洋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所有的照護工作,他都是親手處理,絕不假手他人。

  「病人已經清醒,導尿管就可以拔除。」

  「何時可以進食?」

  「剛開始最好吃些好消化的流質食物。」醫生寫著報告,絲毫不敢馬虎。「後續觀察一至兩天,若是沒問題,就可以出院了。」

  「曼克雷醫生,謝謝你。」

  「不用客氣。」醫生說,帶著護士離開病房。

  「我請飯店送清淡的食物過來。」辜承隆輕柔的說,幫她撥開髮絲。

  「這裏是法國?」老天!她的聲音啞如老嫗。

  「當然。妳睡了十三天,就到讓我懷疑妳被睡美人附身,但是我偷偷吻過妳幾次,妳沒有醒,所以我知道妳只是太累了。」

  林語洋蹙起眉頭。這種說法豈不明示她,他最愛的人是她!

  「你的工作呢?」

  「我已經辭職很久了。」

  她瞪大雙眼,「怎麼可能?你應該……難道我沒有回到過去?怎麼會這樣?」

  「妳這笨蛋,妳以為出車禍就能像妳之前說的那樣,回到過去?妳知道嗎?當我親眼看見妳跳進車道時,心臟差點跟著停止。」雖然憤怒,但是他捨不得對她太凶,畢竟她才剛清醒。

  「如果我沒有辦法逆轉時空,就代表無法幫你。」

  「妳是大笨蛋嗎?妳以為我回頭找妳是因為妳可以幫我?」他氣壞了。「辭呈是我親自遞送的,如果我有意挽回,當初就不會辭職。」

  「為什麼?」

  噗……好響亮的排氣聲。

  林語洋雙頰爆紅,這種突然的生理狀況完全無法預防,讓她想假裝沒事都沒有辦法,尷尬得恨不得找個洞躲起來。

  「排氣是好事,妳在害羞什麼?」

  「不准說!」她狠瞪著他。

  辜承隆聳聳肩,拿起一旁的報紙,這幾天他都會念報紙給她聽,現在她醒了,不用他念,所以他準備埋頭看報紙。

  「你還沒有說你為什麼要辭職?」

  「妳不是叫我不准說?」

  「你……」林語洋鼓起腮幫子,乾脆轉頭,不理他。

  枉費她時時刻刻都想著他,甚至願意為了幫他而……不對,是她自作多情,他不也說了,他是親自遞送辭呈。

  這表示他再也不需要她了!只有她還夜郎自大,以為可以再修改歷史。好傻。難怪他會罵她笨蛋。她真的是!

  辜承隆知道不宜逗她逗得過火,「我遞辭呈,最主要原因是妳。」

  「我?」

  她圓睜大眼的模樣好可愛,他看得目不轉睛。

  「前兩年,妳為了支援我的理想,可以當我背後的支柱,如果這是愛情的表現,那麼我也可以,所以我選擇離職。」

  他的意思是?她在做夢嗎?

  辜承隆握住她的手,阻止她捏臉頰的自虐行為。

  「請妳不要欺負我老婆,這樣我會很心疼哦!」

  柔情似水,幾乎將她淹沒,怎麼可能一醒來就……她有強烈的不確實感。

  或許這只是一時的惡作劇,等她再次醒來就會恢復原狀。

  一定是這樣!

  「我有打擾到嗎?」探頭進病房的女子笑意盎然。

  「茱柔,妳不是在臺灣嗎?」林語洋好驚喜。

  「我總要抽空來法國看店裏的狀況。妳呢?克紹說妳醒了。我本來打算如果到醫院妳還在睡,就要商借KTV設備,用我的魔音把妳吵醒。」明茱柔靠近病床,看見語洋精神奕奕,是在無法想像她不久前還在跟死神搏鬥。

  「妳們聊,我先出去買東西。」辜承隆識相的藉故離開,讓她們說知心話。

  林語洋目送他離開,那欲言又止的模樣,明茱柔都看在眼底。

  「這麼依依不捨,就留他下來啊!」

  「我醒來以後,他一直守在我身邊,該讓他出去透透氣。」

  「怎麼妳的口氣聽起來,似乎認為他留得不甘願?」林語洋的眸子充滿淡淡的哀愁,或許她來得正是時候。

  「他只是基於夫妻道義才照顧我,畢竟我在這裏人生路不熟。」這是林語洋幾天下來獲得的結論。

  「如果他知道妳這麼想,一定會氣死。」明茱柔走到櫃子前,一一檢視櫃子上的用品。嘖!什麼都買最好的,居然在這時節出現新鮮櫻桃!「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限來時各自飛。這才是我認知中的夫妻道義。」

  「才怪!那妳跟杜克紹怎麼說?你們也是夫妻啊!」

  「對,我跟杜克紹也是夫妻,但他愛我愛到死心塌地。如果以此類推,辜承隆愛妳!否則他為什麼要親自照顧妳?他錢多,花錢請特別護士是小事,一樣算是盡到夫妻道義。更別提這些東西,買了鬱金香和百合淡化醫院裏的消毒藥水味,新鮮櫻桃是給妳補血的,現在不是產季,他應該花了不少時間才買到。」

  林語洋悶著聲音說:「我不希望他對我這麼好,如果在這樣下去,我無法想像有一天他離開,我要怎麼自己走下去?」

  「為什麼妳要這麼悲觀?」

  「我不得不!我也希望自己能今朝有酒今朝醉,偏偏……可能是太突然了,他回頭得太突然。」

  「傻瓜!妳怎麼不想,妳這麼好,並不缺他愛!法拉說過,很多來店裏的男士都很欣賞妳。」明茱柔朝她眨了眨眼,曖昧的笑說。

  「他們只是欣賞我的親切。」

  「對,妳發現妳的優點。不論對方的身份、外形、態度,妳永遠一視同仁,不謙卑,不高傲,永遠笑臉迎人的親切。在法國巴黎,不少人會對自己的身份產生優越感,不論學識或社會地位,單就人種別就有,而有些人為了抗衡,決定當對方高傲,就要更勝於對方。這麼迴圈下來,妳反而成為清流。」

  「我沒有妳說的這麼好。」林語洋不習慣被讚美。

  「妳有,而且妳會慢慢的發現。店裏還有一些帳等著我看,我先回去,明天會準備食物,慶祝妳出院。」

  「謝謝。」

  「不要想太多!」明茱柔突然低頭,親了下她的臉頰。

  林語洋嚇了一跳。這在法國是禮貌,但是女士間只貼臉頰,沒有親吻。再說,茱柔不是法國人啊!

  明茱柔一臉得意,還故意眨眼睛。

  林語洋不解。她是在暗示什麼嗎?

  明茱柔走出病房,看見守在門外的辜承隆神情陰霾,不禁好心情的揚起嘴角。

  「買東西回來啦!咦?你買什麼?」

  兩手空空的辜承隆恨不得擰斷她雪白的頸子,咬牙切齒的說:「妳管不著!」

  「你該不會根本沒去買東西,就守在門口當忠狗吧?我有這麼邪惡,會把語洋一口吞了不成?」明茱柔故意驚呼。

  即使隔著門板,病房內的林語洋依然聽得一清二楚。

  「如果妳不是杜的老婆,我會把妳與語洋隔離。」他已經很收斂張狂的氣勢,無法在第一時間阻止她對語洋非禮,已經夠扼腕了,這種事不可能發生第二次。

  辜承隆越過明茱柔,快步走進病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林語洋的臉頰印下一吻,正好是明茱柔剛剛吻的地方,彰顯所有權的霸氣不言可喻。

  林語洋將明茱柔在門外說的話,與他的行為對照後,感受到明顯的醋意……

  這種在乎的姿態專屬於情侶間,她可以作這種美夢嗎?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0 11:39 PM

第十章

  陽光普照,今天是林語洋出院的日子,原本開心的情緒,在他宣佈了消息之後,她坐在床上瞪著他,僵持了半個小時。

  「住我那裏有什麼不好?妳這樣子回小公寓,怎麼照顧自己?」

  「飯店進出的人複雜,我不喜歡!」

  「這間飯店以保護客人隱私聞名。我有給妳選擇,如果不是妳住飯店,就是我住妳那裏。」

  「我的公寓很小。」重點是不少同事住在同一棟,如果他搬進來,豈不是……

  「兩個人擠,很溫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辜承隆回答得很愜意。

  「我不要,如果同事看見,會怎麼說?」

  「同居在法國是稀鬆平常的事。再說,我們是夫妻,分居才奇怪吧!」

  「你是青番嗎?我說過我們不是夫妻,我們已經協議離婚了。」

  「青番?番茄沒熟的意思嗎?」辜承隆是英籍華僑第二代,對於台語,聽得懂一些,但是完全不會說。

  「青番是批一個人固執己見。」林語洋知道他的背景,所以常會解釋給他聽。不對,現在的重點不是青番。「我不可能跟你住飯店,如果你擔心沒人照顧我,我可以請莉卡照應,她住在我隔壁。」

  「妳還沒有把我們離婚的事告訴爸媽?」

  「他們移居新加坡,這種夫妻感情事不用驚動兩老,反正我們都是成年人,可以自己處理。」林語洋故意說得雲淡風清。

  「我倒希望由他們出面,他們有權為女兒出氣,好好的罵一罵不懂得珍惜他們女兒的女婿。」辜承隆挑起眉頭。

  「你在威脅我?」她鼓起腮幫子。

  「威脅妳?我在找人幫妳出氣耶!難道妳心疼我?」他壞壞的揚起嘴角,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不要臉!」林語洋氣得牙癢癢的。

  可惡!他明明不是這樣痞的男人。

  過去是,他喜歡逗她,尤其愛看她雙頰染上紅霞,他覺得美豔無雙,但是自從改變了歷史後,就不曾……很多習慣都被推翻,啤酒就是明顯的例子。

  她應該把他當成無賴,但是當他萬分溫柔的撩起她的秀髮時,又覺得氣氛親暱。

  「我有時候會想,當初為什麼會認為娶妳是報知遇之恩?若只是為了報恩,根本不值得賠上我的終身大事,當時的我就像殺紅眼的將軍,不計任何代價,迫切的想要取得最終的勝利。或許當時我對妳的情感就在不知不覺中深入骨血,只是我從來都不知道。」

  林語洋的心揪成一團,她不想要聽。

  「住你那裏吧,你不要再說了。不過我有一個條件,我不喜歡一直住飯店,如果我們要住一起,我堅持找一間公寓,不用太大,兩個人生活空間就好。」

  她在逃避!辜承隆雙眸黯淡,隨即又恢復光彩。只要把她留在身邊,他多的是時間可以證明一切。

  他已經不再是位高權重的執行長,住飯店是一筆奢侈的開銷。當她開始為他著想時,冰山一角開始崩落,林語洋很怕自己再付出、再相信他。

  只是,心哪是理智能控制得住?如果能,她就不會傻這次。

  *   *   *   *

  「好溫馨的佈置喔!」安潔莉卡打從進門後,就驚呼連連,「這個小的紙藤籃是洋洋親手做的嗎?」

  「這沒什麼,在臺灣,很多學生在學期間都會上這種藤編的課程。」林語洋有點不好意思。

  「妳不要謙虛啦!我可從來沒有看這老闆做這些東西,她的滿腔熱血全給了巧克力。」安潔莉卡走到陽臺。哇!陽臺上種植的不是花,居然是羅勒這些香草類植物。

  「種這些植物是方便煮飯時使用。」林語洋紅著臉解釋,她並不是偷懶,不種花好美化市容,只是覺得種香草類植物更貼近生活。

  「客人來了。」辜承隆自行開門進來,將手裏的購物袋放在餐桌上,靠近林語洋,輕柔的說:「妳寫的食材,我都買回來了,妳檢查一下,看有沒有錯?如果錯了,可以拿去店家換。」

  他們親暱又自然的舉動,讓安潔莉卡看傻眼。這對……

  「好,你去忙你的事吧!」林語洋點頭,走到餐桌旁,準備整理食材。

  「我先去書房看一下信,等會兒會出來幫妳。」他下意識的拍拍她的肩膀。

  她自然的仰起頭,剛好讓他親個正著。

  辜承隆只是輕輕一吻,然後跟安潔莉卡打招呼,「好好玩,但別累壞洋洋。」轉身走進書房。

  「我們的關係不是妳想的那樣!」林語洋搶在安潔莉卡開口前,率先否認。

  「不然你們是什麼關係?舉手投足間,默契十足。我聽安德魯說妳是他老婆,還嚇到不敢相信,我一直以為妳單身,結果老闆出面替妳承認,我們大夥才不再懷疑。不過,他真的好愛妳。」安潔莉卡一臉欣羨。

  「妳又知道了?!」林語洋啐了一聲。莉卡的腦袋裏永遠是粉紅色的美麗夢想曲。

  「長得帥又多金,就算沒那份心思,隨時也有女人會倒貼他,不過他沒有,不是嗎?」這種事在國外屢見不鮮。通常要離婚的夫妻,商討碰面再爭到面紅耳赤的,往往是贍養費問題。

  「他沒有少過,還被媒體拍到好幾次。」

  安潔莉卡翻白眼,「妳年紀比我大耶!怎麼這種事卻不如我成熟?媒體拍到又如何?那種事可以作假,反正就鏡頭捕捉的剎那而已。如果有什麼目的,要假裝就更容易了。但是現實中,需要再假裝嗎?他大可以完整表現自我吧!」

  林語洋拿著罐頭的手僵住。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層面,總是認為眼見為憑……不,她不曾親眼見到,透過媒體報導得知後,永遠不敢去質問他,深怕釀成無法挽回的局面,更怕自己再受傷。

  她保護著自己的心,卻忘記這個舉動也傷害到他,是這樣嗎?

  「莉卡,謝謝妳。」她放下罐頭,沖向前,給安潔莉卡一個大擁抱。

  「謝我?」安潔莉卡一頭霧水。

  卡在心裏的疙瘩消失無蹤,林語洋露出久違的微笑,再也沒有任何阻礙。

  辜承隆在一旁看著,卻覺得心驚膽跳。

  他不知道語洋又想到什麼推開他的方法,雖然自己斬釘截鐵的確定打死不走,但是這種推拒的行為還是很傷他的心。

  他不明白自己要怎麼做,才能重新贏回她對他的信任?

  稍後,所有的人都到齊了,開始慶祝林語洋康復,大家笑語不歇。

  *   *   *   *

  林語洋一直認為辜承隆無法忍受這種日子太久,她承認自己在測試他的底限。

  每天一早,他會陪著她走到巧克力專賣店上班,之後就拿著她寫的購物單去市場,回家會整理家務。

  他做的事情很平淡,是每個家庭都會做的。

  但以前的他不會做,這種甘於平淡的不是他要的,指揮將領,征戰沙場,他喜歡爾虞我詐的商場,可以完全激發他的熱血。

  畫掉日曆上的日期,今天又結束了。

  「妳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愛畫日曆?」

  辜承隆由她的背後圈住她,埋進白皙誘人的頸窩,眷戀的磨蹭著,直到她笑倒在他懷裏才停止。

  「我喜歡看妳在日曆上畫紅心,星星可以接受,蠟燭就很討厭。」

  「你知道我畫這些東西的意義?」

  「我每天把它們當成達文西密碼研究,就算不能百分百的准,也能猜到百分之七十吧!」他將她摟得更緊,「畫愛心表示妳今天心情很好,有好事發生,所以當我要求在床上做什麼時,妳都會答應。我最喜歡妳畫愛心了。」他親吻她的臉頰,故意發出響亮的聲音。

  林語洋雙頰泛紅,「不要賣乖!」

  怎麼辦?他越來越喜歡她,恨不得每天二十四小時都跟她綁在一起。

  「至於畫星星,則是烘焙工作有新點子,試出來的結果不論好壞,妳都會寫在筆記本上。雖然妳小氣得不願分我看,但是我知道就是那本橘色冊子。」

  「你對我做點心很不以為然,還笑我的臺式甜甜圈很油膩。」

  「我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我最喜歡妳做的東西。」

  辜承隆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變化,居然用撒嬌的口吻,但是他喜歡她的反應,包容和疼愛的輕拍他的頭,這種感覺很棒。

  難怪有人說,丈夫是老婆的另一名孩子。這種脆弱的角色,原本他不屑,但做了之後才知道,他不需要一直很堅強,尤其是在情緒陷入低潮時,永遠會有一雙手無條件的包容他。

  蜜糖澆淋在心口,甜到她合不攏嘴,「那蠟燭呢?」

  「這時候就需要愛的抱抱,畫蠟燭表示妳正因為某些事情而感到失敗。」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從妳開始畫日曆就有發現。」

  難怪每當她情緒低落,他就會準備甜食和熱飲,不管她怎麼無理取鬧,他都一笑置之。這男人是真的愛她。

  「有偷偷笑我幼稚?」

  「我發誓,絕對沒有。」辜承隆鄭重其事的說,還伸出三根手指,要指天為誓。「其實我喜歡妳這樣,不喜歡妳什麼事都不說,悶在心裏頭,自己不快樂。」

  「那你呢?」林語洋窩在他懷裏,很溫暖。

  「我什麼事都有告訴妳啊!」

  「我以為你會受不了這種生活,每天在家做家事。」

  「所以妳想用這些繁瑣的事情把我逼走?」他摟緊她的腰,「我之前說過,妳可以當我背後的女人,默默支援我兩年,我當然也可以。妳以為我只是說說而已?妳知道我不是那種只會說的人。」

  她知道,只是僵持這麼久,她也是有自尊心,怎麼能他一回頭,她就原諒他?

  她想找臺階下……或許那個絕佳的臺階出現了。

  *   *   *   *

  辜承隆快要急瘋了!

  他去巧克力專賣店接林語洋,安潔莉卡卻面露告訴他,她今天只上半天班。

  他沒有忘記那天他也是沒有接到她,結果是在路上就親眼目睹她出車禍。只是他來回走了好幾趟,都沒有看見她,而且現在已經傍晚了,離中午有一段時間,她到底去哪里了?

  他試圖跟醫院打聽,沒有符合他要找的人,這個結果讓他稍微安心。

  隨著天色漸暗,辜承隆恨死自己為什麼不幫她辦手機,至少他可以找到她。

  這是他第四次沿著她上下班的路線走回家,才剛掏出鑰匙,門就被拉開。

  「你怎麼……你怎麼了?」林語洋才要問他的行蹤,誰曉得他激動得將她摟得死緊,而且身體居然在發抖。

  「妳跑到哪里去了?」辜承隆親手從她的頭摸到她的腳,確定她毫髮無傷。

  「這麼凶做什麼?」林語洋扁著嘴,不明白他為什麼一進門就生氣。

  「妳知道我總共來回走了幾趟嗎?我邊走還邊用手機查詢所有的醫院,擔心妳發生什麼意外。」面對她的委屈,他試緩和情緒。

  「對不起,我不知道。」看樣子上次車禍真的把他嚇壞了。

  「妳下次不能這樣!如果妳要請假,一定要告訴我。另外,我明天就去申辦一支手機給妳。」

  「不用申辦手機了。」

  「不行,手機一定要辦。」

  「可是手機有電磁波,對寶寶不好啊!」

  「寶寶?」辜承隆瞠目結舌,「妳說寶寶?」

  「你不會想說寶寶不是你的吧?」

  「我才想把妳抓起來打屁股!寶寶當然是我的,我晚上這麼努力。只是……我們真的有寶寶?可是妳又不原諒我,這時候有寶寶,怎麼給寶寶完整的家?」他既憂愁又快樂。

  他與洋洋有寶寶,天啊!

  「所以你要對我加倍的好,否則我可能會帶著寶寶離開你喔!」本來想藉此原諒他,但是這種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事讓她捨不得放棄。

  她已經被捧在掌心呵寵,上癮了!
作者: w76323    時間: 2010-4-20 11:41 PM

尾聲

  八月二十三日

  「這是寶寶的小手和小腳,他很健康喔!」看著超音波螢幕,醫生詳細的解說。

  林語洋看著很模糊,對於醫生說的小手和小腳,她辨認不出來,總覺得是黑黑一團。

  辜承隆卻很激動,還紅了眼眶。

  「好小!他在媽媽的肚子裏很愉快嗎?這樣的發育會不會太慢?我老婆一直覺得腰很酸,有什麼辦法可以減輕症狀嗎?」他連珠炮似的發問,還自備筆記本,深怕漏問了什麼。

  他其實偏好私人醫院,認為檢查比較詳盡,雖然收費昂貴,但是十分值得,只是語洋反對,她認為公立醫院的設備就很好了,不需要多花錢。他還是很不安心,打算只要醫生開始敷衍他,就有藉口可以轉到私人醫院。

  「寶寶愉不愉快,可以問媽媽,這個時候媽媽的情緒起伏會影響寶寶。至於寶寶的發育,很正常。孕婦會腰酸,那麼坐下來的時在腰背間放個小枕頭,可以減輕壓力,睡覺也是,尤其肚子越大,壓力也會越大,屆時小腿也會有浮腫的現象。爸爸就要辛苦一點,幫媽媽按摩,促進血液迴圈,減輕不適的感覺。」

  「那要怎麼按摩?」辜承隆迫不及待的問。

  林語洋翻白眼,「不用這麼早學吧?」後面還有很多孕婦耶!

  「可以請護士教你。」

  「喔,那另外……」

  林語洋躺在床上,差點尖叫。

  他到底明不明白,還有很多孕婦在排隊等候!剛才是誰一直叨念著,為什麼等這麼久?就是因為有太多像他這樣緊張兮兮的爸爸。

  *   *   *   *

  十月十日

  光輝的雙十節,這是指臺灣的節日,在法國,十月十日還是要上班。

  林語洋被緊張的辜承隆勒令今天要在床上休息,原因無他,只因為昨天晚上她雙腳脹痛到輾轉難眠。

  他幫她按摩整整一夜,現在出門去,說要到人力中心看看,有沒有懂得坐月子的中國籍婦女。

  出門前,他還再三交代,她絕對不能下床,甚至誇張的將無線電話放在床頭,告訴她,若有什麼非下床不可的事,可以打電話要他回來代勞。

  這種亦步亦趨的照顧方式,讓林語洋快要崩潰了。

  等他出門後,她拿起話筒,撥了熟悉的號碼。

  「茱柔,我有打擾到妳嗎?」

  「剛好要吃宵夜,什麼事?」

  「妳有幫我聯絡到郭秘書嗎?我請他幫我放消息,找獵頭公司,聊些阿隆的工作機會。」

  「我有問過,郭秘書說你老公根本不愁找不到工作,一直有人在找他,條件截至目前為止,MCM開得最好,但是他不為所動,還回信告訴對方,他現階段有更重要的事要完成。我看他指的就是你。他這麼黏你,很好啊,一定可以把你照顧得無微不至,不會有什麼產婦憂鬱症。」

  「我覺得他比較有可能得新手爸爸躁鬱症,只要我稍微做些事,他就大驚小怪。妳知道嗎?我只是在店裏拿罐巧克力粉,都把他嚇得臉色慘白。他現在每天跟著我一起上班,待在店裏照顧我。」

  明茱柔樂不可支,「我聽法拉說了,請妳真是請對了,買一送一,送的還是頭好壯壯的傢伙,什麼事都難不倒。」

  「我都快悶死了,妳還笑!」

  砰的一聲,鐵門被撞開了。

  林語洋嚇了一跳,還來不及掛電話,就看見氣喘吁吁、滿身大汗的辜承隆沖了進來。

  「你……你在路上被搶劫?」

  「原來真的是妳一直在講電話。我打電話回家,一直電話中。」

  「一直電話中當然是有人在使用電話啊!」她不敢置信,這是很簡單的推理吧!

  「我擔心妳!」他說得理直氣壯,「而且孕婦最好不要太接近電器類,對身體不好。」

  拿起她手裏的話筒,他跟明茱柔打聲招呼,隨即掛斷電話。

  這……這太誇張了!

  「你說實話,其實你比較愛寶寶,對不對?」

  「不對!我比較愛的當然是妳。」

  *   *   *   *

  次年三月十九日

  隔著淺藍色的布幔,尖叫聲響徹雲霄。

  「醫生,我老婆怎麼會痛成這樣?你快點想辦法啊!」辜承隆激動的揪住醫生的衣領。

  尖叫聲後是粗重的喘息,林語洋順著護士的指導調整呼吸。

  可憐的醫生擺脫不了箝制,拼命的掙扎。

  「辜承隆,你馬上放開醫生!」林語洋痛得幾乎暈過去,還要抽空安撫隨便噴火的暴龍。

  當初她就反對他進產房,到底是哪個豬頭同意他進來的?

  「辜先生,你先冷靜一下,不然我們要請你出去了。」一名護士試圖解救醫生。

  「產婦開四指半,可以看見寶寶的頭了。」

  可以看見寶寶的頭?

  辜承隆迅速鬆開醫生的衣領,沖上前,看著血淋淋的一幕,他緊握住她的手。

  「加油!老婆,妳要加油!」

  林語洋張嘴,用力咬住他的手腕。

  「加油啊!老婆!」辜承隆咬牙忍住。如果他能代替她痛,一定毫不猶豫的答應。

  「哇哇哇……」活力驚人的哭聲響起。

  「生了!是男寶寶。」

  護士處理好後,將寶寶放進媽媽的懷裏。

  林語洋看著讓她痛到快要死去的娃娃,眼眶泛紅。他好美!

  砰的一聲巨響,辜承隆見到兒子的第一個反應是暈倒。

  頓時,醫生和護士又開始手忙腳亂。

  「看樣子,你把你爸爸嚇壞了。」林語洋微笑的說,然後驚奇的發現,兒子居然在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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