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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瑪奇朵 -【幸福曬月光之二】種田宅女逗忠犬 [打印本頁]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2-6 07:39 PM     標題: 瑪奇朵 -【幸福曬月光之二】種田宅女逗忠犬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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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寂寞宅女+幸福月光=終結孤單,擁抱幸福!
天啊,為何她一覺醒來就從現代宅女變成古代小媳婦,
不只丈夫從軍生死未卜、婆婆新喪,她肚子裡還揣了個娃?!
沒關係,既來之則安之,不管是下田種菜、還是釀酒做豆腐,
對她這個有理科背景的人來說都是小菜一碟。
但生活才步上軌道,卻突然出現個陌生男人衝著她直喊媳婦兒,
等她暴打完這個登徒子,才發現這傢伙真是她相公……
以為他會氣得休妻,可他張口直道歉,還要接他們去過好日子,
她懶得甩他,但這大將軍卻親自挑水劈柴,努力學習照顧小孩,
有雙桃花眼卻老笑得像隻呆傻的哈士奇,沒事就把她當骨頭舔,
還不時賣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男色在她眼前晃悠,
甚至弄來了男女一對的龍鳳簪向她示愛耍浪漫,
更在兒子被拐時給她安慰和依靠,顯露高強武藝救回小寶貝,
正當她決定卸下心防跟他共度一生,一道聖旨竟從天而降──
皇帝感念他勞苦功高,賜了份「美人大禮」等著他回京簽收……

【出版日期】2014年9月3日

【出版社名稱】新月家族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789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2-6 07:44 PM

楔子

    崔淡雲剛搬離了和其他兩個人一起分租的房子,然後住進了這間房租出乎意料便宜的公寓裡。

    說來讓人感慨,前幾天大家還好好的窩在公寓裡吃吃喝喝聊穿越,沒想到才沒多久,曲輕裾竟然就出了意外死亡,她和錢多多不想在原本的屋子裡觸景傷情,就乾脆各自找了房子搬出來。

    不過話說回來,她感覺自己還挺好運的,隨便一找就找到好房子,房租便宜得要死不說,這房子看起來乾乾淨淨,屋子又大,甚至還有配備視聽室,讓她想到以後可以在大屏幕上玩遊戲,最近一直鬱悶的心情才忍不住開懷了點。

    崔淡雲就某種意義上來說,不只是個宅女,還有點懶,對於生活質量雖然有點追求,但是如果不是很有必要,她對於租來的房子到底該怎麼裝飾也不會刻意去挑剔。

    所以當搬進屋子裡的時候,看到玄關處的那一面八卦鏡,雖然感覺有點奇妙,但是也沒有想到要去動它。

    大概是避邪用的吧!她毫不在意的想著。

    八月十五,月圓人團圓的好日子,崔淡雲難得的沒有開計算機,沒有玩遊戲,也沒有翻著同人誌在看,只是手裡拿著一杯啤酒,旁邊還擺了一大盒的炸雞,一個人默默的賞著月。

    「唉,人生啊……」想著去年這時候她們三個女人聚在一起的熱鬧,心中不禁煩悶,啤酒一口接一口的喝著。

    高掛在天上的月亮,淡淡的光暈像是一種柔和的安慰,崔淡雲酒量本來就不怎麼樣,在這月光下,有些微醺的她一下子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只是當月亮慢慢的爬高,那柔和的光線照射到了玄關的八卦鏡上,那鏡子上的光暈突然被放大了許多倍,將整間屋子都照得光亮,崔淡雲只覺得一股溫暖將自己包裹住,接著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那白光似乎只出現這麼一瞬,然後崔淡雲的人就忽然消失在原地,只剩下空空的酒瓶和帶著一絲絲餘溫的炸雞香氣證明了剛剛還有人待過的痕跡。

    兩天後,屋子裡頭莫名其妙的又消失個人,再次引起周遭居民的竊竊私語。

    「唉,就說那傳奇街815號的房子不能住啊!瞧瞧,這又出事了吧!唉,這下子又要連累我們這附近的房價跟著跌了。」

    「可不是呢!」

    屋子玄關處的八卦鏡輕輕的閃過一絲光芒,到底是一次意外還是一場傳奇,就等待下一個有緣人親自來見證了。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2-6 08:31 PM

第一章

    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配上鄉村裡的雞鳴狗吠之聲,一幅平靜的鄉村日出圖就這麼生動又寧靜的隨著晨光逐漸展露在人們的眼中。

    女人的身邊是兩個滿著水的桶子,身後一小壟一小壟的菜地,各式各樣的蔬菜在晨光下伸展著自己的枝葉,葉片上還有點點的晨露在發光。

    在拔完雜草又澆過水後,女人終於直起身子,這才有一點閒心打量起這一幅鄉村野趣圖。

    路過的幾個農婦見她站在那裡,也都熱情的招呼著。

    「方娘子早啊,這麼早就起來做活呢。」

    崔淡雲抿嘴淺笑,「是呢,不早點起來忙著,就怕等等孩子折騰人,那可就幹不了什麼活了。」

    幾個農婦紛紛附和,說笑間走遠了,留下崔淡雲繼續站在那裡對著遠處發愣。

    崔淡雲看著眼前的景色,臉上平靜又有些感慨,如果在三年多前,她一定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夠在太陽完全出來前,就已經起床並做好早餐還挑了水,甚至還能夠拔完菜田裡的草。

    一想起過去,她不禁搖頭失笑,果然人就是不能太天真,想著以前還以為穿越到古代能過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好日子,結果呢?

    唉……只能說想像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真正理解了古代後,才發覺這日子可沒當初想像得那麼好過,尤其是她一穿過來就發現自己不但穿越到一個窮得響叮噹的農村婦女身上,甚至才剛辦完了婆婆的喪事,肚子裡還揣了一個。

    好吧!這樣的確是不怕她言行舉止變得不大一樣後會被人給拆穿了,但是也斷絕了她重新開始的可能。

    這個世界對於女子的禮教還不至於嚴苛,但是有點身分的小姐或者是婦人,也不會隨意的在外頭拋頭露面。

    一般的農家婦人農忙的時候,都還得撩起一點褲腿下田插秧呢,更不用說什麼深居簡出的,那是大戶人家才講究的規矩。

    回想起當初,崔淡雲整個人還是覺得像是一場夢,讓她即使都已經在這裡生活了三年多,偶爾還是會有一種不真實感,但是手中因為做粗活而長出的繭子,還有一身的布衣和躺在屋子裡睡覺的孩子,卻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著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乍然傳來的孩子哭聲打斷了她突如其來的感慨,讓她連忙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轉頭就往屋子裡去。

    她就不信了,一個人在現代的時候能夠活得好好的,在這古代就不能活出個樣子來!

    照常用一直安慰自己的話給自己打氣一番後,崔淡雲更是充滿了活力,為她等會兒要做的事更添了幾分的自信。

    進了屋子,她往後頭的廂房走去,剛打開門,就看見一個才到她膝蓋高一點的孩子正扭著屁股,左搖右晃的想從床上下來。

    她幾個快步向前,將老構不到地板的孩子抱了起來,看著孩子白白胖胖的臉蛋,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打趣道︰「哎呀,怎麼今兒個不睡到太陽曬屁股的時候再起來啦?這麼早起,該不會是聞到娘做了好吃的才爬起來的吧?」

    向來已經習慣被親娘親親捏捏的方梓泓扁扁嘴,一雙大眼迷蒙的眨著,奶聲奶氣的說著︰「是餓了,聞到了麵麵的味道。」

    「這樣啊,那趕緊的,我們小梓刷牙洗臉後就能夠吃麵麵了。」

    母子倆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話著,偶爾幾聲笑鬧,讓屋子裡更顯得溫馨。

    方梓泓有自己的一套盥洗工具,這也是他很自豪的一點,那可是村子裡的大小孩子們從來都沒有的好東西呢!不管是牙刷還是牙粉都是獨一份,就連偶爾過來的嬸子們也都說娘是把他當成大戶人家的少爺在養。

    雖然他一點都不明白大戶人家的少爺是什麼意思,但是看到其他孩子那種羨慕的眼神還是讓他忍不住得意的很。

    崔淡雲對於自家小朋友那一點小心思,就算不能全部猜到也是能夠捉摸個幾分的,心中覺得好笑,莞爾自家小鬼小小年紀就已經有這種小心思,但另外一方面也覺得幸好這家裡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要不然她也不能盡量去仿照現代方法來養孩子。

    小朋友不天天刷牙洗澡洗頭怎麼可以!要真的跟村子裡其他孩子一樣只是擦擦手腳,身子沒帶土就能夠滾上床,她是怎麼也做不到的!

    一邊想著,她一邊搬出另外一個讓村子裡的婦人又是一陣驚奇的作品,就是兒童座椅,簡單的高椅附上一個小桌子,上頭還擺了她特意訂做的小型木質餐具一組,接著把方梓泓往裡頭一放,她就可以放心的去端出他們兩個人的早餐了。

    這村子裡很多人的早飯大概就是雜糧饅頭配鹹菜,或者是煮個雜菜粥配上鹹菜,頂多再加個水煮蛋就算是不錯的了,但是這對當了多年宅女還兼做小資女的崔淡雲來說,那是真的沒條件才這麼過,要是有條件了,她那點小資情調自然得拿出來。

    一鍋什錦炒麵,配上南瓜濃湯,擺盤起來也是很不錯的,更不用說這蔬菜許多都是早上現摘的,那新鮮甜美的滋味讓母子倆吃得都顧不上說話。

    才剛吃完飯都還沒來得及收拾東西,屋外就傳來一陣爽朗的喊聲,「方娘子,今兒要去縣城送貨嗎?要的話跟我們的車一起走一程啊?」

    崔淡雲抹了抹嘴,急急的往外走去,屋外停了一輛牛車,幾個婦人坐在上頭,剛剛出聲的則是牛車的主人,一個有著爽朗笑容的豐腴婦人。

    「王家嬸子,今兒沒貨送呢,我就不去了。」崔淡雲帶著淺笑,委婉拒絕。

    王家嬸子爽朗的笑了笑,也沒多問,看了看天色,沒有停留的就讓自個兒的丈夫駕著牛車走了,大家都認識這麼多年了,也不會在這些小事上客氣,彼此也不用那些客套話來浪費時間。

    看著牛車越走越遠,崔淡雲這才回頭去照料兒子,然後一大一小牽著手就往屋子後頭走。

    要說她當初穿越過來唯一慶幸的事,大概就是雖然家裡窮得連米缸都只能鋪底,但是起碼這戶人家是有房子的,而且不是什麼茅草屋還是搖搖欲墜的小木屋,而是正經的磚瓦房。

    雖然對於看多了高樓大廈,甚至一堆把農舍蓋得像別墅的現代人來說,這棟房子她實在看不出厲害在哪裡,但是對比這村子裡大多數人的房子後,她真的無比滿足—起碼她還有這樣一棟房子住。

    她這棟看起來不怎麼樣的房子,在這種小村子裡已經是接近別墅級別的存在了!

    有了正房廂房的設置不說,後頭還有兩三間雜物房,甚至連養牲畜的地方都圈了兩個,她偷偷讓人做的東西往裡頭一放,誰也不知道她在屋子後頭做些什麼。

    方梓泓跟著娘親走到雜物房的其中一間,一推開門,一股淡淡的酒香就往鼻間裡蔓延開來。

    崔淡雲滿意的嗅了嗅雜物房裡傳來的味道,忍不住露出滿意的笑容。

    是的,在這個沒有抽水馬桶,沒有衛生棉的萬惡古代裡,唯一值得高興的就是有許多還沒成熟的技藝,可以讓她這個現代理科生鑽一下空子,然後讓自己和兒子過上不錯的生活。

    像是改良豆腐方子,雖然她在外頭看起來只是把豆腐做得更好,甚至還能把豆腐賣到酒樓裡去,但是她一個女人就算從早上到晚上不斷的磨豆子,一整天下來也做不了多少,所以她大方的在賺了一些銀子後就把方子給公布出去,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招眼,也換得村子裡的人更多的好感。

    在這種宗族觀念特別重的古代,打好人際關系也是非常重要的!崔淡雲忽然想起以前她們三個女人討論穿越好處時曾經聊過的話題。

    「娘,這個味道甜甜香香的!」方梓泓正是愛吃甜食的年紀,聞著空氣裡那種香甜中又帶著輕微發酵的味道,讓他口水感覺都要滴下來了。

    崔淡雲笑了笑,然後揭開其中一個酒甕的封口,一股香甜中帶著深醇的果香發酵氣息撲面而來,輕取出一勺,映襯著屋外淡淡的天光,晃蕩出酒紅色的瑰麗色彩。

    「成功了呢!」崔淡雲滿足的低聲喃喃道。

    說著,她把勺子裡的酒放進一旁的杯子中,然後又重新把甕口給封好,仔細的品嘗了味道,並且拿了紙筆寫了幾筆,這才又牽著兒子往屋外走去。

    她臉上全是笑容,最後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動,將方梓泓一把抱起,猛親了好幾下,愉快的說著︰「哈哈,乖兒子,我們又要發啦!到時候我們可以把房子裝修一下,還能買一輛車,再去城裡好好的買幾件衣服,順便把一整條街的小吃都包一份,還有你最喜歡吃的點心,也可以使勁吃個夠!」

    方梓泓被她猛親了好多下,才剛想抗議就聽到她說要買很多吃的,一下子也不掙扎了。

    小臉上同樣是一臉的興奮,雖然他還不太明白自家娘親到底是為了什麼而這麼高興,但是這一點也不妨礙他跟著一起興奮起來。

    「吃好吃的!吃好吃的!要買下整條街!」他握緊自己的小拳頭,發出了霸氣的豪語。

    崔淡雲一愣,然後爆出大笑,把他給緊緊摟著,臉上露出這三年多來最燦爛的笑容。

    「好,就聽我兒子的,我們買下整條街!」

    陽光燦爛的照在母子倆興奮得轉圈圈的身影上,一大一小的身影彷佛籠罩在金光下,稚嫩清脆的笑聲在清新的空氣中不斷回蕩。

    「將軍?將軍?」

    方慕文在一聲聲柔嫩的叫喚中有些恍神的醒來,他甩甩頭,從榻上起身,一時還有點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春蘭就站在榻邊,見方慕文醒了,連忙送上端著的溫茶水,接著又打了一條濕帕子遞了過去。

    喝了茶水又擦了面,方慕文總算清醒許多,只是整個人還有些愣愣的,似乎還有些沒辦法從剛剛恍惚的夢境中回過神來。

    春蘭在他身邊伺候久了,也覺得向來理智的方慕文這時候感覺起來不大對勁,忍不住開口問道︰「將軍是不是身子哪裡不爽快?要不要傳軍醫過來瞧瞧?」

    方慕文搖搖頭,一雙劍眉輕蹙,望著屋外的藍天,又讓他忍不住想起夢中的一些畫面。

    「沒什麼……只是忽然想起一些家鄉舊事。」

    春蘭愣了下,感覺有些詫異,因為從來沒聽過將軍提起家鄉事,甚至連家人什麼的也不曾提起只字片語。

    但轉念一想,將軍也是人生父母養的,他不說不代表沒有,反倒是她大驚小怪了。

    「將軍是思念家裡人了?」春蘭淺淺一笑,又替他斟了一杯茶,「這仗也打了好多年,這一兩年來也算是消停許多,將軍若是思念家鄉父母,向朝廷遞個話,難道皇上會不允許將軍回鄉探望?」

    方慕文扯了扯嘴角,內心有一點苦澀,心裡想著三年多前接過的最後一封家書,上頭寫著母親病重速歸,只是那時候正是邊關告急,胡人連下五城的危急存亡之秋,他雖心中著急,但後來仍是披甲上陣,只是從那之後,他卻是再也沒收過家裡送來的任何消息了。

    他明白,自己上了戰場的事情不可能瞞得了家裡人,後來沒收到半分消息,一是家裡人沒送消息出來,另外一個可能就是以為他死在了戰場上。

    他自己也沒想過,當初跟著爹練的刀法還有強身之術能讓他這個向來尚文的秀才在戰場上拚殺如此之久,身邊一起進來的兄弟走得走死得死,只有他還留在這裡,甚至因為前兩年的接連幾場大戰而連連竄升成了將軍。

    一將功成萬骨枯,以前只是提筆文章的感慨,現在卻成了他現實生活中的一部分,背負著許多人性命的壓力,讓他很難去想起家鄉的點滴,直到這幾個月來,邊關終於趨於平靜,他才想起許多深埋心底的事情。

    他成親不過半月就赴省城趕考,後來又只留下簡單字句就從軍去,不知如今親人的消息還有那成親不過半月的新婚妻子又是如何了?種種思緒,不想起也就罷了,突然竄上心頭後,許多的掛念就再也壓不下去,如蟻噬般啃咬著他的心。

    只是他身為一方主帥,也不可能輕易擅離這個位置。心中一番掙扎後,他忍不住嘆了口氣。

    罷了,還是找人回家鄉去打聽消息吧!最近邊城穩定,商旅來往的人也變多了,應該會有同鄉或同城的人能幫忙走動一番才是。

    春蘭在邊上伺候著,就看著方慕文的臉上一下出現懷念,一下又有幾分掙扎,最後又像是下了什麼決心,她也不敢再出聲打擾,就怕擾了他的思緒。

    只不過她不說話,外頭剛走進來的人卻沒有這分顧慮,一道大嗓門急吼吼的喊出聲,人都還沒見影,那聲音已經打斷了方慕文的沉思。

    他也不惱,反而露出有點無可奈何的笑容,看著從門外快速闖進來的高大人影,和氣問著︰「可是出了什麼事?怎麼喳喳呼呼的?」

    盧大勇壯碩的身軀跑得飛快,一下子就從外頭的院門竄到屋子裡頭,讓春蘭給嚇了好大一跳,連忙怯怯的退了好幾步。

    他搓了搓手,臉上一臉的喜色,「將軍,好消息啊!剛剛京裡送來了消息,說是軍務院那裡造出了好兵器,讓我們這裡派人去瞧瞧呢!」

    方慕文好笑的看著他,卻沒說什麼,只是那雙黑沉的眼,看得盧大勇心裡都有些發虛。

    他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別別扭扭的說︰「欸!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著將軍這回能不能讓我回京裡去瞧瞧?聽來人說那兵器可好了,殺人還不見血的呢!」

    方慕文看著他,慢條斯理的回道︰「這回京一事向來是副將領的差事,你怎麼不直接去找劉副將提提?」

    一提到劉副將,盧大勇整個臉就垮了下來,「甭提了,我現在要敢出現在劉副將前頭,他不活撕了我?我上次不小心把人家送他的好酒給喝了,想說為了補償他,就送給他一個小丫頭,想著他家裡也缺人幫忙做事呢!結果第二天就看到他一臉黑青,和他婆娘一起打上我那兒,現在見到我都不用正眼看我了!」

    方慕文也是知道這回事的,畢竟劉副將和他娘子一起打上盧大勇這渾人的家,也是前一陣子軍裡人掛在嘴上的笑談。

    誰讓他回送什麼不好,偏偏送個人家給他當通房丫頭的女人給劉副將,這軍營裡誰不知道劉副將家裡有個胭脂虎,別說他想往裡頭找人,就是在外頭多看了別的女人一眼,都可以鬧得家宅不寧的。

    盧大勇生平最愛的就是兵器,邊城裡的兵器鋪可以說是他家後院也不為過,每天得空就要去繞上一圈的,這下又聽見京城裡出了好東西,他心裡更是如貓抓一樣,早就期待得不得了,結果前頭偏偏又鬧出了這樣的事情,這才讓他直接找上將軍說話。

    這事情是歸劉副將管轄沒錯,但是劉副將也歸將軍管啊!盧大勇自以為自己很機智,可以在短短時間內就想到這麼好的辦法。

    方慕文平日不會擅管其他人手上的事物,但是這一次盧大勇的話卻讓他有點心動,因為他剛剛才動了想找人回家鄉打聽家裡消息的念頭,這樣一個消息無疑對他來說是種誘惑。

    他短暫的猶豫,春蘭看在眼裡,也忍不住開口勸道︰「將軍,您之前不是還惦記著家鄉嗎?先不說別的,京城裡來來往往的人可多了,要打探消息或者是找人也容易得多,更何況這時上京城裡去,剛好還可以將下一批的糧草一起給押回來,這時間就得花一兩個月,若是您家裡頭離京城不是太遠,這怎麼樣都能夠讓打聽消息的人跑一趟來回了。」

    讓春蘭這麼一分析,不得不說,方慕文更加心動了。

    只是這邊關的防務……

    盧大勇見這事情有門,也幫著敲邊鼓說道︰「哎喲!將軍原來想打探家鄉的消息啊!那不用說,肯定得帶我盧大勇啊!我雖說在這邊關待了這麼久,但怎麼說也是京城人士來著,在城裡頭也認識了不少人可以幫著將軍打探消息,再說了,將軍自從軍後就沒回過家鄉吧?那家裡人還不得想壞了,乾脆趁這個機會回京裡一趟,就像春蘭姑娘說的,若是離得不遠,就算是將軍親自走上一趟都行咧!」

    兩個人在邊上勸著,方慕文心中的騷動更加的活躍了。

    重病的娘親,還有新婚的妻子,故鄉的風景,的確都是壓在他心中的一種懷念,許久不曾去想,可一旦憶起,那種思念彷佛就再也無法壓抑。

    他沉吟了半晌,最後淡淡說道︰「那我和劉副將商量一下軍務該由誰接手,還得和京裡去個信,這次入京我就親自走一趟吧。」

    盧大勇興奮的差點跳了起來,一邊嘿嘿笑著,一邊快速的往外跑,「欸欸!將軍,那我這就傳信去!」

    方慕文好笑的看著他飛奔而去的身影,忍不住搖搖頭,隨後因為拉疼了胸口上的傷,只好又收斂了笑容。

    抬頭望天,那一片藍色依舊,他心中思鄉的情緒卻是逐漸深重。

    天藍依舊,只是不知道故鄉和親人是否也和他記憶中一樣呢?

     藍藍的天,碧綠一片的田野,崔淡雲看著日頭好,就把屋子裡的被子全都拉了出來,又挑了水放在院子裡,一件件的將被子用香皂給洗了,又一件件費力的晾起來。

    幸好她這屋子離最近的鄰居也有兩三百公尺遠,要不然有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了方便造出來的這些東西該怎麼解釋。

    例如這香皂吧,不說理工科的學生,就是現代很多喜歡做手工藝的女生也都會做,她也是背過皂化程序的,要在古代弄出手工香皂,對她來說自然沒有什麼難度。

    只是這香皂要弄出來,做得也不是長長久久的買賣,畢竟這種東西是賣給高端客人的,但那些大商家根本不是她這種窮人能夠踏進去的地方,所以她試過一次後就乾脆把做出來的成品全都留給自己用了。

    要她說,這古代花花草草的種類或許不多,但是數量絕對可觀,她也不用特地去找,就有一堆的鮮花可用,讓她兒子現在穿出去的衣裳,每件都香噴噴的不說,還會按照季節換味道,誰讓這四時的花都不一樣呢!

    晾曬好了被褥,她拎著籃子就出門去,想著前陣子又剛分了一筆紅利,錢袋子裡充實不少,今兒個又正好有空,乾脆多割點肉和秤點麥芽糖回來,弄點好吃的給家裡的小鬼頭。

    話說家裡挺久沒做爆米花了,等等爆個一簍子,讓小鬼頭拿去分給他的小朋友吃,還有這肉做個東坡肉,順便請王嬸子幫她殺只雞好了,家裡公雞多了,殺一只,一半燉湯,一半剁了來做鹹酥雞……

    崔淡雲一邊想著食譜,一邊感慨幸好以前同住的室友中有一個吃貨,順便讓她這個宅女也學了一兩手,雖然都是一些簡單的菜肴,但有些菜放在這古代裡也是很拿得出手了。

    她買完東西提著裝滿的籃子,邊走邊想,本來要走兩刻鐘的路感覺好像一下子就到了,只是她在離家還有一段距離前卻突然停下腳步,然後幾個快步躲到一邊的大樹後。

    那個男人是誰?穿著看起來挺有錢的樣子,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她家門口?

    崔淡雲想了半天,完全想不出自己認識的人裡有這樣一個存在,當然,靠著她對原身那有些稀疏的回憶就更不用說了。

    嘖!莫名其妙的男人總會讓人想起寡婦門前是非多這句話,雖然她一點也不清楚原身那個丈夫到底是死了沒有,但是聽說他上了戰場,這幾年邊關又死傷不斷,他又好些年沒音訊,不說她,就是這村子裡的人,大概也都默認了那個方秀才早就死在戰場上了,所以對於她在守孝後換了一身寡婦裝扮一點異議也沒有。

    平日裡大家也都知道她一個寡婦帶孩子,為了避免口舌,村裡的男人根本就不會沒事往她這裡來,更不用說外村人了,她這屋子在村裡最裡頭,誰沒事會往這邊走?

    所以在排除種種可能下,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就顯得格外可疑了。

    只是人家都還沒做什麼呢,她也不好先去攻擊人,只得掂了掂籃子裡的東西,想著等等若那個男人有不軌之心,把這些東西給扔出去,她還能爭取一些逃跑的時間。

    這麼一想,她心裡便有點底氣,抬腿就往家的方向繼續走去。

    方慕文站在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屋子前面,突然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明明已經讓人打聽過消息,才又急著從京城往靈水村裡趕,但等到了門前,這最後一步卻怎麼都跨不進去。

    他就這麼愣愣的站在那裡,直到一道嬌柔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你找誰啊?」

    他猛地回頭一看,然後臉色一僵,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容顏讓他喉嚨裡像梗住了般,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媳婦兒……」

    崔淡雲瞪大了眼楮看著他,一臉不可置信的盯著眼前的男人從原本的默不作聲,到喊了那一聲後,急急往她靠近的身影,想也沒想就直接從菜籃子裡抽出一根豬大骨往他臉上砸。

    「喊誰啊!你是得了瘋病啊!」崔淡雲罵罵咧咧的,手下可沒留情,還帶著肉屑和血的骨頭一下下都沒誤差的敲在那人的臉上。

    「喊誰媳婦兒呢?這村子裡頭誰不知道我丈夫早死了!你到底是什麼居心?要來壞我一個寡婦的名聲」

    邊說邊打,崔淡雲可顧不得她溫柔的名聲,一聲聲都喊得響,就怕附近的人沒聽見。

    方慕文一腔的感情根本來不及說出口,原以為自己會迎來熱淚盈眶的歡迎,卻沒想到就讓一根帶血的豬大骨給敲傻了眼。

    他一邊閃躲,一邊喊著,「媳婦兒、媳婦兒!別敲了!我真的……哎喲!」他忙著解釋,一個不留神就讓豬大骨給重敲了鼻子,差點疼得說不出話來。

    這樣的一場熱鬧,又托了崔淡雲一開始的大聲叫喊,很快的附近人家還有田裡耕作的人全都圍了過來。

    村子裡的女人拉開了崔淡雲,然後將她緊緊的護在身後,來的幾個男人則是站在前頭,冷眼看著這個不知道打哪來的男人。

    這對峙的場面沒有多久,很快的村子裡的老村長過來了,一看到有些狼狽的方慕文,揉了揉眼,有些驚喜又有點不敢置信的開口問道︰「這是……慕文?是慕文回來了?」

    方慕文終於見到有一個認得出他來的人,心裡同樣是激動萬分,看著眼前的老村長,口中激動的喊著︰「七叔,是我啊!我回來了!」

    他一開口承認,邊上不少人全都「啊」了聲,想從眼前這個曬得皮膚黝黑,身材看起來也比印象中高壯的人找出以前對方慕文的記憶。

    這……也不能怪他們認錯了人!這方家秀才一走這麼多年沒回來,又是往戰場上去的,這幾年大家都以為他早已死了,他這一出現看起來跟以前也不大一樣,所以他們一群人沒認出來也不能怪他們吧!

    崔淡雲在方慕文喊出七叔的時候,心中也暗喊了個糟,然後在她默默的想往後退之際,就看見她兒子和村子裡的孩子一起跑了過來。

    瞬間,她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因為她家那頗為聰明的兒子一見到她就揮舞著手中的小木棍,氣呼呼的說著︰「娘,別怕!我帶了人來打壞人呢!」

    呵呵,她現在要怎麼解釋——你說要打的這個壞人,其實是你的親爹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都以為這男人已經死了啊!為了讓她兒子不忘本,家裡還擺了神主牌呢,現在突然跟她說一切都搞錯了,那這些年還幫他編了那麼多英勇就義的故事的自己豈不是傻透了?

    崔淡雲翻著白眼望天,對於接下來的大團圓戲碼,完全不知該怎麼應付才好,但是當所有人目光包括那個「死而復生」的男人,全都眼神灼灼的看著她時也只能粉墨登場了。

    她努力的彎了彎嘴角,然後拿著手中的豬大骨揮了揮,乾巴巴的呵呵兩聲,「那個……夫君安然回來就好,我、我先去熬骨頭湯了。」

    說著,她用那個骨頭棒子遮住自己的臉,快速的往屋子裡跑,希望自己不要再丟臉下去了。

    老村長見了她幾乎是崩潰逃跑的舉動也有些尷尬,轉頭看著臉色怪異的方慕文,有些感慨的說著︰「也別怪你媳婦兒是這個態度,這些年你沒回來,村子裡的人都認定你死了,她一個女人家剛成親沒多久就成了寡婦,卻還願意苦撐著,寧可帶著孩子一起生活也不改嫁,這樣的女子也算是難得了。」

    方慕文回村之前早就知道這些消息,但真的讓熟悉的人告訴他這些話,心中還是有些激動,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無限蔓延。

    「我明白的,七叔。」

    老村長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你這麼久都沒回來,也該回家好好看看,順便……給你娘上炷香。」

    方慕文低下頭,聲音低啞的說著︰「我知道的。」

    老村長知道沒事了,也就招呼著有些還想留下來看熱鬧的人一起散了,接下來的時間可不是他們這些外人可以干擾的。

    一群人散得散,很快的屋子外的路上就只剩下方慕文和方梓泓一大一小互相瞪眼。

    方梓泓人小但該聽懂的話也都懂了,剛剛那些伯娘嬸嬸走的時候都說他要過好日子了,因為他爹回來了,然後又說那個欺負娘結果讓娘給打的男人就是他爹?!

    他小小的心靈瞬間有種受創的感覺。

    他爹是大英雄,不是早已經英勇的犧牲在戰場上了嗎?怎麼會是眼前這個人呢?

    方慕文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兒子在心裡瞧不起了一遍又一遍,還試圖彎下身子,想好好跟這個打一出生就沒見過的兒子親近一番。

    誰知道他才剛露出微笑,話都還沒說,那孩子就看也不看他,直接往屋子裡沖,回頭還順便把門給關得砰砰響,讓他只能站在外邊苦笑。

    唉,看來不只媳婦兒對他沒什麼好印象,現在就連兒子對他……也不怎麼樣啊,他難道長得就這麼討人厭?

    方慕文一邊自省,一邊搖著頭往屋子裡走去。

    不管怎麼說,這是他打小生長的家,而過了這麼多年後,現在,他終於回家了。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2-6 08:35 PM

第二章

    方慕文走進屋子裡,在堂屋裡頭頓了頓,看到內堂裡明顯的兩個牌位,他先是對著其中一個拱手拜了拜,然後看到另外一個則是有點無奈的把它給拿下來。

    他人都還好好的在這裡,卻有個寫了他名字的牌位放在那裡算是什麼意思?

    方梓泓躲在往內室後頭的門邊偷偷看著他,結果見那人並沒有注意他的意思,小臉上反而有點迷茫的表情了。

    方慕文不是沒注意到門邊那個小小身影,只是現在他更需要和他的媳婦兒好好談談。

    他離開多年,不管怎麼說,他是虧欠她的。

    另外一頭,早早躲進廚房裡的崔淡雲也是一臉的心不在焉。

    這些年她一直把自己當寡婦看,至於那個男人她一開始還擔心過他如果突然回來了,她真能夠好好的和他過夫妻生活嗎?他會發現這具身體裡的靈魂換了一個人嗎?

    然後隨著他可能變成戰死名單中的一個後,她反而活得更加自在了,反正兒子又不知道她之前是怎麼樣的,這村子裡的人對她也不是很熟悉,至於娘家人早都沒了,讓她把一開始最擔心的事情就此給丟到天邊去。

    結果沒想到,就在她以為自己開始往母子倆發家致富的路上走的時候,這個身體的丈夫卻回來了?!

    崔淡雲心煩意亂的站在廚房裡剁著肉,本來要用來煮紅燒肉的肉塊,不一會兒就變成只能拿來包餃子的肉糜。

    她有些懊悔的看著砧板上的肉糜,輕嘆了口氣,最後還是又拿出了麵粉,準備開始揉麵來包餃子。

    方慕文走進廚房裡,看見的就是她正使勁揉著麵團的畫面。

    他沒有出聲,靜靜的看著那個站在廚房裡的女人,試圖在自己很淺薄的記憶裡,尋找和眼前這個女子相同的畫面。

    她的頭髮全都挽了起來,穿著一身素色衣裳,頭上沒有任何裝飾,只有一朵淺色的小絨花,小巧的瓜子臉上有著修長的眉眼,鼻子微挺,配上粉色的唇,黑壓壓的頭髮隨著她的動作散落了幾縷在頰邊。

    素淡乾淨的容顏,卻有著別樣的美麗,讓他忽然想起邊關上最常見的一種黃色小花,看起來柔弱卻在一次次艱困的環境中綻放搖曳。

    崔淡雲揉麵揉到一半,剛想抬頭擦擦汗,就看到一個人影佇立在門邊,嚇得她差點驚叫出聲,一看清是誰後,又尷尬的說不出話來,只能繼續低著頭死命的揉面。

    今天的餃子皮應該會很好吃。崔淡雲死命揉麵的時候,腦子裡不斷飄散著奇怪的念頭。

    沒辦法!在一個突然出現的丈夫和餃子皮之間,她現在寧可多想著餃子皮一點,也不想去思考她該怎麼去對待這個多出來的丈夫。

    方慕文雖然心中有點尷尬,畢竟是多年沒見到的妻子,但是見她看了他一眼就沒說話,想起洞房那時候,她同樣是這樣笑望的表情,心中不免多了幾分的柔情。

    「我來吧。」他洗了洗手,直接走到她身邊,抓過她手裡的麵團,就使勁的揉起來。

    她手裡還沾著麵粉,也不好去跟他推拉,就這麼看著他一個人賣力的揉著麵團,然後默默的拿了大碗,把剛剛剁好的肉糜放進去,又另外剁了蔥蒜開始調鹹淡。

    一邊拌著餡,她一邊偷偷的看著他。

    這個突然跑出來的丈夫,身子夠高,肩膀寬,手也大,看起來不像是她印象中那種白弱的書生樣子。

    嗯……其實前身遺留給她的微薄記憶裡,最深刻的大概就是這男人是屬於「穿衣顯,脫衣有肉」的標準身材,那她是不是可以猜測一下眼前這個男人脫衣之後會有人魚線還是六塊腹肌之類的?

    發現自己的思緒又開始飄散到別的地方去,崔淡雲連忙拉回來,這次她的視線只擺在男人的脖子以上,不敢再隨便亂瞄了。

    話說她兒子長得不錯,他爹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一雙劍眉下還帶了一雙上挑的桃花眼,嘴角若是不抿直,看起來就是有點微笑的模樣。

    絕對是平均值以上的好男人啊!崔淡雲心中默默的打了個分數。

    只是剛剛那一眼看過去,她心中還抱持著一個疑惑,這男人身上穿的可不像是窮小鍋該穿的,她可注意過了,他身上的料子比鎮子裡的布鋪賣的料子都還要好上不少,更像是城裡那種貴得要死的絲綢,雖然上頭沒什麼繡花,但光料子就得不少錢吧?

    他當兵是怎麼當到穿上這一身好衣裳的?難不成是新一代的薛平貴?

    崔淡雲覺得身為一個現代宅女來到古代最不好的一點,就是沒有了成山成海的精神糧食後,她現在越來越常出神腦補劇情了。

    方慕文不知道她腦子裡已經開始想著他回來後可能發生的多種劇情,只是在揉好面後,看著她婉約的側臉,心中微微一動,本來想好的許多話,全都化成了一句道歉和感謝。

    「這些年辛苦你了,對不起。」

    崔淡雲抬頭看著他,一時之間楞楞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是心中卻不由自主的有些酸澀,像是那個曾經在靈堂上哭暈的女子最深的惶恐不安全都爆發一樣。

    淚水一滴滴的連結成串,從黑亮的眼楮裡靜靜的滑落,直到落入抱著的大碗裡。

    崔淡雲不去阻止這些淚水,反而輕輕扯開一抹笑,然後抬起手,在男人愧疚的眼神中,乾脆利落的甩了他一巴掌。

    這一巴掌不只打暈了男人,也讓躲在廚房邊上偷看的方梓泓嚇了一大跳。

    崔淡雲爽快的出手之後,又對著他點頭微笑,「不用客氣,這一巴掌就當作是你欠我們的,這樣就打平了。」

    是我們,包括她還有那個已經靈魂消逝的女人和她的孩子。

    不管這個男人有什麼理由,或者是有再多的歉意,那個女人都已經離開,而她也不得不穿越到這裡,過了這幾年沒自來水、沒電,更沒有連載還有動漫的日子。

    她在心中冷笑。呵,以為一句輕飄飄的道歉就有用啊,那要警察幹嘛?

    如果是純正統的古人小媳婦兒或許還真的就接了下去,直接上演大團圓的結局了,但是她崔淡雲別的好說,讓她從宅女那種豐富的精神生活,變成現在這種連聽戲都差點睡著的悲慘日子,她只給了他一巴掌,那還真是天地良心了。

    方慕文從那一巴掌中回過神來,一開始還有些惱怒,想著這女人真是翻了天了,居然第二次對他動手,接著又聽到她說的那句話,心中的愧疚又稍稍將怒火壓下去了點。

    想著這些年,她自己帶著孩子,甚至嫁過來沒多久,一個人懷著身孕還要操持他娘親的出喪,心中即使有怨也是應該的。

    他輕皺著眉看著她,「行了,是我不好,我這次回來就是打算接你們母子倆一起走,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

    崔淡雲砰地一聲放下碗,打斷了他一臉理所當然的話。

    「我沒說要和你好好過日子。」她抬眼看他,眼裡一片冷靜,「我和兒子的日子過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我放下所有的一切跟你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走?」

    方慕文沒想過她會說這種話,楞了一下,然後有些疑惑又不可置信的反問,「我倆是成了婚的夫妻,之前我征戰在外也就罷了,如今我都已經回來,你也別使性子了,就……」

    崔淡雲沖他露出一個假笑,再次打斷了他的話,一字一句加重語氣對他說個明白。

    「我說了,我們不走。」輕睇了他一眼,眼中有著明晃晃的嘲諷,「再說了成婚的夫妻又怎麼樣?這些年我可把自己當寡婦看。」

    他一噎,最後不由有些低怒的反問︰「所以你還是怪我?我為國征戰這是大義,你一個婦人即使不明白怎麼也不能體諒?若沒有我們這些將士在邊關舍生入死,哪有你們的太平日子好過?」

    崔淡雲不是容易隨著他人喜怒而起伏的人,她只反問了他一句︰「你要你的大義,與我何干?」

    是!他成了英雄了,覺得自己很偉大,那又關她什麼事?她不過是個剛好穿越到這女人身上的一個世外幽魂罷了。

    要她來說,他反而應該感謝一下她,如果不是她的話,他的大義今日看起來就是個屁,等他終於賞光想起這一個家的時候,迎接他的只會是破敗的房子,還有兩座孤墳——這身子的還有他娘親的,更不用提還加上肚子裡的兒子,一屍兩命。

    「你……」方慕文第一次覺得自己滿身的智計無法施展,覺得怎麼說都似乎無法讓眼前這個女人心軟半分。

    崔淡雲見他沒有下一個動作,很直接的拿過面團,然後一個個的分開準備桿平包餃子,沉默了一下,見他還是不說話擋在那裡,有些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輕飄飄的丟下話——

    「我也不是抱怨,只是你當初明明說是去趕考,卻不知道什麼原因就投筆從戎,無論你的理由有多高尚,但你的確是辜負了這一家大小,如果不是我命大活了下來,你可曾想過,今日回來看見的又是怎麼個景象?」

    方慕文愣了一下,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無法辯駁,即使他曾經為了自己的行為而自豪,覺得自己無比的正確。

    看著他整個大受打擊的表情,崔淡雲覺得自己剛剛可能說得太過了,就算看在他是兒子親爹的分上,她還是收斂點吧。

    這麼想著,她揮了揮手,臉色倒是沒有剛剛那麼嚴肅了,淡淡說道︰「行了,你去外頭吧,讓那小子帶你去梳洗一下。嘖嘖,剛剛還沒注意到,你這一身帶了不少泥呢!」

    方慕文楞楞的注視著她,但崔淡雲連看也不看他一眼,而是專心的跟手中的麵團奮斗去了,他最後也只能低頭甩袖走了出去。

    至於那個被欽點帶人去洗漱的小鬼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歡迎,早在他走出來的時候又趕緊跑了,讓崔淡雲好氣又好笑。

    唉,本來以為是母子奮斗種田文的未來,怎麼這男人又突然回來呢?

    真真是一團亂啊!

    被趕出去的方慕文走到外頭的院子裡,一個人靜靜的站在那兒,眼楮卻沒有焦距。

    他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一直以來都太想當然耳了。

    不管是當年的棄筆從戎,還是後來幾年忙於軍務對家裡的不聞不問,到今日歸家後直接就說要接人走的行為,似乎都只是他的擅自決定,到了最後,自己的兒子避著他,親娘過世也沒見上最後一面,連媳婦兒都把她自己當寡婦看。

    唉,這些年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做人是如此的失敗。

    他正垂首嘆氣,忽然柵欄外頭一道響亮憨實的聲音傳來,方慕文抬頭一看,見到來人也忍不住露出一笑。

    王大牛是王嬸子家的大兒子,打小也是跟方慕文一起長大的,兩個人的交情極深,就算後來方慕文為了求學到外地去,久久沒見上一面也沒損了兩人的感情。

    這麼多年沒見了,當年那個憨小子如今長得越發魁武不說,身邊還帶了兩個小子,一大一小親昵的繞著他跑,讓他看起來萬分的眼熱。

    他如果當初沒去邊關,或許現在兒子對他也不會像是避老虎一樣吧!

    王大牛憨憨的笑著,一手抓了一個小子,將他們往前推,「來,喊人!這是你們方叔。」

    「方叔好!」兩個孩子跟他們爹一樣憨頭憨腦的,但是嗓門卻不小,還沒站穩身子就喊得響。

    方慕文溫柔的看著兩個孩子,摸了摸他們的頭,「好好,方叔回來得急,身上沒帶什麼東西,就先欠著啊!方叔改日買東西給你們。」

    王大牛笑著一人拍了一下,揮揮手說道︰「別破費了,這兩個小子平常跟著你家的泓小子可沒少吃好吃的,要不也不會一聽說我要過來他們方嬸子家,就急吼吼的要跟著來。行了!你們兩個自己去找你們泓弟弟玩去。」

    打發走了兩個孩子,方慕文剛剛強撐起來的一點好心情又跌了下去,看著多年沒見的老朋友,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己的煩惱。

    王大牛這個人長得粗,神經也粗,講話自然也不會拐彎抹角,看見他臉上沒有多年回家後的喜色,忍不住就直接開口問道︰「這是怎麼了?好不容易回了家怎麼還這副苦樣子?」

    方慕文也不曉得該怎麼講,光這兒子不親、媳婦當他死了這兩點,隨便一點說了都感覺丟人,但心底的確想找個人談談,只得含糊的提了一句,「這不是我太久沒來了,家裡人感覺也不親熱了,我也知道這些年我不在家裡他們是受了委屈,我也有心想補償,只是這態度不冷不熱的,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王大牛一聽這話,眉一皸,神色一正,壓低了聲音說道︰「若不是我們是打小一起長大的,這話我也不敢就這麼對你說,只是你不在的這些年,你娘子過得是真辛苦。」

    方慕文才剛想開口問,王大牛就已經順口接著說︰「你走的那年,方嬸子過冬的時候就病了,一開始還不願請大夫,甚至瞞著人不讓送信,後來是七叔見狀況不好,硬是寫了封信讓你回來,只可惜最後你也沒能回來,後來邊關仗打得凶,每天都聽說哪座城死了多少人,要請人送信也不知道該往哪裡送,後來這幾年大家才認為你已經死了。

    「看我這話扯遠了,那年方嬸子病重後,就是你娘子撐起一整個家,白日忙著照顧牲畜還得下田看地,晚上還得挑著燈繡東西,賺幾個家用錢,這樣操勞下來,就是個大男人都受不住,更不用說嬸子拖了些時日仍舊是走了。

    「大寒天的,她一個人忙裡忙外,又幾乎是整夜整夜的守在靈堂前,家裡沒個男人,她那時候暈在地上半宿,如果不是我娘想著早點過去搭把手,或許等發現的時候都能夠辦第二場喪事了,也是那時候才發現你媳婦兒有孕的,都快四個月的胎,卻沒人看得出來,整個人得像是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

    方慕文怔怔的聽著,卻沒發現自己幾乎已經紅了眼眶。

    大冷的天,她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前還早上下田,晚上做針線,還得一個人忙著操辦喪事跟守靈,直到暈了過去才讓人給發現……

    她說得對,不管他的理由再怎麼正當,他的確是對不起他們。

    王大牛見他沒反應也不管,就想把他媳婦兒這些年做的好事都給說說,就順嘴不停的說下去。

    「也別說村子裡的人都幫你媳婦兒說話,你走了幾年也沒捎個信回來,要是有那守不住的,孩子扔了,自個兒改嫁去,你現在又能怎麼辦?但偏偏人家可沒有,一個人帶著孩子,撐過了月子,就帶著孩子一起下田去,一個女人家也沒人可托,早早晚晚的都背著孩子在做事。

    「後來又學了豆腐方子,自個兒在家做水磨豆腐,等賺了一點錢,也不藏私,還把方子給了村子裡的人,讓大家都能做上這門生意,自己則攢了點小錢,守著孩子一起過日子,唉,就連村子裡最挑剔的老人也都說你這媳婦兒娶得好,要是換了個別的,只怕等你回來的時候,這人和孩子都不知道該變得怎樣了。」

    方慕文如果一開始只有愧疚,現在更是滿滿的心疼和自責。

    見他喪氣的模樣,王大牛摸了摸鼻子,想著自己該不會是把話說得太重了?但轉頭想想,他說的也都是實話,可沒有半點的加油添醋,心中也就放開了點。

    王大牛拍了拍他的肩,「沒事兒!打以前我就知道你是做大事的人,雖說這些年你媳婦兒委屈了點,但你回來後就好好的待她,多聽聽她的話不就行了?」

    方慕文點點頭,但是想到崔淡雲剛剛說的那一番寡婦宣言,又覺得自己可能在討好媳婦兒上的任務是任重而道遠。

    他無奈的笑了笑,然後開口道︰「好了,這我都知道,等等就一起留下來吃飯吧!」

    王大牛憨憨的揮了揮手,一邊招呼著裡頭兩個小子邊說道︰「哪能呢!你剛回來,這吃飯的機會有得是,我是一聽你回來了,就急著想過來看看,現在見你是真的沒事,我也該回去吃飯了。」

    方慕文知道兩個人的交情已經不用客套來客套去,也就沒有多勸,而是直接說著︰「行!那下回再請你過來吃飯可別又拒了。」

    王大牛大聲笑著,「這還用說,到時候我連老子娘都一起帶過來。」

    兩個人又寒暄了幾句,才見到兩個孩子從裡頭出來,王大牛看著他們仍對著人家廚房裡流口水,忍不住一人又給了一下栗暴,沒好氣的直接帶走。

    「行啦!可別丟人了,又不是沒讓你們吃飽……」王大牛渾厚的嗓音斷斷續續傳來,方慕文就站在那裡看著,心中羨慕之余也下了決心——

    他虧欠了他們娘兒倆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但是不管如何,從今天起,他就是死纏爛打也得讓她心甘情願的當起他的妻。

    寡婦什麼的,等他真的上了西天再說吧!

    崔淡雲如同往常一樣早起,一邊盤算著先去挑滿水,接著再去做早餐,最後還要去田地裡看看,雖然現在她已經不再親自下田了,但是租給人種的田地還是要自己去看看才能知道有沒有出問題。

    一邊想著一邊換好了衣裳,才剛走出屋門,就看到方慕文換下了昨兒個穿的衣裳,改成一身看起來低調不少的布衣,掛著一個燦爛的笑容站在水甕旁。

    「媳婦兒,我已經把水給挑好了,接下來還有什麼事要做的,盡管吩咐我。」

    崔淡雲淡淡的看著那個笑得燦爛的男人,心中默默腦補出了一個有點傻的哈士奇形象,然後轉頭就走,連半句話都不想跟他說。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突然轉變了態度,從昨天那種隱藏不住的大男人主義,變成今天這種有點像忠犬男的形象,但是她也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想要用這點討好就讓她放棄現在的一切,他還是早點包袱收一收,有多遠走多遠吧!

    方慕文的確是打著多做事來討好崔淡雲的主意,尤其經過昨晚他甚至沒能進得了房,而是被迫抱著一個新的被褥黯淡的到另外一間房去睡覺後。

    他一開始還以為她只是耍耍小性子,可她至今所有的舉動還有言語,都徹底的表明了她是真的把他當「死人」這件事。

    而讓他更受打擊的是,她昨兒個向兒子介紹他的時候,他兒子還「懵懂」的問︰「爹不是在上頭吃香火嗎?怎麼又和我們一起搶餃子了?」

    她倒是一點面子也不給他留,直接就嗤笑出聲,他則是嘴角抽個不停,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孩子還小,他又沒盡過一天當爹的責任,就是要擺臉色也沒那個底氣啊!

    於是早早的就挑了一缸又一缸的水,原本以為就算沒個笑臉,至少也能換個好臉色,誰知道人家只是看了一眼,轉頭就走了,讓方慕文整個人有點失落,勾起的嘴角瞬間就往下掉。

    他默默的跟在她後頭走著,又站在灶房外,看著她利落的燒火切菜,臉上啊現淡淡的笑容,不知道是因為什麼而笑,但是那一低頭的美麗,還是讓他看得目不轉楮。

    成親後的那半個月,他或許也不曾這麼仔細的看過她的容顏。

    他專注的看,崔淡雲雖然很不想理他,但是讓一個男人視線這麼熱烈的瞧著,是個正常人都會覺得不自在。

    她輕嘆了口氣,沒好氣的回頭看著他,「光瞧著我做什麼?要是沒事做了,就幫我去把後院的柴火拿一捆來吧!」

    方慕文沒想到她居然會主動和他說話,眼底忽然迸出歡喜的神采,然後連連點頭,「行!就一捆柴火嗎?要不要我去山上多砍點回來?」

    崔淡雲無語的看著他從剛剛的失魂落魄,忽然變成好像在搖尾巴的哈士奇,偏偏他又長了一個乍看下頗有威嚴,但一笑就完全破功的臉,讓她一瞬間差點就要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用!一捆柴火就行!等等若是沒事,去屋子裡把你兒子給叫起床,他昨兒個說今天要跟著去城裡的,現在不起來,等等吃飯就太趕了。」她一邊忙著處理早餐,一邊吩咐著,把自己的目光調回來,再看下去她可不能保證自己還能夠繃著現在這副淡然的神情。

    天啊!昨兒個她才想著要跟這個男人保持距離,最好他因為不耐煩而打算跟她好聚好散,結果沒想到才一個晚上,這個大男人竟然變成了有點傻的忠犬男,這讓她的小心髒真的有點承受不住。

    或許是古代待久了,以前那些漫畫動畫離得太遠,讓她現在看到一些直接戳到她萌點的地方,就很沒抵抗力啊!

    她分心想著,也沒注意到自己身後的男人在猶豫了一會兒後,直接走到她身邊,在她猝不及防下,輕輕靠近她的耳朵,溫熱的鼻息低低噴過耳梢,低喃道︰「媳婦兒,我現在不敢奢求你能一下子就原諒我,但是……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好好彌補你們母子的,好嗎?」

    崔淡雲沉默了半晌,在方慕文以為可能不會有回應的時候,才輕飄飄的擠出一句話。「行了,知道了。還不去搬柴火!」那語氣在平淡中似乎又有點惱怒。

    方慕文還沒細膩到能夠注意到她剛剛語氣裡的一點不同,徑自沉浸在她剛剛給出的一點正面回應上,滿臉堆笑的出去了。

    聽到他開了後院的聲音,崔淡雲放下刀子,猛地滑坐到地上,一只手搗著剛剛他靠近的耳朵,嘴裡不斷喃喃的罵道︰「可惡的壞蛋!居然來這一招。」

    剛剛他靠近時撲耳而來的氣息,讓她瞬間差點腿軟,也讓在她穿越了這麼多年後,才明白自己的耳朵居然是特級敏感點,剛剛如果不是手撐著灶台,只怕就要當場出丑了。

    壞蛋!還以為是傻萌的哈士奇呢,結果裡頭卻是個包黑心的!崔淡雲在心中低罵著,然後不斷的捏著耳垂,想讓紅通通的耳朵趕緊恢復正常。

    結果她人還沒站起來,就看到剛剛以為已經離開的男人又出現在灶房外,看著她虛軟的坐在地上,先是一楞,然後又是一臉克制不住的壞笑。

    「啊!媳婦兒,我忘了你的耳朵踫不得了……」說是道歉,但是那語氣怎麼聽就是帶著一種洋洋得意。

    崔淡雲惱羞成怒的看著他壞笑的臉龐,隨手從地上拿了一個東西就朝他砸了過去。

    「滾!」

    方慕文接下了那顆無辜成為凶器的地瓜,乖巧的馬上離開,只是那止不住的笑容卻是怎麼都壓不下來。

    哈!今天的天氣就是比昨兒個好啊!連天都特別藍,這太陽也特別……紅啊!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2-6 08:37 PM

第三章

    如果日子可以這麼平平淡淡下去,其實考慮一下這個男人也不壞。在去縣城的路上,崔淡雲一度認真的想過。

    沒有和其他村子裡的人一起走,因為方梓泓還是睡遲了,原因是傻爹看著兒子可愛的睡容還有不自覺的撒嬌,不只沒當個嚴父把孩子挖起床,反而傻得站在床邊,嘿嘿笑著看,還幫兒子拉好被子。

    崔淡雲都快把飯給煮好了,卻沒見到這父子倆出來,不放心的自己進房查看,沒想到竟看到這樣一個畫面。

    她真是好氣又好笑,直接推開那沒用的傻爹,然後把蓋好的被子掀開,直接粗暴的扯了扯兒子的臉,又往他小屁股上招呼了一下。

    「方梓泓,再不起床等等你就自己吃完飯去幫別人家當看牛娃去!」

    她那爽脆的一拍,讓初為人父的方慕文看得有些不忍,忍不住開口︰「孩子還那麼小呢……」

    崔淡雲明白現代就有那種傻爹當「孝子」,古代一定也免不了,沒想到的是,居然是在這個男人身上發現這麼一個看起來不搭調的屬性。

    只是他這份天真大概不太適合放在他兒子身上,這小鬼是她生的她還能夠不知道?這完全就是遺傳到她之前那種死宅死宅的個性,能夠睡到自然醒,一般就不會乖乖的起床,就是有人在旁邊喊了,也是死求活賴的施展各種賴床招數。

    方梓泓一聽到放牛娃就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坐起身來,然後軟軟的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在床上蹭著,眼睛半睜半閉,沒對準方向就喊著要人抱。

    這麼可愛這麼萌的小正太,又是自己兒子,別說崔淡雲了,方慕文第一個就受不了,整個人心軟成一片,連想都不想,就直接抱起兒子晃個不停,而方梓泓也不覺得這個懷抱有什麼不對,反而覺得今兒個的抱抱感覺起來比之前更有安全感了,一個迷糊整個人又陷入半睡半醒的狀態。

    崔淡雲對這一幕看起來很和諧的畫面實在很想翻白眼,怎麼搞得她像個後母一樣?

    「行了!反正我收拾收拾就要出門,你們兩個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崔淡雲可沒有那種非得等家裡丈夫孩子都收拾完後才做自己事情的偉大情操。

    她之前自己帶孩子的時候,除了一開始孩子太小不得不自己帶在身邊外,等他長大後,如果不能遵守時間規則,她頂多就是早餐還有中餐都幫他準備好,一起送到王嬸子家去幫忙照看一下。

    她一個女人要在古代撐起一個家,光靠著腦子裡有的知識可是不行的,其他方面若是準備得不夠,那他們母子倆早就只能喝西北風去了。

    崔淡雲瀟灑的走了,也不管他們父子倆接下來是鬧得怎樣雞飛狗跳,悠哉的吃起自己的早餐,一邊盤算著今兒個收取分紅後,該怎麼談接下來的生意。

    她那時候把紅酒和白酒給釀出來,就沒打算把這門手藝給攬在手上,因為她現在就是一個農村婦人,當初方慕文還沒回來的時候,在別人看起來更是一個寡婦帶著年幼的孩子,這樣的身分如果手上還握著能入千金萬金的方子,那無疑是幼兒揣著黃金上街般,只等著人來搶了,所以一開始釀的那些酒,她全都賣給酒坊不說,後來更是用技術來換分紅。

    當然!她也留了後招,若是普通的白酒紅酒,酒坊自然能夠釀出來,但是若要更上等的酒,那只有她才能夠釀出來了,這也是她緊緊抓住這門生意的重點。

    結果她這頭悠哉悠哉的,另外那父子倆就為了趕上能跟她一塊出門而鬧得人仰馬翻,幸好最後緊趕慢趕的,終於還是讓他們趕上了崔淡雲出門的腳步。

    靈水村離縣城其實不是很遠,村子裡的人因為要擔貨所以常約著坐牛車前去,但是崔淡雲平日若無事,就會自己走著去,帶著孩子的話就當作順便遛孩子了。

    平常的兩人行變成了三人行,尤其早上又出了那一出尷尬場面,崔淡雲是不大想理會方慕文的,但他卻是毫不在意的在旁邊問著她這些年的日子,還有兒子成長的許多事。

    她雖然不想搭理他,但是他拚命湊過來問東問西的,問的還都是孩子的問題,讓她最後也只能無奈的一一回答。

    一問一答中偶爾還有方梓泓在中間插科打譯,一種平淡樸實的溫馨悄然無聲的在彼此周邊迥蕩。

    進了城,崔淡雲直奔酒坊,裡頭的孫掌櫃見到崔淡雲來了,一張臉像盛開的菊花一樣,連忙招呼伙計上好茶不說,還哈腰點頭的直把人往後院裡請。

    「欸欸!方娘子您可來了!這個月可真多虧了您的點子,這酒啊!原本都還以為要熱著喝才好呢,結果讓娘子這麼一點化,弄了那些冰冰涼涼的水酒,哎喲!這個月的帳面,我們少東家是看一次笑一次呢!」

    招待了好茶點心,孫掌櫃的一說起這個月的生意,笑得嘴都快闔不攏了,連自個兒的少東家都敢拿出來打趣。

    崔淡雲抿嘴一笑,卻不接話,這時候從外頭走進來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他人才剛站定,就睨了孫掌櫃一眼,打趣道︰「孫掌櫃的,這又是在方娘子面前說我什麼壞話了?」

    蒲萬成才一百七左右的身高,看起來瘦的,穿起一身天藍色的衣裳更顯俊俏,相較於方慕文稜角分明的面孔和略顯精壯的身材,他面白如玉的容貌和偏瘦的身形反而更像一個書生。

    孫掌櫃的連連討饒,「哪能呢!我這就說說虧了方娘子的主意,才能夠讓我們這個月的酒賣得越發的好了,少東家您高興極了呢!」

    蒲萬成無奈的搖搖頭,對於自家這個老油條般的掌櫃實在一點辦法也沒有,「行了行了!你還是往前頭去看著吧,這裡就我和方娘子談就好。」

    孫掌櫃也不放心前頭的場子,點點頭就要出去,偏過頭就看見站在方娘子身邊的男人,朝他擺擺手,「行了,小伙子!也不用你杵在這裡,跟我出來吧!這有些事可不是你能聽的。」他把幫忙帶著孩子的方慕文當成替崔淡雲趕車拎東西的下人了。

    方慕文從一進了酒坊的門就被忽略到現在,這下居然還被孫掌櫃說了他不能留下來聽的話,整個人的臉色黑沉沉的,一看就是隱怒當中。

    他冷聲道︰「這有什麼我不能聽的?」

    孫掌櫃皺著眉看他,「唉,看你人模人樣的,長得也端正,怎麼卻這麼沒眼色?我們少東家和你東家有事要談呢!你在這裡……」

    「她不是我東家。」方慕文一把扯過崔淡雲,「她是我媳婦兒。」

    此話一出,不只孫掌櫃,就是蒲萬成也嚇了一跳。

    「方娘子,你的夫婿不是已經戰死沙場了嗎?」蒲萬成先說了。

    崔淡雲也是一臉的無奈,從剛剛孫掌櫃把她身邊的男人喊出去的時候,她便覺得這男人絕不會就這麼忍氣吞聲,果不其然,這才沒說幾句話呢,果真按耐不住了。

    「呃……這其實是誤會。」崔淡雲有點含糊的說著。

    蒲萬成急急忙忙追問道︰「誤會?是哪裡誤會了?」

    這回崔淡雲還沒開口,方慕文就自動的又站出來替自己的「生命」做背書。

    他冷笑著站在崔淡雲身邊,手緊緊握著她的手,表現了無比的佔有欲,「自然是她是寡婦這點是個誤會,我是在邊關多年未回,卻也不知,原來我媳婦兒喜歡穿得素淨一點,就讓那些個不知廉恥的以為她是死了男人。」

    這話說得苛薄,但蒲萬成也不是第一天經商的人了,臉色雖然變得有些不好看,但是也沒說什麼。

    他臉色平靜的對崔淡雲說道︰「既然是我誤會了,那自然是要對賢伉儷說聲抱歉的,只是今日我忽然想起還有些事情要做,這對帳分紅一事可能得下回再說了。」

    崔淡雲臉色淡淡,沒說什麼,方慕文則是眯著眼看著蒲萬成,然後果斷道︰「行,那就下回吧。」

    孫掌櫃在一邊看著這兩個男人你來我往,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覺得有些可惜了,這樣釀得好酒又有許多好點子的女人就這樣給跑了。

    要不然一個寡婦又拖著一個孩子,若是能讓他們少東家收了當個小妾,那以後還怕她帶著方子投到別家去嗎?!

    唉,終究是可惜了啊!

    等孫掌櫃和蒲萬成先後離去,崔淡雲甩開了他的手,抱過一直乖乖坐在一邊的方梓泓,然後面無表情的直往外頭走。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著,方梓泓像是能察覺到大人之間的不對勁,也安安靜靜的讓崔淡雲抱著,只是不時的瞄著兩人的臉,像是想從裡頭看出什麼一般。

    只是崔淡雲是信奉不能在孩子面前吵架這個原則的人,就算她現在忍得一肚子火,也不會在孩子面前失控。

    這時候夫妻倆心裡的想法倒是都挺一致——早知道就不帶孩子出來了!連吵架都還得憋著。

    幸好今兒個進城的村民也不少,不一會兒他們就看見了在城門口準備回村的王大牛,身邊照舊跟著兩個孩子。

    崔淡雲也不客氣,就把方梓泓往王大牛的牛車上一放,然後說道︰「大牛哥,我還有東西沒買齊,我家小子就托你先幫我送回村子裡了。」

    王大牛也沒多想,鄉下人家還不都是你幫我我幫你的,更何況只是把孩子給捎一程的事。

    方梓泓看著他娘,本來還想撒嬌一會兒,讓他娘給買糖吃,但是感受到她身上那若隱若現的憤怒,想想自己還是安分點,就縮回牛車上和另外兩個孩子玩了。

    看著牛車出了城,崔淡雲冷著臉回頭,看著同樣不怎麼高興的方慕文,深吸了口氣,才能保持冷靜的說話。

    「行了!我們找個地方說話,看來我昨兒個說的話你大概有哪裡還沒明白。」

    方慕文心中也憋著一把火,親眼看見另外一個男人失望於自己的媳婦兒沒死了丈夫,那明晃晃的覬覦,讓他同樣很不高興,一聽她又提起昨兒個的事情,更是有些忍不住的咬牙道︰「行!我們找個地方說話。」

    這話是該要好好說清楚了!到底她心裡是怎麼想的,是真的這些年苦日子過了還怨著他,還是另外一個他連想都不願去想的可能性。

     兩個人或許都有志一同的明白接下來的談話不會很愉快,也沒去那鄰街的小攤子,而是找了一家酒樓的包廂。

    他們各點了一壺茶,又隨便叫了幾樣點心,然後各坐一方,彼此臉色都不好看。

    「方慕文,我承認你是我兒子的爹,但是也就僅只於此,你以後別平白無故的來干擾我的生活。」崔淡雲知道自己這話說得沒道理,但是她打從心底就還沒接受眼前這個男人是她的丈夫,對於他總在不自覺中表現出的佔有欲,覺得深深的不耐煩。

    方慕文聽她這麼說,口氣也不佳,「什麼叫做我平白無故的干擾你的生活,是什麼生活?帶著我的兒子和別的男人在院子裡私會?被人誤會是寡婦,我親自出來澄清所以你不高興了?怎麼,是我這個該死又不死的人擾了你招蜂引蝶的興致?」

    崔淡雲頭疼得要命,只覺得這男人不知道乂在發什麼神經,「你就不能好好說話,何必講得這麼苛薄?剛剛蒲萬成也沒得罪你,你說那話就好像人家對我有企圖一樣,把場面弄得大家都下不了台,這樣有什麼好處?」

    方慕文本來就是性子直的人,之前當個書生偶爾還能裝裝儒雅,後來投了軍,整日見到的都是些粗漢子,說話行事自然更加的隨意,這兩日能夠這樣忍下性子,和之前本就心中有愧以及昨天王大牛告訴他的話多少有關。

    但這不代表已經霸道慣的他就能一直讓自己媳婦兒騎到頭上來,偶爾故做小意是情趣,卻不表示他就真的改了性子,拔了胡須成了貓。

    他冷冷一笑,身上那身氣勢毫不收斂,「好處?我媳婦兒都快跟野男人跑了,我還能有什麼好處?我今天話就是撂在這裡了,你既入了我方家門,就是我方家人,別跟我說那些屁話,我也不是好糊弄的,今兒個就給我個老實話,你說不想跟我走是不是心裡也掛念著剛剛那個小缸臉?」

    崔淡雲放在桌上的手縮了起來,臉上閃過怒意,「我掛念小缸臉?我掛念什麼小缸臉了?怎麼,你以為女人天生就該靠著男人活?還是以為天下女人不靠著男人就活不了了?哈哈!如果真要如此,你昨日回來的時候,就該看見的是兩座孤墳!」

    崔淡雲也不裝古代女人的委婉了,站了起來,下巴驕傲的微抬,用一臉看不起人的表情瞥向方慕文。

    沒想到才第二天就和這男人徹底鬧翻,雖然她早就明白這樣的爭執會是遲早的事,卻沒想過會這麼早就爆發出來。

    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脾氣,又懶又宅這就不用說了,偏偏她可以為了自己的一些原則變得很執著,也可以對某些東西不在乎到幾近無視的地步。

    而保有她想要的自由悠哉生活,就是她現在堅持的原則,而他這一個本來就只存在記憶中,現在又突然現身的男人,就是被她歸類為可以無視的東西。

    「女子本就該以夫為天,就算你出身農家,難道連三從四德這樣的東西都沒有學過?」方慕文也站了起來,冷冽的氣勢光從眼神就狠狠的壓了她一頭。

    這些年他走過的屍山血海也不是在說空話,之前是怕嚇到家裡人才特意收斂起來,沒想到這個女人倒好,幾句話就將他給逼出了原形。

    崔淡雲嗤笑了聲,雖然有點被他的氣勢所迫,還是站得筆直,直直的回望著他,「我說了,你也不用拿那些道理來壓我,你就想想我要是真的像那些大家閨秀般的小姐,還以夫為天,還講什麼三從四德的話,那今兒個你看到的就全是墳頭了,還說什麼其他?!」

    「你——」

    她理直氣壯的看著他,兩個人就這麼僵持不下的互瞪對方,最後還是方慕文先找回一點理智,覺得兩人目前這樣的爭吵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才又再度開了口。

    他銳利的眼眸直盯著她,先把兩人剛剛爭執的點給放在一邊,只沉聲問出自己最在意的事情,「我們也不用說別的,我就只問你一句,你對酒坊那個男人可有別的心思?」

    崔淡雲是個不屑說謊的女人,就算是氣話也不會,因此根本不和他廢話,「那樣的男人給我一打我也看不上。」

    她又不是傻子,她之前的身分是一個寡婦帶著拖油瓶,如果蒲萬成那樣的人能夠看上她,她還真不信。

    再說了,她現在這副容貌和她在現代的時候差不了多少,對於自己的相貌她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

    那就是清秀有余,要說美麗動人那絕對構不上,就這樣各式條件都不怎麼樣的女人,還能夠吸引城裡第一酒鋪少東家的注意,如果不是另有所求,那肯定就是「真愛」了。

    只可惜,那個少東家已經娶了妻,就算是真愛她也不屑要,因為她可沒興趣跟別的女人分享男人。

    她眼底的不屑那麼明顯,讓本來一腔怒火的方慕文頓時消了大半的火氣,心中是一半高興一半復雜。

    高興的是他媳婦兒果然對剛剛那個小缸臉沒興趣,復雜的是,她似乎對自己也沒什麼興趣了。

    一想到這裡,他心中不禁有些悶悶的。

    要說愛得多深,目前來說的確是沒有,他們成親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時候她就是一戶窮苦人家的女兒,說是農戶,卻又把女兒養得嬌弱,如果不是家裡連連出事,也不會急著把人給嫁出去,而他雖說家裡是孤兒寡母的,但是考上秀才後,也是有地方仕紳給了一些銀兩,加上家裡還有一點老底,也就娶了當時家裡急需要銀兩的崔淡雲。

    彼此的感情在兩個人只相處了半個月,中間又分離多年的情況下要說有多深,那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但是她現在給人的感覺,比起剛成親的時候那柔弱如嬌花的樣子,的確讓他更容易停住目光。

    「行了!桂的不說,我只要知道你沒想找野男人就行。」方慕文既然得到了答案,也就不想再繼續跟她吵下去了。

    剛剛是怒火攻心才會如此,要不然他再怎麼說也算是半個讀書人,這樣和個女人大吵大鬧也不好看。

    他自覺自己是個男人這樣已經夠寬宏大量了,但是崔淡雲怎會看不出來或者該說是聽不出來他語氣中那種遮掩不住的大男人主義。

    男人!哼,都一個樣!

    崔淡雲自嘲的笑了笑,笑自己也是腦子進水了,才會相信昨兒個說話那麼霸道的男人,才過了一個晚上就變成傻萌的哈士奇。

    想想也對,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今兒個早上的討好約莫是昨兒個想到了什麼或者是有人對他說了什麼才會如此,要不然怎麼可能早上會有那些舉動?

    她自然為自已想得明白了,雖說懶得跟他糾纏那些問題,但想想這也是一個機會,這些事情早晚都要說開的,還不如趁這次講明了。

    難得會有孩子不在的時候,這時候不說,她可不想回家在跟他拍桌子的時候,讓孩子看見造成什麼心理陰影。

    崔淡雲在現代時曾經幫忙翻譯過一套兒童教育養育的書籍,所以自己雖然沒養過孩子,但是不管是道理還是其他,還能夠說得出一套。

    「如果你是要吃這種男人干醋的話,放心!我對這個沒有興趣。」應該說她對於這些不是利用就是大男人主義的男人實在提不起多大的興趣。「另外既然談到這個,我也想問問你,你說是去邊關打仗,看起來卻像是發達了的樣子,該不會已經又另娶了還是有什麼如花美眷吧?」

    方慕文如果願意好好說話,收起那迫人的氣勢,本就帶笑的眉眼看起來還是很溫文的,他坐了下來,先是楞了下,然後苦笑著搖頭,「在邊關上哪能想那些風花雪月。」女人沒怎麼見過,屍體卻是一車車的見。

    崔淡雲看出他臉上不遮掩的苦澀,大約也明白他是想起這些年來邊關死的那些人了,輕啜了口茶,沉默了下來,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畢竟,就算她不怎麼關心國家大事,但也知道這幾年在邊關的確打過幾場大仗,死傷無數。

    她和古代人不同,有些人就是活了一輩子也沒去戰場見識過,但是現代人就算自己沒去過,難道新聞電影還會沒看過Z就算不是自己身歷其境,也能明白幾分那種感覺。

    崔淡雲安靜了一會,最後還是決定再次開口,「我知道你身在邊關傳個信也不容易,但我想說的是,這些年我和孩子相依為命也過慣了,現在你突然回來,不只孩子覺得奇怪,我自己也不習慣。」

    方慕文皺著眉看向她,「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和離是不可能的,只是我想,你也不會一直待在村子裡,我和孩子也就不跟著你搗亂了,我們待在村子裡就好,大家都是熟人好照應,我們的生活也不用變動,以後你如果想看孩子就回來,或者等孩子大了讓他自己去找你也行。」

    說來說去,崔淡雲不只是不在意這個男人,其實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她懶。

    她當宅女的時候,最大的心願就是天天坐在家裡有吃有喝有玩就行,外面的花花世界一點都吸引不了她,現在到了古代,雖說為了生存不得不出門,但那也是不得已,如果可能的話,她希望能夠把生活圈就控制在小村子裡。

    若問她好不容易來到古代怎麼不四處去走走看看,別說這是一個歷史上沒有的朝代,說不定連地理環境都不同,當然最大的理由還是她不想動。

    她就是個死宅,天天就喜歡宅在家裡,去外面走走什麼的,她覺得實在太累了,如果可以,待在家裡不好嗎?幹嘛非得要出去累死累活的?

    不過或許是時代差異的關系,雖然她這種不愛出門的個性在現代的時候常常被人嫌棄,但是來到古代後卻出乎意外的很受歡迎。

    大娘們覺得她這種平常沒事絕對不會出門亂逛的個性,真是「絕代好媳婦」的模範,就連男人們都認為她這種品德真是值得家裡的女人們效法,讓她在無形中爭取到了許多的好感度。

    方慕文沒想過他才幾年沒回來,眼前這個女人竟然就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他瞪大了眼看著她,「你這是在瞎扯什麼?之前那是沒辦法,但現在邊關平定了,你和孩子自然應該跟著我走。」這是他絕對的堅持。

    崔淡雲深吸了口氣,繼續平靜的想說服他,「所以我說了,其實你就算想要另娶,我也不反對,我也看得出來你現在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小鍋了,想必會有很多女子前僕後繼……」

    「胡說!我怎麼會……」

    他話還沒說完,門外小二敲響了門,接著人就走了進來,手上還端著他們剛剛點的幾樣茶點。

    小二眼睛都不敢隨便亂瞧,就怕哪裡惹惱了這兩個人,其實剛剛他就已經上來過一次了,但是裡頭的人吵得凶,他也不敢就這麼進來,只得又繞了下去,換了壺茶水又端了點心再上來。

    幸好,這回總算是沒吵了!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該挑什麼時候進來送東西了。

    就在小二以為自己平安完成了任務,剛要退出去順便關上門時,就見到兩個女子突然沖了過來,撞開他不說,還直接闖入了門內。

    他連攔都來不及,就聽見一個穿著橙色衣裳的姑娘對著屋子裡頭的男人喊著︰「將軍!這可巧了,我們才剛想著要去找您呢!」

    崔淡雲扯起一抹笑,似笑非笑的望著他,方慕文則輕皺了眉,沒想到春蘭和夏蘭會在這時候趕到,甚至還這麼巧的選了這家酒樓。

    崔淡雲輕啜了口茶水,心中一片淡然——

    啊,果然啊!這種預料中的事和人這不就找上門來了嗎?

    只是一對二,這口味吃得有點重呢……她的腦回路再度奇怪的發散開來。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2-6 08:38 PM

第四章

    回去的路上,崔淡雲沒能走回去,而是坐著馬車回去的,後頭還跟了另外一輛馬車,上頭坐著春蘭夏蘭兩個人。

    春蘭坐在車子裡,閉上眼想稍微休息一下,但是夏蘭卻沒讓她好好休息的打算,一張嘴劈哩啪啦說個不停,艷麗的小臉上帶著點不忿。

    「我就想著這鄉下人家裡能夠出什麼好人,就剛剛那樣子的,也真是委屈了將軍,那女人臉皮實在太厚,要是有點羞恥心的人,覺得自己配不上將軍,也早該識相點……」夏蘭說到最後也不知在說什麼,話含含糊糊的讓人聽不清。

    但是別人不清楚,春蘭還會不知道?

    她那些小心思大概是有點心的人都能看得出來,更不用說和她幾乎朝夕相處的姊妹了。

    「夏蘭!慎言!將軍夫人的事情豈是我們可以擅自議論的。」春蘭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但是這次卻難得嚴厲的訓斥她。

    她們兩人雖然不是親姊妹,但是自從將軍救了她們後,長久相處下來就算不是姊妹也勝似姊妹了,有些話別人不好說,她卻是要想辦法點醒她的。

    夏蘭被她突如其來的喝止給嚇了一大跳,囁嚅的說著︰「什麼將軍夫人,不過就是住在鄉下的村姑……」

    春蘭嬌柔的臉上帶著幾分嚴厲,再次喝止了她,若不是人還在馬車上,只怕她發出的聲音會更大。

    她看著夏蘭那張艷麗中卻還帶著點稚氣的臉,輕嘆了口氣,「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你卻沒有弄懂一件事情,今兒個不管將軍夫人如何,那都不是我們可以置喙的,這是將軍和夫人之間的事。

    「至於你心裡那點小心思最好收起來,這些年下來,若是將軍有意,你早就如願了,還會等到現在?我們當初蒙將軍大恩,將我們從胡人手裡給救下來,那已是天大的福分,現在還能過上這樣的日子,已經是之前求都求不來的了。」

    春蘭沒再說下去,只是看著夏蘭表情倔強的咬著唇不說話,也只能長嘆了口氣,想著以後再多勸勸吧。

    馬車轆轆的又走了一段,夏蘭幽幽的聲音才又輕輕的響起,「你說的我明白,只是我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為什麼自己才是這幾年陪在他身邊的人,卻抵不過一個她樣樣都看不上的村姑。

    情難所致,只有一句不甘。

    春蘭沒有回答她的話,夏蘭似乎也只是隨口一說,馬車的聲音清脆的響著,車裡那低落的氣氛卻怎麼都無法被沖散。

    相較後面那輛馬車裡的沉悶,前面的馬車裡倒是充斥著一種詭異的氣氛。

    崔淡雲從後頭兩個女人沖進屋子開始,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沒落下過,而方慕文一開始還能撐得住,到最後也被看得有些惱羞成怒。

    「看什麼呢?還笑得這樣難看!」他臉色僵硬的說著。

    崔淡雲又看了他一眼,輕飄飄的回道「唉,我在看原來大將軍就是這樣子的啊……」

    「哪樣?」方慕文明明知道這時候自己送上門去絕對討不了好話,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

    崔淡雲也不辜負他的期待,笑咪咪的說著讓人吐血的諷刺,「就那樣啊!鬼面說得正直,哎喲!鉤地裡,這養得紅顏知己都自己找上門來了,瞧那嬌滴滴的喊著將軍的聲音,嘖嘖!」

    方慕文真是受夠了這女人,覺得一家之主的威風再不立起來,實在是對不起男人的尊嚴。

    他猛地伸手一抓,崔淡雲就這麼讓他給抓進懷裡,馬車裡的狹小空間讓她就是想掙扎也沒辦法,更不用說一個是長年拿刀在邊關鍛煉的男人,一個則是連鋤頭鏟子都拿得搖搖晃晃的女人了。

    是的,因為崔淡雲覺得種田這件事情太累,所以在賺到第一桶金後,就把田地給租了出去,每年只收一點糧食當租金而已,而釀酒什麼的,她也幾乎沒用到什麼大力氣,所以她現在的體能狀態跟他差得不只是一個層次而已。

    他向來擅長尋找人的弱點,這時候就更不用說了,他溫熱的氣息直接噴在她的耳後,讓崔淡雲瞬間臉色通紅,身體也一陣陣酥麻發軟。

    她強撐著一口氣出口訓斥他,結果聲音太軟,聽起來反而像是一種撒嬌。

    「你……你快點放開我!」

    「我偏不!」他輕哼了聲,甚至惡劣的更貼近她的耳朵說話,濕膩的舌尖還因此擦過她的耳垂,讓她整個人輕微一顫。

    她聲音裡不由得帶著哭音,這敏感的身體讓她都快氣死了,「你是狗啊!居然還用舔的?!」

    「那是不小心踫到的。」他真的很無辜。

    「你放屁!」她忍不住宮髒話了。

    方慕文是個不容許別人誣蔑他的人,在聽到她說髒話後,直接如她所願,重重的在她耳朵上舔了一口,最後還輕輕咬了下她的耳垂,「這才是舔。」

    崔淡雲喘著氣,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如果不是她現在背對著他,肯定要用眼神殺死他一百遍。

    這無恥的男人!誰說古人不開放很保守的!誰再說這種話她非得把方慕文所做的惡劣事跡都好好的說上一遍才行。

    她安分了,方慕文終於找回了許久不見的夫綱,對於好不容易落在他手上的囂張女人,忽然別有興致的開始摸摸捏捏,重點全都放在耳朵和脖子上。

    這是她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兩個地方了,不趁這時候好好的欺負她,都對不起剛剛被氣得半死的自己。

    於是馬車裡很快就傳出某種曖昧的聲音,讓前面趕車的馬夫都忍不住臉紅心跳了。

    「不要……你趕緊放手……啊……」

    「舒服吧?那這樣呢?」

    馬夫身體僵硬,一甩馬鞭,將馬車趕得飛快,心中暗罵著,這真是世風日下啊!

    嗚嗚……他也想找個媳婦兒了!

    當馬車停在家門口的時候,馬夫把車停下,干巴巴的喊了一聲到了,就不敢再回頭看,自然也沒瞧見方慕文心滿意足的抱著人下來的時候,崔淡雲恨不得咬死他的神情。

    只是馬夫沒看見,跟在後頭馬車下來的兩個人卻看得一清二楚。

    春蘭只是頓了下,夏蘭卻是黑了臉色,若不是春蘭拉的及時,只怕下一秒她就要沖上前去怒斥那人不要臉。

    屋子裡孩子還沒有回來,所以方慕文理所當然的就直接把人往房裡抱,順便把自己的鋪蓋也一起拿了過去。

    他現在總算明白,怎麼以前軍裡的男人們說起床頭吵床尾和這句話的時候,為何老是語帶曖昧了。

    這招雖然有點不入流,但是好用就行!

    要是早知道,他們兩個也不用浪費這一兩天的時間,甚至還吵成那個樣子!

    方慕文覺得自己好像了解了什麼,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走偏了方向,正在往奇怪的道路上努力著。

    崔淡雲躺在床上,無力的捂著自己的耳朵,剛剛那裡被那臭男人給蹂躪得紅通通的,甚至讓她發出那麼羞恥的聲音,她都可以想像剛剛車子上的馬夫一定以為他們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沒看見那馬夫站得遠遠的,就怕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嗎?

    等身子的酸軟感退去了一點,她理了理衣裳,才又往外頭走去,還沒見到那該殺千刀的男人,就看到剛剛那兩個小姑娘手裡都拿著東西,正往裡頭搬,而其中一個走過來的方向似乎就是她的房間。

    呵!桂瞧她現在看起來年齡和她們差不多大,如果算上輩子的歲數,她就是讓她們喊一聲阿姨也不會太過分。

    所以其中一個小姑娘眼睛裡那麼明顯的忌妒,還真以為她沒看見嗎?

    「這是要做什麼?」她眯了眼,看著她們搬進來的東西,幾匹看起來挺柔軟細致的料子。

    「將軍讓我們把這幾匹布先送到夫人房裡。」夏蘭正在惡狠狠的瞪著她,自然沒這個閑工夫回答,春蘭見狀,只得遮擋著她一點,然後和氣的答著。

    崔淡雲看了看那布料,給自己兒子做幾身新衣裳也不錯,所以沒說什麼,就讓她們過去了。

    夏蘭站在原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本來只是有點生氣,結果當她眼神注意到她頸後那一點紅艷艷的痕跡後,頓時瞪大了眼,咬牙切齒的罵道︰「不要臉!」

    她就說呢,怎麼剛剛人還好好的,下馬車的時候卻得被抱來抱去的,原來是不知道使了什麼狐媚技巧,在車上做了那羞人的事情才如此的!

    她的聲音不算小,讓走在前頭的春蘭一聽這話連忙嚇得過來扯她,「你在胡說什麼呢,若是讓人聽到了該怎麼辦啊?」這個她自然是指還離她們不遠的崔淡雲了。

    夏蘭咬著牙低聲道︰「就是讓她聽見才好啊,我可不怕!敢做那樣不要臉的事情,還怕人家說嗎?你是沒見到,她脖子上有……本來還沒的呢!除了在車上那段時間,難不成是剛剛讓蚊子給咬的?」

    春蘭也覺得這不好,但是怎麼不好也不是她們能議論的,於是扯了扯夏蘭,勸道︰「行了行了!說不定真是讓蚊子給咬的,趕緊把東西給放著吧!」

    夏蘭在春蘭的拉扯下,最後還是臭著一張臉,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誰也沒注意到剛走離不遠的崔淡雲腳步有一瞬的停頓。

    她撇了撇嘴,心中越發的惱怒,卻對那兩個小女生沒什麼太大的情緒,畢竟對自己喜歡的男人身邊的女人會忌妒也是應該的。

    而且剛剛如果不是方慕文那男人來上這一招,她也不會出那麼大的丑!

    這件事情對她來說不過是件小事,她也沒放在心上,何況現在除了要找那男人算帳外,還得去王嬸子家裡把兒子給接回來,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要不這午飯時間都要到了,王嬸子家雖然過得不錯,但也不能像家裡煮的飯一樣,頓頓有菜有肉的,所以為了她兒子吃飯的用餐情緒,還是趕緊去接人回來的好。

    她正想著接人,突然王嬸子一臉蒼白的跑了過來,然後說出讓她差點摔倒在地的消息。

    「方娘子!孩子、孩子……我家的小功和你家小梓兩個都不見了!」

    孩子不見了,這在靈水村無疑是件大消息。

    崔淡雲在一開始的恍神和驚慌後,馬上給了自己一巴掌,讓自己鎮定下來,她身前站的方慕文正用擔憂的眼神看著她,守護在她身邊,就怕她太過激動而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

    只是她沒有像他想得那麼不冷靜,反而在這種時候,埋藏在骨子裡的那種倔勁才更深刻的表達出來。

    就像是剛穿越過來的時候,還有現在,她知道什麼時候都不是最壞的時候,但只要放棄了,那就是最後的絕望。

    她穩住了身子,但是身體仍有點晃,還是方慕文直接站在她身邊,撐著她的身體,才能夠讓她穩穩的站著。

    雖然說孩子是放在王嬸子那裡才丟的,但是崔淡雲知道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而是應該趕緊把人給找回來再說。

    再說王家的孩子也同樣走丟一個,他們現在的心裡不見得比她好受。

    「嬸子,別的我就不說了,你跟我說說這事情是怎麼回事?孩子是怎麼丟的?又是什麼時候丟的?」

    王嬸子臉上都是淚,一想到自己的孫子也丟了,說話都帶著哽咽,「都是我不好,剛剛大牛帶著孩子們回來,我想著田裡還有點事情沒做完,大牛又要拉些東西過去他媳婦兒娘家,我就把三個孩子一起帶到田裡去,我想……那地裡孩子都是熟的,也不會亂跑,誰知道才沒過多久,就看見三個孩子少了兩個,我問了大寶,大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見事情不對,就趕緊去村長家還有你這裡報信了。」

    崔淡雲是知道王嬸子的田在哪裡的,那是靠近山腳下的一塊地,雖說偏了點,但是也不會有什麼猛獸下山,再說了,那裡並沒有什麼特別大的遮掩物,要說有人偷偷摸摸的一次抱走兩個孩子想不引人注目,這也不大可能,所以必然是哪裡有了問題。

    王嬸子說完,忍不住又是一串串的淚,「都是我老婆子沒用,怎麼就挑這個時候帶著孩子出去呢!我前頭聽說這陣子這裡也丟了幾個孩子,還想著是那些家裡人都沒上心的關系,結果……是我對不起你啊!」

    崔淡雲現在已經沒有心情聽她哭哭啼啼了,只是轉頭看向方慕文,兩人似乎在這瞬間心有靈犀了一樣,他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她的意思,帶著她就往外走,方向正是王嬸子家的田。

    她跑得慢,所以一見到外頭的馬車還沒走,方慕文便馬上將上頭的東西卸了大半,牽著崔淡雲的手往上一托,直接駕著馬飛奔而去。

    馬夫回過神來的時候,兩人早已跑遠,只能在後面跳腳。

    只不過馬夫是什麼神情他們夫妻倆也管不著,現在最重要的是他們的兒子,其他的都只能往後排。

    崔淡雲第一次騎馬,甚至這匹馬連個馬鞍都沒有,除了兩條韁繩可以控制方向,整個人坐在上頭滑溜溜的,讓她只能盡量靠在他身上,雙手緊緊的抱著他,才能保持自己坐在馬上的姿勢。

    靈水村說大也不大,就是靠山腳那塊地,兩人騎馬也不過就是幾分鐘的時間。

    下了馬,方慕文搶在她前面,看著那路上一點點的淺淺腳印,馬上眉頭一皺,肯定的說︰「是有人擄走孩子的!」而且還是高手。

    一開始並沒看見落地的腳印,但離開的方向腳印卻深了些,顯然是因為帶了兩個孩子的關系。

    只是如果是高手,去做點什麼不好,為什麼會跑來做這種拐孩子的勾當?!這讓方慕文一時有些不得其解。

    崔淡雲著急的看著他,然後急急問道︰「到底是怎麼了?能看出是往哪個方向離開嗎?」

    方慕文多年打仗,既然能夠找得到腳印,也就大約能判斷人往哪邊走,他點點頭,但是看著她又皺眉。

    「行了!接下來我去找就好,你先回去吧!」

    「不,我也去!」崔淡雲阻止了他要說的話,執著的看著他,「我知道我可能是個拖累,但是我會照料好我自己的,別攔著我跟著你的腳步,對於孩子,你不懂我身為一個母親的心情。」

    若是讓她一個人守著屋子卻什麼都不做,她覺得自己可能會發瘋。

    雖然這個孩子在她穿越來之前就有了,但是真正的懷胎十月,甚至熬過生產之痛,最後又把他從那麼一丁點給拉拔到現在,要說沒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方慕文定定的盯著她,沒說好與不好,只是看著她的一臉執著與倔強,最後只是無聲的轉過身去。

    「既然要跟上就要明白我不會特意停下來,畢竟不知道那些人會把孩子帶到哪裡去,每一刻都很重要。」

    崔淡雲緊緊的跟上,毫不遲疑的回著,「我知道,我不會拖累你的。」

    兩個人快速的前進,在進山的前一刻,他沒有停下腳步,但是那隱忍的語氣說明了他現在的不平靜還有感情。

    「雖然我跟那孩子相處不到三天,但那也是我的骨肉,或許著急比不上你,但是我的一片心卻是不比你少。」

    崔淡雲楞了下,看著他健壯的背影,忽然眼眶裡有些酸澀,有種想要落淚的感覺滑過心頭。

    這一瞬間,她似乎有點明白了什麼叫做丈夫。

    那是一個可以讓她依靠,讓她明白自己即使再堅強,也有人可以幫忙,即使偶爾軟弱,也會有人替你撐起一片天的存在。

    心微微的悸動著,是不是愛情不知道,但是她明白,這瞬間她的感動絕對不是假的。

    就算他們追得再快,等到了黃昏的時候,還是沒有找到人,但是崔淡雲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身上的衣裳也濕漉漉的,讓山風一吹,腦門上的神經竟一抽一抽的疼。

    可即使如此,她仍然不敢放慢腳步,甚至不敢喊一聲累。

    方慕文也沒有放慢速度,只是在山林裡要持續追蹤並不是他的擅長,即使能夠靠著經驗不斷的判斷方向往前進,仍然是花了一些時間。

    等到太陽即將落山之際,方慕文終於在山林間看見一間似乎已經破敗很久的破廟,他打了個手勢讓崔淡雲快點跟上來,並且保持安靜。

    崔淡雲眯著眼,看著那座破敗的廟宇在昏黑的背景下顯得鬼影幢幢,而且隱隱約約從裡頭傳來孩子斷斷續續的哭聲,更是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但是這些反而都刺激得她更加冷靜,甚至有種喜悅感。

    這表示他們追了一路終於追上了,而孩子的哭聲代表著他們的兒子就在裡頭。

    方慕文仔細的觀察了一下,然後低聲說道︰「裡面有多少人我們現在還不清楚,但是按照孩子的哭聲來看,肯定不會少於十個,這樣看來他們必定這一兩日就要轉移了,我們先在外面藏著,等下半夜的時候我去探探情況,再看到底要怎麼做。」

    崔淡雲點點頭,並沒有急著要他現在就去探查情況,她小說漫畫看多了,也知道現在就某一種意義來說也算是敵暗我明,並不明白敵人的實力就直接沖進去那是最蠢的做法。

    再說了,人最缺乏警惕力大約是在凌晨的那一段時間,那時候不只大人會松懈,就是孩子大多也都睡死了,那時候進去也顯得比較安全一點。

    「行!我明白了,那我們是要再離遠一點,還是就在這裡藏著?」

    方慕文對於她能夠冷靜的判斷情勢還是覺得很滿意的,只不過對於她能夠這麼快就接受,也覺得有些奇怪。

    「我以為你會讓我現在就進去看看?甚至你也會想跟進去。」畢竟她剛剛還是那樣急切於孩子的下落。

    崔淡雲睨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傻瓜,現在急著進去對我有什麼好處?再說了,如果兩個人都進去了,如果出了什麼問題,那連一個求救的人都沒有了,不是更糟嗎?」

    她是心急則亂,卻不是笨蛋好嗎?

    方慕文好笑的看著她翻白眼的可愛模樣,雖然夜色已經越來越黑,她的臉基本上看上去已經有些模糊了,但是這兩天下來,那雙靈活的眼睛早已經在心底埋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她的頭,她沒有抗議,只是伸手往他的手臂捏了下去……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她的手只覺得捏到一塊披著人皮的鐵。

    方慕文自然感覺到了她的動作,於是小聲的在她耳邊說著,「行了,現在時候不對,等回家了再說,到時候脫了衣裳哪裡都可以讓你動手。」

    崔淡雲臉又不爭氣的紅了起來,卻不敢出聲抗議了,畢竟現在還是在非常狀態中,這點她還是記得的。

    兩個人低聲打鬧告一段落,接著偷偷摸摸的往外又撤了一段距離,才找了個相對平坦的地方歇腳。

    現在才剛入夜,要等到下半夜還得等上三四個時辰,這段時間他們要好好的休息,才能夠摸清楚情況。

    兩個人沒有靠在樹上,而是彼此靠著,在已經開始變涼的山裡互相用體溫取暖。

    他握著她的手,給她打氣安慰,「放心!一切都會好的。」

    崔淡雲也緊緊回握住他的手,輕輕的低喃道︰「我知道,我相信你。」

    他沒有回話,只是加重了握住她手的力量,然後讓她靠自己更近一些。

    方慕文眼神沉沉的看著遠處那間破廟,心中暗自發誓絕對不會辜負了她的信任。

    破廟裡頭,或許是因為在這裡的最後一晚,所以除了他們的人之外都是些小鬼頭,也或許是臨近天明,讓人精神松散了不少,看守的兩個人忍不住低聲聊了起來。

    「我說也不知道到底是誰要這麼多孩子,我們這樣從南到北都已經做了十來趟了吧!一次都至少十個孩子,但是怎麼好像沒個盡頭似的。」

    另外一個人壓低了聲音,看了看那個守在後頭,似乎正閉眼假寐的黑衣人,輕聲說著︰「行了,也別多問,我只怕他是個狠角色,每次跟著我們出來,那孩子幾乎都是他去找的,那看起來可跟我們不是一路人,就怕這人拐了孩子不是要賣錢,而是要做別的用途。」

    兩人的交談到此為止,似乎都有些顧忌著後面那個黑衣人,卻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摸到了一點真相。

    外面的天色已經透了一線光,兩個守夜人看起來更加疲憊了,也不管別的,就想在早上車子來之前,能夠找個空先眯上一會兒。

    就在他們伸了伸懶腰,一前一後的背過身去時,忽然一個人從後頭冒了出來,先是直接攬住了後面那人的脖子,然後搗住嘴,手一動,那人的脖子就呈現不自然的角度,接著往後倒去。

    那個出手的人自然是方慕文,他的動作快又無聲,把人先隨意放下,就快速的將同樣的法子又重復了一次。

    接著這次他沒把人輕輕放下,而是重重的往外一丟,破廟裡馬上沖出來一個黑衣人。

    他見了地上的那具屍體,雙眼目露警戒,然後握緊手中的刀,一步步往前挪動,接著一顆石頭破空而來,他下意識的往後避過,然後腳卻突然絆到什麼,直接摔了一跤。

    就這樣一個空檔,足以讓方慕文取得先機,直接撲上去奪刀,往他的太陽穴處打了一拳,在他還沒徹底反應過來的時候,便將人給抹了脖子。

    所有動作一氣呵成,而方慕文連眼睛都沒眨,大氣也不喘上一個就完成了所有過程。

    他沒有放松下心情,而是平靜的拿起刀,將整個破廟周圍都走走看看,確定了除了守夜的那兩個人說的馬車還未到外,就只有這三個人和關在後殿的一群孩子了。

    他確定了安全之後,才往外面打了個手勢,崔淡雲腳步有些踉蹌的跑了過來,對於地上的屍體先是皺了皺眉,但也沒說什麼,就在方慕文的帶領下,直接往後殿去。

    後殿裡頭,大大小小總共約十二個孩子,而方梓泓大概是其中最小的,臉上還帶著一點淚,靠在小功的身邊睡著,其余的孩子不是躺著就是趴著,並在他們兩個人走進來的瞬間,全都醒了過來,作勢張嘴就要哭。

    方慕文冷冽的氣勢一開,直接低聲喊了句閉嘴,所有孩子便全都梗住了聲音,就是哭也只能是那種埋著聲音的啜泣,只有方梓泓一見親親娘親來了,邁著小短腿,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

    「娘、娘!有壞人!不給飯吃!還打人!」

    崔淡雲一聽兒子告狀心疼極了,連連問道︰「啊?怎麼這麼壞啊?!小梓有沒有被打了?有沒有哪裡痛?」

    「沒啊!小功哥都照顧我。」

    「這樣啊!那小功真是厲害,回去了娘肯定要好好的感謝他。」說著,她看向站在一邊不太敢過來的王小功,笑笑的說道︰「你娘和你奶奶肯定擔心死了,小功,過來吧!我們一起走。」

    這些孩子小的五六歲,大一點的也有七八歲,在鄉下裡都是已經懂點事的年紀了,崔淡雲也沒多余的心思去一一安撫,只說讓他們跟著他們一起下山,等下了山再看看是不是附近的孩子,到時候這些工作就得拜托老村長了。

    她想抱起方梓泓,只是本來昨日就走了大半天的山路,後來晚上又沒休息好,這時候腿酸腳麻,腰更是一節一節的痛著,讓她差點就把他給摔下去。

    那一瞬,方慕文一手接住孩子,另外一手環住她的腰,才讓她免去直接摔倒在地。

    「行了,你等等能自己下山就不錯了,還想要抱著孩子?」

    他的聲音無奈中又有種關心,讓崔淡雲心頭微微一暖,然後把方梓泓推到他懷裡,「那你抱著?」

    「行!不過你也別逞強了,如果真的不行,我背你下山。」

    「知道了。」崔淡雲也不像之前那麼倔強,而是喊了那些孩子跟在他們身後,一起往山下走。

    至於那三具屍體該怎麼處理,他們暫時也不想管了,反正拐人家孩子這種缺德事做多了,還不讓老天爺給他們一點報應嗎?

    方梓泓讓方慕文抱著,一邊左看看一邊右看看,早忘了昨兒個受到的驚嚇,最後將視線停格在娘親和抱著自己的男人手上。

    兩只手不知道什麼時候交握在一起,而且偶爾娘看著他的時候還會順便看看那個男人。

    雖然不知道這兩個大人之間發生了什麼變化,可是方梓泓覺得自己很想笑。

    嗯……這就像是人家說的,有爹有娘的幸福的家吧……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2-6 08:39 PM

第五章

    自那日孩子失蹤又被找回來後,崔淡雲和方慕文兩個人感覺彼此相處的情況就有些不同了。

    他偶爾還是會像忠犬男一樣老是犯些傻,偶爾也會大男人主義發作,惹得她又氣又惱,恨不得撲上去咬死他,但偶爾,他還是會做些很奇怪又很浪漫的事情,讓她悸動的心變得更加活躍。

    比如現在。

    崔淡雲早就發現了,這對父子從那日回來之後,感情是一日千裡,甚至最近還常常瞞著她偷跑出去。

    本來她以為兩個人是跑去買什麼零食吃了,結果沒想到他們卻是給了她這樣一個「驚喜」。

    他赤|luo了上半身,手裡拿著一把長劍,然後方梓泓手裡拿著一把木劍,身上穿了一件肚兜,兩個人在月光下,由方慕文一邊吟唱著詩歌,一邊和兒子跳起了劍舞。

    大的不用說,即使不是正式對敵,那劍舞得虎虎生風,少了殺氣卻多了幾分隨意流暢,而小的看起來也是可愛別致。

    一曲舞完,方梓泓別別扭扭又害羞的拿著小劍和從邊上準備的一朵紅花來到她面前,小聲的說著︰「娘,原諒爹好嗎?我們跟爹一起過日子吧!」

    崔淡雲好笑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想著他這個小不點,什麼都不知道,就來說這種話,肯定是讓他爹給糊弄了。

    她沒說好與不好,只接過了花,又在他的小胖臉上左右各親了一下,把他親得臉紅紅的跑進屋裡去玩了。

    屋外,只剩下方慕文和崔淡雲,兩人彼此凝視,一種曖昧的柔情在他們之間流轉著。

    她站在那裡,看著他帶著笑走近,越是靠近他身上的汗味和男人氣息就越是深深的籠罩著她,讓她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微微紅了臉。

    「雲兒,和我一起走吧。」方慕文深邃的眼望著她,繾綣之意難以言說。

    崔淡雲早知道他這幾日還會提起這一件事,尤其是他那日接到了信後,那個一直看她不順眼的夏蘭一臉得意的樣子,更是讓她心裡早有準備。

    跟不跟去?如果是之前,她肯定是拒絕的,因為她不想離開自己熟悉的環境,也不想要跟著一個自己根本就不熟悉,甚至也不放在心上的男人離開,即使這個男人是這個身體的丈夫,是自己兒子的親爹。

    但或許是從那日開始吧,她對他開始有了淡淡的悸動後,一日又一日,她發覺自己對他的注意力越來越多。

    不管是他犯傻的時候,不管是他霸道的時候,或者是他冷然的站在那裡的時候,一點又一點,這個男人放在心中的畫面越來越多,她也忍不住越來越動搖了。

    以前她也不是沒談過戀愛,但是得到的結論是,她這個人要麼不動心把人當路人,要麼就是動了心之後,總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裡,找到那人所有的優點缺點。

    優點會讓她更上心,缺點則會考驗自己的包容度,但是在她的眼裡,她認為自己愛上一個人太難,但在別人的眼中,她是只要遇見對的人踫上那個點,她的愛就能來得很快。

    讓崔淡雲目前有些苦惱的是,她現在似乎就沉浸在愛很快這個階段!

    當然她是絕對不會承認除了這個男人的可靠和安全感外,其實是他誘人的六塊腹肌和胸大肌還有背部的背闊肌太迷人的關系!

    一承認的話不就等於承認她是個肉欲派的色女了嗎?

    只是她想遮掩的本心,在方慕文面前根本就無所隱瞞,因為他早就發現自己早上起來鍛煉身體的時候,她就是從旁邊走過也會忍不住多看幾眼,而且目光都會剛好落在他身上鍛煉出來的肌肉上。

    能夠這樣吸引自己的媳婦兒,他也頗為自豪,所以才想出了今天這樣的法子,靠著自己的兒子打前鋒,然後用自己赤|luo的上半身吸引她更多的注意力。

    崔淡雲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目光從那些肌肉裡移出來,看著他桃花眼裡的認真,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我……不能讓我再想想嗎?」

    方慕文知道她的態度軟化了,如果可以他也願意給她更多的時間,但是邊關那裡他不可能離開太久,京城裡即使他能夠離開一陣子,但最後的盤點還有其他事務都還是必須要他親自到場,所以能夠給她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你也知道我這兩年鎮守邊關,若不是這次邊關已經穩定,加上剛好京城有事,我也不能回來這麼久,所以給我一個答案好嗎?」

    「讓我好好想想。」沉吟了會,崔淡雲無法馬上給出答案,只能先這麼安撫著他。

    方慕文現在也知道對於她,有些事情點到就好,若逼得太緊,她就有可能像之前兩人大吵一般,敢直接翻臉給你看,也就打住了這個話題。

    正事談完,他想的就是些不正經的事了。

    古人說的花前月下,他本來一點都不以為意,只想著男女兩人不過是陰陽相和罷了,哪裡有這麼多的情趣,但是如今對著她,即使她只是這樣淡淡的瞅了他一眼,他也忍不住覺得一陣陣的心熱。

    尤其是這些日子來,她總是以方梓泓當借口,兩人即使同床,中間也隔了一個孩子,讓他一直處在看得到吃不到的情況,心中的渴望更是難以言喻。

    「那你想想再告訴我答案……是說剛剛小梓給了你花,我也有準備禮物。」他嘴角彎彎,邊笑邊把頭上的簪給抽了下來。

    他的長發隨意散落,在月光的襯映下有種別樣的野性魅力,崔淡雲好不容易才從這樣的美色回過神來,看著他拿在手上的簪,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要不怎麼看到簪子從一根變兩根了?

    他笑了笑,在她的注視下,又將兩根簪子合而為一,才開口解釋道︰「這是龍鳳簪,是京城裡今年剛出的新興玩意兒,平日可由男子戴上,但是也可一拆為二,分下另外一半換成女子的簪子。」

    崔淡雲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首飾,驚奇的看著他手裡的簪子,又由一變二,才仔細看出了裡頭的玄妙之處。

    兩根簪子,一個是金制的,裡頭是空心,外頭應該有一個卡榫之類的東西,裡面的那一根則是玉制的簪子,前頭有細細碎碎的流蘇,如果嵌在一起看起來就是一根,如果分開來就是金玉簪子各一。

    他也不急著把自己的頭髮給挽上,只是抽開了她頭上的絨花,在她簡單的發式上,簪上了那一根帶著流蘇的玉簪。

    清水出芙蓉,襯得她一張小臉更顯得清麗幾分,那一雙靈動的水眸輕掃過他,粉唇輕勾,看起來自有一番生動的韻味。

    他突然喉頭一緊,覺得自己身子一熱,似乎所有的言語都無法完美的去贊美她。

    崔淡雲不必催他就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好看不好看了,接過他手上的簪子,然後讓他坐在後院砍柴的一塊木頭上,她從後頭幫他挽高頭髮,簡單的用簪子給簪上,他剛剛那樣野性的魅力就少了幾分,又成了她最熟悉的那副模樣。

    他回頭,看著她楞楞的盯著他瞧,或許是月光太美,或許是那樣的曖昧已經成了實質,他和她各自靠近,在閉上眼的瞬間,彼此的唇瓣輕輕的貼上。

    似水的溫柔,最後成了熱情如火的灼熱,崔淡雲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原本只是輕輕靠著他,最後到情深處,就不由自主攬著他的頸項,一手扣著他的肩膀,整個人柔弱無骨的貼著他,呼吸和親吻的味道在清楚的心跳聲中顯得更加的催情。

    直到兩個人無法呼吸的瞬間,他們輕離了彼此的唇,額頭卻仍相靠著,歡喜的相視而笑。

    他握著她的手,兩個人偷偷摸摸的拉開了後門,越過了孩子的房間,直接入了那間曾經的正房裡。

    良宵,正長。

    「媳婦兒,我打獵回來了!」

    崔淡雲正悠悠哉哉的料理午餐的時候,忽然一聲大吼,讓她手裡的刀差點隨著滾動的芋頭一起滑了出去。

    她深吸了口氣,然後慢慢走了出去,就看到笑得一臉牙齒白的方慕文正帶著一串的野雞,還有一條長得有點誇張的蛇類站在前院裡。

    崔淡雲看著那雞毛滿天飛的樣子,瞬間覺得自己頭有點暈。

    「媳婦兒,這山中最好吃的就是龍鳳湯了,你瞧瞧我都把東西給打了回來,等等讓我收拾收拾再放下去燉,晚上就能夠吃了……」

    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崔淡雲拿了掃帚對著他,「你這個傻瓜!快點去把那條東西給我扔了!」她忍不住大吼。

    方慕文一時之間回不過神來,還傻楞楞的把那條蛇給拉高,「媳婦兒,你是說把這扔了?這麼有肉的可罕見了,剛剛大牛還對我手上這條流口水呢!我們可不能浪費了,這可是很補的。」

    補你個大頭妹!崔淡雲最討厭這種軟體動物了,尤其是體型這麼龐大的,雖然還不至於說是懼怕,但是看著就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感覺也讓人喜歡不起來啊!

    「你不丟出去,你等一下就跟它一起滾出去!」崔淡雲陰惻惻的盯著他,發出最後的通牒。

    方慕文有些可惜的又看了看,最後還是轉身把那條大蛇給往外一丟,結果讓剛好從外頭回來的方梓泓給瞧見了,興匆匆的直接用手拖著那條大蛇沖進來。

    「娘親娘親!我撿到肉了!好大的肉!」方梓泓在家裡自然是沒吃過蛇肉的,但有一次去王嬸子家的時候正好見到她煮過一次,所以剛剛在門外一見到,就直接反應過來這可是能吃的不能浪費。

    一大一小都用同樣的桃花眼,閃閃發亮的盯著她,讓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轉身再也不去理會他們。

    反正就算那條蛇做不成龍鳳湯,也會被他們弄來吃,而她已經不想再去管那條讓人討厭的軟體動物會變成什麼料理了。

    外頭雞飛狗跳,看起來又有一種別樣的溫馨,但是站在屋裡的春蘭和夏蘭看在眼裡,臉色卻都不怎麼樣。

    夏蘭就不用說了,那日早上看著兩人從正房出來,心裡就恨得撕破了一條帕子,更不用說現在看著眼前像是和樂一家的模樣。

    她就不明白了,這個女人對於將軍時常沒個好臉色,偶爾對著將軍還會呼來喝去的,怎麼將軍卻還願意容忍她?

    她都已經跟著將軍這麼多年了,兢兢業業,小意溫柔,將軍卻不願意多看她一眼,待她甚至比春蘭還不如。

    夏蘭的心思明明白自的寫在臉上,但春蘭越是看得明白,就越擔心她。

    不管誰來看,將軍就是認定了這個出身低的將軍夫人,不管兩人怎麼樣的吵吵鬧鬧,總歸也是有個限度,更不用提他們之間還生了個大公子,就是不說別的,看在大公子的分上,這兩個人中間也沒夏蘭可以插足的地方。

    春蘭看著夏蘭的臉色越來越差,忍不住搖了搖頭。

    她勸也勸了,說也說過了,最後一切還是只能看她自己是不是能想開吧!

    若是能,那自然是好,還能夠平平淡淡的在將軍身邊過日子,以後找個還過得去的人,也能過上普通夫妻的生活,但若夏蘭執迷不悟……她只能說她以後還有苦頭吃呢!

    她看著已經走進廚房裡的將軍夫人一眼,她向來不要她們伺候,就是家裡的三餐也都是她親自打理的,讓她們兩人在這裡頂多就是燒燒水,打掃打掃屋子,別說是將軍,就是大公子也是近不得身。

    再說了,她區區一個村婦,將軍沒回來這幾年,能掌起一個家,還過得有滋有味,光這般的手段還有性子,春蘭自己就不曾小瞧於她。

    尤其是偶爾夏蘭不善的看著她的時候,總覺得她臉上的不在意或者嘲弄的笑容,完全就是不把夏蘭放在心上的樣子——

    她明白夏蘭的心思卻不屑於理會,不是太過自信就是覺得夏蘭這樣的人根本引不起她的注意。

    外頭的熱鬧都與她們無關,只有夏蘭還看不清楚這點,她眼底的憤恨越來越無法遮掩,最後只能甩了帕子回她們暫住的屋子。

    「總之,我可不會承認那樣的女人是將軍夫人。」她最後撂下這樣一句話。

    春蘭嘆了口氣,不料一轉頭就看見崔淡雲站在她身後,她驚了一下,隨即想到夏蘭剛剛說的那一句大不敬的話,心裡一驚,連忙解釋道︰「夫人……夏蘭剛剛不是有意的,您別在意,她就是有點小孩子心性,她……」

    崔淡雲止住了她的解釋,也沒露出惱怒的神情,只是淡淡的道︰「我不會跟她多做計較,因為她還不值得。」

    她走了幾步,看著春蘭仍舊低著頭的模樣,不免又多說了一句,「你若能多勸勸她也是好事,但是有時候人若有了執念,依舊固執得一條道走到黑,那也只能說是她的命,到時候她會落得什麼下場也與你無關。」

    崔淡雲裝得很陰險的說了這一番話,看著春蘭冷汗直流的樣子,覺得自己這一次表現應該挺有效果的,只是不知道另外那一個小姑娘能不能想得開了。

    她輕松的走了,春蘭卻是嚇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想著回頭可要再好好的勸勸夏蘭,這樣的夫人絕對不是她們輕易可以得罪的。

    至於夏蘭聽不聽,唉,也只能聽天由命了吧!

    雖說那一日方慕文說要留點時間給她做抉擇,但其實崔淡雲不是個會一直猶豫的人,尤其是那日聽著夏蘭那一番話,更是早已下定了決心。

    生意到哪裡都能做,這縣城能夠做得起來,難道到了邊關就不行了?

    她只是懶,但卻很能適應生活,否則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她連土灶該怎麼生都不清楚,要是不能適應生活,老早就餓死了。

    只是這酒的生意在邊關也不知道好不好做,畢竟到了那裡,她應該就是將軍夫人,到時候或許……能夠過上她原本想像中坐等吃穿好享受的穿越生活吧?

    但可能是好事多磨,就在崔淡雲終於下了決心,打算跟他說出自己的決定時,卻在那日下午迎來了京城裡的一封快報。

    送來快報的是盧大勇,他面帶喜色,拿著那喜報,興高采烈的下馬時,方慕文還高興的出門去迎接他。

    誰知道他劈頭一句話就將所有人全都震傻了。

    「將軍!大喜事啊!皇上說要為你賜婚,賜婚一個郡主啊!」

    方慕文踏出去的腳步還沒來得及放下,嘴邊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似乎不敢相信這麼荒謬的消息怎麼會出現在盧大勇嘴裡。

    但是很快的他連質疑的時間都沒有,就聽見身後傳來崔淡雲平靜到了極點的聲音。

    「啊,是這樣啊!這真是大、好、事啊?」她眼睛微眯,平靜的臉上看得出勉強壓抑的怒火。

    「賜婚郡主呀?不知道這郡主美不美?性子好不好?嫁妝有沒有一騾車呢?」

    她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真的感興趣,只有方慕文明白她這是攢著怒火呢。

    但這世上就是有人不懂得看人臉色,盧大勇聽見邊上有一個看來挺年輕的婦人問了這話,覺得是展現自己學識的時候,連忙接口答道︰「這你們就不知道了,若說京城裡哪個郡主最美,那就是要賜婚將軍的這個最美,沒辦法!王爺夫人當初可是彝族的第一美人呢!就是現在已經有點年紀了,那美貌還是不減當年,跟女兒站出去兩人就像姊妹花似的。

    「再說那性子,聽說也是能文能武,寫得了詩,上得了馬的,至於嫁妝那就更不用說了,人家可是王爺的女兒呢!那王爺還是皇上的親弟弟,這家裡可有錢了,到時候難道還能夠吝嗇在女兒的嫁妝上?」

    他講得越詳細,崔淡雲聽得越火大,冷著臉看著方慕文,諷笑兩聲︰「喔,那還真是恭喜大將軍要娶得天仙般的如花美眷,還有大筆的嫁妝跟著入庫呢,多好!」

    「雲兒,我不是……」方慕文才剛想要解釋,就聽見盧大勇又沒腦子的截了他的話。

    「這位娘子說的話可真是中聽!我們將軍立了這麼多的功勞,到現在可不是該好好犒賞一番嗎?能夠娶得這樣一個美人,就是作夢也會笑啊!」

    在作夢也會笑之前,方慕文現在就想把盧大勇揍得讓他作夢也會哭!

    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盧大勇是個話多,還不會看人臉色的人呢

    方慕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讓盧大勇被瞪得完全摸不著頭腦,不明白自己明明就是來報喜的,怎麼將軍看起來一點高興的表情都沒有?

    春蘭和夏蘭聽到消息也走了出來,自然也聽見盧大勇說的那些話並看見崔淡雲的神情。

    春蘭輕皺著眉,總覺得這賜婚感覺來得蹊蹺,但夏蘭卻是冷哼一聲,得意的笑了起來。

    「哈,我就知道這老天可是長眼的!果然給我們將軍配了個好姻緣,我就看她接下來要怎麼在我們面前擺架子!」這消息對夏蘭來說無疑是大快人心。

    雖然她也忌妒那個郡主能夠嫁給將軍,但是跟崔淡雲比起來,她真心認為郡主可比一個村姑更襯她們將軍。

    「行了!少說兩句。」春蘭連忙制止她繼續說下去。

    夏蘭心裡正得意著,也不管她說什麼,反而更加趾高氣昂,「唉,這人啊!就得看清楚這世道,這龍配龍鳳配鳳可都是注定的,若有人窮裝樣子,總有一天得有報應。」

    盧大勇也不清楚自己來報個喜,怎麼卻走人的走人,說酸話的說酸話,只得摸了摸頭,問問還皺眉站在一邊的春蘭。

    「這是怎麼了?為何將軍看起來不高興也就算了,還追著人家娘子進了屋子?」

    春蘭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只覺得他這樣的人若不是在將軍手下,早就讓人打個半死了吧!

    「你剛剛講人家說話中聽的那位,就是將軍的夫人,你覺得當妻子的聽到自己的丈夫要娶另外一個女人當媳婦兒,她能夠有什麼好的反應?」沒直接拿大掃帚將你打出去就不錯了。

    盧大勇這下終於明白自己錯在哪裡,忍不住張大了嘴,一臉呆楞的模樣。

    過了半晌,他才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個嘴巴子,懊惱的低罵著︰「讓你嘴賤!讓你沒眼色……」

    這下……到底算是喜事還是壞事啊?

    遠在京城,一間看起來有些陰暗的密室裡,一股濃厚的血腥味伴隨著淡淡的桃花香彌漫在空氣中,而跪在地上一個穿著短打的男人卻只覺得自己對上的不只是這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或許也是這世界上最狠的女人。

    「所以到時候那男人進了城你可認得出來?」

    「行!一定認得出來,小的遠遠跟著下山,後來又仔細在附近打探過了才回來稟報的。」

    坐在上首的是一個膚若凝脂的女人,一張白瓷般剔透的臉蛋有著絕美的五官,細長的柳葉眉下是一雙含情帶媚的眼,微嘟的櫻唇不點而朱,披著薄紗的身軀妖嬈且凹凸有致,全身上下如同臉蛋般的好膚質,似乎連一點瑕疵也沒有。

    一頭黑色的長發柔順的披散在身後,幾綹攏在胸前,遮掩住了胸前微透的好春光。她坐在那裡,輕靠著邊上的軟枕,慵懶而嫵媚,只是紅唇裡吐出的話,卻是陰冷無比。

    「到時候探探那男人到底是什麼來路,看他是不是抓到了什麼把柄,如果有……那自然不能留了,那如果沒有……呵呵!自然也是不能留的。」縴縴玉指輕劃過頰邊,勾起一抹輕淺的笑,「誰讓他攔了我這次的藥呢!若不是我之前都已經屯了些,只怕這次就補不上了。」

    地上的男人冷汗涔涔,低著頭連忙請罪,「都是屬下的錯,辦事不力,才讓主子受這樣的委屈。」

    女人輕笑,「唉,也算不得什麼委屈,就是這事兒我可不希望再見到第二次了……否則……」

    那聲否則後沒有後續,不過地上的男人卻一下子就濕了衣衫,頓時想到之前有一個因為婦人之仁,差點把主子要的人給放走,結果被扔進水籠之中,遭到裡頭巨鱷活生生給分吃而食的畫面。

    那淒慘的過程,就是他這個大男人看了如今想起來都覺得冷汗直流,但是眼前這個女人卻不同,她聽著那人的哀嚎慘叫,還有其骨肉被咀嚼的聲音,卻是覺得津津有味,仿佛在看戲一般,如此冷血,讓人不寒而栗。

    這也是他明明知道那些拐來的孩子都不會有好下場,但是他們這些人卻沒一個敢反叛的原因。

    不只是因為那個能夠控制他的藥,而是這女人的手段早已在他們心中刻下了沉重了一痕。

    女人也沒想過現下就除去這些個辦事不力的,畢竟她要弄些人手也不容易,而且這些年來,這藥的用量也越發的大,她更不能輕易的去折損人手。

    看著地上的男人一動也不動,連話都不敢說的樣子,她揮了揮手,直接讓人下去了。

    昏暗的密室裡,只有女人一個人,她取了邊上一張特制的鏡子放在眼前,看著鏡子裡頭美麗的容顏,有種陶醉又有種自信感彌漫在心間。

    「鏡子啊鏡子……若你有靈,必定也會說我就是這世間上最美的女子……呵呵……」

    嬌媚的輕笑聲在密室裡回蕩著,只是那笑聲回蕩在幽幽的黑暗之中,仿佛就像那些無辜死去的人在九泉深處尖銳的哀嚎。

    斷斷續續,讓人毛骨悚然。

    崔淡雲沒想過這麼狗血的劇情居然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好吧!她雖然一開始沒鎮定下來,但是現在她的確已經冷靜了,主要也因為這事情發生得太過狗血,反而讓她有種看戲的錯覺。

    這個世界難道是狗血劇的大集合嗎?

    她好不容易等了這個男人三四年,把自己搞得險些跟王寶釧一樣,只差沒住寒窯了,結果現在又玩什麼郡主賜婚的戲碼,這是接下來要演陳世美的意思嘍?

    崔淡雲又氣又笑,一張臉看起來不禁有些扭曲,但是當她一聽到開門聲,就又馬上回復平靜的面容,冷眼看著那個推門進來的男人。

    「你進來干什麼?外頭不是有報喜的?你還不趕緊收拾收拾回去和美麗又有錢的郡主成婚?」崔淡雲明知道這賜婚跟他沒什麼直接的關系,但就是忍不住想挖苦他一下。

    誰讓他這麼有人氣啊?無緣無故的就讓皇上想起來有這麼一個「青年才俊」,竟還想著要幫他賜婚!

    見她這沒好臉色的樣子,方慕文一方面是有些緊張,一方面又有些欣喜。

    他媳婦兒終於會為他吃醋了,這難道不值得高興嗎?雖然這醋也許吃得太多了,讓他覺得事情可能難以收尾。

    尤其是他媳婦兒的性子在某一方面真的是執拗得要死,一個弄不好說不定她真的會把他的東西給扔出去,讓他再也不許出現在她的面前。

    一想到這裡,方慕文整個人更加緊張了,幾個跨步向前,伸手想抱住她,卻被她一巴掌給揮開。

    「做什麼,男女授受不親,我們就快要沒關系了,少踫來踫去的。」

    方慕文不死心地又去抱,一次又一次遭到拒絕,那壓得有一陣子的霸王性子就又出現了,直接將人抱了往床上一壓,就是她想掙扎也沒力氣。

    崔淡雲瞪著他,也不再花力氣掙扎,這些日子以來她可算是見識過了他的力氣有多大,反正不會是她這個三腳貓能夠撼動得了的。

    「行!你就欺負我這個弱女子吧!要進京去當郡主的郡馬了,高興了吧?!」崔淡雲沒好氣的一聲聲諷刺著。

    「唉,你這小醋桶,我對你的心如何你不知道嗎?」他輕吻了她的額角一下,有些寵溺又無奈的說著。

    「知道?我該知道個啥?」崔淡雲平靜的反問他。

    她越是這樣平靜的表情,越是讓他無法控制,他低下頭,狠狠的封住了她的唇舌,直到將她吻得氣喘吁吁了,才又接著問道︰「如何?明白了嗎?」

    崔淡雲整個人因為接吻而顯得面色紅潤,唇上更是又腫又疼,但還是嘴硬的說著,「就是不知道,要不然你能拿我怎麼辦?」

    「怎麼辦?我們還能怎麼辦?」對於方慕文來說,兩個人最好的溝通辦法,自然是「床頭吵床尾和」了。

    一見他伸手要拉她的衣帶,她連忙反抗的拍打,又羞又怒的低罵︰「你這個沒臉沒皮的,就這青天白日的時候,你想要做什麼啊!」

    更不用說剛剛房門都不知道有沒有關緊了,還有外頭那三個外人,他們可都是見了他們兩人進屋子的,要是這時候把門一關,隔音又不怎麼樣,就算他不說,他們肯定也能夠猜到他們兩個是在做什麼。

    「還能夠做什麼?!」他非常堅持的繼續扯著她的衣帶。

    崔淡雲為了阻止他,連忙拉住他耳朵,沒好氣的斥道︰「比起這個,你應該要先跟我好好解釋那個賜婚是怎麼一回事吧!」

    為什麼這男人能夠這麼輕易的扭曲他們剛剛說的話題呢?!

    方慕文這時候也想起來了兩個人一開始爭執的點,皺著眉,有些不解,「我也不明白,這次皇上下了口諭讓人進京,照往年來說,我是不去的,但是因為想回鄉看看,所以才申請進京,但就算如此,這時候邊關又無大事,皇上也不過就是在我進京的前兩天宣我進去談了談邊關布防,其他的時候也沒什麼特別的,所以這個賜婚的確很詭異。」

    再說了,這滿京城裡的公子哥那麼多,怎麼就突然挑了他這樣一個武將,還是年紀有些大的武將呢?

    他成親本來就不算太早,中間又在邊關好幾年,而那個郡主,他如果沒記錯的話,去年才剛及笄呢!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賜婚到他頭上來,這一點實在怎麼想怎麼古怪。

    更不用說,本朝其實重文偏武,朝上有人選婿大多也從文官裡選,連武將世家之子要成親都困難許多,更不用說他這個毫無背景鎮守邊關的將軍了。

    而且當初他要離京的時候也說過是因為家鄉還有妻子,想回鄉探望,皇上也是清楚的,而這才過沒多久,難道皇上就忘了?

    這前前後後透著的古怪,方慕文都仔細和崔淡雲說了,就是怕她誤會他有什麼貳心,而另一方面也是想讓她幫著出主意。

    這些日子一起生活下來,他很明白自己這個妻子雖然有時候看起來柔弱,但是骨子裡的那種冷靜,就是許多大男人都比不上的。

    尤其是去追拐子那一次,明明都要走不下去了卻是一聲不吭的堅持下來,雖然後來回家後,她整整敷了四五天的草藥,才去了腿腳上的酸痛,甚至第一次見著死人,卻只是輕皺了眉,比許多大男人都好上許多。

    他還記得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有許多人光是看到死人就嚇得腿軟,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崔淡雲仔細的聽過他的話,推了推他,讓她可以起身,然後也輕蹙著眉,像在想些什麼。

    「這事情有問題,無緣無故的賜婚給你,又是那樣一個大美人,還有財有勢的,照你說,這京裡也不是沒有別的青年才俊,怎麼會突然下這樣的旨意?」

    想了想,崔淡雲雖然很不想懷疑他,但還是開口問道︰「我說……你該不會和人家姑娘有什麼一見鐘情、再見傾心的戲碼吧?還是撿了人家的繡帕什麼的,讓對方有什麼不該有的誤會?」

    這些可能性全都是她曾經看過的電視劇還有小說及漫畫快寫爛的劇情,不是她不相信他,而是這事情的確太奇妙,如果有以上的原因,說不定也有可能他不清楚,但是人家姑娘看上他了,才去求的賜婚。

    方慕文好笑的看著她懷疑的眼神,搖了搖頭,「這不可能,我自進了京,幾乎都不在外頭逗留,而是在軍事院看新出來的武器,再說了,我就是到宮裡去也不可能接近後宮,見著皇上或者王爺家裡的親眷,更不用說郡主身邊怎麼可能一個跑腿的侍女都沒有,要是連條帕子都守不好,讓外男給撿了去,那麼那些侍女的命也該走到頭了。」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崔淡雲一時也想不出還有什麼可能,但是要說讓她就這麼消氣也不可能。

    只是腦子裡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啊現以前看《柯南》時常見的一句話——那就是真相只有一個。

    不管背後到底有什麼陰謀,等背後的人隱藏不住的時候,總會自己現形的。

    她認真地想著,也就沒有注意到身邊的男人又在蠢蠢欲動了,一下子不察,竟又讓他給推倒在床上,甚至連外裳都褪了一半。

    她都還沒來得及抗議,就看見門口處,方梓泓眨了眨大眼,一臉單純的問著︰「爹!你怎麼壓在了娘的身上?這樣娘怎麼下床幫我們煮肉?」

    崔淡雲一聽這話,整個人都紅了,一巴掌就掀翻那個不知恥的男人,然後急急忙忙的把衣裳套回去。

    「不是啊,娘跟爹在玩呢!」這招應該能夠騙過小朋友吧?

    方梓泓看了看兩人,尤其崔淡雲臉上紅得像是能夠滴出血,雖然看起來還是一臉平靜,但他仍舊忍不住發出疑惑。「娘,你是不是發燒了?臉紅得跟猴子**一樣呢!」

    這句話一出,方慕文忍不住悶在被子裡大笑,笑了半天,才在崔淡雲的怒視之下,坐起身來說道︰「沒啊,你娘沒燒呢!就是這天還有點熱,剛剛給悶著了。」

    臉能不紅嗎?剛剛在方梓泓進來之前,他們兩個又親又啃的,差點就要成事了,結果被他一個小人給撞見,還說得那麼直接,這下子只怕她連想咬死方慕文的心都有了。

    崔淡雲攏好衣裳下了床,飛快的往屋外走去,就怕方梓泓又要再說什麼驚人之語,結果一聽這話,忍不住又回頭瞪了那個男人一眼。

    結果那男人一點反省的意思都沒有,那雙桃花眼還朝她勾了勾,笑得一臉燦爛,嘴角那弧度差點讓崔淡雲給氣到失控。

    她蹲下身子,認真的跟兒子說道︰「小梓啊,其實『騷』的是你爹!你等等多去端幾杯水給他喝就行了,記得!要看著你爹一口口喝下去喔!這樣一個大事,娘只能托付給你了!」

    方梓泓臉上也嚴肅了起來,點點頭,就怕娘親不相信他也能辦大事一樣,童聲稚嫩的道︰「行!我絕對會看著爹好好喝水,讓他不燒的。」

    方慕文自然聽見了崔淡雲那惡作劇的話,還有此「燒」非彼「騷」的暗喻,也就一臉苦色的看著她得意的走了出去。

    接著他無奈的開始享受兒子的孝心,試圖把自己喝到不「騷」了。最後,只能挺著滿肚子的水,看著自家兒子吃著他打回來的山雞流口水。

    崔淡雲在心中冷哼著,哼!不是愛發騷嗎?就讓他喝個飽,以後才不會再小看女人。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2-6 08:39 PM

第六章

    雖然對於那個賜婚的聖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所有人都還沒弄懂,但是唯一明白的是,接旨之後勢必要馬上進京了。

    不管這旨意是怎麼來的,推掉必然是當前第一要務,而這個也不可能只寫了折子讓人送去就算。

    所以方慕文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又在盤算著該怎麼問才會讓自己的媳婦兒開口說要跟他一起上京。

    有可能這次上京後,他接下來就沒空閑再回來,畢竟這一來一往也得花時間,何況若是京中事務處理得差不多了,他們也該回邊關去了。

    畢竟邊關不能長久時日無將領,而他們領取的這批物資也是對接下來的冬日至重要的。

    這晚,夫妻倆躺在床上,他還正斟酌著該怎麼表示時,崔淡雲就直接開口了,「我知道你要講什麼,話說我也早就想跟你說了,這次你上京,我跟兒子也跟著去吧!」

    「啊?你已經決定了?」

    「是啊。」不管怎麼說,就算多了那個賜婚,她還是沒打算更改本來的決定。

    反正到時候若是真的不行,她就帶著包袱和兒子一起走人而已,難道不靠著這個男人她就會餓死不成。

    再說了,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就是覺得這個賜婚疑點太多,怎麼思考都覺得有種不安的感覺。

    方慕文握著她的手,側過身子看著她,「我知道讓你離鄉背井跟著我走是委屈你了,但是我……」

    崔淡雲也側過身來看著他,輕輕淡淡的哼了一聲,「行了,你知道我付出很大就夠了,別的也不用多說了。」

    她從沒想過把自己的付出讓他看成理所當然,就是他自己不說,她也是會「不經意」的去提醒他這件事情的。

    雖然在這古代裡,大家常說女人就是該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但是,她男人的職位是將軍,工作是隨時拿命跟死神在搏斗,住得又是那樣荒涼的地方,在幾年前打仗的時候,可以說人幾乎只有往外跑沒有往裡頭搬的。

    她跟著他一起走,不能不說其實也是種犧牲,雖說她沒有地緣關系的羈絆,但是在這裡活了三四年,加上原身本來的家鄉就在這裡,怎麼說也有種故土難離的感覺在。

    她願意離去是因為他,只要他能夠一直待她好,她就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是如果他把她的付出當成是理所當然,那麼她反而還真的要考慮考慮了。

    不管是他或她,其中一人單純的只去付出或者是接受,都會讓這段感情無法長久的。

    方慕文不曉得她心中的彎彎繞繞,那些小心思對他來說或許都不是問題,他明白她自己也能夠活得很好,甚至之前還堅持著不願意跟著他走……是最近兩人的相處,還有越來越貼近的心,讓她終於下定了這個決心吧!

    其實他心中的愧疚一直都沒有少過,不管是當初他的棄筆從戎,或者是到現在要強帶著她和兒子一起鎮守邊關都是。

    一切都源自於他骨子裡那一點小小的任性,而她也願意這樣一直包容著他,讓他心中不可謂不感動。

    心中瞬間有種——有妻如此,夫復何求的感慨。

    在黑暗中,兩人的手緊緊相握,那清楚的心跳聲回蕩在這一片靜謐中更顯得深刻,也像是他們對彼此的心,越來越清晰。

    時間不在長,幸福也能夠細水長流,在這一瞬間的安靜中,他和她都感受到了彼此的心意,也對心中那一片悸動有著更深層的領悟。

    喜歡一點點,只愛一點點,但就是這樣的一點一點,才能夠安安靜靜的沁入彼此的心靈深處。

    化簡為繁,成為彼此再也逃不開的愛情牢籠。

    上京的事一確定,因為還要在京裡待一段時間,所以除了收些必要的東西,剩下的就托給老村長還有王嬸子一家了。

    上京的路途很順暢,盧大勇和方慕文都是騎馬在前後押車,女眷們則是都坐在馬車裡。

    崔淡雲倒是無所謂,雖然這車子裡真的晃了點,但是現在就是給她橡膠樹她也弄不出輪胎來,還不如考慮一下把彈簧設計出來,看能不能弄個車子的減震裝置?

    就這樣,因為崔淡雲一時無聊的想法,讓她又想起了另外一門生意的營生,於是便在腦中規劃起來,也讓這幾天的旅程沒那麼無聊。

    或許是進京的路太過順遂,讓她開始想著是不是自己的腦補開太大,才會一直覺得這趟進京會不安全?

    但或許有時候人的直覺還是很可信的,就在一行人即將進城的時候,意外就這樣出現了。

    進城的人本來就多,所以就算是他們也得排著隊,等著入城,方慕文和盧大勇本來是可以直接進城的,但為了她們也就沒有進去,而是守在馬車外頭。

    前面突然出現了一陣騷亂,不少人都丟了手上的東西就往旁邊散去,遠遠的就看見一列火紅身影往他們靠近。

    等看清楚了那一列火紅的身影,方慕文才終於明白剛剛那些人怎麼會突然秩序大亂。

    那是一群穿著紅袍,騎著紅馬的少年郎,看起來不像是官家子弟,反而像是哪一家的下人,一邊策馬狂奔,一邊甩著鞭子,將那些來不及走避的百姓,抽得滿身是傷,在地上翻滾後毫不留情的策馬離去。

    一邊的百姓自然明白這是高官子弟的出行隊伍,就是有了怨言也只能往肚子裡吞,但是方慕文看著這群人只是冷笑一聲,直接從盧大勇手中接過一把弓箭,一次搭上了三支箭,拉開急射,三支箭就直直落在最前頭那匹馬的腳下,讓那匹馬瞬間仰頭高嘶,差點把上頭的人給甩了下來。

    而第一匹馬停得太急,也差點讓後面跟著的人撞上,於是連忙往旁邊閃避,一時之間,原本瀟灑的紅衣隊列,就成了潰散的紅點,也露出了被簇擁在正中間,穿著一身粉色衣裳的小娘子。

    那個小娘子像是沒注意到眼前這團混亂,反而策馬走了過來,有些傲慢的看著方慕文,還很不客氣的直接打量起他。

    「你就是方慕文?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嘛。」她語氣中帶著挑剔。

    方慕文對於她這樣大刺刺的審視感到不悅,但基於對女子的禮數,他也不出聲批評,只是冷著一張臉不發一語。

    「不說話?是看我看到說不出話,還是被我說中了?」

    方慕文看著眼前的小娘子,的確,即使他看她不順眼,也不能否認她的確是長得天姿國色,就算那櫻桃小嘴裡說出的話讓人沒有好感,其清脆柔婉的聲音,卻讓人不覺得厭煩。

    只不過在他心裡,他媳婦兒可比這個只有臉長得好看的小娘子不知道好多少倍。

    起碼她絕對不會像這個小娘子一樣,沒事就盯著男人看,說好聽點叫做不拘小節,說難聽點就是不知羞恥。

    方慕文的文人脾氣在很多時候其實都只剩下表面,但是只有在女子禮教這方面的大男人主義卻是一直抹不掉的,即使這些日子在崔淡雲的調教下好了不少,但是那也是「崔淡雲限定版」,除了她外,對於其他女人依然習慣用骨子裡那種嚴苛的大男人主義去批判。

    而眼前這個小娘子剛剛縱僕行凶,後來又沒有禮貌的盯著他打量,甚至後面對他說的那些話,讓方慕文對這個小娘子的來歷還沒搞清楚,就已經把她劃進了黑名單裡。

    盧大勇本來押在車後,見到騷動的時候就驅馬向前去,正好聽見了那小娘子對自家將軍污辱的話,忍不住劈頭就問︰「哪裡來的小娘子,光天化日之下就對男人指指點點,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規矩?」

    那粉衣少女嫣然一笑,眼底卻閃過一絲冷意,一邊的紅衣僕人立刻上前喝斥︰「我家郡主是你這等粗人可以過問的嗎?」

    郡主?盧大勇一聽這兩個字,心裡就在嘟噥了,怎麼這京城裡這麼多郡主?

    而且這些郡主感覺也忒麻煩了,一個是賜婚給早已成親的將軍,一個是主動跑到男人面前沒規矩的指指點點。

    一聽到這話,方慕文就明白了眼前這個小娘子的身分,只怕這個看起來趾高氣昂的小娘子就是那個被封為路王的路王爺之女,也就是要指婚給他的那一個。

    但是看這樣子,這郡主不只沒見過他不說,就是對他的印象只怕也不怎麼樣,這樣看來,那道賜婚旨意就感覺更奇怪了。

    他暫且把心中那一點異樣感壓下,然後對著邊上的紅衣僕人說道︰「郡主還是請走吧,不管怎麼說,一個小娘子無緣無故在外頭見外男總是不好。」他這話還是委婉的說,真要直白點,可能就送上不知廉恥四個大字了。

    那小娘子也不是笨人,聽著他這話,絕美容顏上啊現了冷色,咬了咬唇,「你……行!方慕文,本郡主記住你了。走!」

    方慕文臉色不變,就這麼看著那道如旋風般的紅色隊列再次往城內而去,而城門外的隊伍又慢慢的恢復平靜,只是原本排在他們前頭的人都紛紛走避,讓他們沒過多久就進了城。

    馬蹄噠噠的走在鋪著石板的路上,坐在馬車裡的崔淡雲抱著剛剛略微受到驚嚇的方梓泓,眼神像是在沉思些什麼,輕輕掀開馬車裡的簾子,看著在馬車外騎馬的方慕文臉上同樣冷然的神色,忍不住嘆了口氣。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他們總能找到這讓人不安的感覺是從哪裡來的。

    當馬車停在一座宅子前的時候,崔淡雲還以為到了落腳的地方,只是沒想到剛下馬車,就看到令人震驚的一幕,還包括兩個男人有點尷尬的臉色。

    崔淡雲穿越過來的身分是平民,對於這些官位制度甚至一些朝廷之事大多都是聽在縣城裡的說書人說的,然而更多的一部分還是靠著上輩子一些常識的猜測。

    所以很多時候,她不懂的通常不會發表意見,而是讓自己先聽聽周遭人所謂的「常識」,再自己思考去做判斷。

    但是眼前的這個宅子,的確……很出乎她的意料。

    「可以來個人告訴我,為什麼你們住的宅子,會是一個這麼……熱鬧的地方嗎?」崔淡雲瞄了一眼宅子,然後又看向身邊面露尷尬的方慕文。

    方慕文其實也是有點疑惑,因為進京後前幾日,他為了方便直接住在客棧裡,後來又到了靈水村去住,所以完全不知道盧大勇怎麼會搬到這種大雜院來住。

    盧大勇看著裡頭混雜的人頭,也感覺很狼狽,摸了摸鼻子,嘿嘿干笑著,「這個……將軍,要不然我們再去找間客棧吧?」

    其實他之前也聽說過將軍好像成婚了,但這都是大家在傳,也沒人去求證,後來將軍托人去打聽故鄉的事,他才似乎又聽了那麼一次,佴是,之前將軍都沒提起過,他也就沒把這個放在心上。

    而且入京後他們一大群男人要是全都一直住在客棧裡,那光是吃住就是一大筆錢,他們又沒什麼補貼,口袋裡也不是多滿,大家商量了一下,便找了這樣一個院子住住,反正大家都是糙漢子,住什麼地方都沒有關系。

    但他一開始是真的沒想到,後來則是忘記了將軍還會帶著夫人一起走,要不怎麼也得先送信來,讓裡頭的人收斂點,也不會讓夫人看見剛剛那尷尬的一幕。

    崔淡雲該慶幸自己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要不這時候大約也會像後頭那兩朵蘭一樣,受驚嚇的喊了一聲後,直接背過身去,不敢再轉過身來了。

    畢竟看見一大群男人,不是脫了上衣,就是幾乎全身脫光露出白花花的屁|股站在大雜院中間的庭院裡沖涼玩水,可不是一般小姑娘能夠承受得住的。

    方梓泓讓她抱著,是背對那些人的,所以才沒看到那傷眼睛的一幕,但是這也讓崔淡雲沒好氣的對著那兩個男人多翻了好幾個白眼。

    方慕文也沒想到盧大勇和手下這群人這麼的……靠不住,讓他們自己去找個地方當落腳處,結果找到的就是這樣一個院子不說,他剛剛看了看,這附近的一條街居然還是花街,若不是他們進城得早,說不得等等還能看見許多袒胸露背的女人站在外頭。

    崔淡雲也知道他們其實是沒什麼錢的,因為在邊關當兵,很多人其實都會把錢給攢起來,但也有更多的一部分會在這種朝不保夕的情況下,盡情享受,所以很多人手上常常一拿到兵餉,就花得一干二淨,和現代的月光族其實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樣的一群人還能夠拼拼湊湊租下這樣一座大宅院,其實也該說是老天有保佑了。

    畢竟這京城裡的物價實在高,真要有那種清幽的好院子可以租,也不是他們能夠負擔得起。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裡離花街近,晚上要做些什麼也挺方便的。崔淡雲在心中表示能夠理解。

    「不用了,我們不過只住上一陣子,不必再這麼大費周章。」崔淡雲接受度很高,雖然剛才看了那一群男人的白|屁|股,但是心中一點也不介意。

    她甚至有些惡劣的想著,那些男人剛剛門被打開後看見後頭站著三個女人,那一瞬間的尖叫聲,反而比較像是他們被怎麼了一般,搞不好還會造成什麼心理陰影呢!

    她無所謂,後頭站著的夏蘭馬上就跳出來抗議了。

    「將軍,這個地方他們住也就罷了,您怎麼可以住在這種地方呢?再說了,一堆……男人住的地方,我們兩個侍女該住到哪裡去?」春蘭一個沒拉住,夏蘭就已經劈哩啪啦的把話給說完了。

    方慕文還沒說話,盧大勇就不高興的嚷著,「什麼叫做這種地方,這好說歹說也是我們辛苦找來的宅子,而且這裡頭房間多,前院後院都有,連牲畜都有地方睡了,你還怕沒地方睡?!」

    盧大勇早就看不慣將軍身邊的這個夏蘭了,明明也就是將軍順手救回來的,還天天擺得那一副姿態,不知道是裝給誰看呢!

    夏蘭氣得發抖,拔尖了聲音喊著,「這人和牲畜能一樣嗎?你……你這是欺人太甚!」

    之前她們一路走來,都是跟著將軍走,除了將軍回鄉那次,他換了快馬直接趕回去,她們只能慢一步的坐車外,哪裡受過這樣的苦?

    在她眼裡,這哪裡像是一座宅子?根本就只比草棚屋還好一點而已,說難聽點,比將軍老家的那棟宅子還糟糕!起碼老宅沒有會露出白花花身子的男人在裡頭跑。

    夏蘭和盧大勇的爭執方慕文不想管,他最在意的還是崔淡雲的想法,看著她臉色趨於平靜,忍不住多問了句,「你真的能行?要不就像夏蘭說的,我另外找間客棧給你們住?」

    崔淡雲看了他一眼,眼角余光掃過那個臉帶期待的夏蘭,搖了搖頭,「不用了,這就挺好的,剛剛大勇不是說過了,這院子裡有前後兩院,怎麼也都能夠找到地方住的,只是你那些兵們可能就不能像剛剛那樣隨興了,畢竟這院子裡以後還住著兩個小姑娘呢。」

    見她是真的不在意,方慕文松了口氣,也就馬上把夏蘭方才說出口的抗議給放下,直接抱過孩子,手裡拿著崔淡雲的包袱,直接牽著她的手就往裡頭走。

    而盧大勇見將軍夫人都沒說話了,對夏蘭更沒好臉色,直接哼了一聲也往裡頭走。

    夏蘭一臉委屈的站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本來就不新的宅子前面,看起來更加可憐。

    春蘭只覺得自己能夠說的都說了,她卻還是這樣,只能說個人自有天命吧!

    再說了她難道一點都沒發覺,將軍從來沒有把視線認真的放在她們身上過嗎?

    就連剛剛,她即使喊得那麼大聲,將軍的眼神還是只專注在一聲不吭的夫人身上。

    春蘭也不多話,只從馬車裡拿出自己的行李,然後一個人安靜的走了進去。

    雖然她也有點排斥住進這樣的院子裡,但她們說好聽點是將軍身邊的人,難聽一點也就是一個奴僕而已,主人家都住了,難道自己還能挑三揀四不成?

    夏蘭見春蘭連話都不說便直接提了東西進去,心裡更覺得委屈,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從馬車上也拿下自己的東西,一邊抹著淚一邊進去了。

    沒有人注意到在那棟宅子邊有一個人影悄悄閃過,那陰冷的目光就像是暗處隱藏的毒蛇,似乎隨時準備趁人不備時咬人一口。

    南若曦氣呼呼的甩著鞭子從外頭走進來,在看見母親正在自己屋子裡閉眼小憩時,馬上放低聲量,甚至連腳步聲都放輕了。

    只可惜,不管她怎麼補救,剛剛鬧出的動靜太大,還沒走到門口,就已經聽到母親的聲音如流水般,淡淡的從裡頭傳出來。

    「怎麼了?回來就發這麼大的火?」

    南若曦硬著頭皮走進去,看著自己的母親也就是路王妃輕靠在軟榻上,一身水藍色的王妃常服,卻讓她穿出了出水芙蓉以及淡色牡丹兩種感覺。

    一種是柔弱嫵媚,一種是盛開繁華,不管是哪一種,她似乎總能掐著那一種美的平衡,舉手投足間完全讓人找不到缺點。

    南若曦一直覺得京城裡總說她是第一美人,但那是和同年齡的小娘子們比,如果是和她母親相比的話,這京城裡的第一美人怎麼也輪不到她的。

    而她也一直覺得很奇怪,比起爹爹,有時候和藹的母親看起來更讓她覺得懼怕,難道是因為明白自己一直都比不上母親的關系?

    她腦子裡轉了幾圈,最後也不敢說自己去看了那個賜婚給她的男人,只得含糊的說著︰「沒什麼,就是出去走走,結果遇上幾個不長眼的百姓。」

    夜瑾珠眉眼未抬,只是輕輕地掀開了手邊的杯蓋,如白玉般的手微抬,手上的玉鐲踫撞出清脆的聲響,「喔?是這樣嗎?」

    「啊?嗯……」南若曦低下頭,不敢看向夜瑾珠的方向。

    夜瑾珠似乎只是聞了聞茶香,覺得這樣的茶水有點太淡,於是又把茶蓋給放上,然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平靜的說道︰「看來你也學會騙我了,嗯?」

    南若曦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出了紕漏,竟讓母親發現自己在騙她,又或許這只是一個詐局?

    她一口咬定,「沒!就真的只是……」

    南若曦話還沒說完,夜瑾珠輕抬手,便將茶杯整個摔了出去,瓷器破裂聲似乎撞在她的心上。

    「以為不說我就不知道了嗎?」夜瑾珠坐起身,眼裡帶著一絲微慍,「你領著一群人大搖大擺的出城,就是你不說,這消息也傳得四處都是了。」

    南若曦不敢回嘴,只是低著頭聽訓,但是緊抿的嘴唇說明了她心中的意氣未平。

    夜瑾珠看她這副模樣,眉頭輕蹙,心中不免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這個女兒,容貌也有了她的七八分,偏偏腦子就是轉不過來,做事常常欠缺思量,讓她總得為她那些沒腦子的事情收尾。

    偏偏她還不自知,以為自己能夠大搖大擺的在京城裡橫行,做的那些蠢事全都沒人計較。

    南若曦不敢回嘴,但是夜瑾珠又怎麼會看不出她的想法,並且同樣的問題叨念過許多次,她現在也沒說教的興趣了。

    「行了,我也不管你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總之這樣的事情最好不要再有第二次了,明白了嗎?」

    南若曦沒有回答,而是抬起頭,一臉不忿的問著︰「母妃,我就不懂了,明明我可以有其他更好的選擇,為什麼非要選那樣一個男人?難道就只因為這些年他鎮守邊關有功嗎?所以皇上才要把我賜婚給他?難道沒有人知道他早已經有了妻子這件事情?」

    南若曦本來就不喜歡武將,她喜歡的是那種溫潤如玉的男人,方慕文雖然不只是一個武將,可原本的書生味也不是特別重,再者這些年在邊關久了,那一身肌肉就是穿上衣服看不見,但也比一般的文弱書生還要壯碩一點,自然不討南若曦的歡心。

    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方慕文已經娶妻了,雖說有不少書生也是在鄉下娶妻,後來當了官之後,又放妻另娶的,但是不代表南若曦就能夠接受這樣的男人。

    她南若曦向來都是用最好的東西,怎麼可能會用一個別的女人用過的男人!

    夜瑾珠快被她這些大不敬的話給氣瘋了,眼中的失望也更加的濃厚。

    她一直以來都覺得女兒只是缺了那一點聰明,也願意花時間去調教她,沒想到現在看來,若曦不是少了那一點聰明,根本就是沒腦子。

    她輕喝了聲,臉上帶著少見的嚴厲,「夠了!什麼時候一個小娘子可以對自己的婚事發表那麼多意見了,更別說這個賜婚還是皇上下旨的。」

    南若曦還想抗議,才剛要開口,就看到夜瑾珠微藍的眼眸裡帶著深沉的冰冷。

    下了最後的警告後,夜瑾珠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南若曦的院子。

    走在王府內的花園裡,一片的翠綠中有種欣欣向榮的感覺,讓她剛剛心中冒起的火氣稍微降下許多,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只是……若曦如果再這樣不懂分寸下去,只怕以後還得要惹禍,現在也只能希望她不要再做什麼傻事,否則就不要怪她……

    南若曦在夜瑾珠離開後,整個人撲到床上去,一邊想著那個看起來又冷又黑又丑的老男人,一邊想著母親的警告,心中的怒火和委屈越發的奔騰起來。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南若曦向來就不是願意委曲求全的性子,更不用說這個決定在她看來根本就是賠上了她的下半輩子。

    她一點也不想一輩子都看著一個讓人討厭的男人過日子。

    想了想,她又覺得對上那個男人太過明顯,再者她還是顧忌著母親的警告,就怕真的出了什麼差錯,到時候不好收場。

    話說回來,雖然母親並沒有真的打過她或者大罵過她,但她心底就是有種說不清的恐懼,尤其母親這一次這麼嚴厲的警告了她,更讓她覺得自己如果真的違反了,可能會有很糟糕的下場。

    南若曦在其他方面不聰明,但在欺負人上卻極有天分,馬上就想到雖然不能夠對方慕文下手,但是他身邊不是還帶著個媳婦兒嗎,就從那個女人下手吧!

    她興奮的想著,眼裡閃動惡意的光芒,只想著到時候要好好抓住那個男人的把柄,然後逼著他去把這賜婚給弄掉,更好的是順便修理修理這個敢羞辱她的男人,讓他明白有些話可不是能夠隨便說的。

    「哼!方慕文,你就給我等著瞧吧!」

    崔淡雲想著難得來京城一趟,且男人們其實平日也不會都待在院子裡,何況外頭人來人往的,早點回來應該也沒什麼危險性,跟春蘭和夏蘭打了一聲招呼後,就帶著兒子出門了。

    走在繁華的街道上,感受著和小縣城完全不一樣的商業氣息,不只方梓泓好奇的東張西望,就是崔淡雲自己也覺得眼睛有點不太夠看了。

    她穿越過來的這個朝代是歷史上絕對沒有的大英朝,而崔淡雲雖然是理科生,但對這點還是有把握的,只是她不確定這裡到底是個平行世界呢,還是之前的歷史在哪裡轉了個彎。

    但不管是哪一種,她可以肯定的是,這裡對女子的禮教規範程度大概介於宋朝和明朝之間,但是許多發展卻都只停在唐宋之間,因為許多應該有的科技似乎都還沒有發展出來,當然!明朝最有名的大船現在連個影也沒有。

    不過雖然如此,大英朝這個國家的對外貿易,卻也很是發達,所以街上常常能夠見到許多異族面貌的行人。

    一想到這裡,她忽然憶起那個郡主的母親好像也是外族人,只不過那一天她並沒有下馬車去看看那個郡主的相貌,所以也不清楚那個人是不是有著混血兒的特征。

    崔淡雲帶著一個孩子走在路上,人來人往間,總覺得有些奇怪,感覺像是有人在跟著她……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疑心病太重了,但也提起一份心,左繞右拐的,最後在一間雜貨鋪子裡停了下來,拿了鏡子像是正在試照,接著她眉頭一皺,果然借著鏡子的反射,看到一個形跡有些詭異的人就在店的外頭。

    不過那個人也只出現了一瞬,在她拿起鏡子不過幾秒內又消失在鏡子可以看見的範圍裡。

    她像是不滿意般又拿起了另外一面的鏡子,然後同樣是左看右照的,最後終於掏了錢出來,買了最後拿的那一面鏡子。

    她的心微微下沉,只因為剛剛的確又在鏡子裡看見了那個人,她也不管那人到底有什麼目的,直接抱了孩子就往外走。

    這一次她可不敢走在人少的地方了,也沒有特定要逛哪裡,反而是人哪裡多就往哪裡走,繞了好大一圈,在自己差點走不動之際終於回到暫住的院子。

    一進門,便連忙把門給關得死死的,還用門閂給栓上,雖然她知道如果真的遇上了什麼歹人,就是上了大鎖也沒用,卻還是忍不住多做一點。

    院子裡,春蘭和夏蘭正忙著把一些行李給拿出來晾曬,因為旅途間曾經遇過一兩場小雨,雖然沒對行程造成影響,卻也讓行李有點微微的受了潮。

    春蘭最先反應過來,看著崔淡雲的舉動,連忙走了過去,擔心的問著︰「夫人,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夏蘭站在那裡不動,但也同時拉長了耳朵。

    崔淡雲喘了幾口氣後,才皺著眉回答,「剛剛在外頭逛逛的時候,感覺有人跟著我們,後來我繞進了雜貨鋪子,用鏡子照了身後,的確有人在跟著,而且還一路跟到我們這裡來了。」

    夏蘭一聽,撇了撇嘴,沒好氣的應道︰「什麼有人跟著?該不會是你自己想的吧?」

    崔淡雲也不理會這個小姑娘的態度,反正這些日子來她也算摸透了,這個姑娘說說酸話行,給她找點不痛快也行,但偏偏膽子小,真要讓她做什麼大惡的事,只怕那膽子比她還不如。

    「有人跟著是確定的,只不過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現在這院子裡就我們幾個,我看等等沒事也不要出去了,等男人們回來後,再把這件事情跟他們說說,看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崔淡雲一下子就安排了下去,並且把兩個小姑娘的安危也考慮進去。

    她們都是女人,除非那跟著的人是很有針對性的只想找她,要不然若是有什麼其他的壞心,這裡三個女人加一個孩子誰都跑不了。

    春蘭和夏蘭兩個人也明白這點,她們在還沒被將軍救起來之前,也曾在流民中混過一陣子,自然明白有時候可不是你不去招惹麻煩,麻煩就不會來招惹你的,一聽也覺得有道理,幾個人也沒心思去想別的事情,都各自回了屋子去,等著其他人回來。

    只是她們想得周全,卻沒有考慮過還有意外這件事情,當天下午,京城就開始下起大雨,從窗外看過去都是灰蒙蒙一片,路上行人幾乎快走光了,就是街邊的一些店鋪也開始收拾起來,天上的太陽似乎也因為下起雨而提早下山般,外頭沒一會便整個暗了下來。

    就在滂沱雨聲中,門外忽然砰砰砰地響起了敲門聲,那是一種急促又不安的聲音,讓人聽了忍不住有點心顫。

    崔淡雲聽著大門被敲得砰砰作響,正在猶豫到底開或不開的時候,門口傳來的幾聲嘈雜人聲,讓她決定站起身去開門。

    今天早上跟蹤她的只有一個人,但現在外頭還有女人的聲音,總不可能為了騙她們去開門,還去找來什麼臨時演員吧?

    這麼一想,把方梓泓留給兩個小姑娘照顧,她一個人前去開門。

    才剛開了門,就看到一個魁梧的男人沖了進來,如果不是後面緊跟著一個哭得跟什麼似的女人,只怕下一秒她手中的門栓就要直接砸了過去。

    崔淡雲看了看門外,還有一兩個人在那裡站著,她有些不確定的看著眼前的兩個人,試探的問道︰「請問……有什麼事嗎?」

    那個女人從一開始就嗚嗚噎噎的直哭,哭聲混在雨聲中,讓人忍不住有些心煩意亂,最後還是那男人大喝了聲,然後急急的開口詢問︰「這位娘子,不知道有沒有看見一個大約五六歲的男孩,身上穿著褐色布衣,梳著兩個小 ,眼角上有一顆痣的?」

    崔淡雲搖了搖頭,然後看著兩個人眼底失望的神情,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這是孩子不見了?」

    那個婦人哭著點點頭,邊上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壓力過大,還是因為已經找了許久卻都沒有消息需要一個發泄的管道,一拳打在牆上,忍不住罵罵咧咧起來。

    「也不知道是哪個該殺千刀的,這些年來這城裡城外的孩子走丟的事兒就沒斷過,現在就是普通日子也不敢讓孩子一個人出去玩了,偏偏今兒個就一個錯眼,三個出去玩的孩子竟然丟了兩個,這不我們已經找了大半條街了,結果都沒人說看見過,我們實在是急瘋了,剛剛才會……這位娘子請你別見怪!」男人抹了抹臉,雨水打在頭上,已經把兩人的衣裳都弄濕了,也不曉得他們在外頭跑了多久,樣子已經狼狽不堪。

    崔淡雲之前也經歷過一遭,明白這樣的痛苦,心裡不忍,從邊上拿了簑衣還有傘遞給那婦人,在他們感激的眼神中,關上了門。

    崔淡雲關上門的瞬間,似乎又感受到了那道窺探的視線,讓她連忙又關緊門並上了門栓才回到屋子裡。

    三個人守著一個孩子,誰也不敢多說話,因為剛剛院子裡的話,裡頭兩個小姑娘也都聽見了,同樣想起上回的事情,三個人心裡都更加的沉重,就是平常總要對崔淡雲找碴的夏蘭也沒開口,只是安安靜靜的做著自己的事兒。

    崔淡雲先是看了看孩子,然後皺眉看著屋外下個不停的雨,心中有種淡淡的疑惑。

    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讓他們踫上了這麼多拐孩子的,就算古代人口可能比現代還要多一點,但是以他們這種頻率,感覺也太不正常了點。

    而且冥冥之中總覺得哪裡不大對,似乎許多撲朔迷離的提示,都只繞著一件事情而來,只是現在他們還猜不出真相到底是什麼罷了。

    嘆了口氣,她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或者是以前柯南和金田一看多了,所以現在想到的全都是一些懸疑片段。

    不說她心中那有些荒謬的猜測和聯想,這個雨夜,想必會有許多人夜不成眠了。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2-6 08:40 PM

第七章

    當天夜裡,崔淡雲和方慕文提起這件事情,讓他緊張了一會兒,接著就下了決定,打算以後至少要讓兩個人守在院子裡,以免一院子的婦孺真出了事,連個能夠抵抗的都沒有。

    另外就是那拐孩子的事情,崔淡雲也提了提自己的疑惑。

    「這總覺得不合常理,我在靈水村那麼久,那麼多年了也沒聽見幾件拐孩子的事情,怎麼這一陣子就出那麼多?而且說也奇怪,這被拐的孩子似乎都是差不多年紀的,總讓人有些不安。」

    方慕文也皺著眉頭,摟著她,說起上次他偷聽那拐孩子的人說的一些話,「其實上回我也覺得不對!那些人說的話,分明表示這些孩子是有人要接手的,而且那拐孩子的還是個武功不錯的高手,真要有那樣的程度,也不大可能自甘墮落專去做這樣沒天良的事情,但是……除了這個,要了那一堆這麼小的孩子能夠做什麼?」

    做什麼?!崔淡雲如果能告訴他自己所有看過的驚悚片劇情,絕對可以和他分享,這麼小的孩子能夠做的事情有很多……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想起了兩個傳說,一個是國外的,一個是中國本身她也不知道中國的那一個版本是不是曾在這個時空的歷史內有出現過,所以也沒說其他的,只說都是從書上看來的。

    「我倒是曾在書上看過,在遠方的蠻夷國家,曾出過一個絕色美人,那個美人很受到達官貴族的追捧,但是有人去問她到底是怎麼保養的,她卻從來都不說,後來有人發現那美人的宅子裡常常丟了很多年輕的少女,後來……」大半夜的,又是雨天,屋外閃電一過,讓崔淡雲一個機靈,忍不住重重的撞進他的懷裡。

    方慕文先是享受了一陣軟玉溫香的投懷送抱,才又接著問道︰「後來怎麼了?」

    「後來才發現,那個美人在家裡修了一個地下的屋子,裡頭有個池子,是那美人專門沐浴的地方,但是那池子的周遭全是那些失蹤的少女,而池子裡頭全是那些少女的鮮血,那些人這才知道,她從不說的保養法子就是用人血沐浴,還得是沒出閣的小娘子的血,才能達到這個效果。」

    這個有名的故事,對於方慕文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沖擊,他頓了下,最後抱緊了她,沒讓她注意到他臉上閃過的莫名神色。

    「行了,大半夜的也別說這個了,先睡吧。」

    崔淡雲點點頭,今日鬧了一天,她也的確累了,只是臨睡前,又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你那個賜婚解決了沒有!」

    他聞言呼吸微窒,最後也沒給個答案,只是拍了拍她的背,然後哄著她睡了。

    等她發出熟睡時輕輕的呼吸聲,他下了床,看著皇城的方向,想起剛剛聽見的那一個故事,眉頭皺得死緊。

    這個故事說起來並不是特別的出彩,只是忽然讓他想起了一個讓人厭惡的傳說。

    那也是從曾經抓到的一個俘虜嘴裡問出來的,有一年那個部落丟了很多的孩子,結果沒多久就在附近看見了那些孩子的屍體,血液都被抽干了,有些甚至丟了心,有些則是骨頭被分了出去不見蹤影。

    鬧了好一陣子,最後發現似乎有那麼一族,用著所謂孩子的血在做些什麼,而這幾年越來越多拐孩子的案子發生,仿佛正在重演著當初聽見的那個傳言……

    現在只希望不要是他想的那樣,否則讓他逮住了那樣的人,他絕對……

    轟隆一聲,一記響雷落在院子裡頭,天空瞬間劃過的閃電照亮了他的表情——

    冰冷而且帶著肅殺。

    同樣的夜裡,有人擔憂,有人著急,也有人下定了決心,但在這個只點著紅色焟燭的密室裡,只有濃厚的血腥味,配上洗不清的一種腐臭味。

    同樣一個黑衣男人,上首坐的依然是美得超脫世外的女人,他低著頭報告著這幾天打聽來的消息。

    「城裡最近加緊了防守,出去和進來都查得嚴,另外就是方慕文的兵備已經差不多了,最遲半旬內就會回邊關去。」

    女人沒對這些消息表示什麼看法,輕啜了一口帶著鐵銹味的茶水,滿意的點點頭,看著地上的人還跪著,她才淡淡開口,「行了,這些我都知道了,另外宮裡……怎麼了?」

    「宮裡的娘娘們都很喜愛那些胭脂。」男人簡言意賅的回了這麼一句。

    女人露出一抹傾城的笑容,那一瞬間的美麗,直可奪人心魄。

    「那就好……呵呵……看來這大英朝也差不多了啊……」女人低喃著,然後起身,往裡頭的內室走去,掀開簾幕的瞬間,更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讓跪在地上的黑衣人額角直抽。

    這得要有多少人的血才能夠有這麼重的味道?他背上冷汗直流,卻不敢去想這個問題的答案。

    當密室歸於寂靜,他才退了出去,屋外的雨依舊大得讓人看不清前路,黑衣人就這麼走在雨中,沒有撐傘。

    雨很快打濕了他的身子,他只是面無表情的繼續往前進。

    呵呵,不知道他這樣滿身的罪孽,可是這樣一場雨可以沖刷乾淨的呢?

    只怕是不行吧!因為即使憋住呼吸,他似乎都還能聞到那濃厚讓人想嘔吐的血腥味。

    那些全都是他身上所背負的罪孽。

    雨下了兩三天,當終於放晴的時候,崔淡雲總算又想起那個賜婚的郡主,而方慕文似乎還沒解決這件事。

    她不願多問是想保持對他的基本信任,但是這樣沒消沒息的,到底是怎麼樣?

    在她下了決定,打算今兒個等那男人一回來,就要好好問問他到底是解決了那樁奇怪的賜婚了沒有,沒想到南若曦就已經打上門來。

    南若曦的身邊依舊是那一群紅衣僕人,看起來張狂得很,她連敲門也沒有,光天化日下就讓人直接把那院子的門給撞開,一群人像是抄家的官兵一樣,頓時就沖了進來。

    崔淡雲一聽外頭不對,就把方梓泓往春蘭和夏蘭的手裡塞,然後看著屋外兩個方慕文留下的人在對峙了一會兒,便不敵那群紅衣僕人給綁了扔到旁邊,她皺起眉,對春蘭和夏蘭交代︰「不管怎麼了,你們都別出來,好好的顧好孩子!」

    夏蘭一臉復雜的看著她,春蘭則是著急的扯著她的衣裳,「夫人!這不行啊!那郡主擺明就是來找事的……」

    「我知道!」崔淡雲打斷了她的話,「就是知道才要我出去。」

    春蘭猛搖頭,知道她出去絕對討不了好,如果是在邊關,這樣一個郡主算什麼,他們一整個軍營的人都在那兒,再怎麼說都不會有這種事出現,偏偏這事鬧在京城裡,他們的人大多都不在,就連將軍也沒想過這郡主會突然撕破臉,直接就帶了人進來綁人。

    屋外,南若曦沒見到她要見的人,也不讓人去搜,只是笑吟吟的喊著︰「裡頭的人再不出來,外頭這兩個可能身上就得少點什麼了!」

    崔淡雲一聽這話,知道不去不行了,咬咬牙,整了整衣裳就走出去。

    「不知道郡主找我有什麼貴事?」

    「貴事沒有,但是閑事倒有一點。」南若曦看著眼前這個平凡無奇的女人,心中更加厭惡。

    就被這樣一個女人用過的男人也想跟她成親?!那還不如作夢比較快!

    崔淡雲看著她臉上沒有什麼忌妒的神情,反而是厭惡比較多,心中倒是松了口氣,不管怎麼說,還是忌妒的女人比較可怕,至於只是單純的厭惡的話,應該……

    還好吧?

    南若曦也沒把崔淡雲往別的地方帶,就這麼直接帶回了王府,對於那種下等人,她甚至沒有理會的心情,把人關進王府後頭一個小雜院後,就把人給丟著不管了。

    等到她心情極好的回到自己院子時,還在想著該怎麼逼迫那個妄想吃天鵝肉的臭男人跟她賠禮道歉,甚至答應自己去向皇上要求解除那該死的賜婚,嘴角因此勾起一個得意的微笑。

    她愉快的回了自己房間,忽然發現一股奇怪的味道從屋子後頭散發出來,她忍不住往裡頭走去,想著等等要教訓打掃這屋子的丫鬟,也不知道是放了什麼髒東西沒掃乾淨,而且一屋子的人怎麼全都不見蹤影,心中正感不解,卻看見一個出乎意料的人站在那裡,而最讓她感到驚恐的,是那人手裡拿著的東西——

    一顆血淋淋的眼珠子就這樣被拿在手上。

    饒是南若曦再大膽也不曾看過這樣的場面,她忍不住尖叫出聲,卻在下一秒,所有的聲音都堵在了喉嚨口。

    她臉上滿是不可置信,那雙遺傳自母親的淡藍色雙眼裡滿是驚訝和恐懼,在喉嚨不斷冒出的血泡中,她慢慢的滑落在地,雙眼毫無焦距的看著那人似乎也布滿鮮血的鞋底。

    為什麼?為什麼會……

    那個站著的人似乎明白她的疑問,輕輕地嘆息一聲,然後淡淡的說了句︰「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否則你會和我一樣的,只可惜,你現在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南若曦瞪大了眼,所有的恐懼和疑惑都停留在最後那一瞬,鮮血逐漸蔓延在地上,而那些血液的源頭就是正插在她胸前的那把刀子。

    一刀斃命。

    當方慕文得到消息的時候,氣得直接折斷了捏在手上的馬鞭,整個人臉沉如墨,也不管同在兵部的路王爺臉上那尷尬的神色,甚至連告辭都不說,直接就起身離開。

    他回到大雜院後,根據那些人的消息,他連孩子都來不及看,就直接往王府沖去。

    王府的守衛自然不是易與之輩,只是對了兩招後,南若曦身邊的紅衣僕人知道這是郡主等的人,也就和守衛說了聲便放他進去。

    一路上方慕文只想著那個瘋女人不知道會怎麼對待他的媳婦兒,根本就沒想過自己這樣擅闖王府內院會不會受到王爺的責罰。

    他跟著紅衣僕人一路往裡頭走,直接走到南若曦的院子裡,對血腥味特別敏感的方慕文還沒進門就覺得有些不對,但是因為對崔淡雲的緊張,讓他一時也沒想那麼多,在紅衣僕人還沒領他進門前,就已經闖了進去。

    他進了屋子,裡頭沒有半個人,鼻尖感受到的血腥味越來越濃,他甚至顧不得禮教大防,直接就掀倒了屋子裡的屏風,發出轟地一聲巨響,然後退後了一步,臉上全是震驚的神情。

    路王爺自兵部回府沒多久,就聽見方慕文打進了府裡,他心裡恨恨的想著莽夫果然沒個禮數,但一想到這可能是未來的女婿,也顧不得其他,跟著下人就往他進門的路線跑。

    沒想到才剛走到自己女兒的院子,就聽到東西砸落的聲音,他快步往前沖去,嘴裡也大聲喝斥,「方慕文,你別太囂張了,我……」

    路王爺一腳踹開半掩的房門,看見的就是方慕文退開的那一步,然後隨著他的視線,所有人全都像是被勒緊了脖子,瞬間都發不出聲音。

    南若曦的頭向內,胸口插著一把小刀,鮮紅的血液還緩緩的從胸口往外流,但是那雙美麗的眸子,雖然瞪得大大的,卻早已經失去了平日靈活的神采。

    方慕文先是退了一步,就看見路王爺緊緊扯著他,口氣沖動的問︰「是你!是你殺了我女兒!」

    「不是。」方慕文馬上否認。

    「不是?不是你還有誰?!」路王爺看著剛剛站在門口的那個紅衣僕人,大聲質問道︰「你說,除了他以外,還有誰在他之前進來過?」

    路王爺已經有點瘋魔了,他萬萬想不到才一早上的工夫,女兒就已經和自己天人永隔。

    當所有人都能夠提出證明,在方慕文進來之前,沒有人在屋子裡,而除了他和路王爺以外,後面也沒有人進去,等於把所有的證據和罪名全都套在了方慕文的身上。

    可方慕文現在一點也不想管這件事,他只想知道他的媳婦兒到底在哪裡?!

    因此也不理會路王爺在旁邊咆哮和鐵青的臉色,抓了剛剛在門口帶路的紅衣僕人,勒著他的脖子冷聲質問︰「告訴我,你們把我媳婦兒抓去哪兒了?」

    紅衣僕人這時早已沒了當初在城門外攔著他們的氣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主子的屍體就在眼前的關系,他甚至沒有一點反抗,就讓人去那個小雜院裡把崔淡雲給帶出來。

    原本方慕文想自己去,但是路王爺卻早已讓王府的守衛將他圍得牢牢的,發紅的雙眼死死盯著他,就是不讓他離開眼前半步。

    「你別想走,今兒個老夫就是告上御狀,也要讓你伏法,以慰我兒的在天之靈!」

    崔淡雲讓人給帶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兵荒馬亂的情形,一堆守衛將方慕文給圍在一個院子裡,院子裡頭的正房房門大開,而且傳出淡淡的血腥味,還有一個粉色的身影就那樣躺在地上。

    她在剛剛來的路上就從下人口中聽見了方才這府上發生的大事,只是還沒反應過來這綁人的怎麼會在自己的房裡死得不明不白,就見到路王爺要把方慕文給綁了進宮去理論。

    「等等!這事絕對不是他做的!」

    路王爺看著同樣引起這件事情的另外一個人,冷笑著讓人把她給架走,「不是他做的也沒人能做到!除了他以外沒有人進出過這屋子!如果凶手不是他,那就找到那個凶手再跟我說,總之,現在我們就一起到皇上面前去,老夫倒要看看,皇上會不會給我一個公道。」

    正當一群人吵吵鬧鬧的時候,一個絕色美人一臉哀戚的從外頭走了進來,身邊還有兩個侍女攙扶著她。

    她眼裡似乎沒有別人,一踏進院子就只看著路王爺,未語淚先流,那眼裡的哀戚,讓在場咕來紛紛攘攘的人都心酸了起來。

    「王爺……」

    路王爺見她這個樣子,心裡也忍不住一酸,「瑾兒,是我無用!」

    夜瑾珠脆弱得幾乎站不住腳,整個人泣不成聲,卻不像其他女人一樣哭得毫無形象,反而讓人有種美人垂淚的憐惜感。

    不過只除了兩個人以外。一個是方慕文,一個是崔淡雲。

    崔淡雲想著,這路王妃看起來美是美,怎麼美得這麼假呢?還有這傷心感覺也太奇怪了吧!自己的女兒都死了,居然還有辦法哭得妝不落粉,發式不亂?甚至哭得人人憐惜,這位如果不是真的天生麗質,就是做戲做得太過了。

    方慕文則是在路王妃進來的時候,聞到了一股血腥味,而那個味道很熟悉,就像是剛剛在房間裡頭聞到的,一種帶著腐臭味道的血腥味。

    他打了幾年仗,雖說還不能達到光憑著空氣裡的味道,就能聞出百米外的血腥氣,但是剛剛在屋子裡還有現在和路王妃的距離,他還是有點自信能夠分辨的出。

    只是,王妃才是凶手?這怎麼可能?!方慕文不發一語,只想著自己這個猜測未免太過匪夷所思。

    他後來也查過南若曦這個郡主,的確是現在的路王妃所生,也是這個繼王妃生的唯一一個孩子,若凶手就是她,那豈不是殺害親人嗎?

    夜瑾珠不知道自己剛剛的表現已經讓兩個人將懷疑的目光全都對準了她,仍是用悲不自勝的語氣,斷斷續續的泣訴,「王爺……絕不能讓我兒死得冤枉……」

    路王爺血紅的眼看著她,像是起誓一般的說著,「我知道,我一定會讓害了女兒的凶手不得好死——」說著,他那帶著冷意的目光就這麼看著方慕文。

    方慕文平淡的看著他,沒有半點心虛,「王爺,我們既然都各說各話,那不如就到皇上面前說吧!到底誰有理,讓皇上來評斷一下如何?」

    路王爺看著他滿臉自信的樣子,又想到自家女兒死得連眼睛都閉不上,心中更痛,也忍不住撂下話,「行!就到皇上面前,到時候老夫必定讓你百倍奉還!」

    除了兩個護衛還守在崔淡雲身邊怕她做出什麼動作外,夜瑾珠也因為悲傷過度而回去休息,其余人等則是浩浩蕩蕩的直接往皇宮方向移動。

    崔淡雲滿心的焦急,但是在兩邊的門神看守下,她甚至想往前跟方慕文說兩句話都不行,只能咬著唇,看著他走在一群守衛當中漸行漸遠。

    不行!路王爺可是皇上的親弟弟,再說那郡主死得怪異,到時候若是真的找不到凶手,只怕最後真有可能找他頂缸。

    這個念頭一起,崔淡雲忍不住害怕了起來,在兩個守衛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下,她只能被推推擠擠的往王府外走。

    咬牙看著王府偌大的匾額,她在心中告訴自己,她一定要冷靜下來才行。

    她有預感,這件事情絕對不會就這麼結束。

    當她回到大雜院的時候,院子裡所有人都到齊了,可見到只有她一個人回來,不禁馬上追問起方慕文的下落。

    她落寞的說了一早上發生的事,又交代了路王爺和方慕文一起去找皇上評斷的過程,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一個是鎮關的將軍,一個是自己親弟弟,皇上會站在哪一邊?這個可真不好說。

    大家都知道他們現在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等著消息,晚上除了方梓泓外,誰也沒有心情吃飯,各自都進了自己房間裡,等著這個漫長的夜晚過去。

    崔淡雲同樣也無心睡眠,看著方梓泓在床上睡得香甜,她毫無入睡欲望的坐在桌子邊,然後看著跳動的燭火發楞。

    直到後半夜,屋子裡突然出現了一道熟悉的影子,崔淡雲驚喜的轉過頭,就看到那個已經走了一下午的男人出現在自己眼前。

    「你回來了?怎麼了?路王爺也相信凶手不是你了?」她忍不住一連串的問話。

    「不!剛好相反,他咬死了凶手就是我,並且不管怎麼說就是要皇上馬上將我判刑,就在剛剛皇上下了令讓我先入天牢待著。」方慕文有些無奈的說著,眼裡卻充滿冷意。

    崔淡雲一驚,「啊?那你……」

    「皇上只說待著,卻沒有說我不能出來。」方慕文朝她眨了眨眼,就像是有時候方梓泓搗蛋時的眼神。

    「那是代表皇上也是相信你的,只是因為路王爺的強烈要求,所以才讓你出來自己找證據或者是凶手?」崔淡雲一下子就想到了皇帝這麼做的用心。

    這樣一方面先是給了自己弟弟一個交代,一方面又不會寒了手下人的心,的確是兩相平衡的做法。

    「是這樣沒錯,只是我的時間不多了。」方慕文皺眉,臉上帶著疲憊的神色。

    路王爺今天那有些發狂的神色是他們兩個都看見的,她也不相信路王爺看不出皇帝這一手的延緩之策,只怕過了這一晚,明日又會繼續去請求皇帝給他一個公道。

    而皇帝就算能夠拖上幾天,但是時間越久,他就算能夠讓方慕文保住一命,可能最後也得吃些苦頭。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一種焦急的不安感,讓他們同時開了口,卻在對方開口的時候,又同時要讓對方先說。

    「你先說。」

    「你先說。」

    這樣的默契讓他們在一天的忙亂之後終於忍不住相視而笑,最後還是崔淡雲先取得了發言權。

    「我不知道你今兒個進去的時候是怎麼想的,但是就我自己看,今日那個路王妃最可疑。」崔淡雲把自己觀察的心得說了出來,而且還補充了一個她後來才想到的東西。

    「最重要的是,這樣悲傷難過的場合,她身上居然還記得要灑桃花粉。」崔淡雲怕他不明白桃花粉的特色在哪裡,於是特意解釋了一下,「桃花粉是千金小姐很愛的一種香粉,只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同的方子,香味也不大一樣,但是有一個特點就是,在剛灑上去的時候會有一種濃烈的香氣,而且那種香粉會隨著流汗而化成淡淡的細膩香味,並貼附在身體上呈現出一種淺淺的桃花紅,讓人看起來宛如剛泡過熱水一般。」

    方慕文一聽解釋就明白了,「所以說路王妃來的時候,手上有著那個香味,但是皮膚卻是雪白的還沒有任何變化。」

    「沒錯!這也是她明明哭得那麼傷心,卻讓我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如果是真的傷心的話,怎麼還會在過來之前先灑桃花粉?

    方慕文沉吟了下,本來覺得自己的猜測太過荒謬,但是現在卻覺得那個可能性越來越大了。

    因此接著開口說道︰「我今日進入房裡的時候,先是沒見到人,接著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我原本以為是你,所以直接掀了隔著的屏風,然後就見到郡主躺在地上,身上應該還有余溫,血還在慢慢的從胸口往外流。後來王爺跟在我後頭進來,他一開始就認定是我做的,而問過了守在外面的下人,也除了我以外沒有人進來過。」

    崔淡雲聽著他的敘述,忍不住喃喃道︰「如果不是他們之間有人說謊,就是他們說的是實話,但是郡主的那個房間肯定有問題,或許藏有一個可以讓人出入的出口,也或許那個凶手根本就沒跑……」

    如果是第一個猜測還能夠去查查看,但若是第二個的話,那反而有些麻煩了。

    「他們之間應該沒有人說謊,而且我也覺得郡主房裡的血腥味有問題,因為我在路王妃過來後,聞到她身上同樣也帶著血腥味,並且跟郡主房裡那種微微帶著一點腐臭的味道相同。」

    一個巧合可能是巧合,兩個以上的巧合一起出現在同一個人的身上……那就代表著有問題。

    兩個人互看了一眼,最後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自然是比什麼線索都沒有來得開心,只是在方慕文說自己要進王府去探探情況的時候,崔淡雲的臉色馬上黯淡了下來。

    方慕文抱著她,溫柔的安慰著,「放心,王府裡的守衛還拿我沒辦法,我自會平安的去,平安的回,你只要好好照顧好自己就行,你可知道今天我聽見你被那個郡主給帶走的時候,心中有多慌嗎?」

    那瞬間的心情他甚至都不想去回想,尤其是在郡主房間聞到那麼濃重的血腥味時,他根本不敢去想,她到底是傷到了哪裡,才能夠流出那麼多血來。

    當看到躺在地上的是那個郡主而不是她的時候,心中更是有一種慶幸感。

    或許對於其他人來說這樣算是涼薄,但是在那樣的時分,除了她安好這個念頭外,他已經不能再有任何想法了。

    崔淡雲緊緊抱著他不想放手,他的心意是如此,她自己又何嘗不是?

    被關在那個小雜院的時候,她所有的想法全都是那個郡主會用她來逼他做些什麼。

    她想過了所有瘋狂女配會讓男人做的慘事,包括磕頭,甚至從自己的身上割肉,或者是其他更殘忍的手段,那些念頭都快把她逼瘋了,也直到那個時候,她才明白自己一分一秒,一日一夜的將他一點一點放在心中,已經讓那一點點的小溪化成了愛情的海,讓自己光只是想像他出了事,就心痛得難以忍受

    而如今,他又要去那種不知道是不是安全的地方,讓她整個人都膽小了起來,不想放手,不想讓他再離開她的視線,不想再這樣擔驚受怕。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很懦弱。

    「我知道你可以,但是我就是害怕,就像是心裡空落落的,懸著心,似乎只要聽到一點動靜就會坐立不安。」崔淡雲第一次在他面前紅了眼眶,清麗的容顏有著明顯的惶恐和脆弱。

    他不會懂,向來以為自己足夠堅強的她在聽見郡主的院子裡死了人的時候,她幾乎快要無法呼吸的那種感覺。

    也是那個時候,她才深刻的明白自己的心,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讓渡了那麼多空間去裝他。

    她以為自己足夠理智,理智得不會在這樣的古代去愛上一個人,但是她卻錯得離譜。

    如果人的感情可以控制,那就不是一種感情了吧!

    「別哭。」方慕文心疼的看著她眼眶裡的淚水,心輕輕的疼著,就只因為她難得露出的軟弱。

    即使他心底一直希望她能夠多依靠他一點,甚至是像其他女人那樣,離了男人可能就像是失了天一樣活不下去,但是其實他很明白,如果她真的變成了那個樣子,那麼她就不會是他最喜愛的女人了。

    曾經他也想過想看看她軟弱哭泣的樣子,卻沒想到當有這樣的一天時,他只覺得心裡沒有自己預想的那種被依靠的成就感,反而是一陣陣的抽疼著。

    「要相信我,我這幾年在邊關不管怎麼難、不管怎麼苦我不都熬過來了,難道區區一個王府就能夠難得倒我嗎?」他捧著她的臉,拇指輕輕擦過她的眼、她的唇,低沉的聲音溫柔的哄著她。

    她抬眼看著他,「真的?」

    「真的。」他認真的發出保證。

    「那……你去吧。」崔淡雲的軟弱只有一陣子,很快的她也知道現在不是自己拖他後腿的時候。

    「嗯,等我回來。」他想轉身離開,只是人到窗邊,頭卻舍不得轉,眼睛還是看著她,似乎想把她佇立在燈前的模樣仔細的刻在自己心上。

    這一幕,或許過了許多年後,或許等到他白發蒼蒼,他都永遠不會忘。

    她腳步不動,就那樣站在原地,看著他動也不動,嘴巴緊抿著,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也剛好隱藏了她還是有點想哭的哽咽。

    他看了她許久,最後還是狠下心轉過頭,然後幾個跳躍,直接出了院子,往外頭去了。

    這一夜,許多人都輾轉難眠,直到天明。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2-6 08:41 PM

第八章

    這一夜,沒人知道方慕文在王府裡發現了什麼秘密,只因為他在無比驚愕中,直接就往宮裡報信。

    皇帝在半夜讓他叫了起來,本來是一臉的陰沉,最後在聽到他發現的秘密後,頓時大驚失色,立刻就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命令。

    在下半夜的頭個時辰,在許多人還沉浸夢鄉的時刻,一大隊的官兵悄悄圍住了路王爺的王府,然後在方慕文的帶領下,幾群人馬連同兩個京城巡營直往王府後院而去。

    王府裡頭本來就因為南若曦的死而在守靈,這一群人沖進來沒多久,路王爺就反應過來,然後發現領頭的竟是方慕文時,忍不住睜大了眼,大聲怒罵道︰「方慕文,你居然還敢來?!你我到底有什麼冤仇,讓你非得這樣三番兩次來找我麻煩?還有你不是已經入了天牢,為什麼還會在這裡?」

    「王爺言重了,不過我們乃是受皇命而來,還請您不要多事才好。」

    方慕文對於他的怒斥沒有半分反應,而是帶著人,熟門熟路的往南若曦的院子前進。

    一隊人馬圍住了路王妃住的正院,許多丫頭婆子全都嚇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而另外一隊人馬則跟著方慕文走進南若曦的院子裡,然後在他轉開了內室一面牆上的機關後,看見了這輩子只要回想起來就會嘔吐的惡夢。

    一道黑幽幽的窄牆,每過三尺就擺放了一根焟燭,而那插著焟燭的不是燭台,而是一顆顆不算大的人頭,光這一幕,不說王府裡跟著來的人就在外面吐了不少個,就是方慕文帶來的官兵,已經特地挑選有上過戰場殺過人的,仍有不少個臉色發白。

    方慕文已經見過了一次,自然沒有更大的反應,只是帶著人往裡頭走,濃郁的血腥味道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接著進入到一個密室,密室的另外一邊似乎有著跟來路一樣的秘道,但是目前沒有人願意去走一趟,方慕文也沒有想找人去走,而是掀開了那內室和後頭之間的簾子,一股腐臭味和血腥味道讓所有人都有了更不妙的預感。

    當他們見到簾子後頭的景象時,其中有個較年輕的官兵忍不住顫抖著聲音說,「這、這是十八層地獄吧……」

    一具又一具的人骨就放在了一個坑洞裡,有的上頭還有一些腐肉,看起來已經死了有些時間,但那些都不是最可怖的,恐怖的是最邊上挖了一個浴池般的坑洞,然後池邊還擺了干燥的桃花瓣,而池子裡頭散發著腥臭的血液,讓所有人都明白那些死了的屍體,其中的一部分就在這池子裡。

    走到這裡,已經又有一部分的人承受不住了,只覺得晚上吃進去的東西似乎都要忍不住給嘔出來。

    方慕文看有幾個人已經不行了,便讓他們往外頭去休息,而其他人則往更深處繼續走,那是他稍早也沒到過的地方。

    他剛剛來的時候就只到這裡,並看見那個王妃正在池子裡泡澡,或許是她很有自信這裡不會讓人發現,所以當他看著這裡頭的動靜直到悄悄離去時,她都沒發現這裡曾經進入另外一個人。

    他一走到裡頭,看到的東西讓他瞪大了眼睛,接著馬上讓人去開那一個又一個的大籠子,裡頭裝了全都是五到六歲的孩子,男男女女全都蒼白無血色,有些甚至嚇得兩眼無神。

    而那些個大籠子邊上是一個大坑,但是邊上似乎還有什麼東西正在往上爬,他走近就著手中的火把一看,瞬間臉上就變了顏色。

    「快走!」這坑裡居然都是大型的食人鱷,這種東西照理來說不該出現在北地,他也是聽人說過並看過圖而已,沒想到這裡居然養了一窩,而且各個肥膘體壯,看了就知道是吃了不少的東西。

    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麼這裡的枯骨並不多的緣由,起碼要達到能夠放滿那個血池的量,之前看到的那些是遠遠不夠,只怕那些被放了血的孩子最後都成了這些大家伙的食物了。

    等所有的孩子都給放了出來,由那些官兵一個帶著兩三個一起走出去,當再度看到外頭的星辰時,所有人都有種從地獄裡離開的錯覺。

    「兩位,這結論是……」

    方慕文身邊的兩個京城巡營是皇帝派來確定他所說的那件事的,畢竟要抓的人也算是他的弟妹,沒有確切的證據,自然不能隨意抓人殺人。

    那兩個京城巡營在出來的瞬間差點腿軟摔倒在地,一聽見他的問話,臉上頓時只有一個表情。

    「殺!這樣的妖婦,不殺不以平民怨!」一想到剛剛那些讓人害怕的場景,居然都只是一個女子所為,他們就忍不住全身打了一個冷顫。

    甚至在這樣的夏末,被還有些微熱的夏日晚風一吹,只覺得全身的雞皮疙瘩全都站了起來。

    剛剛那個說話的年輕官兵說的的確沒錯,那哪裡是密室,根本就是一個地獄。

    路王爺跑了過來,看著他們三人,忍不住大吼,「你們這是做什麼?!你們難道要讓我兒就是死了還不得安寧嗎?」

    其中一個京城巡營忍不住冷笑,「王爺,您可娶了一個好毒婦,連自己的女兒都下得了手,讓自己的親娘親自送上黃泉路,只怕這才是會死不安寧呢!」

    「你胡說!」路王爺顯得很激動的駁斥著。

    「我是不是胡說王爺也可以去看看,但是殺人的證據我們也拿了出來了,那個毒婦做的事情皇上也已經知道,只怕接下來還得請王爺您去跟皇上解釋,那毒婦的所做所為是否您一點都不知情了。」說話的那一個巡營姓趙,平日最是說話爽直,此刻也顧不得眼前的人是王爺,光想到那些枯骨,還有那半人高的血池,就讓他忍不住訓斥出聲。

    其實他這個懷疑也是許多人在心裡的猜測,如果路王爺不知情,那麼一個後宅婦人是哪裡來的人手去擄來那麼多人?又是怎麼去修建那麼大的一個地下密室?

    路王爺依舊咬死了自己的答案,「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要抓人那我們也直接去皇上面前說個清楚。」

    一直靜默的另外一個林姓巡營這時候也忍不住開了口︰「王爺也不用等到皇上面前分辯了,照剛剛我見到的許多證據就足以定罪,皇上也賜了尚方寶劍,若是這樣殘害百姓的毒婦真的存在,可不問而斬。」

    「你們——」路王爺退後了幾步,像是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然而卻沒有人可憐他,只是把裡頭搜到的證物,包括御造的首飾,甚至打著王妃特用的一些梳妝盒子通通扣押,這些都是在內室前面找到的,大家拿起來也比較沒有心理障礙。

    方慕文知道接下來已經不需要他,也就遠遠的退開,讓那兩個巡營去處理接下來的事情。

    當天明時分,所有的人退出那個院子外,一把火直接燒毀了那幾個相連的院子,那些罪惡還有在那裡曾經有過的血腥,都讓一把火給燒得灰飛煙滅。

    他回到大雜院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一個人影站在門口那裡等著他,他忍不住加快腳步,快步來到她面前,看著她眼睛周圍的青黑,和眼睛裡的血絲,心泛不舍的說︰「我回來了。」

    崔淡雲的嘴唇輕抿著,又有些不由自主的顫抖,最後還是忍不住在門外就緊緊抱著他。「你平安回來就好!」

    一時間無聲勝有聲,一整晚的操心,似乎在這個時候全都放了下來,也讓心中的那份掛念終於能落在了實處。

    大門被輕輕的關上,他終究是忍不到屋子裡,就吻上她不自覺咬出淺淺傷口的唇,後頭那些一扇扇打開又馬上關上的窗戶直接被他們給無視了,這一刻,只有彼此溫柔的擁抱,才是最貼近彼此、感受彼此的方法。

    門口處有人深情相擁,屋子內,夏蘭看f一會兒那相擁的兩人,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轉頭看著還在睡夢中的方梓泓,楞楞的不發一語。

    春蘭見她沒說話,只覺得有些疑惑,才剛想開口,夏蘭就搶過話頭,「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現在也不想聽了。」

    她抿了抿唇,垂著眼說道︰「我知道以前是我不懂事,一直沒想開,其實我只是忌妒,忌妒我們都在將軍身邊那麼久,他卻從來都不多看我們一眼,但是回到家鄉後,那一兩天,將軍卻像是就這麼缺不得她似的,讓我忌妒了……不過,以後不會了,我再不會奢想了,以後該怎麼就怎麼吧。」

    春蘭靜靜的聽著她把話說完,也沒說什麼,只是像以前一樣,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然後兩個人相視一笑,視線不小心看向外頭又馬上滿臉通紅的轉了回來。

    哎喲!該不該跟將軍說,這屋子裡頭所有的人都在呢,這樣子不守規矩似乎不好吧!

    雲散,放晴,壓在所有人心上的塵霾全都讓陽光給驅散。

    新的一天,正要開始。

    路王府後續的事情方慕文並沒有跟進,而崔淡雲只聽他提了一兩次,覺得那太過惡心,也不想細究,兩個人都沒去問這事情到了最後究竟怎麼處理。

    正常來說,那樣的一個女人是絕對不會讓她活著了,至於路王爺,那也是個可以追究的嫌疑人,但畢竟是皇上的親弟弟,可能還是會從輕發落吧。

    這一日,是他們要押送兵備和兵餉回邊關的日子,馬車騾車排了長長一串,幾乎是動用了所有能夠動用的車輛才能裝上這些東西,而這還是已經分的第二批了。

    崔淡雲和方梓泓以及兩個小姑娘坐在一輛馬車上,走在最前頭,而方慕文依舊是騎著馬,跟在了隊伍的前頭並在附近巡看。

    車子一早就出發,過了大概一個多時辰,方慕文就喊了停車,讓所有人都下來歇息,就是人不歇著,這些牲畜也是要停下來喂點草料和水的。

    崔淡雲早在車上就帶了個桶子,本來就是為了應付兒子如果半路想上廁所,也不用停車解決,剛好遇到了休息時間,除了帶兒子一起下車看他要不要休息一會兒,也順便要清掉桶子裡的那些東西。

    他們一行人走的是官道,中間一條大路,邊上就是一大片樹林,崔淡雲一看兒子下了車就往那樹林邊上跑,忍不住跟著追了過去,「行了!桂跑遠了!」

    方梓泓一開始還喊了一聲,但等崔淡雲把桶子給倒乾淨後,一抬頭,就看見讓她驚駭不已的畫面。

    那個早應該被處死的路王妃和路王爺居然雙雙出現在這裡,而路王爺的手上,正是剛剛喊了一聲後就沒聲音的方梓泓。

    「你們……」崔淡雲看了看兩人,然後馬上就冷靜下來,「你們一開始就是一伙的。」

    這是肯定句。如果一個男人知道自己的老婆用人血洗澡,殺了那麼多人還能夠跟在她身邊,如果不是共犯,那就是真愛了!

    但是跟一個殺人如麻的女人談真愛?!哈!崔淡雲自己都不相信。

    剛巡完前頭的車子,正準備過來接兒子去前頭玩玩的方慕文,一走近就看見讓他無法相信的一幕,但震驚也只是一瞬,他馬上就冷靜下來,走到崔淡雲的身邊,捏了捏她的手,然後看著對面的兩人,冷聲道︰「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做什麼?」路王爺突然聲音一變,變成了一個年輕許多的嗓音,「我們想要的是推翻這個大英朝。」

    崔淡雲冷笑,「是嗎?就憑你們弄死了一堆孩子的手段,就這樣也想要推翻一個朝代?你們不要笑死人了。」

    夜瑾珠看著她淡淡一笑,雖說她看起來落魄許多,但是那張臉的確還是不錯的,只除了她的眼角還有嘴角似乎都已開始出現了細細的紋路。

    「我們自然有我們的辦法,只可惜,最後卻毀在你們手上。」

    「毀在我們手上?!應該說是毀在你自己手上吧!我們可沒讓你殺了你的親生女兒。」崔淡雲最討厭這種把責任推給別人的人了。

    一提到這個,夜瑾珠忍不住扭曲了神色,「這全都是因為那孩子太蠢了,我早就說過,讓她乖乖的接受賜婚,等成了親,我自然會傳受她秘法,讓她好好的控制男人,把人當條狗養著也就行了。

    「誰知道她卻蠢成那個樣子,還綁了你回來,結果回了院子又剛好讓她撞見我去取煉制胭脂的材料,我想既然要除掉方慕文,把這條人命賴在他身上也行,也就順水推舟的送她上西天。」說著,她抿嘴一笑,「說來,我也是為了她好啊!這樣沒有什麼痛苦就能和她爹團圓去了。」

    意思是說……路王爺其實早就死了,而眼前這個是個假的?!她原本還以為只是聲音變了個調而已。

    方慕文聽到這裡,也知道這些人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了,這兩人不只殺了王爺和郡主,甚至背地裡還有著動搖國本的陰謀。

    「唉,我和你們說什麼廢話呢,就直說了吧!你們兩個壞了我的好事,總是要付點代價的。」夜瑾珠笑咪咪的說,只是那眼裡的陰冷可讓人完全感覺不出她的喜悅。

    「上吧!稈這個多余的人先給解決了再說!」夜瑾珠一發話,邊上那個披著路王爺臉皮的人便將手上的方梓泓交給她,接著就朝方慕文撲去,順勢還從腰間抽了一把軟劍,直取他的面門。

    他們兩個男人到一邊打去,崔淡雲卻想著該怎麼拖延時間,也就按下心中的不安,表面佯裝冷靜的開口,「你們之前隱藏了這麼久,可見得心機夠深,只是我一直不能理解,你是怎麼讓皇上賜婚,又是為什麼要挑上他的。」

    夜瑾珠似乎對於她會問這個問題一點也不奇怪,因此也沒故做神秘,而是直接回答她,或許是因為確定她必定會是個死人吧。

    「這宮裡的女人會用我送去的胭脂,這胭脂你可知道是用什麼做的?」她很有惡趣味的問著,手上拿著一把短刀,就跟殺了南若曦的刀子是同一款,在已經嚇得都要哭出來的方梓漲臉上細細的比劃著。

    「小孩子的眼,還有一顆心髒,揉了桃花瓣,然後還有鉛粉和米粉,細細的搓揉染色,再加上一點血,讓那胭脂的顏色更加的自然,擦上之後,桃花的香氣會加倍的迷人,若是在侍寢的時候擦上一點,還有一些催眠的效果,而且這樣的催眠效果是不知不覺的,你說,這是不是一個很好用的東西呢?」

    崔淡雲一點也不覺得那鬼東西好用,嘴上沒有回答,但是臉上的厭惡已經表達得非常明顯。

    夜瑾珠也不在意她怎麼看,而是又回答了她第二個問題。

    「再說為什麼要賜婚給他,我說了,本來要傳授給南若曦該怎麼控制一個男人的方法,尤其是一個已經窺探到我們秘密的男人。」

    秘密?崔淡雲直接反應了過來,「那個綁孩子的,還有那個黑衣人全都是你的手下?!」她一臉的驚愕,還有許多後怕。

    如果那時候沒有他在,如果那時候他們去的不及時,會不會等她見到了她兒子,會發現他已經被挖走很多東西,甚至還被放了血,成了她再也認不得的模樣?

    「呵呵,說是手下,還不如說是一些工具呢!那些人既然吃了我的三毒散,就該好好的為我工作,否則到時候死無全屍,不是也挺難看的嗎?」

    崔淡雲聽到現在,只覺得這個女人瘋了,而且還瘋得不輕。

    她依舊還在拖延時間,但是方慕文那頭還沒打完,雖然有許多人已經圍了過來想要幫忙,但是他們打的地方他們插不進去,而這個女人手裡又有人質,結果一群人只能進退兩難的站在那裡。

    崔淡雲才剛開口,夜瑾珠就丟了一把刀子過來,她一臉艷容的笑了笑,「行了!這廢話已經說得夠多了,來吧!東西給你,你自己自我了結吧!放心,你兒子我會記得還回去的。」只不過是到地下和你一起團圓了。

    崔淡雲一點都不相信這種瘋子說的話,但是現在似乎也沒有別條路可以選。

    她撿起刀子一步步往夜瑾珠靠近,對方警惕的往後退,崔淡雲停了下來,無奈的說道︰「我就要死了,想要近一點看看我兒子不行嗎?」

    「行,但是少玩花樣!」

    崔淡雲心跳得飛快,但是臉上還是保持著冷靜,刀子抵著自己的胸口,似乎已經在做自殺的預備動作。

    到離夜瑾珠極近的時候,她假意踉蹌了一下,身子一歪,就往地上倒去。

    趁對方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快速的將刀子用力往夜瑾珠的腳底板一插,在她吃痛蹲下身的時候,迅速起身打掉她手中的刀子,將方梓泓給拉到自己身邊,然後近身,抓腰,一個利落的過肩摔將她舉起後直接朝地上摔去。

    她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連其他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結束,在夜瑾珠想要爬起來從身側再摸出另外一把刀前,邊上本來就看得一肚子火的人早已沖上前去,左一拳右一拳,將她給打得看不出原本天仙般的美貌,接著又用捆草的麻繩將人捆了一圈又一圈。

    而跟方慕文打得正歡的男人看到她已經被抓,臉上的人皮面具忠實的表達出他現在的心情,苦笑一聲放棄抵抗,然後一道銀光揮過,他的脖子上已經多了一道長長的血痕,裡面的血液也不斷汩汩流出。

    方慕文一看那男人已死,連半點停頓都沒有,直接就往自己妻兒那裡沖去,方才若不是已經先讓這個人給纏上,他剛剛也不會只能不斷分心,看著她們兩個女人在那裡對峙。

    幸好母子倆最後都安全無事,要不然他就是死了都不會原諒自己。

    這時候崔淡雲雖然也想撲進他懷裡求安慰,但是在她撲人之前,剛剛被她拉到旁邊去的方梓泓已經先撲到她的身上。

    「娘——娘——那個人是壞人,他們拿刀,他們還……」

    「還怎麼了?」崔淡雲剛剛聽夜瑾珠說了一堆有傷心靈的東西,現在聽到兒子話沒說完,就忍不住著急的追問。

    被問得急了,方梓泓忽然害羞了起來,別別扭扭的在她懷裡扭動著,然後喊道︰「她還看了我的小雀兒!」

    他喊得大聲,附近的人都聽見了,然後崔淡雲果不其然的聽見周遭響起了一陣爆笑。

    崔淡雲臉有些紅,也有些尷尬,但是在安慰兒子上,口氣還是要很正常的。她正要開口,卻被方慕文搶了先,「沒事沒事,你還小呢!讓她看一眼又怎麼了?」

    當爹的連忙過來哄兒子,但是他哄的方法完全走錯了方向。

    方梓泓歪了歪腦袋,然後有些猶豫的說︰「但是娘說不管年紀大小都不能讓人隨便看!那叫做性騷擾,而且她還比我大那麼多,那就是她性騷擾我了,娘,你說對不對?我都把你以前說的話給記住了。」

    忽然所有人包括方慕文全都轉過頭來,將視線對準了她,讓崔淡雲又是一陣尷尬,瞬間想將這個小壞蛋再塞進肚子裡重生一次。

    但是那樣的想法明顯是不可行的,只能干笑著打混過去。「呵呵,大家那個休息時間到了,因為這一點小事耽誤了大家的時間……欸,大家可以準備走了啊!」

    她一臉糾結的硬把話題給轉了開來,然後朝著自己的兒子揮了揮拳頭,方梓泓知道自己剛剛可能說錯話了,馬上做了一個把嘴巴拉煉關起來的動作。

    方慕文雖然看不懂他們母子倆的互動,但也知道她是在威脅兒子,忍不住笑著打圓場,「行了行了,都上車去休息吧!這裡讓我來處理就好。」

    只希望這次是真的結束了!臨上車前,她和他彼此看了一眼,傳達了一樣的訊息。

    關於剛剛夜瑾珠爆出來的那些內幕,那就是京裡那些人的事情了,至於京裡面又會有多少人因為這件事情而遭殃,那就不是他們可以干涉的了。

    總之只要回到了邊關,那裡天高皇帝遠,誰還能夠影響他們呢?那些朝政之爭還是有人別有用心,全都跟他們沒有關系了。

    馬車輪再一次轆轆的滾動了起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受了驚嚇,崔淡雲覺得肚子有點悶悶的不說,還覺得一陣陣的血腥味在鼻間裡環繞,讓她忍不住有些想吐。

    不過才剛剛休息過,她也不好意思再讓人停車,最後只好忍啊忍的,忍到自己臉色發白,整個人都有點頭暈目眩,直到馬車在驛站停下時,才在春蘭和夏蘭兩人憂心的眼神中被攙扶著下了車。

    安排好了前面看管的人,方慕文連忙趕到馬車這兒,沒想到就看見崔淡雲臉色蒼白的走了過來。

    他忍不住擔憂的問道︰「這是怎麼了?」

    崔淡雲揮揮手,忍著不說話,因為她覺得自己現在如果開口,可能會忍不住直接吐在他身上。

    雖然現在兩個人已經有點老夫老妻的感覺,但是她一點也不想讓他看見她嘔吐的醜樣子。

    這大概就像她到現在還是很介意在他面前放屁是一樣的道理。

    只是她越不說話,他反而越是擔心,一直不斷在她旁邊嘮嘮叨叨,「到底怎麼了?要不找個大夫來看看?還是要吃點什麼?或者想躺著?」

    一連串的問題,讓本來就有點頭暈腦脹的崔淡雲終於忍不住大吼出聲︰「滾——嘔——」

    那一聲「滾」異常的有力,接著的嘔吐物也非常的可觀,而且還很剛好的全都吐在他的身上和鞋子上。

    聲音似乎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又都圍在這裡看熱鬧,這次就連盧大勇都趕緊湊了過來關心一番。「唉唉,夫人這是怎麼了啊?是不是暈車?要不要我去請大夫?還是來一杯熱茶?」

    崔淡雲雖然已經吐得快沒力了,但是對於又來一個跟剛才男人一樣唆的盧大勇,還是有些忍不住的想吼第二次!

    站在邊上的夏蘭大概是因為自己曾經是她假想的敵人,所以反而更能理解她現在的心情。

    夏蘭推開了這兩個男人,沒好氣的說著︰「閃開都閃開!夫人都已經這樣了,你們還問個什麼勁啊?真的有心就趕緊去請大夫啊!甫,將軍您也真是的!都被吐得一身怪味了,還沒想著趕緊去洗一洗!要不然夫人就怕聞了那個味又要吐個不停了。」

    方慕文總覺得現在這情況好像有哪裡不對,但是夏蘭說得也挺有道理的,也就順了她的意思,趕緊去找個地方把這身酸臭給換下來,要不然這一身髒就是要抱兒子來哄哄也沒辦法!

    至於盧大勇更是第一時間就被打發去找大夫了,不敢在夏蘭面前多待上一會兒,就怕也被嫌棄。

    夏蘭還很體貼的從馬車裡取了點溫水出來,倒了一杯給崔淡雲,「夫人,先漱漱口吧,等等大夫就來了。」

    看著這個似乎已經完全放下的小姑娘,崔淡雲也覺得這中間改變有些大,害她有點不習慣了。

    夏蘭看她一臉奇異的看著自己,有些彆扭的抬高了下巴,「別以為我這是在討好你,我這只是在做我下人該做的工作。」

    崔淡雲對於她傲嬌的樣子覺得好笑又可愛,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捧著那杯溫水清了清口,然後到休息的房間裡等著大夫來。

    來的是驛站裡的老大夫,他隨手一搭,又輕又快,一下兩手都把完了脈,接著就說結論。「喜脈,有些動了胎氣,不用吃藥,這幾日稍稍休息下就行了。」

    「喜脈?!」屋子裡的人全都傻了,跟著老大夫又重復了一次。

    那老大夫讓他們喊得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有什麼問題,結果看著屋子裡的人全都一臉傻樣,反而不樂意的訓道︰「怎麼還這副樣子?這孩子不都生了一個了,還裝什麼小年輕啊!」

    說完,他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一屋子又驚又喜的人,尤其是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全圍繞著崔淡雲,像是在看什麼寶貝一樣。

    「媳婦兒,我們又要有兒子了呢!」

    「娘,我們要有可以玩的弟弟了嗎?」

    崔淡雲好笑的看著這兩個用像是在看珍寶一樣的視線,繞著她尚且平緩的肚子打轉,笑了笑,一手勾了一個過來,就在兩個小姑娘害臊的眼神中,給了一人一個頰吻。

    「也有可能是妹妹喔,到時候小梓會照顧好她吧!」崔淡雲柔情的問著。

    雖然她沒想過自己有可能又懷孕這件事,但是當來的時候,和第一次那種無助不同,那種突然漲滿心中的安全感還有幸福感是怎麼回事呢?

    看著她幸福的微笑,方慕文也笑得一臉燦爛,半跪在她的面前,然後輕輕將臉靠上她的肚子,「我也會的,這一次我會一直陪伴在你的身邊,度過你每一個需要我的瞬間。」

    她的感動還沒開始,就讓另外一個耍寶的小子也做出一樣的動作,然後眨著大眼睛的附和給打斷。「娘,我也是!」

    三個人互相凝望而笑,在這一個瞬間,她終於明白了自己來到這個時空的意義與他相知、相愛,然後生幾個孩子,在即將到來的中秋月圓,過上屬於團圓的時光。

    這就是時空大神想讓她體會的一種細水長流的幸福吧!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2-6 08:47 PM

尾聲

    遠離了京城裡的紛紛擾擾,終於來到邊關,崔淡雲看著自家住著不算太差的將軍府,總算也過上了一腳出四腳邁,外出坐轎的日子,等到肚子裡揣的那一個也終於安分下來後,她某日翻開帳本仔細的算了算,覺得這樣的日子……真危險。

    沒錯,是危險啊!崔淡雲看著帳本裡的東西,整個人欲哭無淚。

    要不是她終於穩定下來,然後讓那男人把這將軍府裡的帳本拿給她看看,她或許會成為史上最窮的將軍夫人。

    看著帳本上幾乎沒有任何的金銀收入,她一整個都要傻眼了,這這這……這偌大一個將軍府的現銀,感覺比她手上能夠動用的銀子還要少?!

    她不死心,讓春蘭和夏蘭跟著她一起往庫房去,順便讓身邊一個小丫頭去喊將軍府裡的王管家來,她就不相信了,這將軍府裡居然能夠窮成這個樣子。

    等她到了庫房前,王管家已經站在那裡,崔淡雲也不廢話,直接就讓他開了庫房,然後看著屋子裡涇渭分明的兩邊,瞄了眼王管家,他馬上很有眼色的上前介紹——

    「這都是將軍帶回來還有別人孝敬的。」他摸不清楚夫人想要知道什麼,只得簡單的先說了一句,然後一臉等待提示的看著新來的女主人。

    聽說這個將軍夫人是個村婦,但是這一身的氣派,還有那作風看起來就不怎麼像啊!他當這將軍府管家雖然也才一年多,平時也是有點氣勢的,但是在這個夫人面前似乎一點用也沒有。

    崔淡雲看著庫房兩邊明明白白的分類,一邊是畫卷和文房四寶之類的東西,一邊是首飾珠寶,甚至還有在北方難得一見的珊瑚樹,前者多得幾乎佔了大半個庫房,後者則是只有幾個箱子堆在角落裡,而庫房裡該有的銀子金子一眼掃過,連個影子都沒見到。

    「這就是將軍府的庫房?難道平日用的銀兩不放在這裡?」

    王管家一聽見這個問題,臉一僵,有些緊張的搓著手,結結巴巴的說,「那個……其實府裡用度的銀兩都是在帳房裡。」

    帳房?崔淡雲看著那一本本的帳冊忍不住冷笑,然後也不多說便出了庫房,直接拐道往帳房去。

    只是他們一群人都還沒走到帳房,就看見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穿著一身文人長袍的中年人小跑著從帳房方向沖到他們面前。

    「我說老王啊!府裡又沒錢了,趕緊去開了庫房再拿東西去換點錢回來啊!」被稱作老王的王管家頓時覺得壓力大增,尤其是跟著夫人的那一群人幾乎是瞬間都把眼神聚在他身上了。

    他不用回頭都猜得到她們現在在想些什麼,王管家心裡悲傷得想抹一把淚。

    等那個帳房到了近前,發現王管家的臉色有些尷尬,至於後面的將軍夫人神情則是有點怪異,行禮後便眼巴巴的看著他們沒出聲。

    崔淡雲知道如果他們真的是貪污的話,這兩個人可不會就這麼大咧咧的在外頭喊,除非他們是真的沒腦子,所以她也沒生氣,只是等著解釋。

    王管家也知道夫人沒馬上讓人將他和帳房老胡給拿下就是天大的體面了,也顧不得自己一身的汗,有些結巴的跟崔淡雲解釋起將軍府裡悲慘的帳務狀況。

    將軍府裡的下人不多,原本只有管家帳房,幾個護院和廚房裡的兩個廚娘,幾個打下手的下人,後來的這些小丫頭還有一些跑腿的小子都是夫人來了之後才添的。

    然後將軍府雖然名稱很好聽,但是將軍長年打仗,也就是這一兩年戰事少了,才有比較多的時間住在將軍府裡,因此平常都在軍營,所以自然沒有什麼賺錢的營生,而他們這些下人的名頭說得好聽,但大部分都是將軍幫忙收容的難民而已,平日裡幫忙做飯打掃還有打理宅子還行,要說其他的,像去經營商鋪什麼的就沒辦法了。

    沒收入,就沒銀子,將軍府看著好看,聽著名頭好聽,其實大概就是在小康和貧困之間掙扎而已。

    崔淡雲聽了這些,雖說心中本來已經有些底了,但還是有種一只烏鴉從頭頂飛過的蒼涼感。

    她吸了口氣,又接著問,「那帳房說的開庫房換銀子又是怎麼一回事?」

    王管家有些尷尬的回道︰「因為真的沒錢了,大伙兒就算可以不要月俸,但也不能不吃飯啊!所以將軍就說了,沒錢的時候就拿庫房裡的東西去當,當了換點錢來使,用完了再……」

    王管家怕她以為自己把錢花得太快,連忙又做了補充,「因為將軍之前是文人,很多人家送的禮也多是這些,這些東西招眼,要當也不成體統,所以都只拿那些沒記號,看著也不打眼的金銀首飾去當,一次也不敢多,供了家裡人吃喝外,就夠補貼將軍說過的幾戶貧苦人家而已。」金額不大,但是年年月月下來也是一筆大的花銷,也讓庫房裡的收藏越來越往一邊倒。

    剩下一堆主人家根本沒空欣賞的東西,結果能換錢的越來越少……王管家和胡帳房的心中不禁同時為自己抹了一把心酸淚。

    就沒見過這麼窮的官!讓他們別說貪污了,只想著別哪天大家一起沒飯吃就是萬幸了。

    崔淡雲看著兩個中年男人那副苦樣,再想到剛剛自己拿到的帳本,只覺得頭痛得半死,揮揮手讓他們走了,自己又帶著一群人回正院,然後窩在房裡,開始打起自己的小算盤來。

    之前她弄出了紅酒白酒,算是賺分紅的,每年雖然不能說賺得手抽筋,但是也足夠他們母子倆過上比一般人好些的日子,這還是她不多收,而且每年只出一點點限定版的酒才賺了這樣的錢,但是在來邊關前,她想著這生意天高地遠的,收起帳也麻煩,就直接把配方和之前藏起來的細節一並給賣了,得了兩千兩銀子。

    這點銀子她本來還不看在眼裡,但是現在看起來這筆錢很重要,因為要靠著這兩千兩當本錢來養活這一家子人,還有不少貧困戶,所以她真的得想想,到底該怎麼用才好,才能夠花出最大的利益來……

    這一想,就是大半天,直到天黑了,她趴在桌子邊上,皺著眉又揉了一張紙扔到地上和其他廢紙作伴。

    「這是怎麼了?怎麼連晚飯都不吃了?」方慕文從外頭回來,就聽說她連飯都沒吃,一個人關在房裡不知道在做什麼,讓他三步並作兩步,連忙往房裡趕,沒想到就看見她拿著筆不停喃喃自語地寫些什麼,而地上已經扔了一堆的紙。

    一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崔淡雲先是嚇了一跳,然後看到來人,對著他輕哼了聲,丟下筆,站起來伸展伸展身子,才沒好氣的說道︰「我這不是愁的呢!人家當上官夫人可高興了,什麼都不用愁,就我是勞碌命,今兒個才知道這偌大的將軍府

    居然是靠當東西在過日子的!」簡直是刷新了她的人生觀和世界觀!

    方慕文楞了下,然後摸了摸臉,有些尷尬的說著,「這不是我們家底子薄嘛……」當然重點也是他不大會經營,又不想拿一些人家白送來的股分,自然就落得如今這樣的景象了。

    「行了!我就是說說,但我們真的要認真找一個賺錢的法子了。」要不然這一大家子遲早都得去喝西北風!她這句話沒說出口,就怕刺傷了他男人的自尊心。

    「你已經想好要做什麼了?」

    崔淡雲神秘一笑,「是有點頭緒了,過陣子你就等著看吧!」

    方慕文是知道她會做一點小生意的,但是想著後院裡那些酒還有之前據說她領著村子裡做的豆腐,想來想去她也就是做一些吃食的生意吧,大約就是餓不死,但是想靠這些發大財卻很困難。

    他心裡這麼想著,嘴上卻不是這麼說,而是滿臉支持的表示︰「我知道了,府裡應該還有些銀子,你看要多少就拿去用,要不然我再去多買一點田,總歸我這個將軍的名頭還在,我們怎麼說也餓不死的。」

    崔淡雲看著這個願意無條件支持老婆的好男人,也沒戳穿他心中對於她事業不看好的那點小心思,而是攬著他的腰,甜蜜又自信的笑著,「那你就等著吧!看看你媳婦兒怎麼把我們的庫房重新用銀子給堆起來!」

    「那就看娘子的了!」方慕文看著她自信的笑容,心中也滿是歡喜,隨口就接了話。

    這時候的他,完全沒想到接下來幾個月,就會刷新他對自己媳婦兒做生意能力的印象。

    第一個月,崔淡雲用手上的銀子,在邊關最大的城鎮上買了一棟酒樓,不僅重新裝修,還讓人往南方去批了一堆草藥和莫名其妙的東西回來。

    第二個月,崔淡雲又買了一批下人,發衣裳並讓人去教規矩,甚至還寫了手冊讓人跟著做,反而讓方慕文越發搞不懂她到底想做什麼。

    第三個月,酒樓裝修完畢,她在讓人打了一堆造型奇怪的爐子後,就叫人大街小巷的去宣傳新酒樓即將開業,甚至還發了什麼折價券,拿著券子上酒樓吃飯還送一杯酒。

    頓時整個城裡都轟動了,所有人都翹首以待,看看這家新酒樓有多豪氣,居然還能夠吃飯送酒。

    開幕當天,店鋪還沒開門,崔淡雲就帶著兒子丈夫一起到酒樓最上層去坐著,看著下面排隊的滿滿人潮,非常滿意的道︰「瞧!這不是人挺多的嗎?」

    方慕文不想打擊她的好心情,內心想著這樣的好生意大概就送酒的這幾天吧!如果之後生意不好,這個冬天府裡可能缺銀子會缺得更凶了,他還得去想想辦法。

    崔淡雲對於他的擔心覺得一點必要都沒有,因為她想了半天,覺得最容易制作又絕對會有廣大人氣的東西就是火鍋和啤酒。

    等到火鍋店上手以後,她甚至打算在火鍋店旁邊再開一個小鋪子,順便賣炸雞,在北地裡,一邊吃炸雞配啤酒……現代人都受不了,更不用說是古代人了。

    她的生意要讓普通百姓能吃,官宦人家也能吃,給多少銀兩就能點什麼價位的材料,龍蝦什麼的自然是沒有,但是這時代山珍海味也很多,加上她斟酌了好久配出來的幾種湯頭,甚至她還搞來了辣椒,又教會廚師做了好幾種丸子和火鍋餃,就是醬料啤酒她也都給調配出來,就不信這樣還能夠生意不好。

    屋子裡的人大概除了她以外,對於這個桌子上頭咕嚕咕嚕滾的鍋子菜真的沒有那麼大的自信,但是為了不打孕婦的自信心,還是都閉嘴了。

    崔淡雲也不多說,只淺淺笑著,「好了!多說你們也不信我,就等著瞧吧!小二,上菜!」

    微冷的空氣中,暖暖的火鍋飄散出一股鮮味,配上桌上十來盤各式不同的醬料和菜蔬肉類,讓這房間裡瞬間充滿了滿溢的食物香氣,不只方梓泓看得口水直流,就是方慕文和兩個小姑娘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崔淡雲招了招手,示範了一次吃法,就揮手豪氣說道︰「行了,大家開吃!」

    似乎隨著這一聲令下,這一年邊關裡那充滿鮮味的火鍋就在冷冷的冬季裡不斷的蔓延,也讓崔淡雲滿意的看著將軍府裡的小金庫,感慨終於不是靠著當東西過日子了。

    不只是縣城,她的火鍋和啤酒搭配越傳越廣,也讓方慕文真的明白到自己是娶了一個有絕對「旺夫運」的好媳婦兒。

    某一天,當他看著自家的庫房那銀子是整箱整箱堆得滿地都是時,他忍不住望著自家媳婦兒,溫柔的說︰「媳婦兒,我要是沒你該怎麼辦?」

    崔淡雲輕輕一笑,然後牽起他的手,「是啊,要怎麼辦呢?所以明白我的好了,是不是該牢牢的抓緊我啊?」

    方慕文點點頭,然後猛地將她一把抱起,在月夜裡像個瘋子一樣大吼著轉圈,「我媳婦兒最好了!絕對不放手!」

    崔淡雲先是被他突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然後又好氣又好笑的槌著他,「快放我下來!你這笨蛋——」

    「我不放!」

    「快放我下來!大夫說我又有啦!啊——轉得我都暈了。」

    他們笑鬧的聲音低了下去,只有天上的明月笑咪咪的,掛起了一彎微笑的弧度。

    笑看人間有情人。

    七年後

    「啊——我不生了!我不生了!」一聲高亢的尖叫忽然劃破了邊關裡的將軍府,府裡所有人依然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一點都沒有因為這一聲尖叫而改變了自己的動作。

    崔淡雲躺在床上,肚子那裡高高的隆起,然後邊上燒了熱熱的炭盆,逼得她頭上滿是汗,一邊用力吸氣吐氣,卻還要一邊喊著。

    「媳婦兒,我們下次真的就不生了!不生了!」方慕文掛在窗欞邊,聽著裡頭一聲聲的咒罵,一邊在外頭保證著。

    他早上去巡城,傍晚回來還沒進門,就聽見自己媳婦兒差不多要生了,連衣裳都還沒來得及換,就趕緊過來窗戶邊站著,果然又聽見了媳婦兒每「生」必罵的台詞,他連忙做同樣的安撫。

    「爹,您最好說到做到,要不然娘最後又會再罵一次的。」一個少年的聲音從窗邊傳來,方梓泓手裡抱著一個,邊上按照高低又站了三個,全都站成了一排,看著他掛在窗上喊話的模樣。

    「你這小子懂什麼,這生孩子哪裡是人可以控制的,孩子要來難道我還能把孩子給塞回去?!」方慕文沒好氣的說著。

    「是不能控制,但是按照顏色來取名字,已經紅、澄、藍、綠黃都生了,娘生的這個就是靛色了,難道您還真想要娘生出一排彩虹來?」

    被兒子說這種生孩子的事情,就是方慕文臉皮再厚,也有點掛不住的感覺,他忍不住訓斥道︰「你懂什麼,讓你多幾個弟弟妹妹有什麼不好?」

    方梓泓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屋子裡的第二輪咒罵開始了。

    「方慕文,王八蛋,明明說不要再生了,啊啊——都是你!說要湊什麼彩虹!下次再說這話我就要把你的臉打成彩虹!」崔淡雲一邊痛呼,一邊還是很有余力的罵著。

    沒辦法!這生孩子,生著生著就習慣了,包括第一胎到這一胎,都已經是第五胎了,因為中間還有一對雙胞胎,所以還能夠少生一次,但就生這五次也差點要了她的命,所以這絕對是最後一次!

    她發誓,這絕對是最後一次了!

    聽著屋子裡頭的痛呼越來越長,罵聲越來越少,方慕文也沒心情和兒子耍嘴皮子了,趴在窗欞邊上,不斷的問著︰「媳婦兒,你現在好不好啊?還疼不疼啊!」

    突然砰地一聲,窗戶被突地打開,已經嫁為人婦的夏蘭皮笑肉不笑的看著窗戶外的將軍,然後一盆冷水直接往他臉上潑。

    「將軍,夫人說讓你沖沖冷水冷靜一點,還說都生了第五次了,你覺得疼不疼啊?!」

    說完,砰地一聲窗戶又被關上,只留下外頭一只淋得很徹底的落湯雞。

    幾個孩子可憐又同情的看著自己的爹成了落湯雞,但是也沒人上前去,就看著他被淋了整身的水也沒放棄的繼續攀在窗戶上,不斷給崔淡雲做精神喊話。

    產房裡頭,在感覺差不多的時候,崔淡雲就已經不花力氣去大吼大叫了,而是咬著唇準備最後的用力。

    但是窗子外頭,那個姓方的傻男人還是在繼續叨念著——

    「媳婦兒,你辛苦了!等你生完,我馬上去端雞湯來給你補身子!」

    「媳婦兒,疼不疼啊?疼的話讓我進去啊?我的手讓你咬,別咬破自己的嘴了!」

    一聲又一聲,讓崔淡雲差點憋不住,又要笑出聲來。

    邊上的產婆還有一些年輕的丫頭全都羨慕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崔淡雲,說著每次生產總要說的話。「夫人可真是好命啊!能夠有這樣一個夫婿,又是一個將軍,任勞任怨的,更別說還有這樣好脾氣,能夠如此對待自己的媳婦兒,這是整個邊關甚至是京城裡都找不著的了。」

    「是啊!將軍大人這次也是要一直站著等夫人生完吧?」

    「可不是呢!剛剛讓夏蘭姊姊去弄了一盆水倒了下去,就是想讓將軍先去把衣裳給換了,休息一下再來,結果人還是站在那裡不離開!」

    那些羨慕的話,聽了第五次其實也該習慣了,但是崔淡雲一邊用著力,嘴還是想笑的。

    因為她們稱贊的可是她的男人,一個她跨越了千百年的時空才得到的男人。

    雖然他有點大男人主義,雖然他偶爾看起來有點傻,雖然他有時候纏人得很,但她就是這麼的愛他啊!

    感覺到最後的疼痛快要到來,她忍不住放開了聲音又喊了他的名字——

    「啊!方慕文——我愛你!」

    被點到了名字的方慕文,還以為裡頭髮生了什麼事情,連忙攀著窗戶想看看裡頭的景況,結果手一個沒勾穩,又聽見她喊出的下一句話,讓整個人都傻了。

    他先是喃喃自語,黝黑的臉有點微紅,「啊,這大庭廣眾之下,說這樣的話有些缺了禮數啊……但是,那又怎麼樣呢?」這可是他媳婦兒第一次說愛他啊!

    方慕文高興的也顧不得剛剛自己還說這樣缺了禮數呢,連忙對著窗戶,更高聲的喊回去︰「媳婦兒,我也愛你!」

    方梓泓捂著臉,覺得自己明兒個上學堂又要被打趣了。

    爹娘這麼恩愛,讓他們這些兒女有時候也很困擾啊!尤其每生一次,這兩個人總搞得這麼驚天動地的。

    方梓泓想到就想嘆氣,回頭一看,他爹就站在窗戶邊跳上跳下,哪裡看得出來這是名聲赫赫的鎮關將軍?

    但是,看著天上這十五日大又圓的月亮,再看看那個笑得有點傻的爹,他心中忽然明白了幸福這兩個字的意義。

    能夠這樣一直過下去,就算有時候有點雞飛狗跳,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全書完】
作者: dodowe11    時間: 2016-12-7 10:23 PM

謝謝分享,很好看的小說
作者: gogohk    時間: 2016-12-10 01:18 PM

不錯看,有些地方很好笑,感謝大大ㄉ分享
作者: oaktao    時間: 2016-12-10 08:17 PM

很好看阿
而且生小孩這一段
真的是笑破我的肚皮阿
作者: deartang    時間: 2017-6-13 02:32 PM

非常謝謝無私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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