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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11-21 03:09 PM

藍雲舒 -【千蠱江山】《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11-24 09:18 PM 編輯

【書名】:千蠱江山

【作者】:藍雲舒

【內容簡介】:

  重生成公主了,很好!重生成美女公主,非常好!可為什麼這個公主居然會婆婆不疼,丈夫不愛,小妾都可以騎到她的頭上拉屎……她到底幹了什麼?居然能在短短三年內從一個皇朝的傳奇公主淪落至此!

  不行!接手的是身體,不接手的是命運!八卦小記者駱曉飛決定,要徹底轉變這個局面,她的命運她做主!

  慢著……怎麼這個白痴到奇葩的公主,其實好像並不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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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11-21 03:13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4-11-21 03:16 PM 編輯

第一章:傳說中的賤人

  在拿到——不對,確切的說,是看到傅剛的結婚請柬的時候,駱曉飛的第一感覺是:這一天,終於來了!

  心上人結婚了,新娘不是我,這大概是人世間每天都會上演的悲劇,只是她更悲催一點:她的心上人,連結婚請柬都不會送給她!哪怕她愛了他15年——就像他討厭了她15年。

  從13歲起,駱曉飛就想盡一切辦法抓住傅剛的心;到25歲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敗得那麼慘:原來她的白皮膚、瓜子臉、微微上挑的大眼睛就是原罪——在傅剛眼裡,她的臉,只能讓他聯想起那個害死他媽媽奪走他爸爸的惡毒女人!

  說出這一切的那天,傅剛喝高了,拍著桌子對杜鋒說:我知道這對她不公平,但沒有辦法,我太討厭她的眼睛了,我太討厭她笑起來的樣子了!

  坐在隔壁桌的駱曉飛淚如雨下。

  杜鋒丟下傅剛過來想安慰她,卻被她一把推開。

  杜鋒,是駱曉飛人生的另一個悲劇:他們在一個大院裡長大,讀著同一所小學和中學和大學,所有的人都覺得他比傅剛帥得多,而且對她好得無可挑剔……駱曉飛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她能愛上杜鋒該多好!

  她甚至真的跟杜鋒交往過兩周,卻在他第一次吻她的時候落荒而逃——那黏糊糊的感覺太噁心了!

  與杜鋒無關,是她自己的心魔。看過半年心理醫生之後她才知道這個原因,並因此更加絕望。

  現在,傅剛的結婚請柬就在駱曉飛的手上,這片大紅艷麗得讓她暈眩。請柬邀請的對象杜鋒就站在她身邊,眼神看上去比她還傷心。

  這他媽的都叫什麼事啊!駱曉飛想,這倒霉的一幕就像她悲催人生的濃縮,她上輩子得做了多少壞事才會有這樣的報應!

  那天,在哭著睡著之前,駱曉飛似乎看見一片無盡的紅色向她席捲過來,有一個聲音問她:

  「你真的願意一切重新來過?」

  「願意!當然願意!」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是的!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

  很久之後,她還會想起她的回答,然後明白了一個道理:無知者無畏啊,難怪世界上只有傻子最開心!

  是下雨了嗎?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幾滴冰涼的水珠落在駱曉飛的臉上、手上。

  帳篷漏雨了?不對,怎麼好像還有好幾個人在哭?下雨有什麼好哭的?

  駱曉飛想睜開眼睛看看,但眼皮卻沉得像上面站了好幾頭大象,然後,一種火辣辣的痛開始在她的感覺裡蔓延,額頭、嗓子、肩膀,就像有人拿烙鐵在上面炙烤一樣。

  靠!當年她為了追傅剛在樓梯上失足摔下來摔裂了腳踝骨也沒這麼痛啊!她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公主醒了!」「公主醒了!」雨突然停了,一堆人在叫。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下一秒鐘,駱曉飛的腦子裡突然劃過一道白光:難道,難道她真的中獎了?!穿越!還是公主!不知道是回到漢唐元明清,還是架空?不知道這個公主受不受寵,美不美貌?

  作為一個跑了5年社會新聞的知名小強型記者,駱曉飛從來不缺乏敏銳的直覺和死纏爛打到底的毅力,想到中獎的可能,她本來疲憊疼痛的身體裡迸發出新的巨大力量——眼皮被撐開了!

  短暫的模糊和暈眩退去後,駱曉飛眼前出現了一堆亂晃的女人臉,還有一頂挺漂亮的蚊帳,不對,是紗帳。

  信息有點少,不過,不妨礙駱曉飛的大腦開始高速運轉:眼前的人個個都是一副含淚帶笑的鬼樣子,說明她剛才大概病得很重,說不定已經快掛了(廢話,不掛你能穿來嗎?);她們大多都梳著雙丫髻,說明是侍女或宮女身份,那麼她的便宜皇帝爸爸和皇帝老婆(不知道是大老婆還是小老婆)娘親顯然不在,說明這個公主不大受寵;這些小姑娘們長得都挺不錯,看來本尊大概也錯不了,前世好歹也有美女一枚,駱曉飛不大能接受這輩子變成個醜丫頭,哪怕是醜公主……

  駱曉飛正在胡思亂想,眼睛最大的那個小姑娘已經擦了擦眼淚,輕聲說:「謝天謝地,公主終於醒了,如夢,你去把藥熱了端過來,如梅,你去跟李媽媽說一聲,打發人請太醫過來,公主,你感覺怎麼樣?」

  駱曉飛心說,丫頭你錯了,是謝天謝地,你家公主終於掛了,本人現在感覺很疼,而且很亂……不過她謹慎的沒有開口,看著帳頂,保持茫然狀:至少到目前為止,她的腦子沒有身體前任所有者的任何記憶,說不得要祭出穿越女第一常用法寶:失憶。只是目前朝代不明,身世不明,環境不明,敵情不明,還是謹慎第一、少說少錯的好。

  哎,頭頂上這頂紗帳看來真不便宜呀,輕如雲霞的薄絹質地,繡的幾支荷花鮮麗得似乎能散發出清香來……原來古代紡織技術,真的比現代要強!

  因為喜歡古代工藝品,駱曉飛原來也看過不少古代染織作品的圖片與實物,但當其中的珍品洗去時光累積的暗沉,鮮活的出現在眼前,那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駱曉飛暗暗握了下手,尖利的指甲劃過手心,疼痛似乎在以另一種方式提醒她:此刻的她與前世真的已經隔了無數的時光,她和傅剛已經在兩個世界裡,永遠再也看不見對方。

  對他來說,這大概是個特大喜訊吧。

  「公主,別傷心了,身體要緊。」有人帶著哭音在耳邊說。駱曉飛這才發現自己的眼角已經濕了,淚水順著鬢角流向耳朵,然後被一塊輕柔的帕子拭去。

  還是那個大眼睛的小姑娘,她強忍眼淚的樣子看起來比駱曉飛還要難過,頓時讓駱曉飛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條件反射的想說「對不起」,卻發現自己的嗓子乾澀疼痛得完全說不出話來。哎呀,好險!

  大眼睛小姑娘顯然立刻發現了自己的公主說不出話的狀況,強忍的眼淚頓時滾滾而落,一面還要安慰她:「公主別說話,太醫說了,你傷了嗓子,要靜養幾天才能好。」

  傷了嗓子?那就是失聲咯,還要不要失憶呢?駱曉飛警惕的仔細感覺了一下,發現脖子那裡是從裡到外一圈都疼得厲害,不像是感冒生病,倒像是……上吊?

  可上吊會把肩膀和額頭也吊得這麼疼嗎?

  「哐噹」一聲巨響,駱曉飛嚇了一跳,所有的丫頭也都回頭去看,大眼睛的小姑娘突然張開雙手,緊張擋在駱曉飛面前,然後她的身子一個趔趄,一個比她高了整整一頭的年輕男子出現在駱曉飛的床前。

  「公主殿下,你終於醒了!不過是碰了一下,我還以為你要昏上十天半個月呢!現在可以讓敏兒從佛堂裡出來了吧?」

  呃?這是什麼狀況?駱曉飛看著眼前這張應該挺清俊,但現在卻被怒氣搞得有點扭曲的臉,發自內心的茫然起來——好像還挺眼熟的,可她認識這麼齜牙咧嘴的男人麼?

  「二爺您別這樣!公主她才醒,這次她是真的傷得很重,不信您問太醫!」大眼睛的小姑娘撲通跪下,哀求這位「二爺」。

  駱曉飛眼珠轉了轉,這個情況麼,根據穿越文狗血定律,「二爺」似乎像是本尊的丈夫,他嘴裡的敏兒就該是該瞎眼負心漢的心頭小妾了,她接手的這個倒霉公主應該是被自己丈夫推倒撞傷丟命的……但是,公主的老公不應該叫「駙馬」麼?駙馬會揍公主也就罷了,醉打金枝麼,怎麼還能納小妾?而且他把公主都快打死了居然不害怕不請罪,還理直氣壯的來為小妾找場子?

  慢著,「這次是真的傷得很重」,難道以前還有假的不成?

  駱曉飛簡直茫然得不能再茫然了,但下一刻,她覺得自己的頭髮騰的立了起來,因為這位「二爺」已經一腳把大眼睛小姑娘踹了出去!打女人!畜生!

  如果不是渾身沒有一點力氣,駱曉飛估計自己能撲上去把這個衣冠楚楚的人渣咬死!

  大概是被她眼裡的怒火嚇了一跳,這位「二爺」往後退了一步,隨即冷笑起來:「怎麼,我踢她一腳你心疼了?你踢敏兒的時候怎麼沒想想後果!」

  廢話!女人打女人,而且是正房踢小三,有什麼好稀奇?算了,搞不清狀況,又沒有力氣打架,只能忍下這口氣,不過這張臉太討厭了,她決定閉上眼睛生氣。但隨即,臉上一疼,一隻手用力戳上了她的鼻子:「你別給我裝死!去跟夫人說你沒事了,讓她把敏兒放出來!」

  我靠,是可忍孰不可忍!駱曉飛怒視著眼前這張同樣怒火萬丈的臉,如果不是沒有力氣,她絕對會一口咬掉那根混賬手指頭!

  突然間,眼前一花,一個瘦小的身影擋在了她的面前,而那個「二爺」已經踉蹌著退到了門口。隨即這個瘦小的身影轉身跪下,磕了個頭:「奴婢不遵公主吩咐,對二爺動手了,求公主處罰!不過您就是打死我,我也絕不能再眼睜睜看著二爺傷您了!」

  這是個膚色微黑,五官清秀,卻有兩道濃麗劍眉的小姑娘,滿臉都是倔強。

  而駱曉飛滿心都是個囧字,我的天,本尊到底是哪路神仙?這樣忠心又給力的丫頭也捨得罰,而且是因為保護了自己去罰她!

  濃眉的小姑娘已經站起來,以一種小母雞的姿態護在床前,那位「二爺」的臉越發青了,但沒有再衝過來。

  駱曉飛用力抬了抬脖子,想讓自己坐起來,但不知道是接手的身體太弱,還是身體靈魂還沒磨合好,居然轉轉脖子都很艱難,好在身邊有以察言觀色為生的專業人士:「公主,您想起來?」大眼睛的小姑娘趕過來,駱曉飛用力眨了眨眼睛,她立刻輕柔的將她扶起,她背後墊上靠墊,又伸手牢牢的扶住她。

  駱曉飛長出了一口氣,坐起來之後,她才發現,這屋子不算太大,也就是二十多平方米的樣子,屋裡的陳設相當精緻,一色黃梨木傢具,配著雪青色的床帳與淡青的窗紗,在屋裡七八隻粗大蠟燭的照射下,顯示出一種古色古香的雅致。

  看著床邊那張透雕花牙小几,又看了看梳妝檯那柄金銀平脫的鼎形銅鏡,駱曉飛心裡的鬱悶與怒氣消散了不少:這些東西,隨便一樣傳到21世紀,都是老多老多的錢啊,記得前兩年倫敦佳士得拍賣的一個銅鏡,比這個品相可差太多了……打住!又走神了。

  屋裡一片寂靜,「二爺」的喘息顯得分外粗重。駱曉飛注意到,除了大眼睛的小姑娘和濃眉毛的小姑娘護在自己身邊外,另外幾個丫頭都退到了一邊,瑟縮的低頭裝作不存在。

  媽的,我穿的到底是哪門子公主啊?病得快死了也沒有正經主子過來探看,駙馬一見面伸手就敢打,連身邊伺候的人貼心率都這麼低——聽剛才濃眉毛小姑娘的話,似乎該公主寧可挨揍,也不讓身邊的丫頭攔著駙馬,誰攔就往死裡罰誰……

  難道說,難道說,現在的我,就是傳說中那種極品大花痴外加賤人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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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11-21 03:27 PM

第二章:傳說中的夫人

  「夫人來啦!」

  門外傳來清脆的聲音,思維渙散中的駱曉飛精神一振。剛才還在努力縮小自己的兩個丫頭嗖的越過「二爺」、躥到門口、打起門簾:「夫人請進!」

  人才啊!就這速度這跨度,駱曉飛見過的人裡,也就是劉翔能跟她們拼一拼。

  「嗯,你們公主怎麼樣了?」和這把低柔而不失威嚴感的聲音一道出現在門口的,是一個珠釵高髻的端莊身影,身邊擁簇著四五個丫鬟媳婦。

  「見過夫人。」屋裡的丫鬟們整齊的福了下去,大眼睛大小姑娘沒有起身,依然小心的扶著駱曉飛,這讓她心頭一暖;而濃眉小姑娘回頭看了一眼,才低頭回答:「回夫人,公主剛剛醒了。」

  「起來吧,都怪你們不曉事,才讓公主出了意外,好在公主福大命大,不然看我怎麼收拾你們!」貴婦人似乎沒有看到坐著的駱曉飛,眼光先只在丫鬟身上一掃,又對「二爺」說:「宇兒,你矗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去看看你媳婦!」

  二爺卻彷若不聞,向貴婦請了個安,便依然鐵青著一張臉站在了旁邊。貴婦人皺起了眉頭,卻也沒再說什麼,自己向床前走了過來。

  駱曉飛放低了眼光,看著那條越來越近的泥金雲紋的青色八幅長裙,心裡拔涼拔涼地:看來前任的處境已經糟得不能再糟了,不但丈夫是擺明了的厭惡,這個婆婆也不待見自己啊!擱現代,就相當於單位頂頭小boss看見自己就生氣,上頭大boss看見自己也挺煩,這還混個P啊!

  眼見大裙子已經到自己跟前兩步,停住了,駱曉飛才條件反射掙了掙,還沒想好要拿出副什麼表情來,已經聽見貴婦人道:「公主您別多禮,身子要緊,怎麼樣?可好些?」

  駱曉飛張張嘴,發出嘶的一聲,委婉而明確地表達出自己嗓子壞掉了的事實,身後的大眼睛趕緊解釋:「夫人,太醫說公主傷了嗓子,這幾天都不能說話了。」

  「喔?」貴婦的眉毛優雅地皺了起來,「看來這次……」忙又轉了臉色:「如玉,太醫開的藥給公主喝了沒有?」

  這個大眼睛的小姑娘原來叫如玉,駱曉飛提醒自己要記牢這個名字,耳邊就聽見她回答:「回夫人,公主醒的時候藥已經涼了,剛讓如夢去熱。」

  「好,那太醫就在前院……」

  「已經讓如梅打發人去請了。」

  「好。」貴婦人優雅的微笑著,臉色和藹地對駱曉飛道:「公主這次是受委屈了,都怪宇兒不曉事,我已經幫你教訓過他,他再不敢了的,袁氏也是個不省心的,我打發她去佛堂為公主祈福去了,你不好起來,斷不能讓她出佛堂一步!」

  駱曉飛心裡略微鬆了鬆,不管這話有多少可信度,至少大boss還有誠意擺出這副態度來,總比面皮撕破了好。她正努力要擠出點感激的微笑來,只聽那位「二爺」冷冷的哼了一聲。

  駱曉飛條件反射的挑眼一看,這一次,燭光清晰的照亮了他的臉,他的臉色雖然還青著,五官卻好歹沒到處移位了,可這張臉!天哪!這不是杜鋒的臉嗎?剛才他一直背著光,自己初來乍到的又慌亂又生氣,只覺得怪眼熟的,卻沒仔細看,才會一時沒認出來。現在看看,這張臉跟印象裡那張,雖然要年輕上七八歲、瘦了個二三十斤、加白至少四個以上色度,髮型身段也頗了不同,但毫無疑問應該就是同一張!

  難道他也穿過來了?我要不要跟他對個暗號?天王蓋地府?飛雪連天射白鹿?

  駱曉飛只覺得腦子一片混亂,只能呆呆的看著那張又熟悉又陌生的臉,神馬夫人丫鬟的都變成了浮雲啊浮雲。

  那「二爺」似乎也覺察到了駱曉飛的目光,臉上立刻流露出毫不掩飾的鄙夷嫌惡,彷彿看見了一坨狗屎般斷然轉過頭去。

  看見熟悉的臉上露出這種完全陌生的神情,駱曉飛一震,腦子立刻清醒了幾分,這才看見貴婦人也略略皺起了眉,駱曉飛心裡一凜,卻立刻發現對方的皺眉似乎僅僅是有點不快,並沒有半分吃驚懷疑的神色。

  看見駱曉飛目光回轉,貴婦人笑了笑:「你這孩子。」又回頭道:「宇兒,你還不過來跟公主認錯?」

  「二爺」冷哼了一聲道:「母親之命,宇辰原不敢不遵的,但我若認錯,不是更漲了她的氣焰,今兒她敢踢敏兒,明兒就該踢我了!」

  貴婦人臉色一沉,正想說什麼,門外有人道:「太醫來了。」

  濃眉毛的小姑娘立刻上來放了床帳,又將駱曉飛的手放到帳外,在上面搭了一條雪白的絹帕,轉眼間,幾個丫頭也早攙著貴婦避到旁邊的另一間房裡。

  隔著床帳,就見一個瘦瘦的老頭走了進來,低頭走到床前,伸手便開始診脈。駱曉飛原來也去看過中醫,不過是診個十幾秒鐘的脈、問幾句癥狀便開藥,卻見這次診脈的時候出奇的長,診了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然後又換了左手,又診了半盞茶多的時間,才放了手來,駱曉飛還等著他問,卻見他已經一言不發的就退了出去,從頭到尾,不但一言不發,連頭也沒抬起來過。

  駱曉飛正在納悶,只見有個上年紀的媳婦已跟了出去,如玉拉開床帳,那媳婦一會兒工夫便回來了,先到裡間跟貴婦人說了幾句,駱曉飛耳朵尖,聽著依稀是「先頭有些凶險,」「如今平穩了」「吃藥調理」。就聽那二爺冷笑著說:「什麼昏迷不醒,倒也要有些新鮮的把戲才好!娘您可以放心了,就讓敏兒從佛堂出來吧,又是有身子的人,這都兩天了,我怕她受不住。」

  「還不是你幹的好事!」貴婦壓著聲音,音調卻明顯尖銳起來:「你以為我想委屈我孫子麼?她雖然是大燕人,又為要嫁你跟父兄都翻了臉斷了來往,但好歹也是正經的金枝玉葉,她願意以平民禮嫁入杜家,是為了討你歡心,你以為她就真是平民不成?沒事也就罷了,真有個三長兩短,信不信你和你的敏兒就都得陪葬!我們杜家都要受牽連!你要寵敏兒也要有個度,我讓她在佛堂裡靜靜心,不為她衝撞了公主,就為讓她知道她到底是什麼身份!」

  「敏兒身份哪裡不好了?金華袁氏的女兒,我看只怕比一個除了名的大燕公主還要高貴點!」

  「你糊塗!你以為我顧忌的是大燕?她原來雖說如何尊貴,但就嫁你鬧的這一出,便在大燕什麼也不是了。可別忘了得臉的是誰?是皇上!不然皇上會巴巴的自己出嫁妝把她嫁過來?若是沒三年,說是杜家寵妾滅妻把她弄死了,皇上的臉往哪裡放?我原以為你是明白的,這親事又是委屈了你和敏兒兩個,所以你們怎麼鬧我也不管,但到現在你居然還不明白?你是要害死我和你爹爹才放心麼?」

  「咚」的一聲悶響,那邊廂,「二爺」大概是跪下了;這邊廂,駱曉飛含淚望蒼天,連嘆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原來就知道這個公主是個傻的,沒想到能白痴得這麼奇葩,她把自己害死了不要緊,以後她駱曉飛可怎麼辦才好?

  眼見這個杜家的二爺低頭走了出來,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才快步離開了房間。

  貴婦人也慢慢走了出來,看見駱曉飛怔怔的,眼底劃過一絲陰郁,面上卻笑著道:「公主放心,太醫說了您的傷已經不打緊了,慢慢養著就好,你就好好歇著吧,明兒我再來看你。」

  駱曉飛茫然的看著她,剛才的打擊來得太沉重:本來以為混上了一個養尊處優的公主,可以過過欺男霸女、混吃等死的逍遙日子,結果卻是穿進了一個腦袋先進水後被門夾的絕世二百五,沒有娘家的支持,沒有丈夫的寵愛,婆婆也不待見,估計還沒法和離。她以為她在21世紀的生活就夠悲催了,可跟這處境一比,那就是天堂啊……駱曉飛欲哭無淚的看著眼前的貴婦人,只想跟她說:您趕緊給我毒藥毒死我吧!

  貴婦人顯然沒有聽見駱曉飛的心聲,看見她茫然又悲傷的樣子,忍不住皺了皺眉,一邊的如玉忙上前行了一禮:「多謝夫人。」

  不大功夫,貴婦人帶著人浩浩蕩蕩的走了,駱曉飛茫然的被如玉服侍著喝了藥,又淨了臉,茫然的聽她在耳邊嘮叨了無數遍寬心、身體要緊什麼的,最後,茫然的睡下了。

  蠟燭不知道什麼時候熄滅了,紗窗外隱隱透進月光的銀白,可嘴裡藥的苦味卻似乎越來越濃,苦得她恨不能放聲大哭一場,連屋子裡香爐散發出來的淡淡香味,也越來越沉膩,膩得她透不過氣來。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駱曉飛盯著床帳,生平第一次覺得:比起不知道怎麼活下去的迷茫和恐懼,永遠再也見不到傅剛的悲傷,不算什麼,真的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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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11-21 03:34 PM

第三章:傳說中的杯具人生

  接下來的三、四天,駱曉飛過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豬樣人生,頭兩天整個的昏昏噩噩,常常連自己在哪裡都想不起來,從第三天起身體才似乎慢慢好轉了,但心情卻依然無法輕鬆起來。

  首先,她確認,她真的是穿了,回不去了。每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她都滿懷希望能看見自己熟悉的泛著黃帶著水漬黑點的天花板,但映入眼簾的,卻永遠是那該死的藕荷色紗帳——連一根絲都沒脫!

  剛剛看到這頂紗帳的時候,她新鮮,她刺激,她慌亂,而忘記了對原來生活和原來那個世界的懷念,之後這幾天,悲傷才如潮汐涌起,讓她時時在認識到「再也回不去了」的那一刻,幾乎無法呼吸。爸爸媽媽大概還好,反正很早以前他們就各自有了自己的新家庭、新孩子,但那些和她一起哭過笑過分享過秘密的死丫頭們會怎麼樣了?還有傅剛、還有杜峰……不能想,不能想了……

  其次,她確認,大概因為人品問題,她不但沒分配上啥穿越大福利,前任的記憶技能好像也沒有接收到——也許這是好事,萬一白痴這種玩意兒傳染呢?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具身體顯然沒有近視眼,耳朵還特別好使——這也罷了,以前駱曉飛耳朵也很好(估計是因為眼睛從小就近視了,耳朵只好自行進化);目明,那可是駱曉飛的夢想,現在5米外的窗紗上落了一蚊子她都能看見!有這視力,不去當偵察兵真是太可惜了!

  最後,也是最悲催的一點是,通過這兩天的觀察,她發現這具身體在府裡的地位真的相當低。身邊的丫頭裡,除了如玉、如翠(就是濃眉毛的小姑娘),還有那天出去熱藥、找太醫的如梅和如夢,還算貼心,其餘幾個,說得好聽是與她總是保持了一定距離,說得不好聽,那眼裡根本就沒有她。

  這幾天太醫倒是隔天會來請一次脈,其餘就再沒外人來過——估計她的情況自然有眼報去杜夫人那裡回稟,但面上打發人過來看看會死嗎?原來還以為杜夫人多少有點顧忌,現在她明白了,杜夫人顧忌的其實只有一件事:這個公主,必須得是活的;至於活得是好是壞,無所謂!而杜府別的主子——丫鬟偶然的交談裡會提到的什麼三爺、大小姐之類,估計連她活沒活著都不關心。

  沒人關心,就意味著沒有價值,沒有價值意味著……駱曉飛不寒而慄。

  駱曉飛嘆了口氣,仔細看著眼前細心伺候著她的四個丫頭——如翠大概是個有功夫在身的小丫頭,做事也乾乾脆脆的;如玉則應該是她的首席大丫頭,沉穩細緻,一般的事情都是由如玉來分配指揮的;如夢是個長著雪白圓臉,永遠笑摸樣的甜美小姑娘,似乎對飲食藥膳很是拿手;如梅呢,是一副滿身消息的伶俐摸樣,去院外的活計都是交給她的。

  丫頭都是好丫頭啊,可惜跟了個傻得出血的主子!

  不知道為什麼,以前聽過的一句話突然出現在駱曉飛心裡:所謂人生,就是改變可以改變的,接受不能改變的。慢慢的咀嚼著這句話,駱曉飛閉上了眼睛:不能改變的,是她穿越的事實,是接收了這具身體的事實;那麼,可以改變的呢?

  不不,她不要把白痴繼續當下去,豬一樣的等著在這個院子裡被人嫌棄死或者自己窩囊死。上帝造這個世界都只用了六天,難道我駱曉飛接收一個世界需要比上帝還多的時間?

  終於,第五天,在駱曉飛醒來睜開眼睛,再次確認眼前的是紗帳不是天花板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對趕上來服侍自己的如玉、如夢說:「你們多說說話。」

  兩人一驚,如夢先笑了起來:「公主你能說話啦?」如玉靜了靜,卻問:「您想讓我們說什麼?」

  駱曉飛刻意把聲音壓得低沉些,本來已經只是略有些沙啞的嗓子越發顯得乾澀,含糊道:「太靜了,悶,想聽聽,以前的事,隨便說。」

  如夢立刻點頭說:「好啊好啊,說以前我們騎馬打獵的事情可好?」駱曉飛微微一笑,她早看出來如夢是四個人裡最愛說愛笑的,果然這提議正中她下懷!

  果然,幾天的沉悶大概把幾個丫頭都憋壞了,尤其是如夢和如梅,整整一天,兩個人就像小鳥一樣嘰嘰喳喳講個不停,如玉如翠話雖少些,但看見說得越多,駱曉飛的表情似乎就越愉悅,也漸漸願意插話了。吃過午飯,駱曉飛又特意讓如玉如翠多去休息,晚上好守夜,如夢如梅越發說得高了興,駱曉飛又總在關鍵地方問上兩句,於是兩個丫頭該說不該說的都倒了出來。

  雖然在半天多的閒聊裡,得到的信息只是零碎的,但她駱曉飛最擅長的是什麼?就是從零碎材料中找到有價值的線索,還原新聞原貌啊!想當年,她看電視劇,只要看看主題歌裡的鏡頭,就能把故事猜個八九不離十,何況現在有這麼多信息!就像在白紙上一點點拼出一個輪廓,這具身體的故事慢慢展開在駱曉飛面前,還真就像一個茶几——上面只放著一個巨大的杯具!

  話說本尊的確是如假包換的公主一枚,還是大燕皇帝唯一的女兒,王室裡的明珠,大燕最尊貴的公主。從小,該公主同志就聰明過人(駱曉飛注曰:比她還笨的人能笨成啥樣啊),無論騎馬、射箭、讀書、繪畫都是宗室女子裡最好(駱曉飛注曰:估計是別人讓著她,要不就是大燕貴女都是遺傳性痴呆),還得到了天師的祝福,原話是:天生富貴,惜有大劫,多行善舉,有緣重生(駱曉飛打了個哆嗦:這話說得怎麼讓人這麼發冷呢?)

  到了公主殿下13歲那年,大理的安然公主前來和親,嫁給了皇帝,封為敬妃;公主從那時候似乎就對南方的大理開始著迷,纏著敬妃很是學了些南人的東西。16歲太子殿下來大理參加文安帝的壽宴,她也死活跟來了,先是在大理的接待晚宴上大出風頭,後來又多次打扮成南人女孩的樣子溜出使館到處遊玩,不知怎麼地,看見了最新出爐的恩科狀元杜二郎打馬遊街。在文成帝的壽宴之上,本尊以一曲地道的《高山流水》讓帝心大悅,又知她喜歡南朝風物,便讓她隨便選一樣自己喜歡的,結果她選了杜二郎……

  之後的事情如夢如梅再大嘴巴也是不會說,不好說;好在駱曉飛從那天杜夫人的話裡能推斷出一二:由於該公主腦子當時已經全部是水,不但沒有借勢就「要」了杜二,還要把自己打包成平民嫁進來,大燕自然不高興,這不是在外交場合丟大燕的人麼?大概乾脆就不承認她的公主身份了;大理的皇帝卻高興壞了,歡天喜地的當了她的娘家人,然後就坐著看笑話。

  而公主殿下也就盡心盡力的出演著笑話女主角,到杜府混了三年,越混越慘,對杜二郎卻依然痴心不改,直到被掐著脖子推到地上……

  原來駱曉飛多少對占了公主殿下的身體還有點內疚,現在卻越來越覺得虧得慌:公主殿下這樣活著,還不如早死早超生。只是難為她駱曉飛一個新時代的大好女青年,雖然愛情上不順了點,工作上偷懶了點,但好歹也是每年做義工,每月捐錢給紅十字基金,每天給流浪歌手乞丐零錢的善心人士啊,怎麼就攤上這麼巨大的一個爛攤子呢?

  上世裡,駱曉飛苦戀傅剛已經夠執著夠不計自尊了,只是跟這位公主殿下比起來麼,唉。

  腦子動了這麼半天,駱曉飛也有些疲倦,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

  慢慢的,在她的眼前出現了一片無邊無際的大草原,有人在舉著她歡笑:「朕的女兒,一樣是有翅膀的雄鷹!」

  彷彿是一場無比漫長的電影,駱曉飛看見了一個女孩的故事,從懵懂到長大,這個叫慕容洛妍的女孩所經歷的悲傷喜悅都清晰的出現在她的視野裡,她時而就是這個女孩,用她的身體感受著北方山川草原上清新的風、痛快的雨,時而又是一個旁觀者,看著這個雄鷹般的姑娘自己折斷了翅膀。她看見她坐在酒樓的窗口,一眨不眨的看著樓下騎馬戴花的文雅少年,眼睛裡射出狂熱的光芒;她看見她在金碧輝煌的宮殿上滿懷憧憬的說「我只要杜二郎」「願以平民下嫁,與袁妹妹同事二郎!」;她看見她決然的告訴憤怒的大哥:唯我所願,至死不悔;之後的一切迅速變得模糊跳躍了,似乎「她」也不願意再回想這三年的生活,只有等待和屈辱、絕望的生活……

  「公主,醒醒,公主,醒醒!」有人在輕輕的叫她。駱曉飛睜開眼睛,眼前出現了如玉的臉,她的腦海裡迅速出現了另外一個名字:天珠!

  「天珠?」駱曉飛試探的叫了一聲,如玉一驚,隨即笑了:「公主睡迷糊了,好久沒叫我這個名字了呢。」駱曉飛的腦子裡「靠」了一聲:「老天你耍我!早不給晚不給我進行記憶輸入,偏偏在我費盡力氣套完話拼完圖,你就想起來把以前的記憶全給我了!」最要命的是,如果這就是傳說中的「記憶輸入」,那麼,她剛才還看到了兩張臉,兩張她應該無比熟悉、此刻卻只能讓她寒毛倒豎的臉……她需要一面鏡子!!卻聽如玉問道:「太醫要來診脈了,公主可先要喝口水?」

  駱曉飛搖搖頭:「讓他進來。」身體,對她來說,已經不是什麼大問題了;記憶,基本也有了(除了最近三年),問題是以後怎麼辦?這個,太醫能告訴她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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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11-21 04:51 PM

第四章:傳說中的重生

  太醫依然是那個老太醫,待他再次診完退下,自有管事媳婦出去問他。這次不知道是因為老太醫聲音比平常大了,還是駱曉飛耳朵越發好了,她清楚的聽見那老太醫道:「公主底子是極好的,先看著雖然重,卻好得極快,再按我新開的方子吃兩天藥就行,後天我再來看。只是,公主這幾天的脈象十分古怪,肝郁的癥狀竟是好多了,但大起大落的,老夫以前也沒見過,雖說傷是大好了,還是請公主莫要大喜大悲的好。」

  駱曉飛心說,嗯,讓你穿越到21世紀,我保證你老人家會比我更大喜大悲,要不我們賭一把?

  不知道為什麼,「脈象古怪」四個字在她心裡又轉了一圈,似乎有點什麼東西,偏偏又抓不住。

  一會兒,如夢挑門簾進來,笑道:「這下好啦,太醫說了,公主大好了呢。」駱曉飛也微微一笑,無論如何,身體總是革命的本錢,按亦舒師太的標準,她現在大概沒有太多的愛,也沒有足夠多的錢,若再沒個健康的身體,就真一點指望也沒有了。看來這身體底子是好的,只是不知道以前鬱悶成什麼樣子了,這幾天她這樣愁死百結的,居然還不如以前肝郁……杯具呀!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駱曉飛慢慢撐著身子坐起,如玉立刻走了過來,一面扶她,一面問:「公主想要什麼?」

  駱曉飛指了指梳妝檯上的銅鏡,如玉便問:「您可是要照鏡子?」駱曉飛點點頭。卻見如夢輕快的走到梳妝檯前,打開一個桌上的一個首飾盒,拿了一面小小的圓鏡過來。

  駱曉飛心道:「原來古人還會做這麼小的銅鏡……」卻見那鏡子已伸到自己臉前。一時間,她的頭頂彷彿有天雷炸響,所有的毛孔在一瞬間緊緊收縮——還好,駱曉飛從小就有怪癖,真正受到驚嚇的時候,會立刻變得面癱般毫無表情,因此,在別人眼裡,她只是面無表情的對著玻璃鏡裡的自己發呆。

  沒錯,是玻璃鏡,是前世裡常見的精美小圓鏡,駱曉飛自己的包裡就常年帶著一個。但更可怕的是,那圓鏡裡反射出的,是一張駱曉飛極其熟悉的臉:她自己的臉!

  這一刻,她倒寧可這面圓鏡裡出現安吉麗娜‧朱莉的臉,哪怕是吳君如楊千嬅的臉也行啊!

  半響,她耳邊的嗡嗡聲才漸漸退去,腦子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這鏡子邊上的薔薇花仿安娜蘇還仿得真像!第二個念頭是:也許,總比看見一臉大麻子強?

  其實仔細看看,鏡子裡的少女比她看慣的那張要美很多,皮膚更白皙,五官也更精緻,而且沒有一點斑——駱曉飛雖然也是公認的美女,但臉頰上的雀斑有點多,又有幾點痘痕,因為皮膚白,反而加倍的難以掩飾。現在好了,鏡子裡的女孩肌膚如雪,卻毫無瑕疵,生生的就美了幾個檔次。

  駱曉飛重重的往後一靠,嘆了口氣。如夢便把鏡子收起,如玉道:「公主這是病了幾天,顏色自然不如平日好,太醫也說了,再吃幾天藥就無礙了呢。」

  駱曉飛閉上眼睛,壓下了滿腹的心思,為什麼現在會有玻璃?還會有看上去很像安娜蘇的花紋設計?想起來了,這鏡子是大燕皇帝給的,說是先聖皇燕太祖費盡力氣做的,總共只得了三面……這說明什麼?

  更要命的是,既然這張臉真的就是自己的那張,那麼,剛才在夢裡反覆出現的那張酷似傅剛的臉,也一定不是自己的錯覺!

  那是一個和她一起長大的小夥伴,是三哥的最好的兄弟,是大燕的年輕將軍,很多人覺得他會是駙馬的好人選,可公主本人顯然沒這個想法。在本尊看來,這個叫澹台揚飛的男人,不過是大燕無數粗魯武人中的一個,就算他從來都對她百依百順又怎麼樣,就算父皇王兄他們都最愛拿他來打趣又怎麼樣?他不是她的夢想!偶然高興了逗逗他也就算了,別的,他的火熱,他的落寞,跟她有什麼關係?

  如果說以前駱曉飛只覺得慕容洛妍的死是活該,那麼現在她很想親手再掐死這個白痴公主一次——呃,實施起來難度有點大。而且更重要、最重要的是:這個「她」恐怕還不能算是別人。

  「你真的願意一切重新來過?」

  「願意!當然願意!」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是的!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

  穿越前一夜的話從未如此清晰的出現在她腦裡過,而現在,她終於明白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慕容洛妍,就是她駱曉飛的前世,就像杜二郎杜宇辰是杜鋒的前世,澹台揚飛是傅剛的前世一樣。前世的她欠了澹台揚飛,所以後來才註定為他痛苦。林黛玉不是還淚來的麼?那她就是還債來的。至於杜鋒,嘿嘿,誰叫你這輩子這樣對我,你活該!

  搞了半天,原來這不是穿越,是重生——就是重生得遠了點。

  不知道為什麼,在確認了一切的這一刻,駱曉飛從所未有的心平氣和起來,那是兩輩子加起來將近50年都沒有過的平和:人生原來不過是欠情還情,欠命還命,有什麼可憤憤不平的呢?最不濟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而且,既然老天給了她這個重生的機會(看來多做義工多捐善款還是有用的啊),一定不是來讓她把錯誤進行到底的!

  此生,此世,沒有駱曉飛了,只有慕容洛妍!而且,她的眼前也沒有任何多餘的選擇項可供挑選:重生一次,她的挑戰不是能不能在這個深宅大院裡活下去,而是能不能回到大燕,在這輩子就還上澹台揚飛的情債。

  無論從理智上,還是從感情上,這都是此刻擺在她面前的唯一出路。

  那麼,問題只剩下一個:怎麼回去?大理這邊的人,大概都在看她的笑話,怎樣才能讓笑話變得不可笑?更嚴峻的是,大燕的父兄乃至子民,大概都已經以她為恥,她要怎樣,才能取得他們的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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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11-21 04:57 PM

第五章:傳說中的情蠱

  這一天的上半夜,升級重裝版的慕容洛妍喝了八次水,出了兩次恭,腦子還是一片漿糊。

  她在記憶庫裡拼命翻找,似乎都沒有找到太多對擺脫目前困局有用的信息,回想了無數網絡穿越小說的情節,也沒有發現可以借鑒的案例:她騎射雖然不錯,卻不是什麼武林高手;經商這條路子,對她來說更是行不通;勾搭上前來看病的醫生或者男主的兄弟?開什麼玩笑!醫術毒術仙術,統統的不會……她最擅長的,不過是見縫插針的搞採訪,難道要去獨家訪問杜夫人,請問你是怎樣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古代主婦的?

  當如玉(雖然她更喜歡天珠這個名字),第九次問她:「公主您需要什麼?」洛妍心裡一聲長嘆:算了,不想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自行車。

  半夢半醒之間,兩世生活的零碎片段似乎又在腦海裡循環播放;她看見美麗優雅的敬妃低頭間,脖子裡露出的那個玉佛掛件,「這個掛件是天龍寺高僧加持過的,不但能祈福驅邪,還能不沾蠱禍呢。」「蠱是什麼?」「你們大燕地寒,沒有這些害人的東西,我們大理那裡可不一樣,像你這樣漂亮的年輕女孩子是不會在外面輕易吃喝的……」「為什麼?」「萬一被黑心人看見下了情蠱怎麼辦?」

  一個激靈,洛妍睜開了雙眼,夢裡的對話再次在腦中流過,她發現,自己終於找到了需要的東西!

  接下來的事情就容易多了,當紗窗外透入第一絲曙光的時候,洛妍已經將計劃書在心裡默記了三遍,然後,放心的睡死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如玉如翠(她原來應該叫青青)的眼神裡有些擔心,洛妍卻覺得前所未有的神清氣爽,不顧她們反對,她試著起來走了兩步,腳果然還有點軟,但在屋裡走完一圈便好了很多。

  早點是最簡單的碧粳粥和四樣精緻小菜,洛妍足足喝了三碗——讓如梅(原來是叫梅子吧)驚得睜大了眼睛。

  吃過飯後,洛妍讓人將她扶到梳妝檯上,如夢(還是原來的「小蒙」更好聽)動手為她挽了個簡單螺髻,又在頰上、脣上略用了些胭脂,銅鏡裡的少女立刻變得明媚許多。洛妍一邊把玩這妝檯上的小瓶小罐,心道:「原來真有天從人願這回事。」眯著眼睛嘆了口氣:「這些天骨子都躺軟了,今天要出去走走才好。」

  如玉躊躇道:「公主你身子剛好些……」

  洛妍一笑:「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就在我們自己院子裡走走,並不出去,可好?」

  如玉這才點頭笑了,與如梅一邊一個扶著她,慢慢走到門外。

  重生六天,這是洛妍第一次出了這間屋,第一次曬到太陽,空氣清新,陽光溫暖,她舒服得只想嘆氣。閉上眼睛感受了一會古代陽光的味道,洛妍才仔細打量自己居住的這個小院——其實相當不小,布局類似於後來的四合院。自己所住的北房三間正房帶兩間耳房,東西各有有三間廂房,南面大約是門,不過站在院裡是看不見的,因為院落裡花木扶疏,東南角落是一片小小的竹林,靠南邊居然還有座兩三人高的石屏。

  「真奢侈啊!」洛妍心情愉快的鄙夷著自己。院落有丫鬟上來請安,洛妍胡亂點點頭也就罷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腦袋已經放了兩天小電影了,但與近來三年有關的卻幾乎沒有。地方、人、事,統統空白——不過沒關係,這對她的計划不但沒有影響,反而更有幫助!

  在院子裡慢慢走了一圈,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太陽雖然還有熱度,風卻清涼宜人得緊。洛妍找了處花木繁盛的地方,讓人拿了躺椅來,如玉忙給她加上了一條薄毯,又勸她還是回屋休息的好。

  洛妍從善如流,只略躺躺便起身回屋了。只是午後又出來轉了兩次,幾乎把每一處花木都看了一遍,才心滿意足的回去。

  一夜無話,第二天起來,洛妍在外面的時間便更長了些,興致也更高,又要喝茶,又要拿書,又要人把落花撿了埋在茶花樹底下,又要人拿帕子去趕蜜蜂,卻把如玉如翠趕回屋子,只把如夢如梅兩個支使得團團轉,自己玩得髮髻也散了,回屋裡又讓如夢梳了頭才罷。

  午後醒來,洛妍喝了幾口水,突然對如玉四個腰間的玉墜有了興致,因看見有一個是菊花的,便讓如梅到外面叫幾個二等丫鬟,多采幾支菊花進來插瓶。又問如玉道:「我記得敬妃娘娘原給過我一個玉佛的,找出來看看吧。」如夢就笑:「可不是,那可是好東西,敬妃娘娘也統共只有兩件,倒偏了公主。」說著就回頭去首飾盒裡找,不一會兒便捧了一個小小的玉佛來。

  洛妍凝視著這玉佛,跟記憶裡果真一摸一樣,綠得幽深的玻璃種翡翠,那佛像更是雕得生動圓潤之極——自己原也是千方百計才求來的,到手了,掛過幾天,也不過和那面跨時代小鏡子一般隨便放在了首飾盒裡——從前那個萬千寵愛集於一身的公主,哪裡曉得「珍惜」兩個字?

  一會兒,如梅帶著兩個面生的丫鬟拿著五六支各色菊花進來了,看見如玉幾個都在圍著看原安然公主、如今大燕敬妃娘娘的玉佛,又是讓天龍寺高僧加持過的稀罕物兒,也都先放下菊花,看起玉佛來。

  「給我掛上吧,我還真有點想敬妃娘娘了。」洛妍淡淡的道,袖子裡的手卻慢慢握緊了帕子。

  玉佛落在肌膚上的觸感格外的冰涼,洛妍只低頭撫弄著玩兒。沒一會兒,幾個丫頭剛剛把菊花插瓶整理好,卻見她突然捂住胸口,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雙手用手帕緊緊捂住自己的嘴,乾嘔了幾聲之後,哇的一口吐了出來,隨即一頭倒了下去。

  如翠一步搶上扶住她,沒等她和如玉把洛妍放在床上,一個小丫鬟已經指著地上尖叫起來:「蠱蟲!蠱蟲!」

  洛妍吐在地上的一灘清水裡,赫然有一隻鮮紅的蟲子!

  一片混亂之中,幾乎沒有人注意躺在床上的洛妍了,丫鬟們或者驚叫、或者跳開、或者找火要燒了蠱蟲,直亂了半盞茶功夫,如玉才冷靜下來,叫如翠用帕子把蟲子收起請太醫來看,卻聽見背後傳來洛妍清晰而冰冷的聲音:「這是哪裡?我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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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11-21 05:01 PM

第六章:傳說中的第一次交鋒

  「咣」的一聲,杜夫人手裡的茶杯狠狠的擱到了桌上,人也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剛剛從洛妍院子裡跑來的蘭葉已嚇得跪下了:「奴婢不敢撒謊!」

  杜夫人盯著她,定定神才道:「你把這事兒從頭到尾細細說一遍。」

  蘭葉道:「今兒午後,如梅姐姐說公主要在屋裡多插幾支菊花應季,我和桂華就跟她去摘了幾支,到屋裡時,看如夢拿了個玉佛,說是安然公主給的,在天龍寺開過光的吉祥物兒,我們都說好看,公主便戴到了脖子上,沒想到沒過半盞茶功夫,她就突然難受起來,一口吐出了條蟲子便暈過去了,那蟲子鮮紅鮮紅的,桂華原是南邊的人,就叫起來是蠱,要燒掉,如玉卻說要拿給太醫看。正亂著,公主又突然醒了,開口就問,這是哪裡,她為什麼會在這?整個人居然完全變了模樣,如玉如翠的名字也不叫了,叫她們什麼珠,什麼青青。」

  說到這裡,蘭葉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公主的變化實在太嚇人了,怎麼看怎麼都不是那個一天到晚痴痴怨怨的女人,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令她都不敢直視的光彩,那種氣勢,就算自家那麼威嚴的老爺,似乎也比不上。

  「後來呢?」杜夫人見她不說話了,立刻追問。

  蘭葉忙道:「回夫人,後來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公主讓我出去,只讓桂華和如玉她們四個留下,沒多久就見如翠出來,把一些灰埋在了墻根下面。過一會兒,桂華也出來了,說是公主問她,蟲子是什麼,應該怎麼處理?便聽了她的話,把那東西燒了、埋了,後來卻沒讓她在屋裡伺候。我悄悄的去窗外聽了聽,公主似乎在問如玉幾個這三年的事情,一件一件都問得很細,說到她自請以平民禮和一道袁奶奶嫁進來的時候,『啪』的一聲像砸了一個茶杯,我怕她們收拾的時候看見我,沒敢再聽,就趕緊過來稟告夫人。」

  杜夫人的心裡早是驚濤駭浪,她是江浙大家族出身,對巫蠱之事並不大當真,但大理朝權貴多有滇人,對蠱術極為相信,市井裡也常有蠱術的傳言,所以這幾年大家也就漸漸的將信將疑起來。想了想便又問:「那東西,是桂華叫出名字的?又是她讓燒的?」

  蘭葉忙點頭。杜夫人沉吟片刻:「你做得很好,這事情千萬別說出去,趕緊回去,留意一下她們在說什麼做什麼,然後讓桂華過來見我。」

  眼見蘭葉步履匆忙的出去了,杜夫人長出了口氣,轉眼看看身邊的鄭媽媽與紅櫻綠蕉三個人都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口的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心想,還好紅櫻見機,看蘭葉神色慌亂,便把閒雜人等都帶出去了,她身邊,也就這三個是最可信的,這事兒,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蘭葉回到落雲居的時候,院子裡一個丫鬟也不見,她也顧不得別的,趕緊便去找桂華,只見她卻在翻箱倒櫃的找東西,忙問:「你在做什麼?院子裡的人呢?」

  桂華一驚,看見她才出了口氣道:「嚇死我了,我在找我娘給我的楞嚴咒護身符呢,我真糊塗,居然嫌麻煩收起來了……哎呀找到了,太好了!」

  蘭葉皺眉道:「什麼護身符?夫人讓你過去呢!」卻見桂華已將一個石頭掛墜小心翼翼的掛在脖子上,又摸了幾下確信掛好了,才道:「夫人一般不是找你麼?難不成你告訴夫人公主吐了情蠱的事情?」

  蘭葉趕上一步,壓低聲音喝道:「想死呢,夫人說了,這事兒絕不能外傳,要找你問個仔細。」又指了指上房問:「我出去這陣子,可有什麼消息?院子裡的人呢?」

  桂華臉上變色,半響才道:「那邊一直關著門,沒出來過人,小丫頭大概都偷懶去了吧。」她可不敢說,剛才已經有兩三撥小丫頭來問她蠱蟲的事情——先頭她叫得聲音大概太大了,有好幾個小丫頭聽見了。這會子,估計全院的丫頭們都和她一樣,有佛的找佛,有符的找符,實在什麼都沒有,也正在找大蒜吃!

  蘭葉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你等一下。」說著出門,悄悄到上房外聽了一耳朵,裡面似乎是如夢在說最近這次受傷的事情,只聽公主道:「居然是這樣,好威風的二爺!」聲音煞氣十足。

  蘭葉只覺得這聲音都讓她心裡發冷,不敢多聽,退到院子裡,向桂華低聲道:「你快去夫人那裡,她們還在說這三年的事,估計快說完了。」桂華點頭離去,心裡打定主意回來好好嚇唬下那些小丫頭,不能讓夫人知道自己把蠱蟲的事情說了出去,不過也得說明先前亂的時候,院子裡只怕已經有幾個丫頭聽見了,以後萬一有什麼,夫人才不能怪到我頭上……

  蘭葉不敢走遠,只在迴廊上發呆,又覺得院子裡靜靜的十分嚇人,忙把幾個打掃的小丫頭叫出來掃落葉子,見這些小丫鬟們個個臉上都帶著驚恐的神色,不由嘆了口氣,看來這事兒瞞不住了,便低聲呵斥她們幾句,令她們別出去亂說。

  又過了好一會兒,上房的門突然打開,居然是公主自己挑頭便走了出來,明明還是平常的衣服,看著卻似乎高了許多,銳利的眼光在院子裡一掃,更是連最角落裡丫頭也不敢大聲出氣。只聽她冷笑道:「好,很好。」回頭便道:「天珠、青青,你們幾個動手把屋子那些破爛瓦罐都給我扔院子裡,砸了!」

  蘭葉嚇了一大跳,卻見如玉幾個毫不猶豫,果然便將屋子裡的一些花瓶、盆景、盤子碟子統統扔了出來,劈哩啪啦的碎了一地。不但院子裡的小丫頭們嚇傻了,連蘭葉都楞得說不出話來,心裡只轉著一個念頭:「她莫不是失心瘋了?」

  又聽她道:「把墻上的字啊畫的都扯下來,燒了乾淨!」蘭葉心裡愈發驚了,眼見沒人注意到,悄悄的便溜了出去,一路奔向夫人的天禧居。

  杜夫人剛剛聽完桂華的回報,心裡越發亂了,又看見蘭葉滿臉驚慌的跑了進來,撐不住一疊聲問:「又怎麼了?」蘭葉慌道:「不好了,公主在砸屋子燒字畫呢!」杜夫人「騰」的站了起來,身邊的鄭媽媽卻道:「夫人別急,只怕這會子過去不好看,再說,高太醫只怕也快到了。」

  杜夫人重新坐了下來,沉吟道:「蘭葉、桂華,你們趕緊回去,別讓人看出來了,如果砸完了,便趕緊把院子收拾好,再打發個小丫鬟來找紅櫻。我看她身邊那個如玉是個穩重的,蘭葉你想法子提醒她別鬧大了不好看。綠蕉你去看看高太醫什麼時候到,若到了,讓他歇一歇。」

  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有小丫頭來找紅櫻說落雲院已經收拾好,杜夫人這才只帶了紅櫻、綠蕉和鄭媽媽三個,快步向落雲院走去。院子裡果然已看不出什麼跡象,小丫頭該做什麼還在做什麼,卻個個顯得有些心驚膽戰的樣子。蘭葉便上來請安,又揚聲道:「夫人來了。」桂華去挑起門簾,杜夫人定了定神,才慢步走了進去。

  只見這間正房裡如雪洞一般,字畫裝飾果然一件不剩,四個丫頭臉色肅然的上來請安,洛妍卻一個人背對著門坐在梳妝檯前,那背影孤高落寞,似乎能散發出十二分的寒氣來。

  杜夫人暗暗心驚,胡亂向丫頭們點點頭,便向洛妍走出,卻見她驀地轉身站起,深深看了杜夫人一眼,眼神竟如刀鋒般明亮銳利,杜夫人腳下不由一頓,洛妍已垂下眼瞼淡淡的道:「杜夫人好。」

  杜夫人大吃一驚般退了一步道:「妍兒今天是怎麼啦?怎麼叫起我夫人來,莫不是生了母親的氣?」

  洛妍瞪大了眼睛,彷彿比杜夫人受了更大的驚嚇:「什麼?平常我叫您母親?」

  杜夫人心裡一冷,眼睛死死的盯著洛妍,洛妍毫不避讓的與她對視,目光裡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儀,沒一會兒杜夫人便受不住了,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一疊聲道:「這是怎麼啦?這可怎麼好?快去請太醫來!」

  綠蕉應了一聲,正在出去,卻聽一聲:「慢著!」

  洛妍目光漠然的在杜夫人身邊三個人身上打了一轉,看得她們都低下頭了,才一句一頓道:「夫人放心,我已經問過天珠她們,這次大概是傷到頭了,醒來後才會把這三年的事情忘了個一乾二淨,太醫那裡,先問問他有沒有治外傷失魂的藥才好。」

  杜夫人心裡只覺微微一鬆,看來這位大燕公主也不願讓人知道「情蠱」,外傷失魂雖然也不好聽,說不定還要牽扯到二郎,但總比巫蠱之事禍及全家要強得多。此刻她的心裡,不知不覺已將情蠱之事信了七八成。她笑了一笑,看著洛妍想說些漂亮話兒,卻見她眼角微微一挑,臉上似笑非笑,目光冷如冰霜,頓時只覺得喉頭一噎,什麼場面話也說不出來了。

  眼見屋裡的氣氛越發凝重,卻聽屋外有人通報:「太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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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11-21 10:38 PM

第七章:傳說中的陰謀與真相

  帳子放下的那一刻,洛妍暗中長出了一口氣,放鬆下來才覺得全身都已經酸軟了——原來演戲是個體力活!

  不過說來也怪,砸屋子燒字畫,其實並不是她計劃書裡的內容。只是當時聽著幾個丫頭支支吾吾的說著這三年來的事情,似乎夢裡那個烈火般的少女也隨之在她心裡慢慢醒來:她是大燕最高貴的公主啊,是神明般的天師都對她另眼相看的天之驕女!怎麼會連最卑微的奴婢也都敢當面露出輕蔑的神色,怎麼會因為踢了故意挑釁的妾室一腳,都能被人掐著脖子丟到地上?她的痴情,原來從來到尾都是一個笑話,一個註定只能帶給她無窮屈辱的笑話!

  說不出的悲郁和憤怒讓她不假思索的下了這樣的命令,沒想到四個丫頭居然比她還想搞破壞!在那劈哩啪啦的聲音裡,在熊熊燒起的火光裡,洛妍清晰的感覺到:在她的心裡,似乎有種毒藥的似的東西也隨之變得破碎、化為灰燼!

  等洛妍心裡理智的那一面重新占據上風的時候,她驚奇的發現,頭腦一熱加的這個臨時戲碼效果還真不錯,不光是別人的眼光中的敬畏多了,她自己心裡似乎也多了一份奇異的高傲——或者說,是那份與生俱來的驕傲尊貴,在這個身體裡重新甦醒了。難怪以前的心理醫師曾經告訴她說,對於一些長期抑鬱的人,類似「打砸搶」這樣的破壞性宣泄療法,是一種最簡單有效的心理糾正手段。而且看看天珠幾個表情就知道,被這番破壞宣洩解放出來的,還不止她一個人!

  不過,這僅僅是第一步。這兩天洛妍早已想得很透徹,無論以前擁有什麼,如今的她,除了四個還算忠心的丫鬟、一屋子價值不明的嫁妝,可以說一無所有,唯一可以仰仗的,大概也就是因為身為駱曉飛的那一世,當記者跟形形色色的人打過交道,久病成醫又學了些心理學,對人心大概能洞徹得更深一些。回想剛才杜夫人的神情舉止,她能肯定,自己這一步,的確走對了。

  要知道人與人的相處,地位身份實力,固然起決定性的作用,但心理因素也絕不可小視。三年前洛妍所作所為,是自己把自己放到了一個讓人看不起的位置,而太傻太天真如她,突然發現犧牲一切換來的卻不是愛情而是輕視,自我懷疑之下,又用了拼命模仿別人來表現、討好的最佳找虐捷徑,惡性循環之下,一個本來光芒四射的公主,生生變成了邯鄲學步、不倫不類又哀怨刻薄的討嫌鬼……不然的話,說到身份地位,她好歹也是大燕血統高貴的金枝玉葉,大理皇帝賜婚送嫁的嫡妻,何止於混到今天這種地步?

  杜府上下人等,原本是最大的受益者,一方面可以享受著她的荒唐行為帶來的傳奇般的榮耀,另一方面,還可以理直氣壯的以受害者自居,覺得怎麼刻薄這位送上門來的公主都是應該。

  可惜,這一切已經結束了。洛妍心裡冷笑,因為很快他們就會知道,這個公主其實不是自甘下賤的花痴,而是根本就是一個可憐的情蠱受害者——在傳說的各種蠱術裡,情蠱是最讓人痛恨的,因為據說它不像別的蠱一樣必須精通蠱術者才能使用,而是類似於一種長期有效的迷藥,可以高價買到,下的時候只要彈進中意者的茶水飲食裡,然後立刻湊上去講兩句話,成為第一個給對方留下深刻印象的異性,就可以讓對方神魂顛倒,誓死跟隨。

  人心是一種最古怪的東西,除了少數邏輯清晰、心志堅定的人,大多數人其實更願意相信一些離奇的事情,大燕公主微服出遊,在酒樓上一眼看中了遊街的狀元郎,固然浪漫,但顯然不如洛妍如今寫下的這個改編版——好歹也寫了那麼多年社會新聞,洛妍對群眾喜歡哪一口還是相當有把握的。

  相信現在杜府已經有很多人恍然大悟的明白了「真相」:原來當年這位公主不是花痴,而是因為無知,拋頭露面地在酒樓吃飯(咱們大理哪有姑娘敢這麼幹的),結果中了情蠱。只是下蠱的人還沒來得及搭訕,樓下遊街的二爺就奪去了她的注意,好好的公主花就此迷了心智,才會那麼不顧一切的要嫁他,沒想到三年後,一塊天龍寺的玉佛讓蠱蟲離體,公主居然完全忘記了這三年來的事情……有著名的主角,有可怕的情蠱,有卑鄙的小人,有無辜的受害者,有法力無邊的佛器,有陰謀有轉折,這才符合人民群眾茶餘飯後消磨時間的需要嘛!

  更重要的是,因為洛妍適時的送上了「失憶」的台階,一方面,杜夫人肯定已不好意思公然封鎖落雲院、斷絕消息傳遞,另一方面,情蠱事件因為有一個明顯不靠譜的「官方說法」也將得到更迅速有效的傳播——下人們最愛傳的消息,不就是主子們盡量想掩蓋的事實麼?相信以後洛妍在杜府下人們那裡,將迎來廣泛而真摯的同情:你說好好的一個金枝玉葉這幾年過的是啥日子喲!

  至於杜府的主子們,相信會為難一陣子了,自己送上門來的找虐者,自然可以理直氣壯的鄙之、虐之、漠視之,但若是一個覺醒了的無辜受害者呢,大燕公主的出身,皇帝賜婚的嫡妻……自己掂量著辦吧!

  這不,杜夫人已經放下關心下屬的高傲身段,一口一個「妍兒」了。原因無它,不過是她的心理優勢已蕩然無存而已:這個「醒」了的公主根本就不記得她兒子了,更不可能興趣討好她,對杜府大概還有一腔怒氣,再跟這位高傲,不是逼著撕破臉麼?身為詩書世家,還有什麼比「臉」更重要?

  反正現在自己也已經表明不願撕破臉的立場,只是不知道,接下來,這個杜夫人,又會用什麼辦法來安撫她?

  思來想去之間,老太醫已經診完離開。跟著杜夫人的媽媽出去又回來了,天珠拉起帳子,洛妍便對青青使了個眼色,她立即會意的走到門邊豎起耳朵,一會兒快步走過來,湊在她耳邊低聲說:「太醫說您的脈象就像變了個人,原來一直是肝氣郁結,現在居然一點事都沒有了,一直追問您吃了什麼奇藥;又說你傷了頭記不起一些事情的癥狀他曾經遇見過,也沒什麼辦法,只能看以後慢慢能不能記起來一些,說是不能強求的,若是記不起來身體才好,說不定忘掉更好。」

  洛妍的嘴角不禁掛起一絲微笑,這太醫還真是個妙人兒,「脈象像是變了個人」,這話倒是幫了她一個大忙,以後有機會了定要謝謝他才好。至於吃了什麼藥……洛妍的笑意更深了點,這叫重生大福利,二班的人我也不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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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11-21 10:43 PM

第八章:傳說中的負心薄情郎

  杜夫人靜靜的坐在椅子上,手裡一杯茶已經被她撥涼,卻一口都沒喝。她滿腦子都是今天發生的事情,桂華信誓旦旦的「我看清楚了,一寸多長的鮮紅色蜈蚣,不是情蠱是什麼」,鄭媽媽面帶驚恐的「太醫說,公主的脈象像是變了一個人」,還有洛妍起身送自己時那表情淡淡的「我自然會保重身體,就像您說的,以前的事情已無法改變,以後的路卻還長」……

  以後的路的確還長,可如今該怎麼走呢?杜夫人煩躁的放下茶杯,看了看身邊,只有鄭媽媽在低眉斂目的站在一邊,丫頭們大概已經都被她打發出去了,果然,還是她最明白自己。

  「說吧,今兒這事,你怎麼看?」

  鄭媽媽小心的答道:「我也琢磨不準,蠱術這東西如今常聽人說,但我們這樣的人家是從沒有過的,怎麼可巧就鬧出來了?但若說是假的,一則假裝不記得事情了容易,脈象卻不是假得了的,那高太醫給我們家看了這麼多年,是信得過的人;二則公主是大燕人,身邊那四個也都是,我們都不明白的事情她們哪裡知道?說吐的是蠱的,說要燒了的,偏偏又是桂華——她是夫人指到那院裡的,又是家生子,難道不要老子娘的命了,搞這種鬼?再有就是……」

  杜夫人皺眉道:「又沒有外人,你有什麼不敢說的?」

  鄭媽媽斟酌了一下,才答道:「我覺得公主這個人,真的不一樣了,那股金枝玉葉的氣勢,竟是這幾年從沒見過,奴婢見識淺,猛然間有個念頭不知對也不對——說起來那大燕公主,原本該是這樣!」

  杜夫人倏然一驚,突然想起了兩年前家宴後姐姐曾經說過的話:「我看你家那公主兒媳真像是中了邪,想當初她剛來我們大理,在皇后的晚宴上吹笛賦詩,是何等張揚高傲的人物,皇后還開玩笑說,跟她一比,我們大理的公主都像是宮女假扮的。怎麼轉眼間成了這副鬼樣子?」公主剛來大理是什麼樣子,自己不曾見過,但姐姐是相國夫人,平日是最嚴謹的,連她都說是「中邪」……

  鄭媽媽看她臉色不對,忙開解道:「我是胡思亂想的,夫人莫往心裡去,公主自己都說了,是受傷得了失魂症,我們便相信是失魂症好了,蘭葉桂華都是妥當人,又已經都說過絕對不能洩漏出去的。要不,我們今晚就把她們都送到莊子上去,或者是……」

  杜夫人眼神一冷,想了想還是搖頭:「今天這事兒那院子裡若沒傳開,我們什麼都不做也能慢慢掩下,不急著這一時,若是已經傳開,難不成能把整個院子的人都送莊子上去?現在大家都知道公主身子好了,就算砸了些東西燒了兩張畫,又能算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總不能把那院給封了吧?」

  鄭媽媽忙笑道:「可不是,還是夫人慮得長遠,其實您也不用憂心,她雖說是大燕的公主,卻是以平民禮嫁進來的,身邊除了四個丫頭再沒什麼人,外院的大燕護衛如今也只剩五六個,只撥在一個院子裡當閒人養著,那大燕王室那年不說就是把她除名了的麼?這幾年也再沒聯繫過,她能翻出什麼花來?還能說和離了回大燕去不成?」

  杜夫人冷笑道:「我倒巴不得她回大燕去才好,二郎好好的狀元,我們杜家偌大的名聲,難道是靠她這個除名的大燕公主不成?只怕如論如何也和離不成,那她便終究是宇兒的嫡妻。以前她痴痴傻傻的就知道纏著宇兒,最多也就找找袁氏的麻煩,又不敢真做出什麼事情來,宇兒心裡有氣,怎麼跟她鬧,我不理也就罷了,反正到最後宇兒說東她絕不敢往西的。可現在她什麼都忘了,我只怕她對宇兒也沒了念想,那宇兒這屋裡的事情誰說了算?袁氏肚子裡的孩子,我們杜家的長孫,難道就只能做個庶子了?偏她這個身份,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

  鄭媽媽眼神一閃,自然明白了杜夫人的意思,想了想道:「現下自然是不能,以後卻難說,不如等等看,另外,她到底對二爺如何,是不是也該看看?」

  杜夫人點頭:「這話不錯,宇兒今兒沒有回來晚膳,說是同僚有宴請,你告訴門房一聲,他若回來得早,便讓他過來一次,若是過了亥時還沒回來……罷了,明兒是休沐,早上我自會找他說。」

  杜宇辰果然回來得晚,但這一夜,直到四更,杜夫人也沒能睡去,三年來的事情不停的在腦子裡翻滾,早起時便有點頭暈乏力,想到要跟兒子交代的事情,又不得不勉強打起精神來。

  洛妍這時候心情卻是極好,昨天晚飯的時候,她便特意交代了小蒙,挑了個院裡最愛多嘴的小丫頭拿錢到廚房裡多要了個烤羊肉,那丫頭足去了一個時辰才拿了食盒回來,到了早上,廚房送來的早點便比平日多了兩樣肉菜——雖然這裡的羊肉實在太難吃,烤的都沒法入嘴,別說冷盤。但想到這兩盤肉菜背後的意義,洛妍簡直要笑出聲來:不論到了什麼朝代,八卦的力量總是無窮的!

  因此,當太陽剛剛升到鞦韆高度,杜宇辰眉頭緊鎖的走進的院子的時候,坐在紫藤架下和青青小蒙閒聊的洛妍,卻先是饒有興趣打量了他一番:原來杜鋒最適合的是古裝造型啊,難怪說杜二郎是「江南美玉」,明明是熟悉的眉眼,可換上這清爽的束髮,這飄逸的長衫,就像奧蘭多‧布魯姆打扮成了精靈王子,生生從普通帥哥變成了禍水……不過,本姑娘現在也是有王霸之氣的人啦,雖然不指望我虎軀一震,你納頭就拜,但想捏軟柿子玩兒,下下輩子吧!

  只見杜宇辰習慣性還在往正屋走,跟在他身後的紅櫻似乎也沒有往這邊看,洛妍只好轉頭吩咐:「小蒙,再去端杯茶來,沒看見杜二爺來了麼?」自己先喝了一口——待會兒大概要說很多話,潤潤嗓子先。

  茶杯放下的時候,杜宇辰已走到跟前,離她大概有三、四步遠便停了下來,一臉嫌惡的冷冷道:「慕容洛妍,你跟夫人講你忘記這三年的事情了,你又想做什麼?」

  洛妍坐在椅子上,一動也沒動,揚起頭來眯著眼睛沿著鼻梁上上下下的看了他半響,杜宇辰臉色更沉了,怒道:「我在問你話,你聽不見麼?」

  洛妍似乎是看夠了,垂下眼睛,淡淡的道:「忘記就是忘記了,大概是這次摔到了頭吧,聽太醫說是離魂症,我能有什麼意思?二爺的話我聽不明白。」

  杜宇辰冷笑道:「我勸你還是收起你的鬼把戲,這幾年你出的花樣還不夠多麼?夫人會相信你的鬼話,我卻是不會的!」

  洛妍心裡大喜,面上卻淡淡一笑:「二爺的意思是,夫人不如你聰明?」

  杜宇辰語氣一結,頓了頓才道:「你胡說什麼?夫人是心善!」

  洛妍點點頭:「明白了,原來二爺的意思是你比夫人惡毒。」

  杜宇辰臉色漲紅,忍不住指著洛妍罵道:「你這個牙尖嘴利的賤人。」

  洛妍心中已大怒,面上卻越發風輕雲淡起來:「嗯,原來在二爺眼中,皇上賜婚給杜家的正妻是個賤人,皇上眼光果然好得緊,杜家門楣果然果然高貴得緊。」

  杜宇辰張口結舌,紅櫻忙搶上一步賠笑道:「公主誤會了,二爺只是一時失口,沒那個意思。」

  「那你說,二爺失口說什麼了?我又誤會什麼了?」洛妍微笑著看著這個丫頭,心道:「小丫頭,若能被你掰過話來,我這幾年當記者嘴皮子也就白練了!」

  紅櫻一時語結,忙轉過話頭道:「夫人是擔心公主身體,才讓二爺來看您。」

  洛妍眨了眨眼,奇道:「你是說,是夫人讓二爺來罵我賤人的?」

  紅櫻大驚,見杜宇辰臉又漲紫了,忙向他使了個眼色,又向洛妍賠笑道:「夫人怎麼會有這個意思?二爺只是一時氣急失口了而已,也絕沒有藐視皇上的意思。」

  洛妍點點頭,長出了一口氣:「喔,原來不是夫人的意思,而且二爺罵的是我,不是怪皇上沒有眼光,對不對?」眼見杜宇辰和紅櫻的臉色都緩和了下來,她才不緊不慢道:「不過,我就糊塗了,姐姐不妨教教我,如果我這個正妻都是賤人,那這府裡的側室啊小妾啊又算什麼?賤人裡的賤人?她們生的孩子呢,賤人生的賤人?」——小樣兒,我就不信氣不瘋你!

  杜宇辰果然再也忍耐不住,破口大罵:「你才是賤人裡的賤人!裝傻充愣,滿口胡話,給敏兒提鞋都不配,還正妻,我就算死也不會當你是我的正妻!不管你耍什麼花招,你這輩子也休想我碰你一下!」

  洛妍冷笑道:「這位姐姐,二爺的話你也聽見了吧,我可誤會什麼了?」又冷冷看了杜宇辰一眼道:「二爺說得痛快,不過正妻不正妻的,這話跟我說卻沒用,不如跟你們大理的文帝萬歲商量一下?你若覺得這樣不敬,聽說賜婚的時候文帝萬歲也給過我一個什麼封號,品級雖然不太高,但也是可以上題本的。不如我上個本,請皇上做主給我們和離了?只是要煩二爺轉交一下,就不知二爺敢不敢幫這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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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11-21 11:08 PM

第九章:傳說中的鬥智鬥勇

  洛妍所住的北五東邊那間便是書房,墻上原來的字畫雖然都已經被燒了,但書桌上那些一看就很有品味很有實力的正宗端硯、徽墨、筆洗等等,卻讓頗練過幾年書法的她實在下不去手。不過,當時最令她驚喜的還是看到了前身留下的幾卷手抄佛經——筆跡居然跟她現在的相差不大,雖不完全一樣,但只要留意寫得稜角鋒銳誇張一些,就很能混得過去了——現在可不就用上場了?

  青青飛快的磨好了墨,眼見洛妍提筆就要寫,跟進來的紅櫻便上去想攔,卻被小蒙拖住:「紅櫻姐姐,公主最恨有人打擾她寫字,不如您去勸勸二爺?」

  紅櫻苦笑,她怎麼能知道公主變得嘴有這麼利,幾句話一問,二爺已經快被氣瘋了,她哪裡勸得動?只盼著蘭葉快點去把夫人請來,千萬別讓這兩個祖宗把事情真鬧到皇上那裡去了,只怕頭一個她就會被夫人扒了皮。

  這邊洛妍的題本已經一揮而就,蓋上印章,吹乾墨跡,便讓青青拿著走了出去。杜宇辰依舊鐵青著臉筆直地站在紫藤架下,接過洛妍的題本,冷眼一掃,只見上面只有兩行字:「三年孽緣,誤人誤已,唯和離是求,願陛下矜憫。」而筆力剛勁,更是全然不符題本之例。

  他剛想冷笑,卻聽洛妍道:「洛妍自知不文,但字字皆為心聲,請二爺代轉文帝萬歲,若心願得成,洛妍舊日的荒唐,今日的冒犯,在此一併向二爺告罪了。」說著,竟正式行了一禮。

  杜宇辰嘴邊的譏誚之詞一時被堵在了胸口,只見洛妍神情肅然,眼神清澈,竟是從未見過的認真模樣,心底忍不住一動:「難道她真的得了失魂症?竟是真的想和離?」

  念頭一動,他才注意到,洛妍身上穿的,竟不是日常的寬袖短衫、落地長裙,而是紅色的翻領箭袖,白色收口長褲,標準的燕地女子裝束,穿在她的身上便有一股罕見的明艷爽利——這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慕容洛妍?

  洛妍見他神色陰晴不定的打量著自己,心裡微微一緊,面上卻大大方方的一笑:「洛妍所奏,相信也是二爺所願,二爺現在可否就幫洛妍走這一趟?」心裡默默念:快走,快走,如果走得快,說不定今天我的計劃就能成功一半!

  杜宇辰一怔,冷哼一聲,轉身便要走,紅櫻忙上去攔:「二爺三思,這麼大的事,至少也告訴稟告夫人一聲。」杜宇辰冷冷喝道:「你讓開!」紅櫻卻撲通跪下,拉住他的衣角:「二爺您不能去!」

  正亂著,卻聽院門口傳來杜夫人的一聲怒喝:「宇兒,你在鬧什麼?」洛妍心裡不由長嘆了一聲:早知道這位二爺這樣經不得激,剛才就應該讓青青封了院門不讓人出去報信,果然還是棋差一步。

  只見杜夫人扶著綠蕉氣喘吁吁的走了進來,臉色蒼白,額角見汗,神色也是分外惱怒,杜宇辰怔了一下,忙上去攙扶:「母親先歇歇。」

  杜夫人怒道:「歇歇?我再歇一歇,只怕你們就要鬧上天了!」劈手就奪過了他手裡的題本,展開一看,臉色越發陰沉。

  洛妍不緊不慢走了上去,微微行了一禮。杜夫人皺眉道:「公主氣性也太大了,兩口子吵幾句嘴,也值得鬧到皇上那裡去?」

  洛妍淡然一笑:「夫人誤會了,洛妍原是不敢求什麼,只是怕耽誤了二爺,辱沒了杜府,才不得不懇陛下開嗯。」

  杜夫人道:「你這孩子就是多心,二郎氣性大,說錯一句半句你多擔待些就好了,夫妻本是一體,說什麼氣話呢!」

  洛妍忙搖頭:「這話洛妍可不敢受,二爺說了,我這樣的賤人原是給敏兒提鞋也不配,他就是死也不會當我是他妻子,這話院子裡的人都聽見了,夫人不妨問問二爺,我可胡編了一個字?」

  杜夫人眉毛一豎,對杜宇辰怒喝道:「孽障,你胡說什麼?還不去向你媳婦賠罪!」

  杜宇辰倔勁頓時發作,頭一扭,一言不發。洛妍走上兩步,笑道:「夫人莫生氣,哪裡需要二爺賠罪?」卻身子一轉,對著杜宇辰道:「二爺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就請你當著夫人說一句,剛才你說的,可都是真心,絕不更改?」

  杜夫人忙喝道:「宇兒……」杜宇辰卻已冷冷道:「那是自然!」

  杜夫人已撐不住怒喝:「你還不給我跪下!」她雖然並不怕洛妍,也沒想好以後該如何做,卻知道現在絕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更別說鬧到皇上那裡去——總得做些準備,有了萬全之策才好。

  杜宇辰走到杜夫人身前,撲通跪下,仍然是滿臉的倔強。杜夫人心裡惱怒,舉起手就來想給他劈頭蓋臉兩下,但這唯一的兒子卻如何捨得?洛妍快步上去,拉住了她的手:「夫人息怒。」

  杜夫人忙拉了她:「我就知道,妍兒最是大量的。」又罵杜宇辰:「公主如此寬宏,你還不賠罪?」一面又把題本塞給洛妍:「這東西還是趕緊拿回去燒了的好。」

  洛妍卻立刻退後兩步,既不接題本,也不說話,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著杜夫人。

  杜夫人一怔,微一沉吟便笑道:「妍兒今天氣色卻好,可見心寬是最要緊的。不知你這院子還缺什麼,不如就罰他給你弄來,算是賠罪可好?」說著便把杜宇辰拉了起來,推他去賠罪——秋天地氣已經轉涼了,若跪久了受了寒氣可怎麼好?

  杜宇辰仍然倔著頭,洛妍卻恍若未見般笑得越發清淡:「多謝夫人關心,夫人一直待我親厚,哪裡能缺什麼,只有一件……」臉上便帶出了為難的樣子。

  杜夫人便笑道:「你先說說看,能辦到的諒他也不敢不辦。」

  洛妍嘆了口氣,臉色也沉重起來:「說起來當年原是我不孝,父皇怎樣發作我都是應該,如今我也不敢求什麼,只是如今又快到我母妃的冥壽,她生我一場,我卻……」想起兩世為人,卻都落得父母緣薄,洛妍眼睛倒是真紅了,半響才接著道:「我這裡只有幾卷自己親手抄的《地藏菩薩本願經》,想著要託人送到我母妃陵前請高僧念誦迴向,算是我現在唯一能盡的一點子孝心。」說著便淚如雨下——這話卻不是謊話,前身那樣一筆一劃的抄著佛經,又是專挑了這卷,想來就是這個用途。

  杜夫人自己也是做母親的,不由得也紅了眼,半響才道:「這卻是你的孝心,只一件,這事兒說大不大,但找什麼人送去大燕才合適?」

  洛妍拭淚道:「這卻不用麻煩夫人費心了,聽天珠說,我們外院裡還有幾個大燕的護衛,都是在宮裡就撥給我的穩妥人,青青與他們最熟,夫人派個妥當人帶她去院裡把東西交給他們就成,他們自然知道怎麼做。」

  杜夫人心裡微微一緊,卻見青青已紅著眼睛從屋裡捧出一個木盒,雙手捧著交到她手裡,略略一翻,裡面果然都是佛經,端端正正一字不錯的簪花小楷,眼見是下了大功夫的。一邊站著的杜宇辰也吃了一驚,忍不住又上下看了洛妍兩眼,只見她眼淚簌簌而下,卻緊緊的咬著嘴脣——這三年,她在眼前只怕哭過上百次,但這次看著卻有種說不出的陌生感。

  略翻了翻佛經,杜夫人又想了想,便道:「公主的一片孝心,我自然應該成全,不如回頭我就打發管事婆子送去外院?」

  洛妍心裡明白她還是有些猜忌,便搖頭道:「夫人有所不知,那幾個護衛都是宮裡出來的,最認死理,若不是認識的人親手交的,怎麼肯送到大燕的皇陵裡去?就請夫人多派兩個妥當人跟著青青去,送了東西就回來,我也怕她胡說貪玩的。」看了看杜夫人的臉色,又加了一句:「等經文送出去,我便在這屋子裡安心為母妃祈福,沒事再不出門。」

  杜夫人心裡微微有些不安,卻也覺得無從拒絕,看了看身邊的兒子,想想總不能讓他鎮日為後院的事情煩心,便點了點頭道:「紅櫻,你帶如翠去找杜福家的和杜新家的,吩咐她們好好帶著如翠去外院送東西,那地方有點遠,車要用新的,先讓閒雜人等迴避了,仔細別委屈了如翠。」

  洛妍端端正正行了一禮:「多謝夫人成全。」眼見紅櫻領著青青走了,心裡忍不住小小的雀躍起來,卻怕臉上露出來,忙提起另一個話頭道:「有個事情還應稟告夫人一聲,這些天因要祈福,大燕的規矩和這裡不大一樣,這院子裡原有個小廚房的,我想便開了火,也不用添人,只讓梅子這丫頭去大廚房按日拿了我的分例,給我做做就好。」

  杜夫人便笑道:「這有什麼?就依了你。」

  杜宇辰站在一邊,只見這個平日目光總是膠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如今卻當真是眼角都不瞟自己,只是跟母親客客氣氣說著話,言辭雖然恭謹,但態度裡卻有種掩飾不住的疏離,不知為什麼,這態度讓他心裡隱隱的不舒服起來,便插話道:「母親,兒子還有些事情,就先告退了。」

  杜夫人點點頭,杜宇辰並不看洛妍,轉頭正欲往外走,卻見一個纖腰雲鬢的熟悉身影落入眼簾,忍不住奇道:「敏兒,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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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11-21 11:25 PM

第十章:傳說中的心機美女

  雲紋滾邊窄袖紗衫,只能看出一點點淡淡的藕荷色,素淨的白綾百褶長裙,淺粉緙絲的褙子,卻繫著一條雪青的軟煙羅,讓眼前的美人兒愈發顯得肌膚晶瑩如雪,腰肢盈盈一握。

  洛妍便在心裡嘆了一聲:「原來這就是名詞解釋——『我見猶憐』。」

  美人兒向著杜宇辰嫣然一笑,眼波溫柔得幾乎能滴下水來,輕聲道:「二爺。」杜宇辰已搶上兩步,扶住了她,皺眉道:「穿太少了,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杜夫人也轉頭去看,那美人便盈盈的一福:「夫人萬安。」又怯怯的看著洛妍低聲道:「見過公主。」

  杜夫人用餘光掃了下洛妍的臉色,便道:「你身子弱,又是剛從佛堂裡出來,怎麼不在自己屋裡多歇會兒?」

  杜宇辰的眉毛便立了起來,狠狠的瞪了洛妍一眼,卻見她臉上笑嘻嘻的,興致盎然的打量著敏兒,眼光十分古怪——若是男人,那叫驚艷,但女人這樣看女人……杜宇辰頓覺一拳打在了漿糊裡,不但力氣落了空,更有種前所未有的古怪感。

  袁敏兒也被洛妍的肆無忌憚的眼光看得身上發毛,心裡忍不住便想:「柳思聽到的那個古怪傳言莫不是真的?她看起來怎麼這般奇怪。」這才發現,不知是因為換了燕人的裝束,還是「那個」原因,明明是平日熟悉的眉眼,眼前的這個女子身上卻煥發出一種前所未見的明艷光彩。心下一震,便去看杜宇辰,只見二郎也在看她,只是眼裡卻不見了平日的嫌惡,頓時就警惕起來。

  洛妍如今眼神卻是極好,袁敏兒神色變化雖然輕微,她卻看得清楚,心裡暗暗的嘆息:「好一個水做的美人兒,可惜卻是個有心機的對頭。」想到這裡,也就虛偽的笑了笑,一時卻想不出該怎麼稱呼這個心機美女好,只能胡亂點點頭「你莫多禮。」

  袁敏兒便忙回答杜夫人的話:「是二爺忘記帶他的扇子的,我便讓木桃拿去夫人那裡,她聽如霜姐姐說二爺來了公主這兒,趕過來時二爺卻好像在發脾氣,那丫頭膽小,便趕緊回來告訴我,我想著公主身子剛好些,擔心之下就趕過來了,還好沒事,看公主的氣色,竟是大好了。」

  杜夫人眼光微暗:這丫頭也不是個省心的,二郎多久能來這院子裡一次?也不知道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便笑了笑道:「你這孩子是個細心的,不過你是雙身子的人了,這早晚已經涼了,還是多在屋裡休息的好。只是你既然有了身子,二郎在你院子裡,卻得找妥當人照顧好才是。」

  袁敏兒臉色微微一白,這卻是明顯在警告她不能多事了,若說之前進佛堂,原是二郎手重了,她得頂這個缸,現在看這樣子,夫人待這個公主竟是和往常大不一樣了!當下卻不敢多說什麼,好在找人伺候二郎這事情她原也想過的,只沒想到這麼快就要用上,便柔順的笑道:「夫人說的是,我想著一定要摸樣好,性子也好的,挑了挑去,不能委屈了二爺,便定了瓊瑤,您看可還……」

  一語未了,只聽洛妍突然狂咳了起來,抬眼一看,只見她扭著臉捂著嘴咳得十分厲害,好容易停了下來,轉過來的臉上居然類似於忍笑的古怪神色……見三個人都奇怪的看著她,洛妍忙拼命控制住臉上的肌肉,笑了笑道:「不小心岔著氣了。」心裡卻大罵:「你個沒出息的,有木桃自然有瓊瑤,你腦子裡沒事浮現出一幅瓊瑤阿姨摟著杜二郎調戲的猥瑣畫面做什麼?」

  那三個人一頭霧水,只見洛妍已經垂目斂息,一副「你們繼續,我不存在」的樣子,只得又各自回過神來,卻覺得說什麼都似乎都有點無味。杜夫人便點頭:「你看中的人自然妥當,這裡已經沒什麼事了,你還是回屋休息的好。」袁敏兒應了聲是,杜宇辰便欲扶了她一起走,卻聽杜夫人道:「二郎,你和我一起回去,我還有事情跟你說。」

  杜宇辰一怔,忙應了聲,又低聲叮囑了袁敏兒幾句,杜夫人則回頭跟洛妍道:「你身子剛剛好,我那裡你這些天都不用去了,多多休息。」只見洛妍一楞,隨即才露出恍然的神色,微笑應是,心裡頓時明白:原來她根本就沒想過早晚要去定省,心裡頓時又是一沉,第二十次心道「原來真是不一樣了」,面上卻笑了笑,帶著杜宇辰走了。

  杜宇辰臨走的時候,眼光卻忍不住往洛妍身上一掃,只見她已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愉悅表情,心裡也是莫名其妙的一沉,面上卻冷哼了一聲,轉頭就走。

  洛妍此時卻哪有心神理會這對母子的脆弱的小心靈?青青那邊能不能順利才是要緊!正想轉身,突然發現門邊的茶樹底下,似乎落了條白色的手帕,便輕輕咳了一聲,給小蒙遞了個眼色,低聲道:看看,別動。小蒙會意,往門口轉了一圈,回來時低聲跟洛妍道:「只繡了枝蘭花,看樣子不是下人能用的。」

  洛妍忍不住苦笑:原來那一對最拿手的卻是落東西,這個落扇子那個落帕子,也得讓她長長記性才好——雖然現在的她沒有半分興趣跟袁敏兒搶人玩兒,但聽丫頭們的話也知道,前身三年來過得越來越慘,自己固然有原因,但跟這袁敏兒的手段心機也大有關係。

  「想辦法讓蘭葉揀了那帕子,」洛妍低聲對小蒙道,又吩咐了幾句,方慢悠悠的踱回了屋子。

  過了大概一個多時辰,洛妍心裡記掛著青青,做什麼都不安寧,索性便練起字來,剛剛練完幾張,便聽院子裡小蒙清脆的聲音:「袁姨娘來了,姨娘小心,地上剛灑掃過,桂華,快去攙姨娘一把。」

  洛妍便丟下筆,快步走到了院裡,袁敏兒帶著一個丫頭已走到院子中間,桂華殷勤的在一邊伺候,依然是弱柳扶風的摸樣,但被小蒙一句一個脆生生的「姨娘」叫著——杜府的人都是稱洛妍為公主、稱她為奶奶的——自然臉色就不大好看。看見洛妍了,勉強笑了一下,正要行禮,洛妍便道:「桂華,快扶好了。」

  見她果然福不下去,洛妍才淡淡的道:「可有什麼事情?」

  袁敏兒怯怯的道:「我回到屋裡才發現,有條帕子丟了,原也不敢來麻煩公主的,只是,那是二爺前兒特特從杭州帶的,那蘭花又是他親手畫了讓我繡的……丟了,只怕二爺怪罪我,又怕丫頭衝撞了公主,這才來問姐姐一聲。」

  說著,睜著水汪汪的眼睛就看洛妍。洛妍卻看都沒看她一眼,只皺眉問桂華:「剛才院子裡可有人揀到手帕了?」桂華忙道:「是有一條,蘭葉看了說是不像我們的,便給夫人送過去了。」

  袁敏兒只覺得一口氣頓時堵在胸口上不來——她丟帕子的時候,便算計清楚了種種可能和應對,必要讓這慕容洛妍在二郎面前狼狽一番,卻沒想到這帕子居然會這麼快就去夫人那裡,夫人本來就有些惱了的,這下……

  心頭一悶,她的臉色又白了兩分。洛妍忙道:「你臉色這麼突然這麼差,小蒙,你快去找夫人,請找太醫來看看。」袁敏兒一聽「夫人」,忙不迭就叫:「我沒事兒,不敢驚動夫人,可能是走急了,我歇歇就好。」說著便站在那裡輕輕喘息了一會,要走卻不甘心,心裡算算時間,杜宇辰應該是快到院門口了,便上前欲往洛妍身邊走。

  誰知洛妍卻突然咳嗽起來,一面緊著退了好幾步,「我大概是著涼了,萬不能過了病氣給你。」又道:「夫人剛說了,你要多在屋子裡養著,桂華,快扶了她回去,好生看著路。」

  桂華扶起袁敏兒欲往外走,袁敏兒忙道:「公主,我還有話……」

  洛妍捂著嘴揮手:「有什麼事情你告訴桂華,她是最妥當的,我要回去捂汗了,不送。」轉身便進屋閉了門。

  於是,當杜宇辰聽說袁敏兒又來了落雲院,氣喘吁吁趕到時,只見桂華一邊扶著她往外走一邊道:「公主說得對,奶奶雙身子的人最怕病氣的,還是趕緊回去休息的好。」袁敏兒臉色卻不大好,不由心中一緊,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不等袁敏兒開口,桂華最是快嘴慣了的,便搶著答:「二爺來的好,您勸勸奶奶吧,她剛才有條帕子掉在我們院裡了,蘭葉姐姐看見覺得像是夫人的,便送了過去,奶奶說還有事跟公主說,但公主正傷風咳嗽,哪好走得太近?有什麼事情比身子要緊?」

  杜宇辰臉色便沉了下來:「我當是什麼大事,原來不過是條帕子!有什麼事情派個丫頭跟我跟夫人說不就行了,自己來這裡做什麼?」

  袁敏兒心裡暗暗叫苦,卻見蘭葉從杜宇辰背後走了過來,看見袁敏兒,嘴角露出一絲微妙的笑容,口中說:「奶奶卻在這裡,讓我好找。我剛揀了個帕子,夫人看過,說定是你的,夫人說了,這帕子她一看就喜歡,讓奶奶沒事的事情多繡十條八條的,夫人等著要呢。」說著便把手裡的帕子交給了袁敏兒身邊臉色僵硬的雨霏。

  杜宇辰一楞,急道:「夫人糊塗,敏兒有身子的人怎麼能幹這個?我找她去!」

  袁敏兒忙一把拉住他道:「二爺千萬別去,能給夫人做點事情,我喜歡還來不及呢。」杜宇辰看看她焦急的臉,又看看蘭葉古怪的微笑,心裡涌上一股說不出鬱悶,一跺腳,轉身便走。袁敏兒心裡又苦又氣又要強撐著不能落淚,心裡實在不明白:今天有哪裡做錯了麼?從前萬試萬靈的法子,怎麼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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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11-21 11:37 PM

第十一章:傳說中的神聖處女

  杜宇辰大步走向院外,心裡憋著一股說不出來的火氣。剛才母親神色慎重的告訴他,「慕容洛妍的失魂症太醫是診過了的,多半做不了假,看今天這情形,她說不定是真心想和離——杜府固然不怕和離,但她真上了摺子,皇上過問起來,只怕得理的卻是她,就一條,你三年沒在她那裡過夜就說不過去!」

  最讓他惱火的是,看杜夫人的意思,居然是讓他要洛妍「好」些!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心裡「呸!」了一聲:「就算她是真的失魂了,但現在這樣子竟比往日更可惡幾分!回頭還是多勸勸敏兒離她遠點,敏兒也真是小心眼,自己如何待她她不知道?偏要試來試去,白白惹得母親不快?」

  正想著,只見前面腳步輕盈的走來一個丫頭,杜宇辰眼角一掃便是一怔:正是先前去外院給大燕侍衛送佛經的那個丫頭,這丫頭似乎是有身手的,前兩年他跟慕容洛妍發火,都是她上來護著,往往是不知怎麼地自己就摔了出去,後來說是被狠罰了幾次才不敢逾越了。可眼下……只見秋日的陽光照在這個瘦小丫頭的臉上,雖說看起來依然是面無表情的模樣,但眼裡卻分明閃爍著一種令人驚心的明亮異彩!

  青青這時也看見杜宇辰了,微微一怔,眼中光芒掩去,神色漠然的行了個禮,轉身換了條路便走遠了,杜宇辰只覺心口發悶:這丫頭先頭眼中的光彩,後來神色中漠然,跟今天的慕容洛妍太過神似!難道一朝不記得前事了,她們主僕眼裡就完全沒有他這個二爺了麼?

  杜宇辰生平第一次為被女人漠視而糾結的時候,杜夫人卻正在細細的詢問跟著青青去外院的兩個婆子。那杜福家的便回稟:「夫人放心,我們按吩咐一步也沒離開如翠姑娘,直接讓小廝趕了馬車到了外院的頂西北角,那院子雖舊卻收拾得很乾淨,五個大燕護衛都在,如翠姑娘把匣子給了領頭的,只說是公主給先王妃抄的,請務必送到上京在王妃陵前迴向了。」

  杜夫人便追問了一句:「再沒說別的?」杜福家的搖頭:「回夫人,如翠姑娘是個話少的,跟大燕護衛只說了這兩句,路上跟奴婢們更是一句話沒有。」

  杜新家的心裡卻一動,想起一件小事:剛才她們才要從護衛院子裡出來,不知怎麼地,杜福家的腳下一滑,卻撞到了院子裡做粗活的一個小廝,打翻了他拿的食盒。那小廝髒兮兮的一臉傻相,似乎連官話也不會說,拉著杜福家的不放,滿口都是含含糊糊的蠻子話,杜福家的便給了他一下,他竟滿地打滾的撒起潑來!正不知怎麼辦,還是那如翠姑娘上去輕言細語的講了幾句蠻子話,小廝只是指著地上的飯菜不依,如翠才嘆了口氣,自己拿了小小一個銀角出來,又指著她們兩個說了兩句,那小廝突然便哭了,又瞪了她們一眼,才接了錢歡天喜地的去了。這原是再平常不過的小事,其實院子裡那個大燕公主送佛經也是個平常事情,不知道夫人為何如此緊張?今早倒是聽廚房裡柳家的說了個古怪事情,看樣子竟像是真的……

  這裡杜新家的念頭還沒轉完,杜夫人已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嘆道:「你們也辛苦了。」紅櫻便上來,一人給了她們一個小小的荷包,杜新家的掂了掂,裡面是兩顆銀豆子,也值個幾十錢,便把話咽了回去——夫人眼見是累著了,這樣的小事,說起來又是她們自己不對,何必說出來讓夫人煩心呢?只是夫人對公主這態度的確十分古怪,回頭要好好問問柳家的那事兒才好!這府裡風向說不定會有變!

  杜新家的自然不知道,此時落雲院的上房中已響起了一片低低的歡呼,洛妍雙眼閃閃發亮——從杜夫人同意青青出去送東西時起,她便知道事情能成,但聽到一切如此順利,還是忍不住在自己心中大叫了一聲「耶!」

  杜夫人固然小心,還派了兩個心腹婆子跟去,但她怎麼會明白:有的事情,業餘的和專業的完全就是天上地下!

  大燕留下的人雖然不多,但有兩個卻是和青青一道受過專門訓練的護衛。青青進門便和其中一個對了暗號,有緊急情況要回報。而另一個護衛——就是那個髒兮兮的小廝,立刻便去廚房端了剛做好的食盒,又故意讓杜福家撞到他身上,他叫罵的是鮮卑語,大意是他們和大燕金陵城裡暗哨聯繫並無中斷,有什麼事情都可以立刻回報,要人摸進杜府也可以想辦法。青青安慰的幾句話卻是洛妍早就想好的:公主是受了奸人的暗算,前天才吐出髒東西來恢復了神智,如今處境不妙,請務必轉告給二殿下和三殿下,要救公主回大燕,另外要請教一下文敬王妃,她的玉佩是否真有除蠱之用,如何才能防止有人繼續害公主?杜府最好能立刻安排自己人進來。至於給錢時的最後兩句,洛妍也是想了很久才決定要告知大燕王室的:蒙佛祖和天神保佑,公主雖然三年來迷失了神智,但卻依然是冰清玉潔的處子,沒有辜負天師的厚愛。

  現下看來,這句話卻是頂要緊的,據青青說,那護衛本是最冷靜的一個人,聽這句,呆了一呆竟哭了——洛妍自己聽著都嚇了一跳,回頭一想,也對,大燕雖然佛教昌盛,但古老的天師地位卻更尊貴,而她慕容洛妍正是得到天師祝福的公主,據說是和幾十年前的「飛公主」一樣能給大燕帶來吉祥的處女使者。也正因如此,當三年前她突然一意孤行嫁到了大理,才會令皇室如此震怒。

  想到三年前,大燕居然沒有派人來殺了自己,洛妍只覺得有點後怕。不過現在好了,危險已經過去,相信大燕很快就會做出反應,接自己回國。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接受自己的說辭,並幫助自己向天下人證實它。

  洛妍對此信心十足,前世她採訪時就發現,無論是多麼聰明多成功的人,照樣擺脫不了人性的弱點——讓屁股決定腦袋!情蠱之說再荒謬,難道會離譜過德意志民族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民族、猶太人都應該被毀滅?理智冷靜如現代德國人,都能相信這種鬼話,原因也不過是,他們願意相信。而但凡是大燕人,誰不願意相信自己敬愛的公主不是自甘下賤的要嫁給大理書生,而是被小人所害?誰不高興聽到天神保佑之下,她雖然失了三年神智卻沒有讓人玷污自己的清白?看看天珠幾個天天跟在自己身邊的人,都毫不猶豫、歡天喜地的接受了自己「醒來」的事實,更別說有大把想像空間的那些人了!

  不過古人對這層膜,看得還真是重!洛妍想到這裡,簡直忍不住感謝起杜宇辰來了:純爺們啊這位,連兒子都快有了,可說不碰她就不碰,太有原則了!不過,他大概是不願意接受情蠱之說的少數人之一,因為這否定了他的魅力呀!只是考慮到能給他那心上人正妻之位,給他們的孩子嫡子嫡女的身份,這位大概也能接受洛妍的「恢復神智」吧?倒是杜夫人那裡要麻煩一些,如果如果面對皇帝和外人的追究,多半會引出名門之秀杜二爺寵妾滅妻的事情……只是真到那一步,杜夫人的意志已經不可能改變事情的發展——那將是重大的外交事件,杜家所有人高興不高興都是浮雲!

  只是在這之前一定要穩住,洛妍暗暗的警告自己:接下來,她要做的就是低調再低調,謹慎再謹慎,直到可以安全高調出場的時候!至於情蠱,她並不擔心自己一低調,謠言就會被扼殺在杜府裡——謠言,那可是這個世界上最有生命力的東西!

  心情舒暢之下,洛妍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這都「過來」十來天了,她其實還沒弄明白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有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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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11-22 12:26 AM

第十二章:傳說中的萬能穿越者

  抱著一匣子的大燕銀票、看著滿滿一屋子的箱籠,洛妍結結實實的體會到了一把「我是有錢人」的幸福感。

  箱籠是大理皇帝給的:那色彩純正的蘇錦、雲錦、緙絲……那雕工精緻的玉器、瓷器、金銀器……都是錢吶!

  銀票是大燕皇帝給的:一百兩的五十張,一千兩的也有十張……巨款啊!據說也就是來大理前一次性給的零花錢而已。

  洛妍幸福的眯著眼睛,突然念頭一動:這時代銀票花起來不知是否方便?便問了句:「這些銀票是哪家錢莊的?」

  「錢莊?錢莊是什麼東西?」小蒙奇道,覺得公主今天的樣子似乎又點像犯了花痴,可對象卻變成了這一屋子東西。

  洛妍一怔,心道,既然有了銀票,自然是有錢莊的,便指了指匣子:「就是把這些銀票換成銅錢的地方。

  小蒙恍然大悟,笑道:「公主自然是從來沒有去取過錢的,難怪不知道取錢的地方,哪裡是什麼錢莊,自然是銀行!」

  洛妍只覺得一條偌粗的黑線從腦門一直劃到了嘴角:她好歹也是學古典文學出身的,卻不知道古代的錢莊原來也叫銀行?但,隨即小蒙的下句話就把她徹底轟焦了:「金陵這裡卻不像我們大燕,我們那裡就是小鎮上也有工商銀行,聽說這城裡只有我們開的一家花旗銀行……」

  老天爺,你雷死我好了!要不就劈死前面穿越過來的那位——讓你丫惡搞!

  洛妍此刻只能無語凝噎:其實從看到安娜蘇鏡子那一刻,我就應該有心理準備的不是嗎?

  定了定神,她連數錢的興趣都沒有了,回頭就往書房走,小蒙忙追上來問:公主可要找什麼?洛妍挎著臉道:「我要找書看!」她這些天一定是腦子進水後遺症沒好利落,身為資深記者卻居然光記著數錢,卻忘記了:信息才是財富!

  慕容洛妍的書房不小,書也不少,與大燕相關的尤其多,也不知是她自己帶的,還是杜府的人隨手搜來放這裡的,估計可能是後者,因為她很快便從上面找到了一本大燕聖皇的傳記——還是當年南唐的人寫的。

  之後的幾天,慕容洛妍開始了不動聲色的惡補——她前身的記憶雖然有,但畢竟並不關心政事雜務,很多事情只知道一鱗半爪,而因為從小就習慣了,所吃所用的那些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代的東西,在她看來也是毫不稀奇,所以,如今反而只能從各種雜書裡面,將這個時代的真相慢慢拼湊起來。

  足足花了七天,洛妍才把書房裡各類雜書或粗或細的各自看了一遍,心情也漸漸從密集的強雷爆天氣變成了如今的麻木。

  她所處的時代,時間上相當於原來世界的宋代——大概就是所謂的平行空間吧。這裡的歷史是從五代末年開始改變的,按史書上的說法就是,一代雄主燕太祖慕容暉橫空出世,先是輔助西夏李氏平定西北,後受禪讓為王,隨即在一統北方後稱帝,定都上京(洛妍特意找了本有地圖的書來看了看,確定那就是北京),卻沒有揮兵南下,而是與南唐隔長江而治,聲稱「江南令人骨軟,制之則可,轄之反為害。」又說:「春花秋月可惜也。」

  這位燕太祖雄才大略,天下罕見,掃定天下之時,就製造出了火藥、強弓等利器;登基後又設立工商局,專營肥皂、牙刷、玻璃鏡等新巧之物,獲利無數,又推行新農具、新作物,開科舉、武舉,勸商事、善事,短短二十年,便將大燕治理得鐵桶一般,萬國來朝,端是盛世。太祖又最恨貴介子弟耽於玩樂,登基之始就設了黃埔軍校,貴族子弟務必從該校畢業,方有承爵的資格……故兩三代下來,大燕武風亦絲毫不墜。

  他武功雖隆,文才亦盛,動輒寫出驚世華章,讓南唐文人也傾倒無比,在傳記後面特意列出了大燕太宗詩文集——看得洛妍險些沒吐了三升血,從「大江東去」「生當做人傑」到「北國風光」竟抄了個全,最可氣的,好些還沒抄對!但也足夠他騙到當時上至南唐公主(用的還是那首李煜沒來得及寫出來的「春花秋月」!)下至青樓花魁的無數芳心——他自然都笑納了。看到這裡,洛妍默默地仰天長嘆:原來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自己為了保命耍的那點小滑頭算個P啊!

  至於大理的發展,倒是正常一些,這個大理便是歷史上那個雲南的大理國,三十年前,南唐君臣昏庸,國力日微,大理名臣高升泰便廢了一力依附討好南唐的明帝,擁保正帝登基。南唐發兵來討,卻被高升泰打敗,並乘勢北上,占據了長江以南的半壁江山,高升泰監國二十年,甚有手段,與大燕也隱隱形成了分庭抗禮之勢。十年前,保正帝便將皇位禪讓給了他,但高升泰即位僅兩年即病逝,臨死卻把皇位還給了段家,也就是如今的文安帝。

  洛妍越看越覺得眼熟,悄悄找來天珠一問,果然,保定帝的名諱為段正明,而文安帝的名諱則是上正下淳,大名鼎鼎的段王爺段正淳是也!至於當今的太子便叫段譽!一時間,洛妍只覺得腦門上天雷滾滾,經久不息……

  好吧,她知道段正淳和段譽都是歷史上確有其人,奈何金大大的小說影響實在太過強大,以至於她在清醒過來之前已經不由自主追問了一句:「太子妃可是王語嫣?」換來了天珠無比納悶的目光:「太子妃怎會姓王?自然是高相國家的大小姐!」

  洛妍大囧。因此,當後來她發現太祖的旁系孫女,也是自己前身最崇拜的那位「飛公主」顯然也為穿越同仁時,心裡已經波瀾不驚了——天師不也說過自己會像她麼?

  當然比起拉風型萬能穿越者燕太宗來說,這「飛公主」走的顯然是低調華麗的路線,先是創立了一些連鎖的甜點鋪、酒樓、茶館、女子俱樂部等高利潤企業,然後又發明了一些新婚內衣、雙色眉筆、不脫色胭脂之類的奢侈品,總之,在為大燕大把摟錢的同時,也極大的改善和豐富了廣大古代婦女群眾的精神物質生活:就拿那不脫色胭脂來說吧,若不是它,洛妍如何能把那條從花園泥地裡找到的千足蟲,染出那麼觸目驚心的鮮紅色來?只是,作為天命所歸的穿越接班人,這兩位前輩把能幹的大事都已經做完了,她還能做什麼?

  洛妍陷入了深深的苦惱中,連梅子連著兩天做了她最愛吃的酸菜豆腐羹,也沒讓她緩過氣來——慕容暉那個不要臉的,居然連「東坡肘子」和「水煮魚」都發明出來了,還讓不讓人活了?天珠幾個面面相覷,生怕公主又開始犯迷糊了,卻見過了一天,她已神清氣爽的起床,立時逼著青青教她強身防身的本領來。

  眾人心裡自然納罕,但連最穩重的天珠也有些被洛妍前兩天的頹廢嚇到了,只覺得有興趣學強身之術總比發呆好,青青便從最簡單的呼吸之法和體術開始教,不知怎地,原先一直怕苦怕累的公主這次卻毅力驚人,一聲也不哼的便練了下去。青青便帶著天珠和小蒙每天給她按摩筋骨,又讓梅子從箱籠裡找了一些滋補之物,每天按時燉湯補身。

  洛妍心裡卻十分暢快:她前世便有一個武俠夢,好容易有機會學功夫了,當然要痛並快樂著。練了幾天,才突然想起了安排內應入杜府的事情。青青卻答,她早已準備,去外院過後三天就找來院裡管事的媳婦說,公主覺得府裡的膳食不甚可口,梅子會做的也有限,希望自己拿錢再買一個擅做大燕口味廚婦、一個打下手的小丫頭,把小廚房徹底管起來。那媳婦前幾天回話說,會做大燕菜的廚娘不好找,估計要多等些時日。

  這一天早起,洛妍先在屋裡做完一套五禽戲,然後照例打水擦洗換了衣服,頭髮剛剛梳好,就聽院子裡有人報:「夫人來了。」

  洛妍一怔,最近這半個多月,她忙著看書、練武,一步也不曾出過自己的小院,聽小蒙說,這些天各處的下人們來落雲院串門的比以前只怕多了十倍,主子們卻和從前一樣並不露面,這一次,杜夫人來卻又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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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11-22 12:29 AM

第十三章:傳說中的各逞心機

  杜夫人最近很有些心煩:那天先是失眠後來又強撐著處理了一堆事情,過後竟病倒了。且一病就拖了個十餘日。袁敏兒因有身孕,自己便叫她不必過來,女兒飛霜身子自來就弱,哪裡做得了侍疾這樣的事情?若是原來,慕容洛妍自會一天八遍的來看她,讓人覺得不勝其煩。可現在,這位居然真就自己躲在院子裡了,一步不出,一句不問了,杜夫人又覺得隱隱的失落,因此當落雲院的媳婦子來報,說慕容洛妍想自己買個廚娘的時候,她想了不想便使了個「拖」字。

  便是杜宇辰,這十多天都沒在上房看見慕容洛妍,也忍不住問了一句,得知她如今是不出落雲院一步,臉色也不好看起來;過了兩天,又問:她還沒來看母親?杜夫人見他臉色一沉,自己心裡雖然同樣不舒服,但衡量之下,覺得還是相安無事的好,忙道:「她不來,我還清淨些,你可千萬別生事。」

  到了前兩天早上,女兒飛霜卻一臉好奇的把丫頭都支了出去,悄悄的問她:「母親,那個慕容洛妍難道真是中了情蠱?」杜夫人頓時大怒:「你在哪裡聽到的胡話?一個沒出閣的姑娘,這也是能胡說的?」便要讓鄭媽媽查,看誰把這話傳到了小姐耳朵裡。

  杜飛霜自小哪裡被這樣呵斥過,眼睛便紅了,也賭氣道:「不用找別人,我自己在花園裡無意中聽小丫頭們閒聊才知道的,回去一問如絲,才知道全府上下已經沒有人不知道了!母親哄著我一個有什麼用?」

  杜夫人氣得仰倒,她這一病,原是有許多事情沒做周全,但萬沒料到這情蠱的事情會流傳開去,叫鄭媽媽下去悄悄訪了一圈,竟然真如飛霜所說,沒人不知道了!可還沒等她想出什麼對策來,昨天夜裡姐姐高夫人打髮心腹婆子傳話,相府下人裡人人都在傳大燕公主中情蠱的事情,相爺都聽說了,只怕宮裡也有了消息,讓她心裡一定要有準備。

  這一夜,杜夫人輾轉難眠,暗暗下了決心,先還是要把慕容洛妍攏住,最好能說服她繼續好好做杜家的兒媳,萬一皇上召見,才不至於胡亂告狀,如果她不知好歹,說不得也就別怪她心狠——讓一個人告不了狀的辦法,總是有幾種的。

  想著心裡的計劃,杜夫人面上的笑容越發溫暖,剛剛走進正房,只見洛妍已微笑著迎了上來,才半月不見,她的氣色竟又鮮潤了不少,身上一件半舊的石青色素面的褙子,臉上一點脂粉未施,頭上更是珠花皆無,只耳上一點米粒大的耳塞,卻越發顯得肌膚雪白,雙頰粉艷,猶如明珠生暈、寒梅映雪一般,杜夫人不由就呆了一呆。

  洛妍就笑道:「夫人好早,有什麼事情讓紅櫻姐姐來吩咐一聲就罷了,怎麼敢勞動您?」神色之間,絲毫不見上次的冷傲。

  杜夫人忙笑道:「哪裡有什麼事情,只是多日不見,想看看你身子如何了。」又點頭嘆道:「公主氣色越發好了,石青色都被你穿得這樣好看,難怪道是大燕第一美人兒,都說敏兒和飛霞是美人,我看哪裡能及得上你?」

  洛妍心裡警惕,面上卻淡淡的笑:「夫人真會打趣人。」請杜夫人在正座坐下,又陪她說了幾句閒話,杜夫人拿眼睛往周圍一看,洛妍會意,便打發幾個丫頭端茶倒水折枝,一時打發了乾淨,鄭媽媽便走到門外守住了房門。

  杜夫人才嘆道:「我這些天原是病了,想起以前種種事情來,二郎任性,敏兒驕縱,我又是常年病著,管不過來,以前終究是太過怠慢公主。公主想和離出去,也是情理中的,我也想過了,既然如此,不如上次那題本,還是想法讓交給聖上,也好還公主一個自由身,到時我再送公主兩個莊子,算是我們杜府對公主賠罪。」

  洛妍心中警鈴大作,她可不相信杜夫人這樣的心機深沉的後宅女人,會有散買賣不散交情的認識,她能這樣做當然好,可對杜府沒有一點好處的事情,她怎麼肯?念頭一轉,就笑了一笑:「夫人這樣體諒,洛妍感激不盡,只是……」她低頭嘆了一聲:「我這些天也想明白了,三年來的總總,也不能怪二爺和袁姑娘,只能說是我自作孽,我這幾天又讀了大燕聖皇的書,他說過一句話,『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後種種譬如今日生』,覺得便如醍醐灌頂一般。想我洛妍,前事盡忘,可不就像死了一回?如今能在杜府過安穩的日子,已經是福氣,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又有什麼意思?難道多鬧一鬧,就能重新當回大燕的公主不成?至於和離,那原是和二爺話趕話的一時賭氣,別說聖上未必肯,就是肯了,難道我這樣的名聲還能嫁進比杜府更好的人家不成?」

  說著便凄然一笑:「夫人以後萬萬莫再叫我公主,叫我的名字就好,我如今已是大燕的罪人,再也不是那金枝玉葉的公主了。」

  杜夫人心下一鬆,「幾天沒見,她倒是知道自己的份量了,不過這話還要多看看她怎麼做才知道是不是真心。」於是便道:「我的兒,你能這樣想是最好,只是我聽說,你這半月都沒出院子,還是要多出來走動走動才好。」

  洛妍心裡微微一沉,這意思,卻是要她晨昏定省了?也罷,大燕那邊收到消息,再到有所行動,只怕最少也要一兩個月,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拖上一段時間再說。拿定主意便笑了笑:「我是聽說以前自己經常惹得夫人和二爺生氣,索性就禁足在院子裡,也不讓這幾個丫頭出去,院外的事情一律不問。如果夫人不嫌我煩的話,少不得以後要天天去膩歪夫人——只的,我那天便發誓為母妃念誦一個月的經,這才半個月……」

  杜夫人倒是知道,洛妍這些天常茹素(此時的大理以羊肉為主,洛妍是嘴刁的,南方的羊肉如何吃得?索性改成了吃素,因怕缺蛋白質,每天多吃些蛋羹、豆粥也就罷了),又天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蘭葉桂華已是進不得她的屋子,卻也知道正屋裡一天要叫三回熱水——聽說燕人平日不愛洗澡,只念佛時格外注意潔淨,可見念經這話倒是不虛。杜夫人要的只是洛妍的態度,又不急這時間,於是便點點頭:「我原是怕你悶壞了,若是念經,再念半個月有什麼打緊?你這樣有孝心的好孩子,如今可是少見了。」

  洛妍自然不知道自己的歪打正著,看杜夫人表情,知道自己已經過關,便微微一笑:「多謝夫人。」杜夫人卻想了想,又道:「還有一事,就是二郎……其實二郎是個長情的孩子,只是性子太倔,以前你又沒摸準他的脾氣,生了幾次氣便越發生分起來,我如今是老了,真不想看你們好好的夫妻這樣賭氣下去。他以前是不知道你的好,我回去好好說她,妍兒你也莫生他的氣才好。」

  洛妍身子一僵,心裡忍不住罵了一句「我靠」,心思急轉之下,半響才道:「以前如何,我卻是不記得了,我現在看著好多人,都是陌生的。夫人每次都待我親厚,我便敢放肆一些,但二爺那次見我卻十分不高興,我雖然不敢生氣,卻也不知該如何待他,不如夫人教教我?」

  杜夫人心中微微不悅,但想想這事情也不能逼她——兒子每次看見慕容洛妍那表情自己又不是沒見過,也罷,看來這事首先還要從二郎那裡著手。如果兩人真的好了,就算有什麼傳言,便都不攻自破。想到這裡,便拍了拍洛妍的手:「好孩子,都是他不對,母親幫你教訓他,可有一條,他若知錯了,你也要給他改過的機會才好。」

  洛妍身上忍不住發麻,心裡狠狠道:「放心,我自然有辦法讓你家二郎沒心情來改這個過!」面上卻不好意思的一笑,偏過了頭去。

  杜夫人呵呵一笑,又道:「聽你院裡的管事媳婦說,你想自己花錢買個廚娘,我一直幫你留意著呢,你放心,定給你挑個好的。」說著便起身慢慢往外走,洛妍忙站了起來,一直送到落雲院外才罷。

  這次杜夫人卻沒有食言,沒過兩天,杜繁家的就帶了個廚娘過來,說是夫人好容易在人牙子那裡找到了會做大燕飯食的廚娘,以前做過酒樓的,手藝再好不過。洛妍沒做聲,不動聲色的看了看青青,只見她的眼裡驀地閃過一道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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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11-22 12:31 AM

第十四章:傳說中的古代地下工作者

  院子裡低眉順眼的站著一個中年婦人,相貌平常,粗手大腳,卻收拾得十分乾淨,洛妍仔細看了兩眼,如論如何也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的。但見青青已微微的點頭,便點了點道:「多謝夫人費心。」

  青青便上去問了她的名字、年紀,哪幾樣菜式拿手,帶她去了廚房。回頭到正屋放下門簾,臉上已是禁不住的興奮。梅子便忙拿了個帕子,坐在門外廊上繡了起來,天珠和小蒙也退到了外屋。

  洛妍也按捺不住,低聲問青青:「真是我們的人?」青青點頭:「不但是我們的人,還是高手!」

  洛妍眨著眼睛使勁回想,那掉人堆裡找不出來的平常婦人,真就是傳說中的古代地下工作者,還是高手?青青見她滿臉好奇,自己撐不住也笑了:「公主自然看不出來,我剛才跟她去廚房的時候,特意試了試,她的身手只怕比我要高出十倍。就一條,我這樣的,會功夫的人留神都能看出我練過,她竟可以做到外面一點不露!不愧是灰鴿!」

  「什麼灰鴿?」洛妍更好奇了。青青就笑:「我們這些護衛都叫暗衛,其實還分兩種,一種是混在侍衛丫頭們裡隨身保護皇室大臣的,一種卻是暗地裡潛在各處,平常什麼人都有,有緊急情況了才會出手,他們才是暗衛裡的精華;太宗皇帝原來給兩撥人都起了個怪名字,叫什麼克格勃、摩薩德,後來才改成黑鷹和灰鴿,我算是黑鷹的人,這方大娘就是灰鴿,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灰鴿裡的人!」

  克格勃?摩薩德?洛妍默默在心裡問候了一句慕容暉的祖母,隱隱又覺得有些不對頭,想了想才問:「聽你的意思,灰鴿平常只插手大事,不會隨身保護人?」青青一怔,半響才道:「的確是這麼說的,不過以前我也沒見過他們的人,原來說安排進來人,我想著多半是普通的鷂子,最多也是黑鷹,剛那方大娘做出手勢的時候,我都驚著了。按說她其實不必表明灰鴿身份的,只是她說情況特殊,以後的事情我們必須聽她安排,所以一上來就告訴我了。」

  洛妍皺眉:「可說了是什麼事情沒有?」青青搖頭。洛妍沉默了一會,方問道:「那誰有權利調動灰鴿?」

  青青微一思索,臉上突然露出了狂喜的神色:「公主想得不錯!只怕是陛下!我記得教頭曾經說過一句,灰鴿只聽陛下和局長大人的!」

  局長?中情局?國安局?算了,先別管它!重要的是:難道說她的皇帝老爸已經原諒她,著手安排了?洛妍一邊心頭雀躍,一邊又覺得有些不大可能:從上次遞出消息到現在也就十幾天,快馬十天內自然可以從金陵到上京跑一個來回,但不還要安排策劃行動的時間麼?忍不住就道:「不可能這麼快吧?」

  青青便笑:「我們用的藍鴿,從金陵到上京只要兩天。」洛妍心裡忍不住涌上一陣激動,問道:「那你快幫我問問,這是不是父皇的意思?」青青卻搖了搖頭:「公主有所不知,這樣的問題她不說,我是絕對不能問的,就算是您去問,她也不會回答。」

  洛妍頓時頹了下去,嘆了兩聲,又在屋子裡轉了兩圈,心裡又喜,又怕是空歡喜,半天才想起來問:「既然說我們都要聽她,那她有什麼安排沒有?」青青搖頭:「她說暫時沒有什麼事情,我們就按原來說的呆在這院子裡就好,外面的事情都交給她。」

  交給她?好大的口氣,她不過是杜府新進來的廚娘而已,還是這無人問津的落雲院小廚房的,她能做什麼?

  卻見這方大娘來了之後,每天大部分時間都不言不語的在廚房裡做飯,但不知怎麼地,沒過三天,院子裡的小丫頭們便都喜歡向她討教幾句飲食上的學問忌諱,連蘭葉桂華都愛去廚房裡轉上兩圈——每次出來總是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到了七八天上,她竟和大廚房的管事柳家的認上了親戚,又教了那裡廚娘幾手大燕的名菜。等到半個月結束,慕容洛妍不得不出門的時候,全府上下已經沒有方大娘不認識的人了,連杜飛霜都特意遣了丫頭過來,請這方大娘給她也做一道炭烤羊腿——但人人偏都覺得,這方大娘什麼都好,手也格外的巧,就是太過老實了些!

  洛妍看在眼裡,驚嘆之餘恨不得把這個方大娘打包放在身邊,以後到哪裡都要帶著走才好——人才啊!功夫上,青青雖然一天到晚贊她進步神速,她卻知道自己還差得遠,更別說去看出方大娘的境界;但就這手交際的功夫,洛妍兩輩子加起來活了也快50年了,絕沒有見過任何可與之相比的人物!

  更別說這方大娘在廚藝上的確出色,簡單的素食也做得美型美味、花樣翻新,又指點了小蒙幾招藥膳,調了幾樣外用的藥膏香脂,十多天用下來,洛妍都覺得精神越發好了,膚色也似乎更晶瑩。青青便悄悄告訴她,方大娘說她的底子是極好的,就最近這兩三年虧損得厲害,但如今學的調息和體術都很合適,只要堅持用她的藥膳和香膏,三個月後,氣血精神便會比從前還要好得多。

  到了請安前的這天晚上,洛妍便叫方大娘進來給她調些香膏,青青守在外屋,方大娘一邊用香油在她背上按摩,一邊便輕聲將府裡這一個月來的情況,各屋的議論、反映都說了一遍,最後只簡潔的道:「別人都不打緊,公主要多當心夫人和袁敏兒。如有需要,我可以讓她們都病上一病。」

  洛妍搖頭,現在大燕那邊明面上的消息還是一點沒有,她在杜府裡一味的躲也不是辦法,少不得兵來將敵水來土堰,她當記者的時候,刻薄古怪的人又不是沒有見過,宅鬥的網絡小說更是存了無數本在胸中——實戰經驗、理論知識都有,她怕這群古代的家庭婦女做什麼?

  第二日,洛妍起了一個大早,練完一趟洗了澡,只見天珠拿了配好的衣服過來,一件素面的白綾襖,淡綠色繡竹枝長裙,配一件湖色薔薇花暗紋褙子。洛妍穿上照了一照,果然整個人便柔和了許多,小蒙卻嘟囔道:「公主還是穿紅才好看。」便給洛妍挽的纂兒上插了一支紅寶石的赤金簪子,那寶石顆顆都有蓮子大小,天珠卻笑了笑,還是上去換了一支珍珠的。洛妍便點點頭,把梅子準備的一碟點心都吃了下去,又喝了茶漱了口,這才不緊不慢的由天珠和青青兩個伺候著向杜夫人的榮禧院走去。

  第一次走出落雲院,洛妍一面走,一面便到處打量,才發現自己果然目光短淺:看見落雲院有假山有花木就滿足得不行,卻見這杜府占地廣闊,處處迴廊庭院,細水環流,花木隱映,當真是移步換景,猶如圖畫——不過如果不當做自家住處而是當景致看,洛妍那一世裡北京故宮、蘇州園林,乃至凡爾賽宮,哪裡沒去過?不說遠的,就拿拙政園來比,杜府卻顯然還要差上兩三個檔次。

  洛妍一路胡思亂想,自然沒有注意到,路邊灑掃來往的丫頭媳婦們看見她們三個人,都恭敬的讓路行禮,一面又都好奇拿眼角往她身上亂飛,有的太過,便被青青瞪了回去。走了足有一兩裡地,就見前面是一處極為齊整的院落,從門口廳房轉進去,沿著遊廊往南才是五間正房,青瓦粉墻,十分雅致。就有丫鬟上來打了簾子,笑道:「公主來得好早,夫人還在梳洗,請到這間屋裡略等一等。」

  洛妍微笑點頭,剛要進去,就聽後面有人道:「二爺早、奶奶早。」回頭一看,那相攜而來的,可不正是杜宇辰與袁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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