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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uan282 發表於 2014-11-21 01:14 PM

長空無雙 -【寒煙幾重】《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12-23 08:36 PM 編輯

【書名】:寒煙幾重

【作者】:長空無雙

【內容簡介】:

      身為廣大人控NPC中的一員,坐鎮正道關底的大BOSS,掌控六界開啟的鑰匙,身份重要地位崇高,時機未到之時卻只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普通到連基本台詞都只有兩句的NPC!

      混元正道對外號稱全由智腦監控,毫無人工干預機制。因此所有人控NPC均為內部隱藏機密。

      若是將所有關於人控的守則歸納起來就是短短兩條。

      一、務必讓所有玩家都以為你就是NPC;

      二、任何情況下都請遵守第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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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uan282 發表於 2014-11-21 01:14 PM

1 序言

    人控NPC守則:

    一、務必讓所有玩家以為你就是NPC;

    二、任何情況下都請遵守第一條!

    ※※※※※※

    西元XXXX年,地球文明已經到達自我進化的巔峰,到達與星際接軌的最低水準,並經由宇宙先行者指引,加入《宇宙公約》,開始了全新的發展。地球人沖出銀河系,並與銀河外星系中多個文明建立友好往來。

    因為科技的急速發展,人類文明不停地在各方面領域實現突破,醫療水準也到達暫時的高峰,突破生命極限,人均壽命已經達到200歲以上,身體、腦域的大幅度開發使得人類能更好地適應這個日新月異的世界(壽命等均是根據精神與身體的開發程度模糊計算,對某些超一般的強者此類標準並不適用)。

    天網是全宇宙性的資訊系統,是宇宙資訊資源的總匯,由所有使用公用語言互相通信的文明連接而成的宇宙網路。而網遊則是構架在天網節點上的一種虛擬遊戲,經各種網遊不同的感應器連接進入遊戲平臺,感應器本身附帶有各種功能,保持人體進入合適並可調整階段,並能將遊戲中增加的人體素質相應回饋到本體上來。基本上宇宙級別的網遊皆是聯盟技術支援,成為開發腦域活性、提升精神能量的有效工具。

    “虛無”便是一款目前最龐大的,以天網為構架建立的全息網遊。

    它的開發商、總設計師等原始重要人員均來自于地球聯盟。遊戲融合了很多高級文明的精粹,開闢出四個不同類型的區域,面向全宇宙。其中,名為“混元正道”的東方區域便是以地球聯盟中一個歷史極為悠久、產生了極為璀璨的古文明神話的偉大國度為藍本所構建而成的背景,官方號稱此乃同類網遊之最,是“虛無”中最為完美的部分。

    故事便從混元正道中一個人控NPC身上展開……

    ※※※※※※

    人物先天屬性簡介:

    (先天屬性即誕生時的基本屬性,由現實身體掃描生成,增加極其困難,後期可以擁有武功加成或者極品藥物加成等特殊加成)

    力量:範圍為10-50,影響負重能力,影響物理攻擊力和命中率。

    速度:範圍為10-50,影響快慢程度、機體敏感度,影響出手效果。

    敏捷:範圍為10-50,影響反應能力、洞察能力,影響躲避效果及出手效果。

    六識:範圍為10-50,影響可接納武學的範圍。

    悟性:範圍為10-50,影響學習能力速度及深度,影響智力所能接受知識的上限。

    根骨:範圍為10-50,影響人物生存韌性,影響體格的發展及練武的基準。

    福緣:範圍為10-50,影響突發事件產生的幾率,影響意外收穫和損失的幾率。

    魅力:範圍為10-50,影響人物好感度,影響意外事件發生幾率及解決的難易程度。

    (膽識、理性、感性等由初期掃描生成,無意外情況出現不可變動,未激發無法顯示;知識若未激發無法顯示;抗性是後期資料,未激發無法顯示。)

    ※※※※※※

    混元正道中有兩類系統:江湖系統與非江湖系統。背景相同,人物性質不同,初始可選擇,若進入江湖系統,自動獲得基礎武學,若進入非江湖系統,則可選擇政治、兵法、社會、佛學、道學、儒學、文學等類別進行體驗學習,中度可以轉化,但轉換系統時,前期所有學識清零,屬性加成清零,系統進程中單獨隸屬於該系統的除閱歷之外盡數清零。兩系統中若有交集之處,按系統自我辨別定義處理。

    混元正道以武學列別為主流,其餘列別為輔。武學分為基礎武學(武器不限,初生時自然附帶學習),門派武學(拜師之後由師父傳授學習),家傳武學(出生時由家中長輩傳承學習),隱藏武學(根據隨機突發事件獲得學習),未入派別武學(自創學習)。

    武學包括內功、外功、輕功以及暗器等,必須通過秘笈學習,秘笈可掉落,一旦掉落武學熟練度不變,但不會再增加(即無法進一步學習)。武學分等級高低,分屬性陰陽:同一類型武學等級高者可覆蓋等級低者,所有熟練度相應可轉化但會降一定級別;若同時學習屬性相悖的武學,會產生額外效果,例如走火入魔、修為倒退等。

    任何一種武學的境界均有【1初學乍練、2初窺門徑、3粗通皮毛、4半生不熟、5小試牛刀、6初出茅廬、7無名小卒、8略有小成、9駕輕就熟、10融會貫通、11心領神會、12爐火純青、13出神入化、14豁然大成、15登峰造極、16舉世無雙、17一代宗師、18震古鑠今、19深不可測、20反璞歸真】共二十種境界。屬性不相悖的武學到達一定境界及符合要求的情況下可以按等級重疊學習。不同等級的武學強弱不一,低級武學無法與高級武學相比,但任何武學修到最高境界均會出現特別附加效果。

    各類武學都有相應的學點制度,武學熟練度的增加必須依靠實戰獲取學習點數,積累的學點可轉換成熟練度,也可在門派或學派相應NPC處消耗以提升等級。至於非江湖系統中的佛道儒等知識理論類別所需的學點則靠大量吸收相關的知識獲得,可以是通過書籍,也可以是通過所聞所見的領悟。根據屬性的不同,同樣客觀條件下獲得的學點也相應不同。

    武學級別點滿之後,學點不再增加熟練度,必須通過實戰或者自修增加熟練。同屬對武學的領悟,前者一有突破就會大幅度增加熟練,後者效率略慢,需要堅持不懈地積累增長。

    進入混元正道之後,可從各類生活技能中選擇學習。只有一種可主修,其餘學習的熟練度只會截止至中級。主要賺錢生活技能分為鑄造、裁縫、烹飪、打獵、種田、挖礦、行商等。其中鑄造需要挖礦開採原料,裁縫需要打獵採集皮毛,烹飪需要打獵種田獲得基本原料,而種田種出的某些稀有物對於鑄造、裁縫、烹飪等都十分重要。而行商根據經驗以及交易次數,同樣會增長熟練度以及稱號,稱號的變更對於在系統或NPC處出售以及購買物品需要的金錢數目會相應增加或減少。

    混元正道分佈有各類級別的練級點和資源採集點。練級點刷新屬性不同的人形怪,怪只提供學點,不爆金錢或者武器。資源採集點刷新各類資源,例如各種類別以及成色的礦石、作物等。

    混元正道之中,江湖分為正邪兩道,無論是門派還是武學,又或者是玩家本人等都有此歸類。但是此分類的實際意義就在於系統後臺給予定位,對個人際遇與遊戲道具,或者是劇情、任務等有影響,卻無硬性對立規定,因此正邪的歸類並不會強迫玩家之間對立。

    混元正道中人物死亡懲罰非常嚴厲。一旦死亡,當年擁有學點清零,武學或者各類知識理論學在當前級別的所有熟練度清零,境界均下降一個級別,全身除錢外的所有裝備和物品以屍體形式原地保留,有十分鐘的保護時間,十分鐘內回到屍體處可以自行撿取,超過十分鐘系統保護取消。

    混元正道與現實時間比例無限接近於1:1。遊戲環境完全模擬現實。

    ※※※※※※

    因為女主是人控NPC,所以這裡簡要講解一下此類人員。

    關於其來源和存在價值,後文中會附帶講解。區別NPC與玩家的標誌,除了人物外形的獨特性,便是NPC無法裝備玩家特有的“千里傳音”,坐騎戒指等特殊道具。

    以千里傳音為例,這是統一類護腕樣式,造型相同,顏色可變,硬性裝備不可掉落。所有人出生時即附帶,玩家通過其互相加為好友,並能進行私聊,其餘因為身份等級達到某一種許可也能相應回饋在千里傳音上。非千里傳音好友之間必須通過飛鴿傳信交流。

    因為此類特殊道具的必定性,也有玩家試圖偽裝成NPC,便要將此類物品全部隱藏起來以免別人看穿。

    所有的NPC生成之後均由主腦資料後臺掌控,按照各自級別區分智慧等級,一切行動循著事先設定好的路線行走。主腦在符合要求的條件下擁有隨時抹殺、替換、升級等權利。

    人控NPC由內部人員扮演,在遊戲中充當重要角色。其餘,類GM型人控NPC的定點活動區域為九天之上的迷色城,在不憑藉自身意志干擾遊戲進程、並且遵守各自章程的情況下,能在遊戲各地旅遊。

    非GM型人控NPC均有各自的主職——即必須扮演的遊戲角色。因身份高低,權柄亦有高低。在不洩露自己人控NPC身份及遵守各自章程的情況下,能按自己的心意存在。按照遊戲設定完成自身任務之後,工作人員即脫出該NPC內核,若此NPC還需存在,便換由主腦自動生成的普通NPC控制。

    有時,同一位工作人員可能被分配扮演不同類型的多種NPC。

    ※※※※※※

    《流月》是本人的第一部長篇網遊,此時回顧來看,無論是劇情還是設定來說都略顯幼稚,構架太過龐大,描寫不夠到位,有頭重腳輕之感。《寒煙》自我感覺應該比《流月》架設成熟,文風稍有相似之處,但總的來說比起《流月》來要輕鬆。

    彼時構思《流月》的時候就想到要寫《寒煙》,沒想到《流月》會拖那麼久,因此《寒煙》的構思始終在不斷完善中。兩者之間沒有任何關係,是完全獨立的!

    《寒煙》的背景大致以金庸武俠體系為藍本——更準確地說是取自網金(金庸群俠傳OL)——間或摻雜古龍梁羽生溫里安及其他武俠。因為個人的認識水準總歸有不足,文章情節若有缺陷之處還請見諒。如果存在一些明顯的常識錯誤而本人又沒發覺,也請幫忙指出。

    關於設定,暫且講這麼多,以後有需要增加的,也會在這章中放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uan282 發表於 2014-11-21 01:14 PM

明月鄉

2 美人如花隔雲端

    【多年之前,我坐在這裡,靜靜看著黃昏從枯葉枝頭消失,正如多年之後,我仍坐在這裡,維持一個不變的姿態,凝望那些不斷消失在我眼前,又逐漸重現的場景。

    可是,過去的已經泯滅,失去的不再回來,留守,也不過是空等。

    屋前的合歡花開不落,年年歲歲鮮紅似火,恍惚的時候,青石臺階上散著大朵大朵的花絮,嬌柔纖細,洋洋灑灑,和在幾株瘦楓之中,明豔得可以刺傷人的眼睛。

    我在晴天的日子裡,總是搬出香爐,赤腳踏在流席上煮茶。廊下煙雲嫋嫋,騰騰的焰火氣息卷在席冷的風中,不熄滅就不會被帶走。

    院落中飄滿了落葉,沒人清理,殘了之後腐爛在土裡,繼續下一個輪回,雙腳踩在上面的時候就會聽到那些清晰的破裂聲,仿佛哀鳴,細細碎碎地讓人的心也會疼上一疼。回眸時分看見風在枝椏間把玩著竹風鈴,叮叮噹當的聲音,就想起碧落崖下的鉤吻已經長滿了一千年,卻依舊是年年花開,年年斷腸。

    我唯一學會的事就是如何消磨時間。因為時光仿佛停滯在了耳邊,傷心起來便不再流動,更多時候那速度慢得幾乎靜止,就算轉身還是只有自己的倒影。於是我總能望著茶鍋上氤氳繚繞的熱氣,一看便就是一天。

    月高的時候我會在枯井邊上舞劍,井下暗泉潺潺,似乎有手在撥動,一恍惚又成了漫天的大雨,屋頂掛下雨簾,整個世界都成了濕漉漉的,我窗前總會停駐著兩三隻倦鳥,陪著我一起動也不動地靜靜望著陰霾的天宇。

    我在書房裡擺好了棋譜,卻等不來一個下棋的人。桃花樹下埋的酒一年酸過一年,窗外又總是霜霞漫天,落在人眼裡仿佛絢爛開的猩紅鮮血,一抹就是黑夜。

    青絲惱人,很多年以前已經垂過腰際,衣衫的顏色褪盡,猶如門前斑駁了所有色彩的朱砂。我一襲淡衣站在風中,沉默走過一季的紫藤蘿。花開又落,雁過無聲。

    我總是在等人……可我等的人總是不來。】

    ※※※※※※

    青色流席仍泛著久遠的竹的翠色,簷下倦煙嫋嫋,鍋邊水汽不散,隨著清茶的淡香氤氳繚繞著,也沾染著一些午後慵懶的氣息。她端坐在席上,碧色羅裙,烏髮如瀑,白皙纖細的指間優雅繞著玲瓏精緻的白玉茶杯,似乎是在懶懶把玩,又像只是凝望著什麼,長長的睫毛輕掩眸中微光,面容淡雅沉靜如昔。

    溫潤如玉的男子款款行來的時候,鍋中煮水正沸,她一彈指收了石中火,振袖點燃一爐天木香。銀絲鏤空鐫雲紋的香爐輕輕擱在細絹褥子上,騰起薄霧青煙如龍似鳳。

    九歌似笑非笑地斜了她一眼,在對面落座,隨口調侃道:“你竟把我當邪來驅?”

    天木香驅鬼鎮邪,上品世間難求,作安息用也確是大材小用。她無言,自顧自卷袖坐回原地,沉默注視著漸漸止息的沸水,神情姿態竟未有絲毫動容,仿佛壓根不曾分出一點心思到來人身上。嬌柔的眉眼清清雅雅,風中的身形越發單薄,縱然氣質何等雍容大氣,配上這姿容卻總覺得哀傷得仿佛能讓人的心尖上都疼起來。

    於是他也微笑著靜下來,和入這氛圍之中。眉眼間謙和溫淡,容貌沒有氣質般俊逸過人,只能堪堪說清秀,卻是看一眼就能讓人感覺如沐春風。他仔細地端詳著彼方清麗素雅又顯得過分柔弱的女子,眼眸中的激蕩慢慢沉澱下來——那分明是只這樣看著、就能讓人覺得畫一般的美,似乎看過了千年、萬年,亦不會褪色半分的永恆。

    “煙嵐,你越來越安靜了,”他展眉一笑,帶著幾許歎息道,“我已經很久沒看見過你笑時的模樣了。”

    女子抬眼,頓了頓,像是在思考他話中的含義,片刻後又遲疑了一下,回神時唇邊帶上一絲淺淺的笑意。眼瞼輕斂,微微頷首,那笑純澈中顯露著幾分悵然,卻依舊美好得如同心底最久遠的回憶。

    纖指皓腕從袖中伸出,柔婉一晃,隔空引出碎了最後一顆水泡的燙水,落在玉壺之中搖了搖,老茶芽葉鋒苗緊細秀麗,被水沖刷過一層便舒展開來,茗香暫態發散繚繞,她放下手中玉壺,袖一振,一隻茶杯輕飄飄落到對面。

    九歌笑著端起杯子,擱在指尖端詳了片刻,熱茶透過玉杯能觸到些許暖意,卻並不覺燙手,輕輕一嗅便覺靈氣四溢湧入肺腑,靈台一清,待得神識回時,習慣性地眯起眼睛呷一口,舌尖像是環著遠山青嵐之上的雲煙,恍惚間已悄然落入喉中,細膩的觸感仍留在唇齒間,方才的縹緲感覺卻是怎麼也找不到了。他放下杯子輕輕一彈,口中低歎:“拿靈池的水、九天的沅葉,再入一昧真火煮茶,這世上,也只有你幹得出來了。”

    名為煙嵐的女子眼中落著些許迷惘,轉眸又是清明的靜謐,墨色琉璃的瞳眸如深淵般沉靜,卻又總是流露著似孩童一般的天真,茫然或是疑惑的時候很容易看出來,因為那漆黑的眸子會不自覺地蒙上一層水煙,霧煞煞得讓人忍不住怦然心動,靈氣蘊含在深深的淵底,繞成纖細的泉流,不分明卻是種接近於致命的誘惑。

    那是一行一動皆可入畫的身影,在山水之間久了,連人也浸染成了山水的靈,你看她,總是覺得自己在看一幕背景,和著古色古香的屋子,繁花似錦的院落,連凡塵的氣息都揮散得只剩一點。太過於不真實。

    “……拍好了?”她偏著視線,輕輕地說道。聲音也總是過於安靜了,細細柔柔,總像是風掠過枝梢的輕響,煙霧騰起便消散的輕薄,帶著幾分說不出意味的嬌柔,小心翼翼地撓著人的心間。

    “嗯,只取一些日常的景象,”

    九歌突然覺得看她一眼都有些不忍,這般子認真說著話的女子,仿佛拿視線這麼一碰就會將她碰碎掉一樣,於是下意識扭頭掃過臺階另一側的合歡樹,道:“雖然是很久之後才會發佈的資料片,但因為現在就投入前期製作,所以該取的景還得先取,之後再統一剪輯。先到你這邊跑一趟,回頭去其餘幾位那裡。”

    煙嵐用手有一下沒一下撥弄著杯上的水霧,聲音輕輕柔柔,話語也輕輕柔柔,道:“只截取幾幅畫面嗎?還需要別的……什麼?”

    “不,”九歌笑道,“還跟以前一樣,其餘都是之後才會錄入的資訊,目前只製作片首MV——你也知道,若是六界首開,關於你的畫面定是必須排上的。”

    她想了想,然後輕輕點頭道:“嗯,我知道的。”

    “近來事務可多?聽得霏霏講,江湖局面正在大開大合之中,便是正道亦是紛爭不斷……”

    話留了一截沒講完,煙嵐知曉,只是搖搖頭,道:“非是門派鼎盛期。目前江湖仍在世家派別之爭中,牽扯不到大局面,因此還較為容易掌控。”

    溫潤的男人疑惑道:“正道主脈八派還沒捲入其中麼?旁系又當如何?”

    “幫派終結之時才值門派大興,世家體系猶在前。現如今的江湖繁雜無道、勢力縱橫處境應當是會持續十餘年才是,逢亂世必出霸主,需要等的,便就是這能夠爭鋒之人。”

    九歌大歎道:“還需等很久。”

    “很久,”煙嵐點頭,眉宇間泛著輕柔的笑意,轉而又露出孩童般的欣然,道,“但是很有意思。”

    九歌跟著笑道:“這才對,等得久的時候,總要替自己找點樂子,做玩家的玩遊戲,咱們的任務便是玩玩家……不過說來也稀奇,不久之前,依依還與我倒苦水,說是原先設計好的隱藏任務跟未入等級門派,後臺顯示完成度竟還不足10%,這倒真是件鬱悶事。”

    “……機緣這東西,誰能說得好呢,”煙嵐認真聽著,柔柔地回道,“‘虛無’開放以來才這些時候,依依不總說,還有近300%的潛在玩家正在觀望麼,不用擔心的,混元正道那麼完美,再加上宣傳力度,下一季度開放之時必定還有很多玩家……那一切在合適的時候總會有人撞上的呢。”

    “話是這麼說啊,”九歌偏頭看了她一眼,“可閑著的人太多了,管理起來就麻煩了啊,前臺已定NPC都時不時出狀況,後臺的人控就更不用說了,九天上的那兩個天天都忙到恨不得尋死,還要顧忌著不出狀況——要真惹毛了主腦誰都吃不了兜著走——你當人人都跟你一樣好打理麼。”

    她眼中的眸光悠遠,似乎想到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面上的笑意帶著清澈的純真:“是呢,我幾乎都要忘了那時候了。”

    “你呀,”九歌輕歎,“NPC做久了的總變成那些個稀奇古怪的模樣,如你這般的卻也不多,雖然角色設定是這樣,但閒暇起來也別總孤零零待著,去江湖上走走,總勝過一個人……寂寥。”

    煙嵐輕輕道:“我有的,每年我最多只會在這裡留半年呢。”

    九歌哭笑不得,道:“你當我不知道你另半年待的那小山村麼!跟這裡又有什麼不一樣?”

    “不一樣的……”她緩緩說道,帶著些許遲疑,從她口中遲緩說出來也帶上幾分怯懦的樣子,小心翼翼,仿佛說重一點就會讓別人惱了。

    “算了,這樣也好,省得給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煩。”他眼睛一眯,突然想起來什麼,無奈地搖了搖頭道,“還好你不像坐鎮邪派的瓴耀一個性子,否則正道這兒也天天那麼鬧騰。”

    煙嵐眼瞼輕抬,好奇地問:“他,又怎麼了?”

    九歌笑道:“能有怎麼著,你也知道他性子,要想他安定下來還不如直接殺了他——主腦又惱他惱得厲害,這不,三天兩頭換著模樣跑出去溜達,一不小心就被主腦擺了一道,讓玩家纏上當任務NPC給供起來,現在忙得焦頭爛額,悔不當初。”

    “不能……脫身嗎?”煙嵐偏著頭,疑惑道。

    “有那麼簡單就好了,”九歌解釋道,“那邊的設定跟你這兒還是有差異的,開六界的主許可權還是在你手上,你別擔心,雖然你也有發佈普通及額外任務的能力,但那都是興趣所致,若是嫌煩了可以直接掉頭走,主腦是不會按照額外劇情將你強行按在任務NPC的職位上一段時間的,瓴耀他是自作自受,惹的麻煩次數太多讓主腦也記恨了,別理會他。”

    煙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所以說你啊,也莫這般困著自己,那麼高的許可權,放著不用就是浪費……若你想的話,這天上地下有什麼地方你去不了的呢。”

    “……我知道。”

    女子巧笑倩兮,盈盈的眉眼卻總歸是露著黯然傷懷。那形容似乎是浸淬在了骨子裡的哀愁,清瘦、寂寥,縱然笑得愉悅也揮散不去。

    “那麼,”又沉默了一會兒,九歌緩緩道,“我還要去霜飛雪那裡,就不打擾你了。”

    她微微頷首。

    溫文爾雅的男子含著笑站起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這樣就能將她的影像映進腦海深處再也不忘卻,右手收袖負在身後,轉身如來時一般款款離去。身影踏下臺階,優雅撩衣步入院落之中,踏著枯葉遠了,然後如氤氳般散落開來逐漸消失。

    她收回視線,仍舊是如先前那般靜謐地看著鍋中的水。眼神恍惚了片刻,似乎花綻時砰然帶出的心神一動,她緩緩抬起眼瞼,彈指揮間,石中火再次燃起,指尖一繞,霎時引來寂落不老峰頂靈池中的水,淩空注入紫砂鍋中。卷袖坐回原地,她斂下眼瞼,悠悠注視著新的水汽彌漫開來,目光清雅又柔和,卻沒有一絲情感的色彩。

    在此地留得久了,成為煙嵐年長了……幾乎連她自己都忘了,自己原是這個世界之外的……人阿。...<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uan282 發表於 2014-11-21 01:14 PM

本帖最後由 shiuan282 於 2014-11-21 12:58 PM 編輯

3 紅塵一任漫天去

    輕風拂過臉頰,和著枝椏間靜謐寧和的婆娑,鏡谷如同晨曦中慵懶舒展著腰肢的美人,風情無限中依稀帶有聖潔的輝光。

    沉夜山莊坐落在碧落崖之上,週邊便是這鏡穀,雖說整個地境均是囊括在華山版圖之內,但因為本身就是隱藏地圖,此般未開放的時候也如同桃花源般只在意境夢幻之中而已。

    嫩黃對襟束腰裙衫的少女坐在樹枝上,悠悠然注視著不遠處正往迷陣深處走去的一眾玩家,輕輕打了個哈欠,下意識摘下身側一片葉子,放在手中無聊地把玩著。

    ——“怎麼說?”

    一隻淡青螢光蝶翩翩然落在她身側,翅膀一動,收了周身散發著誘惑微光的鱗粉,幻化成淡青羅裙的少女,站立在樹枝上與她一道看向不遠處。

    “青菱,”嫩衣少女眸中一亮,抬頭笑著喚了聲,眉眼盈盈皆是欣喜,道,“一批普通玩家而已,身上應該沒有這裡的任務,不過裡面有福緣高的人這倒是真的。”

    “福緣?達不達得到進碧落崖的程度?”

    “怎麼可能。”斂兒晃悠了一下雙腳,偏頭淺笑道,“不說這個時機還太早,就憑他們也不夠格——別忘了碧落崖是得等到正道那些玄機任務浮出水面時才會開放哩。”

    青衣少女頓了頓,頷首表示贊同道:“雖說這樣,但是按章程若是有人進入鏡谷就必須向上彙報,一會我去面見尊上。”

    斂兒點點頭,面上笑靨如花,無論何時身上總洋溢著清爽明朗的氣息,令人看了也便隨她一起愉悅。“說起來,”她眨了眨眼道,“前段時間那白癡女人什麼下場?”

    青菱斜了她一眼,道:“要八卦也不要八卦到主腦頭上。”

    斂兒無比純善地眨巴著眼睛,笑得非常無辜,回道:“所以說,最後還是主腦解決掉的?耶,主腦威武!主腦大愛!”

    青菱目光注視著漸漸消失在視野中的玩家,反手一揮,面前的空間一陣扭曲,幾道資料流程溢出來重新組合便成了一道方形螢幕,一面細細打量著上面的玩家,口中不屑道:“誰都知道主腦只看章程,就算是集團董事的女兒那又如何,沾親帶故想到人控這一塊來,也不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水準!上峰按著面子不得不給她角色,尾巴別翹到天上去噢,沒有一點作為人控的覺悟,敢給尊上臉色看,最後還不是被主腦強行抹殺了角色給丟了出去。”

    斂兒笑眯眯道:“那是,在這‘虛無’之中,最大的就是主腦,連設計部每作改動都要徵求它的意見,你面子再大得不到它認可也白搭。”

    青菱沉默了片刻,道:“主要是尊上的身份在混元中實在太重要,無論是前臺還是後臺人員,只要進入這遊戲的,敢冒犯她威嚴就是直接跟主腦叫板。”

    斂兒瞳眸中的神情變得非常柔和,輕聲道:“無怪於每一個得到人控資格的工作人員都必須嚴格遵守各自的章程。出現在這遊戲裡,也就意味著拋棄了現實中所有的身份,正如你是青菱,而我只是斂兒而已——這是最基本的設定哩。”

    青衣少女低頭瞅了她一眼,輕輕歎道:“我剛接到上峰的傳話,正道新的人控角色過幾天便到,因為上次那女人被主腦否定了,這回是臨時指派,所以基本常識還有些不懂的,讓尊上幫忙管教一下……聽說是個很有慧根的孩子,經過嚴格章程選出來的,你長年在尊上跟前,若是不小心遇到了好歹給點面子。”

    斂兒皺皺鼻子,不滿道:“我哪有不給面子!是上回那女人太白癡我才那樣幹的!又不是……”話音一頓,她驀地抬頭,佯怒道,“什麼意思啊你!難道我就一苛刻後輩為難人家的貨色嘛!人家那麼善良可愛……”

    看著少女嘟著嘴絮絮叨叨地抱怨,青菱眸中滑出一絲笑意,摸了摸她的頭,身形一閃便化為螢光蝶翩翩離去。

    ※※※※※※

    “尊上,鏡谷有玩家踏足。”

    青菱翩然落在茶花枝椏間,幻化出人形,一步步走上臺階,然後躬身跪在竹簾前,輕聲稟告。

    風動,細竹搭接勾勒而成的簾子發出相互撞擊的清脆聲響,裡屋的薄紗隨之翩躚開去,猶如青煙騰散般。一縷細柔清雅的風輕輕撩開她散落的發,帶著安息香寧神的香氣,榻上的女子仿佛是大夢初醒,眉眼間依稀掛著酣睡過後的繾綣與茫然,瞳眸深處已然凝聚出一派冷清靜謐。

    “……任務?”

    “沒有顯示,”少女低垂著眼瞼,恭敬回答道,“九重天的幾道玄機都未被觸動,而普通任務是斷不可能與這裡有牽扯的,青菱認為,想來他們只是無意中進入的鏡穀。之所以能進來,同行之人中理應有福緣極其深厚者。”

    “資質如何?”

    “中等……偏上。”

    煙嵐聞言又緩緩合上雙眸,遠山煙黛般的輕眉細微地蹙了蹙,轉而從天蠶絲薄毯中伸出一隻胳膊搭在額上,長長的衣袖順著皓腕垂落下來掩住半面臉,聲音輕柔略帶著些許沉鬱,喃喃道:“既是如此,引開吧,時機未到——附近有什麼符合條件的機緣,隨意給一個便罷了。”

    少女應了一聲,正待退下,又聽到竹簾裡傳來低低一聲歎息:“青菱,過後去一趟忘塵山。”

    “……是。”少女怔了怔應道,又馬上低下頭去,行了個禮轉身慢慢邁下臺階,身形隨即如潑墨暈染般散成淡青色光暈。

    螢光蝶抖動一下翅膀,化光而去。

    屋內倦煙嫋嫋,風從似掩非掩的窗格間漏進來,翻轉兩三頁書籍,有細碎的聲音糾纏在腦中混沌的思緒之中,帶出一抹連她自己也感覺不到的悵然。煙嵐皺著眉挪開手,視野略顯昏暗,她眼角眉梢依稀仍帶著些許睡意,胸腔中卻因為方才那個無論如何都記不起來的夢境而莫名地難受。

    如此沉默片刻,她揉揉眉心直起身,彈指一收散了香爐中的餘煙,反掌淩空推開窗子,然後坐在榻邊專心發起呆來。

    輕風湧入,吹得屋內的環玉鈴鐺流蘇佩飾叮咚作響,面上的微怠清了清,神識倒更顯得清明了些。散亂的青絲四處飛散,掩過了雙眸,帶得一絲涼意一下一下拂過臉頰,她靜靜地注視著虛空中某一點,沒有人的時候,眸底的茫然毫無顧忌地顯露出來,摻雜在煙霧彌漫的瞳眸之中,縱然美絕亦無人看得見。

    ——“煙嵐,可在?”

    低沉的聲音掩著笑意出現在腦海中,猶如遠古流傳的弦樂般沉啞而撩人。她慢吞吞回神,拂開遮住眼睛的髮絲攏到一邊,兩指相並在身側劃了一個圈,彼此接通,挽袖抬眸的時候就看見凝成的空鏡中出現那張慵懶妄然、睥睨天下的臉。

    “……何事?”

    “若無事便不能尋你了麼。”那人眉角一揚道,懶懶靠在廊柱上,僅僅此般簡單的動作,已然將骨子裡的肆意與狂妄發揮到極致。面上表情似乎挺愉悅,指尖上同樣一面空鏡,悠悠然凝望著清瘦女子霧濛濛的眼。

    煙嵐停頓片刻,思緒從方才起就一直在遲鈍狀態回不了神,此刻凝神想了想,猶豫一會兒,終於吐出幾個字,無奈道:“說吧,又給我惹了什麼麻煩?”

    邪道幕後王者笑吟吟看著她,淩然的傲氣是揉碎在了骨肉裡掩不去,冷峻的眉眼卻無人前的半分漠然與犀利,笑時猶如血花放肆絢爛時殘酷卻又不得不承認的絕豔,道:“七重天的邪道玄機我已經動了一道,必要時間內我會一直吊著不了結,但是未免出現意外狀況,你最好給你那邊想點應對措施。”

    話音飄飄然落地,煙嵐面情未有絲毫動容。如此相顧無言沉默片刻之後,女子的眼神微微銳利起來,怎麼看都含愁的面情更為陰鬱,忿忿道:“別說現在江湖的進度你不知道瓴耀,世家當道,局面未開,這個時候就動了玄機你情何以堪!”

    看著一貫冷清靜默的女子終於不淡定的畫面,那人笑意更深,臉上沒有半分懺悔的自覺,反倒顯出幾許自得道:“正道主脈八派,邪道主脈三派,其餘宗派無數,但縱然所有派別的人全加起來也抵不上一個靈鷲宮大師姐,你知道我實在是喜極了她。”

    “那又如何!”

    瓴耀笑容愈深,道:“飛花落月谷一戰,那丫頭大敗鬼合三老,奪回遺失的最後一份八荒*唯我獨尊功完整版總決,天山童姥大喜,取消靈鷲宮所有低中高等武學的門限——也就是說,只要符合標準,在靈鷲宮中的基本武學就沒有玩家身份等級限制——你也知道這個情勢下去,假以時日,邪道龍頭必是靈鷲宮!”

    煙嵐沉默片刻,回道:“一己之力,當能扶起一個門派?”

    “如果其餘各派同門相殘、只知勾心鬥角的話,”那人冷冷道,“靈鷲宮大盛之時不遠了,如今的世家之爭,倘若有那丫頭的參與,指不定門派大戰會提前,我用玄機能吊著她好幾年,不也為一個平衡?”

    煙嵐眼瞼微抬,毫不留情地洩底道:“不過還是你自己的惡趣味,若非你一直鍾情於猜測那人究竟會走到何種地步,她至於被你逼著一步一步踏上強者巔峰,靈鷲宮又如何走在全江湖的先列?”

    “嘿,難得有樂子找。難得那丫頭合乎標準又大有潛力,而且我這番也算是不破壞江湖平衡的表現,還不是幫了你和無痕的忙。”

    煙嵐面無表情道:“多謝。”

    瓴耀哈哈大笑道:“放心,幾年之內我都不會再給你添亂子了,我這回也只是知會你一聲,那一支任務若是有牽扯到你正道的,你不必留手,只管打壓。反正任務決策權在我手中,我不鬆口便就可以一直拖下去。”

    “我知曉了。”

    女子輕輕撥開掩住眼瞼的發,搖了搖頭道:“放心,你這玄機任務做下去若是有空子我會補上,倘若那人真有這個實力,我也不會太為難她。但是十年之內決不能再出第二個!”

    “那敢情好。”那人點頭輕笑半晌,眉眼漸漸冷下來,只悠然道,“這次過後,回頭我得找個地兒安穩待一陣子,再折騰下去我怕主腦會閉環,有事聯繫。”

    “……你知道就好。”

    連接斷開,畫面失焦,煙嵐視線一斜,正對著重歸於空白的空鏡,心下默念,空鏡上方的圖紋漸漸從血紅的單目輪廓換成了雨點狀。線路搭接上,九天之上華藍儒裙、月白披帛的女子在金桂樹下懶懶回顧,漫不經心地掃了眼,澈黑的瞳眸在望見她的瞬間亮了起來,笑道:“呦,是煙嵐呀——挺幸運,難得碰上你主動找人。”

    煙嵐微微偏過頭,頷首示意了一下,淡然道:“依依,有事麻煩你——轉接一下後臺,把近來瓴耀的所有行蹤全部轉述一遍。”

    女子面上驚訝的神色一閃而逝,好奇地眨巴了一下眼睛道:“你怎麼知道這廝最近又折騰得厲害?”

    “……他找我報備過了。”

    “不錯不錯,真有覺悟。”依依吃吃笑起來,幸災樂禍道,“其實也沒什麼,不過就是整塌了鬼哭君的宮殿,被他追得上天入地,只得換了張臉跑下面去溜達,一不小心擾亂了霏霏布好的劇情線索,滿世界逃竄的時候又被玩家揪住了馬腳,只得偽裝成任務NPC,然後被主腦擺了一道,嘿,回頭我把詳細的轉給你好啦……說起來,他怎麼你了,要找你報備?”

    煙嵐臉孔微微抽了抽,道:“靈鷲宮那道玄機他用掉了。”

    依依一愣,放下手中正在疏離的絲線,疑惑道:“六界玄機之一?那不是開啟六界之門的任務線索嗎?這個時候就用掉了?”

    煙嵐默默地扭頭看向一邊道:“……其實也無甚大礙。我自有計較,只不過先前太過猝不及防了一點而已……”

    ——“還說沒有什麼大礙!定是擾亂了你所有的計畫自知過意不去,否則以那廝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會找你報備?”一個略顯低磁的女聲幽幽響起,霏霏從金桂樹後轉出來,一攤手往下方的星河撒落一把資料流程,扭頭看向空鏡,“要不要幫忙?我可以轉告那幾個傢伙都暫停進度到等你解決完這次的附帶事件之後。”

    煙嵐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道:“不必,單獨將靈鷲宮那一支拎出也可以,這一個變故於目前大勢來說並無多少影響,等過了這幾年,世家之爭之後,我自然有工夫再處理它。畢竟玄機中涵蓋的任務太過複雜,哪怕傾全派之力都要個三年五載,更何況瓴耀選中的只是一個人。”

    “那好吧,”霏霏歎了口氣,接過依依手中打了死結的線軸,道,“我知你自有思量,若是需要幫忙,儘管說。”

    煙嵐含笑點點頭。

    “對了,”依依突然插嘴道,“聽說你最近夢魘得厲害?”

    煙嵐怔了怔,吶吶道:“沒什麼……已經準備讓青菱去趟忘塵山了。”

    “啊,霜飛雪那廝能派上用場?”

    “對我是沒用,但對‘煙嵐’有用。”她輕輕笑了笑,道,“莫擔憂,不過近來心緒不寧了一點而已,找到癥結便就無事了。”

    又道:“我有事先走一步,不打擾你們了。”

    九天之上的倆姐妹無比理解地笑著與她告別,畫面消散前,那對姊妹花的身姿映入腦海,仍揮散不去。

    《詩》雲,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出自《采薇》,乃征戰歸來的邊防士兵所賦的詩,意為當年我離開時,楊柳正茂密,隨風搖曳。如今當我回想這些時,鎮守的邊塞正下著紛繁的大雪。

    依依曼婉妖嬈如扶柳,顧盼間神采飛揚,光華四溢,而霏霏清傲孤高如冰雪,舉止投足冷豔尊貴,魄力十足。人如其名。

    煙嵐散了空鏡直起身,面上的笑意漸漸收起,眉目沉靜而略顯憂鬱。隨手摘下木榻邊掛著的流蘇挽了發,她收袖走入隔間。

    簷下掛著的那面銅鏡鈍光一閃,幻化成身著暗紅三重衣的侍女,木簪挽發,斜插一柄同色步搖,除此之外全身上下無一絲飾物,面容典雅素淨,手捧厚厚一遝案卷,輕輕掀開竹簾跟隨她進入書房。

    “尊上。”侍女緋暗微微欠身行禮,隨後將懷中卷軸置於書案之上,收袖站回原地,輕聲稟告道,“您吩咐跟蹤的場景已經有了結果,拿到獨孤九劍任務線索的人出自幫派淩霄閣,正是……”

    緋暗沉默了一下,低低地念了四個字:“慕、容、雲、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uan282 發表於 2014-11-21 01:14 PM

4 蒼天為我起東風

    華山,五嶽之一,屬秦嶺東段。東臨潼關,西望長安,南依秦嶺,北靠黃渭,古稱太華山,又稱西嶽華山。由中玉女、東朝陽、西蓮花、南落雁、北五雲五個山峰組成。遠望主峰狀如金元寶,與周邊環繞幾小山遠望形似蓮荷;西峰翠雲宮前又有倒扣蓮花花瓣石,稱“花山”。 《水經注》曾言:遠而望之若花狀。古時“華”與“花”通用,故名。

    華山整體為花崗岩斷塊山,最高峰海拔至兩千米以上。險峻的奇峰峭壁俯瞰渭河平原,東、南、西三峰拔地而起,如刀一次削就。有壁立千仞之勢,自古為遊覽勝地。唐代詩人張喬詩曰:“誰將依天劍,削出倚天峰。”即是言華山之挺拔如削。

    蒼龍嶺是華山著名險道之一,其位於救苦台南、五雲峰下,以其蒼黑色的外部和其似懸龍般的地勢而得名。嶺西臨青柯坪深澗,東臨飛魚嶺峽谷,長約百余米,寬不足三尺,中突旁收,遊人在上面行走,心旌神搖,如置雲端。明清時期,該嶺開始修建臺階,並於民國時期結束,共建了530餘級臺階,之後,為了防止上下堵塞,保護遊人安全,在蒼龍嶺東飛魚嶺又開鑿了一條登山複道。

    而混元正道之中,關於此處場景,卻復原了隋唐以前,既無階又無欄的蒼龍嶺。《水經注》中記述,行人走到這個地方,要行在嶺口的廟中向神禱告,求神賜雲,使兩側雲與嶺平,以便人望不見嶺兩邊的深淵。儘管如此,行人還不敢站著行走,而是騎在嶺上,一寸寸往前移動,因此,人又稱蒼龍嶺為搦嶺。

    此般險嶺峭壁,無疑是極大地增加了攀登的難度。僅憑著傾斜石壁邊緣少量的石登石窩,僅僅望一眼便就能讓普通人魂飛魄散,更談何登頂。所以縱然此地風景再妙,玩家輕功再好,也少有人願意爬這蒼龍嶺。遊戲開始至今,仍無多少關於嶺頂的傳言,即便有也是關於多多少人試圖登頂卻掉入深淵之中,便驗證了此地之險。

    可如今,這蒼龍嶺上,卻有那麼四個身影,或坐或立,好不自在。

    豔陽當頭,山寒之氣卻不減,此刻正值午後,大風未起,正是觀光的好時候。嶺頂用漢白玉築有一處場景,欄杆環繞,邊上一座飛簷亭台玉柱金頂,在陽光中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往下望,還能看到豎著“韓退之投書處”碑石的勝跡。刃形山脊順勢而下,如一條橫臥在兩山之間的巨龍,在四周山色的映襯下,嶺下平臺酷似曲卷的龍尾,嶺盡處是懸石,如同回首怒吼的龍口。

    站立于龍首之上,魁梧大漢哈哈大笑。此人滿面濃髯,環眼豹鼻,身穿金精皮甲,腰間一把大刀,身上肌肉暴起,體格強健,威風凜凜。

    “華山好啊華山妙,果然還是上來看才配得上老子的身份哈哈!”

    “你有毛個身份!”邊上那人正要上前,聞言冷冷地斜了他一眼。

    “你這娘們是體會不到咱爺們的豪氣的!”胡三刀哈哈笑道,越想越得意,“嘩”一聲抽出腰間大刀,擺開架勢就在這嶺上來回耍了一遍胡家刀。

    胡家刀法招數精奇,不在以力碰力,其綿綿之中似亦有陰陽之道,有陰有陽,有剛猛亦有柔和。胡三刀深得其精髓,使刀之時,極其緩慢,而且收斂得多,若非親眼見到,實在不能理解這樣一個大老粗耍刀猶如女子繡花般精巧細緻,一展一抹剛健帶柔緩,大刀虎虎生風,卻因為力道的精妙控制反而現出無數的殘影。

    刀風驟然劃開又驟然收起,帶得山風也淩厲如同刀割,水千嬋俏目大睜,薄怒浮上臉頰,身形卻無半分停滯,起刀之時已然抬步向後淩風瞬間滑到丈外。唾了他一口,大罵道:“你這瘋子給我適可而止一點!”

    胡三刀周身一丈之內已然為刀氣所籠罩,雄渾有力,停頓有序,氣勢磅礡,殘光浮影之間聞得那“哈哈”大笑之聲不斷,卻是爽性至極。半晌之後,大刀一止,那人慢慢走出刀影之中,施施然收刀系回腰間,身後那殘影才漸漸消散。

    “還是這刀法適合老子哈哈,渾身骨頭發癢,真想跟人大打一場……”

    “俗人!”水千嬋又是一聲大罵,直接眼不見為淨扭頭坐回了原地。

    胡三刀雙手叉腰,嘿嘿一笑,也跟著走了回來。

    嶺頂亭中無人,邊上那塊巨岩上卻斜倚著一個對著遠山靜靜獨酌的男人。蒼灰色深衣,面若秋月,儒雅斯文,兩眼微眯,慵懶之色溢出形表,眸中隱隱卻透出攝人心魄的光芒。

    神風悠悠轉著手中的青花瓷杯,輕笑道:“這華山卻是合該妙不可言。”

    水千嬋奇道:“怎麼個妙法?”

    神風懶懶顧了一眼嶺下龍道,悠然道:“左有太嶽三青峰右為奪命連環三仙劍,紫霞莫測鐵指橫掃,旅遊旅遊五峰爬爬思過崖,撞上令狐沖能夠比劃比劃,沒事還可以尋尋金蛇墓,這日子怎一個瀟灑了得!”

    水千嬋沒個好氣,唾道:“得了,跟胡瘋子一個德行!華山氣劍兩宗之爭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兩廂功法相悖,威力再大卻是理義不合,紫霞神功厲害是厲害,你聽誰說達到那個程度可以學了的麼,獨孤九劍更是天方夜譚,金蛇郎君的墓還指不定是不是傳說,至於思過崖你上得去嘛你,令狐沖雖然不殺人但是挑戰失敗折你一半修為,誰沒事去找死,白癡!”

    神風自顧自倒了杯酒,仰頭一乾二淨,但笑不語。

    胡三刀沒聽明白也不屑去明白,拍拍腰間大刀往右前方瞅了一眼,無聊道:“喂,你們說老大這打算站多久啊這。”

    背對著三人,白衣男子自方才起就一言不發地站立在那裡,微仰著頭看向遠方,目似朗星,氣勢淩然。銀色皮甲勾勒出修長而挺拔的身姿,白色武士內衫鐫著黑色雲紋,飄逸出塵,瀟灑絕倫。頂上是黑白相間的玉冠,腳踏白色波紋飛雲靴,古樸優雅,面上俊逸非凡,不像江湖中人,倒更有著名門貴公子的豐神如玉。

    胡三刀怏怏回頭,神神秘秘湊到兩人邊上,自以為夠輕地歎道:“耍帥耍到老大這個地步也夠極品了都……”

    水千嬋滿頭黑線,猛地抽出懷中紙扇,狠狠砸在他臉上:“胡說八道什麼?!你丫滾一邊待著去!”

    神風低低笑著,晃了晃瓷壺,聽不到水聲,便毫不猶豫地將價值千金的酒壺連著杯子拋下了嶺外懸岩,自顧自又從包裹裡摸出另外一套,自斟自飲起來。

    胡三刀捂著臉鄙視地瞅著他,對水千嬋道:“看,這還有一個裝13的——咱閣裡除了老子就沒一個正常的……”

    淩霄閣堂堂三大美男子之二被這廝說成一個耍帥一個裝13,水千嬋大怒,把扇子往懷裡一揣,足一點地縱身飛起,直接撲上去拳打腳踢,渾身環繞著淡青色氣勁,竟然絲毫未加以留手。

    “哎呦,哎呦,姑奶奶輕點!”胡三刀左躲右閃,自知惹毛了她,偏偏不能拔刀相向,大半的拳腳都落到身上,也只能一邊呼痛一邊求饒。

    這廂玩鬧著,那廂蒼龍嶺下,雲霧繚繞之中,又漸漸現出一個人影。青色道袍,木簪束髮,風中身形一隱一現,輕靈如燕。但見其足尖點地,縱身高躍數丈,淩空虛踩幾腳借力而上,又是數丈,待得往返五六次之後,才在龍道石窩上再次點地。

    此人毫不費力便登上嶺頂,躍出薄嵐之間猶如月出東山,一轉一折,身已輕飄飄落地——此般輕功,聞所未聞,分明是至少達到出神入化十三重境界之上的武當梯雲縱!

    胡三刀一下望見,兩眼精光迸射,早已忘了身上疼痛,提聲大歎道:“好輕功!”

    三人皆起身向前幾步,立于白衣男子身後不遠處。神風難得正眼看著來人,輕笑贊道:“素聞武當梯雲縱,踏草如飛,點水無波,登山如履平地,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過獎!”來人沉聲回道,微微抬起頭來,但見此子鼻直口方,線條分明,眉宇間隱隱環繞著凜然正氣,剛毅的性格亦是顯而易見。

    “白老大!我石硯今日依約來此,便是來了斷你我的恩怨!”

    淩霄閣現任閣主終於收回視線,身形一動,緩緩轉過身來。唇角帶笑,清風拂面,似乎看不出半分狂態,只星目之中隱約閃過淡淡的冷光,卻讓人如臨大敵,心如鼓擊,連正視都覺得困難。

    生來便是立足于頂端的王者,再強悍的人立於他身側都覺得如同雲泥之別,傲得理所應當。

    “我要的東西?”白夜淡淡道。

    石硯從懷中掏出一物,泛黃羊毛材質,沾著點點血跡,纏成卷軸狀,毫不猶豫拋給對面那人。

    白夜接過之後微微一笑,也不查探,直接收入懷中。

    石硯冷冷道:“為了得到這個,我一夜殺瞭解家莊上下471口人,現已被逐出武當。”

    白夜面上沒有絲毫動容,身後倆人卻是面色大駭,如遭雷擊,連神風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這石硯乃是公認的武當十大高手之一,品德自不必多說,實力高深莫測,排名甚至還在前五,如此因為殺人大降善惡值即被逐出武當,系統收回所有武當派武學秘笈,可以說幾乎是毀了自己一身修為的行徑。這究竟是什麼東西,才能讓他即便是明知會落到這地步也要拿到手?

    “如此,我便再不欠你!”

    白夜含笑道:“絲毫不欠。”

    石硯面上的神色不知為何突然寬了寬,轉而卻是更為冷峻。冷冷地看著白夜,眸中黑雲翻卷,終是漸漸沉寂下來。但見他反手一抬抽出腰間長劍——鐵劍錚然一聲劃破天際,胡三刀已然抽刀上前一步,雙目森然猶帶煞氣,水千嬋反手一轉,紙扇“嘩”一聲打開——神風卻是閑閑立於原地,只眸中隱隱劃過幾道精光。

    石硯依舊面無表情看著面前那人,手起劍落竟然反刺入胸膛。鮮血噴射而出,力道之猛讓他自己踉蹌著倒退了兩步勉強維持住平衡,拔出劍丟下了蒼龍嶺,緊接著身形一躍也跳了下去。

    山風呼嘯而過,眨眼之間原地徒留一灘血跡。三人看著那落在漢白玉上逐漸冷卻的猩紅鮮血,均是久久不語。

    “是條漢子。”白夜負手轉身看向遠方,淡淡道。

    胡三刀與水千嬋面面相覷,神風輕輕一歎,神色間有惋惜,片刻之後還是慵懶地眯起眼睛,緩步走回了巨岩旁。

    水千嬋再不打鬧,凝重著臉坐回神風邊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胡三刀在這嶺頂來回踱了幾圈,看看天上又看看嶺下,用手摸著下巴一臉苦悶。半天之後終於忍不住靠近兩人,疑惑道:“喂,老子都想了那麼久,還是搞不懂那裡有什麼好看的——老大這耍帥給誰看呢?”

    水千嬋愣了愣,面色瞬間鐵青,充滿殺氣的目光在他身上斜掃而過,又忍不住直往右前側而去。

    此刻山風已起,遠處的霧靄漸漸籠罩上來,山峰之間彌漫著厚厚的煙雲。那人白衣傲然,身如軒松,大風吹起他墨黑的長髮,更平添一種君臨天下的氣勢。

    水千嬋不由得蹙起了眉,她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神風悠悠然飲盡杯中酒,把玩著手中瓷杯,真相道:“或許老大他只是在發呆自修而已。”

    “……”

    ※※※※※※

    沉夜山莊暮色依昔,煙嵐默默抬頭遙望著遠處夜色籠罩下來時,靜謐如同沉寂在時光中永恆不變的山莊,眸中明明滅滅看不清神色。大風吹起她如墨的長髮,流蘇系不住,鬆鬆垮垮地掉落下來,簡單的髮髻一下便散了,蓬亂如暮雲般飄散開去,掩住了她半張臉。

    她轉身沿著碧落崖慢慢地往回走,風中纖細的身影單薄得仿佛馬上就會被吹走。一聲歎息落在空氣中,唇邊的余溫只瞬間便消失無蹤。

    “姑蘇慕容氏阿……”

    --------------

    作者有話要說:1.15

    長空牌掃盲字典:

    【一、胡三刀師承胡家。胡家刀法取自《雪山飛狐》。其武學有胡家刀、胡家拳經,輕功飛天神行與四象步。

    二、水千嬋,師承冷月水家,取自《連城訣》,水家武學有冷月劍與孔雀開屏劍,至於其為何用扇後文會提到。

    三、武當梯雲縱,武當的輕功絕技,堪稱輕功中的輕功,其注重身法的輕靈,不以步法多變來迷惑對手,要旨是身形輕巧,高低進退自如。

    四:武當門規(部分取自網金):

    以俠義為主,必須經過特殊事件完成俠義值,特定的武功也必須由俠義值到達某個程度才能學得。

    1. 不得同門相殘。PK同門玩家或殺死同門NPC者形同背叛武當,需立即逐出師門,並收回俠義值技能

    2. 善惡值低於一定值時,無法繼續學習武當武學

    3. 善惡值低於-299時,將會逐出師門並收回俠義值及武當武學秘笈

    五、白夜,慕容雲端別稱——混元正道中,未出師前必須使用師門名字。系統登錄在案的也均為其師門名字,但系統承認的別稱(自己或者別人取的名字)也可使用,若無固定師門便取進入遊戲時自己設定的名字。因為師門名字通常帶有固定頭銜,例如慕容、胡、水等,所以有人若不想暴露自己所學武學,便喜好使用別稱。】

    PS:下一章讓白髮出場嘿嘿~話說白夜這廝我越寫越喜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hiuan282 發表於 2014-11-21 01:14 PM

5 一上高樓萬里愁

    成都望江樓

    談笑一腳踢開四樓解語軒的門,臉色鐵青,怒氣衝衝,渾身夾帶的凜冽殺氣翻卷不休,陰冷卻霸道至極的內力溢體而出,簡直就是一個人形兵器,走到哪毀到哪。

    “醉花陰你死定了!”

    陡然一聲大喝,渾身殺氣更為濃郁,周身數丈之內的空間幾乎是在瞬間便納入攻擊範圍之中,內力震碎身後兩扇脆弱的門板,兩腳所站之地已然片片龜裂開去。談笑雙手成拳,長嘯一聲,猛然擊向窗邊上正在對弈中的男子。

    此拳法出拳時聲勢煊赫,如猛虎撲面而來,平地霎時間狂風大作,但見那招式平平無奇,拳中卻現著隱隱的黑光,如同惡鬼出獄,戾氣森然,看似剛猛過人,所含氣勁卻甚是陰柔。

    醉花陰笑吟吟地望著來人,面上沒有半分動容。一身白色長衫飄逸,手搖摺扇,風流儒雅。右手施施然落下一粒黑子,左手摺扇已然反轉向前,一照“平湖秋月”出手,所有氣勁盡數收入扇中剎那泯滅,下一秒五指一送一回,摺扇已滑入袖中不見——那手指乾淨修長,骨節分明,卻線條優美皮膚細膩,絲毫不像一個男人的手——偏偏是這堪稱“美麗”的一隻手,三指併攏,只餘食指和中指相貼,看似輕飄飄一點便擋住了那拳,精純的內力如游龍般對轟如來人龐大的氣場之中,反指化解了侵入經脈的內力,眨眼之間已然淩空點出十餘下,上上下下封住談笑手足四處大穴——正是學自惡人谷神醫萬春流的“點血截脈”!

    逍遙公子笑如春風,手一揚扣住袖中摺扇,“刷”一聲打開,只輕描淡寫一扇,便將暫時失去行動力的某人掃到了一邊。狹長的鳳眼眯了眯,倒有幾分好笑道:“你不是說自個兒的七傷拳已經練到融會貫通第十重境界了麼?”

    談笑瞪大了雙眼,一時還沒從自己輕而易舉就被人制服之中清醒過來,只是直愣愣地望著他。

    醉花陰一收摺扇,閑閑抵著下巴,瞥了他一眼,接道:“……怎麼還是這種水準?”

    談笑反應過來,大怒,忘了自己還動不了便怒上心頭氣血翻湧,差點岔了氣。

    “花花你別鬧他了,”對面的布衣男子笑了笑,正好落下手中白子,道,“笑笑內力還欠火候,眾所皆知何謂七傷,乃是先傷己,再傷人,倘若這內力不濟就沒有後備,境界是怎麼也練不上去的,更何況,你那內功心法還是易筋經殘頁,欺負小孩子呢你。”

    醉花陰低低一笑,回道:“他還是崆峒名門呢!我要不是生在惡人谷至於拼死拼活找秘笈卻又學得那樣雜麼。”視線掃過棋盤,又拈起一子落下。

    “混蛋!”談笑破口大駡道,“老子是死過一次才降了一層境界!”

    “這麼說境界又變成了萬年第九重?”關山月回頭道。

    醉花陰把玩著他的逍遙扇,悠然道:“是啊,差點忘記了,這傢伙還死過一次來著。”

    見死不救從外面進來,一看粉碎的大門,再看一眼屋內的狼藉,面無表情退了一步,喚來小二,順手遞上一張銀票,片刻後解語軒內又安好如初。

    “做什麼?”

    見死不救關上門,視線掃過地上躺屍的談笑,再看看窗邊優哉遊哉下著棋的倆人,又主動忽略隔間中的第五個人,自顧自走到桌邊倒了杯茶給自己。

    醉花陰摸摸鼻子收了扇子,淩空虛點幾下,為談笑解了穴。

    談笑甫一爬起來就踹起一腳踢向醉花陰,這回沒帶上內功氣勁,後者提扇擋下,談笑又出拳,醉花陰開扇相應,談笑改劈掌……如此七八個會合之後,談笑火氣稍穩,卻還是氣鼓鼓地退了兩步,質問道:“我讓你帶人來幫我報仇!為什麼不來?!”

    醉花陰輕輕歎息道:“也不看看你惹到的是誰。”

    “我惹誰了我?”談笑瞪大兩眼,怒火又起,喝道,“不就是一對狗男女——你到底有沒有義氣?!”

    醉花陰搖扇,搖頭歎道:“若是你求救的是阿月,他定是二話不說就喊人前去,但是你叫的是我,所以我先傳音給了抹茶——堂堂淩霄閣元老之一的葉子跟她的夫君夏哭都能被你說成狗男女——你要我說你什麼好?”

    “那又如何!”談笑漲紅了臉,反唇相譏道,“還不是你膽小如鼠!不敢來!”

    越想越氣,怒道:“我不眠不休攢了半年的學點啊!足夠用上四五年的就這麼全沒了!境界全降一層不說,我還丟了我的星星拳套!”

    醉花陰仍是一臉歎息,這回還附上點憐憫,道:“不是我說你,技不如人不是你的錯,認不出葉子夏哭就是你活該了。”

    沒等談笑說什麼,關山月倒是插了嘴,奇道:“以玄女劍法著稱的葉子和夏哭的天山劍法?兩年前雙劍合璧一夜覆滅北方天驕幫的葉子跟夏哭?我記得葉子在淩霄閣應該排在前十吧!”

    “不錯!”醉花陰悠悠然搖著扇子,道,“知道我聽抹茶說明事情原委時是什麼感受麼?你要欺負小號拿別人練手也別挑在面前有大佛的時候。知道自己錯了還死嘴硬,人家劍下可不留人!再說人家還是淩霄閣的人——南邊唯一與皇朝並立的幫派,息事寧人還不夠?咱現在惹得起麼?非得惹到人家把你放入了眼然後整個兒滅了不成?”

    “說得那麼大義淩然幹什麼?!還不就是你膽量小又不重義氣?!”談笑憤憤道。

    醉花陰面色不改:“別忘了我逍遙公子成名就是因為知抬舉。人家功力高深成名數年之久,我一身雜學,那易筋經還是殘頁的,趕上前去找死麼?”他忽而又笑道,“不過一年後就說不得了。”

    “怎麼說不得?”關山月問道。

    “一山不容二虎,淩霄跟皇朝遲早打起來,到時候不說兩敗俱傷至少也是實力大損。而且和尚終於下定決心叛出少林,我的易筋經完全版有望。”醉花陰掃視面前幾人一圈,笑道,“都說我這功夫學最差的莫過於輕功,可你們知道,我得到了什麼?”

    “什麼?”這回是見死不救問的。

    “金鯉行波圖。”

    輕描淡寫的幾個字入耳,三人均是一凜,異口同聲道:“魚龍百變!”

    “正是魚龍百變。”醉花陰輕笑自得道。

    “那一年後再替我報仇!”談笑聽得兩眼放光,也不顧先前受的悶氣,只點頭道,“老子等得起!”

    醉花陰恨鐵不成鋼地扭過頭,關山月哭笑不得道:“得了笑笑,別惦記著尋仇了,自己武功練高比靠什麼都有用。回頭先繼續打學點練修為吧,叫安心帶人幫你,星星拳套丟了讓不救再給你弄一副,這庸醫有錢得很。”

    談笑點頭如搗蒜,醉花陰卻轉向了見死不救,問道:“對了,你幹嘛來的?”

    “……找老大。”

    在場三人皆頓了頓,默默地扭頭看向房間另一邊。但見兩側珠簾掛起呈八字形的隔間之中,一男子端坐於方桌前,緊盯著面前放著的染血羊皮紙,紋絲不動。

    此人身姿修長軒傲,約莫正值青年,卻極不合時宜地長著一頭極長的白髮,只是陰影中不顯絲毫枯槁之色,反而露出淡淡的銀光。灰色粗麻布衣,看不出什麼特點,兩臂略長,肩寬腰窄,腰間掛著柄樣式簡單而古樸的長劍——更為奇特的是他的存在感極其古怪。當人兩眼沒望見他時,會覺得那邊其實並沒有人,但當人直直地就瞪著他的時候,卻發現這個影子其實很早以前就映入過腦海,如今只是回想起來而已,偏偏過後就忘。

    “……老大這樣多久了?”談笑喃喃問道。

    “一下午而已。”關山月落下一子道,默默收回了視線。

    “那是什麼?”見死不救盯著桌上的卷軸道。

    關山月看向對面那人,醉花陰無奈道:“跟獨孤九劍有關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獨孤九劍?!”談笑腦袋當機了好一會兒,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震驚道,“暈,那玩意兒是假的吧?老大怎麼可能會得到那東西?誰給的?”

    “……貌似是他自己弄來的。”

    談笑立馬聳肩,果斷道:“想也不用想,絕對是假的!”

    這倒不是信口開河,打自進入這遊戲以來,就沒見到他們老大跟“奇遇”或者什麼“好運”扯到一起過,先天福緣低的人都是這般,不亞於先天殘疾,而牽扯的又是“獨孤九劍”這種傳奇類絕學,更是悲劇中的悲劇了,也無怪於談笑這般說。

    所以醉花陰只是斜了他一眼,沒說什麼。見死不救沉默了一下,走上前去把那人交代要配好的解毒藥品一一放在他面前。

    “怎麼說老大都不應該和獨孤九劍這種玩意扯在一起啊,”談笑摸著下巴,吐槽道,“他那福緣,已經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了……怎麼可能啊這!”

    “誰知道呢……”關山月悶悶道。

    醉花陰開始思考手中棋子下一步的落點,聞言搖搖頭道:“那性子啊……要是我,當初一開始就刪號了,虧他還能堅持到現在。”

    “個人追求不同。”關山月回道。

    “不錯。”醉花陰搭腔道。

    這廂兩人一來一回,談笑忽覺異樣,抬頭就看到自家老大已經起身往外走來,愣了愣道:“老大?”

    那人面無表情地沖他點點頭,回身對醉花陰與關山月道:“我去解圖,府裡你們看著,三個月之內別理我。”

    說罷便轉身出了門,見死不救跟上,三人面面相覷,最後談笑哀嚎一聲道:“我擦,不是走火入魔是什麼?!先天福緣為零的人去求獨孤九劍——這是什麼天大的玩笑啊這!”

    ※※※※※※

    【縱橫江湖三十餘載,殺盡仇寇,敗盡英雄,天下更無抗手,無可柰何,惟隱居深谷,以雕為友。嗚呼,生平求一敵手而不可得,誠寂寥難堪也。】

    “生平求一敵手而不可得”,十個刻字如火灼般烙在心頭,靈台大震,視線再掃過佈滿蒼苔的石壁之時,但覺方才流覽時一股極其驚駭勁力撲面而來,磅礡浩大,幾乎化成實質的氣浪陡峭孤寒,幾乎要將人生生碾碎——即便其主逝世已久,仍縈繞在洞窟之間歷久不散。

    便就是他,也忍不住心頭怦怦直跳。沉吟片刻,終於抬步進入窟後。

    只見巨大屏風一般的峭壁拔地而起,直沖天際,“劍塚”兩字如手印般深刻入壁面之中,哪怕至今已字跡斑斑,辨認不明,仍給人以一種巨大的震撼與崇仰。離地二十餘丈,懸空有一處三四丈見方的巨石,末端生於峭壁之上,儼然如一平臺。

    以他的六識與悟性,雖離此甚遠,卻不難看清隱隱浮現於蒼苔綠蘚之間的刻字。

    【淩厲剛猛,無堅不摧,弱冠前以之與河朔群雄爭鋒。】

    【紫薇軟劍三十歲前所用,誤傷義士不祥,悔恨無已,乃棄之深谷。】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四十歲前恃之橫行天下。】

    【四十歲後,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

    【自此精修,漸進於無劍勝有劍之境。

    劍魔獨孤求敗既無敵於天下,乃埋劍於斯。嗚呼!群雄束手,長劍空利,不亦悲夫!】

    此乃所葬利劍、重劍與木劍。因為軟劍已被棄之深谷,故不在劍塚之中。最後一段,乃是獨孤求敗悲歎之言,不為悼己,只哀無敵。此般境界,震古鑠今,便也當只有這麼一個人!

    他默默地垂下眼瞼,從包裹中取出一個金絲楠木長匣。通體無文,樸素至極,但透過匣身,依然可覺陣陣寒意透體而出。“哢嚓”一聲開匣,陡然間眼前紫氣大盛,透骨生寒。定睛望去,但見紫氣蒸蔚之下,匣中露出一柄三尺來長的長劍,寒光陣陣,鋒利異常。

    提起劍柄,微微一抖,劍身登時上下顫動,發出嗡嗡之聲,那劍刃十分的柔軟,而劍柄上則用金絲盤著兩個篆文,正是“紫薇”兩字。

    “我取你獨孤九劍,便以它作賠,葬你這孤獨一世!”

    喉中血腥之氣彌漫,眼前一暈,黑霧繚繞片刻之後才漸漸褪去,感到渾身的力氣似被抽絲剝繭般漸漸抽離,心知已近毒發,匆匆自懷中摸出一瓶強效解毒劑喝下,也只能暫時緩解一下毒傷。

    正在這時,聽到千里傳音發出的提示聲音。點開一看,卻是藍蓮花。

    “追兵已至,速去!”

    ※※※※※※

    華山分劍宗與氣宗兩派,理義完全相反,只可擇一學習,二十年一度“氣劍之爭”,在混元正道中被縮短至三年一次,乃是華山派的全派盛會之一。目前,華山派已由氣宗掌控數年,劍宗在華山劍派之中只以“隱居”的狀態出現。而劍宗長老風清揚則是劍宗中的佼佼者,更何況,他是當世唯二身具獨孤九劍的人物。

    也因此,這個入劍塚取獨孤九劍的任務勢必受到其阻攔。不過任務劇情在這時候出現並完成完成,玩家與關卡實力相差懸殊,所以系統臨時取消了風清揚亦或是令狐沖的出場,改以華山劍宗傳人封不平、成不憂與叢不棄。

    在華山場景之中,三人也作為傳功師父出現。只其一便為人所忌憚不已,三人齊出,更是聞所未聞。而此刻追殺的背景,則取此三人自“氣劍之爭”失敗之後,隱姓埋名,苦練劍法二十餘年,時刻不忘二十年前被逐出華山的恥辱,意圖捲土重來重新執掌華山派,現在已是江湖上的絕頂高手——這般難度,只憑兩人來說,要戰勝他們想來都似天方夜譚。

    “老大!”

    藍蓮花手中雷公劍一轉,松風劍法第三式“清風徐來”出手,但見一劍輕削,輕柔如風,無影無蹤,瞬間連破三劍,且戰且退,卻不料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下盤一晃,差點嚇得魂飛魄散,怒道:“不是讓你先走嗎?!”

    此地地形陡峭,由山岩與土坡組成的斜坡凹凸不平,極難站穩,更何況還要在上面大打出手。藍蓮花出自青城,出師時在青城排名第二,以一手青城絕學松風劍法而揚名,身法亦在上層,此般實力才抵擋幾劍便覺力不從心,原本打算拖點時間便逃,奈何那人又回來了。饒是他也不由得一陣挫敗。

    “退!”

    布衣男子只面無表情說了一個字,就見藍蓮花一個折身,從上面翻下三四丈,落到他身側。緊接著,那追殺的三人亦飛身而下,呈三角狀將兩人包圍在內。

    “受死吧!”封不平一聲大喝道,手中長劍寒光一閃,狂風快劍一百零八式信手拈來。

    布衣男子驀地抽劍在手,身勢右轉,右臂內旋,劍身橫平穩穩架住那劍,如狂風暴雨般的勢頭一止,只聽得封不平一聲低歎,顯然也是驚訝不已。

    “老大,咱們擋不住的!”藍蓮花一邊抵擋著另兩人替他分擔劍勢,一邊急道,“阿月快到了!你先走!”

    一個焦急莫名,一個無動於衷。下方戰作一團,卻聽得坡上傳來一個溫溫淡淡的聲音:

    “幽冥府白髮,等你多時了!”

    ------------

    作者有話要說:1.16

    PS:其實覺得字典小姐不需要掃盲得那麼詳細,這些劍法啊拳法啊門派啊神馬的乃們都是知道的……嗯,於是就略過了,省得打字,麻煩……

    慕容雲端跟白髮兩個暫時沒有正面描寫,但是本小姐發現神風跟醉花陰更有意思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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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uan282 發表於 2014-11-21 01:14 PM

6 一劍橫空星斗寒

    驟雨初晴,天邊卻在瞬間破曉。朝陽不曾出山,晨曦便攜著黎明過後的冷瑟鋪天蓋地般照射下來。日月崖四周雲渡霧飛,忽有幾縷弧光穿過雲縫霧隙,自崖畔劃過,刺目耀眼,那朦朦朧朧的日月岩上,石紋清晰可辨。

    神風懶懶笑著,絲毫不計形象如軟泥般癱在石桌之上,卻不缺半分豐神俊朗,反倒於無形之中更添一抹雍容。那溫潤如玉的手指無聊地敲了敲桌上酒壺,下一秒卻是直起身伸了個懶腰。

    “我還是搞不懂,你這麼大費周折是為了什麼。”

    白夜此刻正站在亭邊看著那華山勝景之一的“雨霧弧光”,面上沒有絲毫一夜未眠之後的疲憊,依舊神采奕奕波瀾不驚,聞言一笑,只轉身道:“酒喝完了?”

    神風側眸,悠然道:“已經傳音給生死了。”

    “生死該送得不耐煩了,”白夜微笑道,“算起來,我們該在華山待足三個月了。”

    神風輕歎,道:“是三個月零六天。所以我想問你,什麼時候走。”

    “就在今日。”

    神風眸中一凜,笑道:“就在今日?”

    一隻信鴿撲騰著飛落到亭子裡,白夜伸手接過。片刻後信鴿飛走,白夜將手中紙條遞給了神風。

    神風只看了一眼,便隨手撕碎了丟到一旁,無比聊賴地等著它刷新,歎道:“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幫派而已,我敢保證,江湖中聽過這個名字的定數不過十根手指頭,為什麼偏就你要這般計較?”

    “我要計較定是因為它值得。”

    神風哂笑道:“這三個月你什麼事沒做就在佈局——我卻是看不出人家有什麼值得你折騰的。皇朝天天都在咱們隔壁劍拔弩張,沒見你放在心上一丁半點,就為了不知什麼時候入了眼的小幫派如臨大敵,至於嗎你。”

    “前後與他交手四次,我卻是第三次才知道有這麼個人存在。雖不至於顛覆我的計畫,但就能不知不覺干擾我決策這點,我便要將他放在對手的位置上。”白夜負手看著遠處山嵐斜生的朝陽,淡淡道,“更何況此人出自幽冥府,而幽冥府實在是過於神秘低調,我怎能安然放著南方有這麼個未知的可能隱患在?”

    神風歎道:“所以你不昔找齊獨孤求敗劍塚的任務線索作為誘餌?”

    “這江湖沒有一個人能逃脫獨孤九劍的魅力。”

    “呵,好大手筆!就沖著獨孤九劍,就算明知道有陷阱,還是定會去一遭!”神風懶懶道,“噬魂帶人解了近一個多月的圖,每人至少死了兩回還是鎩羽而歸,你又是怎麼個打算?”

    白夜道:“不求結果,只需過程。噬魂解圖成功才是我要懊惱的事。”

    “那他就能解開?”神風眯眼道。

    “不知道。”

    “你看上去心情不錯!”

    白夜笑道:“散財與我說,商行的鎮行之寶被人高價買走,只可惜當時因為人不在,交予系統NPC掌櫃管理,不知道來人是誰。”

    “散財的鎮行之寶……紫薇軟劍!”神風眸中精光一閃,道,“可世人都知道,那軟劍雖好,卻只是頂著‘紫薇’劍名的拷貝。”

    “另一柄紫薇軟劍是北方大聖莊長老永恆之光所有,可是不久之前,我得到消息,永恆之光手上已無此劍。”

    神風懶懶笑著,眸中光華動人心魄,道:“繼續。”

    “沒有多少人知道,獨孤不敗棄劍于深谷這段軼事是有單獨任務的,又是在前幾天,我去查的時候發現,該唯一性任務已被完成而消失了。”

    神風歎道:“我知道了。”

    白夜大笑道:“三劍合一,才為獨孤不敗之紫薇神劍!能為其費盡心機集齊三劍,並將這劍作為陪葬以顯示對於獨孤不敗的崇敬,而我是明確知道任務中沒有這一條的——哪怕就沖著這一點,我也要會一會這個人!”

    神風自然是再明白不過他在想什麼的,聞言悠然笑道:“倘若這確實只是個巧合呢?倘若你計算錯誤,他並非是為了奉劍於劍塚,而是留著自己或者別人用呢?不是每個人都如你這般驕傲的。要知道,那可是獨孤不敗的劍!”

    白夜只笑不語。

    神風靜靜看了他半晌,陡然歎道:“好吧,卻是我落了俗套了。”

    白夜往亭內走了幾步,一撩衣擺,坐在他對面另一個石凳上。

    神風道:“現在連我都想見見那人了。”

    白夜沉默片刻,突然道:“四月初七,北方紅幫、誠義幫與天下樓之戰,彼此為金陵城外南山赤銅礦所有權衝突近兩星期,此番意在一決勝負。誠義幫勢力最強,紅幫幫主笑蒼天與天下樓副樓主有舊,但是我算准了以天下的為人定做不來私下結盟以夾擊的勾當,因此明賣了個面子給誠義幫。可百密一疏,誰料到天下樓會有一個溫不火,天下竟贏得有驚無險。”

    神風聽了一會兒,不明白他為何提到這個事,奇道:“那又如何?”

    “那戰本就是我挑起來的,雖說我並不意在隔岸觀火,也沒關注太多,卻也是準備著跟勝者合作的,可結果竟出乎我意料,于情於理我都該查查。”

    “你查到什麼?”

    白夜緩緩道:“那溫不火是在四月初六入的天下樓。”

    神風蹙了蹙眉,沉吟道:“冰皇溫不火,金陵一戰成名。師承不明,深淺不明,唯一為世人所知的便是其身懷冰心訣,一身功夫若非眾人不識,便該有大半都是自創——據我所知,溫不火又跟酒泉裡的聶家村沒有任何關係……那麼,他會是誰的人?”

    白夜笑了片刻,又道:“溫不火素來獨來獨往,雖說是天下樓的長老,也就掛一個閒職而已。而他至今為止唯一的朋友,比之神秘有過之而無不及。”

    神風用手懶懶托著下巴,不耐道:“一句話說完。”

    “白髮,”白夜笑道,“幽冥府白髮。此人天生一頭白髮,是以名為白髮。”

    神風嗤笑道:“跟你一同占了個白字,可聽這名就知絕非你這般一肚子黑水的。”

    白夜也不在意,面上依舊笑如春風。

    神風頓了頓,恍然大悟道:“你先前是有意招攬溫不火,但扯出了個白髮,所以這局原是為了白髮所布下的!這人就是你想見的!”

    白夜尚未回答,但聽得遠處傳來一聲長嘯。嘯聲由遠及近,一道黑色身影如疾電般從山下而來,幾個起跳間便已經站在了四方亭之前。生死不由命仿若閒庭散步似的施施然往亭中走來,黑衣墨發,肅殺如劍。

    神風懶懶一笑:“來得正好,還來得及喝一口酒。”他眸中光華流轉,勾人心魄:“我倒要跟著看看——那白髮如何當得起你這般大費周折!”

    ※※※※※※

    “老大,怎麼辦?!”藍蓮花面色蒼白,手中劍招依舊有條不紊地使出,眼角的餘光緊盯著山坡之上圍觀的幾個人,暗下裡早已是焦急萬分。

    白髮的確未曾預料到淩霄閣的人會橫插一腳,更未想過會有人來幫忙解決封不平三人。他原以為他終究是要死在這最後一環中的,因為封不平三人被系統強化至最強水準,而以他的福緣來說,當初得到那圖紙的時候他就知道絕對是拼了命也不可能完成的——然而現在,一線生機陡然而至,卻說不出是好還是壞。

    面上紋絲不動,心底神思萬千,亦在瞬間豁然開朗。

    果然是個圈套!從那張圖紙一開始就是圈套!卻是他不得不入的圈套——只因他知道自己也逃脫不了獨孤九劍的魅力。

    那麼淩霄閣的目的,究竟是為了從他手上拿到獨孤九劍,又亦或是為了……幽冥府?

    眸光一暗,手中劍越發自如。那飛身加入戰圈的是淩霄閣的生死不由命和水千嬋,一個排名第四一個排名十一。生死不由命師出星宿派,毒功高深,此刻手持一根黑木杖,使得正是星宿派高級武功天山杖法,但見其黑衣翻飛,面情冷酷,猶如萬年寒冰一般,身上那種宛若實質的邪異殺氣,幾乎在瞬間就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異常壓抑。水千嬋出身冷月水家,一手家傳冷月劍使得出神入化,應當是第一次與生死不由命配合,下意識地讓出了攻擊範圍以求他功力的最大發揮。

    在這般陣營之下,封不平三人先中毒後被斃,竟然只在三炷香的時間內!水千嬋收劍回鞘,毫不猶豫丟入包裹之中,又從懷中摸出一柄紙扇,走出了戰圈。生死不由命背對著兩人收了黑木杖,卻是仍站在原地,然後緩緩轉過身來。

    藍蓮花幾乎是在瞬間便上前了兩步將人擋在了身後。左前方是生死不由命,右前方便是淩霄閣另外三人。藍蓮花握劍的手緊了緊,心跳如鼓。

    白髮默默地看著封不平三人的屍體刷新,劍塚任務標識已經完成,獨孤九劍竟在這環節峰迴路轉地拿到手,便直截了當傳音給關山月讓他不必來了。視線掃向山坡之上,卻見當前一人白衣白甲,笑如春風,仿佛注視著什麼極有趣味的事,然而身上淵渟嶽峙的氣勢卻讓人不得不低頭。他只是站在那裡,就如同泰山俯視大地一般,儘管並沒有顯出絲毫蔑視或是高傲,亦無張揚暴躁的凶煞,可那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淡然溫潤,卻更有一種令人敬服之感。

    淩霄閣閣主白夜!只有這個人,便是無論如何也任何人能夠認錯的——左側卻是個慵懶抱胸,隨性站著的男人,那雙微眯著的眼睛中好似天上的星辰陡然墜入其中,勾人心魄至極。

    “感謝幾位出手相助!”藍蓮花眸中警惕之色絲毫未減,沉聲道,“不知淩霄閣到此有何貴幹?”

    沒有人回答。生死不由命的視線一直冷冷盯在白髮身上,驀地運起身法摘星功如飄雲般閃身到了他跟前。藍蓮花心下大駭,本想反劍擋住,卻不料眼前一暈,喉中一口鮮血已然噴出,整個人踉踉蹌蹌,仗著劍才勉強維持住平衡。

    “中毒?”白髮低低地從喉嚨中吐出兩個字,視線掃過只隔五步之外的黑衣男人。

    “狀態毒,”藍蓮花快速封了身上幾處大穴,心如死灰道,“應該是剛才的任務留下來的!”

    白髮眸光一閃,與其對視一眼,突然聞得掌風當頭,迅速抬手格劍——生死不由命徒手攻來,飛速換手之間幻化掌影重重,卻是星宿派抽髓掌!

    那攻勢淩厲兇猛,仿佛沒有半分畏懼白髮手中鐵劍。一擊不成雙腳一落地,旋身再次撲向白髮,雙掌一虛一探之間,卻未幻化掌影,反見掌心突然詭異地往內緊縮,掌心的肌肉、皮膚好似要完全縮進去一般,那掌心赫然變成駭人的血紅色。如兩個強勁的吸盤一般,連劍風走向都被其所掌控。

    氣勢對比幾乎是異常明顯,一方淩然霸氣,一方卻弱得可以忽略。然而此般交手十餘招之後,山坡上那人先是驚疑出聲。

    “這個套路……”

    白夜難得微蹙著眉,苦思冥想。方才對上封不平三人之時,他就在疑惑白髮劍法的套路,可劍影重重之間倒是不容易看清。此般掌與劍的對峙,凸顯了各自的功法,卻讓他更覺得不對勁。白髮的劍極其乾脆俐落,毫無花招而言,一撩一刺,一掃一截,一點一提,盡是在最合適的時間最合適的角度使出,一環扣一環,一招連一招,刁鑽淩厲,變化萬千,身上夾帶氣勢雖弱,卻是於死機中營造生機,任你東西南北我自不動如山,頗有種遇強則強,遇弱則弱的感覺來。

    他一時說不出這種劍法的名字,卻不知為何,覺得熟悉至極……驀地一驚,他陡然睜大眼睛,喃喃出聲:“基礎劍法……這竟是基礎劍法!”

    神風立於他身側,原是饒有趣味地看著下麵的打鬥,聽到白夜的喃喃自語,細想片刻之後也是面色一變。

    這江湖中的武學何其多,再高等級再高境界的都見過,可有誰見過至少是十八級震古鑠今之上的武學?誰會去練基礎劍法?又有誰會將基礎劍法練到這般聞所未聞的地步?!

    這個江湖中,總是有許多不能用常理來解釋的事。比如說,淩霄閣解了月余卻仍解不開的任務,竟然會為一個先天福緣為零的人完成,再比如說,一個先天根骨近乎於殘廢的人能將一種武學練到這種境界,即使它是基礎劍法!

    藍蓮花搖搖晃晃地支撐著,目光的落點仍舊在白髮身上,眸中露出深深的崇仰與驕傲。全身熾烈如灼燒一般,疼痛積壓著他的神經幾乎膨脹至爆炸,但他仍努力挺直腰身,毅然站立著。

    白髮已與生死不由命交手百餘招,手上劍招變換的速度漸漸慢下來,生死不由命從未遇到過這種試不出深淺的人,眼見著對手的變化更為謹慎,如臨大敵,卻不想,下一瞬間,但見掌下一空,那人已經閃身到了別處,手中一劍揮出竟然徑直穿透了藍蓮花的胸膛!

    不止是生死不由命,連得山坡上的幾人都驀然睜大了眼,不明所以然地看著這一幕。

    白髮只緩緩抽出了手中長劍,對藍蓮花道:“馬上去找不救!告訴他不用為我留解藥!”

    藍蓮花的屍體緩緩倒地,白髮用劍挑起屍體邊上的雷公劍及一些重要物品收入包裹,左手拇指輕輕摸過食指上的坐騎戒指,看得眼前紅影閃過,一聲嘶鳴震破天宇,還未反應過來便見那人身形一躍跳上馬背,千里神駒已然風般疾馳而去。

    生死不由命正要追,聽到自己老大由遠及近的聲音:“不用追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uan282 發表於 2014-11-21 01:16 PM

7 皓魄當空寶鏡升

    “下了那麼多功夫,最後只換得一句‘不用追了’——這趟才不到半個時辰的戲看得可真過癮阿。”神風懶懶笑著跟隨自家老大走下來,儒雅斯文的面容含笑,眉宇間卻帶著些微調侃。

    水千嬋搖晃著扇子,偏頭看過來,倒是沒出聲。生死不由命散了自己手中的氣勁,身上的肅殺終日不斂,緩緩抬起頭,眉眼間也顯著一抹同樣的疑惑。

    淩霄閣閣主負手而立,迎著不遠處蒼翠蔥郁的山嵐,澈黑的眼睛看不出任何一絲情感,唇角卻帶著淡淡的笑意,道:“潛龍在淵,飛龍在天,原先只道是可用之才,卻不料是難逢之敵。”

    神風微微低垂下眼瞼,下一秒又懶懶抬起,腦中瞬間神思萬千已是明瞭,笑道:“可不是嘛,幽冥府幽冥府,這幽冥對上淩霄,還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他頓了頓,又輕輕歎道:“原先我只道是不入流的幫派,哪想,這幽冥府只是太低調,而這低調,本來就與淩霄閣的高調是一樣的。”

    水千嬋若有所思道:“現在想想,以當初查到的那些資料看,這幽冥府真真是像極了咱們淩霄!”

    白夜聞言,面上的笑意更盛,緩慢地在原地踱了兩步,又抬頭瞭望著天際的浮雲,眸中朗星光火明熠,極是欣然道:“不錯!獨孤不敗生平求一敵手而不可得,我卻是比他幸運得多!無知時無覺,明曉時才覺,若是少了那麼一個人,這江湖該有多孤獨。但看這潛龍沖天之時,又會是怎樣一番場景。”

    神風嗤笑道:“昨個兒還在信誓旦旦南方有這麼一股未知勢力你睡臥難安,見了那人之後怎又是這般高興樣。”

    “一個人,能不惜辛苦集齊三劍換得紫薇奉於劍塚,能將基礎劍法練於十八重震古鑠今境界之上,能以這樣的先天屬性走到這一步,亦能毫不猶豫將不惜舍生救己的兄弟一劍穿心,此等果決,此等氣魄,此等驕傲,我如何不該高興?”

    生死不由命眉角微蹙,面上浮現些許不贊同。

    白夜輕笑解釋道:“他一劍斬殺藍蓮花,是因為他知道那是最好的方式。這任務做到第三環的時候無論任務所有者還是參與者都會中一種名為‘焚天’的狀態毒,除了先天之上的靈丹妙藥,若非死過一次的人是消不去那狀態的,而最後一環之時,更是兇險萬分。”

    他頓了頓,又緩緩接道:“噬魂試了多次,那末環是可變環節,根據任務所有者不同系統自行分配相應的環節,福緣也占很大的比重。該環節一入,便會自動附帶一種奇毒,有萬箭穿心百蟲噬骨之效,不死無以消。系統也在此進行狙擊,用盡各種方法讓任務失敗。畢竟獨孤九劍對於如今的江湖來說,還是過於逆天。”

    水千嬋忍不住插嘴道:“可他完成了任務!”

    白夜含笑搖了搖頭,道:“這正是我佩服的一點。固然有你們橫插一腳的功勞,但事實卻是改變不了的。他在這環之前的任務實際參與人才兩人,而且有多處是憑自己一人之力完成的,在人數限制上便已克制到了極點,而這種情況下仍然能讓系統出動華山劍宗傳人封不平、成不憂與叢不棄,還是最強狀態,可想而知,福緣該有多麼低。”

    他的聲音中帶上一抹歎息,卻無絲毫貶低的語氣,只緩緩道:“為何他會練武學最末流的基礎劍法?為何他又能練到那般匪夷所思的境界?為何其他人不練?為何沒有人能將一種武學練到那般地步?不難發現,他應當是沒有選擇,只能練基礎劍法,而為什麼沒有選擇?我猜測他的先天根骨應當極低,反之,悟性則該是世人所不及之高。”

    這樣的男人,這樣一個男人,該有多麼驕傲才能以這樣的屬性,這樣不平衡的資料,立於眾得天獨厚的高手面前仍軒傲屹立,不墮絲毫氣勢!

    聞言連神風的眉間都微微一蹙。福緣極低,根骨極低,先天已然殘疾,絕大部分武學的門限亦達不到,可偏偏悟性過人……屬性廢材至此,能練到這地步,卻是不能不讓人刮目相看。

    “等等!”水千嬋疑惑地偏過頭,問道,“那他要獨孤九劍做什麼?就算得到了他能學嗎?”

    神風搖了搖頭:“這個暫且不考慮,畢竟誰都沒有見過獨孤九劍,不清楚這絕學的門限。”他側目看向白夜:“我好奇的是他究竟中了多少毒。”

    白夜無奈地一歎,喃喃道:“焚天狀態雖猛,但總是可以用特效藥劑壓制一陣子再爆發,可末環那毒卻是避無可避的,系統為了狙擊任務所有者定是將效果強化至頂點,生死的招式又帶毒……而他竟能與封不平三人戰到最後,並與生死過招百餘,才撐不住招馬而走……”

    邊上三人聽得此,皆是呼吸一滯,身臨其境想想當初的畫面,再想想彼時藍蓮花毒發之時仗劍亦站立不穩的模樣,心中一沉,倒確有幾分敬佩了。

    白夜眸光一利,輕笑出聲,仰頭望著那人馳馬離開的方向,歎道:“有這樣的對手,上天待我不薄!不管他此行只是強弩之末不願死在我們跟前,又或許是尋找解毒之法,我終會等著他正大光明站在我對面的那天!”

    四人迎風站立於山坡之前,翹首望著那個方向,久久未語。半晌之後水千嬋關掉千里傳音,側頭回道:“老大,胡瘋子說,太湖之上,皇朝已經動刀子了。”

    白夜緩緩回過頭來,氣質淡然溫潤,豐神如玉,眸中卻隱隱含著淩然的傲氣,只淡淡道:“也好,就當熱身。”

    ※※※※※※

    秋風瑟瑟,刁蕭時節,晴園依舊是陽春時節,綠意盎然。

    此地四季反常,百花無尊時令,但見牆頭薔薇怒放,臺階邊桃花漫天,扶柳樹下水仙正盛,園圃之中菊花繁多。

    煙嵐收袖邁入院落時,輕輕撩開遮住視野的一支杏花,看見上峰所言之人正坐在臺階之上,好奇地觀察著邊上盆栽中一株二色赤丹。

    少女天真嬌柔,宛約可人,長長的烏髮挽著兒童髮髻,墜以纏繞成蝴蝶狀的輕絲綢帶,身穿紅底白衫的對襟齊腰襦裙,坐擁百花亦顯幾分女子的婉約媚色。可惜神色間尤帶稚嫩與淺顯,微微咬著下唇頗有種坐立不安的緊張,似乎是想刻意縈繞出柔弱安靜的感覺,但一對烏黑如杏仁般的眼眸滴溜溜地轉,不時掃掃兩邊,倒像是一有驚動便會逃之夭夭似的。

    然後她驀地聽到一聲輕笑,頭一偏,速度之快幾乎扭到,而視線一觸及到那個人影,瞳眸突然睜大。

    女子眉目如畫,拈花而笑。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碧色羅裙勾勒出纖細嬌柔的身軀,渾身籠著淡淡的出塵氣,更從骨子裡透出一股說不明道不清的憂愁哀傷——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柔婉,確確實實的靜謐,仿佛一陣風吹來都能將她吹走似的清雅。那笑,連這滿園的鮮花也壓不住一分,看一眼就能刺傷了人的眼睛。

    如果,如果這個人是薔薇的話……那自己只能算成狗尾巴花了……方才進遊戲前還有的一點沾沾自喜馬上被打落谷底,少女沮喪地得出這個認知,馬上腦中靈光一閃,於是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來一般,猛地站起身,局促地在原地挪了挪,臉上猶有幾分尷尬的神色,結結巴巴道:“你、你好……你一定是……是……我,我……”

    “……此裳?”煙嵐拂袖走上前去,杏花仍拈在指尖,溫婉的視線輕掃過面前之人,笑著安撫她,“剛進遊戲沒多久?”

    少女胡亂點了點頭,烏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見她走近,心怦怦直跳,動作越發局促:“我,我是叫此裳……”

    “害怕我?”煙嵐摸了摸她的頭,輕笑道。

    “沒、沒有!”此裳眼睛睜得更大,半晌之後猛地又把頭低下,兩隻手緊緊絞著,低低地說,“我知道你的!混元正道最出色的人控NPC,所有的後備團隊和培訓者都聽說過你的名字……你,你很厲害……”

    “是嗎?”煙嵐微微垂下眼睛,這原是她沉默亦或是思索時的習慣,可每當作出這樣的表情時,即使再明朗的笑靨都會帶上一抹刻骨憂愁,偏偏她自己還不自知。

    “對了,我、我是正道的人控,我應該尊稱你為尊上……啊,尊上。”

    此裳落在她周身,經驗畢竟還是太少,很容易便為她身邊的氛圍所干擾浸透,這原是人控NPC的大忌,不過此刻便倒是讓自己的緊張少了些許。

    煙嵐與她隨意坐在晴園的臺階之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唇角一直含笑,眉眼柔和溫婉,試圖讓這孩子放鬆下來,她也好完成自己的任務。

    “我該做些什麼?”熟悉下來之後,此裳馬上顯露出活潑的性格,只是面上隱隱還帶著幾分怯懦。

    煙嵐笑道:“沒有人告訴過你嗎?”

    此裳老實地搖搖頭。

    煙嵐緩緩道:“你應該也知道自己的特別。以往每個人控擁有自己的角色之前,在這混元正道中都該有一定時間的適應期,以確定是否適合。但是你因為上級失策,是臨時指派,所以適應期取消,到我面前也只能簡單地指點你而已。”

    此裳點頭如搗蒜,黑漆漆的眼眸直盯著她的臉,作出認真的表情來。

    “首先,是關於一定的江湖常識。相信人控的基本資料你定能倒背如流,我要說的,便是如今江湖形勢,你作為重要任務發佈者是必須得知曉的。”

    繼續點頭。

    “混元正道東方區域以古華夏的版圖為藍本,以江水,祁連—橫斷山脈分為三塊地域,分別為北方、南方、西域。目前江湖仍在世家之爭中,緊接著就是幫派混戰,乃至幫派終結之時才為門派分立,久遠的暫時不必考慮,你可以用你自己的眼睛去見證以及親自判斷,目前需知的就是各方勢力。”

    “北方幫派林立,世家勢力渾厚,混戰不休,爭鬥殘酷。共計有三百餘個大小實力,比較出名的是冰窟、傲笑紅塵、紅幫、風雲十三閣、天下樓等二十多個幫會。南方幫派較少,因為地形簡單城市繁華,彼此之間的爭戰多在經濟與資源方面,有權威幫會,分別是淩霄閣與皇朝,實力各有千秋,在伯仲之間,但若是長遠來看,淩霄閣必定佔據上風。西北及其西南地帶多以地域為單位形成某一種勢力範圍。西北馬幫,西南苗寨,均為其他各方所忌憚。”

    “這就是目前的表面局勢,而在九天之上的內部資料分析來看,南北各自爭鬥至少得維持十餘年的時間,你此行是駐守南方,因此北方暫時不必考慮。”

    此裳一邊聽一邊眨眼睛,神情無比專注。

    “然後,關於你的身份。按你的角色設定來看,必須以NPC的身份遊走在各種勢力之間,選中合適的人與幫派分配任務,這個身份及位置極其重要。我必須提醒你,雖然按照章程,你個人的喜好也能佔據一定的分配比重,但是淩霄與皇朝之間的爭鬥你是無法參與的,儘量維持可能的公正,還有,淩宵閣閣主不是個簡單角色,在他面前漏出馬腳的可能有點大,素來是大部分人控寧可繞著走也不願遇到的,你必須小心。”

    又是好一陣點頭,估計是覺得這評價過於怪異,好奇地問道:“那是怎麼個人呢?”

    煙嵐微微一笑,道:“慕容世家出身,名為雲端,別號白夜,智謀出眾,身手不凡,頗有王者之風。其人行事雖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但有上位者氣度的同時,偏偏心細如發,算謀過人,與他打罩面,不夠級數的只能淪落被耍得團團轉的地步。”

    “呃,真厲害……那還有什麼注意的?”

    “再者,提點你關於人控NPC本身的扮演。”

    此裳愣了愣,馬上回過神來,然後面上又現出了局促和羞赧的神色。雖然極力隱藏,還是顯得非常不安。她下意識地低著頭,絞著自己的手指頭,作出濡糯的模樣。過了一會兒覺得不對,悄悄地抬眼瞅了瞅,卻見那雙秋水般的瞳眸依舊含笑地看著她,仿佛一切都了然般。

    面上轟一下全紅了,此刻的情緒連她自己都說不出來。

    她學到的多是理論知識及操作的虛幻模擬,真正在混元正道中的時間才這麼一會會。她本來是這一批訓練者之中最為出色的一個,否則也不會被臨時挑中出任這麼重要的角色,說不得意都是騙人的,可親眼見到這個在訓練基地時就被廣為流傳的完美前輩時,又覺得自己根本不算什麼,自卑的情緒幾乎是瞬間就淹沒了得意……

    然而,對於她來說,她的心理素質又是在上層的,這是作為人控的基本要求之一。所以一面有些自卑,一面又湧上些許不服氣來。靈光一閃決定偽裝成懦弱幼稚的模樣,順便拼命尋找自己與邊上這人的差距在哪,有什麼值得借鑒的……看了那麼久,卻不得不無奈地承認,這位前輩與這個世界早已是融洽自如,渾然天成,沒有絲毫破綻。

    “有什麼問題,說出來吧。”煙嵐微笑道。

    此裳終於放棄,面上的局促神色一下掃光,只氣鼓鼓地一根根掰著手指,微帶著點委屈道:“我,我真想返工……”

    煙嵐微怔,突然“撲哧”笑出聲來,眉眼盈盈,眸光如水,卻不復憂愁帶傷的神色,只覺明朗得連這滿園的花都會隨著她盛開一般,笑了片刻之後才緩緩道:“每個角色都是不一樣的,一定的自主權在你自己手上。如方才那般地性格又何嘗不可,因為扮演者始終都是你自己,你清楚自己在扮演什麼,若是覺得不滿意也不要焦急,你終會找到最適合自己的一面——這需要與這個世界漸漸磨合,需要足夠的時間。”

    她的話語帶著某種讓人信服的力量。此裳低頭想了半晌,又驀地抬起頭,烏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小心翼翼道:“那,我也可以變得像你一樣?”

    “可以學我的方法,但是不能穿我穿的衣服,這不適合你。”煙嵐輕輕頷首,道,“你沒有特定的劇情,所以你不用愛她所愛,恨她所愛,你所扮演的NPC角色自主性是最強的,你只要找到固定的性格模式就好。”

    “可是,我喜歡你的聲音,喜歡你的笑容,喜歡你的氣質……”此裳對著手指,小聲道。

    她的聲音就像風掠過枝梢一般輕柔,煙霧騰散漫卷似的細薄,語氣不必刻意,總是出口就變得清澈乾淨,又帶著孩子般的濡糯羞怯。她的笑容浸染著透骨的傷懷,像是沉沒在悲愁的河流裡幾萬年的白蓮,透著孤芳自賞的清麗,明明靜謐優雅如斯,卻看得人的心尖也會疼起來。她的氣質總是太過虛渺,像是畫中走出的人,身姿也不過分單薄,只是眼見著有一絲柔弱而已,卻像是一不小心就會被風吹走,帶到天上。

    此裳自然知道,這絕非原本的設定能創造出這樣靈氣角色的。只有漫長的時光裡以神養人,以靈育人,才能浸染出如此美絕的風采。連她都不得不承認自己在嫉妒……

    “好吧,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此裳終於歎了口氣,放棄了異想天開的念頭,認真地看著對面那人,道,“你覺得——嗯,以你的感官來看,什麼樣的形象更適合我扮演?”

    煙嵐輕笑抬眸,起身在花圃中摘了什麼東西,回眸攤開手。

    纖美如玉的手心上,安靜躺著一株小小的蒲公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uan282 發表於 2014-11-21 01:18 PM

本帖最後由 shiuan282 於 2014-11-21 01:25 PM 編輯

8 梅子金黃杏子肥

    混元正道之中,地界無窮無盡,無論是中土,還是海外,在人認知之外的總是遠遠大於人力所能達到的認知內的。在這裡,幾乎一切都完全模擬或無限接近于現實,社會結構則是根據所有能收集到的歷史記載進行篩選,並挑揀出數千年前的環境裡最符合遊戲開發者理念的部分,進行復古構築,致力於讓所有的玩家重返歷史,親身見證何謂江湖。

    同時,根據《天網公約》,一旦遊戲開發完全並投入運營,均由智腦進行監控,除非必要的維護、進程管理及新添資料等之外,開發商及各類技術管理員,必須按照公約工作,且不能對符合規定的遊戲本身與玩家進行任何干涉。然而,有一些,本身就是隸屬在遊戲構成下的,雖不符合條例且有未知隱患但因為某種正當原因使其通過了審核,並不再受此類公約限制,例如,混元正道中最為神秘最為機密且不為外界所知的一類——人控NPC的存在。

    即使混元正道對外號稱絕無此類設置存在,即使其本身就含有一定程度的不穩定性,但某些場合它的重要性卻是無法抹滅的。比方說,所有關係到遊戲重大進程的關卡,再比方說,會影響到遊戲平衡的某些隱藏任務操控,又比方說,隱形GM所需要做的一切工作……六界開啟的鑰匙所有者及正道關底BOSS煙嵐便是以此而存在的,更不必提,與她相對的邪派幕後王者瓴耀,逍遙派任務觸發人無衡子,俠客島掌管者影夜使,以及其餘許可權不同而各司其職的霜飛雪、菡萏、鬼哭君等。

    這個暫且不言,說起混元正道,若是除開那個無情血腥、充滿紛爭的江湖外,投入最多的便要說數那各式各樣數不盡的都邑,城鎮,以及鄉村。有的如世外桃源般平靜、寧和,有的比起江湖來更為殘酷、黑暗,還有的,繁華、喧囂、奇詭,亦或是貧窮、倉盛……

    明月鄉正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村。處地偏僻,山清水秀,風調雨順,鄉村之中人們世世代代居住於此,以打獵種田為生,不富裕卻也可基本補足。鄉里唯一一家酒館的跑堂夥計水銀也是生於此、長於此,除了每月一次去鎮裡趕一趟集之外沒有去過再遠一點的地方。

    酒家工作閑的很,常來的盡是些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鄉親鄰里,每日的農務忙完喝點酒嗑點話,談談家長里短聊聊年輕時候,話題已經是嚼爛了的,左右也說不出隔壁那鎮之外去。因為這裡人的視野實在是太過狹隘,凡是有一點新鮮事兒都能聚上一夥人跟著聽——可偏偏來明月鄉的外鄉人或是去過外鄉回來的,實在是太少,太少。

    水銀沒事兒做的時候,也端盤瓜子兒站一旁跟著聊,掌櫃的也不管,拎把椅子躺外面曬太陽就能曬個一下午,哪管得著別的,所以水銀聽別人說的多了,也知道的多了。

    要說這村子裡,讓人怎麼也說不厭的就是有那麼兩個人。那兩個人都非常奇怪。當然,並不是說他們奇怪在之所以奇怪上,而是,原本就沒有什麼可奇怪的,偏偏在明月鄉,偏偏又被人們談論了無數次,所以也稱得上是奇怪了。

    其一是個女人。

    原本,在女人與男人之中,永遠是前者會吸引的眼光更多,更何況,那還是一個美若天仙的女人——至少,水銀這輩子就從未見過比她更美的人,連想都是壓根想像不到的。

    也不知道她是何時出現在這鄉里的,可似乎是人們有意無意把這個問題略過去了,都說她住了很久很久了……就像這村子本身一般,人們總是不會去追根究底這村子出現的年代的。

    她住在河邊的小樓裡,那小樓前常年開著各色的鮮花,總是見到一個身著嫩黃儒裙的侍女在打理園圃。細細一數,每年可以看到這對主僕在明月鄉待上半年,算不清楚到底會是哪幾個月份,也說不明白其餘的時間她們都去了哪裡。只是,花不敗,人也總是會回來的。

    黃昏時候可以看到她出院子來,在河邊走上那麼一段,白天有時候整日見不到,有時候就佇立在那薔薇樹下看花,有時候會見她去不遠處的醫師樊老先生的茅草屋,與他下盤棋,或是煮茶,或是發呆,又或是侍弄些藥草。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穠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禦。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豔逸,儀靜體閑……”

    隔壁夫子每見她一回就這般搖頭晃腦念上一回,水銀並不十分懂那是什麼意思,但是也理會得到,那凡間不應該存在的美。明明是比畫還美的人兒,可當你看著她的時候,視野中只會映出她的影子,一離了眼睛,那影子便漸漸淡下去,你能說那確實極美極美,卻連最有才識的人都形容不出那份美,只能牽強附會一下,然後連最大奸大惡之徒都不會有絲毫想要褻瀆的念頭。

    可是這樣的女子,卻從來不說話。她是能說話的——而且據僥倖聽過的人信誓旦旦,那聲音動人得連枯死的草都會活過來般——但是水銀卻從未見她開過口,很多很多人都未見過。她不笑,也不哭,不會開心,也不會悲傷,很多時候,總是見她一個人靜靜地站著,一個人行走,一個人遠望,一個人出門,再一個人回來。

    神秘,而且也奇怪。

    至於另一個奇怪的人,卻是在兩三年前來的。說不清楚是兩年,還是三年,又或者是四年,反正沒有人會來計較這種事兒。你看著他的時候,就跟那個天仙般的女子一樣,光是站著不動,就讓人想像到這人其實已經在這裡站了很久很久。

    水銀一開始不知道他的名字,後來去替掌櫃的取藥時,聽到樊老先生喊他“白髮”,這才曉得。無論這是他的真名,還只是一個代號,反正有人叫了,也便當他就是了。

    與他的名字一般,這人長著一頭極長的白髮,不像那些老人年長了而枯白的發,倒像是天生的,流順,柔軟,還泛著淡淡的銀光。他長得極古怪,充其量只是普通而已,也不像是醜陋,只是總讓人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明明分開來看都是好的,偏偏組合在一起就顯得說不出的古怪。他的身材修長卻有力,一看就是能幹的,長年都是一身洗得發白的布衣灰袍,偏偏腰間還掛著一柄樣式很簡單但是看上去有些年頭了的劍——可是從來沒有人看到過他拔過劍,反而像是一種習慣性的裝飾般,看久了也看習慣了。

    有人說,他是從江湖來的。鄉里偶爾也會來一些江湖人,扛著大刀大劍,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兇神惡煞行跡匆匆——可他跟他們一點不像——不但不像,而且古怪得緊。

    他是被樊老先生撿回來的。就住在河對面弄堂的一間破屋裡,但是一年到頭也不會見他回去過幾次。晴天的時候,每天早上都來醫館的草屋裡幫忙,晚上他會去隔壁收礦的姜師傅那邊拿一把鋤頭,然後去明月山的礦洞裡挖到天明。但是雨天,他就會拿一條釣竿,去後山的湖邊上釣魚,一動不動直到那雨下完。陰天他拿一段木頭不停雕刻,手中雕的卻從來沒有成形過——或許成形了,只是沒人看得懂。每逢下雪風暴薄冰子等惡劣的天氣,他才回自己的破屋,也不計較滿屋子的灰塵,就這麼睡到惡劣天氣過去。

    有時候看到他就不得不想到那個也總是出現在醫館的女子,他們兩個給人的感覺實在是太像,老以為他們是相識已久的,可從來沒見過兩人之間有什麼交流——這個男人倒是會說話的,而且很多人都聽見過他說話——但他是除非必要,絕不會開口說話。因此大多時候也總是沉默著的。

    沒有人知道他要待多久,也沒人知道他為什麼到這個村子裡來,反正他來便來了,待便待了,就算老是被人掛在嘴邊談論著,也不過是奇怪了一點而已。

    再後來,水銀就養成了跟掌櫃的一樣的習慣,聽人聊天聽得厭煩了,就搬把椅子出來曬太陽,反正沒人會賴酒錢的,就像沒人會停止這些個話題一樣。

    ※※※※※※

    煙嵐一年只會在沉夜小築待半年——小築外就是碧落崖,崖下長滿了斷腸草——另半年,就待在明月鄉的小樓裡。換了個地方,她還是這般過著。不同的只是,從頭到尾一個人,又或者是看著一群人。

    她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樊離,彼時他是一個懶到走兩步路喝兩口水都會嫌累、醫術高超卻不喜歡替人治病的老頭子,現在他是為老不尊喜歡耍人、一天比一天過得傷腦筋要想怎麼打發時間的老頭子。很多時候,有這麼個人存在,總還是好的,至少,她可以找到一個棋友。

    然而,這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改變。沒有事做的時候,還是什麼都不想地放空,看書,煮茶,午睡,整夜整夜發呆……再後面,周而復始地重複著這一切再簡單不過的事,她竟也熬過那麼多年,再然後,養成了習慣。因為,除了等待她總是沒有多少事可做的。可等待,又太過虛無飄渺。

    而一旦有什麼變成了習慣,又總是難以戒掉的。

    沒有事做的時候,她會替樊離照顧他的草藥,這是她唯一想到的額外工作,然後半躺在屋子前面的椅子上翻醫經。名為白髮的男人坐在不遠的地方處理著荊楚附骨果,一個沉默,兩個還是沉默,然後這樣又是一天。

    那種藥果又被稱為“天香果”,裡面的果實可以煉製出一種極珍貴的香料,但是要想處理好實在是太過麻煩。荊楚附骨果外表如核桃一般堅硬,內裡也像核桃肉一般佈滿了回路和溝渠,只有指甲蓋大小,是荊楚附骨草的塊莖在地下埋了十數年才能成的,需將其曬乾,然後用極快的刀將外殼剝去,不能損傷內中果實半分,因為果實外麵包著一層黑色的衣,衣與肉之間帶著極脆弱的膜,果衣尋常是沒有毒性的,偏偏一沾上衣內的果肉就是種見血封侯的毒藥,到時候,可解百毒的果肉也就沒有了用處。所以,必須極小心地一點點把繞在回路裡的果衣刮掉,但不能損傷果膜。

    這也是為什麼荊楚附骨果很常見,但能入藥的卻是天下難尋的珍寶的緣故。白髮的刀很快,如柳葉般輕薄的刀握在他手裡像是長在上面的一般,非常靈活伶俐。但就算是這樣快的刀也在最初報廢了四個月的果子之後,才終於找到了力道的訣竅,此後,能以每天能處理兩個的速度繼續著。

    白髮幹的就是這種活兒。

    此外,還有渾身長滿細密堅硬倒刺的葛錦葉,一觸碰就會深深紮進皮肉裡,若不及時處理便會聯手帶臂都完全廢掉。那些一碰上水就變強效迷藥的迷夜薄荷,長在巨大的蒸籠裡,一不小心就會被催發,成熟的季節連想一想都會覺得是場磨難。最可怕的是,不能不曬太陽也不能太曬太陽不能曬很熱的太陽也不能曬一點都不熱的太陽的嬌慣到死的裂怨草……樊離的藥田裡長著整個混元正道中最為稀奇古怪卻也是最為珍貴奇效的藥品。當然,折磨的是一個人,受益的也只有樊大醫神一個人而已。

    白髮每次都一言不發地接手這些工作,好像從沒見到有什麼事能讓那張疑似癱掉的臉產生任何一分動容,然後滿手鮮血或者隨隨便便在藥田裡昏迷個十天半個月或者身上帶著水洗不掉的惡臭等等那是家常便飯。

    大多數時間內,他就是作為一個供人解聊的用品而存在。

    樊離最喜歡笑眯眯拿著根煙杆,坐在門檻上看著掛名徒弟冷著臉收拾這些東西,一邊抽旱煙一邊幸災樂禍,當然如果正巧碰到煙嵐在邊上,他會改拿茶壺。

    這樣的日子非常平淡安樂,因為這裡離江湖實在太遠,太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uan282 發表於 2014-11-21 01:20 PM

9 人生如劍鋒芒露

    煙嵐的存在一直被到過明月鄉的玩家當做極高的挑戰。

    原本,明月鄉這樣一個小山村就是再普通不過,而這樣美麗的女人出現在一個破山村裡,要說沒有什麼懸念都不可能。不是沒有人探過小樓,只不過什麼都沒有發現,也不是沒有人調查過她的身世什麼的試圖從中發現契機,而其實,她也不過是此地的一個過客而已。

    可就是因為存在了,所以她的存在本身就變成了不尋常的事兒,於是也總有人旁推側擊想從她口中套出些什麼來,本能地就會以為這裡面一定有隱藏任務——那樣美的女人,一舉一動皆是風情,一行一止都成畫卷,光是站著不動就讓人想像到雲霄霧靄一般的勝景,怎麼可能,就沒有故事。

    然而,她卻只有兩句臺詞——她總是不說話,她不想說話的時候,大多數隻專注而沉靜地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注視著自己想注視的,偶爾會淡淡地朝邊上瞥上那麼一眼,仿佛無波的水流,沉寂得連空氣的流速也不會有絲毫變動。她總是太過於虛渺,像是風中的一個殘影,碰一碰就會破碎。那眼神也總是太美,連寂寞都可以用豔麗來形容,只是太過於噬骨,只看一眼就中了毒,毒傷到五臟六腑,即便是很久很久之後,還能回想到那種刻骨銘心。

    這個NPC,這個女人,永遠只說兩句話,永遠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而讓眾人懷疑這裡面一定有任務的也恰恰是那兩句話。

    有些人在她面前,再怎麼說話再怎麼自編自演她始終不發一言。有些人本身資質實力亦或是人品性格都不錯,她又正逢上好心情,比如說,當風中柳枝殘葉緩緩飄落,當豔陽天漸漸為薄暮所籠罩,當花敗草衰簷上掛滿冰霜,當你眼中露出一點憂傷的哀色,她回眸時那無聲無息的輕歎便會落在低喃的詞藻之間:“紅塵囂,浮華一世轉瞬空,君請離去,留此煙華歲月裡紅。”

    這是回絕大部分上門者的臺詞,而另一句臺詞,便有人試驗了無數次之後亦探尋不出緣由,卻被人在無意中找了出來——倘若那季節正值小樓外輕風細雨,亦或是大雪紛飛,當你沉默著一句不說地跟隨在她身邊超過三日,這時再去搭話,她便會說另一句。

    “緣聚緣散緣如水,背負萬丈塵寰,只為一句,等待下一次相逢。”

    輕輕雅雅的聲音,非常安靜,猶如孩子般帶著一絲說不出的嬌細,仿佛最溫柔最和緩的晨曦的呢喃,和著微微低垂的眼瞼下霧濛濛的瞳眸,如雷電般觸不及防地砸中胸膛,回神時那人已然默默遠去。

    於是所有玩家都認為這不過是個特殊場景罷了,或許是原就沒有設定,或許這設定開啟的時機未到。反正混元正道之中有著各式各樣的NPC,再如何唯美也不過一方沉寂而已。

    明月鄉實在是太過於偏僻,初時也會有人慕名來此試圖發覺她身上的秘密,但漸漸的,人少了,旅客也乏,她的存在卻依舊還是那般存在,未有絲毫變更,仿佛,就只是原本的那般存在而已。

    這當然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山村。如混元正道所有的鄉村一般,它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各類技能師任務NPC及核心人員具備,如隨處可見的其他地方一般,這裡也未有絲毫不尋常。

    然而,這裡有基本臺詞只是翻來覆去兩句的六界開啟者及正道終極BOSS,這裡有昔日鼎鼎大名如今安安穩穩做著屠夫的刀神,這裡是醫術天下無雙性格無敵惡劣,曾經一把藥毀了九寨十八崗土匪窩的藥神隱居之地,更不用提隔壁的樵夫喝醉時會提起自己師傳的那柄號稱“無所不在,無所不至”的飛刀……拐個彎能抓起昔日掀起過腥風血雨的江湖豪傑,低個頭就能看見隱居於此避世不管世事的前輩高人,這裡的每個人曾經都不是普通的人,可在這裡,他們也不過就是再普通不過的鐵匠、屠夫、醫師、樵夫……而已。

    白髮並不是明月鄉唯一一個玩家,卻是第一個在這裡真正定居下來並試圖與它融合的,他在這裡待了那麼長時間仍不清楚實情,煙嵐自然是知道的,可她不會說。她的世界裡永遠只有兩件東西,一個是她自己,另一個,就是這個世界本身。

    ※※※※※※

    白髮是個很有趣的人。

    古怪,但是有趣。有時候煙嵐也會用這樣的形容詞來描述這個人。成為“煙嵐”太久,與其融合得太過完美,她也像是“煙嵐”一般,在漫長的時間裡失了太多的情感,其中,就包括好奇心,求知心。所以更多時候,她就是旁觀般靜靜注視著。

    白髮應該學過武功,身在江湖中的人很少有不會武的,更何況,以煙嵐的眼光看去他的資質還在上乘。那手生有老繭,皮膚粗糙,似乎會幹任何活計,舉止卻並不粗鄙,反倒是再不羈時的形影間依然能顯露出大家一般的氣度。可他腳步略顯虛浮,重心稍嫌不穩,雖持穩有力,但很明顯可以看出甚至比普通人都要虛弱上兩分。一張臉經常面無表情,也看不出有什麼情緒的變動,大多數就如一塊木頭似的,揮之即來,揮之即去,該到哪就到哪,該做什麼便做什麼,連存在感都極弱。

    樊離曾經在背後對這位便宜徒弟如此評價:悟性絕頂,根骨超爛,半廢材一個。

    但是白髮很神秘,這樣一個不苟言笑,安之若素,連自己都不在乎,你永遠都看不出他要做些什麼又為什麼做的男人,神秘得如同深夜迷霧一般。

    樊離沒有吩咐的時候,他可以待在礦洞中幾天幾夜不出來,吃的是最簡單的粗饅頭,喝的是隨處可見的井水或是山泉,在河邊釣魚也不帶鉤,就這樣放下釣絲去一動不動,睜眼時就已經在深夜,鄰里要收麥子要釀酒要搬貨物,叫一聲,默默地跟去,也不要報酬,忙完後又默默回來,隔壁或會送上幾斤麥面幾塊熏肉,他也不會拒絕,樊離設計整他定要看著他惱他怒,明知道是不懷好意他也視若無睹,最後總是樊離無趣地自己罷手為止……

    倘若說煙嵐自己是古畫上的一抹剪影,朦朧似幻覺,那麼白髮就猶如一潭死水,不會泛出半絲波瀾,古剎般只剩下青燈塵埃,碰一碰都會掉落千年前僵硬的灰土。

    一開始煙嵐並不會特別注意到這個男人,所有人在她眼中的區別只限于故人,亦或是陌路人。她近乎於行屍走肉地遊蕩在世間,很多時候甚至都會無意間忘記了自己生命的意義。“煙嵐”的寂寞與憂傷如毒藥一般腐蝕了她的心魂,染黑她僅剩的空間,她走不開太遠,離不了這種意境,亦無法擺脫縈繞在周身的與世隔絕。

    扮演一個NPC,便是要連那份過往也浸透在自己生命中的,體會對方的情感,愛她所愛,恨她所恨,通曉對方的思維方式,用對方的眼光注視這個世界。然後扮演的時間太長,連她自己都沉溺在這刻意營造出來的氛圍中無法自拔,需要扮演多久她就這樣多久,也許等到身上背負的任務完成,終於有一天“煙嵐”可以脫離這一切,那麼,她許是能回到自己原本的性格。

    這是她加入混沌紀元開發組之後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她扮演的第一個人。因為這個角色的重要性,她的試用期甚至遠比別人更長,但是這個角色就像是原本就為她所創造似的——不是說她像天生的演員——只不過,非常地、意外地適合她而已。而且,當她以“煙嵐”的形象出現之時,她就是煙嵐,甚至,比起角色設計者本人的理念來,更加完美。

    九歌他們總是慶倖,然後打趣,若是以這樣的心境來扮演角色的話,那麼多扮演幾個,是不是就會精神分裂……她曾經很認真地思考過這個問題,最後卻無果,因為她本不需要分神去考慮別的角色,她從一開始,就只是煙嵐而已。

    她的視線會關注到白髮,只不過,白髮這樣的生存方式,跟煙嵐太像太像而已,若是煙嵐,也會感到有意思的。看似忙碌,其實原本就什麼都無所謂,挖礦釣魚就與她的煮茶發呆一樣,沒有好奇心,沒有求知心,沒有喜怒哀樂,亦沒有憂思悲恐,明明找不到活著的理由,也能這樣沒有頭緒而得過且過一般過下去,天地在時我與天地同在,天地去時我隨天地同去——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然後漸漸地,她就明白了樊離總是大歎無趣的緣由,這樣一個男人,原本就是極為無趣的。所幸,樊離情緒轉變極快,食言而肥那是家常便飯,今天這麼說了,明天依舊換著法子折騰,反正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他老人家致力於發掘秘密中的秘密,最喜歡有挑戰性的事物這暫且不提。

    當煙嵐無所事事地看完樊離所收的一半醫書藥經的時候,她終於發現到了白髮身上所中的劇毒和內傷,連帶著也明白了為什麼他會留在明月鄉並且拜了便宜師父的最初緣由。可這又如何呢,用樊離的話所說,白髮終究只是廢材一個,就算身上懷著再好的絕學再精妙的武技也不過還是末流而已,再加上這連他都一時沒有頭緒的重傷,這輩子是別想回江湖了。

    這些她當然清楚,但她只是疑惑于白髮的態度——僅僅疑惑,不是好奇。

    那毒每月發作一次,月出則始,月落則止,據樊離所說,毒發之時猶如萬箭穿心、百蟲噬骨,眼前會出現地獄幻象,折磨至極,卻偏偏死不了人。輕者仍會瘋狂自殘乃至自盡,若是重者更是沒聽到有活過一次毒發的,但偏偏白髮所中的是最大的劑量。

    樊離是用藥的祖宗,也找不出這藥的解藥,因為——這本就是一個壓根不會煉丹的人煉丹時無意中造出的無解之毒,連真正的配方都尋不到。樊離為之取名“暗傷”,因為毒發時會出現幻覺,見到記憶中最痛恨亦或是後悔的幻象,連死都會沉浸在悲憤苦痛之中閉不上眼。他為了充分瞭解藥性曾經拿自己試藥,結果差點報廢掉一身的功力,還是因為自己百毒不侵的底子加上以毒攻毒的方法才撿回一命,可見這毒有多烈。

    所以說,樊離是唯一的一個中了暗傷之後,還活下來的人。白髮中毒後來卻又兜兜轉轉被他撿到,也就是緣分使然,此般,便收了他為徒,一邊調理他的身子一邊尋找著解毒的法子。至於白髮身上所受的重傷,治好不難,就是太費時間精力。這要是在武功高手身上,連行動能力都完全廢了也有可能,內力越強反噬得就越厲害,卻偏偏白髮只是廢材,所以除了讓他會痛苦難忍之外,卻無性命之憂……也算是因禍得福。

    讓煙嵐覺得有意思的是,那般致命的疼痛,一次兩次則罷,卻偏偏是好幾年,那麼,白髮是怎麼熬過來的?

    沒有人知道。

    每月的毒發之夜都看不到白髮的影子,平常有任何傷痛的時候卻能見他連眉毛都不會抖一下,尋常人覺得有如酷刑般的劇痛,在他眼裡視若無睹——煙嵐曾經見到,這個男人痛到落下大滴大滴的汗珠,面色慘白如紙,脖頸處手背上青筋綻露,猙獰如蜈蚣一般,卻依然能夠行走挑水除草曬藥……

    樊離說,這男人的自尊已經到了某種接近於恐怖的地步。

    不是意志力,也不是毅力……當你親眼見著他重傷發作之時,你就只能想到尊嚴兩字。這個男人,的確可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hiuan282 發表於 2014-11-21 01:24 PM

10 可堪風雨晚來秋

    白髮打下一隻鴿子。

    模樣是極普通的,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如果非要說出一點那就是著實笨得可以——兜兜轉轉在草廬上邊撲騰了老半天,就是沒落腳,晃悠晃悠著也不知道在找什麼。

    白髮仰著頭看了老半天,估計想到可以改善伙食,於是隨手甩了把刀子,那呆呆的鴿子就噗地一聲摔了下來,掉房頂上,再咕嚕咕嚕滾下屋簷,啪一聲砸在石板地面上。他先爬上屋頂把自個兒的柳葉刀回收了……又不是多堅固的玩意兒,劈劈天香果削削木頭報廢的也不算慢,身上沒剩下幾片,隔壁鐵匠嫌打著麻煩不給打,哪能隨隨便便就丟掉。

    找到刀子之後下來,隨手扯過幾片蒲扇般曬乾的藥草葉片,扒開火摺子就開始在邊上生火,火星一閃點燃了,撿起鴿子往回走,這才看到鴿子右腳上綁著個的竹筒,靛青色與鴿羽顏色相差無幾的竹筒,上面用朱砂畫著個奇怪的形狀,想也不想拽下隨手扔掉,面無表情拔了鴿子毛,烤完吃幹抹淨接著就發現自己中毒了。

    緩緩擦去唇邊溢出的暗紅色血跡,原地沉默片刻,走回去撿起竹筒進屋一腳把便宜師父給踹醒。

    簷下的煙嵐微微抬頭,視線望著天邊隱隱蔓延開的陰雲,不著痕跡地掩去眸底的輕笑,平靜將手中《毒經》上卷最後一頁合上,拈起裙角輕輕一彈,撣落一粒蒲公英種子,收袖斂襟進去換書。不經意間看了眼,就見著樊離老頭子半點沒有尋常被吵醒時的火爆脾氣,難得鎮定異常,只是緊抿著嘴唇不發一言,臉色發黑,指捏竹筒裡抽出的那張皺巴巴薄紙,手抖如篩篩糠。

    視線一斜,落到薄薄的信箋上透出來的那個黑色墨水圖跡,因為是在反面顯得有些模糊,但並不妨礙她認出此物的形狀——猙獰的狼頭。頓了頓,沒有多少感覺,轉身從書架上抽出《毒經》的下卷,自顧自按原路踱了出去。

    身後,天不怕地不怕唯恐天下不亂就算天塌下來也能當被子蓋的無敵藥神完全沉浸在自己仿佛世界末日即將到來的幻境之中,哆嗦著嘴唇手顫如風中的樹葉,喃喃道:“赫連家……我的娘呦……”

    白發麵無表情掰開火摺子,湊到信箋上,火苗竄起來一瞬就席捲了整張紙頁,跳動的光澤在死水般沉黑的眸底一閃無蹤,毒發時仍舊冰冷如寒鐵,只有突然煞白的臉色以及唇角落下的一絲血線彰示了些許不尋常。緊接著,是某人被燙著了手的驚天動地的痛呼聲。

    煙嵐默默地翻開書的第一頁。

    ※※※※※※

    赫連讓板著張見誰誰欠他幾萬兩的棺材臉一腳踢開破爛木門的時候,白髮正在處理一天中的第二個荊楚附骨果,略微堅硬的外殼已然盡數剝離,剩下的,就是糾纏那層黑膜的事兒了,緊要關頭連半點都不能分神——而他總是這樣的,做事專注得過了分,一旦用心沉浸其中了便對周身的一切都充耳不聞。

    彼時正午剛過,昨夜那場傾盆大雨卻依然殘留在泥窪地與枯草弱槐間,豔陽雖然燥熱卻還未蒸幹密密麻麻的水坑,今日要曬的草藥已然細細地放置在竹匾上用木棍支著,淩亂無章地塞滿了院子,只留下中間一條窄窄的石板路。這樣的環境,再加上視野中一片夾雜著泥漿爛葉的濕漉場景,一眼就能讓人的心情驟然低落下去。

    煙嵐優雅地端坐在簷下的竹席上,地勢略高沒有積水,面前擺著樊離那台老香榧棋盤,指尖夾了粒白字,用指腹輕輕摩挲著邊沿正在打譜,思緒被突然打斷一時接不上去,緩緩抬頭往聲音來處望去,就見到搖搖晃晃的木門哆嗦著終於壽終正寢,紅衣少年一腳跨進門檻,冷冷抬起眼來。

    少年寒眸如星,微微眯著露出些許不爽來,漆黑的眸底偶爾夾雜著幾抹嗜血的冷光,帶著睥睨凡塵的高傲。清秀到了精緻的容貌,顯得過分美麗,卻不至於到雌雄莫辯的地步,略薄的雙唇緊緊抿著,冷冷的弧度無時無刻不勾著嘲諷的譏笑,那纖細的身形包裹在一身華服之中卻已然有了上位者的氣勢,半分容不得小覷。

    囂張,自傲,乖僻,目中無人,這個年紀最要不得的幾樣全占了,看上去年少渾身卻早已籠著層不淺的暴虐氣息。煙嵐無聲無息地落下一子,收回視線又輕輕拈起一粒黑子,仿佛能嗅到那抹飄散開來的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來人視線一掃,只在白髮身上停留了一瞬就嫌惡地挪開,打量了煙嵐片刻發現看不出深淺,再一看那纖素柔婉的手上乾乾淨淨沒有一絲飾物,明白她只是個NPC於是又收回,擰著眉落到正前方破石板的水窪上,大少爺的潔癖發作,想落腳又忍受不了這骯髒,按捺著怒火憤憤道:“樊離呢?!堂堂藥神就住這破地方?!”

    沒人理他。

    估計是從沒被這麼忽視過,怒氣瞬間衝破臨界點,紅衣少年滿臉殺氣,衣袖一振手上已然佈滿暗紅色氣勁,直視著前方不遠處埋頭刮果子的白髮道:“回答!本少問你話!!”

    仍舊充耳不聞。

    徹底爆炸。也不顧忌那泥坑是不是會汙黑了自己的靴子衣擺,一腳跨入門檻,兩手前翻已然淩空推掌而出,寬大的衣袂無風自動,動作瀟灑卻冷冽如同刀刃,那掌風混雜了陰屬性的內力呈現出暴戾的氣勢——總還有點頭腦,沒揮實了——磅礡的氣勁砸在一邊的竹匾之上,霎時癱倒一堆藥草,濃烈的藥味散發開來,混雜著剩餘的氣勁轟在白髮身上,雖然已經消散了不少,卻仍舊令他生生吐出一口鮮血來。

    受了傷倒沒有讓白髮動容,然而毫無波動的眼睛在看到剛才的氣勁讓自己一時沒有收住手中的力道,以至於柳葉刀不但碎了薄膜而且嵌進了果肉之後,可疑地停滯了幾秒。

    連回頭都未曾,手中低低飛刀已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劃破虛空,向後襲去。紅衣少年大駭,連忙伸手想接,刀如柳葉,半路橫向一轉,竟然斜劈過來,來路一時沒看清,知道接住是不可能的了便迅速側身,勉強躲開了可那刀在來不及避開的手邊上留下道淺淺的傷口。

    ——煙嵐看得分明,如此刀法氣勢雷霆疾厲,卻只是空有其表,倘若帶上哪怕是一分的內力,威力就是天壤之別,偏偏白髮此刻還是重傷狀態,身上半點內力也無,這樣的話就算外家功夫修得再好這刀法再准也只是白搭。

    紅衣少年愣了愣,仿佛是不相信自己竟然會受傷,僵硬地抬起手,確認了手背上沾染的殷紅色澤是貨真價實的那瞬間,雙目一下子充了血,眸中的陰霾如墨雲般翻卷不息,下一瞬間,足下點地,借著反力如箭般射出,已然操起一掌狠狠拍在了白髮後背上。

    這一掌來勢洶洶,如狂風暴雨般凜冽狠烈,確是赫連家一貫的風格,但是煙嵐分明看到,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眼底的眸光分明是對襲來那套路的了然,只是身體避不開,重重挨了一掌,然後順著那力道狠狠拋飛出去,原本的重傷再加上這兩擊就更是傷上加傷,不但是口,連鼻孔耳朵都湧出了鮮血。

    白髮暈頭轉向地用手撐地,試圖直起身,可似乎是手臂使不上勁,用力了好半天才坐起來,臉上濺著泥水,原本還算乾淨的布衣此刻已經是泥濘不堪,一時沒從掌勁裡出來,面上還是恍恍惚惚不知所以然的。

    “饒你一回,敢不理會本少的話,再有下次取你狗命!”看紅衣少年面上的狠辣表情,明顯是想再補上兩掌才能甘心,兩眼一眯,抬頭看向簷下那唯一的NPC,“說!樊離呢?!”

    煙嵐早已收回了圍觀的視線,此刻正裝作專心致志地琢磨著下一步的落位,微微低垂著眼瞼,琉璃般濃黑中帶著微光的髮絲掩去了半邊臉,卻蓋不住古畫一樣沉寂的美。

    然而赫連大少的眼中是沒有半分憐香惜玉情緒的,乖張冷酷地盯著她,微微抬起了手,掌間隱隱帶著紅光,道:“本少不是個有耐性的人,再給你一次機會,說,樊離在哪?!”

    話音未落,一聲暴喝已經緊接著他的話砸地:“好小子,在老子的家裡打老子的徒弟威脅老子的老友,你還有理了你?!”

    紅衣少年原本只是準備抬頭循聲望去的,可下一秒,突如其來的力道砸在他右臉上,還未反應過來身體已經隨之倒飛出去,狠狠砸落在泥濘地上,他一時懵了,迷迷糊糊沒回神,胸口又中了一腳,順勢打了個滾。

    眼冒金星頭昏腦脹地支起上半身,處境仍沒明白,視野中映進一張猙獰的老臉:“別以為你姓赫連就能在老子我的地盤上撒野,你爹都要叫老子一聲師祖你算哪根蔥?!”

    算什麼蔥倒是暫時沒想到,赫連大少回神的瞬間望著自己滿身的泥,一時接受不能,只覺得氣血迅速上湧,滿口黑血噴出,兩眼一翻直接又倒在了地上。

    不良藥神眨了眨眼,疑惑地看著他的面色,沒有忘記再恢復自己仙風道骨的表像,喃喃道:“咦,老夫怎麼覺得這模樣那麼像是中毒呢?”

    抗打能力明顯毫不退步的白髮強忍著沒有暈厥,拼盡全力已經能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了,耳朵還在轟鳴著,滿腦袋嗡嗡直響,沒顧上擦鼻間下巴的血跡,蹣跚著邁過去撿起自己執念的柳葉刀,收入懷中然後一屁股重重坐在地面上,總算是徹底沒了行動能力。

    老頭子看看那邊一筐的荊楚附骨果,再看看地上那傢伙,恍然大悟道:“老夫說這毒怎麼看著那麼眼熟……”

    棋入終局,煙嵐默默地落下最後一子,收了袖,平靜地抬眼望著萬里晴空,以及晴空之上的寂寞的豔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uan282 發表於 2014-11-21 01:27 PM

11 萬里歸來年愈少

    赫連大少面色陰沉得隨時都能崩塌,半張臉還是腫著的,額上鬆鬆垮垮纏著幾圈繃帶,胳膊胸口也沒少包紮,隱隱仍有血跡在滲出來。烏黑的發隨意用麻繩捆在腦後,為了避免散下來貼在傷口上,因為身上所中的附骨毒一時解不盡,再加上先前暴力不合作的折騰,眉宇間現著些許病弱之氣,原本在那張稱得上美麗的面容之上,怎麼說都能引起幾分憐惜,但能把憔悴都表現得這麼囂張不可一世的,果然還是欠扁。

    身上好歹是換了乾淨的衣裳,卻還是鮮紅似火,衣擺袖口處絢爛的象牙紅好似血液般鋪陳開一片,刺得人眼睛都生疼。開始時樊離一個沒忍住直接拎起手一輪,又將喪失行動能力的某人丟出去在泥塘裡打了好幾個滾,少年心高氣傲又討不了好,恨得差點沒自己把自己牙齒咬碎。結果好不容易攤著一身泥頂著即將崩潰的脆弱神經能活動了,換了身又是紅豔豔,丟出去換一身,丟出去,再換一身……到最後仍舊是紅得讓人牙疼。

    樊離徹底沒轍,跟軟硬不吃聽不懂人話的傢伙比耐性,純粹是自己找抽,直接眼不見為淨。赫連大少覺得自己總算是勝了一籌,尾巴又翹到天上開始找茬,結果被樊離點了穴拖到糞坑邊上作勢要丟進去,原先的得意洋洋瞬間變成驚恐欲絕,受到重大打擊差點精神崩潰的少年吐了半天,忍著毒發作帶來的劇痛愣是沖出去把自己裡裡外外刷了好幾遍,最後乖乖回來坐著沒動了,準備在自己實力沒有見漲之前,還是得忍氣吞聲,誰叫別人功夫比自己好又吃准了自己的潔癖。

    然而打定主意沒一會兒,赫連大少又爆發了:“這是人吃的嗎?!本少才不會吃這些東西!”

    白粥加上粗面窩窩頭,外帶一碟子鹹肉幾片榨菜——醫館素來是不收診費的,門開在那裡,附近有看病的人來也可免費帶藥材走,樊離這老頭兒一向就是吃百家飯過活的。後來有了白髮,廚藝雖然不錯,但是嫌生火做飯太麻煩又沒什麼意思,更重要的是,覺得白養這個免費師父讓他不爽,被樊離差點整死都沒改變這個決定,樊離只好妥協,於是白髮同樣跟著他師父繼續這樣過活。

    每日該吃飯的時間,鄰里有人專門輪流送飯來,尋常就是稀粥包子窩窩頭粗面之類,今日還是看著這兒又來了一張嘴巴,所以加上點鹹肉榨菜。可惜赫連大少是不明白內中詳情的,就算是明白了估計也不會有一點領情的念頭,要不是現在身體虛弱得很,怕是走出去幾步就會跌個半死,定會一把掀了這桌子然後自己找個酒家解決溫飽——鬼才要在這漏風的草廬吃這豬食一般的東西!

    “不吃?”樊離老頭兒面色一點也不改,閑閑道,“那就餓著吧。”

    伸手接過煙嵐手上一杯茶,眯著眼睛愜意地就著茶水啃窩窩頭。一般粗茶淡飯也能活,這飯雖然是淡了點,可這茶卻是極品阿!

    赫連大少破口大駡:“該死的,等本少傷好了,定要……”

    “定要怎麼樣?”樊大爺毫不猶豫打斷他的話,輕蔑地斜了邊上一眼,“別以為自己姓赫連就能橫著走了!老夫橫掃江湖那會兒你爺爺都還在喝奶呢!”

    “……你!”眼睛瞪得滾圓,暴戾的煞氣籠上眉間,依然還是狂妄的姿容,只不過還受著重傷不能一掌拍過去,少了點說服力。

    “你什麼你,”某人鳥都沒鳥他,又掰了個窩窩頭道,“說,叫什麼名字。”

    這是兩天下來唯一一個看上去還比較和平相處的場景,忘了先前連這廝的名字還未問過,於是補上。卻見那小子冷哼一聲,竟然扭了頭。眉毛一挑,表情是你小子果然有種,手一轉不知從哪捏出一根中指那麼長的銀針,一邊作勢要紮過去一邊道:“呦,還彆扭了都,老子我問話敢不答,紮幾針先過過癮。”

    估計是先前解毒的時候全身紮滿針的畫面刺激了他,紅衣少年嘴角一抽,惡狠狠地報上自己的大名:“赫連讓!”

    樊藥神“嘖嘖”兩聲道:“一聽就知道你爹一番好心砸在了鍋底上,就你這廝還‘讓’,全天下都笑掉牙了……”

    赫連大少一張臉徹底冷成了冰塊,恨得牙癢癢就想一掌把這臭老頭給劈了。樊離倒是頓了頓,突然想起什麼了一般道:“啊,我差點忘了,你這‘讓’字應該是輩分,繼任族長的名頭向來是只排輩不加名的,怪不得……”

    “知道就好!”紅衣少年臉色微微回暖,狠辣的眸光一閃而逝,“得罪了本少就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呦,老子我真怕呦……”樊離一哼,“我說呢,原來赫連家的都塊死絕了,這種人都能輪上當下一任族長,哪天要是說赫連家一個都沒剩下老子也不會吃驚。”

    紅衣少年臉色頓時燦爛如調色盤。

    “對了,”樊離啃完最後一口窩窩頭,打了個飽嗝,馬上又恢復了仙風道骨的模樣,伸手狠狠拍了拍他的後背,道,“回頭給你家發封信,把你家祖傳‘紅月’的解藥送一份過來。”

    赫連大少順著那力道吐出幾口血,原以為自己又惹著他了,正準備記上一筆仇,卻發現這血吐出不但沒有加重傷勢,反倒是丹田一輕靈台一空,更為神清氣爽。心知吐的是淤血就安了心,誰料到耳中聽到“紅月”兩字,他馬上又是一凜,道:“你什麼意思?!”

    樊離皮笑肉不笑:“字面上的意思。”

    “誰中的毒?!”

    下巴朝著對面揚了揚,道:“有現成的解藥幹嘛還讓老子親手配,浪費時間!”

    赫連大少頭一扭,昨個兒的舊恨今日的新仇一時湧上心頭,惡狠狠看著一頭白髮的男人:“門都沒有!”

    樊離黑了臉:“那是你師兄!”

    一掌往桌上一拍,因為氣動了肝火,手心不自覺帶上暗紅色的氣勁,只一下便拍碎了桌子:“就這種廢物,讓本少承認他是師兄,門都沒有!”

    煙嵐的茶具原本平攤放在桌子上,隨著桌子及杯盤碗碟同樣變成了碎片。氣勁一時沒有消彌,隨著熱水向四周濺出,連樊離猝不及防間都是沒避開,那衣袖卻是輕輕一揮,將正面來的水花與氣勁淩空掃落,不但護住手中的杯子,連一粒水珠都未落在身上。

    赫連讓怒火正旺沒看到,白髮卻是注視著這一幕,眸中閃過一道異光,然後又被氣勁掃到,悶哼一聲,唇邊帶出一股鮮血。冷冷抬起眼看著紅衣少年,那眼神卻依舊是沉黑如同死水。

    赫連大少鄙夷地盯著他,強忍著喉嚨中妄自催動內力而湧出的血,眸底已經有了殺機,狠狠道:“明明就是廢物一個,讓這種人做我的師兄,你還不如直接打死我,省得咱們彼此都看不順眼!”

    樊離二話沒說,直接一巴掌拍過去,清脆的聲音落地,那另一半臉也腫了。少年兩眼血紅,如看殺父仇人一般看著他,渾身的煞氣已經漲到最高峰,即使是這般狼狽的時候依然囂張狂妄猶如在看一隻螻蟻。

    “小子,”枯瘦卻有力的手掐著他的下顎,用力一掰,半隻手扣在他的頸上隨時都能擰斷他的脖子,也是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眸中的冷光,“老子從來不是什麼好人,記住,再惹老子,別讓老子連你爹的面子都不給!”

    胸腔中如同煮沸的水一般劇烈攪動著,他覺得自己的內臟即將糊成肉泥,眼前一暈已經吐出大口鮮血,脖子上的手已經拿開,他身形晃了晃,勉強穩住平衡,面上的忿然一時收不回去,只能轉頭看向別處。

    赫連大少用力咳嗽了一會兒,每咳一聲就吐出一口血,鮮紅的衣衫上染滿了血花,蒼白如紙的面容上卻是越加妖豔:“咳咳,那……她呢?”

    他的視線,如刀刃般射向對面悠悠然把玩著茶杯的女人。

    這個女人,打自他踏進這草廬之後就發覺不對勁。混元正道開發組秉承“虛無”這款遊戲一貫的傳統,自從開放之後就沒公佈任何一點關於遊戲的資料,一切都要靠玩家自己摸索,也只有在出現玩家與遊戲主腦之間不可調和的事件之時,官方會出面。因此現今天網上關於混元正道NPC的資料雖然具有一定的事實依據,但實際上也全是玩家個人的猜測。

    這個女人的智慧程度應該極高,被藥神樊離稱為老友的人要說只是普通的場景NPC打死他都不信。可這個女人太過怪異,這樣的姿容這樣的氣質理應與此地格格不入才對,然而不管她站在什麼地方都像是能與那環境合為一體般的融洽,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了。所以說,她身上理應有相當等級的任務才是,要不然也是高級智慧的自主型NPC。

    可偏偏到現在為止從未聽這個女人說過話,屋子中其餘兩個人對她的態度也相當奇怪,彼此間神色像是熟稔至極的,大部分時間裡卻總覺得如睜眼瞎一般,任由她來來去去,不置一言。

    “你可以直接無視她。”

    樊離的表情又變成了笑眯眯的和藹老人樣,捋一把鬍子,細細眯著眼睛輕笑道。

    赫連大少囧了幾秒。想了一會兒視線還是怏怏挪開,落在白髮身上,兩隻手又下意識地攢成拳頭,深呼吸一口還是按捺不住火氣,道:“紅月見血封喉,為什麼他還沒死?!”

    樊離優哉遊哉捋著白鬍子道:“如果你體內有超過三種劇毒相互制衡著的話,你也不會死的。”

    “這種廢物——”

    還沒等此人說完,白髮已經倏然伸出手,一把卸了他的下巴,迅雷不及掩耳地塞進去薄薄一片草葉,手一抬,再把下巴給他裝回去,收回手的時候赫連大少已經閉上眼睛“啪”一聲倒在了地上。

    “……真是學以致用啊!”不良藥神難得幸災樂禍地感歎道——這迷夜薄荷果然是好東西。

    白發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默默擦掉下巴上的血跡,自顧自走到牆角拿起自己的釣竿,出了門。

    屋外,驟雨傾盆。

    ※※※※※※

    小樓花開似錦,強勢得似乎能用肉眼看到般的生命力,即使是接連不斷的大雨,卻也無法打得花殘綠褪。

    一隻黃鸝悄然停駐在茶花枝幹上,抖了抖渾身的水滴,身形一化便成了嫩黃裙衫的少女,一面輕輕打理著*的烏髮,一面向簷下的女子彙報,道:“尊上,開封一切正常,這次拔得頭籌的是北方傲笑紅塵,幫主燕紅塵實力已達六界任務最低標準,值得一看。”

    “善後事宜已由九天接手,下一季度的任務青菱已經在著手準備。”

    “還有,已經有人開啟了桃花島任務,因為還在初始階段,所以我與青菱仍在觀望中。詳細資料回頭由緋暗姐姐彙報過來,請您定奪。”

    沒有聽到回答,斂兒習慣性地躬身行了個禮,然後悄然退下,自顧自去梳洗。

    此刻雨小了幾分,如細密的珠簾一般掛在簷邊,視野中氤氳濛濛,水汽卷集著一股清冷在院子中彌漫開。煙嵐站在走廊上靜靜地往外看。邊上不知道是何時探過來一支白蘭,乾淨的花骨朵沾著水珠,優雅如哭泣的美人。

    若是這雨打在身上,會是什麼感覺呢?冰冷的?潮濕的?清爽的?又亦或是……別的什麼?

    她不知道。

    一如她也總是不知道為什麼白髮喜歡在大雨的天氣裡去釣魚。這雨下了好幾天,於是白髮也會在後山待上好幾天。而她,卻總是不喜歡在雨天出門。

    雖然這雨不礙著她,可她始終無法喜歡它。

    因為,這樣寂寞的場景,總是讓人想到是誰在哭泣。

    “紅塵囂,浮華一世……轉瞬空……”

    她低低地喃喃著,唇角浮現淺淺淡淡的笑意,看著看著,突然像是著了迷一般伸出手,雨淅淅瀝瀝地下,纖素的雙手很快被雨水打濕,微涼的,和緩的,卻是溫柔的力道,這些雨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uan282 發表於 2014-11-21 01:29 PM

12 問余何意棲碧山

    “……確實沒有千里傳音,她真是NPC。”

    赫連大少盯了她整整三天,才不得不死了心說服自己接受這個結論。只是不知為何,心裡總覺得有什麼怪異的地方,說又說不出來,放任它又覺得難受得不得了——他的直覺素來很准,可問題是現在整顆心都像有貓爪子在不停撓著般癢得不行,偏偏仔細探尋又連點蛛絲馬跡都找不到!

    這個NPC真要命!

    先前他還為了她專門下線過一次,結果在天網裡發了半天的呆,只自己把自己恨得牙疼——那傢伙啥名字來著?壓根就沒人知道她叫啥名字吧?!半天悶氣之後在天網中試著輸入“明月鄉”三個字,才總算緩過氣來,眼前跳出不少資訊,可巧全是關於這個NPC的。

    於是研究了半天,看倒是沒看出什麼來卻越覺得那怪異感覺更甚,懨懨然爬進遊戲,也沒興趣找樊離的茬,廢物師兄又不在自己眼前晃悠,大仇無法得報,毒一解就開始頂著大雨扒拉在小樓邊上,試圖解惑。

    那雨一直下個沒完,午後夜裡大些,黃昏時候或會飄細雨又或者乾脆停一會兒。大部分時間裡,她就待在書房裡發呆,只是靜靜地站在視窗看著外面的傾盆大雨,一看就是一天。每晚臨夜時會撐把傘出門,在小河邊走上那麼一段,看一會兒小橋流水,再對著枯枝殘綠愣一會兒神,回身默默地走回小樓,端坐在靜室裡繼續沉默。

    赫連大少自認耐性不佳,但一發起狠來盯梢個人三天三夜是連窩都不會挪一下——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就算是NPC,也從未見到過會有那麼一個的生活竟然會貧瘠到這種地步的!他認栽了。

    打自踏進這破地方之後他就沒擺出好臉色過,若非不是赫連家的傳承任務物品在樊離身上,打死他都不會跑這破地方來!拜那死老頭子為師是他沒有辦法,但是讓他接受一個廢物師兄絕無可能!不過,既然是註定要在這破地方待一段時間了,他總得弄出點事情來做做。於是視線就盯在了那個讓他看不順眼的NPC女人身上,可現在……沒法子,天終於完全放晴的那天清晨,赫連大少摸著鼻子灰溜溜回去了。

    這破地方連個旅館都沒,死老頭子手一揮讓他搬去白髮那裡。地方是知道,就河對面弄堂的最後一間,他願意接受這個安排可並不代表他會容忍自己的同宿人,鳩占鵲巢什麼的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他就不信他還打不過一個廢物!赫連大少晃悠到那破房子前,然後站在晨曦中默默地愣了一會兒,一腳踹開木門,迎面而來一蓬蛛網連著頭頂落下來的塵泥,他身形一動運起身法就閃到了丈許開外……那滿屋子的灰塵簡直就是在嘲笑他嘲笑他嘲笑他嘲笑他……

    很好!這帳又記上一筆!該死的那傢伙是怎麼在這種鬼地方住下來的?!

    眼沒瞧見人,赫連大少怒氣衝衝地翻卷著一身殺氣沖回茅廬,院外的破木門早被白髮卸下砍碎了當柴燒,雖然沒法踢門卻絲毫未減弱通身的氣勢。死老頭子悠哉遊哉躺在矮簷下的躺椅上曬太陽,手裡一根旱煙砸巴得正津津有味,聽到動靜眼睛眯開一條縫,頗有仙風道骨地一捋長長的鬍鬚,長長歎道:“徒兒三天未見你人影,為師甚是想念啊……”

    赫連大少一看這形勢暗叫不好,相處時間不長但不妨礙他深深看透這死老頭子的本性。有什麼需要做的或者是突發奇想想要整人就是直接一個任務拍下來,還容不得人拒絕,特別是這幾天大雨不止,白髮壓根就沒人影,這廝也就直接把他當成了棒槌使——於是一個箭步沖上去,一把拽住死老頭子的衣襟,惡狠狠道:“那傢伙呢?!”

    “哎呀,徒兒你火氣真旺……”老頭子懶洋洋地任由別人晃著,兩眼一閉一閉似乎就要整個兒合上,“不如替為師……”

    “說!那傢伙在哪?!不然本少殺了你!”赫連大少眼露凶光,面帶猙獰地恐嚇著。明顯是怒火沖天破罐子摔破,選擇性忽略自己打不過此人的事實,一副你不說我就端了你老窩的表情。

    “後山湖邊。”樊離二話沒有,慢悠悠說道。

    手下一松,赫連大少一溜煙跑走不見了人影。餘下那人笑眯眯攤在躺椅上,抽一口煙,捋一下鬍子,再抽一口,再捋一下,吐出口中浮煙繾綣繚繞,偷得浮生半日閑,日子快活勝神仙。

    ※※※※※※

    赫連大少來到那湖邊上的時候,白髮正從一貫入定般的狀態中脫出,靜靜凝望了遠山與初升的朝陽一眼,大湖波光瀲灩,仍帶著雨過天晴時的明朗與清麗,他緩緩起身,收起魚竿,微微側頭就看見不遠處疾奔過來的某人氣急敗壞的臉。

    一個渾身濕透,老舊的布衣猶如水裡剛撈出來的抹布,卻氣定神閑、淡漠如寒鐵,連這雨淋的狼狽都蓋不住半分,高大的身形仿佛壓根沒有什麼能撼動片許。一個紅衣明豔,華裳清洌,火焰般灼燒著人的眼睛,通體的怒氣掩不住,仿若凝成實質般翻卷不休,面上冷得可以結成冰,眼神竟還是絲毫不加以收斂的驕傲乖張。

    視線甫一交錯,猶如兩道犀利的刀刃淩空交戈,悶悶一擊均是在兩人心頭炸響。然而,一方凝練沉穩,一觸即回。一方陰霾帶稚,緊追不捨。

    不用出手,心態氣場便見高下。赫連大少雖然舉止乖僻囂張,目中無人,對於武學卻也是天賦異稟,資質甚高,況且在赫連族中見識頗多,所會高人隱士也不少,此般無意中正面一交手,心知先前對於這人“廢材”之觀當不得實,但相對的心頭不服之氣更甚。明明是自己更為強大!無論是家世還是身負武學都遠遠勝於他,為什麼站在這個人面前總感覺自己像是跳樑小丑一般,反倒會有莫名的自卑和不如之感呢?!

    火上心頭,眼角眉梢的狠辣與忿忿不平之色更甚,口中,先前原備的話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赫連大少一聲悶哼,身上氣場大開,赫連家傳的內功心法急速運轉,暗紅色氣勁隨著內力已然佈滿整個攻擊範圍。

    他所修武學原就是極為精妙上層的,赫連一族之中更是為其佼佼、難逢敵手,本就該是所有對手都為之忌憚,可見,他實力何其高深。

    而白髮卻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就自顧自扭過了頭收好釣竿,起身準備離開。

    “站住!”

    赫連大少臉上掛不住,雙目赤紅,終於按捺不住大喝一聲道,手中蓄勢待發。

    白髮卻在這個時候驀地轉過了身,背對著湖面看著身前大片緩坡地,面上一沉,雙目陡然放射出兩道精光。

    赫連大少微微一怔,雙眉一蹙,突然浮上些不妙的感覺,暗下卸了手中的氣勁,且疑且驚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但見彼方空空如也,一時也搞不懂這人突然這般是為了什麼。

    白髮眸光尖利如刀刃,周身的氣勢稍嫌壓抑。眉角皺著,眼中的殺氣從眸底滲透開來,瞬間暈染了整張臉,發與衣袂無風自動,那身形軒立如傲松,低沉而又陰鬱的氣勢又如浩瀚的大洋深處的黑流一般凝重。

    赫連大少心頭一跳,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只覺得奇哉怪哉,莫不是自己真看走了眼不成?!

    初見此人時,一片泥濘之中,他雖有刻意貶低的成分在,可此人重心不穩,體質極虛,內力近乎於無,分明是不懂武亦或是功力盡失之人——事後試探的一掌也正是證實了他的判斷——可此刻這氣勢,恰如臨淵觀朝陽,但見日出於陡峭孤寒之上,朝暉透山氣磅礡,轉瞬消泯眼前一切遮攔!此般氣場,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他分明只在赫連大家長那種養尊處優久不出手、功力卻無半分減退之人身上才見過!

    可除此外,他們之間亦無多少相似之處!此刻的白髮是柄不掩鋒芒的劍,利不帶鞘,寒光滲人,偏偏鋒芒中猶有沉鬱而莫測的神秘,望之如高山險峰,竟看不透絲毫!

    這廂赫連大少仍在暗自揣摩感歎,忽聞一道淩厲風聲破空而來,心下一沉,尚在驚疑不定之時,就見那灰影瞬間突破他周身未散的氣場,一腳抬起,將他踹出十餘丈,直直落下湖中。這擊來之猛、疾、狠!赫連大少一時不查,又全無防備之勢,竟就這麼飛出,摔成了個落湯雞!

    該死!

    赫連大少水性極佳,猛地竄出湖面,視線立馬射向岸邊,卻見那人冷冷站在那裡,手扶劍柄,眼中厲光如刃,就這麼淡淡一記掃過他的臉,他便感覺渾身冷凝如冰,雞皮疙瘩一陣一陣冒出來,如臨大敵般動也不敢動。

    狼狽如斯,而赫連大少又驚又怒,腦中一團糾結,臉上卻掩不住頹敗與驚詫——此時又分明是驚掩過了怒。

    強制穿透!

    難道這人竟會強制穿透?!

    若非如此,怎麼解釋自己身上的氣場竟對此人毫無作用?!

    混元正道再過真實,也逃不出遊戲這個框架,因此所有人都有個攻擊範圍。此範圍可變,也是依玩家本身的修為深度與出手精准而變。攻擊範圍之內,玩家本身的內力透體便可形成一定的氣場,而氣場與氣場之間的碰撞,是在玩家的武學修為達到一定高度而與其他人所產生的反應。這種系統互動方式,也就是所謂的氣機和殺氣爭鋒相對的效果。

    傳說中,武學到達一種極高的境界之後,便會領悟一些相當高深的特效。其中有一種特效,集出手、命中、速度等於一體,突破身體的承載力,完全忽視物理界限,能夠任意穿透極速前進,這,便是強制穿透!

    可,這畢竟只是傳說!連實力高深莫測的隱士高人,亦無達到過的——可見,此特效必然也是某種武學的巔峰——至少目前為止,便從未有人說過親眼見到過這般特效的!

    赫連家的家傳內功心法屬陰,所營造氣場雖激烈略帶暴戾,也要以磅礡的內息氣勁為輔。憑他的功力,雖達不到以虛化實的境界,但自認也遠超常人。方才即便他收了氣勁,周身氣場不散仍要起阻滯作用的,可那人竟然能無視這氣場……

    赫連大少一時之間心亂如麻,驚喜莫名。喜的是自己居然見到了傳說中的強制穿透,驚的是這樣的特效竟會被眼前這個人所擁有!心中更有隱隱不服,暗想或許是自己看錯,或許是這人身上有造成此效果的特殊道具……一時百感交加。

    氣氛一時之間凝重至此。白髮只掃了一眼略作警告便收了視線——當事時,只聞不遠處琴聲悠悠,驚人神思。

    回頭望去,卻見身前的緩坡之上不知何時已然坐了一個身著暗青色深衣的男子,看他眉如雙劍,眼似明星,英挺出眾,儀表不凡,身上猶有出塵之姿,隱士之風!而他手中之古琴,琴面黑紅相間漆,梅花斷紋與蛇腹斷紋交織,暗光繚繞,弦間隱隱,只在含蓄中流露出平和超脫的氣度,亦是架好琴!

    此刻此間平和靜謐,煞氣盡消,沒有半分風雨欲來的殺機。但聞那琴聲淙淙,空曠遼遠之處有如高山仰止,低沉透澈,又似流水暗泉,潺潺不息,依稀還是雨後的薄陽,依稀還是水色暈染過的清晨,好似一抹暗雲絲帛般滑過心頭,這溫柔浸蘊著靜遠和潤的氣度,道骨仙風的飄然。

    這時節氣,已少蜂蝶。可不知從何處飛來的蝴蝶,粉衣翩躚,挾風弄翼,只隨那弦上開花、弦上流水、弦上鳥鳴、弦上寒霜,翩翩起舞,繽紛瀲灩,蔚為奇觀。

    心神醉矣,醉中猶聞歌聲朗朗:“問余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閑。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uan282 發表於 2014-11-21 01:31 PM

13 咬定青山不放鬆

    那歌聲和著琴聲,琴聲亦回應歌聲,曠達之中含出塵,出塵之外又帶隱逸,瀟灑自如,水乳.交融,端得是讓人的靈台一清,心神歸寧,如清冽的水流拂過心頭一般。

    彈到後來,琴聲漸低,那團團翩躚的蝴蝶通靈似的,盡數縈繞開去,形成花團錦簇的模樣齊齊盤旋飛舞,數道繽紛的卷風合著瀲灩的波光,然後陡然散開,如落花般飄零下來。只聽得錚然一聲,琴聲止歇,那些憑空出現的蝴蝶又飛舞著憑空消失。

    一切歸於沉寂,那人微微一笑,指腹輕柔撫過琴弦,就如摩挲著心愛之人的面頰一般,片刻後收了琴用淡碧色琴囊裹住,背在身後細細系好,然後身一側解下背後所負之劍握在手中,面上的笑意緩緩收起,沉靜中帶著一絲說不明道不清的複雜。

    祥和的氛圍只一下便冷凝起來,肅殺之氣縈繞於身側,充斥著劍拔弩張的戾氣,看不見半分方才的寧和。

    白色長髮的男子冷冷抬起眼瞼,一扯嘴角:“昆侖?”他的臉上露出了近乎於譏諷的表情。

    這回來的竟是昆侖派的麼?系統也真看得起他!

    打自淩霄閣橫插一腳,那劍塚任務竟為他所完成之後,便當真就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身上所中劇毒相生相剋,折磨至極,卻偏偏維持在一個平衡狀態要不了他的命。功力盡失不說,每有些恢復,交戰一次便又打回原形!這兩年多來,因為他身懷獨孤九劍,系統派出追殺者從未斷過,看起來若非獨孤九劍出世之時未到,若非他亦未有掌握獨孤九劍的實力,這追殺的人便不會絕。

    雖然他只要死一次便能解除如今這種狀態,可他偏偏是一次也不能死!死亡懲罰再嚴厲,也嚴厲不過他死一次系統就會收回劍譜!

    若不是他的福緣根骨極低,先天屬性這般不平衡,系統亦不會放寬限度。可即便是如此,兩個月一輪,來了也不下十數波,細細算起來,這江湖上的名門大派可全是見識過了!

    “昆侖,青鬚子。”來人看著他,面上露出些許苦笑,微微搖了搖頭歎道,“此情非得已,可吾不願趁人之危也。”

    他輕輕抬了抬手,示意手中之劍,緩緩道:“劍不出鞘,只接不出,二十招,你若能在吾手下全走出便算吾敗。”

    白髮瞳孔猛地一縮,握著劍柄的手卻沒有絲毫顫抖,冷冷一笑:“二十招?”

    “二十招!”

    赫連大少乖乖沉在水中,只露出個頭來看著岸邊,難得沒有半分不爽。此刻他才明白,為何白髮會一腳將他踢入水裡,分明是怕他的氣場會干擾到自己。若他在白髮邊上,兩個氣場靠得如此之近,系統便會預設兩人均為實際任務參與人,所派出的NPC實力便會更為高深。

    可為什麼突然會有系統NPC出現?還是沖著白髮來的?赫連大少百思不得其解……

    追殺?!赫連大少心頭陡然迸出一個詞來,卻是更為莫名,想了片刻,倒真還有些像……這貨究竟是什麼身份居然會有系統NPC上門追殺?

    看他的模樣,分明已不止一次?!

    再說,這青鬚子他雖未見過,可名卻是聽過不下數十遍的。青鬚子不但是NPC,還是極有名的NPC。因為整個昆侖的傳功NPC中唯有他最難找尋!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在昆侖境域內四處遊蕩,要找到他往往比登天還難,偏偏他傳的還是中級基本功法,不學全這些便只能對其他武學望洋興嘆——可說是讓整個昆侖門下都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的NPC。

    昔日何足道創昆侖派,何足道號稱昆侖三聖,意為棋聖、琴聖、劍聖,因此,昆侖以此三者唯尚,昆侖門人便有多才者,實力越是高深,越是三者皆通。

    看青鬚子琴藝便是如此高超,不知其劍藝又當如何?

    赫連大少只覺渾身熱血沸騰,即使是這時節被迫浸泡於湖水之中也感覺不到冷意,再看向白髮時,眸中依舊帶點憤恨忿怒,卻不復鄙夷蔑視,甚至隱隱還有幾分期待。

    緩坡地上氣氛一時之間分外凝重,感官在瞬間被放大到無數倍,連風的流速都歷歷在目。青鬚子吐納平和,息息相連、暗合天地,倒顯出些許與世無爭逍遙自在的感覺,靜靜等待著。反觀白髮,面上冷毅猶在,一雙深沉的眼眸卻像是突然入了定一般空洞無物,吐息緩慢幾近於靜止,身上驟然現出無名的死寂來。

    如此對峙片刻之後,白髮反手一探,從懷中摸出一個木瓶,拔開塞子湊到嘴邊一倒,最後一枚藥丸入口即化,猶如一股寒流般從喉管中湧入,那寒意瞬間發散到五臟六腑奇經八百,只聞得腦中轟然一聲,全身所中劇毒的平衡在瞬間被打破,那集中在一時盡數爆發出來的劇痛幾乎直接泯滅他的意識。

    緊緊相合的牙齒幾乎要被自己他所咬碎,從齒縫間流出血腥的味道彌漫著喉腔,順著那寒意與劇痛消褪下去的是丹田中漸漸匯聚攏來的內力。

    額上緩緩滑落豆大的汗珠,他極慢地睜開雙眸,緊鎖的眉關卻無任何鬆開的跡象,只沉聲道:“開始吧。”……應該能支撐一刻鐘的時間。

    青鬚子暗歎一聲,默默點了點頭。

    風不動,人不動。空曠的地界一目了然,沒有絲毫可以隱藏的。

    頭頂朝陽初升,已開始釋放絢爛而耀眼的金芒。身後的水面波光粼粼,忽然一道利光如飛梭般掠過,刺眼的光線在眼前一晃,只聞破空之聲傳來,白髮劍已出鞘。

    那本是一柄古樸簡單得接近於生銹的鐵劍,可誰都沒想到那老舊無文的劍鞘裡會是一柄削鐵如泥寒光森森、用血才喂得起來的劍!

    青鬚子也沒想到,可他只眸中閃過一抹淡淡的驚訝,身形不動如山,只靜靜站於原地,看似未有絲毫防備,卻已隱隱暗合入這天地,借天之勢,挪地之氣,又隱喻著道家的逍遙不爭,當真是明明全身都是漏洞,卻又固若金湯,找不到絲毫可用之弱點!

    交手一觸即發。

    白髮拔劍快,速度快,出手更快!但見他原地虛晃,身形已然一躍而起,刺撩掃三劍幾乎是在瞬間擊在青鬚子的劍鞘上——速度之快,只聞得“砰”一聲,三招之間劍與鞘之間的爭鋒竟只和出了一聲!

    青鬚子腳不動,身一側挑開那劍身,下一招,卻是點劍直往左臂而來,出劍之刁鑽、反招之迅疾卻是聞所未聞!而這招式的簡捷俐落也更是出乎意料!青鬚子面色不改,五指一併,鞘一轉抵住劍尖,手腕一晃,柔中帶剛的氣勁已然順著劍回向他!

    白髮手一轉化解了大部分力道,也不與他硬拼,身形一動,攻向了他的下盤,青鬚子抬劍格住,卻是微微一笑,只見眼前劍鋒陡然急轉,平劍一削何其疾厲,但聞風聲炸響,虛影飛閃,青鬚子笑意不減,反手架劍所用的正是昆侖劍訣第十九式“飛雪梅枝”。

    這廂兩人所用均是再簡單不過的劍招,打得不可謂激烈,卻是險中帶危,看得人心驚肉跳一時難安。赫連大少不用劍,卻懂武,越是看越是欲罷不能。

    方才那氣場與氣場的碰撞只在一瞬間,只因白髮速度太快——可並未起強烈的抵觸與消泯便有些匪夷所思,赫連大少看得分明,這定不是強制穿越,反倒像是一個氣場嵌入另一個氣場中般,仿佛兩個彈性極佳的圓球,一小一大,小者密且精,大者散且漫,小者撞得猛烈,大者便受力往裡凹了一些——他心中疑惑,這擊如此像方才他受到的“強制穿透”,只因先前是他身在其中看不透,現在是旁觀者清麼?莫非真是自己感覺錯誤?

    這個暫且不談,白髮出招與青鬚子接招之中又有玄機。青鬚子實力高深莫測自不用提,發了話若白髮在他手中走出二十招便算贏,前幾招只守不攻,像是只在探究白髮劍法的來路與大致的實力,不為所動,胸有成竹,一派大氣。而白髮的劍法,這般套路,卻分明所有用劍之人都會的基礎劍法!

    基礎劍法居然能與青鬚子所用的昆侖劍訣抗衡?!

    赫連大少瞠目結舌之餘仍覺不可思議!要知道,基礎劍法乃劍之一門武學之末流,眾人皆知,“基礎”一類的均是各種武學的初學鋪墊,選擇了兵器,練會了系統附贈的初學功夫,便可學習各種武學。基礎劍法甚至都不在武學範圍囊括之中!從來不會有人試圖去深練基礎劍法!亦從未有人甘心只練基礎劍法!

    而這個男人……基礎……基礎劍法……天吶,就算青鬚子明顯是在放水,你用基礎劍法去對人家的昆侖絕學這可能麼這?!

    可偏偏再不可能的場面也在自己眼前出現了……赫連大少眼神更為狂熱,不由得開始在心中計較,這究竟是何種境界的基礎劍法才有這般實力!

    緩坡地之上,十招已過。

    青鬚子長袖一鼓,兩鬢長髮無風自動,氣勢驟然間一沉一起,已如淵渟嶽峙一般,縱有千軍萬馬亦擋不住絲毫,身形雖然不動,但渾身上下自然而然形成一種浩瀚如高山大海的氣質,不可琢磨。

    白髮眸光陡然一利,丹田中內力形成漩渦疾轉,全身一震,心知真場面到了,也不再掩藏,足下一點,反手一劍刺出之時身已借力往後退了兩尺。

    立足原地,右手緊握劍柄,左手輕撫過手中長劍,空洞的神情中仿佛帶著某種摯誠,犀利鋒銳的劍身寒光磣人,發出“嗡嗡”之聲似在興奮不已。白髮身上的氣勢比起對手來說總規是嫌弱,可偏偏整個人密且固,猶如漆黑的深夜,一絲光都透不進去,不但不予人輕視,反倒是讓人更為忌憚。

    那一舉一動仿若閒庭信步,偏若是再風雅的人都不得不讚歎的優雅自如,氣凝於劍,出手則是在這一瞬間——寒光厲厲刺入雙眸的剎那,一道劍光如天外飛來的閃電霹靂,斜刺向青鬚子的咽喉!

    竟是一道劍氣!

    不但是遠處觀望的赫連大少,連青鬚子都是暗暗一驚。

    返璞歸真!這居然是到達最高返璞歸真境界的基礎劍法!!

    青鬚子身形動了,左足點地,身一飛旋閃過那劍氣,右足落回原地地,迎面而來的卻又是三道劍氣,夾雜著萬千劍光,直往額、喉、心口而來,角度刁鑽,犀利異常。青鬚子氣凝如山,內力透體,持鞘迎上,“啪啪啪”三下聽入耳中竟不分先後!

    此刻白髮劍已至,第十五招,蓄勢待發!卻是一招抹劍!青鬚子反持劍之手于後背,單掌出,掌風凜然一擊偏了劍軌,掌力之中卻分出了一剛一柔,齊齊打入白髮體內,即刻之間,劍至,青鬚子又化掌為指,錚然點在劍身之上,只聞得“嗡”一聲,如此輕描淡寫的一點,卻令得白髮口吐鮮血,倒退三步不止!

    場中人是何情緒暫且不知,週邊的赫連大少看得卻是驚心動魄、心緒萬千——白髮猛然發力于後腳跟強止住了後退的力道,頭一側,空洞的雙眸緊緊鎖定青鬚子,卻是不退反進,手腕一松一緊間,提腕猛向下啄擊,劍鋒點出,瞬間便是七七四十九下,形成密且集的劍網,分別指向青鬚子指、腕、肩、臂四處。

    青鬚子面上已帶些許凝重,帶鞘長劍一側,接以昆侖迅雷劍法第八式“力挽千鈞”,點劍殘影一晃即逝,隨之而來的便是迅疾至極的橫劈一道劍氣連著掛崩撩三劍,沒有絲毫花招、結結實實的三劍!只聽得劍氣消逝,“砰砰砰”三聲響又是三招!

    青鬚子眼見得白髮唇角血流不止,面上青白已似強弩之末,手中鐵劍卻依然是穩且疾,千山萬鈞不挪絲毫,心中歎息之餘已有一絲讚歎。氣凝於全身,氣場範圍驟然擴大,將白髮整個人籠罩其中,無形壓力沉下,白髮身形一晃,收劍時耳鼻中也隱隱帶上絲縷血色,人亦有蹣跚站立不穩之勢。

    此時此刻放鬆不得絲毫!青鬚子眉眼間凜然疾危,嚴陣以待。而白髮並未做任何停頓——第十九劍已然出手!

    這本是看似平平無奇、甚至於略顯魯莽的一劍!身勢向右疾轉,劍身向右平擺,瞬間發力擊出一記斬劍,出手、速度一貫的快,然而在此刻青鬚子的氣場之中,越往裡越密越難進,離得一指距離時已然是寸步難進。

    青鬚子抿唇一眼掃過去,威壓連著無形的氣勁彙集在這一眼中,猶如晴天一道霹靂般轟然砸在白髮身上——虎口湧出鮮血,白髮踉蹌著後退幾步,那劍亦猛地拋飛開去。

    時間快到了!劇毒已在血管中蠢蠢欲動,丹田幾乎壓制不住試圖四散的內力,白髮雙眼暴睜,拼盡最後的力氣一躍而起,接住鐵劍,反手一揮,數道劍氣突破氣場奔湧襲去。

    青鬚子不料此人仍有一擊之力,輕歎一聲已是雨打飛花劍出手,因劍不出鞘,效果不明顯,卻仍見一劍刺出,虛晃間形成無數的光影,若飄絮,如飛花,似落雨,迅如疾風,快似閃電,淩厲非常,“砰”一聲劍氣消泯。

    青鬚子正待收劍,不妨視野中陡然映入一個灰影,白髮不知何時起已然無聲無息來到他身前!猶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卻瞬間發散出若不可擋的氣勢,青鬚子那招“細雨落花”織成的劍網仍未散,卻只見那寒氣逼人的鐵劍寥寥幾劃,手中劍竟然反力往自己這方刺來,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反運手中劍才阻止了力道,而眼前那人已收劍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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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uan282 發表於 2014-11-21 01:33 PM

14 目極雪線連天際

    第二十招出,青鬚子瞪大了眼睛,面上稍顯頹色。遠處的赫連大少更是不明所以——最後那劍他並未看清!卻明顯非基礎劍法中的劍招,如此匪夷所思、神鬼莫測,倒真不知是何來的這一劍!

    白髮二十招出完之後,氣勢一敗,全身竟然如散架一般便要倒下,猛力將手中鐵劍拄地,身形搖搖晃晃數下才總算勉強維持住平衡。

    破劍式!他最後所用的那劍,破了青鬚子雨打飛花劍的正是獨孤九劍中的破劍式!雖習此未熟,卻足以擋住那不盡全力的劍招!

    “……吾敗了。”青鬚子低低一聲歎息,轉而又是曠達瀟灑,注視著白髮時是難以掩飾的讚歎與好感。規矩是他定的,也只有他知道自己才出幾分力,但是這人身負重傷的狀態下能在他手中走出二十招,雖有出奇制勝,確仍是該佩服的。

    “承、讓!”白髮悶悶吐出兩個字來,眼前已然是一片昏黑。全身急流的血液都帶著方才強行抑制住的毒素,那劇痛幾乎麻痹了他的神智,暫時仍有幾分清明,卻只剩下絲縷!

    青鬚子喟然一聲長歎,面上神色緩緩恢復,只道:“小友棋力如何?”

    “尚、可。”

    青鬚子微微一笑道:“他日小友若來鄙門,青鬚子必掃榻相迎!”

    反手將劍系回到背上,一劍一琴,猶是風度翩翩、瀟灑出塵,微微躬身一揖道:“再會!”

    赫連大少眼見著青鬚子身影消失,這才上岸來。渾身濕漉漉,氣運丹田,內力透體,不消片刻便蒸幹了全身的水跡。再看向白髮時,只覺心臟怦怦直跳,小心翼翼邁進,正要說些什麼,卻見那人拄著劍一動不動,不由得奇了,上前一看,微垂著頭一動不動,似在沉思。

    赫連大少眉角微蹙,伸出一隻手指來,小心翼翼一碰。這貨轟然向後倒下,擊起灰塵無數——卻分明是早已暈厥過去!

    於是赫連大少的臉上頭一次出現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

    正值午後,驕陽慵懶。似乎是打算將這幾天未升所積攢的光和熱發揮乾淨,即使是這遲暮之秋,亦不見多少蕭瑟冷意,反倒如夏日般溫暖帶燥。

    煙嵐在簷下煮茶。茅屋前是用木板搭建起來的廊道,地勢稍高,檯面略傾,不會積水。兩個細竹編織的蒲團正對面擱置著,廣口的鐵鍋中嗤嗤冒著熱氣,只聞得煙雲嫋嫋,淡淡的清香隨風飄散,若有似無。

    赫連大少扛著白發急匆匆奔回醫館找師父救命之後,只來得及換身衣裳就被樊離拖住幫忙,一連數天都被他指使得團團轉,敢怒不敢言,好幾次都忍不住爆發,回頭一看生死不明的白髮,還是按捺住了心頭的火氣。

    白髮仍昏迷不醒,但終歸是保住了一命,剩下的,還得看他體內的毒再度維持成一個平衡,這才能轉危為安。赫連大少始終是想不通,這貨為何蠢到這地步,拼命至此也只得令得那毒更為肆虐,還不如死一次來得乾乾淨淨——縱然死亡懲罰嚴酷異常,以這人的水準重練最後一層也不應該是難事啊……

    打從死老頭子口中得知他這便宜師兄的廢材屬性之後,赫連大少這才知曉這貨能在青鬚子手底下走出二十招有多麼艱難!更曉得基礎劍法基於此人來說意味著什麼。上天待其何其薄,竟會讓他先天根骨殘廢,可上天待其又何其不薄,他的悟性又是世人所不能及之高!只有這樣不平衡的屬性才能造就基礎劍法的巔峰,才能造就這樣一種連武學都算不上的入門功法的至高之峰!

    以一招而應百招,逢一式而化百式,這便是基礎劍法的精髓所在!

    與此同時,赫連大少不由得開始思考基礎拳法中是不是也有什麼奧秘了……基礎劍法到達返璞歸真境界之時,劍氣生,劍招百幻,可以說與某些名門絕學都不予多讓。那麼基礎拳法呢?除了白髮之外,從來沒有人把眼光放在基礎類功法之上,然而以白髮為例來看……基礎類功法不歸屬于武學之中……是不是也可以當成是未入派別類武學?

    赫連大少歎口氣還是決定放棄,怕是這世上即便有人知道基礎類功法不簡單,卻也絕不會去學習。既然根骨能達到另外武學絕學的門限,悟性又沒有那般天資,就算是熟習基礎類武學亦達不到白髮的水準——這世上的怪胎也就只有這麼一個了!

    因為懷著某種不可告人的心情,赫連大少在白髮的事情上,面對起樊離的刁難倒頗有些任勞任怨的感覺了。樊離初時確實嚇了一大跳,以為這傢伙腦殼壞掉了,日子一長,雖然仍不明白自家大徒弟幹了什麼,能讓這臭小子突然之間就轉了個性,但有什麼比得起師兄弟之間和睦相處更能讓這做師父的高興的呢?赫連家把這臭小子交到他手上來,無非就是受夠了他這脾氣,認為不適合一族之長這個艱巨的任務,讓自己幫著調.教,現在變得這般乖巧……

    倘若赫連大少知道自己便宜師父的腦中在想寫什麼,把整個明月鄉掀了都有可能——可他不知道。

    死老頭子又在例行給白髮施針,赫連大少匆匆忙忙按單子上抓了藥塞給前來拿藥的NPC,就火燒眉毛一般逃出了茅廬,活像身後有惡犬在追著。站在院子裡,被這暖洋洋的日頭一照,只覺得渾身的毛孔盡數舒張開來,無比舒坦。

    回過頭看見那個神秘的NPC女人安安靜靜坐在簷下煮涼茶。也不客氣,施施然就坐在她對面的蒲團上。眼前這個女人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靜謐得就像畫裡的一抹剪影,存在感弱得理所當然,大多數時候就算是站在你面前,也會本能地忽視過去。然而淡到至極卻轉濃,她美得讓人不得不讚歎,一雙眼睛只要盯在她身上就再也挪移不開去。

    水沸了,她打開鍋蓋輕輕舀出一勺來,倒入水壺之中,連動作都輕輕柔柔沒有一絲聲響。優雅素淨的側頰,纖細羸弱的身軀,總帶著水碧天青般的寧和,仿佛倘若有一陣風吹來,就會不小心帶到天外去。

    赫連大少一邊凝望著一邊發著呆,胡思亂想一些自己也捉摸不透的東西,然後身前就突然挪過來一個茶碗。紅底黑漆的粗碗,質樸地接近於簡陋了,微帶紅褐色的涼茶水潤剔透,熱氣蒸蒸,可這樣的東西擱在玩家的眼裡,卻總是怎麼看怎麼帶著古風。

    給我……的?

    赫連大少愣愣地抬眼,微愕的視線正落進那雙霧煞煞的眼眸之中。那是寧靜認真的琉璃色瞳眸,漆黑中落著朦朧的水煙,清澈的眸光掩映出遠山霧靄般的青黛色,看不透卻總是讓人忍不住去探尋。

    ……他總算是明白為何天網上那些人為什麼那麼不依不撓要執著於尋找她身上的秘密了。這樣的場景,這樣的眼神——本就是讓人刻骨銘心的。被她所注視著的人或事物總是不知不覺和入她周身所縈繞的氛圍之中,逃不開,心甘情願融入她的視野,這個NPC,竟會有這樣的魅力。

    赫連大少承認那瞬間他的心跳得很快。挪開視線定了定神,這才端起茶碗,正湊到嘴邊,就見死老頭子旋風般從屋裡轉出來,袖子一擦額上薄汗,打開茶鍋就準備倒茶,然後兩眼驀地睜大,鬍鬚一飄驚詫道:“你居然用斷腸草來煮茶?!”

    赫連大少渾身一滯,小心翼翼把手中的茶碗放了回去。

    那個NPC女人靜謐地坐在那裡,把視線從探出牆角的一株茅草上挪開,靜靜看著樊離就露出一抹笑靨。略帶著蒼白的笑,像是習慣性地笑出來一般,沒有帶上什麼含義,柔弱而輕淡,仿佛被雨打落滿地的薔薇花,寂寞地讓人的心尖也忍不住疼起來。

    而赫連大少只覺得渾身發冷,像是有什麼蟲子在身上爬一般,腦袋一縮二話不說悄悄遁走。

    該死的……斷腸草……能跟死老頭子在一起那麼長時間的果然沒一個正常的……要是喝下去……斷腸草……喝下去……

    赫連大少在心裡狂吼得幾乎要掀翻房頂。

    ※※※※※※

    昆侖雪道。

    兩個亡命之徒,匆匆向入口狂奔而去。

    鮮血淋漓一路撒過,即使清晰可聞空氣中的金瘡藥味道,還是止不住身上流血傷口。兩人身負重傷,還是拼了命的往前走著,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活像是有地獄惡犬在追趕著一般。

    越接近雪道,周圍飄飛著落葉的樹木越稀疏,密密麻麻灌木叢仿佛也被這腳步拋飛在了後頭,只剩下一片一片的地蘚青苔,和著粗重而紊亂的呼吸,迎著這呼嘯而過的寒風。

    在這種風聲鶴唳的環境中,一聲輕輕的略帶著悲傷的歎息幾乎是顯得無比刺耳了。

    “誰?!”

    當先一人陡然暴喝,猛地止步回過身來,手中金龍鞭閃過一道亮光,但見此人高鼻深目,曲發黃須,相貌是個胡人,身上穿的卻是漢服,頸懸明珠,腕帶玉鐲,珠光寶氣,卻正是蒙古四王爺忽必烈座下五大高手之一的尹克西!

    另外一人相貌醜如僵屍,臉面呆板青白正似死人,身若行屍走肉,一雙眼睛眼白居多,看不見瞳仁,只見森森鬼氣,不難猜出此人乃瀟湘子!

    兩人強掩著心頭戰慄,兇神惡煞回頭看去,卻見不足兩丈之外,立如落葉樹下緩緩抬起眼來的女子。此女一襲青衣靜雅,好似在臨近冰天雪地的此間亦感覺不到一絲寒冷,清麗絕俗,冰清玉潔,有如畫中天仙。仿佛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就讓人忍不住心疼起來。

    可是此等美人當前,尹克西與瀟湘子卻覺有一桶冷水從頭澆到底般,連牙齒都咯咯顫抖起來。

    “來者何人?!”瀟湘子大喝一聲道,僵硬的臉皮一聳動,仿佛粘貼不好就要片片落下來般可怖。

    “送你們,上路,之人。”來人抿唇微微一笑,一個詞一個詞緩緩地說著。蕭疏清雅的眉眼染著寒秋般的傷色,身姿柔柔弱弱,像是會被這寒風吹走般的纖細。那聲音也是此般輕柔如雲煙,一落在風中,就被吹得什麼也不剩。

    這般動人的聲音,尹克西與瀟湘子卻覺得沒有比這個還要讓人悚懼的聲音了。驚恐欲絕之中,互相對視一眼,下一秒,金龍鞭、招魂幡齊齊出手,黃沙萬里鞭法與壽木長生功盡數發揮到極致,但見漫天鞭影疊幻之間幡布重重呼嘯之風。

    青衣女子笑容輕淡,瞳眸霧濛濛好似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纖長素白的手卻輕輕抬起,似乎淩空拈了什麼一般,微微一轉,卻正是兩片細葉。

    身微轉,手揮間,只聞得“叮叮”兩聲過後,又是“砰砰”兩聲,金龍鞭與那招魂幡竟是齊齊落地。

    拋礫投石,便可取命;摘葉飛花,亦能傷人。

    兩人捂著手哀嚎著,那柔軟的葉片深深嵌入手腕之中,血流如注。此刻兩人早已是哀怨不止,不知何時招惹的這女魔頭,腦中只覺大限已至,更是嚇得屁滾尿流,再看向那女子之時已如見到魔剎惡鬼一般。

    尹克西一眼看見女子指尖再夾的兩枚葉片,差點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大聲求饒道:“女俠饒命!我有九陽……”

    話音未落,兩具屍體已然倒在了雪地苔蘚之上。青衣女子收袖,微微抬眸,纖指一探,隔空取物拿到尹克西懷中那本《九陽真經》秘笈。素手一揮,那經書便化為數道熒綠資料流程消失在空氣中。

    她回眸,輕輕一笑,正看到匆匆趕來的菡萏。

    ------------

    作者有話要說:1.27

    最後一段是《神雕俠侶》末端的劇情,尹克西與逍遙子盜《九陽真經》入昆侖山,後將經書縫進昆侖白猿腹中,也就是後來張無忌得到的那個。

    PS:……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我跟人家寫網遊或者說看網遊的方式不一樣……我是真的在將網遊世界當成是真實世界來寫……或許,是我塑造的NPC們都太真實了吧……暫時先別批判我,後文我會將這點矛盾完整寫出來……玩家是在玩遊戲,NPC們卻是在真實的人生……

    即使,是被規定的人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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