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十五章（1）
季見忱插著口袋晃晃悠悠回來的時候，顧小凡已經在收拾東西，看起來跟先前沒什麼不同。他有點兒意外，還以為會看到個哭哭啼啼的淚人兒呢，怎麼著，難道她沒打電話？
他乾咳一聲，走過去，從桌面上拿起手機塞回口袋，剛想問一聲，顧小凡搶先開了口：「陸篆現在的地址你一定知道吧？告訴我。」
季見忱聽到她的語氣才明白她不是啥事兒沒有，她正壓著火呢！
「你不會是想去找他吧？」他遺憾地搖頭：「我很想幫你，可惜我不知道他在哪兒。」
「不可能！他只跟你聯繫了，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季見忱一臉無辜：「我是真不知道，他去上海見了我一面就走了。」
顧小凡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神情，雖然這人看起來吊兒郎當的，這會兒的表情倒是很認真，而且他既然肯讓自己打電話給陸篆，應該不會故意從中作梗。
季見忱見她發著愣不說話，只好又提醒她：「我是來工作的，身為女主人，你是不是該幫助我盡早熟悉一下情況啊？」
的確，這時候還有一大堆工作要處理，陸篆做什麼都有原因，一定不會平白無故地鬧分手。想是這麼想，顧小凡到底還是有點兒氣憤，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我不是這兒的女主人，陸篆要跟我分手了！」
「什麼？」季見忱想了一下：「難道他喜歡上別的角色扮演了？」
顧小凡打斷他的奇思妙想：「你有沒有註冊監理工程師的資格證？」
「有啊。」
「那好，你現在要做的工作就是去給圖紙簽字。」
季見忱頓時義憤填膺：「我就知道陸篆找我沒好事！原來是叫我來給他擔風險的！」
「季先生放心，無為工作室的設計絕不會有問題，如果擔心出現豆腐渣工程，那就請你好好在施工方面監督。」顧小凡拿著Ｕ盤越過他，出去打圖了。
季見忱看她這冷硬的態度，只能歎氣，他顯然是因為陸篆被連坐了呀！
邵年在廈門的監工工作已經開始進入收尾階段，他請了個假，飛往深圳。手機短信裡有陸篆發過來的地址，他忽然來了深圳，還叫自己過來見他，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按照地址找到陸篆下榻的酒店，邵年站在房間門口敲了敲門，聽到裡面有女孩兒的聲音說：「我去開門！」
邵年以為那是顧小凡，門打開卻發現是個陌生女孩兒。她穿著米色毛衣，長長的頭髮遮住了左臉，露在外面的右臉表情很戒備。
「你找誰？」
「哦，我找陸篆。」邵年回過神來，連忙道明來意。
他清秀白淨，身上的夾克衫牛仔褲都整齊乾淨，可是畢竟剛從工地回來，風塵僕僕的，頭髮也長長了許多，女孩兒看他的神情不免有些狐疑。這時裡面傳出了陸篆的聲音：「是邵年嗎？進來吧。」
邵年推門進去，陸篆從辦公桌後起身，筆記本電腦正準備關機，壁紙是那張顧小凡笑得陽光燦爛的照片。
他看了一眼就立即收回視線：「學長來深圳出差？」
「我去香港見了一下尹氏的高層，有點事情要當面交代你，就來了深圳。」陸篆指了一下沙發，示意他坐下：「廈門那邊的工作還適應吧？」
「開頭有點兒不適應，不過後來就好多了。」
「那就好，在學校裡學的都是書面知識，實踐經驗還是要去工地才能積累下來，這次也是藉機會讓你磨練磨練，以後獨立完成工作也容易。」
邵年點點頭，卻覺得他話裡有其他意味，沒等他想明白，之前開門的那個女孩兒已經端著水過來。他這才想起要問陸篆：「這位是……」
陸篆似乎在想事情，有些心不在焉，聽到問話才回神：「忘了介紹了，這是我妹妹陸笑。陸笑，這是我們工作室的邵年。」
陸笑已經要走，聞言轉頭看了他一眼：「你好。」
跟陸篆認識這麼久，邵年還是第一次知道他有個妹妹，覺得她對生人尤其防備，只露出半邊臉也很詭異，回了句「你好」也沒別的話了。
直到陸笑走開，他才問陸篆：「學姐呢？她沒來嗎？」連妹妹都帶了，照理說也會帶上女朋友吧。
「沒有。」陸篆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起身走到辦公桌邊，從抽屜裡拿出一隻檔案袋走了回來：「這裡有幾份文件，我都簽好名了，你幫我帶回去給小凡，讓她簽字。」
「這是什麼文件？」
「她看了就知道了。」
邵年只好接過來。
「我有重要的事要出國一趟，無為的工作你多幫幫小凡，朱奇跟我最久，有不懂的事就問他。」
邵年以為他只是暫時出去一趟，也沒放在心上，都答應了下來。
無為這邊的工作因為有了季見忱的加入，一下子加快了許多。他自稱「快刀手」，甲方還沒催，他已經跟在後面催了一次又一次。讓人意外的是，他工作起來完全一改常態，簡直可以說是冷酷無情。
工作室裡誰不是高壓狀態下過來的？可就這種速度在他眼裡居然還叫沒效率。最近他最常掛在嘴邊的話有兩句，一句是：「陸篆最大的本事就是在你們這種工作效率下還保住了無為！」第二句是：「改名字吧！無為這種名字已經把你們的鬥志都磨光了！」
顧小凡說：「那我們改成『雞血工作室』，季先生看怎麼樣？」
季見忱思考了一下：「不怎麼好聽呀。」
「……」
雖然每天都要經受季見忱的冷嘲熱諷，但畢竟有他在工作才能進展地這麼順利，顧小凡還是很感激他的。
陸篆再也沒有聯繫過她，就算她用季見忱的手機再打電話過去他也不接。她佔據了他的辦公室，每天在繁忙的工作裡暫時會忘了這些，偶爾空閒下來環顧四周，就開始迷惘。
這個人一個理由都不給就消失無蹤，她居然還在替他勤勤懇懇地工作。她怎麼能在這裡等待？
季見忱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春天的溫暖終於來臨，他一身西裝精神奕奕地站在門口，臉上的笑容完全不是工作狀態。
「顧小凡小姐，請問你的參賽編號是多少？」
顧小凡立即自衛：「忘了！」
「這麼緊張幹什麼？名次都出來了，我又不能再去篡改。」
「什麼？名次出來了？」
「對啊，我問你編號不就是想替你打聽一下成績麼？」季見忱抱起胳膊，用眼神控訴她不識好人心。
顧小凡拿起包出門：「我自己去看。」
季見忱怎肯錯過如此八卦，連忙跟上：「哎哎，我跟你一起去啊。」
眼見著他們倆出了門，老金竄到了朱奇座位旁：「小朱，你說要不要把這情況跟BOSS匯報一下？」
朱奇不太明白：「匯報什麼？」
「季見忱啊！我覺得他打著師兄的旗號在挖BOSS的牆腳啊！」
「你以為人家跟你一樣啊？」
「……」
這會兒正是下班高峰期，顧小凡站在路邊等了半天也沒攔到車。
旁邊的季見忱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對面街角，語氣有些憂傷：「看到人家就想到我家親愛的了，沒有你在身邊，出入都不習慣啊。」
顧小凡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路邊一個高挑美女正從鮮紅的跑車裡出來。
原來他這麼毒舌的人也有女朋友，真意外。
季見忱愈發憂傷：「哦，我親愛的蘭博基尼……」
「……」
顧小凡原來沒覺得有什麼，等上了車就開始緊張了。身邊還坐著季見忱呢，這種時候要是名落孫山，以他的作風，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把自己打擊死。
季見忱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情緒，甚至還故意撩撥她：「我知道前三甲的編號，你告訴我編號吧，至少可以提前知道你是不是前三呀？」
「不用了，謝謝。」顧小凡毫不客氣地拒絕。
「可是……」
「我說不用了，謝謝！」
「我是想說……所有名次在官網都能查到，之後也會發送到每個選手的手機上，我們完全沒必要跑去設計院吧。」
顧小凡一愣，從包裡翻出手機。這些天一直等著陸篆的電話，結果他一直沒有打來，她連手機也不想看了，沒想到這個時候拿出來才發現已經沒電了。
「司機，調頭！」
季見忱歎氣：「你都在想什麼呢？就算陸篆不在，你也不用把自己弄得這麼魂不守舍的吧？」
「季先生……」
「嗯？」
「可不可以麻煩你閉嘴？」
「好的。」
工作室裡的人都下班了，這個時候正適合查成績，如果沒有季見忱跟在後面，會更好。好在他算識相，雖然一臉好奇到死的表情，還是坐在沙發上沒靠近，並且真的到現在一句話也沒說。
顧小凡登上大賽官網，首頁就懸著紅色橫幅，上面寫著恭賀詞和前三甲的名字。
她滿眼的期待一點點熄滅，表情漸漸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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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十五章（2）
「怎麼了？」季見忱終究沒忍住，走過來看了一眼屏幕，一眼就發現了那個橫幅：「原來三甲名字已經公佈了啊……誒？這不是你的名字嗎？」他指著其中的「顧小凡」三個字：「你連自己名字都不認識了嗎？還是樂傻了？」
「季軍而已，不是冠軍，什麼意義都沒有。」她彭的一聲合上筆記本。
「別對自己太嚴苛啊，除了陸篆那個變態，我還沒見過其他人第一次參賽就拿冠軍呢。」
「不，還有一個。」
「誰？」
嗒嗒的高跟鞋聲音從外面的大辦公室傳過來，最後停在門口：「我想她說的是我吧。」
顧小凡抬頭，看見汪婧笑顏如花的臉。
「季先生，下次走在後面請記得關好門。」
季見忱一看顧小凡的臉色就知道自己上次的感覺一點都沒錯——門口這位美女每次出場散發的果然都是敵對氣場。
「我想你們一定有話要聊，我先出去了。」他比較憐香惜玉，要是雙方開戰，不知道幫誰好，不如趁早溜。
汪婧目送著季見忱出了大門，笑著走到顧小凡面前：「厲害啊小凡，不管是陸篆還是他師兄，你都能牢牢握在手心裡嘛。」
「是啊，你連一個祁峻都握不住，比起你，我當然要厲害點。」
汪婧這次居然沒有生氣：「我是來恭喜你的，拿到季軍了，是不是很開心？」
顧小凡冷冷地看著她：「我真想拿個鏡子來讓你看看自己的嘴臉。」
「這麼敏感幹什麼？我是來表達好意的。」汪婧笑得無比暢快和滿足：「你知道嗎？真正讓人開心的不是打敗對手後去踩踏她，而是去表達同情。當你伸出手去拉她時，會覺得她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一隻任人欺負的螻蟻。」
她說著，居然真的伸出手來：「怎麼樣，現在要我拉你一把麼？」
顧小凡擱在膝頭的手微微顫抖，緊緊咬著牙關才忍住沒爆發。「只會抄襲的手，我碰了怕髒。」
這始終是汪婧心頭的一根刺，她的臉色果然變了：「如果你有證據再說這種話吧，或者……等你拿到冠軍？」
「我會的，不管試多少次，起碼是憑我自己的本事得到的。」
「當然！」汪婧抱起胳膊，環顧四周：「陸篆都走了，你當然只能靠自己。」
顧小凡立即明白過來：「原來是你，你做什麼了？」
「呵呵，你不如反問一下自己，如果他對你是真心的，我做再多又能起什麼作用呢？」
季見忱站在外面撥了陸篆的電話，可是他不接，只好先發一封郵件過去說是自己打的，他這才打了回來。
「你也太大牌了，打個電話都要事先預約。」
陸篆在那頭問：「小凡現在怎麼樣？」
「你知道她的成績了？」
「嗯……」
「你自己回來看好了。」汪婧已經走出工作室，季見忱注視著她離開的背影，故意添油加醋：「那個美女剛才又來挑釁了，哎呀不好，你女朋友現在正在裡面大哭大叫呢！」
「汪婧來了？」
「哦，原來她叫汪婧啊。」季見忱思索片刻，問了個很有深度的問題：「她跟汪精衛什麼關係？」
陸篆在電話那頭歎氣：「你不用騙我，小凡不會大哭大叫，她頂多會悄悄躲起來哭。不過如果是汪婧來找事，她反而不會哭，估計這會兒又在下決心了，她是那種越挫越勇的人。」
「……師弟，你這樣是不對的，對廣大女性同胞我們要秉持關愛態度，何況現在受到挫折的還是你女朋友，越挫越勇是美德，又不是錯，你不能因為這點就對她不管不顧啊！」
陸篆沉默了一瞬：「如果我早點下定決心，也不至於讓她現在這樣孤立無援。不過反過來看，有些事情必須要自己經歷過才能成長，我相信她會熬過去的。」
顧小凡背著包走出了工作室，季見忱往角落裡縮了縮：「你那位孤立無援的女朋友現在出來了，想知道她現在什麼狀態嗎？」
陸篆似乎有些猶豫，好一會兒才開口：「她怎麼樣？」
「我就不告訴你！」季見忱掛斷電話，走到顧小凡面前：「喲，走啦？」
顧小凡看到他有些驚訝：「你還沒走？」
「是啊，我要檢查門有沒有關好嘛。」
「……」
季見忱摸摸肚子：「為了陪你查成績，我已經很餓了，今天晚飯你請吧，就當慶祝你拿到季軍啦。」
「……沒人要你陪吧？」
季見忱像是沒聽到一樣，率先帶路：「我知道附近有家東西不錯，這段時間午飯就是在那家解決的。哦對了，我們還可以趁機談一談陸篆和祁峻那樁破事兒。」
要不是聽到最後一句話，顧小凡根本不會去。
還以為是家多高檔的餐館，原來不過是一間路邊大排檔。她看著季見忱心滿意足地喝著四塊錢一瓶的啤酒，覺得很不可思議：「你一個開蘭博基尼的，居然肯在這兒吃飯？」
「這你就不懂了，真正會享受的人是不挑地方的，吃的是東西，又不是環境。」
顧小凡想起黃薇薇平常也不挑三揀四，點頭表示理解。
季見忱指了一下對面：「那裡以前沒這麼多店舖，一路全是小吃，其中有家大排檔，那才叫真美味。每次我跟陸篆上完美術課都會去那兒吃飯，仔細想想，都十幾年前的事兒了啊……」
顧小凡聽到他說到陸篆，不禁集中了精神。
「那時候陸篆家裡條件還是不錯的，我記得有幾次他爸送他來上課，開的是奔馳，在那會兒可是難得一見的好車了。他爸長什麼樣子我忘了，就記得個子很高。他媽我倒是見得比較多，至今回想還記得是個大美女，特溫柔。他妹妹我也就上次在上海見了一次，聽說他媽當初意外懷孕不捨得打掉，違背政策生了這個女兒，還被罰了一筆巨款，沒想到都長這麼大了……」
季見忱垂眼盯著浮在杯口的啤酒泡沫，忽然笑起來，有些悵惘的意味：「我跟陸篆談不上至交吧，但至少也算知根知底的老鄉，他家裡出了那樣的大事，甚至休學，我都沒幫上忙，想想也挺遺憾的。」
顧小凡笑得比他還淒涼：「他妹妹還是我高中同學呢，出了事兒好幾年我才知道實情，比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不，你跟我不同，他聯繫過我，但是我當時正帶著團隊在非洲援建，根本沒接到他的電話。那兩年他爸的生意已經虧空，他們家的親戚之前都或多或少借過錢給他們家，現在又來一個天文數字，誰也不肯再拿錢出來了。最後只有他爸的一個朋友替他墊付了一部分，但也是杯水車薪。他甚至想過要問祁峻借錢，可是祁峻畢竟是家裡有錢，不是自己有錢，怎麼可能拿的出那麼一大筆錢來借給他？那時候他連父母的喪事費都拿不出，妹妹還躺在重症病房裡，兩三天就是過萬的花銷，就更別提之前還欠醫院和親戚們的錢了……」
顧小凡聽得發愣：「這些都是陸篆告訴你的？」
季見忱又喝了口啤酒，點點頭：「他上次去上海找我，把事情原委都告訴我了。」
「……他倒是告訴了我，但沒這麼詳細，我從不知道他當時的日子這麼難熬。」
「其實陸篆骨子裡十分驕傲，現在磨平了不少也是因為遭逢變故。如果他不告訴我詳細經過，我是不會相信他會做出偷賣作品的事的。何況有些話男人對男人好說，對著喜歡的女人卻是開不了口的，沒人希望心愛的人看到自己最狼狽的一面。」
顧小凡捏著筷子發了會兒呆，才把思緒從那段往事裡抽離：「陸篆把這件事告訴你，有沒有說別的？」
季見忱聳聳肩：「說了啊，不過我不打算告訴你。」
顧小凡沉下臉：「季先生，我今天心情已經很不好了，你選在這個時候賣關子可不是明智的行為。」
「你心情有什麼不好的嘛，季軍也有獎盃啊！想想那些連獎狀都沒有的人吧，你該知足了！」
「……別跟我提季軍了。」
「而且聽陸篆說你一年前就是個渣啊，才一年時間就能在這種全國賽事裡拿到季軍，你更該改知足了呀！」
「都說了別跟我提季軍了！！！」
「好吧好吧，」季見忱叼了根雞翅在嘴裡，含糊不清地道：「那你要聽什麼？」
「陸篆對你說的話！」
「太多了，我記不清哪句跟哪句了。」
「……那就慢慢想。」
季見忱還真望天想了想：「哦，他讓我替他做件事。」
「什麼事？」
「急什麼，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顧小凡氣悶地擱下筷子，等心情平靜下來，才又跟他說話：「那好吧，你跟我說說我這次參賽作品不足的地方。」
季見忱有點意外：「你接受這個結果了？」
顧小凡抿抿唇：「總要接受，否則我一輩子也拿不到冠軍。」
季見忱看著燈光下她表情堅定的臉，忽然覺得陸篆實在是太瞭解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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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十五章（3）
汪婧第二天上班的時候被叫去了祁峻的辦公室。之前就算兩人談戀愛的時候，也沒有過這種情況，何況現在公司裡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已經分手，所以傳話的秘書目送著她朝祁峻辦公室而去的背影，眼神分外奇怪。
祁峻並沒有在忙工作，他坐在辦公桌後繃著臉，看到汪婧進來，連請她坐的話都沒說一聲，張口就問：「陸篆去哪兒了？」
汪婧對他知道並不意外，意外的是他的態度：「怎麼，你不高興？」
「我的對手被你弄得躲起來了，你覺得我會高興？」
「我也沒做什麼，是他自己想離開吧。」
「你沒做什麼？」祁峻冷笑：「我真是小看你了，明明只跟你提了一句，你居然能找到當初那個當事人。」
「你是說那個『冠軍』？」汪婧輕笑，祁峻聽到這個稱謂臉色更不好了。「你跟陸篆是四年前合作的，憑我對陸篆個人風格的瞭解，要在那年的參賽作品裡找到他的作品並不難。哦對不起，我是說你們的作品。」
祁峻不是個會對女人發火的人，語氣還很克制：「你這麼做明顯不是在幫我吧？莫非是你怕陸篆身敗名裂，才故意提醒他出國的？」
「你是我的上司，我不會做這種事的。陸篆都跟顧小凡在一起了，不是明擺著陰你麼？我拿這件事逼他離開顧小凡，也是為你出口氣啊。」
「原來是這樣……」祁峻忽然明白了：「我看你是為你自己出氣吧？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可怕。話說回來，顧小凡每次提起你都語氣古怪，你對她的態度也不正常，真的只是因為陸篆？我忽然對你們之間的事情產生好奇了。」
同樣的謊話說多了，連自己也會相信。汪婧眼裡的心虛只是一閃而過：「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最多是理念不合而已。」
祁峻意味深長地看了她兩眼，竟也沒再追問：「出去工作吧。」
顧小凡成績公佈後，朱奇他們本來是想替她慶祝一下的，但她並沒有把這當成榮譽，加上工作室裡最近又忙，也就不了了之了。
頒獎典禮她也沒有去，季見忱提議讓常教授出面替她領獎，反正顧小凡還沒畢業，這個可以算作學校榮譽。
其實他也是打了個小算盤，既然那個「汪精衛的親戚」在搞鬼，那就乾脆讓學校出面嘛——你整來整去整的是貴校，反正跟無為工作室沒關係。
顧小凡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陸篆不在，她拿的也不是冠軍，上了台什麼感言也說不出，不如交給常教授。
可她太低估常教授的激動了。老爺子在台上替她發表獲獎感言的時候，為了證明朽木並非不可雕也，一時太high，把她當初掛科的事兒都給抖出來了。顧小凡悔不當初，推掉了大賽主辦方的一切後續活動，以及校刊、市報、各類設計讀物的採訪，每天窩在無為裡面做「宅榜眼」。
上次季見忱發表了對她作品的看法後，她接受了他的建議，開始正式參與工程項目的設計工作，一方面鍛煉自己的能力，一方面也是替無為分擔壓力。
嘴上雖然不說，她心裡卻從沒有接受陸篆那天的話。她還在等他回來，而現在所做的一切，無非是希望他回來的時候，無為一切都好，而自己則會變得更好。
無為的工作已經邁上正軌，季見忱閒暇時間多了，不再用毒舌亂噴大家，跑來跟顧小凡說他打算辦一個活動。其實顧小凡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可是季見忱非要告訴她，她只好耐心聽。
「我打算把近五年內的大賽冠軍都召集到一起，開一個座談會，交流一下設計想法和經驗。」
「哦，不錯啊。」顧小凡敷衍完就要回去工作，忽然想到什麼，腳步猛地一停：「你說近五年內的冠軍？」
「對啊。」季見忱朝她擠擠眼：「你懂的……」
顧小凡當然懂了，近五年內的冠軍，當然也包括四年前的那位。
「陸篆讓你做的就是這件事？」
「不是。」
「那他到底叫你幹什麼？」
「都說了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嘛，有點耐心行不行？」
「……」
下午顧小凡坐在陸篆的辦公室裡，正在聽甲方公司的反饋意見，外面忽然有些吵雜，沒等她聽清楚，有人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門本身就是開著的，顧小凡一抬頭就看到門口站著的邵年。他一身西裝革履，英俊挺拔，不過才幾個月沒見，卻幾乎要叫人認不出來了。
「我以為是甲方的老總來了，差點就要起來點頭哈腰了呢。」
邵年忍不住笑起來：「廈門那邊的工作全部結束了，大家一起慶祝了下，所以我今天穿得比較正式。」他走進來，手上還提著包，看來是一下飛機就直接來了工作室。
「聽說學姐得了季軍，恭喜。」
顧小凡已經不再排斥這個詞彙，笑著道了聲謝，「剛回來連口水都沒喝吧？我去給你倒水。」
邵年趕緊擺手：「別忙了，我又不是客人。」他在沙發上坐下，拉開包的拉鏈：「學長讓我帶樣東西給你。」
顧小凡怔住：「你說誰？」
「學長啊。」
「你見過他？在哪兒？什麼時候？」
邵年看她問得又快又急，有些意外：「大概一個禮拜前吧，我們在深圳一家酒店裡見的。他讓我把這份文件帶給你，然後就出國了。怎麼你不知道？」
「……」顧小凡聽到深圳的時候已經想去找人，聽完才知道要找已經來不及了。
「哦對了，他身邊還帶著他的妹妹。」
顧小凡點點頭，怔怔地站著像是出了神。看來現在他們才是真正出國求醫去了，之前不過是煙霧彈。
「學姐？你還沒看文件呢。」
她回過神來，邵年將那份裝著文件的檔案袋遞到她眼前。
「什麼文件？」
「學長說你看了就知道了。」
顧小凡看文件的時候，季見忱正好推門進來，他穿著寬大的毛線衫，休閒的很，表情卻十分嚴肅，進門後直接在邵年旁邊坐了下來：「你就是邵年？」
邵年莫名其妙，出於禮貌，還是點了點頭。
季見忱伸出手：「你好，我是季見忱，陸篆的師兄。」
邵年聽到他的大名，驚訝不已，連忙跟他握了握手：「您好季先生，一直久仰大名，沒想到能見到您本人。」
季見忱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但很快又收斂：「其他的就不說了，我知道陸篆叫你帶東西來給小凡簽字，受他所托，我來監督。」
邵年聞言抬頭去看顧小凡，她緩緩移開那幾張文件紙，露出震驚的臉：「他……他要把無為轉給我？」
不止邵年，就連季見忱也很驚訝。誰也沒想到陸篆會做這麼大的變動。
「難怪他叫我回來後在工作上多幫你，還說以後需要獨立工作……」邵年到這時候才回味過來：「難道學長不打算回來了嗎？那你……」他的話在看到顧小凡的臉色後戛然而止。
顧小凡蒼白著臉，卻還算鎮定，她把文件收好，放回去：「我不會簽的，尹氏也不會同意。」
邵年想起了陸篆的話：「那天學長說他去香港見過了尹氏高層，會不會早就已經打點好了？」
季見忱拿過文件看了看，二話不說，起身走到辦公桌邊拿了支筆，把文件在茶几上一攤：「陸篆簽了字，公章也蓋了，律師證明也有，你還是簽字吧，他一定有他的安排。」
「他的安排就是丟下這一切遠走高飛？」顧小凡拿起包要走人：「我不會簽的！」
「顧小凡！」季見忱的聲音高了幾度：「我終於知道陸篆為什麼要我來監督你了。好吧，我跟你分析一下。陸篆為什麼離開，你很清楚原因。當初的事情只要被有心人利用，整間工作室包括你都會受到影響。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讓他脫離無為，那樣至少可以保證無辜的人不受牽連。你不是到現在都還相信他嗎，怎麼到了這一步又不肯成全他了？」
顧小凡從門口轉過身來，緊緊咬著唇不說話。這段時間的忙碌讓她瘦了一圈，身上那件米色外套還是比賽前陸篆陪她一起買的，現在已經大了一號。她站得並不遠，卻像是被遺忘在另一個世界，孤單無助。然後她忽然大步走了過來，拿起筆在文件上唰唰簽下名字。
「我不是不成全他，我只是……」她咬唇又咬唇，仍然眼眶濕潤：「我只是怕他再也不回來了而已……」
季見忱什麼都沒說，看著她跑出門去，動手去收拾散在茶几上的文件。
邵年終於忍不住詢問：「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季見忱把檔案袋遞給他：「這個先放在你那兒吧，至於事情，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改天我們可以找個機會慢慢談，只要過了明天你還肯賞光就行。」
邵年不解：「為什麼這麼說？」
季見忱托了一下眼鏡，笑起來：「因為明天我要做一件壞事，保證你們所有人都會因此憎恨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48.第十五章（4）
第二天早上祁峻在睡夢中被自己父親的電話吵醒，他以為是家裡有事，他爸卻叫他立刻就去看今天的報紙。
祁峻疑惑地下床，從門外取來報紙，展開一看，頭條居然有他的名字。他吃了一驚，祁家門風很嚴，決不允許子女有負面新聞見報，難怪他爸會特地打電話過來。
他連忙細細讀下去，更加驚訝，因為這不是什麼負面新聞，居然是他跟陸篆的那件事，而且矛頭直指陸篆，把他寫成了一個為謀私利沒有道德，不顧友情的小人。
祁峻扔下報紙，打電話給汪婧，劈頭就問：「是你捅給報社的？」
設計界的新聞根本沒有娛樂界和政界的那些事件吸引眼球，既然能做頭條，當然有人砸下重金買了版面。雖然報紙上寫的爆料人是「業內某資深設計師」，但除了汪婧，他根本想不出還有誰會做這種事。
汪婧顯然也知道這事兒了，口氣也很不好：「不是我！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做的！」
祁峻生氣是擔心陸篆因為事情敗露就更不肯回來了，那他還有什麼機會打敗他？而汪婧氣憤的恰恰是擔心他會因此回來，因為陸篆肯定會擔心顧小凡和工作室，那她好不容易拆散兩人還有什麼作用！
無為工作室裡所有人都在忙工作，收到消息很晚，最早發現的是朱奇。注重形象的甲方公司打電話來要求陸篆出面解釋，朱奇掛掉電話上網一查，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沒人能聯繫上陸篆，朱奇只好去找顧小凡想辦法，推開辦公室的門，發現她也在接電話，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只好又退出去。
邵年走過來問他：「學姐也知道了？」
「看樣子是。」朱奇氣惱地撓撓頭髮：「也不知道是誰造謠生事，我反正不相信。」
「報紙上說是『業內某資深設計師』……」邵年忽然想起什麼，皺了皺眉：「不會是他吧？」
季見忱坐在陽台上曬太陽喝咖啡，一手拿著報紙，一手拿著手機，念了幾句內容後輕聲笑起來：「怎麼樣？按照你說的，我已經成功讓你身敗名裂了。」
陸篆在電話那頭淡淡道：「寫得不錯。」
季見忱掛斷電話，喝了口咖啡，表情萬分滿足：「做壞人的感覺還挺不賴呀！」
顧小凡先前接的電話是她爸打來的，她爸有每天看報紙的習慣，忽然看到準女婿上了頭條，還被寫得這麼不堪，立即打電話過來詢問。
顧小凡腦子亂成了一團麻，昨天才接手工作室，今天就曝出了這件事，像是約好了一樣。現在不止甲方公司在要說法，剛才大賽主辦方也打電話過來，說有人提出她跟陸篆是師徒關係，為其他選手情緒考慮，現在要對她的成績重新審核。
話說得很委婉，但顧小凡明白他們的意思，他們是懷疑陸篆也給她做了槍手。
「如果真是他的手筆，那就沒有冠軍什麼事兒了！」她怒不可遏地掛斷電話。
季見忱的電話緊隨其後：「不用我說你也該知道曝光你們師徒關係的人是誰吧？你放心，陸篆的事情真假未定，這次比賽程序也很透明，主辦方也是為了表示公平才要調查你，何況還有我在呢。」
顧小凡壓根不知道他就是幕後推手，還向他表達了感謝。季見忱掛了電話扶牆猛笑，笑完了又覺得自己好罪惡……
知道顧小凡拜師的人寥寥無幾，而積極捅破的人除了汪婧不會再有別人。陸篆的事既然曝光了，汪婧當然擔心他會為了顧小凡回來，如果真的無法阻止，至少也要讓顧小凡付出點兒代價。
無為工作室裡所有人都以為這就已經是最嚴峻的時刻，然而事實證明這不過只是開始。主辦方還在對顧小凡「調查」，無為又陷入了新的危機——甲方公司要求陸篆出面澄清無果後，要求所有工作暫停，並且立即返還第一筆設計費。
大家都莫名其妙，工作室並沒有收到設計費，怎麼返還？
朱奇以為是對方財務出錯，打電話要求核實，對方卻聲稱絕對沒有出錯。
邵年已經對季見忱起了戒心，就想去問他，季見忱卻自己來了。他看起來很不高興，一進門就直奔陸篆辦公室，經過邵年身邊時，朝他點了一下頭：「你也進來。」
邵年正要進去，發現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夾著公文包在季見忱身後亦步亦趨。
這個男人是甲方公司的財務代表，季見忱表明他的身份後就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仍舊不高興。顧小凡正在為設計費的事情發愁，立即過來招呼。
那位財務代表開門見山，坐下後立即從公文包裡拿出張紙：「這是我們公司給無為工作室的設計費匯款單，你們可以查一下真偽，日期和銀行賬戶都一目瞭然，不會有假。」
顧小凡接過來看了看，付款日期就在前兩天，賬戶確實是工作室的賬戶。
「可是我們確實沒有收到匯款啊。」
財務代表筆直地坐著，十分嚴肅：「接下來的事，還是讓季先生來說比較好。」
季見忱忽然重重地歎了口氣，顧小凡疑惑地看過去，他捏了一下眉心，彷彿不堪重負：「是陸篆。」
「什麼？」
「我一得到消息就打電話給他了，他都承認了，設計費已經被他提走了。」
「不可能！」顧小凡連忙安撫財務代表：「這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陸篆不會做這種事的。」
「連他自己都承認了，我想不存在什麼誤會了。」財務代表已經傳完話，站了起來：「這是你們工作室的內部問題，還請你們自己解決。至於設計費，你們還是必須要在規定時間內返還，不過鑒於前期工程已經開始，公司現在決定你們只需要返還百分之五十。」
顧小凡根本沒有關注其它，見他要走，連忙擋在門口：「你們能不能調查清楚？一定不是陸篆！」
「很抱歉顧小姐，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陸先生目前什麼狀況你也知道？如果他早就計劃好撈一筆就離開國內，也不是沒有可能。」財務代表冷漠地說完，就要出門。
「請等一下。」季見忱站了起來：「就算陸篆真的挪用了公款，也是他的個人行為，他已經不是無為的負責人，無為沒必要為他的行為買單吧？」
財務代表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那無為現在的負責人是誰？」
「顧小姐。」季見忱轉頭叫邵年去拿文件，對財務代表已經是一副談判的架勢：「前幾天陸篆才把無為工作室轉到顧小姐名下，現在就出了這件事，顯然陸篆有欺詐嫌疑，作為受害方，我們為什麼要替他承擔後果？」
「你在說什麼？」顧小凡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季見忱看也不看她一眼，態度決絕，像是跟陸篆毫無關係。
邵年拿了文件過來，財務代表仔細看完，表情隱隱鬆動：「我會把情況匯報給公司，不過顧小姐目前自己還不清不楚，希望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季見忱打斷他的話：「本次大賽規則有多嚴苛大家有目共睹，我的作風貴公司也可以打聽一下，顧小姐的成績絕對真實。說句不恰當的話，陸篆就算品行不端，可要是他真的出手設計，應該也不至於只拿季軍，大家有目共睹，他至今還沒敗過吧？」
財務代表仍然頗多顧慮的樣子，可見他的上司是個十分較真的人。
邵年這時插了句嘴：「陸學長四年前就封筆了，整間工作室的人都能作證，他從不參與設計工作，不可能給學姐做槍手。」
財務代表這才有些相信，點了點頭：「那好，我會把情況如實反映上去的，總之最後還要看上面的決定。」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季見忱也不為難他，叫邵年把工作室轉讓文件複印一份給他帶回去，親自送他出門。
顧小凡木然地看著他們進進出出，感覺像是在做夢。
很快邵年走了回來，靜靜站了一會兒，等她看起來好一些了，才輕聲說：「季先生回去了，他讓我轉告你，所有事情都是學長自己的安排，不過提走設計費這項他也沒想到……現在既然到了這一步，也只有硬著頭皮走下去了。」
顧小凡深深吸了口氣，把臉埋進手心裡，告訴自己再沒有什麼時候會比現在更糟了，所以只要熬過去就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49.第十六章（1）
季見忱對著手機發脾氣，來來回回地在酒店房間裡踱步。
「陸篆，你瘋了嗎？要把自己送進監獄才甘心嗎？我答應你把事情捅破是希望你以後不再有被人威脅的把柄，你現在是嫌還不夠亂是不是？」
陸篆由著他數落，直到他閉了嘴，才說了句：「還沒結束。」
「什麼？」季見忱差點氣得把手機砸了。
陸篆挪錢的事因為甲方公司的介入而捅了出去，無為雪上加霜，好在顧小凡的成績終於在此時被宣佈真實有效，總算掃去一點陰霾。
但汪婧仍不甘心，她以無為工作室員工的身份給甲方公司寫了匿名信，告訴他們顧小凡和陸篆不止是師徒關係，更是情侶，所以陸篆如果挪了錢，顧小凡必然也有份。
甲方公司不打算去調查真偽，卻也厭倦了再蹚渾水，所以直接跟無為提出瞭解約要求。
顧小凡估計錯了，真正糟糕的時刻現在才到來。
解約一提出，連尹氏也會過問，而等他們開始調查原因，居然發現無為已經換了主人。
尹啟榮勃然大怒，尹氏雖然只是掛名無為，法律上卻是擁有優先獲得轉讓權利的，而陸篆居然悄悄把工作室轉到了顧小凡名下，連一聲招呼都沒打。
尹嘉澤來了內地，找到顧小凡，再沒有之前的友好，直接提出賠償要求。
設計費被挪走，工作室裡剩下的錢尚且還能維持運轉，可一旦要賠錢給尹氏，就必然是關門的命運，何況現在已經沒有公司肯跟無為合作了。
邵年最意外：「學長不是去了香港嗎？尹氏怎麼可能不知道？」
尹嘉澤交疊著雙腿坐在沙發上，衣冠楚楚的債主架勢：「我這段時間一直待在香港，從沒見到過陸篆。」
「……」
顧小凡坐在他對面，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她的氣色差到了極點，為了保持鎮定，只能拚命掐著自己的手心：「尹先生，事情已經發生了，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
「顧小姐，你知道尹氏給了無為多大的自由，陸篆這種行為實在讓我們無法原諒，希望你能諒解。」他站起來，決絕地出了門。
顧小凡忽然覺得有點兒頭暈。朱奇一直站在門口，直到尹嘉澤離開，才走進來對她道：「你看起來不太好，回去休息一下吧。」
顧小凡想起這些日子以來父母的刨根問底，搖了搖頭：「我沒事。」
邵年一言不發，只是伸出手輕輕搭上她的肩按了按，帶著讓人安心的溫暖。
季見忱最近幾天都沒出現，不知道在忙什麼。顧小凡走出工作室的時候天已經黑透，空氣裡瀰漫著夏季灼熱的氣息，她才想起陸篆已經離開身邊有段日子了。
剛走出去幾步，一輛車在路邊停了下來，她轉頭去看，車窗裡探出祁峻的臉。
「好久不見。」
顧小凡點點頭，繼續朝前走。
祁峻只好走下車來，跟上她的腳步：「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顧小凡的腳步停了下來，轉頭看著他：「什麼意思？」
祁峻襯衫潔白如雪，微微笑起來，像是回到了初見的時候：「事到如今，陸篆的嘴臉你們也該看清了，他為了錢拋棄了你，拋棄了無為，你還要繼續留在無為當牛做馬？」
顧小凡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你是想挖我去RDN？」
「如果我有這個榮幸的話。」
「不好意思，我不跟汪婧共事。」
她扭頭就走，卻被祁峻攔下。
「為什麼？」
顧小凡冷笑：「你說陸篆的嘴臉我們該看清了，那汪婧的嘴臉你看清了嗎？你知道她做過什麼嗎？」
祁峻緩緩收回手，忽然覺得或許該好好「瞭解」一下汪婧了。
顧小凡已經走出去很遠，他還在原地站著，用公式化的口吻再次發出邀請：「如果你改變主意了，RDN隨時歡迎你。」
雖然工作全停了，工作室裡所有人卻都還按時上下班。以前老金最期待放假，現在真的有假期了，他又捨不得走了。第二天一早，顧小凡剛走進去，他忽然叫住她說了句：「我不相信BOSS是那樣的人，我跟了他這麼久了，不會看走眼。」
顧小凡看著他一個大老爺們兒說著說著就濕了眼眶，點了點頭：「你們這麼相信他，就證明他這麼做是值得的。」
她跟往常一樣走進陸篆的辦公室，裡面一切陳設都沒變，只是少了辦公桌後的那個人，就每次進門後她都要愣一愣。
原本以為今天尹嘉澤也會出現，或者派來下屬，然而並沒有，之前的強勢威逼忽然沒了聲息。顧小凡很意外，直到辦公室裡走進來一個人，她才明白原因。
「薇薇！」她衝過去抱住黃薇薇，喉頭發緊，想要吐苦水，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黃薇薇拍拍她的背，語氣一如既往的輕鬆：「顧流氓，想想你的韌勁和魄力，這世上有你做不成的事嗎？」
顧小凡咬著唇點點頭：「沒錯，我連陸篆都弄到手了，沒有什麼事情難得到我。」
黃薇薇撫摸她已經垂到腰間的長髮：「自古邪不壓正，一個不成氣候的妖精而已，還怕收不了她？」
顧小凡很驚訝她居然知道是汪婧搞的鬼，不愧是黃大仙。
用黃薇薇的話說，尹嘉澤就是個雷聲大雨點小的，口頭上說著要無為賠償，實際上還是跑去跟甲方公司談條件去了。畢竟是商人，盡可能地賺取利益要比棄車保帥明智得多。
顧小凡倒覺得尹嘉澤這麼做多少也是看她的面子，雖然黃薇薇不願意承認，但誰都看得出尹嘉澤對她很不錯。
尹氏集團的面子果然很大，說到底無非是聲譽上的事兒，甲方公司對無為的工作能力並無不滿，雙方各讓一步也就達成協議了。
尹嘉澤再次光臨無為，這次態度緩和了很多，因為黃薇薇就坐在顧小凡旁邊，一副保駕護航的姿態。
他當做什麼都沒看見：「是這樣，顧小姐，甲方公司是懷疑你跟陸篆私相授受了，畢竟牽扯到錢的問題都比較難說清楚，我認為目前最好的解決方式是證明你跟陸篆並無瓜葛，陸篆的一切行為和你以及無為無關。」
顧小凡驚訝地看著他：「所以是要捨棄陸篆嗎？」
「不是我們捨棄他，是他自己選擇了這條路。」尹嘉澤站起身，看一眼黃薇薇：「可以走了嗎？」
黃薇薇拍拍顧小凡的手背：「別想太多，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工作室保住。」
顧小凡也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她沒辦法做到。那個人一路指引她前行，她怎麼能親手讓他成為眾矢之的？
沒等她下決心，陸篆已經替她做了抉擇——他委託自己的律師公開發表聲明，說自己早已和無為工作室沒有關係，無為已經是顧小凡在當家做主，所以出了任何事情也都該由她負責。
這一舉動表面看起來是讓顧小凡背了黑鍋，可時間掐得這麼準，反而坐實了他之前的一切行徑。現在誰都相信了陸篆是無恥小人，是利用自己無知的徒弟獲取利益的黑心師父，根本不配擁有之前的那麼多光環。
顧小凡彷彿成了困獸，眼睜睜地看著陸篆一步步萬劫不復，卻無能為力。
季見忱終於出現，他在新加坡還有工作，這段時間已經拖延太久，必須要回去請個假。知道尹氏已經跟甲方公司和解，他很欣慰，對顧小凡說：「那就沒問題了，只要陸篆再走一步，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
顧小凡一聽就慌了：「什麼叫再走一步？他還想走哪一步？」
季見忱猶豫再三，還是沒有說出實情：「反正你會知道的。」
他轉身要走，顧小凡卻一把拉住他的袖口：「能不能讓我跟他通個電話？就一回！」
美國這時已經是深夜，陸篆站在窗邊，看著外面黑黢黢的夜空，彷彿能聽見遠處波多馬克河靜靜流動的聲響。
手機開了震動，即使這樣，他還是被忽然而來的動靜驚了一下，所有思緒潮水一般退去。
「喂？師兄。」季見忱很少會在這個點打電話過來，實際上因為挪用設計費的事，他已經很長時間沒再聯繫過陸篆，最近一次還是陸篆主動打過去給他的。
電話那邊許久沒有回音，陸篆忍不住又「喂」了一聲：「怎麼，信號不好？」
「師父……」
陸篆猛地一愣，恍惚間想起很久以前第一次強迫她叫自己師父，她似乎也是這種語氣，縹緲得毫不真切。
「師父，」顧小凡又叫了他一聲，聲音微顫，但能聽出她很克制：「你能不能回來？」
陸篆抿緊唇，一聲不吭。
顧小凡終於沒能忍住，輕輕哽咽起來：「算我求你行不行？沒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你別毀了自己，回來好不好？」
陸篆閉上眼，想拿開手機，她卻像是有所感覺，又急又快地道：「或者我退出設計圈，我不報仇了，反正我對設計也沒太大熱情，你回來吧，我們改行好了，世上這麼多職業，總不至於餓死！」
「小凡，」陸篆終於開口：「不要為任何人放棄你的理想，不管那個人有多重要，都不能成為阻礙你的理由。」
顧小凡哭出聲來：「可是你就要為了我放棄你的理想了！」
「不是你的原因，我自己做錯了事，必須要承擔後果，害你受牽連已經是不應該的了。」
「可是你當初也是沒有辦法啊……」
「理由再多，錯還是錯，既然做了，總有一天都是要還回去的。你沒必要自責，這些都是我該承擔的。你要做的，就是繼續從事你喜歡的設計。報仇不過是個激勵，你要明白，你應該走地更遠。」
顧小凡的哭聲仍然止不住：「我就知道你會反悔……就算以後我再成功又有什麼意義，最想分享的人已經不見了……」
她哭得太厲害，簡直要喘不過氣來，陸篆很想說些什麼，卻又強迫自己不能心軟。忽然「啪」的一聲響，哭聲戛然而止。
他愣了愣，手機裡忽然傳出邵年的聲音，有些驚慌失措意味：「學姐，學姐你怎麼了？」
「快去醫院！」這是季見忱的聲音，手機已經到了他手裡：「喂？陸篆，小凡剛才暈倒了，我跟去醫院看看啊。」他似乎要掛電話，想想又補充了一句：「你放心，就是最近折騰得比較多，她沒休息好，總之你別太擔心了。」
手機裡已經傳出「嘟嘟」的忙音，陸篆卻過了很久才把手機拿開耳邊。
垂在身側的手被輕輕握住，他轉頭，陸笑安靜地看著他：「哥，回去吧。」
陸篆搖搖頭：「明天辦完事，我送你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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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十六章（2）
顧小凡醒過來的時候頭頂亮著燈，她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直到她爸探過頭來摸了摸她的額頭：「小凡，你好點兒沒？」
「我怎麼了？」她坐起來，這才發現自己是在病房裡。
「你暈倒了，從白天睡到現在，十幾個小時了，把我跟你媽嚇得不輕。」顧大人一向都很嚴肅，很少露出這麼擔心的表情。
顧小凡揉揉額角，這時候才想起自己之前的失態，既然自己在醫院，那自己那種痛哭流涕的模樣肯定被別人看到了。
不過現在也不是顧忌面子的時候，她問她爸：「現在幾點了？」
顧大人看看手錶：「快凌晨一點了，怎麼了？」
「季見忱今天來過嗎？」
「季見忱是誰？」
「戴眼鏡，長得壞壞的那個。」
「哦，陸篆的師兄是吧？他來過，我到了之後就馬上走了，說是要接受電台採訪。」
「採訪？」顧小凡驚了一下：「他有沒有說是什麼採訪？」
「不知道，」顧大人按著她躺下：「你管人家的事幹什麼？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
顧小凡不死心地坐起來，到處找手機。
顧大人多少猜到了一些，看這模樣八成是跟陸篆有關。其實他也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雖然顧夫人已經開始糾結陸篆是否真的品行不端，甚至企圖詐騙她女兒，他卻始終覺得從人前人後瞭解到的陸篆都不至於是這種人。
顧小凡終於找到了手機，立即撥下季見忱的電話，卻是占線。
顧大人勸她：「我看你還是明天再打吧，現在這個時間，人家應該已經休息了。」
她不甘心，又試了幾次，終於無奈放棄。
顧大人坐了一會兒，終於想起她還沒吃飯，站起來說：「你媽之前送了飯菜過來，我去給你熱一下，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就叫我。」
顧小凡點點頭，靠在枕頭上望著天花板發呆，忽然開始懷疑，之前自己給陸篆打電話的事到底是真的發生過還是幻覺？
手機忽然響了一聲，她拿起來一看，季見忱居然發來了短信。
「我的手機快要被打爆了，目前拒接一切電話，所以剛才看到你的來電。什麼都不要問了，明天上午九點電台節目會復播，你自己去聽就知道了。」
顧小凡幾乎急火攻心，立即回復：「那你倒是告訴我多少調頻什麼節目啊！」
顧大人第二天沒課，所以早上的時候還沒離開醫院。他出去給顧小凡買早飯，順手買了份報紙，回來後憂心忡忡。
「小凡，最近報紙上都是陸篆的負面新聞，他怎麼至今都不露面？」
顧小凡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顧大人把報紙遞到她跟前：「你看看，今天又有。」
顧小凡連忙接過來，內容提要裡寫著著名華裔設計師季見忱看不下去同門師弟陸篆的所作所為，終於站出來大義滅親，在昨天下午接受電台專訪時拿出證據，證明了陸篆之前的種種惡行……
不用再看下去也能明白，這個證據就是他口中陸篆那要再走的一步。
她看看手機，已經將近九點，連忙問她爸：「這兒哪兒能聽廣播？」
「怎麼想起來聽廣播了？」顧大人雖然奇怪，還是掏出自己的手機遞給了她：「我的手機可以收到廣播信號，你試試吧。」
這是檔囊括各種八卦的廣播節目，顧小凡從不聽廣播，卻也聽說過這個節目，這不是個好兆頭，因為這說明這個節目很紅，收聽率很高。
主持人例行的介紹後，季見忱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開頭的談話都是圍繞他的學習和經歷展開的，包括他獲得的各種風騷獎項，然後話鋒很微妙的一轉，主持人就把話題引到了陸篆身上。
季見忱卻仍舊侃侃而談，沒有絲毫避諱，他說陸篆的過去，陸篆的才華和驕傲，以及他失去雙親的孤立無援，為救妹妹的走投無路……可就在連主持人都開始動容的時候，季見忱卻忽然憤怒起來，義正言辭：「俗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陸篆就是這種人，不管他以前多麼不容易，他現在的所作所為卻叫我無法容忍。我知道大家目前都在關注顧小凡是否替他背了黑鍋的事，今天就拿出證據讓大家看清真相！」
電波安靜了一瞬，響起輕微的噪音，緊接著是陸篆的聲音：「師兄，你知道我的難處，我需要錢……實話告訴你吧，顧小凡跟我根本不是情侶。她一直在追我，我本來嫌煩，後來覺得她可以利用才答應跟她交往，而且故意沒有公開……你就別勸我回去了，那是不可能的。工作室裡的錢都被我挪走了，現在的無為就是個空架子，反正顧小凡對我癡心一片，有她替我扛著，我肯定不會有事……」
很難想像他還能說得這麼輕巧，語氣還那麼平穩，像是在陳述無可辯駁的事實。
「這是我跟陸篆的通話記錄，大家都聽到了，我一再勸他回頭是岸，他卻不知悔改……」季見忱的聲音被生生掐斷，顧小凡關掉了廣播。
顧大人看她垂著頭一動不動，走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是非曲直每個人心裡都有桿秤，你只要端平你這桿就行了。」
顧小凡抬手抹了一下眼睛，狠狠吸了口氣，端過早飯一口一口吃完，然後開始穿鞋。
「我覺得好多了，工作室還有點事情要處理，我現在得回去。」
顧大人竟然沒攔她：「記得按時吃飯，晚上不准再超過十點回家，你要保證充足的休息。」
「嗯。」顧小凡點點頭：「我還沒成功，不會隨便糟蹋自己身體了。」
尹嘉澤又來了無為一趟，這次卻是顧小凡主動邀請的。
她坐在沙發上，穿了件珍珠色的真絲襯衫，掩蓋住了青澀的學生氣：「我想得到尹氏的授權，正式允許我接手無為。」
尹嘉澤看了她幾眼，也沒多驚訝：「你能做得來？」
「不是我一個人，無為還有邵年、朱奇他們，每個人都會盡心盡力，只要尹氏肯相信我們。」
尹嘉澤想了想：「我可以替你爭取到授權函，但前提是這次甲方公司的工作完成地夠漂亮。」
「一言為定。」
「另外，總公司不排除會委派管理人員過來的可能。」
「這個恕我無法接受。」
「為什麼？」
「我希望無為在工作方面可以自由一點，設計不該受到束縛。」
尹嘉澤挑眉：「這話陸篆似乎說過。」
顧小凡站起身來：「記不得了，他跟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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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十六章（3）
季見忱回了新加坡，沒有跟任何一個人道別。
顧小凡知道這消息的時候正在收拾辦公室，她明白季見忱的心情，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當事人那樣演完戲還無動於衷。
邵年看著她把陸篆的東西一件件收進紙盒子裡，忍不住問了一句：「難道你真的相信學長說的那些話？」
顧小凡從辦公桌後站直身子，笑了笑：「你想多了。」
邵年似乎鬆了口氣：「那就好，我始終相信學長的為人，他一定是迫不得已才這樣說的。」
顧小凡點點頭，巧妙地轉移了話題：「我要開始做畢業設計了，這段時間工作上你多擔著點兒哈。」
邵年一口答應：「沒問題，不過……你畢業後還會留在無為麼？」
「那當然了，我還想坐上無為的龍頭交椅呢！成敗在此一舉，你們都給我打點起精神！」
看她故作惡相，邵年忍不住笑了一下：「好吧，那我現在就去認真工作了。」
等他出了門，顧小凡才收斂起表情。她把櫃子裡的東西都清理出來，一件件放進紙盒，忽然看到一本證書，翻開一看，是陸篆幾年前的獲獎證明。
這不過是他許多獎項裡的一個。照片裡的陸篆青春勃發，嘴角帶著很淡的笑容，眼神清亮而銳利。季見忱說得沒錯，他的骨子裡的確藏著驕傲。
只是沒想到這驕傲被命運粉碎過一次後，居然還要被自己親手粉碎一次。
顧小凡伸手細細摩挲過照片，終於還是合起來，放進紙盒。
她坐下來，打開郵箱，對著陸篆的郵件地址猶豫了很久，敲了行字：「等風頭過了，你可以回來的吧？」
想想覺得不妥，又刪掉。
「做設計既苦又累，不做也沒什麼，你回來可以轉行。」
還是不妥，刪掉。
「我已經決定接手無為，好好工作，不會讓你的付出白費的，你回來好不好？」
顧小凡對著屏幕長長歎一口氣，終究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又刪除乾淨。
「陸笑還好嗎？不管治療結果怎麼樣，能不能告訴我一聲？」
這次她發送了郵件。
她很掛念陸笑的狀況，如果蒼天真的有眼，至少這次該睜開一次了吧，還要讓這對兄妹承受多少？
辦公室裡有了些許改變，顧小凡在窗台上養了一盆綠蘿，每天除了忙畢業設計和工作，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盯著綠蘿葉子的仔細研究。
朱奇有次看到，好奇地問她在幹嗎，她回答說在根據葉片上的經絡算卦，卜問吉凶。
朱奇又問她根據來源於哪兒。
顧小凡搖搖頭：「毫無根據，我自己發明的。」
「……」
臨近畢業，所有外出實習的同學們都回來了。因為陸篆事件，顧小凡在前兩個月裡榮登學校話題女王寶座，現在全班同學看她的眼神都透著點兒不尋常的意味，所以她參加完全班聚餐就再也沒在全班活動中出現過。然而宿舍裡卻沒人提過一個字，彷彿大家都還不知情一樣。
畢業答辯前兩天，四個女生去飯館裡聚餐，鬧騰到半夜又去唱KTV，整個就在瘋魔狀態。郭晨晨最傷感，唱到後來嗚嗚的哭，哭完了抹一把鼻涕又繼續吼，弄得其他人想安慰她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黃薇薇跟尹嘉澤的事情被張悅一直拿出來取笑，非逼著她唱粵語歌。黃薇薇順了她的心唱了，她又在旁邊故意誇張地喊：「哦，發音好標準哦，不愧是香港媳婦兒！」
黃薇薇踹了她一腳，把話筒遞到顧小凡面前：「顧流氓，到你了！」
顧小凡正一手往嘴裡塞零食，一手拿著搖鈴做拉拉隊呢，頓時搖頭：「不不，我不行，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五音不全。」
「沒事，今天允許你強奸我們的耳朵，反正下首歌是你的，不唱也得唱。」
顧小凡只好接過話筒。
下首歌估計是郭晨晨點的，她喝多了，點的歌大家連聽都沒聽過，於是跳了過去，再下首是劉若英的《原來你也在這裡》。
「請允許我塵埃落定，用沉默埋葬了過去，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才隱居在這沙漠裡。該隱瞞的事總清晰，千言萬語只能無語，愛是天時地利的迷信，喔~原來你也在這裡……」
顧小凡正襟危坐，雙手舉著話筒唱的一本正經，黃薇薇卻還是沒能忍耐下去。
「行了行了，果然你的歌聲殺傷力太大了！」
顧小凡樂得解脫，立即丟開話筒，繼續吃零食做拉拉隊去了。
張悅接在後面唱完了整首歌，顧小凡邊嚼零食邊想，如果有天陸篆真的回來了，她大概也會跟歌詞寫得一樣，什麼話都沒有，只有一句：喔，你回來了……
畢業答辯那天天氣異常悶熱，顧小凡從櫃子裡翻出陸篆送給她的那件天藍色連衣裙穿上，散開長髮，對著鏡子裡的人微微發怔，四年的大學時光就這麼過去了，她好像變了很多，又好像回到了原點。
答辯地點在院學生禮堂裡。到達之前首先要穿過一道長長的走廊，走廊兩邊掛著學院歷屆傑出校友的照片和簡介。顧小凡以前看得太多，早已對這些人物熟視無睹，可今天經過時卻刻意放慢了腳步。
陸篆的照片也在其列，保送入校，三屆冠軍得主，各類獎學金，保研資格……沒有接觸到他這個人時，這照片在她眼裡跟林蔭道旁那些名人雕塑沒什麼區別，現在再看，卻覺得感慨萬千，要說清楚，又很難。
有兩個女同學站在前面祁峻的照片下面欣賞他的靚照，時不時指指陸篆的照片，小聲討論：「陸篆做了這樣的事，學校不該撤掉他的照片嗎？」
「他可是常教授的得意門生好嗎？唉，算了，別提了，心目中的大神就這麼幻滅了……」
「常教授！」顧小凡看到常教授就要進門，連忙叫了一聲，快步跑了過去。
兩個女生看到她經過，不再繼續討論。
甲方公司的全部設計在六月底完成，顧小凡那時候已經拿到畢業證書，洗了張學士服畢業照放在辦公桌上，朱奇走進來看了一眼，笑著說：「快換掉，老闆的辦公桌上應該放更加職業化的照片比較好。」
顧小凡一愣：「你說什麼？」
朱奇笑得更厲害了：「我說你做老闆了！尹氏那邊傳真了授權函過來，甲方對我們的工作很滿意。」
顧小凡拍拍臉：「啊，不是做夢，太好了！今晚聚餐！」
聚餐的計劃最後泡湯了，黃薇薇忽然打電話過來，口氣前所未有的急切，甚至還帶著興奮：「小凡，你猜我收拾行李的時候找到了什麼？」
「什麼？」
「你當初的設計初稿！」
「……你再說一遍。」
「你當初的設計初稿！汪婧抄襲你的證據！」
祁峻剛剛才弄清楚汪婧和顧小凡的過節是什麼，汪婧就被大賽主辦方通知撤消了冠軍資格，收回獎盃、證書和獎金，並且保留追究其侵害大賽名譽的權利。
上次方雅明的事件已經讓天行聲譽受了一定影響，這次祁峻毫不手軟，直接開除了汪婧。
作為當事人，汪婧根本無法相信這一切真的發生了。不管什麼領域，抄襲都是可恥的行徑，她幾乎已經失去了一切。
去找顧小凡時，她根本拒絕見面，朱奇替她在門口傳了句話給汪婧——「早就不是朋友，沒必要再見，不用謝我，這是你應得的。」
汪婧恨得咬牙切齒，可是比起找顧小凡發洩脾氣，她還有更嚴峻的事情需要解決——那筆獎金早就花完，如今怎麼還？
黃薇薇因為不小心「私藏」顧小凡的初稿長達一年之久，而被顧小凡氣憤地晾了幾天，這會兒正想著怎麼彌補她受創的心，於是站出來找到了汪婧。
汪婧忽然想起自己曾對顧小凡說的話，可是如今她才是跌在地上的失敗者，沒想到來表達同情的人會是黃薇薇。
「你對陸篆做了什麼我很清楚，這件事對無為和小凡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你也看到了，既然爽夠了，現在也該輪到我們爽一爽了。」
黃薇薇約她在酒吧見面，端著酒杯，身後跟兩個保鏢，簡直就是黑道大姐大的架勢。
「當然，我們沒有你那種惡毒心腸，所以你只要站出來，把怎麼逼迫陸篆的事說清楚，我可以給你一筆錢，讓你遠走高飛。」
汪婧坐在她對面，臉色青白：「就算我說了又怎麼樣，陸篆的確做了那種事，他還是沒辦法恢復名譽。」
「那跟你無關，你只要做好你該做的就行。」
第二天汪婧果然在報紙上發表了聲明，把自己嫉妒顧小凡，逼迫陸篆遠走他鄉的事說得清清楚楚，並且承認了自己抄襲的事。
邵年拿來報紙給顧小凡看，她呆若木雞：「靠，這女人怎麼忽然棄暗投明了？」
黃薇薇打來電話，第一次在她面前擺出卑躬屈膝，軟言軟語的討好姿態：「小凡，滿意麼？我對你好吧？」
「要不是因為你，我早就收了這隻妖孽了，何必等到被她咬了一口再還擊？」
「嗚嗚嗚，小凡，我錯了，你千萬別再生我氣了呀，否則我會吃不好睡不好，說不定還會香消玉殞的！你怎麼忍心呀，嗚嗚嗚……」
「……別用這種語氣說話了，真瘆的慌。」
黃薇薇終於掛了電話，顧小凡坐了一會兒，回想起以前跟汪婧的種種，一時間居然什麼情緒也沒有。那些過往就像是年少輕狂的夢，如今轉頭去看，除了切身感覺到的痛苦和失落，也許還夾雜著青春的幼稚和無知。
不過人總會成長，這一切也都會成為過去。
她拿起手機，打電話給季見忱：「你上次舉辦的那個近五年內冠軍的座談會，見到了四年前的那個『冠軍』了吧？」
「見到了，唉，他過得很不好啊。我都替他心酸，花那麼多錢買了個冠軍頭銜，結果自己沒本事，還是沒飯吃。」
「那你覺得，如果給他錢，他肯不肯站出來替陸篆說話？」
「我也想過，所以一直跟他保持聯繫，不過還沒找到好時機。」
「現在就是好時機，汪婧的新聞看了沒有？」
「啊？我剛回新加坡不久，沒太關注，怎麼了？」
顧小凡把事情經過跟他說了一遍。
「哎呦，原來你也是有故事的人啊。」季見忱哈哈笑出聲來：「很好啊，既然發生的這麼及時，那就趁機攪一攪渾水好了。」
陸篆的事情起起伏伏，波折不斷，如今汪婧和那位「冠軍」先後出來澄清，連季見忱也站出來說之前是誤會了陸篆，終於發展到了分不清真相的地步。
祁峻這段時間也在關注著事情動向，那個「冠軍」出現時，他既不屑又憤怒。他很清楚這傢伙這幾年來的境遇，多少已經猜到背後有人出錢讓他出面，可他說起陸篆家裡的事情，還是讓他起了點兒疑心。這事兒季見忱之前在電台裡也說過，不知道真假。
他猶豫著要不要去查一查，但又覺得即使這樣，陸篆做的事也照舊無法原諒。
那天下班之前，郵箱裡忽然收到一段視頻，他起初以為是中毒了或者是垃圾廣告，卻發現發件人是顧小凡——
「這段視頻是去年陸篆生日那天我在醫院拍下來的，那時候他妹妹陸笑剛能走路，我本來是想留個紀念，但是我覺得你也許會想要認識一下她。陸笑跟我一個高中一個班，汪婧也認識，你大可以去查。我不奢求你能原諒陸篆，但你可以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遇到這些變故，沒有豐厚的家底，你會怎麼做？」
畢業後的第一個暑假，很多學校都有改建和擴建的工程項目。顧小凡開始積極競標，白天跟邵年商量設計方案，晚上跟朱奇計算預算金額，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
老金有次忍不住悄悄跟朱奇吐槽：「我覺得她現在越來越有她師父的樣子了。」
朱奇說：「我勸過她，但她回答說要帶著我們一起賺大錢，我覺得這是個不錯的目標啊。」
「……這話說得也是哈。」
比起陸篆，顧小凡的確很注重商業利益。她並不在乎工程大小，只在乎無為能不能做，所以雖然開頭遇到了不少困難，後來漸漸也算站穩了腳跟。
很多人提到無為還是會想到陸篆，想到那些模稜兩可的事件，不過至少現在他們也知道了顧小凡這個名字。也許經過時間的洗刷，最終她會成為無為新的標籤，覆蓋掉陸篆的名號。
季見忱說，群眾都有主觀意見，要想徹底洗清陸篆也不可能，但至少也改善了很多。
顧小凡之前雖然遺憾沒有及時找到初稿，現在想想，晚找到總好過一輩子找不到，至少現在汪婧不會再有力量興風作浪了。至於祁峻，他沒什麼動靜，就算有顧小凡也不在意了。反正她該做的都做了，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新加坡那邊最近舉辦了個設計比賽，季見忱特地給顧小凡發來了邀請函。
顧小凡本來想借工作忙推掉，後來聽他保證說自己不擔任評委，才決定參賽。
這次她跟邵年合作，拿下了室內組的冠軍，獎金十萬新元，折合成人民幣得有五十萬出頭。顧小凡飽含深情地致電季見忱：「以後有這種比賽，記得要再通知我。PS：只要你不做評委。」
鑒於顧小凡給尹氏帶來的利潤，尹氏高層決定好好培養這棵搖錢樹。借本次比賽，將她和邵年好好宣傳了一把，之前全國比賽拿到季軍的經歷也被拿出來一起渲染加工。
比起其他同學，顧小凡起步就已經和他們不在一條起跑線上了。但她很清楚，自己剛畢業就走得這麼順當，是因為陸篆犧牲自己給她鋪平了路。
尹嘉澤有天忽然給顧小凡打來電話：「總公司打算給你配備一個助理，你要是不反對，我就去安排人了。」
顧小凡可不想在身邊安插一個眼線，可也不想引起尹嘉澤不滿，於是回答說：「我也覺得我需要一個助理，不過我工作上習慣跟邵年配合，他也算我的助理了吧？」
「他用不了多久就能做首席設計師了，你居然讓他做助理？」
「不不，無為這麼小，誰都是設計師，不需要精細地劃分什麼首席末席的。邵年是我的最佳拍檔，偶爾也喜歡客串一下助理，你就滿足他一下嘛。」
尹嘉澤總算領教到了她的流氓手段，無奈歎氣：「還是陸篆看得準，你經營了無為後果然跟防老鷹的母雞一樣。」
顧小凡皺眉：「你跟陸篆還有聯繫？」
尹嘉澤忽然笑起來：「你還不明白麼？陸篆從頭到尾就沒隱瞞過尹氏什麼，他當初的確去香港見過高層，所有事情也都坦誠相告了，否則尹氏會那麼乾脆就頂你上位，還幫你去跟甲方公司和談？陸篆之所以叫我們跟他合夥來逼你，無非就是想讓你功成名就而已，現在他成功了，你也成功了，不是很好麼？」
顧小凡終於明白黃薇薇為什麼從頭到尾都沒問過她事情經過，卻一早就知道是汪婧在從中作梗。
「可是……你們怎麼會答應？」
「為什麼不答應，那件事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他自己引爆總比將來被天行集團拿來利用要好，現在這個解決方式，已經是受損最輕的了。」
「我不信理由這麼簡單，一定還有其他條件。」
尹嘉澤無奈：「好吧，尹氏在大馬開了子公司，需要人手，他會過去，替我們免費打一年工。」
「免費！！！」
尹嘉澤連忙掛斷電話，對那聲獅吼仍舊心有餘悸。
黃薇薇在他身後的沙發上看雜誌，像是隨口一說般道：「下次見到小凡，我一定會告訴他，是你自己不想被派去馬來西亞，才利用陸篆的。」
尹嘉澤聳肩：「我覺得她最在乎的是陸篆拿不到工資這一點。」
顧小凡當然在乎，陸笑還在治療，陸篆正是需要錢的時候，尹嘉澤太不厚道了！果然商人都重利，一點損失都要追回來！她在心裡把尹氏罵了好幾遍，然後跑去問朱奇陸篆的銀行卡號。
朱奇負責工作室的財務，是有陸篆的工資卡號的。全國大賽季軍的獎金不是很多，顧小凡就把在新加坡比賽得到的那一半獎金全轉到了陸篆的賬號裡。
忙完這些，她點開自己的郵箱，驚喜地發現居然有一封未讀郵件，發信日期距離現在已經將近一個月了——
「治療還沒全部結束，不過一切都好，勿念——陸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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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十七章（1）
兩年的時光其實不長，但現在的城市分分秒秒都在改變，一不留神道路就改了方向，大廈就又多了幾棟，日新月異真的一點都不假。所以即使才過去兩年，顧小凡看著這座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城市也有種陌生感。
她端著高腳酒杯站在落地窗前俯視下方燈火璀璨的街道，感慨完又覺得慶幸。要是沒有一個接一個的工程，他們無為吃什麼？
「顧小姐。」
顧小凡轉身，合作公司的副經理端著酒杯站在她身後，笑瞇瞇的舉了舉杯：「這次合作十分愉快，這杯酒敬你。」
顧小凡連忙推拒：「張經理太客氣了，不過是分內的事，貴公司特地為我們舉辦慶功宴，才叫我們過意不去。我不勝酒力，再喝就要醉了，張經理的心意恭領在心。」
「哪裡哪裡，應該的。」
張經理執著地勸酒，顧小凡眼看著就要推不過去，邵年走了過來：「張經理真是客氣，要不是無為的工作堆積如山，我們就算陪您喝到天亮也毫不推辭。這樣吧，我替學姐乾了這杯，就當是賠罪了。」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張經理知道這兩人是黃金搭檔，任何場合邵年都對顧小凡保護有加，也不能不賣面子，笑著客套了幾句就走開了。
顧小凡沖邵年擠擠眼：「不錯，酒量越來越好了。」
邵年跟她並肩站著，目光投向下方：「唉，其實我寧願天天畫圖，也不希望到處應酬。」
「我明白，」顧小凡拍拍他的肩，指了一下玻璃上的反光：「你看看你，西裝筆挺，一副有為青年、職場精英的派頭，這種人的必修課之一就是應酬呀。」
邵年偏頭，看著她的投影，她的頭髮梳成了馬尾，臉上化了精緻的妝。周圍的女性不多，但個個都穿著禮服，只有她穿一身黑色女士西裝，但這也把她跟其他人區分開來，證明她是個不輸於人的職業女性。
他又歎口氣，笑了一下：「是啊，兩年了，我們都變化了很多。」
「嗯。」顧小凡應了一聲，再無他話。
離開酒會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顧小凡沒喝幾杯酒，在那種場合待久了還是會覺得頭暈。朱奇和老金他們一起走了，邵年跟她順路，跟她搭了一輛出租車，剛坐穩就跟她討論工作。
「澳門的Fostar公司要來內地招標，你有沒有興趣？」
顧小凡捏了捏眉心：「招標文書我看過了，我自己倒是有興趣，不過還要問問尹氏的意思。」
尹嘉澤和黃薇薇的婚事基本上已經定下，兩家在內地合作開了家公司，尹啟榮最近想把剛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小兒子安插到內地來管理業務，無為自然也在其列。顧小凡為了不被束縛住，最近都主動向尹氏匯報一切工作進展，好證明忠心，何況澳門的Fostar公司業務一向做得大，無為也需要尹氏的支持。
「可是尹先生最近不在香港，難道要直接請示尹總？」前段時間邵年剛代表無為去香港參加了總公司的會議，對尹嘉澤的行蹤很清楚。
顧小凡愣了一下：「尹嘉澤去哪兒了？」
「聽黃學姐說，好像去馬來西亞的子公司了。」
「馬來西亞？」顧小凡幾乎是驚叫了出來。
尹嘉澤去了馬來西亞，那陸篆是不是離開那兒了？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當初他只答應在馬來西亞待一年而已。
那他現在又在哪兒？
回到家，她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郵箱，可是除了當初他回復的那一封郵件，再沒有其他回信。
顧小凡坐在電腦前，腦子裡亂糟糟的，手心裡全是汗。
好在接下來有件大事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黃薇薇和尹嘉澤要訂婚了。
這事兒當然不能讓朱奇知道，顧小凡和邵年一起去的，用的理由是去香港開會，其他人對此毫不知情。但他們也清楚這種事情瞞不了多久，朱奇遲早會知道，當然他也遲早會接受。
顧小凡多年不來香港，一下飛機腦子裡就浮現出當初跟陸篆一起的回憶，轉頭看到邵年襯衫解開的扣子，一時間居然把那張臉看成了陸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邵年以為她是坐飛機坐暈了，拖過她的行李，順帶牽起她的手：「小心點，別一直發呆走錯了路。」
這兩年他漸漸從一個青澀少年成長為有擔當的男人，顧小凡也早已經習慣有他的保駕護航了。
酒店是黃薇薇安排好的，張悅和郭晨晨也到了，就跟他們住一層。幾個舍友兩年沒見了，在走廊一撞見就跟打仗似的，差點鬧到把酒店保安給吸引過來，最後還是邵年把她們都趕進了顧小凡的房間才算作罷。
本來這次三個舍友都要給黃薇薇做伴娘的，但張悅去年已經和男友結了婚，被迫出局了。顧小凡當時也給她做了伴娘，所以郭晨晨今天特地提醒她說：「這次做了薇薇的伴娘後你千萬不要答應別人再做伴娘了啊，不然你可就要嫁不出去了！」
顧小凡似乎也聽說過這個說法，據說做伴娘不能超過三次什麼的。她相當嚴肅地點了點頭。
邵年端了杯水過來給顧小凡，郭晨晨看到，萬分羨慕：「唉，其實你何必一直想著過去呢？這位也挺好的。」
要是以前，這種話絕對不會從她嘴裡說出來。但走上社會後，學校裡那些清純旖旎的小心思沒有了，她現在也已經交了男朋友，對邵年不再肖想了。
顧小凡瞪她：「別胡說，人家是兼職做我助理做習慣了，我們可是純潔的男女關係。」
郭晨晨朝邵年看了一眼，他正在跟張悅老公說著話，也沒經常朝顧小凡這邊掃，看來他的心思也變了。這麼一想，郭晨晨居然同情起顧小凡來了。愛的人不見了，愛她的又情淡了，這可怎麼好？
第二天黃薇薇親自過來了，說要來抓壯丁陪自己去採購。郭晨晨當時在跟男朋友打電話，張悅和老公去迪士尼了，於是顧小凡幸運中選。正好她也想跟黃薇薇說說無為的事，讓她吹枕頭風應該是有用的。
黃薇薇自己開車來的，這樣更方便說話。顧小凡上了車還沒說話，就聽她說：「無為的事我早替你爭取過了啊，不過效果怎麼樣就不知道了。」
得，省了她的口水了。
黃薇薇發動車子的時候歎了口氣：「如果陸篆還在，一切就好辦多了。」
顧小凡轉頭看向繁忙的街道，視線移到後視鏡上，從裡面看見自己的臉，恍惚間居然有種陌生的感覺。
「我自己也可以做好。」
黃薇薇看她一眼，笑了笑：「是的，我看出來了。」
顧小凡忽然撲過來摟住她的脖子：「你要幸福啊混蛋。」
黃薇薇偏頭看到她眼裡微微的水光，忍不住笑起來，但回答的時候語氣很認真：「嗯，你也是。」
訂婚宴當然是盛大的，黃薇薇是黃家獨女，尹嘉澤是尹家長子，兩家都恨不得把最好的東西拿出來給他們才甘心。
顧小凡其實挺喜歡這種場合的，有幸福的場景，有感動的回憶，而且還是自助餐的形式，不會有太大束縛，也沒人來勸酒。
邵年被一群女同胞包圍了，數次投來求救的目光，顧小凡卻憋著笑任他被「圍攻」，最後邵年也不向她求救了，耐著性子聽著她們不太標準的國語發音，努力自救。
顧小凡把視線投向舞池，黃薇薇舞穿著名牌定制禮服，挽著髮髻，高貴典雅，正在跟尹嘉澤跳舞。她靠窗看著，忽然很羨慕，雖然磕磕碰碰，但這一對其實很適合，可貴的是他們彼此也瞭解這點。
這時有人端著酒杯走過來：「顧小姐是嗎？」
顧小凡愣了一下，看清眼前人相貌跟尹嘉澤有幾分相似，就有了數，趕緊站好：「是，您是……」
「尹嘉清，尹家老麼。」他的國語比不上尹嘉澤標準，但說得很慢，顯然是刻意遷就顧小凡的。他紳士地伸出手來，顧小凡連忙跟他握了握，「尹先生你好。」
「聽我大嫂說你不想交出無為的管理權？」
顧小凡一聽這話心裡就覺得不妙，其實她也不樂意在薇薇大好的日子裡談公事，但人家都提出來了，也只好硬著頭皮回答：「尹先生別誤會，我只是希望無為不被束縛，無為只要還掛在尹氏旗下一天，尹氏就對它有管理權，我只是代為管理罷了。」
尹嘉清沒尹嘉澤那麼圓滑，為人比較冷淡，聽了這話只微微笑了一下，意思分明就是覺得她在詭辯，不過他也沒追究下去：「我在國外也進修過一段時間的設計，所以對你的心情也能理解，就目前無為為尹氏創造的價值來看，我想家父應該會樂意再放手一陣子。」
這話顯然是早就授權過的，不然他也不可能這麼直接給開綠燈。說是放手一陣子，其實也就是同意讓她自主管理無為了。這也是策略，總不可能讓你太逍遙，每隔個一兩年總公司敲一下警鐘是有必要的，提醒你無為就是個子公司，還得聽話。顧小凡自己也明白這點，所以當場又表了一番忠心。
尹嘉清抿了口酒，又說：「Fostar的競標你們打算參與？」
「是的，」顧小凡聳聳肩：「不過說實話，挺沒底的。」
「那就當做嘗試好了，讓這種國際大公司聽到自己的名號也是個成功。」
顧小凡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覺得他這種性格很像陸篆，有些時候都挺富有冒險精神的。
尹嘉清喝完杯子裡的酒，轉身要走，忽然想起什麼：「哦對了，你認識汪婧？」
顧小凡一愣：「是，怎麼尹先生也認識？」
「她是我前女友。我們是在國外學設計期間認識的，不過沒多久她知道我的身份就跟我分手了。我也是這次回來從大嫂那裡聽到了一些事才知道你們之間有糾葛，難怪他對我的身份這麼避諱。」尹嘉清的口氣很平淡：「大嫂還叫我別告訴你，但我覺得這也沒什麼，你應該也是想知道她的近況的吧？」
顧小凡從他臉上收回視線，汪婧會跟他在一起，是不是也是覺得他身上有點陸篆的影子呢？從某些角度來說，那也是個執著的傢伙。她抿了抿唇，問他：「她現在怎麼樣？」
「還好吧，如果不是大嫂告訴我，我可能不相信她以前做過那些事。」
「那就說明她現在過得真的很不錯。」顧小凡揚起笑臉：「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尹嘉清點點頭，轉身走了。沒一會兒他大哥尹嘉澤居然來了，笑著伸出手說：「趁著薇薇不吃醋，我來請她的閨中密友跳支舞，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
顧小凡心想你想讓薇薇吃醋，還得努力很久呢，她就算吃醋也不會表現出來的！
她本來想推說自己不會跳舞，但尹嘉澤小聲說了句：「我可以跟你說說陸篆。」她這才伸手遞給他，進舞池的時候苦笑著說了句：「一來香港誰都跟我提到他，早知道還不如不來了。」
尹嘉澤道：「我看你倒是甘之如飴的樣子。」
「……」
他攜著她轉了一個圈，小聲說：「陸篆已經不在大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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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十七章（2）
這次顧小凡在香港一共逗留了半個月左右，邵年先回的內地，他要回去為競標工作做功課。
張悅和她老公剛好有假，參加完黃薇薇的婚禮就順道去澳門旅遊了。郭晨晨急著回去陪男朋友，也走了。只有顧小凡一個人留了下來，給父母買了禮物，還一個人逛了很多景點，也不知道這次怎麼這麼有閒情逸致。
期間尹嘉清約她出去過幾次，一開始都是談公事，她也沒在意，後來漸漸發展到看電影就不對頭了。
她覺得是黃薇薇在亂點鴛鴦譜，把她揪出來罵了一頓，結果她一臉茫然：「我要真那麼做才有病吧？我只給你和陸篆牽過線搭過橋好嗎？」
顧小凡心裡一陣詫異：「我靠，難道我已經美到可以迷惑富二代了嗎？」
黃薇薇掏出鏡子給她看：「雖然很不樂意承認，但你的確美了很多。女人的美其實只有部分來自相貌，從內而外的氣場才是最重要的。」
顧小凡對著鏡子瞇了瞇眼：「難怪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女王范兒了，原來是氣場。」
黃薇薇一把奪過鏡子：「也許是嘉清口味重。」
「……」
黃薇薇又認真地補充了一句：「你可不要覺得他像陸篆，其實他跟陸篆完全不同。他跟汪婧的事你知道了吧？戀愛分手對他而言換衣服一樣平常。其實說到底他就是個少爺，又是麼子，會遊戲人間也不奇怪。」
不管尹嘉清是個什麼心態，這事兒都是不可能成的。他要是想玩玩，顧小凡不會同意；他要是想認真，那不同意的人就更多了。所以顧小凡立即收拾東西飛回了內地。
尹嘉清大概真是一時興起，這之後漸漸就跟她斷了聯繫。顧小凡樂得輕鬆，全身心投入到了競標的工作裡。
邵年早把資料放在了她的辦公桌上。Fostar公司是一家合資公司，做建材起家，總部在美國，澳門的公司是大中華區的總部。這次招標，他們是打算在內地建工廠，一共分佈了三個城市，是項大投資，美國總部也十分重視。
無為這兩年也招了些新人，但終究規模不大，即使背後有尹氏，面對這樣的大工程，要競標成功還是有點兒危險，何況對方派來的負責人似乎也十分難搞。
這位負責人名叫Luther，有人說是猶太人，有人說是德國人，又有人說是亞洲人，看來也是個不怎麼拋頭露面的主兒。
挖根掘底的事情邵年不擅長，朱奇擅長，但顧小凡叫他用了各種方式仍舊一無所獲。這人的資料是FBI加密的嗎？鬱悶！
邵年和顧小凡又開始了緊鑼密鼓地研究工作，設計方案好不容易定下，還得給尹氏報備。
招標的地方設在上海，這次還是顧小凡和邵年這對黃金搭檔做代表去的。兩人帶著設計方案趕過去，剛進大廳就看到了祁峻一行人。
「好巧啊，祁學長。」顧小凡走過去跟祁峻打招呼。
祁峻倒是比她熱情許多：「是小凡啊，無為也來競標？」
「是啊，雖然是蚍蜉撼樹，但我們也想試一試嘛。」
祁峻微笑，看了一眼她身邊的邵年：「你謙虛了，以你們倆的配合，方案肯定不錯。」
「RDN的團隊也不錯啊。」
「還行吧，至少我還算滿意。」
顧小凡笑著點點頭，不再多話。這麼久過去，他們也經常碰到，但祁峻對當初她發過去的視頻是什麼看法，她始終沒有問過。
所有競標公司都被請進大會議室，第一排位置坐著四男一女，除了其中一個中年男人是亞洲人之外，其餘都是外國人，應該是Fostar的成員。
中年人招呼大家入座後，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跟大家介紹了一下在座的人，他自稱姓劉，英文名叫Allen。
邵年低聲對顧小凡道：「怎麼不見那個Luther？」
顧小凡搖搖頭：「反正他最難搞，不來不是更好？」
正說著話，季見忱帶著幾個人進來了，他的團隊人最多，而且似乎跟Fostar的人挺熟，Allen一見到他就跟他打了聲招呼，也沒計較他的遲到。顧小凡一見這陣仗就暗叫不好，轉頭去看祁峻，他的神情也不太好看。
季見忱看到了顧小凡，毫不避諱地坐了過來：「哎呀，變美了，都要認不出來了啊。」
「季先生倒是一點兒沒變。」
「過獎過獎。」
Allen已經在做開場白：「非常歡迎大家的到來，這次競標主要由我主持，大概會在十分鐘後開始，很抱歉要讓大家再等待一下，因為航班誤點，負責人Luther還在趕來的路上。」
顧小凡有點兒失望：「沒想到還是要來。」
季見忱忽然笑了一聲：「話別說得太早，等你見到他，應該會高興他的到來。」
顧小凡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現場很安靜，只有一些低聲交談的聲音。Fostar安排人送了飲料進來，顧小凡只要了一杯白開水，低頭翻著設計說明，為待會兒上台闡述做準備。邵年在一邊時不時提醒她一些細節，關於預算的具體數字也替她重新審定了一遍。他們在工作上的確合作無間。
十分鐘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而那位Luther幾乎是踩著點進入會議室的。顧小凡抬頭去看，眼神忽然凝滯。
那個人高高瘦瘦，戴一副黑框眼鏡，穿著灰色風衣，脫下後露出得體的西裝。他幾乎沒有看在場的人一眼，坐到同事之間，彼此交談了幾句，表情始終很淡。
那個人是陸篆。
祁峻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轉頭朝顧小凡看了一眼，表情有些興奮，像是終於等到了獵物的獵人。
季見忱戳了一下她的胳膊：「怎麼樣，果然高興了吧？」
顧小凡怔忪許久，伸手給邵年：「掐我一把，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邵年語聲溫和：「學姐沒看錯，那的確是學長。」
顧小凡從沒想過重逢會是在這樣的情景下，她走上台去做設計說明時，感覺像是在夢裡。
陸篆並沒有露出什麼特別的神情，他像對其他人一樣一板一眼地提問，顧小凡只好收斂起情緒，一絲不苟地回答。
「我們公司的項目比較大，無為畢竟只是間工作室，能否保質保量地完成工作，這是個問題。」
「請貴公司放心，無為並不是第一次做這種大項目，我這裡有之前的一些成功合作案例，如果時間允許，我可以給諸位做一下展示。」
陸篆點點頭。
顧小凡調出幻燈片，一張張仔細說明，她漸漸進入狀態，不再有初見時的激動和不安。
陸篆依舊只是淡淡點頭：「好的，謝謝顧小姐，有請下一位吧。」
Allen友好地走過來替顧小凡整理完畢，目送她下了台，又邀請下一家公司代表上場。
顧小凡從第一排經過時，故意將文件撒了一地，坐在邊上的陸篆紳士地彎腰替她撿起。
「陸笑還好嗎？」她趁機輕聲問。
陸篆抬眼看她，微微點頭，眼神裡已經不是剛才的冷漠平淡。他從口袋裡抽出張名片夾在她的資料裡，遞到她手裡。
「謝謝。」
「不客氣。」
顧小凡回到座位，祁峻又看了她一眼，比先前平淡了很多，這兩年他也沉穩了許多。
季見忱一臉八卦地湊過來：「有沒有趁機交流？」
「你怎麼不去問陸篆？」
「我連他是Luther的事都是最近才知道的呢！這小子太壞了，你說我們當初那麼辛苦地給他洗白，他一句感謝都沒有就算了，還躲了兩年才回來，這算什麼！」
顧小凡歎氣：「也不能怪他，他在馬來西亞給尹氏打了一年白工呢，到了Fostar要做到大中華區的負責人也需要時間啊。」
季見忱忍不住笑：「你倒是瞭解。」
顧小凡臉紅了一下，閉上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54.第十八章（1）
競標結果還要過段時間才能出來，今天的主要任務就是展示方案，努力拿下這個標。
顧小凡之前一直在偷看陸篆的背影，都沒怎麼注意其他公司的表現，就連祁峻上去也沒多在意。出去的時候，邵年都忍不住說她：「學姐，中間有好幾個公司都很有競爭力，我叫你半天你居然都不理我。」
「咳咳，我當時在想對策嘛。」
邵年歎口氣，回頭朝門內看了一眼：「你不打算去見一見學長？」
顧小凡捏緊手裡的名片，佯裝不在意：「也不急在一時嘛，反正他回來了也不會馬上就走，明天再說好了。」
邵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那我去叫車。」
「呃，你先走吧，我還有點事情要……要找一下季見忱。」她胡謅了個藉口，率先攔了輛車，急急忙忙走了。
邵年轉頭看看跟在後面慢悠悠出來的季見忱，有些無奈：「連說謊都不會。」
顧小凡上了車才拿出名片來，陸篆在名片後面寫了自己下榻的酒店，他現在還沒有離開招標的地方，顧小凡只好先去那裡等他。
陸篆其實剛剛才被季見忱拉著數落了一通，他走了，祁峻又來了。
在場的人都走了，Allen帶著同事們吃飯去了，祁峻似乎就在等這一刻，手插在口袋裡，慢慢走到他面前。
陸篆衝他點點頭：「好久不見。」
「的確很久不見了，你離開這兩年算什麼？自我放逐？」
「你要想這麼理解也可以。」
祁峻似笑非笑：「你行啊陸篆，故意把自己弄得身敗名裂，讓顧小凡功成名就，這招金蟬脫殼真是妙，讓我連報復的機會都沒有。」
陸篆抿了抿唇：「雖然知道你並不稀罕，但我一直都欠你一聲道歉，當初的事情的確是我不對，但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要報復就衝著我來，不要牽扯到其他人。」
祁峻盯了他好一會兒，冷哼了一聲，逕自出門走了。
陸篆歎了口氣，忽然想起什麼，抬手看了看錶，拿起風衣出了門。
已經臨近傍晚，這座城市的外表變了，氣候卻仍舊沒變，深秋沒過，已經讓人覺得有冬天的寒冷。
陸篆回到酒店，卻看見顧小凡坐在自己房間門口。她現在好歹還穿著一身象牙白的職業套裝，就這樣把高跟鞋甩在一邊就地坐著，實在有點兒破壞形象。
陸篆走過去，有些意外：「你這是幹什麼？」
「我該問你才對！光給我地址有什麼用，我又沒房卡！」
「我也沒想到你會現在就來啊。」
「……」顧小凡臉漲得通紅，這麼看來，自己明顯是送上門倒貼啊。
陸篆瞥見她的神情，忍著笑乾咳一聲，掏出房卡開門：「進來吧。」
顧小凡仍然不高興：「腿麻了，起不來！」
陸篆只好伸手拉她，顧小凡握著他的手剛站起來，忽然一把將他搡進房間，按到門上就吻了上去。陸篆驚了一下，連忙伸手扶住她的腰，低下頭來遷就她，免得她踮著腳太辛苦。顧小凡當然不會客氣，越發變本加厲，恨不得要把他拆吃入腹才甘心。
可惜她的肚子餓了，煞風景的咕嚕嚕了幾聲，她尷尬地停了下來，嘴唇微腫。
「我去訂餐。」陸篆拍拍她的臉，走到電話機前撥了電話給客服。
顧小凡在沙發上坐下來，到這會兒才覺得羞赧：「呃……你怎麼忽然回來了？」
陸篆端了杯水放到她面前：「你不希望我回來？」
「當然不是！我只是意外嘛，一直找你的時候你失蹤了，以為你不回來了，你又冷不丁地出現了，」
「我沒失蹤，只是那時候一直陪著笑笑治療，幾乎沒什麼閒暇。而且，我那時候也是希望徹底斷絕聯繫一段時間，好讓別人相信我們真的沒有任何關係了。之後大概過了大半年我才知道汪婧的事，知道你終於獲得公正，我很替你高興。」
顧小凡連忙問：「陸笑現在怎麼樣？」
「她一年前才算完全康復，現在在澳門，我這次回來沒告訴她，不然她肯定要跟過來。」
「那她臉上的傷疤沒了？」
「仔細看還是有點兒痕跡，不過能恢復到現在這個水平，我們倆都很滿意了。」
顧小凡一臉遺憾：「怎麼著也該拍張照給我看看啊！」
陸篆掏出手機：「你要看，現在就可以啊。」
顧小凡連忙坐到他身邊來，照片裡的陸笑穿著碎花連衣裙，戴著大大的遮陽帽，對著鏡頭比劃了一個剪刀手，笑得很開心的樣子，臉上的疤的確看不出來了。
「太好了，真希望早點兒見到她。」顧小凡嘀咕完，忽然想到什麼，緊緊盯著陸篆：「她沒有回來，那你是不是還要走？」
「嗯。」
「……」顧小凡神色黯淡，頓時沒了話。
「笑笑留在澳門是因為最近有重新唸書的打算，正在修習英文。我是因為有工作，總不能不回去交差吧。」
顧小凡依然情緒低落，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於執著等待的人來說，卻是度日如年。以前還撐得很好，現在在他眼前，卻怎麼也壓抑不住。
陸篆捧起她的臉，注意到她眼裡的濕潤，有些發怔：「怎麼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
顧小凡伸手摟住他的腰：「你能不能別走？」
陸篆的眼神軟成春水：「我當然不想走，可至少也要回去申請調回內地來啊。」
「……」
顧小凡發現自己會錯了意，窘迫地移開視線，好在這時候訂的餐送到了。
顧小凡對他這兩年的經歷太好奇了，吃飯的時候一直問東問西，他在馬來西亞過得怎麼樣？又是怎麼跳槽去了Fostar，還做到了大中華區的負責人的位置。不過短短兩年時間，一定不會那麼簡單。
陸篆卻並沒有多說，過程當然艱辛，但過去就過去了，他也沒必要拿出來讓顧小凡再憂愁一次。只說了一下去Fostar是尹嘉澤幫忙介紹的，有在馬來西亞做高管的經歷和尹氏的推薦信，陸篆進公司後的第一個職位就不低。
「尹嘉澤？他良心發現了？」
陸篆失笑：「也許是懼內吧。」
顧小凡也跟著笑了：「這是薇薇欠我的，算她識相！」
陸篆低頭吃完最後一口飯，顧小凡盯著他的側臉看了又看，忽然撲到他身上：「今晚我留下來怎麼樣？」
陸篆眼裡微微閃過驚訝，一張臉紅了個透。
有些事情是水到渠成的，比如男女之事。
顧小凡深知機會稍縱即逝，陸篆又是個講責任心的男人，撲倒了他，還怕留不下他？所以這場妖精打架是以她的主動開場的。陸篆雖然性格冷淡，好歹也是個正常男人，被她撩撥久了，反而翻身做了主人……
所以很遺憾，顧小凡曾經一直肖想的「壓倒男友」計劃，終究沒能實現。
第二天顧小凡醒來就對上陸篆凝視自己的眼神。離的很近，他沒有戴眼鏡，那雙眼睛靜靜落在她身上，像是入了神，帶著動人的柔和。
顧小凡被他瞧得不好意思，故意伸手去摸他光裸的肩頭，抬手卻又發現自己還光著，頓時鬧了個大紅臉，連忙用被子蒙住眼睛。
陸篆低笑一聲，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小凡，我們結婚吧。」
顧小凡探出臉來：「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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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十八章（2）
久別重逢勝似蜜裡調油是正常的，但顧小凡覺得他會這麼說只是因為一夜春宵想要負責，也沒急著表態。
她想過很多重逢後的場景，他是不是身邊有了別的人，或者因為再也回不來設計圈而鬱鬱寡歡？可是他回來後居然像是一切都沒改變，除了貼在身上的標籤變成了Fostar大中華區的負責人和多了個Luther的英文名，其餘的什麼都沒變。
陸篆也沒追問下去，他並不是剛見面一時腦熱才有這個提議，其實這個想法早就有了。在國外無數次看到成雙成對的情侶時他就會想起有人在國內等著他，如果能回去，一定要和她在一起。而在一起最長久的方式，就是結婚。
不過從顧小凡的反應來看，可能她需要時間適應。
對這事兒兩個人各懷心思，但感情沒淡，反而有越來越融洽濃烈的趨勢。
陸篆有工作要忙，顧小凡也是，兩個人見面的事沒告訴別人，之後居然發展的像地下戀一樣的了。
以前顧小凡幾乎每晚都加班，有時候連飯都是邵年給她買好了的，但這現象最近不存在了。幾乎每晚她一到下班時間她就走人了，比誰都早。老金有次不爽地說：「老闆都踩著點走，我也不趕圖了！」
朱奇攤攤手：「誰叫人家是老闆你是員工呢？」
「……」
總是這樣，邵年也猜到原因了，他拿著設計方案去找顧小凡商量時，正好發現她在收拾東西，在門口默默站了一會兒，笑著說：「替我向學長問聲好吧。」
顧小凡錯愕了好一會兒，尷尬地笑了笑，他已經轉身去忙了。
出門沒多久就看到了陸篆的車，還是以前那輛，他一直都很念舊。顧小凡坐進去，他從一堆文件裡收回視線，替她拿下包：「晚上想吃什麼？」
顧小凡握住他的手說：「你找個機會和大家見個面吧。」
陸篆想了想，點點頭：「你說得對，這是應該的。」
Fostar的項目最後還是讓季見忱拿下了，對於這個結果，大家並不意外。
顧小凡和邵年都對陸篆的性格很瞭解，想要他給無為放水是不太可能的。至於祁峻，他反而更加燃起了鬥志，如果陸篆為了彌補他故意給RDN好處，他反而更加不屑跟他一較高下。
Fostar既然要進軍內地，陸篆當然就有理由申請調回來，雖然這等於自降一級，不過對他而言得到多過損失。
他回到內地的那天，祁峻是第一個給他打來歡迎電話的：「歡迎回來，前塵往事不提，我只希望你重操舊業，好讓我堂堂正正贏你一回。」
陸篆淡淡回答：「我的確有重操舊業的打算。」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陸篆解除封筆的第一件作品是他和顧小凡的新家，不過在顧小凡答應他的求婚之前，他並沒有告訴她這件事。
最近無為的工作清閒了許多，顧小凡準備參加明年的全國設計大賽，現在已經開始準備，陸篆剛好有時間慢慢構思。
因為有時間，陸篆終於見到了以前的老朋友們。
無為的新人不多，聚會的時候全都盯著陸篆瞧，像是要把他瞧出一個窟窿來。顧小凡就跟護食的老鷹似的，只要是女性就會被她狠狠瞪回去。
好吧，男性也是。
新人們好奇，老人們卻是煽情。老金一個大老爺們兒差點撲陸篆身上哭一場，後來覺得有辱自己風采才強忍了回去，眾人哭笑不得。
大家不說唏噓不已，也是感慨萬千。雖然陸篆不再像當初那樣光環籠罩，他能回來，還是讓大家感到振奮。用朱奇的話說：「有種風雨後見彩虹的感覺。」
顧小凡糾正他：「不對，是薛寶釵苦守寒窯十八載，終於盼回了薄倖郎。」
陸篆拍拍她的頭：「你不是才等兩年麼？」
「重點是你是薄倖郎！」
「……」
陸篆終於構思出新家的設計方案時，覺得該去見見顧小凡的父母了。當初那樣不告而別，還不知道造成了什麼樣的誤會，如今回來，當然要好好當面解釋一下。
去的路上兩人又去挑選禮品，站在琳琅滿目的貨架前像是回到了第一次上門的情景。顧小凡挽著他的胳膊說：「今後你不能再不告而別了，今天就算我爸媽用鞭子抽你，也是你活該！」
陸篆忍不住笑起來，趁沒人吻了一下她的額角：「如果是我的女兒遇到這種事，我也會想抽那傢伙一頓的。」
「哼！你知道就好！」顧小凡叉著腰瞪他。
陸篆撥了撥她的劉海：「你那次暈倒沒事兒吧？」
「啊？」顧小凡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是哪次，搖了搖頭：「沒事。」
陸篆握住她的手：「我保證以後不會有這樣的事了。」
「你都把自己弄到那種地步了，這種事當然不會再有了，就算再出來一個汪婧，看到你這樣子也該怕了。這就叫膽大的怕不要命的。」
陸篆無奈：「有那麼嚴重麼？」
「有！」
顧夫人其實對陸篆還頗有微詞，但丈夫和女兒都站在他那邊，她也只好放寬心招待。
陸篆跟顧大人兩個人吃完飯說要一起出去走走，顧小凡就知道他們是要好好談談。本來她還挺擔心她爸真抽陸篆一頓，結果看到兩人出門時她爸的背都微微佝僂了，忽然擔心的對象換成了她爸。
她走到廚房門口，顧夫人正在刷碗：「媽，你們別太省啊，平時多注意身體，多買點好吃的，我看爸都老了好多。」
顧夫人狠狠剜了她一眼：「你當我們還年輕啊，人總會老的！再說你又這麼不讓人省心！」她越說越氣，乾脆把碗一放：「顧小凡，你現在到底是怎麼個意思？你要是真狠心跟他一起過了就早點下決心，要是還有一點懷疑就趕緊分手！我跟你爸都一把年紀了，沒精力跟你們年輕人一起折騰，你自己的事情得自己有數！」
顧小凡被她數落地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想起來解釋：「其實之前那事兒他是為我好，真的，我對他沒有懷疑的。」
「那你是要跟他一起過了？」
顧小凡想了想：「說起來，他是向我求過婚來著。」
「啊？」顧夫人驚訝地砸了一個碗：「什麼時候的事？」
「呃，他剛回來那陣就說了，不過我沒答應呢。」
「……」顧夫人心情這才好了一點，算那小子有點良心！
顧大人和陸篆一起回來時已經快十點了，兩個人有說有笑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倆是父子。
顧小凡剛剛端著水杯從房間出來，看到他們倆這樣子還挺意外，結果她爸說的話更讓她意外。
「既然小陸都向你求婚了，你就答應了嘛，拿喬什麼？」
「噗……」顧小凡一口水噴了出去，緊接著顧夫人一聲震天怒吼：「小心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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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十八章（3）
婚事就這麼定下了。
顧小凡對此很不滿：「上門兩次就搞定我全家，陸篆你行啊。」
陸篆很安靜地在畫圖，十分淡定。
顧小凡落了個無趣，很鬱悶。
顧夫人豁出去了，既然丈夫和女兒都相信那小子，她也只能少數服從多數，這幾天已經開始忙著給兩人挑日子。
她還是比較傳統的，雖然顧小凡希望一切從簡，她還是堅持要先訂婚再談結婚的事。顧大人也覺得這樣比較正式，連陸篆也沒意見，顧小凡只好答應。
訂婚那天其實也就是親朋好友一起吃了頓飯。陸篆沒了雙親，跟親戚們也不再來往，一切事宜都是由顧家二老主持。顧夫人這時候反而高興了，她很喜歡操持這些事情，覺得特有成就感。
陸笑從澳門回到了內地，雖然痊癒了，顧夫人還是擔心她怕生，徵詢了她的意見後，把她安排跟無為工作室的人在一桌，免得跟一群親戚們無話可說。
她本來就長得漂亮，雖然破過相趕不上以前了，資本還在，一落座就引得幾隻狼眼冒綠光。難得是老金不在其列，他去年相親成功，已經脫離單身。唯一比較淡定的也就是邵年了，當然是因為他一向不乏異性倒追的原因。
陸笑開始並沒有注意到邵年，轉頭看到身邊坐著的人似乎有點眼熟，才想起來曾跟他有過一面之緣。
「你是……」
邵年轉頭，見她看著自己，有些意外：「你認識我？」
「我們在深圳見過的，你去見我哥，還記得吧？」
邵年更意外了：「你是學長的妹妹？不好意思，剛才完全沒認出來。」
陸笑笑了笑：「沒關係，我那時候給人印象也挺怪的。」
邵年雖然比以前老練了很多，但還沒學會對異性說好話的本事，微笑了一下，乾脆轉移了話題：「你現在在哪兒工作？」
「其實我還沒有工作，剛複習完高中課程，正打算報考學校，你有沒有好的專業推薦？」陸笑最近的確在煩惱這事兒，回來後這問題已經問過了包括陸篆、顧小凡、顧家二老在內所有見過的人。
邵年想了想，認真地告訴她：「只要不是設計，都不錯。」
陸笑抬頭看看那邊正端著白水冒充白酒一路敬過去的陸篆和顧小凡，深有同感地點點頭：「說得對，這行業太辛苦了。」
陸篆利用工作之餘，把新家的設計圖全部完成了，顧小凡看過之後十分滿意，靠在他肩頭問：「取個什麼名字比較好？」
「你的名字裡有個凡，就叫凡間好了。」
顧小凡抽了抽嘴角：「還好我的名字不叫太平。」
雖然對名字不滿，但比賽在即，她也沒心思追究了。
季見忱那貨正忙著Fostar的項目，居然還有時間跑來轉悠，跟陸篆說自己有個朋友主辦了一份設計雜誌，創刊需要拉幾個大神做訪問。他自己已經被「糟蹋」過了，當然要讓陸篆也去被「糟蹋」一回。
陸篆當然不同意，當初有關他的事情已經鬧得沸沸揚揚，現在好不容易平息，他又出面攪和一下，不是自己沒事找事麼。
可惜人家偏偏就看中了他的事情有炒作點，不依不饒地邀請。季見忱倒是覺得這是個機會，叫他藉著雜誌把自己當初那件事徹底澄清一下。
顧小凡尊重陸篆的意見，叫他自己拿主意。陸篆想起季見忱幫過自己那麼多，不太好意思不給面子，最好終究還是點了頭，但事先跟對方約定，只談現在，不談過去。
顧小凡看到這份雜誌的時候已經比賽結束，她和陸篆一起去外面吃飯，回去的時候在他的車裡發現了雜誌社寄來的樣刊，隨手翻開，就看到了陸篆的專訪。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低調，別人的訪問文章上都有照片，尤其是季見忱那個妖孽，放了足足三張上去，他卻一張都沒有。
不過這也好，以她對陸篆的佔有慾，情願全世界都不知道他的真容才好呢。
陸篆不談過去，所以訪談文章裡寫的幾乎都是他現在的生活，當然主要都是感情生活。他沒有提到顧小凡這個名字，大概是怕再引來不必要的是非，卻說了很多讓人意外的往事，顧小凡甚至懷疑他說的那個人是不是自己，因為那些回憶她一點兒印象也沒有。或者說當時根本沒在意。
陸篆也提到了她幫自己妹妹復健的事，這倒是或多或少牽起了過往，但只是一帶而過，他記得這些，這些卻不是他愛顧小凡的理由。
採訪者問那他愛未婚妻的什麼？他回答說，全部。
顧小凡心裡美滋滋的，往後翻，看到了照片，不過不是陸篆，而是他設計的「凡間」效果圖。她有些頭疼，這個挫到爆的名字居然大咧咧地就上了雜誌昭告天下了！
陸篆倒是對這個名字作了解釋，與給她的那個版本完全不同：「我在馬來西亞的時候，有天讀到一份娛樂報紙，看到上面說某位港星這麼形容自己的伴侶：『回家聽到了她的聲音，就感覺自己回到了人間。』對我而言，我的未婚妻就是這樣一個存在，她照亮過我的青春，我的低迷，在我身心俱疲的時候，想到這個人在等我，生活就又有了色彩。所以我給新家取了這個名字，不管在外經歷過什麼，回家的時候，看到她就有腳踏實地的感覺，人還沒脫離這塵世。」
陸篆拉開車門坐了進來，顧小凡立即合上雜誌。
「在看什麼？」
「沒什麼。」
陸篆不疑有他，正要發動車子，顧小凡湊過來吻了一下他的側臉：「我忽然愛上『凡間』這個名字了。」
陸篆微微一愣。
「還有，以後那些情意綿綿的告白要記得說出來，你都好意思告訴記者，怎麼不好意思告訴我？」
陸篆總算明白她剛才在看什麼了，尷尬地看她一眼：「我本來不想說的，不過做記者的都太會套話了。」
顧小凡有些不樂意：「這麼久就沒跟我說過一句像樣的情話，求婚也隨隨便便，你不覺得很愧對我嗎？」
「……那你想怎麼樣？」
「現在就說一句聽聽。」
「……」
「說嘛~~~」顧小凡死皮賴臉地搖他胳膊。
「那……」陸篆湊到她耳邊：「我愛你。」
雖然聲音很低很輕，顧小凡還是瞬間滿足了。
陸篆歎氣，看起來無奈，但顧小凡覺得，他只是在掩飾自己的害羞而已。
「這次我要是拿到了冠軍，就把慶功宴和結婚喜酒一起擺了怎麼樣？」
陸篆看似專心地開著車，嘴角卻忍不住微微揚了一下：「可以。」
——正文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