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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1 11:31 PM

一枚銅錢 -【侯門嫡女】《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小叛叛 於 2014-9-30 12:46 AM 編輯

【書名】:侯門嫡女 (台版名《一品壞姑娘》)

【作者】:一枚銅錢

【內容簡介】:

     穿成官家嫡女,父慈母愛,兄友弟恭。

     和姐妹們的相處也算融洽。

     更何況左有青梅,右有竹馬。

     安然覺得,這樣的生活真算是要怎麼順心就怎麼順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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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1 11:37 PM

第一章 二月春風

      二月,初春,氣溫寒涼。

  卯時過半,山頭漸顯晨光。不消片刻傾灑飛簷,照入濱州李府樓閣上,打在春光爭艷的花園中,洋溢著春日韻味。

  驚蟄前後,萬物復甦,正是踏青的好時節。

  李家太太韓氏早早起身,檢查下人備好的出遊食盒,又命人帶上炭爐,一來初春仍舊寒涼可暖手,二來李老太太吃不慣冷食,即便是糕點也不喜冷,到時可用暖爐燻熱。三個姨娘在後面垂手立著,沒有多言,若不是幾個孩子在戲耍玩鬧,怕院子靜得怕人。

  一會一個老太太拄拐由寬長廊道走出來,看面龐,知命已過,未到花甲,卻是滿頭銀白,如初冬寒霜。歲月痕跡表露無遺,唯有一雙眼眸銳利有神。看見這雙眼,便知曉此人有著一波三折的往事,堅韌和果敢。

  這便是李家老太太了。當年大羽國驃騎將軍遺孀,因隨夫君多年,年輕時也算得上是巾幗鬚眉,個性要強,獨自一人撫養四個兒女,如今住在大兒子李世揚家中。

  韓氏請了安,笑道:「老太太今日神色仍是那麼好,越發精神年輕了。」

  李老太笑笑:「比不得你們了。」掃視一眼四下,眉擰成川,「大郎不是休沐麼,怎的如今還不見人。」

  韓氏答道:「大郎一早起身便收到齊大人送來的請帖,早早赴宴去了,讓我同母親說一聲,會晚些到,還請母親原諒。」

  李老太說道:「一家人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這麼早出門,可有帶上外衣,若沒有,快命人送去。」

  韓氏說道:「爺說不冷,但已經讓小廝拿著,老太太放心。」

  李老太一臉讚許,這大兒媳做事就是讓人放心,面面俱到,不似那二媳婦……她偏頭問道:「京城那可有什麼消息?你弟妹是這月生吧。」

  韓氏想了片刻:「約摸就是最近十幾日了,老太太可是要去京城?」

  李老太淡聲:「二房素來不喜歡我這老太婆管事,黃嬤嬤在那邊也算是替我看著了。天色不早了,走吧。」

  言語之間,儘是對二房的不滿。韓氏眉眼微挑,邊扶著老太太,邊想著,老太太也是夠偏心的,但幸好偏的是她在的大房,否則有個如此厲害的婆婆,日子就該難熬咯。

  二月二,龍抬頭。芳草始生,萌芽破土。

  遠在京城的李府上下,卻不如濱州的李府那麼悠閒愜意。

  今日是翰林學士李仲揚妻子沈氏分娩的日子。

  沈氏過門五年,一直未孕,自有了身孕,李府上下皆是伺候的小心,食宿照顧妥帖精細,以名貴藥材進補,身子是補的不錯,但畢竟是頭胎,從破曉時腹中作痛到現今完全天明,高陽漸起,也未生下。

  僕婦已經煮好開水,備好母子衣物,婢女在屋裡暖爐旁烘熱著潔淨的被子,只等一聲嬰兒啼哭,及時換下。誰想在屋裡候著的人站了許久,唯有時時傳來的慘叫聲。生過孩子的僕婦倒是面不改色,驚的幾個小丫頭面面相覷,真想進那幔帳內看看到底是什麼情形。

  周姨娘在外頭使喚著下人燒水遞送,光潔的額上已緊張的滲出細汗。倒不是緊張屋內痛聲大叫的人,她對沈氏的情誼倒還沒到那份上。自沈氏有孕,老太太又住在李大郎家,二房家中事務大半都交由她操持。雖明白不過是暫且的,但一心想借此表現的她做的十分細心,家裡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可惜她光芒太露,夜裡枕邊又對夫君李仲揚邀功,卻被他冷聲堵道「妻便是妻,妾便是妾,再妄想逾越,你就走罷」。

  一席話說的周姨娘心涼,而李仲揚一連四月都未再去她房中。

  一身苦勞卻無半分慰藉,還被夫君責怪。她在家中未受過什麼委屈,迎面被他潑了冷水又遭冷待。周姨娘對家中的事務越發不上心,結果沈氏臨盆,才發現許多繁枝細節未準備,頓時慌張起來,生怕待會傳到那還在書房的李二郎耳裡,責怪於她。

  領頭的人一著急,連著那伺候的下人也忙暈了頭,等到子時,周姨娘一拍腦袋,竟然忘記給二爺備食了,又趕緊讓人去廚房弄飯,急的她差點沒想鑽進裡頭和沈氏一起生孩子得了,省得她心煩,指不定待會還得挨罵。

  在書房坐了半日的李仲揚心神不安,書拿在手上卻一頁未翻,見窗外烈日刺眼,按捺不住,往翠竹院走去。步子剛邁入,一聲清脆響亮的嬰兒啼哭便震入耳畔,頓覺春光明媚,喜不勝收。

  李家嫡女出世了。

  有人鬆了一口氣,有人歎了一口氣。

  歎氣的人,是沈氏。

  大夫之前便告訴過她,她的身體虛弱,能懷上已很難,能順利生下也是老天庇佑,日後若要再生,怕是不易,她每日去佛堂,祈求能賜她兒子,不至於對李二郎心有愧疚,可撐著虛弱的身子聽完產婆喊了一聲「是個千金」時,那明亮的眼眸便染了淚,悄然而落。婢女以為她是痛的緣故,忙說道:「夫人快躺好,孩子好看極了,待身子好些再起身。」

  沈氏往那邊看去,只看見裹著嬰孩的冰藍色夾金線繡百花棉緞襁褓,除此之外什麼也看不到。

  太太生了女兒的消息傳到外頭,周姨娘立刻揉了揉心口,心裡的大石頭可算是落下了。又免不了暗暗譏笑,憑你再怎麼得寵,要兒要女也不是你可以左右的。如今過門五年才生了個女兒,看今年族中祭祀你有何顏面操持。想到這,頓時痛快。

  李仲揚剛拐進廊道,便見一抹亮色人影站在屋前,身姿曼妙,面頰粉若桃花,鼻子精巧好看,確實是個絕色的人兒,可惜面上戾氣太重,一眼看去便是善妒之人。他不動聲色走近,聽著屋內的嚎哭聲,心下歡愉,也不責怪她杵在這裡。

  周姨娘見了他,忙問了安:「二爺怎的來了。」

  李仲揚淡聲:「來看看。」

  周姨娘笑了笑:「聽說是個女嬰,可愛得緊。」

  語調無異,可心中十分不舒服,當初那婢女生女時,他連院子也沒進,差人問了問,便走了。若是這屋子可進去,怕是早就入了裡面,又怎會這般耐心與自己說話。周姨娘暗自冷笑,與他說著話,心思卻並不在這。

  不一會,樓道那便有小兒歡呼聲,周姨娘抬頭看去,只見是李家嫡子李瑾軒和自己的兒子李瑾良,見他又與李瑾軒玩在一起,周姨娘愈發不滿。人家是嫡子前途大好,你不好好在房裡看書,竟又跑出來玩耍,當真該抽一頓。

  李瑾軒年八歲,生得虎頭虎腦,三分似過世的母親,七分像父親,長相俊朗,雙眸卻是水靈得似小姑娘,十分討喜。後頭跟著跑的是李瑾良,李家二公子,長得更像李仲揚,不過才五歲,卻能背誦長篇古文,聰明非常。

  兩人早就聽娘親說要給他們生個弟弟,今日下人說娘親生了,立刻結伴跑來,剛到門口只見父親和姨娘都在,忙停了步子行禮。

  周姨娘忍著不滿,笑道:「下次莫跑那麼急,摔著了可怎麼辦。」

  李瑾良仰頭道:「姨娘,娘給我們生了個弟弟嗎?」

  喊親娘做姨娘,喊嫡母做娘親,周姨娘每每聽見他這麼喊,總覺心中苦澀。身為嫡女的她,以前聽那些庶出的兄妹這麼喊自己的親娘,便覺可恨。可如今想想,最覺難過的,怕就是為人母親的了。她揉揉他的頭:「你們多了個妹妹,可要好好疼她。」

  兩人拍掌大讚:「多了個妹妹了,多了個妹妹了。」

  李仲揚微蹙了眉:「別在這鬧,去外頭。」

  周姨娘忙將他們領了出去,到了外面,便輕輕捏了捏李瑾良圓乎乎的臉:「快回書房去做功課,晚上考你。」

  李瑾良玩心上來,才不管她,李瑾軒順勢一拉,兩人便立刻散開了,氣的周姨娘直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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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1 11:42 PM

第二章 李家嫡女

      這幾日來李府拜訪的高官婦人不少,想來結親的,也不在少數。

  李家曾是大羽國的顯赫世家,後漸漸敗落,到了李增一輩,竟只有他一房榮華。其他各房不得出息,屢扶不起,令人痛心無奈。李增為將軍,戰功卓著,娶了文安伯之女林氏,兩人有二子一女,嫡長子李世揚,嫡次子李仲揚,女兒李心容。另有一名妾侍生得一子李悠揚。後李增戰死沙場,那小妾重情,消息傳來,當晚自盡。林氏便將那孩子記在自己名下,當做親兒。

  林氏娘家子弟漸趨糜爛頹敗,林氏見此更是痛心。因不擅經營名下鋪子,效益甚微,但有朝廷撫慰和亡夫故交幫扶,日子過的也並不緊迫,但其不願三子一女再步那無能長輩的後塵,故管教甚嚴。

  三子聰慧,其中屬李二郎李仲揚最為得意,慶豐十年進士及第,少年身成狀元郎,入翰林授修撰。沛國公當即將自己的女兒九姑娘許配給他。九姑娘雖是庶出,但自小養在老太太身邊,身份也算得尊貴。許給家道已敗落、剛露鋒芒的李二郎,也算是他高攀了。

  沛國公的眼光不差,李仲揚為人穩重而不失果敢,處世毫無稜角,又有妻子娘家幫扶,天子憐其為忠臣之後,一時官場順意,年紀輕輕便深得天子寵信。

  李仲揚與妻子琴瑟和鳴,雖納了妾,但也不過是隨了母親的囑咐,為李家開枝散葉罷了。

  可惜寧氏生下一子後,不久便歸了西。

  兩年後,李仲揚被提拔為翰林學士,娶長安侯嫡女沈氏做了繼室。

  沈氏性子溫順,但容貌並不十分美麗。又因其出世時是逆產,其母不喜,長輩也覺不祥,府裡上下都不太待見她。那日花會,無意見到那年輕學士,當時不過是眼神交匯片刻,不想幾日後,便有媒婆上門,一問,竟是替李家二郎做的媒。

  長安侯家中與沈氏同輩嫡出的有兄弟四人,姐妹三人,沈氏非嫡長女,又並不得寵,那媒婆一登門,族中長輩立刻覺得這是段好姻緣。誰都知曉入了翰林前途不可限量,若做了學士承旨那基本便是丞相的接班人,況且填房也是正妻,倒也不會太委屈了她。

  母親差人來告知她時,沈氏也順了他們的意,反正這不過是跟她說一聲罷了,哪裡有自己做主的份,便點頭了。

  成親那晚,李二郎對那將與自己過一世的新娘子道,「同為逆生子,我懂你,願你也懂我」。

  沈氏那時才知,那花會一瞥是生了情,只是後來探得她的身世,才決意要娶。這男子,外在繁花似錦,可在敗破的家族中爬到今日位置,其中苦楚卻沒有一個枕邊人可安撫。簡單一句話,已讓她心疼得怦然心動,立刻下了決心,隨他一世,不離不棄。

  可惜嫁入兩年,一直都未生養。李仲揚不急,畢竟已有兒有女。但沈氏不安,勸他多納妾侍,李二郎也未有表態。沈氏便將自己的陪嫁丫鬟推給了他,丫鬟也爭氣,很快便有了身孕,可生下一女後不到半年卻撒手而去。沈氏念及舊情,自己又膝下無孩,便將那婢生女記在自己名下,取名安寧。

  婢女去世那年清明,李二郎跪在祖墳前,退了下人,執著沈氏的手,對那墳塚說道,「此生再不會做混賬事,願先祖庇佑」。

  那時沈氏才知,他這位置,也不知是背棄了多少恩師好友、踩了多少人的屍身上來的。前妻、妾侍接連死去,便覺得是自己作孽過甚,如今決定洗盡過往罪孽,為妻妾、子女祈福。

  沈氏大膽的握住他的手,想寬慰幾句,卻終究未尋得什麼話,只是靜靜陪著這看似剛毅堅強,實則疲累空虛的男子,直至斜日頃落。

  自此,李二郎待她更是不同。

  如今在李仲揚一眾翰林學士中最為得寵,提拔為承旨學士指日可待,前途大好,膝下唯一名正言順的嫡女出世,上門攀親的人立刻多了。

  沈氏不便招待,婦人來了房中一般都是說幾句寒暄的話,說到結親的事,她便笑笑推說孩子太小。言笑晏晏間旁人也聽出了她不願談這話題,識趣的打住了,不至於讓她太為難。

  這日剛吃過午飯,下人便報宋府的趙夫人到了。

  沈氏一聽,忙讓僕婦引路迎進來。

  趙氏是梁國公嫡女,與沈氏自幼交好,情誼深厚。後來嫁與鎮國將軍之子宋成峰,如今宋成峰任職吏部尚書,官居二品。一家獨住在皇上賞賜的大宅子。一妻兩妾,有嫡子宋祁、嫡女宋敏怡。妾侍共生得一子三女,也是個熱鬧人家。

  兩人即便各自嫁人,也常有來往。當初沈氏要嫁給李仲揚,最不滿的便是趙氏。認為家道敗落的李家人根本配不起沈氏,只是父母之命,她一個閨中好友也阻攔不了什麼。婚後來過幾回,見兩人伉儷情深,這才放寬了心。

  趙氏已生了兩個孩子,但自小千寵萬愛,嫁的夫君又待她極好,沒吃過什麼苦頭,性子仍如小姑娘驕傲直率,不等那僕婦去迎,已自己進來,笑道:「阿如,我來看你了。」

  下人已去煮水泡茶,單是這大大方方的喊閨名,不如其他官家人喊一聲沈夫人,兩人關係已不必明說。除非是不長心的下人,才會想這人好不客氣。

  沈氏見了她也是開心,不怪她如今才來,而是知她體恤自己,更覺好友貼心,見她坐前,便拉了她的手:「我倒明白在我有身孕時,你囑我多走走的用意了。如今不過在這屋裡待了幾日,我便覺無趣得很。想著還要待上大半個月,都睡得不香。」

  趙氏笑出聲:「你身子本來就差些,我看你坐完月子也得再好好養養。」末了又往她旁邊挪了挪,「我不跟你拐彎抹角,我今日來,是要討個兒媳回去的。你可還記得,我們曾說過,日後生了孩子,就結成親家,可不許唬我。」

  沈氏沒想到她這麼直接的說了這事,不是她不捨得,也不是宋家不好。宋家家世顯赫,而她唯一的兒子便是宋祁,必定是他無疑。宋祁年七歲,有神童美譽,她也喜歡。只是定娃娃親的約定是兩人做姑娘時許諾的,可嫁為人婦,女兒的婚事又怎麼是她能左右。一時為難起來。

  趙氏見她皺眉,便知她心裡在想什麼,也不為難她,擺了擺她的手:「這事你若點頭,我立刻去跟你們家的老太太說。」

  沈氏聽了更急,打發了下人出去,才輕聲:「老太太素來不喜歡管我們二房的事,你若跑到她跟前說,她更是不喜。等孩子長大些,再說不遲。好姐姐,就當我求你了。」

  聽她這麼求了,趙氏也不好多說。恰巧奶娘領了安寧進來,安寧穿著霞彩百蝶錦裙,外罩碎花柔絹褙子,蹬著虎頭鞋,一雙圓眸如杏,五官精巧,雙頰不染而紅,模樣乖巧可愛。她顛著小步子進來,撲在床前,仰頭奶聲奶氣道:「安寧給娘親請安來了。」

  沈氏憐愛的撫著她的腦袋,因長的與她母親極像,不由又想起了過世的容翠。趙氏偏就不喜那爬了李仲揚床的丫鬟,連帶著討厭安寧,見她朝自己問安,也懶得搭理。接了茶冷眼看她們兩人親近。

  沈氏抱起安寧放在膝上,她的親生母親自小就服侍自己,任別人如何看她這逆生兒,但容翠待她從無二心。這也是她甘願將所喜之人推給她的緣故,別人會叛她,會奪她夫君的寵愛,可唯有容翠不會。她過世後,自己也哭的斷腸。結果傳回娘家,又嘲笑她死了個婢女倒跟死了娃似的。可那份勝過姐妹的情誼,他們又怎麼能懂。

  安寧窩在她懷中,眼神斜看那搖籃。卻不知,在襁褓中的人,竟與自己一樣,都是現世過來的穿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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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1 11:46 PM

第三章 心有猛虎

      安然睡飽了,勾畫在薄紗上的花草映了滿眼,屋裡沒風,輕紗也不動半分。她打了個哈欠,好餓。可是沒人理她,屋裡隱約有人聲,她想坐起來,可是身子軟軟的,根本動彈不了。使勁的嚎了嚎,立刻有人過來抱她。

  新家真好,娘親和奶娘也很好,想著前世在孤兒院的日子,她便心滿意足了。快些長大吧,好孝順娘親。

  趙氏聽見聲響,才想起今日的正事,又免得沈氏再說把安寧給她做兒媳的話,起身去看孩子。

  出生十天的孩子肌膚已經很水靈,與第一日完全不同。睫毛濃密,眼眸水靈有神,胖乎乎的甚是得意。

  安然以為這是奶娘,頓時破涕而笑,奶娘奶娘我餓了。

  趙氏見她衝自己笑,煞是可愛,不由更喜三分,邊逗她邊問道:「孩子取了名字沒?」

  沈氏笑笑:「已經讓人送了八字給算命先生,還在等著回話。名字要取好,不急。不過按照字輩,安字是一定有的。」

  安然無暇聽她們說話,正喝著奶水,先把肚子填飽了再說。喝了好一會,奶香四溢,終於是喝飽了。

  奶娘將襁褓放在搖椅裡,要給她換乾爽的褲子。她迷迷糊糊的睡著,忽然只見一個瓷娃娃般的女童正在看自己,聲音嬌嫩:「妹妹長的真好看。」

  沈氏倚在床柱上,看著搖籃那邊笑道:「看,安寧多喜歡妹妹。」

  安寧輕笑一聲,是啊,她多喜歡這小丫頭,以後她名義上的嫡長女更是虛設了,都拜這丫頭所賜。見嬰兒朝自己展顏,她嫌惡的躲回沈氏的懷裡。

  安然想到安寧的眼色,不由奇怪,不過是個三四歲的娃兒,怎麼會一臉隱晦的笑意,根本不是小孩子該有的神色。

  趙氏臨走前又看了看安然,越發喜歡,一指抹過她細巧的鼻子:「跟個玉人似的,遲早要將你討了去做自家人。」

  沈氏也是笑笑,使喚奶娘抱她去睡。

  剛抱起孩子,周姨娘就領著下人端了雞湯來,不消片刻,李仲揚也進來了,先是看了看孩子。自孩子出世後,不是在睡覺就是在餵食,今日一看,果然好看,卻長的不像自己,眉眼也不像沈氏。

  見全部人都將心思放在那嬰兒身上,安寧也覺無趣,隨奶母回了自己院子裡。

  安然朦朦朧朧看見個男子俯身逗她,旁人又喚他二爺,約摸這就是自己的爹爹了,不由又咧嘴笑,好俊朗的爹爹。

  李仲揚見她笑的喜氣,少見笑意的臉上也是展顏,對沈氏道:「八字拿了回來,說是叫安然最好。」

  沈氏淡笑:「二爺喜歡就好。」

  安然大喜,老天待她不錯,連名字也不用換了。這一笑,更是開懷。沈氏看著她笑,又是歡喜又是心酸。

  奶娘笑道:「這孩子真聰巧,別人家的孩子,非要逗的開心才會笑,她倒是無師自通,日後定有福氣。」

  李仲揚也是面帶笑意,耳側卻聽見歎息,問沈氏:「怎麼了?」

  輕柔話語落下,沈氏的淚便撲簌直落:「是我不爭氣,沒給李家添個男丁。今年中秋去濱州,老太太怕又要指責二郎了。」

  她不怕自己被責罵,只怕老太太責罵自己的夫君。

  李仲揚倒不在意這些,淡聲:「李家有一個嫡子足以,多幾個女兒好,女兒不用背負功名,家中歡聲笑語也會多些。太太不必介懷。」

  這一席貼心的話,聽的一旁的周姨娘直恨。她雖是妾侍,但在世代經商的周家也是嫡女,只因大羽國輕商,因此即便娘家家境富裕,卻也配不起當時已是翰林官的李仲揚。

  那日偶然見了那傳聞中的人物,心生愛慕,不顧母親勸阻,甘願嫁作妾侍。

  她本以為憑藉著美艷容貌和豐厚的嫁妝能讓李仲揚待她不同,可是事與願違。

  李仲揚平日待她不錯,但卻也做不到像與沈氏那樣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每每想到這,她方才明白娘親為何會在她出嫁那日哭的那般難過,可嫁都嫁了,又有什麼法子。

  看著這俊朗豐神的男子柔聲輕語,何曾如此待過自己,周姨娘心中隱約作痛,絞著手中繡了月季的綢緞帕子暗恨。你沈氏不過是靠著娘家權勢,才得了這般寵愛。若論容貌,怎比得過我,即便論財勢,也未必比得過我娘家。

  此時沈氏一心在想,她過門五年無所出,老太太已經有微言。還未生產,老太太便讓黃嬤嬤來,孩子一出世,黃嬤嬤沒看兩眼,就立刻回了濱州。說是找個有經驗的人服侍她,實則不過是在盯著她而已。如今生了個女兒,怕過不了多久,老太太就會過來質問了。

  沈氏想的不錯,孩子剛滿月,老太太便來了。

  春光明媚,沈氏正抱著剛滿月的安然在亭子裡看飛蝶撲花,聽著她清脆的笑聲便覺景致更是美麗。

  周姨娘喚李瑾良過來吃糕點,他只看了一眼,便瞄向李瑾軒手裡的糖:「姨娘,我要吃那個。」

  沈氏抬手要給他,周姨娘忙笑道:「正長著牙,吃太甜不好。」說罷又嫌那棗泥糕太甜,乾脆不給他吃,「快回去看書。」

  將李瑾良攆回去,她又看向李瑾軒,每日除了上兩個時辰的學堂,便都是在玩鬧。果然是嫡子,仗著日後李家的東西全是他的,也不長進。再看看沈氏,那一臉的溺愛,說是真疼,倒不如說是假愛。不過反正兒子不是她生的,日後大了也不會疼她這姨娘,出不出息也礙她不著。

  沈氏哪知道她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將糖球給李瑾軒吃下,笑問:「可要再吃些?」

  李瑾軒搖頭:「給妹妹吃吧。」

  老嬤嬤笑道:「那麼小的娃兒還吃不了,大少爺真有心,長大了想必也疼四姑娘。」

  沈氏愛聽這樣和和睦睦的話,輕拍襁褓對著懷裡的小人兒說道:「安然以後也要對哥哥好,才不枉哥哥疼你。」

  抱的姿勢太高,襁褓邊緣又豎起擋風,安然看不到李瑾軒,不然她可以咧嘴笑一下,展露嬰兒的招牌式微笑,這招殺傷力無比大,她已經驗證過很多回了。比如對沈氏笑笑,她面上的愁容便會立刻消散;對奶娘笑笑,她注意到自己的次數會增加一倍;又比如對帥爹爹笑笑,他就會多停留逗自己玩。

  但這招並不是對誰都奏效,比如那個叫安寧的姐姐。

  不管怎麼衝她笑,她都是不大願意理會自己。

  如今安寧也在一旁,看著那哥哥疼妹妹,娘親笑開顏的模樣,想著自己前世的孤苦,不由心下悲涼。聽見沈氏問她吃不吃糕點,又立刻恢復那天真爛漫的神色:「寧兒也要吃。」

  這邊正其樂融融,下人便報老太太的馬車已到了城門口。沈氏一聽,忙張羅下人準備吃食,又命人去告訴在外頭與同僚飲酒的李仲揚一聲。

  周姨娘柳眉微擰:「這老太太信上不是說要後日才到麼,怎的步程快了兩日。」

  沈氏淡笑,將安然交給奶娘,囑她將孩子抱回屋裡,免得曬著,一面往外頭走:「大概是急著想看看孫女。」

  嘴上這麼說,她也知道未必如此。別人不敢說,對老太太她放的心思多,剛進門她不喜自己,小心翼翼的伺候,這一來二去,就伺候出經驗來了。這次提前到,只怕是想看看她有沒將這家打理好,否則依老太太的身體,那馬伕也不敢足足多趕出兩日的路來。

  後來李大郎赴任濱州做知州,老太太也跟著去了,沈氏才過了幾年自在日子。往後四年二房皆是在中秋時舉家前往濱州團聚,其餘日子老太太也不怎麼來。

  這次收到信後,沈氏便讓周姨娘再將家裡上下打掃乾淨,收拾好房間,迎老太太來。

  周姨娘雖說不喜歡沈氏,可到底也不會壓著自己,倒也自由。可老太太一來,每日要請安,還得聽她訓話。老人家又特別愛清靜,她便不能拉著沈氏請戲班子到院子裡來,得到外頭去聽。若老太太能偏袒自己,她倒歡喜,偏偏老太太對二房的人都不上心,她也懶得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做吃力不討好的事。

  說話間,眾人已經守在大門前,下人也都一一站好,立在後頭。李府上下六十多人,無一出聲。不一會,那去報信的下人回來,說李二郎還在和同僚暢飲,要晚些回來。

  沈氏一聽,不由和周姨娘對望一眼,皆是苦笑。若是傳到外面,可是要被說成不孝的。雖說老太太自小就不疼他,偏愛李大郎,甚至對那記在名下的李悠揚也更寵愛,可到底是親娘。但自家夫君的性子她們做妻妾的也明白,不好多勸。

  等了一會,便見先去城門口迎的李府下人引著一輛紫色馬車走來。金灰色流蘇垂落馬車頂蓋邊緣,在初現的陽光下閃著金色光芒,伴著紅褐色簾幕,金貴大氣,又因是暗紫,稍顯沉悶。馬蹄聲響,緩緩而來,車未至,便覺氣氛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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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1 11:53 PM

第四章 細嗅薔薇

      李府下人微彎身子,前腳挨著後腳跟,身碰著身,卻是鴉雀無聲。

  馬伕停了車,搬了馬凳放置好。婢女撩開簾子,便見一個老婦人彎身下車,沈氏不怕李二郎,卻獨獨怕李家老太。

  頓了片刻,沈氏方才反應過來,笑上眉眼,上前去扶:「老太太千里迢迢過來,舟車勞頓,兒媳已備好了酒菜。」

  李老太巡視了一眼那黑壓壓一片的人,眸色更冷:「致遠呢?」

  沈氏暗暗叫苦,微彎了身:「朝中同僚有事,二爺相談去了。」

  周姨娘本不想在這種場合當出頭鳥,誰想眼神不小心與沈氏對上,見她示意而來,只好笑著接話:「因是急事,大概會晚些回來。二爺差人回話,他一忙完,就立刻回來,還請老太太先行歇息。二爺常說,家事總比不過國事的。男子因以國為天,君為上。」

  身為將軍夫人,李老太也明白。確實如周姨娘所說,家事自然是沒國事重要。這才收了不滿,淡聲:「領著一家子在巷子裡站著,像什麼話,都散了吧。」

  得了話,下人便都散開了。沈氏在李老太右側,輕扶著李老太。左邊是跟了多年的馮嬤嬤。

  馮嬤嬤自小就服侍李老太,後來嫁了李府馬伕,生了一女。馬伕嗜賭,正逢李家落魄,便拋棄妻女跑了。馮嬤嬤二話不說將女兒送人,自己全心侍奉已落敗的李家。

  李老太心中感激,待李家形勢好轉,讓人去打探馮嬤嬤女兒下落,知她自幼過得艱苦,嫁了個屠夫,待她也不好,只生了個女兒,名喚何采。李老太便想讓李大郎納何采做妾,但因年齡相差太多,不忍將來變成老夫少妻,就做主讓李二郎將她納進門。這才減輕了她多年來的愧疚。

  如今一看,那何采並未來迎,李老太倒也不氣,反而略有憂色:「采兒身子可又是不適?」

  沈氏應聲:「是,又染了些風寒。」,心裡卻默默的想,何采的身體是不太好,可也不至於三天兩頭病著。不給她請安,也不一塊吃,平日設宴也不出來,只待在自己的院子裡。明明是個十七歲的人,卻是七十歲的心。因知道她外祖母對李家的情分,李仲揚也不薄待她,該有的有,該送的送,但也少去。兩人性子都是淡然偏著冷漠,見了面,活似陌路人。沈氏也猜不透何采在想什麼,想到自己那博學又俊朗的夫君,真不知是哪裡不入她眼了。

  李老太說道:「定是你們欺負她了。」

  沈氏賠笑:「采兒妹妹確實是身子不大舒服。」

  李老太對馮嬤嬤道:「這不用你候著,去看看采兒吧。」

  馮嬤嬤對李家忠心無二,可到底是年紀上來了,也想有兒孫伏膝。想著自己的親生女兒對自己閉門不見已是懊悔痛心。那外孫女長的神似她娘,每每見了總覺親切。自己有意無意求得老太太應允她,讓何采做了李家人,一來是為了親人榮華著想,二來是可以常見。得了李老太的話,不由大喜:「老奴去去就回來。」

  走過前院,步子還未踏入大堂,李老太便道:「那小丫頭前日該滿月了吧,現在何處?」

  沈氏聽她尋安然,心下不由登登直跳,這果然是要質問她了麼。一面心慌,一面讓奶娘抱她出來。

  奶娘抱著安然出來時,安然就覺得大堂裡的氣氛不大對,為什麼每個人都不說話,連平日裡愛嬉笑的周姨娘也大氣不敢出。仔細一想,對,李老太,也就是她的祖母來了。想罷,鼓了鼓腮子,轉眼見到個老人家,她立刻露出笑顏。

  李老太一見襁褓中的小人兒笑得如春光燦爛,愣了片刻,抿緊了唇不出聲。沈氏不知老太太在想什麼,遲疑片刻,想著許是孩子太重了,俯身要去抱回安然,李老太卻不肯了,不滿道:「我雖上了年紀,手腳可利索著,難道怕我連個孩子都抱不動麼?」

  沈氏笑笑:「老太太身體好著,只是怕您累著。」,卻也不敢多言。

  李老太探手逗了逗安然,聽她咯咯直笑,笑聲如鈴,輕歎一氣。這一歎氣,更是讓旁人不知所措。正好馮嬤嬤進來,李老太便道:「阿慶,你來看看這孩子,是不是跟心容長的一樣。」

  馮嬤嬤忙快步上來,仔細看了看,點頭:「這眉眼跟三小姐長的一模一樣,黃嬤嬤回來說我還不信,如今一看,像極了。」

  周姨娘好奇,湊上去看,笑道:「都說三小姐跟老太太年輕時長的像,那四姑娘豈不是像老太太?難怪一臉福氣。」

  沈氏見不是來責怪她,而是專門來看孫女的,這才鬆了一氣。誰料馮嬤嬤說道:「不如養在身邊吧。」

  這話一出,沈氏便覺心頭有大石壓來,連周姨娘也不敢說話了,要是讓李仲揚知道她幫著說話,回來非得給她臉色看。安然一聽,驚的笑都笑不出來。這老太太她依稀知道,是住在很遠的大伯家,那不是要她離開爹娘身邊,跟著祖母住?她可不想,金窩銀窩比不過爹娘身邊的窩,這一想,她不笑了,可憐巴巴的看著祖母。

  李老太在濱州住的舒服,黃嬤嬤回來說,那剛出生的娃兒跟自己的女兒長的極像。那黃嬤嬤帶過李心容,她說的自然不會有錯。在路上就和馮嬤嬤說好了,看她臉色幫腔引話,要親自帶那孩子。如今見一屋子的人臉色變了,連懷裡的孩子都嚇的噤聲,頓時冷笑:「我這老太婆果然是老了,想帶帶孫女,享兒孫之福也讓人嫌棄。」

  嫌棄二字沈氏可擔當不起,無法,只好把李二郎搬出來:「二郎也很喜歡安然,每晚回來都會逗她玩呢。安然又小,怕不適合去那麼遠的地方。」

  李老太唬著安然,想逗她笑,佯裝沒聽見。

  屋內一時尷尬得悄然。

  李老太見逗不笑她,也覺無味,抱著也乏了,交還給奶娘:「歇著去了。」

  周姨娘問道:「飯菜已經……」

  「不吃了。」

  周姨娘吃了一臉的冰渣,面上還得笑。好不容易伺候李老太去睡下,出了院子,只覺臉都笑酸了,抬手揉了揉,丫鬟鳳雲笑道:「打理家宴的時候也沒見姨娘這麼累過。」

  周姨娘戳了戳她額頭:「就你話多。」

  鳳雲跟了她四年多,分得清她是真氣還是假氣,如今分明心情好著,笑著應聲:「奴婢是話多,不過姨娘,老太太不會真的把四姑娘帶走吧。」

  周姨娘頓了頓,帶走個女兒有什麼用,把李瑾軒帶走才好。那李二郎約摸就會疼她的兒子了。

  李仲揚傍晚回來,先去了老太太那請安,母子兩人不鹹不淡的說了會話,老太太就說乏了,打發他走。李仲揚也不虛情,洗漱後,回了房中,去逗安然玩。見沈氏面帶愁雲,淡聲:「母親又數落你了?」

  沈氏歎道:「我倒希望母親數落我。」她拿了撥浪鼓搖著,又覺心煩,放在一旁,不知該怎麼開口跟他說。停了好一會,才道,「老太太想將安然養在身邊。」

  李仲揚一頓,薄唇微抿輕揚。沈氏繼續說道:「老太太說,安然長的像三妹。馮嬤嬤和阿蕊也說確實像,老太太約摸是心動了,你看,三妹幾年不回一次家,也難怪老太太想帶安然走。」

  那阿蕊便是周姨娘的閨名,李仲揚皺眉,逗著安然緩聲:「今晚我去阿蕊那,你帶安然睡。」

  沈氏一門心思放在安然身上,也沒心情服侍他。她再怎麼懊悔為什麼安然不是男孩,那也是怪自己不爭氣,自己的骨血怎麼可能討厭,更別說讓別人領走去養。她抹抹安然精巧的鼻子,看著她紅潤的臉頰,更是不捨:「好孩子,要是老太太堅持要帶你走,你以後可別怪娘。」

  安然說她不會怪她,也不想跟老太太走,留在親娘身邊最好。耳朵裡聽的卻是咿咿呀呀。咿呀了一會,她就累了,小孩子的身體就是不好,還不能自己翻身。安然呀安然,快些長大吧。

  李仲揚通過長長的廊道,進了周姨娘的屋裡,便看見圓桌上放著紫銅月季翠葉熏爐,微微飄散梅香,頓時消散了春日的寒意。再看坐在一旁的人,穿著做工精細的長裙,明亮燭火下,面龐精緻,膚色如玉,柔媚中帶著小家碧玉之氣,美艷卻不俗氣。一如初見美好,不帶半分歲月劃痕。

  婢女見了他,要去喚周姨娘,李仲揚抬手,讓下人出去。走到一旁,拿了那繡好的帕子看,淡聲:「你的女工做的越來越好了。」

  周姨娘倒以為自己在夢裡,五個月不見他進房,她簡直要忘了她是李家姨娘了。輕輕抬眸看他,想和他好好道個歉,可性子驕傲的她根本說不出來。見他似乎要在這裡過夜,試探道:「屋裡比外頭暖,二爺可熱了?」

  李仲揚知曉她的心思,抬手讓她脫了外裳,周姨娘便知他今晚是要在這過的,不由歡喜。

  「今日母親說安然長的像三妹?」

  周姨娘只顧著高興,哪裡注意得到他的臉色,將那衣裳掛好,笑道:「那些老嬤嬤都說像,我瞅著眉眼也像。」

  李仲揚掃了她一眼,語氣更淡:「旁人說像,你幫什麼腔,添亂。」

  周姨娘這才聽出來不對,忙解釋說:「我是個急性子的人,話一時沒藏住,二爺可千萬別氣。」能讓老太太不帶走安然的法子她早就想到了,可沈氏的事她不想多管,可李二郎不同,她生性聰慧,一聽話鋒不對,便立刻說道,「我看我們二房,在老太太跟前說話最有份量,老太太也最肯聽的,就是何妹妹了。」

  李仲揚瞭然。他自幼獨立,不喜他人為他安排人生,無論事情大小都厭惡別人插手。他對這門親事不滿,可由於母親施壓,便要了。幸好何采生性淡然,不爭不搶,兩人也處的平淡。只是每每見了自己,眼神不像是見了自家丈夫,而是像見了普通男子。同床共枕倒覺得奇怪,又因她年紀比自己小上許多,太過淡漠,便極少去她房中。

  如今周姨娘說起,他才想起這麼一個人。

  她說的沒錯,李老太在這個家中能聽得入耳的話,唯有何采了。

  周蕊腦子活,點子多,這一點沈氏比不上她。李仲揚抬手替她取下髮髻上的翡翠孔雀金步搖,低聲:「阿蕊辛苦了。」

  千言萬語也抵不過這句話,先前受的委屈也煙消雲散了。這男子到底還是疼著自己的,周姨娘已笑如夏日蓮荷,暖的入心。看得李仲揚也是心動,俯身她抱入暖帳,正如少年得意,少女含羞。

  一夜歡愉,夢境悠然。...<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1 11:57 PM

第五章 所謂伊人

      晨起,婢女端水伺候兩人起身,只見周姨娘容光煥發,甚是得意,心情極好的模樣。婢女們也是開心,這五個月來,李仲揚不來這靜心院,她們的日子也連帶著不好過。

  去李老太那請了安,她也不說要帶走安然的事,這事急不得。沈氏肯定將事情告訴了李二郎,可看著他平靜如水,毫無波瀾的神色,她便來氣,這孩子從小到大都是如此,什麼都不跟她這做娘的說,表面和氣,卻屢屢違背自己。果真是逆生子,比起大郎來,絲毫不親近自己。當初有人要討了他去做養子,真該點頭,不該自己操勞十載,卻不得人心。

  何采托人來說身子抱恙,不能親自來請安,李老太也沒責怪。散了眾人,李仲揚便往何采的院子裡走去。

  說她性子孤傲清冷,不如說是根本沒這份心思去維繫這些。有了便收著,失之也不痛心,對什麼都不上心,只活在自己的一片天地中。李仲揚不知她以前是怎麼過活的,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她嫁入李家前,絕不是那樣的性子。

  進了清婉院,便聞到山茶幽香。一眼看去,石子鋪就了一條幽徑,兩旁都栽種著茶樹。正是二月,還未有花,葉子翠綠嬌嫩,聞得茶香,便能想像山茶開滿園的壯麗。每一株山茶都打理的很好,品種多樣,養茶需小心費神,倒是拿來消遣的好東西。只是北方地冷,這茶從南邊運來,怕也是熬不過這天寒地凍,遲早要枯萎。想著這一園子的茶將謝去,文人的憂傷感上來,那青翠的綠意,倒變成了一種感傷。

  穿過前院,步入寬長廊道,遠遠便看見個身形消瘦的綠衣人兒倚在柵欄處,素手拿著盛著魚食的淺盆,右手將魚食撥弄下去,垂頭靜靜的看著池中爭搶的魚兒,清素淡雅,宛在畫中。

  婢女眼尖,先瞅著了李仲揚,忙請安。何采手勢微頓,緩身站起,聲調透著淡淡疏離:「二爺。」

  同在屋簷下,卻是大半年未見她。沒有碧玉年華該有的朝氣,眼眸滿是看破紅塵的慵懶。李仲揚看到她這模樣卻不氣,心下反而覺得悲涼。他猶記得洞房那晚,揭開蓋頭時她略微倔強的眼神,如今一想,明明不過一年,卻好像已是久遠往事。

  何采身形微瘦,面色稍顯蒼白,一雙大眼卻無飛揚神采,持著不急不緩的音調問道:「二爺可是有什麼事?」

  李仲揚也不太過跟她拐彎抹角:「老太太想親自撫養安然,但她現在年紀尚小,不宜遠居。」末了又道,「母親疼你,你若有空,去母親那坐坐。」

  何采欠身:「何采明白,待會便去請安。」

  李仲揚點頭,知她也不願自己多留,便走了。一人不虛情假意,一人不假仁假義,這奇怪的相處模式,他意外的能接受。許是在官場圓滑處事太久,這樣直來直往,倒也好。

  在朝堂已夠累,在家中,如此便好。

  不過半個時辰,何采就將自己收拾了一番,換了明亮的綢緞衣裳,描了淡妝,髮髻插一支碎玉垂柳翠步搖,更襯顯臉蛋如玉淨白。頓時便朝氣起來,看的婢女也歎確實是個美人。

  在外頭報了話,馮嬤嬤立刻出來,昨日沒跟她說幾句話,依舊是平淡得近乎冷漠,令她好不尷尬。可畢竟只有這麼一個親外孫,只有疼的份,哪會嫌惡她。見她今日肯出來,以為是自己昨天勸她多露臉好在李家爭得一席之地的話起了作用,不由高興,迎了出來拉她手,輕聲囑咐:「見了老太太可要好好說話。」

  何采垂眸淺應,隨她進了裡頭,向李老太請了安。因是早晨,沈氏和周姨娘及一眾孩子都在,又一一請安,才坐在了末位上。

  李老太打量著她,笑道:「長的越發標緻了,配老二倒可惜,老二不懂疼人。」

  何采應聲:「二爺待人寬和,對誰都好。」

  李老太輕笑一聲:「倒也不見得。」說罷,喝了茶,又讓奶娘將安然抱過來,喚何采過來看,沈氏和周姨娘倒被冷落了。

  何采緩步走上前,襁褓中的娃兒似乎是晨起猶困,咧著沒牙的粉嫩小嘴打了個哈欠,眼眸澄清,不沾染世俗污氣,看得她久未起波瀾的心也微動。做孩童便是好,什麼都不知,什麼都不用管,即便是鬧了事,也不會有人斥責,無憂無慮,多好。

  安然睜著朦朧睡眼看著紛紛湊來的腦袋,想的可完全不一樣。她想快點長大,然後到處去玩鬧,總做小孩有什麼好。她這一個月把這一大家子人記的差不多了,性子深沉俊朗風神的爹爹,嫻靜端莊喜歡安靜的娘親,爭強好勝愛計較的周姨娘,足不出戶冰山美人何姨娘,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長大了就能更快的融入這個大家庭了。

  李老太見何采似乎也喜歡安然,問道:「你身子弱,養好了再要孩子不遲,不急。」

  何采伸手抱過安然,輕拍襁褓:「我喜歡這孩子,若是能日日見著,常笑笑,身體也會好些吧。不是有句話說,笑一笑,十年少麼?老太太絲毫不像老人家,勝似年輕人,怕也是常笑的緣故吧。在濱州,大房的孩子也多,常伴膝下,著實讓人羨慕。只是這奶娃子不如幾歲的孩童,太吵了。這樣偶爾來看一回,倒是可愛得緊,若是要我帶在身邊,定要愁死。」

  沈氏真想上前去幫腔,何妹妹說的話有理,帶孩子的苦差事還是讓她這做娘的來吧,別苦了老太太您。可她不敢,老太太向來愛逆別人的話,只怕說了後,她會立刻強硬起來,孩子可就真的剛滿月就被抱走了。

  李老太聽著這話也挑不出毛病,何采指了孩子指了她自己,唯獨不說她這老太婆不便帶著。這孩子真是鬼精。今日李仲揚早早去上早朝,怕是先去了她的院子裡打了招呼,所以如今才容光煥發的出來,跟她打太極。頓時又氣又疼,氣自己的兒子又變著法子忤逆她,疼何采怎的也不聽話了。

  馮嬤嬤真是掐死何采的心都有了,讓她好好說話,卻偏跟老太太對著幹,這李府上下都曉得老太太要帶走孩子,她還不知輕重。心裡氣著,嘴上卻為何采說著好話:「采兒說的倒也不錯,孩子太小不好帶,不如長大些再說。」

  安然一聽,開心起來,笑的咿咿呀呀。看著她笑的開懷,何采只覺手上的重量有些微妙,默默的想,若是能添個孩子,倒也是不錯的。只是轉瞬即過的念頭,立刻壓下。

  見形勢扭轉,昨晚惹李仲揚不滿的周姨娘也想將功補過,湊上前笑道:「何妹妹真是實打實的替老太太著想,誰不知奶娃子最是吵鬧。我常去姐姐那坐,最清楚不過了。這一嗓子嚎起來,可是要破天的。」

  李老太不應聲,揚了揚下巴,聲音冷清,問立在前頭的沈氏:「你是什麼想法?」

  沈氏微微頷首,強笑道:「隨老太太高興就好。」

  李老太巡視了她們幾眼,二房的人這個時候倒是少見齊心,她若再要帶走孩子,就該被外人說她不體恤兒媳,自己老了,還非要自己帶孫兒。又想著她五年才生了一個孩子,婆子又轉述大夫的話,說日後怕不能再生,也不好強要,面色微冷:「罷了,多個孩子也太鬧騰,等大了些,我再來領。」

  末了到底還是不捨得,囑咐沈氏好好養孩子,又說了許多細末,讓各個嬤嬤好好幫看著。仔細說了一番,這晨起問安,才終於是結束了。

  出了正堂,周姨娘拿著軟帕捂了捂心口,搖頭:「都說別人嘴上長刀子能把人戳死,我看老太太不說話也能。」

  沈氏輕責:「妹妹不可這麼說。」

  周姨娘笑笑:「只願以後我若生了女兒,可千萬別長的像三妹。」

  周姨娘名下有子,早就以生母身份記在李家族譜上了,故而可以直呼李家三妹。若是何采,還要恭敬的叫李三妹一聲三小姐。

  李瑾良搖了搖她的手:「姨娘,三妹是誰?」

  周姨娘答道:「三妹便是你爹爹的妹妹,你唯一的姑姑。你年紀還小,沒見過她也不奇怪。連姨娘都快忘了她的模樣了。」

  李瑾良又擺擺兄長的衣裳:「哥哥見過姑姑沒?」

  李瑾軒長他三歲,可也不太記得李三妹的長相,撓撓頭:「只記得姑姑很愛笑,笑起來特別好看。她一笑,祖母也就跟著高興。不過姑姑一走,祖母就常哭,不給笑臉,我多希望姑姑一直住在家裡。」

  周姨娘輕笑:「養個老姑娘在家裡,豈不是讓人笑話。老太太給她讀書,說姑娘家該有些主見,結果『主見』過剩,小小年紀就說什麼要遊歷眾國,一個人到處跑,見識是長了,可歲數也起了。如今二十有五,挑來揀去,把自己變成了老姑娘。」

  沈氏又不喜她多舌沒顧忌,蹙眉:「三妹不是挑,只是緣分未到。老太太最忌諱別人說三妹的事,讓人聽見了可不好。」

  「這不是事實麼。」話雖這麼說,卻到底只是嘀咕一聲,這話題便作罷了。

  安然悠哉的吐著泡泡玩,聽見那李家三妹的事,倒覺有趣,卻不想在這十五及笄便論嫁,十八不嫁無婆家的羽國,竟然也有能頂住世俗壓力的女子在。

  周姨娘回頭見何采緩步走在後頭,眉眼一挑,又對沈氏說道:「也不知二爺當初為什麼答應老太太迎她過門,整日像李家欠了她似的。窮人的身,公主的心,每日的安也不給你請,討厭得很。」

  沈氏因何采今日幫了她,不管是李二郎拜託的,還是她真心的,總歸是為她留住了安然,聽不得周姨娘這麼數落她:「二爺孝順老太太是一方面,何妹妹長的好,會伺候人,二爺自然也是喜歡的。何妹妹身子不好,請安不也是個形式,少了也無妨。」

  周姨娘倒想反駁她一句那我明日便不給你請安,看你是不是少了無妨。當下更是不滿沈氏,身為正妻,卻懦弱得很。若自己是當家主母,作風硬朗些,哪裡會讓府裡的人如此散漫。可偏偏不是,又哀傷起這揮之不去的心結,想著今日事成,歸功何采,今夜李二郎怕也不會進她房中,更是不舒服。

  李老太待了四日,也覺乏味,尋了個理由,便回了濱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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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2 12:02 AM

第六章 七月流火

      七月流火,原本聒噪的蟬也開始漸漸消停,趁著這最後一絲酷熱還未散去。周姨娘命人熬了梅湯放進冰窖裡,只等過了個把時辰,再進去取。

  雖然李府如今漸復榮華,但李仲揚的俸祿也是擺在那的,李老太的鋪子大部分都交給李大郎的妻子韓氏打理,二房也沒分得什麼。沈氏不得娘家喜歡,嫁妝多是現成的金銀首飾,用了便沒,名下田地和鋪子並不多。

  周家良田千畝,生意遍及四海八方,其中屬米鋪開的最多最大,曾有人言,周家富可敵國。但周家長輩深諳以退為進的法則,每年都會贈軍隊大量米糧衣物,也不許周家子弟去考功名,安心為商,是以一直安然。只是任憑他周家錢財再多,多的可以買下整個大羽國,也不能改變它商家人的身份。

  羽國輕商,同朝為官,商人的兒子比那農戶人家的兒子還要低上一等。一來是因為國策方針,二來是無奸不商,那骨子裡的狡猾為人所不齒。

  周姨娘嫁入李家為妾,因身份非正妻,派頭上自然不能壓過當初的寧氏,因此出嫁時表面低調。可到底是嫡女,又得疼愛,記在她名下的產業,買下三座城池有餘。周姨娘出身商家,家中氛圍不如官家嚴謹,自幼便可看書習字,在經商上頗得天賦,手上的鋪子交由心腹打理,自己只需要看看賬本,便知哪裡不對,但凡是一些小碎銀子對不上帳的,她也不點破,由得他們貪去。可若是數目大了,便當場揪出,將那偷帳人打的死去活來,再不用他。

  不費多少氣力,便震懾了眾人。

  初嫁李仲揚,正是少女心思正盛,每日用自己的銀子購置府裡上下的東西,穿的比那寧氏還艷。想以錢財和美貌壓倒寧氏,得李仲揚喜歡,可事與願違。後來周家老夫人來探望她,聽她哭訴,唯有苦笑,囑她不可如此張揚,壓了正妻不說,府裡的東西也不是她這做姨娘該置辦的,哪怕是一張椅子破了,也該是由寧氏發錢去買,她只管看著就好。況且,若是傳到外頭,說李二郎吃妾侍軟飯,男子最看重面子,她卻偏偏處處抹他面子,難怪要獨守空房。

  一番話說的周姨娘恍然大悟,隨即低調行事。只是她素來怕熱,李家人卻空有個冰窖不藏冰,她又不敢自己置辦,便想了個法子,讓娘家每年送冰磚來,又怕李二郎多想。周家老夫人便索性在酷夏時給全部嫡子女送三車冰磚,這樣一來,也沒人有閒話可說了。

  沈氏今日出門上香還願,孩子交由奶娘帶著,讓周姨娘從旁照看。

  此刻裹的跟粽子般的安然正眼巴巴的看著周姨娘在喝冰鎮過的酸梅湯,饞的她嘴裡泛酸。已是半歲大的她,雖然能坐起來,手腳也能揮舞,可張嘴依舊是咿咿呀呀,她都想給自己取名叫丫丫了。

  李瑾良見她直勾勾的盯著,用涼乎乎的手捏了捏她的臉:「姨娘,妹妹也想吃,都流口水了。」

  安然忙吸了吸嘴,竟然流口水,太丟臉了。對著山珍海味她還沒動靜,可區區一碗酸梅湯就讓她失態,立刻抿嘴,閉眼,不看不看。

  周姨娘笑了笑,只要沈氏不在跟前,她對這娃兒也沒什麼想法,已經有了兒子,她倒還想要個女兒,兒女成雙,人生美矣。纖纖長指拿了帕子,拭去她嘴角的污漬,笑道:「那就喝一口吧。」

  奶娘一聽,忙說道:「這奶娃子受不起涼,要不熱熱再喝。」

  周姨娘瞥了奶娘一眼,嫌她礙眼,打發她站遠些。自己舀了一湯匙吹了吹,待到涼了,給她喝下。但對嬰孩來說,也是微冷,卻也恰好。安然哆嗦了一下,呷呷嘴,甜中帶酸,喝多了奶水,換換口味也不錯,不由咧嘴一笑,報以謝意。看的李瑾良也覺有趣,趁著旁人不注意,舀了一塊碎冰塞進她嘴裡。看她哆哆嗦嗦便覺好玩,也沒想著嬰兒經不住冷。

  結果到了下午,安然就拉肚子了,急的周姨娘如大難臨頭,一氣請了三個大夫來,開了湯藥,餵她喝下。只求在李二郎回來前,安然就無礙了。

  可到了傍晚,沈氏還願望歸來,安然依舊是上吐下瀉,還發著低燒。

  安然迷迷糊糊的看著焦躁的娘親,很想說我沒事,屋裡那麼多人很吵,她想睡覺。

  李仲揚赴宴回來,聽奶娘戰戰兢兢說了這事,先散了屋裡大半的人,讓大夫和奶娘好好看著孩子,勸沈氏去睡一覺。沈氏哪裡放得下心,不肯去睡。李仲揚明日要上早朝,不能陪著,又不想見到周姨娘,便去了何采那。

  往那邊走時,又想起那日她伏欄餵食的模樣,如畫中人,不食人間煙火。若周姨娘有她一半乖巧,這家也安寧了。忽然想到那日母親走時,讓他多去何采那。不由頓足,母親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在用自己的兒子來幫她彌補她對馮嬤嬤的愧疚,從未考慮過他的想法。

  自小便是如此。

  他不怪母親疼愛大哥,甚至那非一母同胞的四弟比他更像親子,他也不怨。他只是恨,為何母親要將李家的不幸歸結在他是逆生子的頭上。每逢不幸便以埋怨眼神看他,將他視為禍害源頭。甚至在大哥爬樹跌傷,也指著他的頭說,「生你,一世不祥」。

  他做錯了何事,他也想像個正常人,順生順產。可天不由他,所以便該背負這惡名麼?

  越想,面色便越是凝重。

  明明是還未到而立之年的人,卻有著蒼老蕭瑟的心境。拼了命的寒窗苦讀,懸樑刺股,為的就是能早日離開這吃人的李家。可似乎到底是遲了一步,他的魂魄,早就被吞噬的髒惡,連他也不想每日三省吾身,因為只會更加憎惡如此的自己。

  負手站在廊道下,下人打了燈籠靜聲立在後面,只道他是為女兒的病煩心。誰能想到,外在光鮮得意的人,內心卻已腐爛不堪。

  許是風雨欲來,屋內悶熱。何采在池邊泡涼了腳,一人提鞋回來,從廊道另一頭過來,便見一個身形頎長,發綰玉冠的男子負手遠目。燈火不動,投映下的光火卻不安分的在微微晃動,照在男子臉上,說不出的清冷,說不出的俊美。

  李仲揚蹙眉往那抹人影看去,何采便覺他的眸子寒光懾人,卻含著隱約落寞,這一看,便忘了避開。等見他走來,已是來不及擺出冷漠的神色。

  李仲揚看了看她手上提著的粉色蓮花繡花鞋,又看向她的身後:「婢女呢?」

  何采答道:「打發走了。」怕他多想,責罰下人,又道,「不喜歡人跟著。」

  不喜歡人跟著……依舊是簡單而又不考慮後果的做法和說辭,李仲揚也習慣了她說一不二喜獨處的性子:「進屋吧,外頭涼。」又回頭向下人道,「打盆熱水來。」

  進了屋裡,何采自己換了便鞋,才想起應當先伺候李仲揚。

  兩人無話,等下人打了水來,婢女也早被轟醒了,院子裡走動的人一多,夜便不靜,聽的何采直皺眉。當初沈氏給她配下人,她只要了個端飯的丫鬟,免得煩心。可沈氏按足了規矩來,兩個粗使的僕婦,兩個貼身的丫鬟,外加三個幹重活的男丁。開始他們不敢聽她的話去休息,後來何采關緊大門,他們才懂得這主子不同,喜歡安靜已到了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的程度,這才敢不伺候在跟前。

  誰想那幾個月不來一次的李二爺不吭不響就來了,驚的他們收到風聲立刻起身,在外頭等候。

  何采把玩了一會杯子,見李仲揚在燈下看書,問道:「安然好些了麼?」

  李仲揚稍顯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一直以為她躲在院子裡不問世事,什麼都不管,原來不過是人躲著,心卻在外頭,家裡的事她還是有在探聽的:「大夫來過,燒還未退。」又道,「水要涼了。」

  何采連看也未看:「等著涼。」

  李仲揚想著剛才見到她的場景,沒有多問。兩人又無話了,他繼續看書,何采也在等著水涼。屋內寂靜,卻又不顯尷尬。

  屋外人聲消停,蟲鳴蟄伏聲此起彼落。李仲揚看向窗外,又看那在轉杯子玩的人,夏夜意外美好。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2 12:06 AM

第七章 家長裡短

      半夜,安然的病總算是好些了,沈氏抱了她大半日,這會見她面色好轉,才終於睡下。

  寅時的天,還如冬日那般冷峭,來伺候沈氏起身的周姨娘站在屋外,裡頭卻沒動靜,心下只以為沈氏還在氣她。頓時又委屈又無奈,這事她有錯在先,可李二郎不責罵她,沈氏也不語,倒還不如痛痛快快罵她一回,心裡更順暢。

  白白站了兩個時辰,沈氏還未起身。周姨娘真想俯身去捶捶酸痛的小腿,她何時受過這種氣。嫁入李家幾年,當真是比她做姑娘時受的氣更多,幾次想甩手離去,可想到李二郎,又忍了。

  巳時剛過,李仲揚因惦記安然,又擔心沈氏強撐,告了假早早回來。結果剛進來就見一抹艷麗秀色站在門前,神色不安又焦躁。周姨娘聽見聲響,偏頭看去,看著一身朝服的李二郎,差點落淚。想上前去與他說話,卻見他一臉淡漠,又退怯了。

  她不是怕他凶自己,而是怕他連凶都不想凶。

  不會又像上回那般,五個月都不入她房中了吧?

  李仲揚也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只是她這次做的確實過分,想著要冷落她幾日,便沒有理會,問門前的婢女:「夫人可起來了?」

  婢女欠了身,低聲:「夫人寅時才睡,還未醒。」

  「安然的燒退了?」

  「回二爺,已無大礙,宋嬤嬤正在裡頭照顧。」

  李仲揚點點頭:「去熬些清淡的粥,夫人醒了就端過來。」

  婢女應聲,立刻去了廚房。李仲揚見周姨娘還站著,淡聲:「回去吧。」

  周姨娘見他抬腳就走,怯怯跟在他身後,出了院子,才輕聲問:「二爺可是去書房?」

  「嗯,不必跟著。」

  「二爺……」周姨娘性子傲氣,到底是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昨日那冰梅湯,我是吹涼了才餵安然喝的,只餵了一口,並不是存心要傷姐姐的孩子。」

  李仲揚本無波瀾的面上立刻沉了下來:「無論如何,做錯了就是做錯了,給一個剛滿月的孩子吃那冰水,你當真覺得自己無錯?若是換做瑾良,你可會餵他喝?我不是怪你給東西安然吃,而是怪你冷漠無情。阿如待瑾良如何,完全如親兒,為何你不能一樣待她的女兒?」

  一席話說的周姨娘啞口無言,卻無論如何都不想完全認錯。沈氏之前沒有孩子,待孩子好不出奇,你倒是看看日後,是否依然會如此待妾侍的孩子。況且自己的孩子是沈氏的孩子,沈氏的孩子卻不是她的呀!要她疼愛夫君的其他孩子,她沒那麼大肚。

  李仲揚見她沒有悔意,已不想和她多說,剛提步要走,便聽見後面腳步聲急促輕巧,轉身看去,李瑾良已經撲在他的腿上,差點摔著,哭的小臉都花了:「爹爹別罵姨娘,不是姨娘的錯,是孩兒錯了,我不該偷偷餵妹妹吃冰。」

  周姨娘愣了愣,忙將他拉了回來,急道:「胡說什麼!」說罷,抬手打了他身後兩掌,「小小年紀的,就算要護著你姨娘,也不該撒謊。」

  李瑾良哭的氣喘:「是我偷偷餵妹妹吃冰,尚明沒撒謊。」

  周姨娘更是慌神,氣的對奶母說道:「還不快把二少爺帶回房裡去!」

  李仲揚攔下奶娘,面色平板如常:「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不責怪你姨娘,也不責罰你,你自己去找你娘說,她若原諒你,這事才作罷。」

  一聽娘親不會再被罵,李瑾良這才止了淚,嫡母向來待他很好,去道個歉求原諒應當不難,立刻應聲,往合興苑跑去。

  李瑾良一走,周姨娘偷偷抬眸看李仲揚,見他正瞧過來,大了膽子說道:「孩子還小,掂量不了事情輕重,以後會好好管教他。」

  李仲揚頓了頓:「物極必反,不必太過嚴厲。」

  周姨娘嘴上應承,心裡倒覺奇怪。那李老太對子女嚴厲整個京城都知曉,自家夫君如今才識過人,也得益李老太的教導,怎的對自己的子女他卻不願如此?莫不是因為……她心下覺得荒涼,只因李瑾良是庶出的罷。

  李瑾良到了合興苑,沈氏還未起來。等她起身了,他已在外頭站了一個多時辰,不由責怪僕婦為何不喚醒她,又忙讓他進來,抱在膝上給他揉小腿。見他圓亮的眼睛紅腫,問道:「告訴娘,是誰欺負你了?」

  李瑾良從她懷中爬下,跪在地上就叩了個頭,嚇的沈氏忙把他拽起,拿絹子抹他額上的塵,命婢女拿藥來。

  「娘,是我偷偷給妹妹吃冰,不關姨娘的事。爹爹說,娘原諒尚明瞭,才不怪姨娘。」

  沈氏愣了愣,氣他不懂事,又心疼幼女。可若罰的重了,又怕外人指責她這嫡母。最後打發他到外頭跪半個時辰,再將修身養性的《論語》抄三遍,才肯原諒他。

  轉瞬已快到中秋,安然半歲大了,已經能坐起來。奶娘吹著泥叫叫,鳥鳴聲愉悅如身處林中。她抬手要抓過來自己吹,奶娘可不會給她,怕她一口給吞了,拿了撥浪鼓兒給她,安然不要,那五顏六色的泥叫叫看起來比小鼓好玩多了。

  奶娘宋嬤嬤逗著她玩,偏不給,次數多了,一旁的婢女都看不過了,笑道:「改明兒我去買個大鳥哨,好讓姑娘拿著玩。」

  宋嬤嬤笑著:「只是聽著好聽,這麼小的人,哪會吹。」

  婢女駁話:「這可未必,四姑娘可聰明著呢。嬤嬤可見過哪個嬰孩像姑娘這樣的,人來了便哭,沒人時半句哭聲也沒。半夜尿濕了褲子也不嚎,天亮了我們一露臉,她就哭起來了。長大了必定乖巧。」

  她這倒沒反駁,話確實如此,這樣的孩子也招人疼,她帶了那麼多個孩子,只她最讓人放心。一個晃神,手裡的哨子已經被安然抓了去,拽在手裡不放,放嘴裡吹了吹,竟吹出了聲音,隨後便聽她咯咯直笑,模樣俏皮得很。

  沈氏從外頭回來,見她笑的歡喜,也沒接過來,由著她玩去。

  宋嬤嬤起身請了安,笑問:「夫人忙了一日,先歇歇吧。四姑娘正長身子,越發的重,抱著會累。」

  沈氏笑了笑,接過婢女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才道:「自從有了安然,家裡大小事都是阿蕊打理,安逸的太久,如今接手回來,似乎比以往更累了。」

  宋嬤嬤嗓音微低:「早就該把府裡的事接回來了,那周姨娘,越發不像話,真當自己主子,夫人還是看著些。若不是她如今又有了身孕,怕還要虛情假意的說替夫人打理。」

  沈氏頓了頓,眉眼微挑,心下自有想法,面上卻淡笑:「阿蕊不是那樣的人。」

  宋嬤嬤暗歎一氣,只道人她被人欺負了還不知道。末了換了話,問道:「今年中秋,夫人可要帶安然姑娘去濱州?」

  沈氏歎道:「老太太信上說的最多的,便是安然,要是不讓她見見,我們二房就罪孽了,旁人只會說,祖母要見孫女,我這做兒媳的偏不讓。這帽子可戴不起。」

  越是大戶人家,行為作風就越容易被人說閒話。她五年無所出,本就惹老太太不高興,若不是因為她是繼室,李二郎又有了子女,怕早就將她攆走了,因此行事非常小心。想著上回拒過老太太一回,這次總不會又要把安然留下吧,想到這,便不由苦惱。卻還是得去打理舉家去濱州團圓的事。

  卻不想東西打點好了,因太后最疼愛的十公主在八月十六日出嫁,宮中設宴,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員都要攜夫人赴宴。翰林院素來是官品低而職權重,故並不算官階,全都需赴宴。沈氏便趁機和他說了心事,李仲揚也略有擔憂,便讓下人快馬加鞭告知老太太,等逢著有空了再過去。

  一時氣的李老太又是幾夜睡得不香,只道是他們兩人怕自己強留安然,更是嫌棄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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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2 12:12 AM

第八章 中秋臘月

      飲一壺桂花酒,吃一塊桂花糕,賞中秋明月,已是一件約定俗成的美事。

  十五月圓,月光清冷而皎如白雪,傾瀉院落,映照在圍牆下整齊的翠竹上,光影斑駁稀疏,本是幽冷之景,卻因頻繁有人來往,不顯得冷清,倒塗添了一種詩意。

  下人早早在後院擺上果珍糕點,冷酒是給不喜熱食的李仲揚備的,溫好的酒是給家中婦孺所備。

  安然早就喝過百歲酒,吃過百歲魚。可說是喝酒,卻不過是沈氏拿筷子沾了點酒,在她唇上抹了一下。說是吃了百歲魚,也是沾了下唇。酒香魚香卻不能入口,心中甚癢。

  桂花酒香隱約飄入鼻中,她探頭使勁往石桌那邊看,沈氏以為她餓了,便讓奶娘抱她去餵食,頓時哭笑不得,只好喝了滿腹奶香。

  將孩子交給了奶娘,沈氏身邊一空,去尋安寧的蹤跡。

  李仲揚崇尚以自然為美,因此建這宅子時,挖至深處有大石阻礙,他也不讓人挖走,而是改變院落格局,將石頭留下。既可以觀賞,又讓人隨處可坐。此時安寧正托腮坐在不遠處的石頭上,又安靜又寂寞。沈氏看得不由愧疚,作為母親,她到底還是更疼愛自己的幼女。

  安寧小小的背影無助又落寞,沈氏立刻想起容翠。她死前不是求自己好好照顧安寧,而是讓她好好照顧自己,手段果敢些,態度強硬些,不要再讓人欺負。為僕一世,都如此為她著想。

  沈氏起身走到安寧一旁,俯身笑道:「寧兒怎麼坐在這吹冷風,跟娘去吃糕點,桂花糕好吃得很。」

  安寧梳著雙丫髻,仰頭看去,分外可愛,小臉卻掛著可憐之色:「娘要抱著妹妹,寧兒在這坐著就好。」

  因坐的不遠,這話讓周姨娘聽見了,不由瞅了一眼,輕笑:「這小丫頭是吃醋了麼?」

  安寧佯裝沒聽見,她就是吃醋了又怎樣。她前世二十歲便被查出罹患癌症,苦苦熬了五年,身邊親人紛紛離去,丟下她一人孤獨離世。陰差陽錯又成了個嬰兒,她只當自己忘了喝孟婆湯,人生重來,生母卻又拋下她。幸而沈氏疼她,可偏又多了個瓜分母愛的,教她怎麼能不討厭安然。

  憤憤想著,小小的身子已經被攬入一個溫暖的懷中,沈氏說道:「娘喜歡寧兒,也喜歡然兒,因為你們都是我的女兒。若先出世的是妹妹,娘也會疼後出生的你,寧兒可明白?」

  安寧在她懷中不動彈,小小的胳膊環住她的脖子。安然還小,長輩疼愛幼兒自古都是如此。只是她不甘心罷了,明知道不是自己的,但是擁有的久了,被人奪去,卻又不願意。她只是太想得到這久違的溫情呀。

  一旁的奶娘笑道:「約摸是平時夫人的寵愛都在三姑娘這,如今把這份疼愛全給了四姑娘,即便是個孩子,也會難過吧。」

  沈氏想著也是,抱著她回了石桌旁,把她放在膝頭上餵桂花糕。直到見她笑了,心下愧疚才少了些。

  夜裡風涼,周姨娘已有三個月的身孕,便起身先告退了。過了一會孩子也犯了睏,這賞月便結束,各自回房。

  只留下滿地銀霜,滿院的寂寥蕭索。

  臘月天,京城百姓一早起來,滿城銀白,雪似軟絮一夜鋪滿屋頂瓦礫,大街小巷皆是不見原貌。

  寅時剛到,李府下人便起身清掃門前積雪,院子裡的石子路也一一掃淨。天一飄雪,便意味著快過年了。

  李府莫管家已經依照吩咐,開始分派婢女清掃屋子院落,尤其是寧馨院的三間大房,兩間小房要打掃仔細。那是給來京城過年的李世揚一家準備的。

  李家大郎李世揚在濱州做知州,平時少來李二郎家中走動。中秋未聚,李大郎就想著過年舉家回京城,一同祭祖。李老太素來聽他,也沒異議。

  只是李世揚的妻子韓氏不喜,即便她是李二郎的嫂子,輩分上是要大些,但畢竟是在別人家裡,總有些寄人籬下的感覺。況且最重要的一點,是李仲揚的翰林身份要比李世揚好太多,面子上就比不過沈氏。

  莫管家分配好了任務,便去向沈氏稟報。周姨娘也正好來請安,因懷了六個月的身孕,行動有所不便,沈氏讓她不必請安,可李家統共就兩個姨娘,何采是不會來的,周姨娘可不敢,傳到外頭別人指責的不會是沈氏,而是她。

  沈氏無法,便讓她晚些起身也無妨,因此推到了卯時。

  十個月大的安然已經可以說話了,雖然還有些吐字不清,但至少能表達出自己的意思,不用悶著。唯一不好的就是她現在的食物還是奶水為主,有時候會餵一些米粉和山藥粉。肉呀肉呀,什麼時候才可以吃上肉呢。

  周姨娘有了身孕,待孩子都溫和了許多。見她直勾勾盯著沈氏的碗,不由笑道:「明年四姑娘抓鬮,指不定會往吃的東西撲去,從她睜眼開始,盯的最多的,便是那些吃吃喝喝的東西了。」

  沈氏放下枸杞棗子羹,摸了摸小床上的安然,笑問:「然兒想吃什麼呀?」

  安然立刻說道:「肉、肉。」

  滿屋的人撲哧笑起,李瑾軒放下勺子,沖安然做鬼臉:「羞,羞,牙都沒長齊。」

  安然鼓起腮子,小拳揮了揮:「肉、肉。」

  李瑾良向來是哥哥的小跟班,也朝她擠眉弄眼:「羞羞羞,以後肯定特能吃,吃成個大胖子,沒人敢娶。」

  安然回道:「二哥,胖,胖,胖。」

  一屋的人笑的不能攏嘴,宋嬤嬤說道:「若是真長的像三小姐,就是個美人,三小姐也喜歡吃,卻偏是吃不胖的身段。」

  一個老嬤嬤也說道:「三小姐長的像年輕時的老太太,漂亮得很,四姑娘也定會是個美人,到時上門提親的人,怕要踩破門檻了。」

  沈氏聽了,一面喜一面憂。周姨娘自然知道她愁什麼,便笑道:「別逗妹妹了,快吃飯,吃飽了就快去學堂,祖母來了可是會考你們的。」

  這話果然奏效,兩人一聽,急忙吃完去學堂了。

  安寧喝完粥,沈氏拿帕子給她抹去嘴角的髒東西,笑道:「寧兒來年也可以上學堂了。」

  自中秋過後,安寧對安然也少了些敵意。沈氏也更加疼她,免得她又多想。

  安寧想的也不多,只要沈氏對她好,只要安然不瓜分完她的寵愛,就足夠了。

  大年三十,老太太和李大郎一家回到了京城。

  最前頭的馬車坐著李老太和李大郎、妻子韓氏及兩個嫡子。中間的馬車是妾侍庶出兒女,最後一輛裝著行囊。

  李世揚許久沒回京城,馬車一路往李府去,途徑大小攤檔,連吆喝聲也覺親切。看著夫君興奮的模樣,活似孩童,韓氏便說道:「讓別人瞧見,還以為我們是外鄉人。」

  李世揚笑道:「久居別地,確實像外鄉人了。」

  韓氏見他不明白,又說道:「外頭的冷風吹進裡頭,可別冷了娘,快放下簾子。」

  李世揚忙放好扯簾,又用腳踩住簾腳,免得冷風灌入。

  李老太笑道:「雪還未化,倒也不冷,你愛看便看吧。」

  李世揚說道:「晚上起了燈再看,應當會更好看些。」

  伏膝在韓氏腿上的嫡長子李瑾賀抬了抬頭:「京城好冷,還是濱州好。」

  嫡次子李瑾璞可不在意天冷天熱,只惦記著他今年的壓歲錢能收多少:「爹爹,今年我又大了一歲,壓歲錢要給多些哦。」

  韓氏立刻瞪了他一眼:「身為男子,怎能惦記這些東西,不成器。」

  李瑾璞立刻往李世揚懷裡縮,他怕嚴厲的韓氏,反倒不怕爹爹,爹爹可疼著他。果然,李世揚笑道:「好,長一歲多一份壓歲錢,和善也要更聽話。」

  李瑾璞拍拍手,笑的歡喜:「聽爹爹的話,聽話。」

  韓氏拿這兩人無法,抱著幼小的女兒憂心,擔心兒子再這麼教下去,又要變成第二個老老實實的李世揚。她倒不是嫌棄自家夫君,這樣老實性子的男人可靠得很。只是太過庸庸碌碌,官場上也不愜意,守著個五品官做了那麼久,也不見得有陞官的可能了。大房比不過二房,面子上就過不去。偏他一點也不在意,還常為有這麼個有能力又聰明的弟弟驕傲。

  呸,能在翰林院中混的那麼好,敢說沒有一點貓膩麼?韓氏可不信,回京前趁著快過年,讓李世揚給濱州官員四處送禮。反正朝廷在這種時候,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也不怕夫君落下個賄賂的罪名。要是能調回京城,她的娘家也可以使上一分力了。

  馬車緩緩停下,李世揚下了車,抬頭看去,只見門口牌匾所刻的「李府」字體剛勁而俊逸,十分醒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2 12:16 AM

第九章 團年抓周

      李仲揚回到家中已是傍晚,明日便是正月初一,需要在新年來前將舊案文檔整理妥當,比平時忙了許多。下人在門外侯了許久,也不能入內。這一出來,聽見大哥李世揚來了,立刻趕回來。

  大年三十,一家團圓。

  夜幕一落,街上各種玩意兒也出來了,戲團雜耍,煙火花燈陸續擺出,因此各家的團年飯吃的早些,孩童拿了壓歲錢,便跑到外頭四處玩鬧,更沒心思等到晚上。

  大廳上,李老太抱著安然逗她玩,心情極好,也不問李仲揚何時回來。孩童都吃了零嘴,也不覺餓。沈氏見他們玩的拘謹,讓莫管家拿了早早準備好的煙火炮仗出來,讓下人帶著他們在前院放。

  李瑾璞向來黏李世揚,拉著爹爹也去放煙火。李世揚疼愛兒子,又炮仗無眼,便在一旁教著他們玩。韓氏看在眼裡,雖是和睦,卻又不喜。周姨娘本在和李大郎家的兩個妾侍說著話,但兩人並不擅言談,有一句沒一句的答著,喜歡熱鬧的周姨娘索然無味。而何采坐在一旁,依舊是冷冷清清的神色,連過年的熱鬧也染不上她的面龐。沈氏見韓氏悶聲,上前與她說話,誇讚了幾句李瑾賀,韓氏的臉上才見了笑意。

  李仲揚回到家中,便見一派熱鬧和諧,也覺喜氣。莫管家迎上,高喊:「二爺回來了。」

  沈氏和周姨娘忙迎了上去,請示了李老太,才喚老嬤嬤快上年夜飯。李仲揚向李老太請了安,見了大哥李世揚也分外高興,一直聊至大廳,年初到年末的事簡略的說了下,卻都不涉及官場。

  李老太領著眾人先向祖宗上了香,保佑一家人平安和順,這才開始吃年夜飯。

  安然眼巴巴看著一桌的葷菜,全都在吃,跟自己一樣還在喝奶的嬰兒也沒有,全家都在吃,就她窩在襁褓裡,都說新年許願特別靈驗,那她的願望就是,快點長牙吧!

  年夜飯吃完,孩童就出去玩鬧了。大人在大廳裡說著話,聊至夜深,孩童早就玩累回來了,因李仲揚還要晨起赴宮中宴席,便各自回房就寢。

  正月初一,皇上大宴群臣。李仲揚早早就進宮去了,李世揚也拜訪昔日同僚,家中只剩婦孺。

  周姨娘依照吩咐,請了戲班子過來唱大戲,李老太看的歡喜。但畢竟不如年輕人體力精神好,看了兩齣戲,就午歇去了。

  沈氏一心要讓家中歡喜些,李老太剛歇下,便笑道:「嫂子可喜歡梅花,聽聞城郊驪湖苑的梅花開的喜人,還有人在那裡遊船賽詩,去看看可好?」

  韓氏也覺總是坐著乏味,笑答:「去走走也好。遊船賽詩,以前做姑娘時常去,後來嫁了大郎,又去了濱州,那邊可荒涼著,哪有如此活潑景致。」

  沈氏笑而起身:「那可真要去看看了。嬤嬤快備暖爐。」

  一聽見可以出去玩,幾個男孩也鬧了起來:

  「娘我要去我要去。」

  「嬸娘我也要去。」

  沈氏心軟,問了韓氏意見,便都帶上了。周姨娘有孕不去,何采不愛熱鬧。坐足了人,也不過三輛馬車。下人跟在車旁,馬車緩緩往城郊趕去。

  昨夜下了雪,白雪堆疊樹枝,襯著錦簇梅花,紅白相映,斗雪吐艷。梅花徹骨怒放,冰雪傲然冷艷,兩兩相照,進了驪湖苑,一路賞雪賞梅,十分有趣愉悅。

  正月初二開始,官員間互相拜訪送禮。李仲揚是翰林官,官品不高,但同年同鄉紛紛往來,花銷不小,但收的禮也多,這年過的也不算寒酸。

  初七,李世揚年假已快過,回濱州又要一段時日,便啟程回去了。沈氏打點了許多東西,裝了一個馬車。韓氏見了,當面不語,出了京城,才撇嘴說道:「二房的日子果然見好了,早知如此,就該多帶一些值錢的禮來,這一比較,我們禮薄得很。」

  李世揚笑道:「弟妹一番好意,不會計較這些。」

  李老太也說道:「弟弟待哥哥好,也是禮數,即便你們不帶一點東西去,他們也不該有異議。」

  韓氏見他們母子又同心,便笑著應承:「老太太說的是。」

  李老太又歎道:「可惜一家團聚,卻缺了心容。」

  雖然她將夫君妾侍的兒子李悠揚記在了自己名下,但總歸也不是親生的,說不上疼愛,淡得很,因此這一歎氣,也沒想到那同樣未歸家的第四子。

  李世揚知她又掛念三妹李心容,安慰道:「母親放心,三妹自幼性子倔強傲氣,誰也欺負不了她。她上回來信,說人在周國,約摸又是聽見什麼好玩的過去了。」

  每月李三妹來信,李老太都要從月初看至月尾,哪裡能不知道她在哪。李三妹早已成人,但在老母親的心裡,卻仍是孩童。即便她已年過花甲,在為娘的眼裡,終究不過是孩子。

  元宵一過,這年也就真正過完了。再過半月,安然就滿一歲了。沈氏又忙活著給安然準備抓周的事,夜裡伺候李仲揚躺下,她便笑歎:「都說為人父母,為兒女操勞一世,我如今算是明白了。」

  李仲揚撫著她的髮,柔滑而有光澤,又想起初見她的光景,人在花燈下,拿著輕羅小扇,略微不安的在等著誰,靜謐美好。如今兩人成婚竟有六年,人生如白駒過隙,快得很。

  聽見夫君似也輕歎一氣,沈氏問道:「二郎可是有什麼心事?」

  李仲揚答道:「想起過往,覺得人生短暫罷了。」

  沈氏笑道:「短暫無妨,只要開心便好。」

  李仲揚深以為然,手中握了一束她的長髮,緩緩而上,手觸到細嫩的脖子,便見她縮了一下,不待她縮回,已將她攬至懷中。春宵帳暖,又是一年伊始。

  二月二日這天,李仲揚特地休沐,早早祭拜了祖先,求列祖列宗保佑安然健康平安,隨後下人將大小十七種物品一一擺上神桌。這也是嫡女有的待遇,安寧當時抓周,只是簡單告知祖宗,也沒弄那麼多供品。看的她一陣嫉妒,遠遠站著,不肯靠近。

  沈氏將安然放在桌上,笑道:「然兒喜歡哪個就去拿吧。」

  李瑾軒和李瑾良在一旁嘻嘻的笑著:「妹妹一定會去拿雞腿的,妹妹喜歡肉。」

  宋嬤嬤笑道:「雞腿好,一生吃喝不愁有福氣。」

  周姨娘抿了抿嘴:「宋嬤嬤,一個姑娘家抓周抓走了雞腿,讓外人聽見還不得笑壞了。我看四姑娘精靈得很,應當會去拿元寶,富貴一世。」

  旁人直笑:「那元寶又硬顏色又不好看,小孩子一般不抓那個,況且還是個女孩子,還是福氣重要,日後嫁了好夫家,榮華富貴還不是輕易的事。」

  沈氏笑而不語,扶著安然讓她自己去拿。一家人都逗著安然,她琢磨了一下,眼前的東西真是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文房四寶不說,連蔥和蒜都上了,說是選蔥寓意聰慧,擇蒜心思不簡單。她確實是多看了幾眼那雞腿,臘月時醬了香料,吊在屋簷下由北風吹乾,樣子又乾又丑,一看就咬不動,她還是選其他的吧。

  元寶嘛,就算拿了也不是自己的。她又盯在了小刀上,說是抓了小刀,是立志做將軍俠客的。她搖搖頭,像李家這樣的人家,怎麼可能讓姑娘舞刀弄槍,拿了也是白拿。

  她巡視一圈,終於是往書那邊爬,一把抓起,抱在懷中。後面的人聲聲驚喜,李仲揚更是喜歡,抱了她讚道:「不愧是我的好女兒。」當即讓管家去打掃出一間屋子,要為她從小攢書,待日後能識字了,便可以好好看書。

  抓周結束,回了房中,沈氏卻別有心思。直到李仲揚將安然放回小床上安睡過去,才憂心道:「我記得老太太說過,三妹當初也是抓了書。」

  李仲揚想了片刻,淡笑:「大哥拿了匕首,我和三妹拿了書,四弟拿的是算盤。」

  沈氏微微苦笑:「大哥確實更像武將,不似文官。四弟棄了李家四處游商,你也做上了翰林官,抓周不過是個儀式,卻又好似冥冥中注定了。」

  李仲揚總算是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太太在苦惱什麼?」

  「我是想,安然莫不是要變成第二個三妹。日後也要離了我們,一人遊歷十國。你看她的性子、樣貌,連喜好也一樣。我真是怕了……」

  李仲揚輕拍她的背,安慰道:「只是巧合罷了,太太多心了。」

  沈氏問道:「二郎可知三妹為何會如此?年紀小小便拒絕婚嫁,為了躲左鄰右里的閒言碎語,一人駕車東去,一走便是幾年,只有一月一封的書信,信上只說她過的如何好,從不道苦。可正是如此,才更讓人擔心吧。」她摸了摸已經熟睡的安然,真怕她的女兒,也會如此倔強怪異。

  李仲揚也不知自家三妹的想法,只是隱約覺得發生過什麼事,可她不說,也沒人知道。安慰一番,沈氏才稍稍放下心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2 12:22 AM

第十章 重陽祭祖

      五月,初夏微熱,李家五姑娘出世了。

  因非頭胎,周姨娘午時腹痛,不過半個時辰便順產了,母女平安。只是比起沈氏上回生女,她這靜心院冷清了許多。她微微恢復些精神,問道:「二爺可回來了?」

  丫鬟鳳雲答道:「二爺還在翰林院,太太已經讓人去外面候著,只等著二爺放衙。」

  周姨娘心下悲慼,卻也無可奈何,身子虛弱,不一會喝過湯水,沉沉入了夢境。

  半個月後,先生排了八字,將名字送來,五姑娘取名安素,安之若素,平淡安定。

  周姨娘本想讓李仲揚取一個,五個兒女中還未有人得過他的字,以此彰顯不同。但李仲揚淡聲回話,以不懂排字算命,誤了孩子命理不好為由,拒絕了。周姨娘只好本本分分的收了安素這名字,心裡倒不希望孩子一生太過平淡。

  快一歲半的安然已經能走路了,雖然走的還有些不穩當,但因可以四處走動,奶娘稍不注意,她便往外頭跑,偶爾摔了一跤,也不哭號,起來再走。窩在搖籃裡那麼久,她早就想到處走走了。

  宋嬤嬤簡直拿她沒辦法,哭笑不得:「以前常說你乖,如今下地了,反而好動得很。若是日後能跑,這院子可就不夠地方了。」

  沈氏笑道:「勞煩嬤嬤費心了。」

  宋嬤嬤忙道:「可不敢當,能照顧四姑娘是我的福分。」

  「嬤嬤客氣了。」沈氏說完,安然又偷偷溜走了,不知是絆到了什麼,五體投地趴著,她忙走過去抱起她,見臉上擦破了許多,生怕她嚎起來。

  安然擰眉,小孩子的皮膚就是易破,雖然很疼,可是看著娘親的眼神,她怎麼能哭。眼眸滿是憐愛,看的她心窩一軟,享受著這從未得到過的母愛,柔嫩的小手環住娘親的脖子,奶聲奶氣道:「娘,不疼,不哭。」

  這麼一說沈氏卻更心疼,將她抱回石凳,放在膝上,替她輕擦臉上灰塵。婢女已經去拿藥了,沈氏揉著她的小手,說道:「然兒別急著走,等腿再長結實些了,就可以好好走路了,要是真摔疼了可怎麼辦。」

  安然低低應了一聲:「以後然兒會慢慢走,不讓娘擔心。」

  四歲的安寧撐著下巴盯著安然,不得不說,她確實很聽話,摔了那麼重的一跤竟然也不哭。手忽然被握起,仰頭看去,只見沈氏笑道:「寧兒帶妹妹去走走。」

  安寧一頓,安然也不知要做何回應。

  沈氏將兩人的手疊交,柔聲:「寧兒,然兒,即便你們非一母同胞,但也是你爹爹的骨肉,都流著李家人的血。日後定要彼此扶持,這才是姐妹。」

  安寧握著那胖乎乎的小手,聲調略沉:「摔著了可不要哭。」

  安然隱約覺得她並不壞,雖然很冷漠。可如果是自己的母愛被瓜分了,或許她也會不喜歡那瓜分走的人吧。姐姐……輕輕的兩個字照入因是孤女而嘗遍世間冷暖的心,不由一暖,她不但有了爹娘,還有姐姐了。

  安然走的東倒西歪,也不怕摔痛。安寧略微緊張看她,不覺中手握的緊了些,嘀咕:「走慢點。」

  院落的青草幽幽,小碎石頭早已被下人拾走,兩雙小腳走在上頭,也不覺膈腳。

  沈氏看著兩人小小的背影,頓覺人生如此已然足矣,不求富貴奢華,不求有子承歡,有女便好。

  對李家而言,重陽祭祖是年內的一件大事。

  李家世代為官,祖輩官位居高。但盛極必衰,一時落魄。如今本家及遠房都日漸復甦,告知先人李家子嗣如今榮寵,也是想得祖先庇佑。因此重陽這日的祭祀,比過年和新季的更隆重些。

  今年打理祭祖的是沈氏。

  沈氏思量一番,讓最懂珠算又知門路的周姨娘負責採購食材和準備菜餚,何采心思縝密負責祭祀燭火,她則佈置家中擺飾。

  何采倒沒什麼異議,周姨娘卻活生生被一句「知門路」氣的直發抖,鳳雲遞茶過去,也被她抬手打落,燙的鳳雲直皺眉卻不敢吭聲。

  「知門路知門路,這不是打落我是商家女的身份,富可敵國又如何,家裡沒個做官的,就是低她娘家一等。哪怕她娘家沒了,她頭上也頂了個長安侯嫡女的頭銜!」說著她又悲從中來,「況且,這樣的祭祀,我們這些做姨娘的,也根本不能進祖祠,偏偏還得操這份心。我不懂明明都是李家的人,生的孩子都可以進去,為什麼做娘的不可以?」

  鳳雲給她捶肩,低聲安慰:「姨娘別難過,若是要鳳雲來選,我是寧可做商家人的。又富足又自在,世家貴族規矩太多。」

  周姨娘輕笑:「你是年紀小,不懂。好丫頭,你以後若要嫁人,寧可嫁個粗使的漢子做妻,也莫給富裕的人家做妾。你若嫁個漢子做妻,嫁妝我會替你準備妥當,若去嫁人做妾,以後就別回我這了。」

  鳳雲聽了大喜,周姨娘出手向來闊綽,既然有了這話,禮定然不會薄,忙俯身叩頭:「謝姨娘疼愛。」

  周姨娘說完這些話,氣也順了,又冷聲:「方纔的牢騷話你聽聽就好,若是傳到別人耳裡,我非掐掉你耳朵。」

  鳳雲順從笑笑,起身在衣裳抹乾淨手,又替她揉起肩來:「姨娘放心,奴婢的嘴緊著呢。」

  周姨娘問道:「安素可醒了?」

  鳳雲答道:「五姑娘還在睡著呢。」

  周姨娘歎氣:「當初就想著兒女雙全才是人間美事,如今想想,倒不如求菩薩再賜個兒子,庶女可有什麼出路。」

  鳳雲勸著,「兒孫自有兒孫福,姨娘不必擔憂」,但心底下卻也是同意她這話的。那四姑娘討李二爺的喜歡,整天逗著玩,疼的不行,連那名義上是嫡女的三姑娘也跟著一起得了福氣,這五姑娘卻少了許多疼愛,無怪乎周姨娘要長吁短歎。

  重陽之日,野菊盛開。所開的花不過指甲蓋大小,朵朵簇擁,如網織密,卻錦簇好看。由陌上一路蔓延至家廟,似鋪了一條黃金富貴路。

  神主和影像都已在宗祠內一一擺正,無一絲塵埃。本家旁支按著輩分一一上香行禮,年幼的孩子只覺好奇好玩,拜過祖宗,便去外頭玩鬧,不消一會,家廟外的野菊便被糟蹋的快禿枝了。

  拜過祖宗,眾人上了馬車浩浩蕩蕩往李府駛去。而李府早已擺好家宴,只等著眾人歸來。

  大戶人家輩分嚴明,只按輩分圍坐,任你官職再大,在長輩面前,就是個小輩。

  整個宴席除了族長及幾個長輩開了酒宴前辭,便無人說話。周姨娘和何采立在巷子裡,等他們吃完了還得出去指揮收拾東西,卻無份一同吃喝。

  何采站了一會,便告辭要走,周姨娘拉住她:「好妹妹,平日我可不管你,可現在你要是跑了,我一個人杵在這多冷清。」

  何采說道:「不是還有丫鬟嬤嬤在。」

  周姨娘直叫苦:「丫鬟是丫鬟,你是你,反正你是不許走,我可不管。」

  何采無法,只好跟她一起站著等。

  周姨娘等的煩躁,她本就沒什麼耐性,見何采不說話,便主動和她說:「聽聞妹妹院子裡的茶每年都長的不錯,改明兒也教我種種。」

  何采回話:「養茶是個粗活,怕髒了姐姐的手。」

  周姨娘聽了,執了她的手看,笑道:「這手可嫩著,二爺擅品茶,妹妹真是有心。」

  何采縮回,淡聲:「姐姐多想了,種茶不過是打發時日,況且一年也沒繁盛幾個月,曇花一現罷了。」

  一問一答,周姨娘也覺得無趣。倒不如跟個木頭說話,至少不會膈應她。好不容易等宴席散了,忙出來使喚下人收拾。夜幕快至,又讓人挑燈掛起,亮如白晝。

  一年一次的重陽祭祖,也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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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2 11:06 PM

第十一章 波瀾不驚

      慶豐二十三年,當朝丞相張大人致仕,回家安享晚年。翰林學士承旨呂大人提拔為丞相,而承旨一位懸而未定。

  翰林院表面風平浪靜,但在一眾翰林學子中,也清楚這一次調職,將意味著未來前程。自知與學士承旨一職無緣的眾人,也開始思量該投入誰人陣營。此次有三人最有可能獲得提拔,當中便有李仲揚。

  還未放衙,便已有同僚向他獻計,呂大人喜古玩字畫,投其所好,應當會增大舉薦勝算。李仲揚淡然道謝,也未多說,退衙後便回了家。

  皇城腳下皆京官,同朝為官,不是左鄰便是右裡,同一條巷子住著幾個京官也不是沒有,張大人致仕,呂大人上任,學士承旨一職待定的事不到半日,便傳遍朝野。

  沈氏自然也聽到了一些風聲。李仲揚回來,平日裡兩人不提朝廷的事,只是今日不同,見他面無波瀾,替他拿毛巾拭手時,退了下人,才問道:「聽說張大人已經離朝了。」

  李仲揚說道:「嗯,張大人年初已有這個打算,只是皇上一直沒應允。畢竟皇上從登基開始,便由張大人輔佐,君臣和睦。」

  「父親與呂大人向來交好,待會我就回娘家一次,讓父親去拜訪拜訪呂大人。」

  李仲揚頓了頓,淡聲:「不必,一切隨緣。」

  見他欲言又止,沈氏才反應過來,這個時候明目張膽去拜訪,呂大人不好做,連累父親也要被人非議。她一時心急,差點就害了他,心下愧疚不已:「我又莽撞了,聽二郎的。」

  李仲揚心中也不平靜,若是這次未成,苦等呂大人退位再提拔,怕也熬不到那個時候。只能走翰林學子其他的路,但再好的前程,也比不過相位。想的略微心煩,執了她的手要就寢溫存,沈氏悄聲:「這幾日不舒服,夫君去其他妹妹房裡吧。」

  李仲揚心下瞭然,忽然想到周姨娘,便順勢應聲,囑她好好歇息,往靜心院去了。

  一個月中,除了沈氏身子不舒服,他才會去周姨娘那,而何采的院子,已許久未去。只有極煩躁時,才會到那裡得個安靜,但因李老太的關係,想著厭惡,也懶得常走。

  進了房裡,只見周姨娘正在餵李瑾良喝雞湯,正是長身子的時候,每晚都是讓他喝了再睡。見李仲揚進來,周姨娘忙將碗交給僕婦,起身迎他,笑的歡喜:「二爺。」

  李瑾良嘴甜,立刻喚了一聲「爹爹」,撲進他的懷裡。李仲揚將他抱起,掂了掂,淡笑:「重了。」

  李瑾良說道:「奶娘說,這雞湯每天要用一隻雞來燉,燉好後,雞賞給下人,我就喝這湯。所以尚明每日等於吃一隻雞,自然要重。」

  李仲揚笑笑,嫡子李瑾軒的性子像他,個性獨立不親近人,而幼子李瑾良更膩人些,一張嘴便辟里啪啦,不怯生,這點倒更得他喜歡:「告訴爹,近日讀了什麼書?」

  「先生教了《論語》,閒暇在讀《春秋》。」

  「哪個難些?」

  李瑾良吐吐舌頭,撓頭:「都難。」

  周姨娘知他讀書不如兄長,但是當面這麼說,未免太沒城府,真不像她的兒子,讓他圓滑些,卻怎麼教都教不會。

  李仲揚倒是喜歡他說話直接,將他放下,取了腰間的玉珮給他:「君子如玉,不染污濁。不懂的話,便多請教兩個先生,知難而上學識才精。」

  李瑾良拿著玉珮,通透潤澤,看著就好玩:「尚明會好好學的。」

  李仲揚看著他喝下雞湯,便讓嬤嬤帶他回房去睡。周姨娘替他寬了衣,才道:「聽聞翰林院近日要有變動,二爺這可是真的?」

  李仲揚略覺意外,周姨娘是商家人,別說對朝廷官位的事,就連翰林院和都察院她也分不清,因此也不問他在朝堂的事,說了也只是說說,聽過便忘,其它事她倒是精明:「你從哪裡打聽來的?」

  周姨娘笑道:「用不著打聽,都在說呢。」她問道,「可要給上頭送禮?」

  無論是官場還是商場,送禮這種事是共通的,周姨娘深諳此事。即便周家家大業大,但同行間,若有事拜託,即便對方只是一個小商舖,也要笑臉相對。

  李仲揚沉思半晌:「聽聞呂大人喜愛王羲之的書法。」

  周姨娘俯身替他脫鞋,笑著:「爹爹也喜歡,素來又喜歡古玩,定然收藏有他的真跡。」

  李仲揚聲調淡淡:「他人心頭之好,怎能奪走,更何況對方還是你爹。況且讓旁人知曉,也要說閒話。」

  周姨娘應聲,李仲揚又問:「安素近日可有進步?」

  說到女兒,周姨娘已面有愁色,如今女兒已經兩歲,可話卻還說不太好,同齡的孩子都能跑了,她還在踉蹌學步。李仲揚見她憂愁,說道:「慢慢教,不急。」

  語氣溫和,周姨娘已陷入這暖意裡,憂心的事也拋之腦後,隨他一起入了帳內。

  翌日,正逢初一,周姨娘便領著丫鬟去上香,中途折回娘家,與周老爺說了這事。周老爺一聽,立刻讓周夫人拿了兩幅王羲之的真跡出來,疼女兒是一個緣由,助女婿騰飛,對周家也好。雖然直系子弟不許做官,可外姓親戚官位大了,也照樣可以庇蔭周家。

  周姨娘倒是愁了,拿也不是放也不是:「這字我若拿了回去,二爺該罵我多事。可我一個婦道人家,總不能自己去送。」

  周老爺也犯了難,他雖然縱橫商行,也認識許多京官。但呂大人是翰林出身,翰林跟商人向來沒來往,他也不認得。幾人正思量要如何名正言順送去,剛好周姨娘的弟弟周鑫進來,一聽這事,立刻笑道:「這有何難。近日在鳥市認得一個公子哥,可巧就是呂大人的公子。明日我見了他,托他拿回家便可。」

  周老爺點頭,又囑咐:「可千萬要讓他知道,這是何人的心意。」

  周鑫答道:「這點爹爹可放心。」

  不過五日,李仲揚便接到聖旨,提拔為學士承旨,一時道賀的人幾乎踏破門檻。請柬如雪,李仲揚以身體不適為由,一一婉拒。外人也知他並非真的不適,但結黨營私最讓皇帝忌諱,可不客套客套又怕他日後真做了丞相惦記,請柬送了去又被退回,倒也沒人說他背棄故交之類的閒話,反而雙雙鬆了一氣。

  夜裡,沈氏替他試穿著新的朝服,抹順衣襟,笑道:「二郎身形頎長,穿什麼都好看。」

  李仲揚見她誇的也不避諱,笑了笑:「你倒不怕安然笑話你。」

  安然已經三歲,但還睡在自己的小床裡。爹娘親熱的時候她便被奶娘抱到別的屋裡去,正玩著光溜的翡翠珠子,聽見這話,抬頭直笑:「夫妻恩愛,舉案齊眉,然兒才不會笑話娘。」

  這話一出,沈氏立刻面如棗紅:「小小年紀從哪學來的胡話。」

  李仲揚讚道:「出口成章 ,我看然兒入秋後便可以去學堂了。」

  安然忙擺手:「不要不要,然兒愚笨,去了學堂一定天天被先生打手板。爹爹捨得嗎?娘親捨得嗎?」

  沈氏抿嘴直笑,搖頭道:「這丫頭,越發伶牙俐齒。」笑過後,又道,「這次能得呂丞相大力舉薦,也是二郎命中注定的福氣,可不要辜負了呂大人厚愛。」

  聽見這話,李仲揚頓了片刻,嘴上答應了一聲,在鏡前看了看,十分貼身。只是看了一眼,便讓沈氏褪下:「你葵水剛過,我明晚再陪你。」

  沈氏雖然不敢獨佔他,但這幾日他都留宿靜心院,心下也有些醋意。但想著夫君是體恤自己,也點了點頭,沒有異議。

  安然轉悠著眼眸看著爹娘,暗歎,爹爹是好,豐神俊朗,又疼娘親。在男子中,妾侍已算少,可還是有兩個姨娘。女子七出中,善妒便包括丈夫納妾妻子不許。那她以後的姻緣,是否也會如此?只能看著丈夫帶回一個又一個女人?

  想多了也是徒增煩惱,安然乾脆不想了,想著爹爹不在這房裡過夜,她便抱了被子,呼呼大睡過去。

  李仲揚去了靜心院。

  這次能順利得到舉薦提拔,他又怎麼不知是周姨娘使的力氣,李家雖然漸趨榮華,但到底落敗過,李家其他子弟哪有那份心思幫他。當時告訴周姨娘這件事,也是示意她助自己一臂之力。而以她的性子,也定然會盡力。自己當初娶她,正是看中她的娘家財力雄厚。如此一想,他欠了她一世真心。

  早有知己說他是個冷漠薄情的人,他也未反駁。年少追求功名,年輕追求名利,如今已而立,靜下心來,才發現自己欠了太多人。

  如此一想,不由重歎一氣。

  人活一世,到底為何,連他也有些茫然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2 11:11 PM

第十二章 鏡花水月

      北雁南飛,秋色宜人。

  趙氏娘家家中栽種有一棵柿子樹,每年結的果子都比別家的甜,個頭又大。幼時常和沈氏坐在樹下洗淨了吃,如今兩人都已嫁作人婦,聚的也並不多。趙氏唏噓一番,命人摘下一籮筐送來,揀了一籃好看的,起身去李府。描好妝容,收拾好行頭,經過前院,只見長女宋敏怡正在桂花樹下玩耍,俏皮可愛。長子宋祁向陽而立,手執書卷,神色驕而不縱。

  宋敏怡見了她,小跑過去:「娘。」

  趙氏憐愛的摸摸她的頭:「娘親去你沈姨家,敏怡也去跟安然妹妹玩好不好?」

  宋敏怡說道:「是那個娘親一直惦記著要給哥哥做媳婦的安然妹妹嗎?」

  趙氏撲哧一笑,宋祁往這邊看了看,忍不住說道:「人小鬼大。」

  她不過七歲,常睡在爹娘房中,這些話聽的多了,意思雖然不知道,但是話卻能一一記下,聽見兄長這麼說自己,吐了吐舌頭:「你才是人小鬼大,叔公他們常這麼說你。叔公還說,你一個小毛孩整天像個小學究,就知道看書看書。」

  宋祁笑了笑,沒有辯駁。若他不是宋家嫡長孫嫡長子,他肩上的單子也輕些。只是既然自己是,那便唯有擔負起嫡長子的責任,真的跟別的孩童那般玩鬧,怕叔公他們就不是這麼和顏悅色的說話了。他拍拍她的腦袋:「去玩吧。」

  宋敏怡立刻往門外跑:「去玩咯,去見哥哥的小媳婦咯。」

  宋祁唯有苦笑。

  趙氏邊喚嬤嬤跟上去,又對他說道:「看的累了就進屋去歇歇。」

  宋祁笑道:「孩兒不會累著自己的,娘親放心。」

  趙氏心裡感歎,這孩子自己從來沒操過心,事事都獨立得很。可越是如此,倒是越讓人不安。

  到了李府,沈氏正抱著安寧在院子裡賞花,安然牽著嬤嬤的手滿院子的跑。趙氏見了這景象,直搖頭,沒見過疼別人女兒勝過親女的。況且還是個爬了自己夫君床的丫鬟女兒。

  沈氏聽見她過來,也不起身,抓著安寧的手擺了擺,笑著:「快跟趙姨打個招呼。」

  趙氏忙抬手,嫌惡之情表露無遺:「別,受不起。」

  沈氏皺眉:「阿和……」

  安寧也懶得理會她,出身好的人就可以看不起她這俾生女了麼,她腦子裡的等級觀念未免也太嚴重了。

  一個是不喜對方的親娘沒廉恥,一個是不喜對方狗眼看人低。實則並非如此,可許多話不攤開來說,卻會產生無法避免的誤會。反正這一大一小,是厭煩透了對方。

  安寧也不想娘親在好友面前為了她而難堪,自己跳下沈氏膝頭:「寧兒回房裡看書。」

  沈氏甚是無奈,她的性子也不知像誰,冷淡而孤傲,像隻小刺蝟,生怕別人靠近,柔聲應她:「去吧。」

  安寧剛走,安然就從院子那頭跑了過來,方纔的事也沒看見:「姐姐呢?」

  趙氏拿了兩個柿子給她,笑道:「柿子可甜了,安然喜歡吃嗎?」

  安然接過:「謝謝趙姨,喜歡。」她剛把柿子揣好,臉就被人捏了捏,瞪大了眼抬頭,只見是個穿著花紅緞襖六七歲的小姑娘,正滿是好奇的盯著自己。

  宋敏怡見她不怯生,擺了擺娘親的手:「娘,小媳婦長的真好看。」

  趙氏不由笑出聲,也沒糾結她的用詞,她也未必懂,只是覺得好玩。沈氏見兩人嬉鬧,就知道這好友又在打趣安然了,不由又氣又笑:「沒羞沒臊,讓別人聽見可怎麼好。」

  趙氏答道:「我當你是好姐妹,也就只有在你面前才這模樣。」

  沈氏又道:「你若真當我是好姐妹,下回就別再冷眼對安寧了,不過是個孩子,對她好些吧。」

  趙氏任性慣了,哪裡聽得了在心裡早已根深蒂固的想法,擺手:「知道了。不冷言冷語聽你的,但要我對她好還是罷了,橫豎我就是不喜歡她,那對眼睛,戾氣太重,看的我不舒服,一看就不是什麼好苗子。」

  安然一手拿著一個大柿子,聽見這話,心裡一個咯登,仰頭道:「趙姨,古語有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和寧姐姐志同道合。這樣看來,她不是好苗子,安然也不是什麼好孩子。」

  她並不想這麼堵她的話,畢竟趙氏是疼她的,只是聽著安寧被這麼貶低,心裡到底還是不舒服。處的久了,這個姐姐倒是不壞。

  趙氏聽的一愣,憋的俏臉通紅,半晌氣餒:「好吧,你們都是好苗子。」

  安然頓時笑靨如花:「趙姨也是好人。」

  趙氏哭笑不得:「我當然是好人,就沒見過這麼小的孩子出口成章的,比起子晨來,更像個神童。」

  安然笑道:「是爹娘教導有方,趙姨您慢坐,我拿柿子給姐姐去。」

  宋敏怡一聽,也吵著要和她去。這大人說的話她聽的有趣但是聽不懂,還是跟年齡相仿的孩子一起玩好。

  兩人一路吵鬧跑向茗景院,僕婦婢女跟的連連叫苦,生怕這兩個小祖宗摔著。就沒見過三歲多的小孩這麼愛跑的,偏偏跑的還不太穩當,在後頭看著分外揪心。

  跑到廊道,正巧李瑾軒也剛從書房出來,剛拐了個彎,就見兩抹亮色疾跑,見是自家妹妹,忙道:「跑慢點,別摔了。」

  宋敏怡和安然性子相近,都是玩起來便瘋的人,也沒聽勸,一灰溜便跑了過去,嬉笑聲起起落落,笑聲爽朗而無煩心事,李瑾軒聽著也笑了笑。

  安寧還在屋裡就聽見外面那兩個小魔頭在鬧騰,不由頭疼。不一會安然就跑了進來,把比她拳頭還大的柿子放在桌上:「姐姐,吃柿子。」

  安寧愣了愣,沒想到她還惦記著自己。低低應了聲,讓嬤嬤削了皮,切成塊,拿剔牙杖紮了給她們。她看著安然,忽然覺得有個妹妹也好,只要她不會像前世親人那樣捨棄自己,她也不是不會疼這個妹妹。

  前提是,安然不會背棄她。那真如這大羽國風俗,庶出子女要追隨嫡子女,又有何不可。

  沈氏和趙氏聊的正歡,下人送了封信來,沈氏見了那信封上的字,原本輕鬆愉快的神色一瞬繃了繃,趙氏問道:「怎麼了?」

  「是老太太的信。」

  趙氏笑道:「你呀,怕老太太都快怕成耗子了。」

  沈氏淡淡一笑,方才是下意識的反應,只因老太太對他們二房頗有種無事不登三寶殿之感,明明是李家老太太,卻將自己弄的像客人,連帶著他們二房也覺得是在伺候一個客人,怪不得她緊張。

  展信一看,沈氏說道:「老太太說,李家以前的一位故交病重,她近日回京城一趟,大概會住到年後,再和我們一起去濱州團年。」

  趙氏瞪大了眼:「你不在京城過年?你夫君有那麼多空餘時日去濱州麼?」

  沈氏笑道:「我們兩房,不是大房過來,便是二房過去,不礙事。二爺他商量好輪值便能騰空去了。」

  趙氏搖頭:「這家都分了,還搗騰這麼多。」

  「老太太吩咐下來的,說多聚聚人心齊。」沈氏笑著收好了信,讓人去收拾房間,準備妥當好迎接李老太。

  傍晚,宋敏怡隨趙氏回了府,晚上吃飯,擠眉弄眼的對宋祁說道:「哥哥,我今天見到你的小媳婦了。」

  宋祁差點沒被一口飯嗆著:「食不言,寢不語。」

  宋敏怡也是大小姐脾氣,才不管他,繼續說道:「小媳婦好能說,比我懂的還多。她今天還把娘堵的沒話說呢。」

  趙氏忙說道:「倒不是堵,只是因為三歲多的孩子竟然說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話來,嚇了我一跳。」

  宋成峰頓了頓:「哦?真有如此機靈?雖然跟致遠兄不是同科,但他十八便成狀元郎,定是極聰明,這樣一看,倒可惜了李家四姑娘是女兒身,否則又是一個少年狀元。」

  宋祁笑笑:「爹爹,若天下女子無一聰慧,聰慧便覺身為姑娘家是可惜了,那豈不是要女子皆愚鈍?」

  宋成峰點頭稱讚:「晨風此話有理。那李家長子與你在同一個學堂,他為人如何?」

  宋祁答道:「也是個聰敏機巧之人。」

  宋成峰思忖,若是日後有出息,與李家結一門親事也好。

  趙氏瞧著這爺倆一唱一和,想著自己與沈氏的情誼,心下不由又打定了主意,當真要將那安然討過來做兒媳。

  兩人果真是恩愛夫妻,連想的都湊一塊去了,不過一個想的是嫁女,一個想的是娶妻。

  宋祁和宋敏怡兩兄妹年紀尚小,哪裡知道父母已經在為他們的終身大事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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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2 11:24 PM

第十三章 一世寂寥

      李老太這次來,面上說是看望病重故交,實際卻是因為馮嬤嬤染了惡疾,怕熬不過冬末,來為她了卻心願的。

  馮嬤嬤伺候主子大半輩子,棄女奉主,直到李家再復榮華,才探得女兒下落。女兒卻已是嫁作人婦,怨恨她這親娘,不肯見她。好不容易有了個外孫女,求來做了李家人,唯一牽掛的,便也只有何采一人了。

  只是她進門幾年仍沒有身孕,自己又患上惡疾,心下知道李家二郎性子冷漠,因老太太的緣故而不親近何采,可若自己過世後,何采一直無所出,等老太太也登天了,李二郎豈不是有理由休了何采?

  馮嬤嬤憂心忡忡,厚了臉皮與李老太說了這事,李老太聽後,本不想管這種事,畢竟這是夫妻間的房事,要她這做娘的怎麼勸。只是見她日漸消瘦,大夫又斷言馮嬤嬤活不到明年,歎了一氣,便尋了個借口來京。

  到了京城,李老太便讓何采在白晝去伺候,以往再怎麼生分,畢竟是祖孫倆,總不會有隔夜的仇。只是她想的太簡單,別人還好說,見了風燭殘年的老人會起憐憫,只是何采不同。

  伺候的時候她盡心盡力,可也只是將她當作一個普通老人,溫情的話絲毫沒有,連下人都覺她不是冷漠,而是冷血。何采聽見閒言碎語,也不辯駁。李仲揚因母親施加壓力,這些日子往她那走的也多了。

  李老太第一次找兒媳商量起事來,滿滿急意:「你身為正室,那些妾侍也是歸你管的,你替我去勸勸采兒,哪怕是做做場面,讓阿慶走的安心就好,統共也不過幾個月的時日了。」

  沈氏也犯了難,那何采的性子古怪,她去了也未必肯聽,只是老太太開了口,便答「且去試試」,隨後便去了清婉院。

  夕陽斜下,大片餘暉穿透雲霞,傾灑在這勝似茶莊的院子。因下人少走動,邁入園中,便有一股清冷之氣迎面撲來,冷進沈氏的心窩去。

  何采正倚在柵欄上投餵池中游魚,懶懶打了個呵欠,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婢女聽見腳步聲,欠身請安。何采隨即站起,也問了安。

  沈氏面上起笑:「可是剛從馮嬤嬤那回來?」

  何采答道:「已回來一會。」

  這半個月馮嬤嬤和何采的事府裡上下也都傳遍了,婢女端了茶水上來,知道沈氏應當是為了此事前來,斟好茶便與其他下人退的微遠。

  沈氏飲了一口茶,笑道:「這茶清甜,可是你自己園子裡的茶?」

  何采搖頭:「這裡地冷,每逢冬日,便全都凍壞了。只能在春夏時從南邊找一些種種,循環往復,看見的是茶樹,但實際卻已不是原來那些。」

  「既然如此,那為何還偏執於茶?」

  何采頓了頓,眸光清淺:「我種的並非是茶。」

  沈氏掌管家中財務,何采由南方購茶的開支她自然知曉,本想用這話題與她開個場面話,卻不想繞了一圈,反而把自己給繞的雲裡霧裡,話都接不下去。再說下去,怕聊至夜幕,都是一通茶經了。

  何采也不催她,品著淡淡清香的茶水,許久才聽她開口道:「妹妹可知馮嬤嬤已病入膏肓,時日不多?」

  終於是聊到正事上了,何采淡然一笑:「知道,姐姐是來責怪妹妹伺候的不夠用心麼?」

  沈氏說道:「你的用心是主僕間的用心,但你分明知曉馮嬤嬤要的並非這個。妹妹可否用親人的心思去侍奉?噓寒問暖,倒也不見得是件難事。」

  何采清冷一笑:「姐姐只想著我身為外孫女的不孝,可又知她身為外祖母的不是?」

  沈氏愣了愣,柳眉緊擰:「馮嬤嬤確實是對你母親有愧,但對你倒還是好的。」

  何采默然不語,良久才道:「但凡怨恨一人,總不會平白生恨。希望姐姐能諒解。」

  沈氏歎氣:「你若如此無情,如今又沒孩子,只怕老太太也不會再喜歡你,你就當真不怕二爺日後將你打發走麼?」

  何采聞言,眸色越發黯然:「打發?」末了那姣好面上縈繞苦意,「李家待我寬容,我心中感激。只是若二爺留我不過是看在老太太面子上,這個家,也無可戀的。」

  沈氏已是勸無可勸,只好又好好說了一番綱常道德,這才離開。

  婢女收拾茶杯,見何采神色怔然,那明眸氤氳霧色,不由擔心,喚了她幾聲姨娘,才見她回神:「姨娘可是身子又不舒服,快進屋罷。」

  何采輕輕搖頭,又伏在欄杆處,淡聲:「在外頭涼快。」

  婢女說道:「奴婢去拿件衣裳給您披上。」

  何采應了一聲,夜色寂寥,卻比不過寂寥的心。

  入了冬,馮嬤嬤的病癒發重,已是無力回天。李家是大戶人家,養個垂死的老嬤嬤在家,總是不太好。只是老太太沒出聲,沈氏也不敢多說。倒是馮嬤嬤識大體,主動要求搬出去,尋個安靜的地方度日。

  李老太歎氣,順了她的意。沈氏便托人尋了處清靜的好地方,將她安置好。

  何采也依舊是每日卯時過去,申時回府。

  這日下人熬好藥,何采接過要餵馮嬤嬤喝下,馮嬤嬤抬了抬手,讓其他人退出去。細看她這外孫女,不由又落了淚:「你與你娘,長的有九分像。見了你,便像見了她。」

  何采放下碗,遞了帕子過去,淡聲:「藥涼了更難喝,先服藥吧。」

  馮嬤嬤不肯,問道:「你們娘倆可是真的不願原諒我這老太婆?采兒,你聽我說,老太太對我有恩,若不是老太太,我早餓死街頭,又怎會有今日的你。當年我將你娘送人,也是萬不得已的事,況且那戶人家家世良好,也沒委屈你娘。」

  何采見她挑明了話來說,也說道:「你捨棄娘親,這是你跟娘之間的事。」

  馮嬤嬤愣了愣,急聲:「那你為何對我這老太婆如此?」

  何采抬眸緊盯著她那染了歲月痕跡的臉:「你真的不知?」

  馮嬤嬤被盯的一陣心虛,歎道:「原來你什麼都知道。」

  何采冷笑:「是,你自以為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可細細推敲,卻一目瞭然。爹爹是個本份的殺豬人,娘親在家耕種,一家和睦安然。可為何那日剛開檔口,便有四人將一整頭豬買走,說是做家宴要用。可翌日卻說吃那肉吃壞了肚子,人家告上衙門,把爹爹收押,你偏巧就出現了,還告訴娘,這事只有李家能擺平,可他們絕不會幫外姓人。我嫁過去的第二天,那些吃壞肚子的人便來衙門撤了狀紙,可當晚我問過二爺,他對此事一無所知,根本不可能是他出手了,這才覺得事情蹊蹺。」

  馮嬤嬤聽的原本就白如紙張的面上更是慘白,直避她冷冽眼神。

  何采聲調冰冷,連恨意都似早被磨光,只剩滿滿冷意:「直至後來,我查了那些人的去向,才知道他們不過是一群賭徒。給了他們一袋銀子,他們便將你原原本本的供出來了。是你給了他們錢,讓他們吃了別的壞東西,賴在爹爹頭上。等我嫁了,你又指使他們撤狀紙。馮嬤嬤,你真是心狠,為了逼我做李家人,用了這種卑鄙的法子。」

  馮嬤嬤額上冷汗涔涔,苦聲叫道:「我這是為了你好,以你的家世,要麼是嫁個老翁做妾,要麼是嫁個寒酸人家做妻,可李家不同,二少爺年輕有為,即便是給他做妾,也比人家好了百倍。」

  何采更是冷笑:「馮嬤嬤,你當真是一世自私。你說將娘親送去個好人家那裡,是為了她好。可你怎知,對年幼的孩童傷害有多大?若是我,寧可留在母親身邊吃苦受累,也不願去別人家中低聲下氣。你又說我嫁了二爺好,二爺是待我好,這話暫且不說,只說我嫁進門之前的事。你可曾知道我那時已喜歡一人,卻因這門官司活活拆散,又可知道,衙役惡言,將以投毒罪名處決父親,娘為了父親的事哭的幾乎斷腸。你害的我們一家不安數十日,也斷送了我的一生。你說這是為了我們好,這不過是為了你自己的一己私心罷了!」

  馮嬤嬤被堵的啞口無言,何采說完,冷漠已久的心也開始犯疼。被人算計不可怕,可怕的是被自己的親人算計了。

  良久,馮嬤嬤才長歎一氣,淚已是流不出,緩緩躺下身,聲音疲倦:「出去罷。」

  她到底是做錯了……明明是為了她們著想,可為什麼就做錯了……

  冬日太過嚴寒,馮嬤嬤已經病的下不來地,眼見著時日已不多了。李老太這日和沈氏前來探望,剛進院子,便聽見裡頭有人在和馮嬤嬤說話,語氣聽來,卻不像是下人。

  何采正好從外頭回來,見了兩人,問了安。沈氏便問:「這是誰在裡面?」

  何采回的平板:「我娘。」

  李老太大喜,本要進去也退了出來,不忍去打攪她們。沈氏思索片刻,低聲問何采:「可是你讓你娘來的?」

  何采未答,沈氏已然明白。面上冷酷無情,實際卻還是關心著她這外祖母。只是以她的性格,卻是不會明說的。

  臘月,一夜醒來,霜雪滿城,一年中最冷的月份,已經來了。

  馮嬤嬤西去時遺憾已消。她對何采,也不過是建立在對女兒的愧疚之上,想借外孫女拉攏與親生女兒間的關係,如今目的已經達到,何采是否有後,也不在她的心上了。

  馮嬤嬤至死,所想的,也都是如此自私。

  頭七時,何采上完香,心口悶得慌,幾乎暈倒。李仲揚忙喚大夫來診,竟是有了身孕。李老太聽後,喜極而泣,立刻為追隨了她一世的馮嬤嬤感謝上蒼。

  第二年秋,李家六姑娘出世,老太太親自取名——安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2 11:30 PM

第十四章 跋扈女童

      安平剛滿月,就被老太太帶到濱州去了。讓黃嬤嬤去說時,本以為以何采的倔強脾氣要好一番勸,可沒想到她皺眉片刻,便點頭了。

  在外人眼裡何采對孩子也薄情,唯有她自己知道,她總歸不過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妾,孩子養在老太太身邊,日後的地位即便不如嫡女,但也比庶女強,更容易尋個好人家。屋裡好不容熱鬧起來,孩子一走,便又冷清了。

  心裡記掛親女,見到家中其他孩子,何采面上也多了笑,倒常出來走動看她們玩鬧。

  周姨娘的女兒安素已經三歲,別說跑,就連走路也走不穩當,也不喜說話,問一句答一句,急的她以為女兒有什麼毛病,請了幾個大夫都診斷不出,氣的她差點拿掃帚轟了他們。

  安素此時正窩在周姨娘懷裡,沒有睡,卻也不動半分。四歲的安然拿了個橘子在她面前搖了搖:「妹妹吃果子。」

  安素瞥了一眼,把頭埋進周姨娘心口,絲毫不理會。

  安然墊腳:「妹妹吃果子。」

  她默默琢磨著,她這個妹妹不會是得了自閉症吧。可看她平時的行為卻又不像,她前世喜歡文學,對這些醫學領域上的事也不太清楚,依稀記得大概定律,可也無法確定,要是真得了自閉症,倒是糟糕了。

  這邊鍥而不捨的遞橘子,那邊埋頭不起,僵持了好一會,也不知是喚了多少聲「妹妹吃果子」,連一旁的僕婦都想替她接了。又過了片刻,安素才微微回過頭,胖白的小手將橘子接了過來。安然笑了笑:「妹妹真乖。」

  尾音未落,安素又重新埋首,一聲不吭。

  周姨娘替她謝了安然,又道:「還是四姑娘貼心。」

  沈氏笑道:「安然這脾氣太倔了,姑娘家的還是溫婉些,比男子還強硬可不好。」

  李家資格較老的嬤嬤笑說:「日後是要做主母的人,這性子倒也好。」

  何采剝好橘子,拿了一瓣遞給安然,安然張嘴就咬住了,含糊吐字:「謝謝何姨娘。」

  何采淡然笑笑,又想起尚在襁褓的安平,心下不由掛念寂寞。只是面上神色淡淡,旁人也看不出什麼。

  周姨娘笑道:「好妹妹,瞧你最近常出來走動,氣色可好了許多。年紀輕輕的,就該有些朝氣,整日躲在屋裡做什麼。」

  何采應聲:「姐姐教訓的是,日後會常來走走。」說罷,又餵了安然一瓣橘子,見她乖巧,無瑕笑意暖暖入心。

  沈氏性子和善溫順,無論是對周姨娘這樣的良妾,還是對何采這樣沒有納妾文書的妾侍,都讓其以姐妹相稱,聽起來不會生疏。宋嬤嬤勸過她,身為主母,威嚴還是該要的,但沈氏只是笑笑。

  只要家中和睦,這些森嚴規矩淡些也無妨。只是若她們真想踩上頭來,她倒也不是會一味忍讓。

  李家二房如今有六個孩子,四個都已經上了學堂,雖在一處,但也分男女學堂。

  男童的教學以考取功名為主,所學書籍也偏於家國天下,先生皆是男子。女童多授以女誡、女論語,每逢初一十五,還會教授女工,基本都是女先生。

  別家除了送孩子進學堂,還會再請幾個名師在家裡教習。李仲揚並不支持子女過早拘禁孩童心性,也不請先生,放了學便讓他們玩鬧去。但兩子正是好玩年紀,雖然聰明,但功課卻也只是一般。

  安然四歲,進了小班。

  鳳凰苑的左面是女學堂,右面是男學堂,兩面並未築起高牆,但在以矮籬笆相隔的中間,卻是種上了一列長於百丈的梧桐樹,盛夏青枝碧葉,身披朝陽。秋季葉子金黃,風吹散開,如滿堂黃金。有書云:鳳凰不落無寶之地。這學堂,用意便在此。

  學堂奉行的雖是有教無類,但因費用昂貴,能進這裡的,非官即富。皇族子女自有宮中教導,也不會到這私塾來,而皇城下京官雖多,但父親是承旨學士,母親是侯府嫡女,安然的身份比大多數姑娘都好的多。

  而宋家庶女宋敏芝比安然大一歲,也在同一個學堂。這日宋成峰問起幾個子女的的功課,問到她時,宋敏芝一一回答,答案正確又保守,基本都是本著書上的答。

  趙氏知道她與安然同在一班,問道:「安然的功課如何?」

  宋敏芝答道:「安然功課一般。」

  趙氏十分意外:「那孩子去年還出口成章 ,一副小學究的模樣,如今怎的落下了。」

  宋成峰笑笑:「不是有句話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趙氏反駁道:「不許這麼說阿如的女兒。況且前後不過一年,就算『不佳』,也不是這時候。」

  宋敏怡也學著娘親的樣子,認真點頭:「對,不可以這麼說哥哥的小媳婦。」

  見長子宋祁一臉無奈,宋成峰瞪了她一眼:「以前說說無妨,如今大了,可不能再打趣你兄長。」

  聽夫君語氣微重,趙氏也護起女兒來:「小孩子說話有什麼不能不能的,若是多說兩句真能招進門做兒媳,那我立刻去邊城,將那些蠻子全都說退三十里。」

  宋成峰唯有苦笑,對這世家出身傲氣慣了的妻子也是無法,抱起聳拉著腦袋的宋敏怡:「說便說吧,是爹爹錯了,別氣了可好。」

  宋祁暗歎一氣,只想說,爹爹,如此嬌慣,你倒是輕鬆了,我可要繼續被妹妹說。

  宋敏怡倒也不是真不懂事,雖然有娘親打了圓場,但也不是個小毛孩了,自然知道爹爹語氣裡的輕重。翌日宋祁又買了許多好玩的給她,兄妹兩人便達成協議,再不打趣「小媳婦」。

  已快臘月,等考了功課,年前便不用再去了。

  這日四兄妹分別上了兩輛馬車,李瑾軒和安然一輛,李瑾良和安寧一輛,一起往學堂駛去。

  車上,李瑾軒問道:「功課可複習好了?」

  安然撓頭:「一知半解。」

  李瑾軒笑道:「你平日在家看的書比在學堂裡的可深奧多了,可先生那,怎麼卻聽見你的功課非常一般。」

  安然笑了笑:「家裡看的都是挑著喜歡的看,在學堂都是先生要求看的,而且多是授課女四書,我倒更鍾愛詩經道德經之類的。」

  自家妹妹喜歡這些他這做兄長的也知道,只是一個姑娘家,更偏愛男子所學,倒是少見。

  到了學堂,馬車停下,安然和安寧往左邊走去。別家孩童不是有父母來送,便是一堆的下人緊隨其後,個個都是寶貝。

  安寧和安然這裡並沒有嬤嬤婢女,雖然冷清,但兩人都如玉瓷娃娃,在一眾孩童中分外出彩。

  未走兩步,便有人攔了她們的去路,隨即安寧被推倒在地,因牽著安然,手上一扯,連帶著安然也倒進泥濘裡。順著那雙花紋繡鞋看去,只見是個碧霞綵衣的女童,沒等她站起來,女童又俯身一推,安然又重新跌回泥坑裡,滾了一身泥。

  安寧立刻抓住女童手腕,瞪眼:「秦依,你欺人太甚!別推我妹妹!」

  秦依的爺爺和父親都是大將軍,母親又是郡主,性子高傲,飛揚跋扈。天資聰明卻屢屢敗在安寧手下,早就生了怨氣。今兒趕巧讓她看見了,身邊又沒人,便像教訓她一番。立刻甩開她的手:「賤婢!不要拿你的髒手抓本小姐。」

  安然氣道:「不許你這麼說我姐姐!」

  「賤婢賤婢!」

  安寧在前世哪裡受過這氣,作勢還手,安然見狀,忙抓住她,要是這一巴掌拍過去,受罰的就是安寧了。那秦依順勢要踩,卻被人硬生生推開,往後跌去,背後的奴僕忙托住她,不至於摔倒。她氣的叫道:「誰敢推我!」

  安然睜眼看去,竟然是大哥和二哥。

  秦依立刻叫道:「你們跑到女學堂來做什麼!」

  兩人方才剛要進去,便聽見吵鬧聲,聽見一人喊「將軍家的人和翰林家的人打起來了」,便多了一份心思,急忙過來,竟然是自家妹妹被欺負了。李瑾良性子急躁,當即要揍她一頓,秦依的僕人忙攔下,也不敢傷了他,畢竟能來這裡的都是富貴人家。

  秦依哭鬧起來:「扇他們耳光,扇他們耳光!」

  李瑾軒冷笑,十二歲的少年足足比她高了一個腦袋,神色又竣冷,驚的秦依急往後退,再不敢哭出來。他冷聲:「你要是再欺負我們李家人,挨耳光的就是你了。」

  秦依想罵又不敢,哭哭啼啼上了馬車,跑回家去告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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