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草木蔥 -【美人遲慕】《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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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16 02:47 PM

第六十章 面目

    「姑娘您醒了?」當妙如再次醒來時,屋內只剩下一個婢女。昨日那兩人的談話,沒聽幾句就睡著了,只記得談到了父親的氣節。

    「這是在哪里?」雖知被熟人救了,具體是誰,她還是一時想不起來。

    小丫鬟十一、二歲,隻果臉紅撲撲的,甚是喜人,笑嬉嬉地答道︰「這里是神威將軍府薛家,姑娘是被我家大少爺在春狩時救回來的。您回來時可嚇人了,發著高燒,身上還帶著傷,昨天暈迷了一整日!」

    「昨天?今天是什麼日子?現在是什麼時辰?」妙如心里一驚,有些懊惱地連聲問道。

    「今天是三月十九,此時辰初剛過!」小丫頭奇怪地望著她,還沒見過一醒來,不問自己傷勢病情的,只關心日子和時辰的。

    「你家大少爺可在府中,能否請個主事的,派人幫我捎個口信回家,免得家人擔心!」

    「姑娘請放心,今天一大早,大少爺就派人去鐘府送信了。鐘大人想是馬上就會趕到了。」她安慰著妙如,一回頭,就看見了自家主子,隨之她退了下去。

    妙如望了過來,正是見過兩次的薛斌。

    見到妙如醒了,他好似很高興,問起了她身體的狀況。又把大夫交待的注意事項,一一說與了她聽。

    兩人一番道謝和客氣後,薛斌就把救她回來的過程,詳細講了出來。

    「鐘姑娘,在下有點不太清楚,想弄個明白的!」他斂起笑容,望著妙如的眼楮,認真地問道。

    「薛公子請講!」

    「姑娘怎麼會半夜到山崖那邊去的?」

    她把當晚的意外講了一遍。

    「中間可發生過不尋常的事?例如前面過不去,馬車停下來等一等什麼的?」

    「好像是停過一次,說是要等南邊來的那頂官轎先過去。旁邊還有個小販跟車夫搭了幾句話。」

    「馬是什麼時候發狂的?」

    「那頂轎子過去後,沒多久,街邊就傳來炮仗聲。我還在納悶,這既不過節,又不是大白天的,怎麼會有炮仗?正想伸出頭去看,馬車就失控了……」

    問完詳情,讓她好好休息,薛斌就離開房間了。

    春日的暖陽透過窗稜照進來,把妙如曬醒了。

    這才發現,父親就坐在自己的床頭,眼楮滿是痛惜和哀傷。

    妙如一見到他,淚意不覺地涌了出來。

    劫後余生,親人相見,是人難免都會鼻子酸酸的。

    一陣傷心難過後,妙如安慰起父親來︰「爹爹忘了,妙兒命中該有此劫,師傅算過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看,又沒缺胳膊少腿的!」為了轉移話題,她又問起了白氏進門的事。

    「為父一聽到你失蹤了,哪還有心情納妾!通知賓客,都取消了!」他輕輕帶過,不欲再談此事,神色陰郁得像暴風雨前黑雲壓城的情景。

    妙如所不知道的是,昨日半夜,當步搖悄悄敲開春暉齋的大門,告知這一消息時,他當時的心境。

    連夜趕到汪家,又在汪峭旭陪同下,找到了懸崖底下那癱血跡。想到女兒渾身是血,在黑夜里孤零零躺在那里,呼救無門的情景,他就心如刀絞。

    鐘澄感到,在這世上他最終還是成了孤家寡人。再沒任何東西值得他在乎了。

    回到鐘府時,楊閣老已等在了他家中。

    「賢婿想是已經知道了,老夫也不瞞著你了。對妙兒的事,老夫深感抱歉!」眉頭都不抬一下,楊景基面色平靜地對他道。

    鐘澄望著他的表情,突然發覺,好像從未認識過眼前這人一般。

    「除了抱歉,首輔大人可還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壓仰著怒火,鐘澄沉聲問道。

    「勿需再多作解釋!是中途她自己要回來的,意外誰都不想發生!」

    「那是誰把她支出去的?一句‘不想發生’就能洗清她的嫌疑嗎?這是第幾次了?」

    楊景基無言以對。

    鐘澄狀若瘋癲,仰天長嘯︰「干淨了,都干淨了!兩清了!當初你托人救起祖孫倆,把她們送回我身邊。如今這兩條命,全都葬送在你女兒手里。我鐘澄當初一介布衣,本不該受你們達官貴人的恩惠。不僅累及先祖清名,到最後還落得個母逝女喪,家破人亡的下場。」說著,兩行清淚從面頰上滑落了下來。

    「兩清了?此話是什麼意思?」死死地盯著他,楊景基的聲音隨之拔高,「你想清,就清得了嗎?」。

    「你急于納妾,別以為老夫不清楚你的想法!不就是想擺脫我嘛!還撇清得了嗎?當年答應老夫,對雅兒隱瞞婚史時,就已經上船了。在彭澤、杭州,你那些同僚們,若知道妙兒是你親女,會怎麼想?若老夫倒了,自有人拿出來傳播,攻訐你為巴結本相,賣女求榮的名聲,到時……」

    聽聞此言,鐘澄一時怒火攻心,幾欲跌倒。指著對方,顫聲斥道︰「你……你……原來是故意的!假裝著怕音娘鬧……騙取我們母子的同情……」

    「不然,你以為呢?」輕蔑地望了他一眼,楊景基眼中射出陰厲的精光,「若不是你有個當諍臣的爹,曾為保當今聖上而亡,這身份還有點用處。老夫怎麼會看得上你,大費周折的……」

    當下只覺得五雷轟頂,還沒從女兒出事的傷痛中抽離出來,又遭遇了另一重打擊。鐘澄頓時感到萬念俱灰,心灰意冷……

    「你我早已綁在一條船上,若賢婿回到正軌上來。善待雅兒,等孩子出世後,老夫再為你謀個好的職缺。咱翁婿倆互相幫襯,十年後,以你的背景,必會成為一方大員,說不定到時也能入閣拜相。如今你大女兒已不在了,也沒人隔在你跟雅兒中間了,一家人正好和和美美過日子……」他換了種語氣勸解道。

    「澄還沒冷血到,踩著親人的屍骨,往上爬的地步……澄明天就遞交辭呈,回淮安教書去。若音娘還願跟著,撫養孩子,就一起回去。如若不願,等孩子生下後,是義絕還是和離,悉聽尊便!澄此生再也不踏進京城一步。」說完也不等他回應,匆匆離開了房間。

    楊景基一臉愕然。

    原以為,這些年來在官場,他已經磨得知進退,懂得取舍了,沒想到跟他爹一樣,還是個玉石俱焚的性子。

    當年那人怎麼沒把……也一並……

    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取消了?」妙如一喜,心想總算還來得及,不然世上又多了個怨婦。她偷睨著父親,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是延後,還是放棄了?」

    鐘澄也沒正面回答她,正色問道︰「爹爹想辭官回老家,你可願意?」

    「回老家?」妙如忙拉著他的手問道︰「是回淮安老家嗎?」。

    瞥見她臉上掩不住的驚喜,他長嘆了一聲。望著她傷腿問道︰「很疼吧?!」

    「當時有些痛,不過很快就感覺不到了!」見他不解,又笑著解釋道,「因為暈過去了,痛也感覺不到了……」

    故作輕松的表情,讓鐘澄心里更加難受。他扯了扯嘴角,也跟著擠出了個的笑容。

    「為何突然想著辭官?」她問出了心中的疑惑,「爹爹以前在地方上,不是干得好好的嗎?離開彭澤時,當地百姓還送過萬民傘呢!」

    「爹爹考科舉,本來是為了替你祖母重新掙回誥命,讓她過上好日子。而今這些理由都不存在了,還留在京里干什麼?況且……」他遲疑了一下,不知該不該告訴女兒。

    妙如眼巴巴地望著他,見停住了,替他接話道︰「況且因為祖父的關系,您現在夾在中間,有些為難!」

    「你知道了?」他眼里滿是震驚,最近被人拉著,才聽過一些父親生前的往事。女兒從何得知的?

    妙如把昨天朦朧中聽到的幾句,和她的推理全數告訴了他。

    「那白師傅一家人呢?豈不是要壞了她的名聲?」

    「發出的請柬沒寫姓氏,旁人不知內情。就莊翰林一家知道是她,跟他們打過招呼了。爹爹打算跟她結為異姓兄妹,再托人幫她找戶好人家,送副嫁妝給她。」

    「這能行嗎?」。妙如不確定,白家一心想要找個官身的女婿,把祖傳店鋪重新開起來,這會兒上哪兒找好人家去?

    正在苦惱著,門外有小丫鬟進來稟報,說大少爺聽聞鐘大人來了,在正廳候著,有重要事情跟他商談。

    囑咐女兒好好養傷,鐘澄隨後就出去了。

    「你是說,那馬受驚一事,並非意外?!」他臉色大變。

    「在下查過馬的屍身,也問過令嬡。有人中途在馬匹身上,用針刺進大量讓畜生興奮的藥物。家父長年在邊關駐守,在下也跟著學過一些戰馬的知識。」

    鐘澄心下了然,他一直謹小慎微,女兒也是乖巧懂事的,從不與人結怨。

    最想她出意外的,無非就是楊家人了。汪家人倒不大可能,他們家還有個躺在床上的,等著妙如牽線搭轎,幫著救醒呢!

    問過女兒的傷情,謝了他的搭救之恩,鐘澄就要把女兒接回去。

    「鐘大人,鐘姑娘剛退完燒,腿傷還沒好,現在冒然挪動,怕是不妥!況且石太醫臨走時,特意交待過,腿骨沒長攏,絕不能輕易搬動。您不希望鐘姑娘,今後腿腳上有什麼毛病吧?!」薛斌極力挽留。

    他把醫囑都搬出來了,鐘澄只得讓步,對他千恩萬謝後,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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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16 02:48 PM

第六十一章 探病

    住進薛府養傷的第三日,汪夫人帶著巒映和妤如,就來探望妙如的傷情。

    對著汪夫人,她覺有些愧疚和尷尬。

    那日夜里,是她要堅持獨自回去的。

    最後出了事,責任都讓汪夫人背了。還損耗了她家的馬車,不知如何向她婆婆交待的。

    說起來,好似與汪家人犯沖︰第一次見面,巒映在面前落水,她被指責「見死不救」,此次出來的事,讓汪夫人跟著受到了牽連。

    對方溫存地慰問了傷者。巒映也表達了她的關心。可妹妹妹妤如,卻是一臉不情願,敷衍問候了幾句,冷哼一聲,就退到旁邊了。在角落里不屑地盯著她。

    妙如心知不好,家中指不定又發生了什麼事!

    只有涉及到母親時,她才會出現此類形端,多半不會是好事。當著外人,妙如又不好將疑慮問出口,畢竟家丑不好外揚。

    又聊了幾句,汪夫人帶著女孩們離開了。

    妙如覺是精神疲乏,閉上眼楮,沒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睡夢中,總覺得有雙眼楮盯著她,心一慌,驚醒過來。卻發現床邊果然立著一位少年,不是旭表哥,又是誰?!

    他臉色有些憔悴,神色似憂似喜,像看到件失而復得的寶貝一般。眼楮眨都不眨地望著她,生怕一轉眼又消失不見了。

    見她醒來,正一臉困頓地望著他,汪峭旭稍稍紅了臉,慌亂中找話來掩飾︰「你醒了?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見她搖著頭,還是奇怪地望著他,旭表哥這才驚覺失態了。

    「感覺怎麼樣?還覺得哪里在痛?」少年終于恢復了正常,問起此行的目的。

    「沒什麼大礙,他們喜歡搞得緊張兮兮的,在山谷中過了一晚,凍著了才發起高熱來的。」

    「腿都斷了,還沒什麼?!也不知疼惜自已身體!」他責怪道。

    「骨頭折了嘛,很正常!養個三五月就好了。」不欲多說此事,省得他感到愧疚,轉移話題道,「派到淮安送信的人,來音訊沒?師叔再不來,怕等不及了?」

    「什麼等不及了?」捕捉到不尋常的訊息,他敏銳地追問道。

    「爹爹要辭官歸故里,等母親生下弟弟後,就要啟程了!」

    「為何?」汪峭旭急了,問道,「姨父是探花,可一直呆在翰林院里的呀!」

    妙如神色有些不自在,一時不知如何回他。

    說她父親不想站隊,不願當人棋子,怕被那邊的人利用,對付他的外公?

    作為楊景基的女婿,父親不管站哪邊,都有人會跳出來指責他,或許當初與楊家結親時起,他的仕途中已埋下隱患。

    歷史上勢大蓋主的權臣,最終下場都會不太好。生前沒覆滅的,身後家眷也逃脫不了,要代之受過。

    更何況楊閣老當年還是站錯了隊的!

    她似乎有些明白,當初他為何會把女兒嫁人當填房了。

    大姨是汪家二房唯一的兒媳,還生了嫡子嫡女。長公主雖然失勢,可她畢竟曾風光過,聖上再不給姑祖母面子,她這聖祖爺最寵愛的妹妹威名還在。看掇芳園並沒被收回,就知這有仁君之名的帝王,在尊敬長輩的孝道上,還是不敢馬虎的。

    祖父鐘正聲對陛下的恩情,讓他也不會對其獨子及妻子動手。不然,他就在清流文官眼里,成了薄情寡義,恩將仇報的形象。甚至失去臣心,讓那些正在為他賣命的屬下動搖心思。而鐘澄也不可能休妻自保,出身書香世家的文人,最愛惜自己的羽毛,不願背個忘恩負義罵名的,畢竟楊閣老曾救過他的家人。

    九、十年前,楊景基唯一的子嗣,才五、六歲。就是家族覆滅,一個稚童也容易保得性命。有兩姐夫在,還怕過不上安穩日子?而爭位過程中,楊閣老最多只算從犯,主犯靖王夫妻被圈禁起來後,輪到楊家,攤不上滅九族的大罪。故他直系子女的歸宿問題,就顯得十分重要了。

    此番盤算可謂是策無遺漏,唯一的變數,就是楊氏性子太強,不按常理出牌。

    謀害何姨娘和她肚里的胎兒,氣死了婆婆,就已惹怒丈夫。回家守孝時又得知填房身份,從此一發不可收拾。虐待繼女,阻妾進門,鬧到如今這般田地。

    多米諾骨牌效應,來得實在太快了!

    在她還無嫡子倚仗,沒俘獲丈夫真心時,就已失去所有的優勢。

    「喂,在發什麼呆,摔傻了?」一旁的人影在眼前晃了晃,把她從太虛幻境中拉了出來。

    妙如一怔,回過神來,朝他抱歉地一笑,借機蒙混了過去。重提起之前的話題︰「慧明師叔還沒消息嗎?」。

    「哦,正想跟你說起這事。」他從袖筒里取出一封信,交到妙如手里。

    她接過一看,原來是師傅慧覺大師的來信,上面的火漆完好無損。

    贊賞地向他笑了笑,妙如急忙打開了信封。

    原來,師叔去年六月就已離開雲隱山,前往了雲南西雙版納,采集珍稀藥材去了。不過,收到來信後,師傅飛鴿傳書,替她把信轉往在瀾滄江邊的曼閣佛寺。說那里的住持乃是從靈慈寺出去的,是他以前的師弟。兩寺間素有往來,師叔應會在那兒落腳。

    把情況告知了眼前的人︰「表哥請放心,師叔正在雲南。他接到信後,會幫著找解蠱之法的。若是來不及,妙兒留下封信,讓你自己接待他好了。師叔人很好,對病患從來不看身份、立場……」

    汪峭旭在一旁漲紅了臉。

    見此情形,她發覺又說錯話了,忙補救道︰「妙兒的意思是,他不會介意汪家是否受到上面人的忌憚,並非諷刺上回落水救人……」

    越解釋,少年的臉越紅,她只得住了嘴,暗自懊惱起來。

    訕訕然倒在靠枕上,妙如心里暗嘆︰此人怎地這般敏感?!她算是心思細膩的了,沒想到還有比她細上數倍的!

    兩人又聊了些閑話。見她躺在病床上有些無聊,汪峭旭說起他在江南游學時的一些趣事。

    提起江南游學,忽然想起為白氏找婆家的事來,她從床頭取出一封信來,對他懇求道︰「旭表哥可否派人幫我送封信?」

    「送給誰?」

    「忠義伯府新進門的三奶奶,只需交到丁三少爺手里就成了。她是我閨中好友,年後好幾個月都沒聯系了。再不去信,會以為我失蹤了的!」

    「怎麼盡交些年長的朋友?很少能看到你跟巒映她們玩到一起去!」

    妙如自嘲道,「就當我少年老成吧!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妙兒可沒那功夫,把精力花在過家家一類的游戲上。交的都是些良師益友。時不待我,指不定哪天,連眼前的境況都不能擁有了,能靠的只有自己,學到真本事,才是自個的!」

    聽聞此話,汪峭旭望著她若有所思!

    過了半晌,眼中漸漸流露出激賞的神色,對她認真地說道︰「妙妙說的很對!人有時真的沒法掌握命運。像祖母和爹爹,何曾想過會有這一天,家中會……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還是未雨綢繆的好……」說著,說著,不覺地握住了她的小手。

    「咳……咳……」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咳嗽聲,他這才意識到越矩了。

    忙放開了女孩的手,兩人之間頓時涌現出尷尬曖昧的暗潮。

    床里床外兩只煮熟的大蝦米,沉默地立在那兒,誰也沒動一下。

    門外此時傳來個聲音︰「嶸曦兄來寒舍到訪,也不讓小弟見上一見,大才子眼里只有表妹啊?」

    是薛斌的聲音!

    迅速從她手上取過信件,朝床的方向望了一眼,汪峭旭逃也似地飛奔了出去。

    速度比脫兔還快!

    留下目瞪口呆的妙如……

    且不說妙如在薛家養傷,鐘澄那邊辭官的進展,並不順利。

    他的辭呈先是被吏部扣押了下來。

    理由是他雖只有六品,本是由尚書省的吏部管轄。可他出身鼎甲,是聖上親點的探花,上面有人推說,要等聖上回來,御筆特批。而皇上日前卻正在南巡途中,此事只能暫時擱淺下來。

    而得知妙如生還的第二日,楊景基就收到女婿的手信,仍堅持原先的打算,他只得跑來詢問女兒的意思。

    剛開頭,楊氏得知妙如還活著,心中大石塊放下了一半。

    聽說她重傷在外面休養,可能十天半個月回不來,胸中頓時暢快起來。隨即又了解到丈夫取消了納妾,不再迎白氏進門了。一時更是心花怒放!

    等聽完父親轉述翁婿倆的對話後,像大暑天潑進了一桶冰水,心里當即涼了半截。

    「你怎麼想的?是走還是要留?」

    「還能怎麼想,兩者我都不願選!」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人家把日子越過越紅火,你怎麼每況愈下?」

    「那也得虧了您找的好女婿!」

    「老夫也沒料到,原以為年少遭遇過家中變故,好不容易躍得龍門,他能識時務點。沒想到寧願自斷雙臂,拋卻前程,也不肯低頭。老夫倒有些小瞧他了!」

    「爹爹本打算怎麼安排的?」

    「老夫原計劃,待你生下嫡長子,坐穩正室位置後,回到京里,再幫他謀個好缺。他上位了,你弟弟以後也有個幫襯之人。沒想到竟毫不在乎前程!老夫用盡手段,又是請人說合,又是威逼利誘,還是無濟于事……」

    「他本就是個剛烈重情之人,只可惜對象從來都不是我!女兒最近才聽人說起,每年林氏忌日,他都會進廟替她做法事……原來我從來沒得到過他的心……」

    「那你為何還要……」楊景基一頭黑線。

    「此次真的不是我……」楊氏辯解道。

    「是你弟弟找人動的手!不過得虧你把人支出去!以前類似的錯事,也沒少做過吧?!」

    「就看不上他重視那拖油瓶,多過重視我!肯定是林氏的原因,他們父女倆的默契,旁人誰也插不進去!」

    「你們女人,就愛在細枝末節上浪費機會。爹再有能耐,也不能替你另尋好的。兩人的感情,還是得靠自己爭取!」

    「若舍不得他,又想通了,覺得他還值得挽回。爹就再想想法子,繼續拖著,讓他辭不了官,也離不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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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16 02:5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9-29 11:14 AM 編輯

卷二 夜闌臥聽風吹雨

第六十二章 八卦

   暮春時節,妙如雖在院子裡養病躲清靜,還是能隱隱聽到,薛府東邊那頭人聲鼎沸,鑼鼓喧天。

    “小姐,再等等吧!明年就及笄了,眼看夫人到處替您張羅婆家。過了此次,怕是真就錯過了。嶸曦公子才名遠播,上門提親的不少,難得與您自小就認識……”院牆外傳來低聲的私語。

    “再渾說,下回就不再帶你出門了!”

    “小姐,奴婢說的是大實話,長公主以前都誇您和……是觀音座前的金童玉女……”

    “小姐,等等我田園五兄妹最新章節!奴婢都打聽清楚了。那小姑娘從山崖上摔下來,搭乘的就是他家馬車,跟車婆子和護衛全逃了生,扔下她一人。情理上汪夫人是該來看望她的。”

    “春笙,回去吧!不需你伺候了!此處是何地方,豈能渾說!壞了本小姐名頭,看誰能保住你!”

    暖日融融,已到了暮春時節,將軍府的後花園正開著春宴。

    京城的豪門勳貴太多,輪到薛家時,已是三月末,到了春盡花殘之際。

    薛家乃世代將門,園子風格自然走硬朗派豪放路線。少了些情趣和細膩,在景致上略遜一籌。故此,他家春宴一般只被京城世家的女眷們當成備選。

    今日宴會,由薛老夫人娘家侄子出面,請來久不出山的昆劇名角荀夢秋,在府裡搭台唱堂會。各家女眷們才這樣趨之若鶩 ,紛紛前來捧場,此次春宴才會有此般熱鬧。

    離摔下山崖已近半月,遵照石太醫的吩咐。妙如整天躲在屋裡養傷。

    今天看著春光正好,才讓婢女們把她挪到櫻樹底下。

    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無聊地翻著書卷。院牆外的談話聲,不知不覺地就飄進她耳朵裡,讓妙如不禁莞爾一笑。

    昨日石太醫說,她的腿傷恢復情況良好,再養個六七天,就可以移動了。到時坐在轎子裡抬回家去,應當是沒問題的。

    整天悶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感覺自己快生黴了。幸虧汪峭旭不知從哪裡知道,她喜歡看些軼聞雜記。特意找來一些,托人帶給她,不然真會發瘋的……

    此時,院牆外腳步和說話聲。突然都嘎然而止了,半晌才有個清亮的聲音響起:“春笙,你進院門裡打聽一下。咱們這是到了哪裡?如何才能回到剛才聽戲的詠春堂?”

    不一會兒,院門中進來一個十四、五歲的清秀丫鬟。

    見妙如半躺在樹底下,手裡拿著書籍。只有八、九歲的模樣,腿平放在軟榻上。好像不能挪動。

    她眼中的訝色一閃而過,上前詢問:“這位小大姐。你知道唱堂會的詠春堂,朝哪邊走嗎?”

    搖了搖頭,妙如苦笑著對她道:“我也是客居於此沒多久,從沒出過此道院門,如何知道?不過,等我把府裡的婢女叫來,問問她吧!”作勢就要喊來丫鬟蕙心。

    聽聞此言,丫鬟臉上反常地,先是一喜,後又是一慌。忙止住她道:“不著急,奴婢跟我家小姐在園子裡轉了半天,腳有些累了!可否在此處歇息一會兒?”

    妙如點了點頭。指著身邊的兩個杌子,示意她們不要客氣。

    見她如此好說話。那丫鬟忙跑出去叫她家小姐。在外面竊竊私語一陣後,她就扶了個豆蔻少女進來了。

    那少女在丫鬟的攙扶下,邁著小碎步挪進了院裡。

    只見她娉娉嫋嫋一身素雅,湖青色的對襟衫子,月白色暗花的羅裙,面上略施粉黛,淡雅的容色中帶著種清麗明澈的美,眉眼間盡顯嫻淑端莊。

    見到妙如,少女笑意染上眸子,向她福了一禮,柔聲細語說道:“打擾這位妹妹了!望莫要介意!”言畢,坐在一邊就不再作聲了。

    那丫鬟此時就擔當起插科打諢,活躍氣氛的角色。

    問起小姑娘的姓氏,又介紹了自家小姐的來歷。

    原來是宗正寺卿梅大人的二女,名喚玉塵的。

    宗正寺?

    妙如一頭霧水,記得明清六部五寺中,好像沒這個寺名啊!

    經梅玉塵解釋一番,她才知道,原來相當於明清時期的宗人府,專門掌管皇族外戚的事務。

    妙如心下了然,難怪她跟旭表哥從小認識,長公主府可不就是跟此類衙門打交道的?!

    不過她的氣質,倒是跟汪峭旭蠻相配的:一個飄逸出塵,一個清雅嫺靜。要拿到後世去當影星,應該可以組成一對最佳情侶拍檔,跟秦漢和林青霞類似的。

    雙方從討論宗正寺職能開始,你來我往,漸漸熱絡起來。

    沒過一會兒,汪夫人帶著巒映,還真就拐到這邊來看望妙如了。

    見過梅家小姐也在,汪夫人顯得有些驚訝,問她道:“妙兒,你何時候也認識了梅家二小姐的?”

    妙如解釋了一番,汪夫人望了梅二姑娘一眼,熱心地邀她道:“等會跟我們一起回去吧!剛才還碰到梅太太,在到處尋你呢!”

    梅玉塵忙上前施禮謝過,眸子深處,羞意怯怯。

    見有旁人在,汪夫人跟巒映也沒在此處呆多久,問候了一番,就和梅玉塵主僕,告辭匆匆離開了。

    未時剛過,丫鬟蕙心找來兩粗使婆子,進院裡將小姑娘,就挪進內室。

    躺在床上,呵欠連連,精神不濟起來,妙如隨後就迷糊地睡了過去……

    當醒來時,外屋隱約傳來陣不大的交談聲音。原本在床邊守著的蕙心,跟幾個婆子丫鬟正在外間聊著今日春宴上的八卦。

    ……

    “這不算什麼!十多年前寧王府宴會上的一樁公案,那才叫熱鬧。還跟咱們夫人娘家的兄弟有關!”

    “哦,是哪位舅老爺?”

    “就是那位沐三舅爺,當年跟楊閣老的嫡次女都訂過親了。眼看著快迎娶進門了。結果在那次壽宴上,跟沂二舅奶奶娘家的表妹,在一起難捨難分!被楊家小姐當場撞見,還嚷嚷了出來……”

    “喲!那不得丟大臉!那姑娘家還哪裡嫁得出去?!”

    “誰說不是!這事一出,沒過幾天,那表小姐,就被送到靜月庵裡帶發修行。後來楊家提出來退了親。沐三舅爺在家不吃不喝,非要娶他二嫂那表妹。沂二奶奶娘家的姨父派人過來,要逼表小姐出家為尼,以挽回族中姐妹的名聲。誰知後來竟被她逃了出去。沐三舅爺在家也餓得奄奄一息。邱家太夫人見到最疼愛的孫子,眼看著快不行了,連夜派人去尋那表小姐,鬆口讓這孫子分府出去,自己娶進來單過。”

    “可我看到沐三奶奶。跟邱家妯娌,還是一起出來應酬啊!”

    “後來沐三舅爺,為了給她掙回臉面。發憤用功!第三年中了進士,今年都外升為府同知了。沐三奶奶也被封了個五品宜人。不過,他們至今膝下無子,邱家大夫人怕她礙著自己抱孫子。特意把她留了下來。還送了兩個美貌婢女給兒子,隨著到南邊就任去了!事情已過了十多年。很少有人再提及了。邱大夫人怕她單獨住在外面出事,有礙侯府的名聲,這才接了進來。拘在身邊就近看著……”

    “說起來,那楊家小姐也不是別人,好像就是裡面養傷小姑娘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原來楊氏也是被人劫了胡,才嫁給她父親的!

    她倒是個有骨氣的,心思在別人身上的男人,是不必再強求。

    若是自己遇到此種情況,會怎麼辦呢?

    估計也會毅然決然地退了親,天涯何處無芳草!

    只是為何。楊閣老要瞞著她,父親是成過親的?還大費周折,隱藏原來的小妙如她的身世?

    這裡面一定有問題。只是她不知道罷了!

    外屋的聲音漸漸聽不大清了,妙如知道。她們准是開始聊起,鐘家的八卦了。忙出聲招呼,打斷了外面那幫人的竊竊私語。

    晚膳過後,薛二夫人帶著女兒來探望妙如。

    她醒來的當天,薛家主持中饋的二夫人邱氏,就親自看望過她。正是那次在丁府冬宴上,在不遠處與另一位夫人,聊著羅家八卦的貴婦,乃薛斌和薛菁兄妹倆的母親。

    邱氏慰問了妙如幾句,又叮囑身邊的人好生服侍,隨後就轉身離開了。薛菁卻非要留下來,跟妙姐姐說會兒話兒。

    妙如見沒旁人在,問起了當時她被救回來的情景。

    “記得除了薛大哥,當時好像還有個年紀稍長的,不知是誰,菁妹妹能告訴我嗎?”

    薛小妹搖了搖頭,答道:“不知道,聽哥哥說起,救你時比較早。天剛剛亮,菁兒還沒起床呢!”

    “哦,那你哥哥經常跟誰一起打獵啊?”

    “那可多了!像羅哥哥、吳哥哥、邱家表哥……”

    妙如聽了,都不像薛斌能尊稱為“公子”的人。看來除了薛家,她還欠了個神秘人物的大恩情。

    可能對方身份貴重,施恩不想讓外人知道。

    算了,就當他是活雷鋒吧!或許有天終會讓她知道的,到時再說。

    第二日,鐘澄來看望女兒,妤如也跟著來了。

    聽說家中閨學如今又開了起來。父親上回提到的霸州請來的夫子,也到了家中。鐘澄解釋,這半年時間先讓他教著,等臨走前再為他在京裡推薦個去處。

    妤如還是一臉不情願的樣子。

    妙如心想,離開京城回老家,妹妹心裡自然是不痛快的!恐怕母親也不會舒服,京城裡畢竟有她們的親人朋友。

    不過,就長遠來看,父親及時隱退下來,說不定此舉,有天會救了她們一家人。

    全身而退比起罷官抄家,體面多了。

    況且他有探花名頭在,無論是開館授徒,還是隱居著書,都不失為封建文人一個體面的出路。

    不是有人說——進則胸懷天下,心系百姓;退則讀書論道,修身養性!

    修煉成位名士,說不定哪天等風波過了,自會有人上門請他出山呢!

    妙如想著,突然門外匆匆闖進一個人來,朝鐘澄拜倒,急道:“老爺,不好了!太太屋裡伺候的崔媽媽,找人捎信過來,說家裡出事了!”

    妙如心中大急,忙催著父親趕回去,家中還有位孕婦呢!

    鐘澄臉色一變,帶著二女兒,急急就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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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16 02:53 PM

第六十三章 反噬

    父親匆匆離開後,妙如一直在擔心,夜里也沒怎麼睡好。

    第二日早晨起床後,望著鏡子里自己臉上兩只熊貓眼,妙如啞然︰這反應還真明顯

    蕙心見了,心里有些詫異,問道︰「姑娘昨晚睡得明明不遲,為何……」

    妙如淡然一笑,沒有接話,讓她搬來小父幾,在床上開始練起字來。

    剛隨手寫上幾味藥材名,就有丫鬟進來稟告︰大少爺來了,要來探望姑娘,想與她聊一聊。

    理了理鬢角,妙如拾綴起床上的衣物,又查了查身上的穿著,才請人進來。

    看到她臉上的倦容,薛少爺也嚇了一大跳,關心起她的傷情來。還質問她身邊的下人,責怪她們沒伺候好客人。

    妙如連連表示,不關蕙心她們的事是自己憂心家中出事,才沒睡安穩的。

    她再次謝過對方的救命之恩,和留她在薛府養傷的善舉。

    「鐘大妹子就不要總把恩情掛在嘴邊咱們學武之人,講的是行俠仗義、扶危救困。區區小事,何勞妹子一直放在心上。」隨意地朝她擺了擺手,薛斌豪氣干雲推辭到。

    妙如笑了笑,眼里滿是欣賞和羨慕的神色。

    恨不得腿腳趕緊好,不要再麻煩人家了要是也能找個人學學拳腳功夫。不說強身健體,遇到危險時,能自保也是好的。

    「妹妹家中出了何事?昨日聽下人們提起,鐘大人沒來多久,就一臉焦色地離開了,可是家中有所不妥?」他滿臉關切地問道。

    「母親正懷著弟弟,家中又沒個主事之人。小妹心里著急,想快點好,省得爹爹他心掛兩頭」妙如道出原委。

    聽聞此事,薛斌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還隱隱夾雜晦暗不明的復雜情緒,旁敲側擊地問道︰「你母親跟鐘大人感情不錯吧?我說你受傷後,怎麼不見鐘太太前來探病原來如此她對你還好吧?」

    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妙如諾諾地回道︰「是還不錯她身子不方便,還想著特意請大姨,帶著我們姐妹,去寧王府赴宴長見識,是以才會……」她的聲音越來越高,好似怕對方不相信似的,抬起頭來望著薛斌,手里還劃拉著,聲情並茂地說了一番。

    見到她如此形狀,少年心底暗自發笑。腹誹道,口是心非的小騙子,要不是小爺事後查探過,準備真被她給蒙了,但她為何要幫著掩飾呢?

    對了,那天來找她表哥,好像聽她跟汪峭旭說,什麼來不及,什麼啟程的

    不會是……他們知道了什麼,怕夾在中間為難,要離京城了……

    也不對聽說他父親,早年為了求學,很吃了些苦頭,不會如此輕易就放棄的

    得跟公子說一聲,提前向師傅討個主意去……

    這小丫頭精得像只小狐狸,此番打探,看來出不什麼結果了還是得暗示菁兒,多跟她接觸接觸。說不定在同齡孩子面前,她能放下戒心,無意間露些口風出來……

    想到此處,薛斌附和了幾句,叫來伺候的僕婦丫鬟,又叮囑了一番,才轉身離開。

    這頭暫且按下不表,那頭鐘澄匆忙趕回家,剛進正院,就見滿院凌亂。

    僕婦們步履急促,到處是川流不息的人影,有幫著遞巾子的,有送熱水的……

    他心頭一緊,暗道不好

    抓住一個正打算進去的僕婦,問起眼下的情況。

    「午後太太……就開始不舒服……後來還暈倒了。崔媽媽派人到楊家,拿了老太爺的名貼,請回了太醫。剛才……救醒過來,說是下了紅,差點保不住……」

    鐘澄心里一沉,撥開圍著的眾人,朝楊氏急切地問道︰「音娘,感覺怎麼樣?可還有哪里不舒服?」

    楊氏虛弱地睜開眼楮,對他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呻吟道︰「沒……沒……大礙……還以為……再也見不到……相公你了……別走……我知道錯了……」沒說完,就悲聲哭了起來……

    鐘澄面色一僵,心里泛起陣陣漣漪。有些懊惱,又有些後悔,她再怎麼不對,畢竟還懷著他的孩子,應當被照顧的……

    那太醫診完脈,交待一番注意事項後,就隨鐘澄進了書房,準備開藥。

    在案上寫完藥方,太醫對鐘澄埋怨道︰「府上的家人,是怎麼照顧孕婦的?怎能如此不小心?府中竟沒個主事之人況且她心緒抑郁,本來狀態就不太理想,到時生產時,恐對母子均不利此次幸虧施救及時,否則……您還是拿出時間來,多陪陪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吧……」

    鐘澄只能苦笑以對。

    他想著,家中主子原沒那麼少的,能怪自己嗎?母親去世了,何氏沒活下來,女兒被人設計,還躺在別人家里,白家妹子也進不了門……

    他也分身乏術……這樁樁件件,都跟楊氏脫不了干系……

    這算不算她自作自受呢?

    送走太醫,鐘澄寫信給岳父,說明此次的情況。並表示,若他們不放心,可遣來親友長輩,前來照顧。家中現無主事之人,他也很為難,實在忙不過來……

    接下來幾天,鐘澄朝楊氏的院子里,跑得勤了些。華雍堂的下人們,發現女主子的臉上,開始露出了一些笑意,雖然男主子還是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鐘澄還沒等到楊閣老回復,卻先等來了妻子身邊陪嫁丫鬃的密報。

    那天從翰林院回家時,剛走進胡同口,鐘澄就被早候在那里的步搖攔在了巷子里。

    「老爺,奴婢有重要內情相告,請您隨我來……」步搖一身奇怪的裝束,用頭巾遮住嘴臉。鐘澄也是花了一番功夫,才認出她來的。

    原先不想搭理此人的,畢竟她曾動過心思,想暗害楊氏腹中的胎兒。

    不過上回也多虧了她,冒險給自己報信,才讓他及時得知女兒出事了。

    若不下手害人,正如女兒料想的那樣,到是顆監察楊氏的好子。

    鐘澄也不想讓這棋子過早曝露,閃身躲進旁邊的巷子,隨她到了一處閑置空宅的後院。

    那里好似荒蕪了許久,殘壁斷垣的,瓦礫依稀散落在一片的雜草中。

    他這才知道,自家的隔壁原是座空宅,以前怎麼沒發覺呢?

    環視一周,鐘澄收攏起心神,對她問起︰「有什麼內情要上報的?」

    步搖也不著急馬上說出來,取下頭上的布巾,露出她姣好的容面,像是精心妝扮過。只見她撲 一聲,跪倒在鐘澄面前,梨花帶雨地低聲哭泣道︰「求老爺原諒,奴婢也是逼不得已的」

    用古怪的神色打量著她,鐘澄並沒作聲。

    步搖見了,忙爬過來抱住他的腿腳,哀求道︰「上回婢子不是有意,要跟海奎串通陷害大姑娘的實在是太太……用親事逼迫奴婢,幫她做事的……奴婢是楊家的家生子,自個的終身、父母親人都握在人家手里……」

    鐘澄露出一絲不耐的神色,正在發話喝斥。

    她趕緊接道︰「奴婢知道老爺是個心善之人,以前的好姐妹梳篦,生前就在私底下,告訴過奴婢,說您跟過世的老太太,都是好人……臨終前她還托付,要奴婢幫著她,看顧好三姑娘,說沒娘的孩子最可憐……像大姑娘一樣……」

    見著對方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步搖一咬牙,說出了此行的目的︰「太太……她……不是……身體出了問題……是楊老太爺請人……幫著做的一場戲……」

    「你如何得知的……」鐘澄厲聲喝問道,臉上像打翻彩帛鋪,滿是驚色和憤怒,抖著嘴唇,說不出一句話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補充道︰「不拿出證據來,就不怕老爺我,把你交給太太?追究個背主、誣蔑主子的罪名?」

    想被他怒氣嚇傻了,步搖稈頭磕得山響︰「是真的……請老爺再信我一次,證據……奴婢帶來了……這是浸了藥汁的泥土,是從正院屋後的玉蘭花樹底下取來的崔媽媽每晚子時偷偷出門,溜出來倒的。奴婢跟蹤了好幾天……」接著她從隨身帶的布袋中,哆哆嗦嗦抓出一把土壤來。

    鐘澄就近聞了聞,確實有股淡淡藥香。

    步搖補充道︰「若是不信,老爺可拿到藥鋪,請那里的大夫辨上一辨……看是不是前幾天的假太醫開的方子……」說著,就把布袋遞了過去。

    鐘澄聞言,伸手接過那袋,臉上狐疑之色卻絲毫不減,問道︰「你為何幾次三番向我報信,是想本老爺替你贖身嗎?」。

    見機會來了,步搖也顧不得害羞,滿是深意望向對方,含情脈脈地低語道︰「奴婢不求別的,只希望能幫老爺,近身伺候太太,及時給您遞些消息……」

    「你不是一直在伺候她嗎?」。鐘澄不解。

    步搖神態扭捏,吱唔道︰「奴婢的意思是……收在屋里……替您……就是通……」

    「你是說做通房吧?」鐘澄面上露出諷刺的笑容,「就不怕成為第二個梳篦,到時連自己的孩子,都沒命親自撫養長大?」

    想起女兒當初的安排,鐘澄此時心中暗自稱妙︰這鬼機靈,該早就看出此人不簡單。特意求他留下的吧確實是步好棋……嗯,是得想想辦法用好她,說不定……

    想到女兒,他嘴角不覺露出溫柔、寵溺的笑容來。

    望著對面的婢女,鐘澄說道︰「你該爭取成為太太的心腹,像崔婆子一樣,既得她的信任,又不被人猜忌。這樣,命才更長久……」

    望著他臉上的笑容,步搖只覺得頭腦中空成一片︰這還是老爺第一次,單獨對她露出此般笑容……

    後面說了些什麼,她一句也沒聽進去。

    「咳……」發現她走神了,痴痴地盯著自己,他特意重重地咳了聲,鐘澄提醒道︰「讓老爺我想想,該如何取得她的信任若是她想通了,讓你當通房,你得堅決拒了。而且趕緊找個人嫁了,當她貼身的管事媳婦。這樣一來,你既得了信任,又能被本老爺所用。說不定將來哪天,在我勸說下,你的孩子能脫了奴籍……」

    步搖登時感到,她的世界快崩潰了,剛才一瞬之間,好似從天堂掉進阿鼻地獄

    前一刻,還在朝她溫柔地微笑,下一刻竟要她嫁給別人……

    四年前開始的痴念,竟換來此般結果,她好不甘心

    明明是厭棄太太,又得知道再次被她騙,為啥他還是不肯收用她呢

    她哪點比梳篦差了?跟自家小姐比,也只差在出身上……

    跟著大小姐嫁進汪家的姐妹,有的就當上了姑爺的通房,被抬成了姨娘,還不都活得好好的

    為何跟著二小姐的,她們的命就這般苦……

    拖著疲憊身軀,步搖回到華雍堂時,崔媽媽告訴了一個驚人的決定,讓她悔不當初︰「太太讓你這幾晚,替她伺候姑爺,爭取把他留在正院里……」

    頓時讓步搖她感到五雷轟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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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16 02:59 PM

第六十四章 回府

    楊氏萬萬沒想到,把步搖提為通房的決定,會遭到她的婉言拒絕。

    一直以為,自己身邊幾個大丫鬟,都有做通房的心思。跟那個梳篦一個德性,巴不得爬上姑爺的床。

    步搖的拒絕,不免讓楊氏對她高看了幾分,對她的言語間,不禁多出了幾分親切和信任。

    卻不知,她這貼身丫鬟此時心里,腸子都快悔綠了。

    若是沒之前告密的事……

    老爺認為太太真的病了,加之她一番做張做致。會不會當她幡然悔悟了,也不好再拗病人的意思,心一軟作出讓步,真把自己給收房了呢?

    一定會是這樣

    以為太太怕腹中胎兒出了問題,亟需身邊信任的陪嫁丫鬟,替她生個孩子養在跟前,搶佔長子的位置,老爺也不好推辭。畢竟後來他的態度也有所緩和,不是嗎?

    如今這樣,真讓步搖進退兩難,揭穿楊氏的圖謀,等于斷了她成為屋里人的路。最後老爺提的建議,明擺著不再信任太太安排的通房,她再表忠心都無用。畢竟在他眼中,她早已是個背主之人……

    楊氏卻不知她心里的溝溝壑壑,望著崔媽媽,問道︰「現在該怎麼辦?讓玉簪頂替?」

    崔媽媽還沒答話,步搖上前一步,對楊氏勸道︰「太太何必這樣,您就不怕她侍寢後,成為另一個梳篦嗎?」。

    心里的失落,讓步搖產生一種自己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的嫉恨。

    楊氏目光掃了過來,眼里滿是贊同和擔憂。

    「太太想挽回老爺的心,最快捷的方式,就是從‘母親’這個身份入手……您想想看,當初是怎麼與您生份的?太太何必給自己另找個對手呢?」步搖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

    「‘母親’身份?」楊氏不解,來回望著她們兩個。

    「太太多關心大姑娘的傷情,平時重視對她的教養,帶著身邊手把手教她管家……老爺見了,自然以為太太是誠心悔過。比送個通房討他歡心,將來還不知靠不靠得住,隱晦高明得多省得以為您別有用心,派人到他身邊……」

    楊氏緩緩轉過頭來,一臉的驚訝和慶幸。

    她從來不知,身邊丫鬟步搖有此般頭腦。若她真被抬成通房,以後自己哪里還是她的對手?

    看來,她是真心不想當這個姨娘,否則送上門的機會,豈有往外推的理兒?

    楊氏望著步搖目光中的激賞,由原先的六七分上升為八九分。吩咐崔媽媽道︰「奶娘幫我留意一下,咱們帶來的陪房中,哪家有值得培養的後生,乘早提拔起來。給步搖預備著,等生下這孩子,就替她張羅出嫁的事,今後就跟著我身邊,當個管事媽媽……」

    步搖忙跪下謝恩,一時表面上皆大歡喜,主僕盡歡

    望著步搖的臉龐,崔媽媽目光卻是有些復雜︰這丫頭不是個簡單的,她是什麼意思?是真想當心腹的管事媳婦?還是以退為進,先取得小姐的信任,再另尋機會,讓太太不得不把她提為通房?或是擔心姑爺的拒絕,不想去自討沒趣?」

    步搖能說出此番話來,自是有她的計較。

    如今把柄都捏在大姑娘手中,老爺也絕了她被抬房的念想。就是被太太強行送去,也不見得能成事,只有當管事媳婦一條退路……

    這樣,太太會更加信任自己,老爺不會太為難她,又能完成大姑娘的任務……若是討得那小大人的信任,在親事定下來前,會不會還有機會呢?

    她到底有沒把上回的事,告訴她爹?得找機會再試探一番

    她們這邊各自在幻想,卻不知妙如那邊,跟她爹爹已經在為離京做準備了。

    躺著養傷的這段日子,因不能下地走動,妙如無聊之際,天馬行空開始寫起了計劃書。準備回到鐘家老宅後,跟二伯母好好開發多種教育產品。

    策劃方案寫累了,就開始練畫,許久沒動筆了,妙如覺得她的手生了不少。

    這天午後,被挪出屋子後,妙如隨手就作起了畫,是一直拿來當練筆的奔馬圖。

    「妙姐姐,妙姐姐,看菁兒替你找來了什麼?」薛菁嚷嚷聲從院外傳來。接著就看見一個小身影,奔進了院子里。後面還有她哥哥的聲音緊跟其後︰「看你,哪有點女孩的樣子小心吵著她休息輕聲點」

    「不會的,妙姐姐每天這個時候,都會在院子里曬太陽不是在看書,就是練字作畫」小女孩言之鑿鑿回嘴道。

    「那也不能打擾到別人……」說著他也進來了。

    見妙如拿著筆坐在樹底下,正朝著他倆微笑。薛菁像只蝴蝶,躍到妙如身邊,說道︰「我說是在練字作畫吧」

    然後拉起她的臂膀,乘機求道,「妙姐姐,送張畫作給菁兒吧」

    邊說邊往案前湊近打量,見是一副駿馬圖,皺著鼻子道︰「換另外一副吧不喜歡馬,就畫那花」

    妙如朝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原來是院子角落里那株花樹。

    枝頭上滿是一朵朵開得正艷的白海棠。花蕊嫩黃,個頭小巧玲瓏,令人賞心悅目。像古代嫻靜的淑女,雖開得熱烈卻無俗姿,在那兒靜靜地獨自盛放。

    突然記起那句「淡極始知花更艷」,妙如不覺得已是看痴了。

    難怪人家總用海棠形容紅妝美人,就是白海棠,也多用玉魂冰肌來比喻。確實不像桃花那樣妖嬈,也不像梅花那樣孤傲。

    她這邊正呆著,那邊薛斌拿起案上的駿馬圖,也一時愣住了。

    他從來沒見過畫得如此逼真、生動的奔馬圖,筆筆可見筋骨,好像能從畫中躍跳出來似的。心中不禁產生疑竇︰這小丫頭,何曾見過飛奔中的烈馬,她的印象是從何而來的呢?

    「鐘姑娘,可否將此幅奔馬圖贈予你薛大哥?」捧著畫紙,薛斌一副舍不得放下的神情。

    「當然可以不過這里畫具不全,隨手涂鴉的。此畫還有不少缺憾,要不,小女回到家中,認認真真地畫上一幅,裱好再送來?」

    「此般就更好了」少年欣然同意,薛家小丫頭也在一旁叫道︰「妙姐姐,還有菁兒的海棠圖,別忘了」

    妙如一一答應。

    隨後向他們提起,後天鐘澄要來接她回去的事,薛家兄妹又是一番挽留。

    妙如推說家中事情多,怕父親一人忙不過來。回去不說能幫上什麼忙,起碼不用他特意跑來看望自己了。

    薛斌見她說的也是實情,也就沒多作強留了,妙如邀他兄妹倆,有空到自己家中做客,他們爽快地答應了。

    第三日,鐘澄帶著秦媽媽等一眾家僕和婆子,上門來接女兒。

    雙方依依惜別後,妙如終于坐上了回家的軟轎。

    行至宣武門時岔道口時,只聽到轎外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不是巳時才來接的嗎?姨父怎麼提前了?」

    「是啊,二姐夫,爹爹還特意囑咐賢兒,派了架四人抬的帷轎來接外甥女,怕她又磕著哪里了」另外一個年紀也不大的聲音傳來。

    「不勞煩岳父操心了,還是坐咱們自家的轎子吧雖路途不近,有本人在一旁護著,磕不到哪里」聲音低沉中帶著一絲疏離冷淡的客氣。聽在轎內妙如的耳里,心中好生奇怪。

    她能感覺出父親語氣中的冷意,跟平時很不一樣。妙如了解她爹爹,雖然平時多為喜怒不驚的淡然表情。待人卻一直都是真誠和有禮的,對身邊的熟人尤其如此。

    到底發生了什麼?看來回去後,她得盡快想辦法打聽出來。

    那天家中傳信說出了事,到薛家把他叫走,妙如後來還特意問起過。寬慰她說無事,父親再也沒提起過。還有,妹妹對她的態度轉變,加上爹爹今天對小舅舅的態度……

    回到鐘府的浮閑居,剛躺在自己床上,蓮蕊就來報告,太太身邊的崔媽媽來看望姑娘了。

    送來一堆好玩、好吃的物品,崔媽媽說是太太賞的,給大姑娘養傷時解解悶,解解饞。

    妙如謝過母親,就和她聊起了閑話。

    崔媽媽臨走前,把步搖留了下來,說是太太特意派來,替她伺候姑娘的。

    妙如望著坐立難安的步搖,有些哭笑不得

    什麼情況?

    什麼時候,楊氏變得這般關心體貼他人了?還想到她會悶悶

    滿腹的疑問,得找個人來解答。

    妙如用眼神詢問侍立在一旁的步搖。

    收到她的目光後,步搖撲 一聲跪倒在地,向妙如說道︰「姑娘,您出事後,奴婢找不到您的人,就私自把您掉下山崖的事,偷偷告訴了老爺,不然還不知被他們瞞到幾時」

    「哦?還有此事?他們為何要瞞著爹爹?」妙如覺得,還是先聽聽她口中的說辭,再去問問爹爹,幾方面的綜合一對照,真相自會明了,必定找出父親態度變化背後的原因。

    接著步搖就把她出事當晚,楊家、汪家不停派人前來傳遞消息,她又是如何躲在衣箱里偷聽,冒著風險報告給鐘澄的。後來又是如何撞破楊氏裝病蒙哄父親,她跑來提發的……事無巨細,一一倒了出來。

    真是個有勇有謀的義士形象妙如暗暗腹諷道。

    「姑娘,太太要我代她伺候老爺,為了以後方便替姑娘辦事,奴婢推掉了您說我這樣做,到底妥不妥當?」說完,眼巴巴望著妙如,指望對方看在她忠心的份上,放下對她的心防,說不定以後,能改變初衷……

    「總算是想通了這樣不是挺好嗎?母親更信任,你以後的日子不用愁了;兩次報信,爹爹定會記得你的功勞,以後必會對你另眼相待。這樣一來,你一躍成為本府最吃得開的丫鬟了恭喜,恭喜」妙如打趣道。

    步搖緊咬雙唇,眼里的郁悶之火快噴灑了出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aeneny 發表於 2014-9-16 03:00 PM

第六十五章 找凶

    第二日,妙如醒來時,天還沒完全亮。外屋傳來嗡嗡的竊竊私語聲,在寧靜的清晨,有些突兀。

    「你說……回淮安?」

    「……我聽……墨香說的」

    「為何剛來……不怕麻煩……」

    「那邊老太爺……因大姑娘……」

    「……從何說起……」

    「……出事第二天……吵了一架……」

    「誰?和楊閣老……」

    「是啊……似瘋了一般……義絕……回淮安……」

    「……不想離開……剛找到親人……」

    「見到你姐姐了……真好……我孤身一人……」

    聽到此處,妙如心里,像在平靜湖面上扔進一塊石頭,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了……

    原來是為了她的事,父親才要辭官回老家的。

    其實沒那必要,馬匹被突然出現的炮仗驚著了,純屬意外誰也不想的,怪不到楊家或汪家人身上……

    爹爹寒窗苦讀十多年,肯定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負。豈能因一小童的意外,就放棄了前程?

    雖然前路並不好走,可畢竟還沒到那一步……若能在官場上,再多積累些資本,將來復出的機會也大些,總得有事情,讓人能記起他來吧?

    原先以為,是他擔心夾在兩派中間為難,被逼的……沒想到並非如此……

    鐘澄來看望女兒時,妙如隱晦地表達她的意思。

    「爹爹並非完全因為你」鐘澄安慰女兒,「為父的仕途算是已到了盡頭,沒其它指望了……」後面的原由,他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

    「為何?」妙如不解其意,追問道,「爹爹不就由于報恩,娶了他女兒嗎?這是逼不得已,也是您恩怨分明的表現,並不有損清名啊……」

    「不要再提了為父做過錯事,當時心一軟,答應……被揪住稈柄了……」

    望著臉脹得通紅的父親,妙如還是不懂他話里的意思。

    鐘澄也不敢拿眼楮直視女兒。

    要他怎麼說?說他當年犯傻,被楊景基那只老狐狸騙了,沒認自己的親生女兒?還害得她後來落水,差點喪命……在女兒心中,恐怕這是她最不願觸踫的傷口……

    妙如也在心中犯嘀咕︰什麼把柄?讓父親連官都不願做了?現在就認定沒有前途了

    不就是娶了個奸臣之女嗎?她祖父還救過皇上一命呢功過相抵,風波過後,還是有機會復出的……

    難道是任上時,貪污受賄了?還是瀆職了?

    應該都不會家中一直過得緊巴巴的。上次回老家守制,接手祖上傳下的產業,日子才過得寬松了些;瀆職更不可能了,父親平時為人謹慎。再說六七品的芝麻小官,瀆職造成的影響,能有多大?

    妙如詢問的眼神,再次望向父親。鐘澄還是不敢看著她。

    難道是因為……她?

    她有什麼事,能讓父親被人抓住……哦,對了……原來那個妙如,自楊氏進門後,就沒被當成親生女兒養過……那時她還有些納悶……

    是了,穿越過來一年多,她才在祖母臨終前,得知這具身體的真實身份的……

    再說,以楊氏張揚的個性,應該在丈夫同僚家眷中,沒少炫耀她的幸福。

    小妙如真實的身份,被隱藏起來,對外宣稱是收養的孤女,那是肯定的了不然,當初從下人的態度中,她也不會查身份,查得那般難……

    等等,聽說古代文人,最講究氣節,若是楊……倒了,父親被他政敵攻訐清算……確實沒啥前程可言……爹爹怎會如此大意的?

    不過,再想到他早年喪父,和寡母淪落他鄉。祖母只教會他感恩報恩……中榜時,剛及弱冠之齡,相當于後世在校大學生,一張白紙……若是對上官場老手楊景基……就算她這前世在社會混過幾年,也難免會上套……更何況他就一剛出書院門的……

    此等話題,鐘澄確實抹不開臉面,跟女兒講實話。

    妙如體貼地岔開話題,問起得知她出事了,當初家中的情況︰「爹爹,得到下落前,您肯定急壞了吧都怪女兒,當時燒得迷迷糊糊,記不起這事。後來問薛大哥,他們也是著急請太醫,帶回他家就近救治,倒把通知家人這事忘了……」

    見她不再追問,鐘澄的目光又落回到女兒身上︰「爹爹得信的當晚,就和旭兒在山崖下找過,找不著還連夜到衙門里報了案。第二日清晨,為父就出門,和衙役們到山崖底下,查尋起線索……還是家中來人,說你被薛家少爺救了,爹爹才趕回來的……」

    「旭表哥還找過我?」妙如吃驚不小,隨之又釋然了︰汪家馬車出了事,他肯定過意不去……

    「不僅他找過,楊俊賢還找來他二舅,帶了支人馬,裝模作樣來搜過……」提起楊家人,鐘澄的怒火就抑制不住。

    「那爹爹為何還怪他們……裝模作樣?」妙如一頭霧水。

    「為何不怪他們?是他們……」不知該不該將此事,告知女兒。對個孩子使出如此陰毒的手段,鐘澄怕她受到刺激,從此……若不告訴,萬一哪天又有人,暗使陰招來害她,豈不是失于防範?

    他滿臉的糾結,看在妙如的眼里,心中的疑惑更大了,接過話頭,問道︰「是他們如何?」

    「是他們動的手」理智終戰勝情感,鐘澄到底還是說了出來,「你薛大哥私底下都告訴爹爹了。隨後為父請來順天府的仵作,回到山崖底下,查探過那匹馬的屍體,說是下了種讓畜生興奮的藥,是以聽到炮仗聲,拉都拉不住,瘋跑出去……」

    聽到這里,妙如心底一沉︰以前只是趕她出門,如今竟然要下毒手,害人性命了都沒一點底線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攥緊拳頭,問道︰「所以,您才要辭官回老家,那義絕是怎麼回事?」

    想起聽到的「義絕」一詞,在她印象中,好像是古代離婚的一種形式。

    「為父跟她爹已經攤牌了。要麼跟咱們回淮安,要麼等孩子生下來後,義絕、和離任選一種若吃得起苦,就跟著一起回去為父也不能總像此般白被人利用,連親生女兒都保不住。」

    「是他們,非要逼到魚死網破的地步……」鐘澄咬緊齒根,憤憤然地說道。

    「回去之前,父親最好托人,把讓我掉下山崖的黑手,給揪出來。有證據握在手中,指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場……起碼能證明一些事,別的沒什麼,自保自清是可以的……」

    「你是說……可他勢力遍布朝野,如何查凶……」

    「您可去找薛大哥,他應該願幫一些忙」

    對頭的敵人,就算不是朋友,也可以結成同盟

    父親寒窗苦讀十載,憑什麼被楊氏父女葬送前程

    得備些東山再起的資本和人脈……還有那神秘人,或許他會幫爹爹吧……那些證據,不定會起作用。雖不至于落井下石,起碼能證明爹爹跟他們並非一伙,不是個攀附權貴的阿諛之徒,只是礙于前恩罷了

    望著女兒稚嫩的臉龐,鐘澄暗自感嘆,小小年紀,多智近乎妖的這狀態,不知對她以後是福還是禍?

    妙如閑下來時,就開始著手作畫,是答應薛家兄妹的那兩幅。

    畫的初稿完成後,又請父親指點了一番。

    細細琢磨修改過多次,她才得到比較滿意的作品。

    雖不能跟前世她的油畫作品相提並論,好在畫法新穎,走寫實兼飄逸的路線。較之西洋畫,多了份生趣和寫意;相比傳統的國畫,多了些寫實和精細。

    也算中西合璧,自成一派吧

    獨此一家,別無分號,拿出手送人,也不算太丟臉

    畫卷送出去的第十天,薛家兄妹上門拜訪,薛斌還到春暉齋,和鐘澄密談了許久。

    他們走後的次日,看望妙如時,父親把追凶的進展,悄悄告訴了她︰汪家那兩跟車的婆子,在利益的yin*下,私底下已經提供了線索,找到了途中跟他們搭訕的小販。

    原來是崔家兄弟手下人扮的,那人被薛斌派人控制起來,還在口供上畫了押。證據如今都交到了鐘澄自己手中……

    聽聞此言,妙如心中的石塊,總算落下了地,忙問道︰「沒驚動楊家、崔家或汪家人吧」

    搖了搖頭,鐘澄感嘆道︰「你薛大哥,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能耐,到讓人刮目相看了神威將軍府出來的,果然名不虛傳」眼里滿是欣賞之色。

    妙如心里嘀咕,恐怕不只是靠他一人的能耐吧

    那神秘人在此事上,難道沒摻和?

    在他家養傷時,薛大哥言語間,對鐘家人之間的關系,好似十分感興趣,多番試探。恐怕這背後另有玄機。

    不過他們從懸崖底救起自己,又通過家里的關系,請來太醫救回她,確實算得上俠義心腸了……值得她惦記、感恩一輩子

    故此,妙如特意讓父親找上他們,借請他幫忙的機會,暗中透露些情報給他們。

    算是投桃報李了

    扳倒楊閣老,不定非要用上父親這顆棋子。

    從此事入手,這不,就揪出了崔氏兄弟

    難怪楊閣老能立于朝堂十幾年不倒,原來是有姻親,掌控了京師部分守衛。怪不得連皇上也要忌憚他三分,以懷柔政策安撫他為主

    崔家兄弟,能輕易做出此等害人性命的事來,往日傷天害理的勾當,準沒少做苦主不會只有她一個。抓住下面的嘍,順藤摸瓜,說不定能找出更多新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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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16 03:00 PM

第六十六章 相惜

    因腿傷未愈,楊氏免了妙如每日的早晚請安。

    為人子女,妙如可不敢托大,在請安的時段,特意派步搖代她前去問候。讓她也好給母親匯報這邊情況,正合楊氏之意。

    時近端午,天氣開始熱起來,楊氏大清早就躺在院子里的樹蔭底下,正跟著崔媽媽聊著家常。身邊丫鬟婆子,立在一旁近身侍候,站滿了半個院子。

    「大姑娘腿傷的恢復情況如何了?」楊氏吃著玉簪遞過來的櫻桃,漫不經心地問道。

    「還不能下床行走,大夫說要再等上半個月。」垂著眼瞼,步搖應道。

    「老爺還是早晚去看她?」說著,她又自嘲地笑起來,「是了,想來那是必然的,要哪天不去看望了,才是奇事了」

    步搖此時也不敢吱聲,心中卻像揣著只兔子一般,七上八下的。

    自那日向老爺,披露了太太裝暈的戲碼後,聽說他來此地的次數,就開始減少。從原先每日至少三次,變成應付性的早晚各一次,有時連這都達不到。大姑娘回府後,靠女兒不時的提醒,他才有所改善。

    「替我好好看著她,有什麼不對勁的,趕緊回來稟告對了,送她那些小玩意兒,老爺看望她時,可有拿出來玩過?」楊氏眼中閃過一絲期待。

    「妙姐兒從小就不愛那些玩意兒好像自從那次落水後,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以前看見妤姐兒手中的玩偶,還眼巴巴地望著。自那以後,再看都不看一眼了,小姐難道忘了?」崔媽媽搶聲答道,說完,頗有深意望了步搖一眼,怕她拿假話哄楊氏開心似的。

    莫明其妙被她望了一眼,步搖遲疑片刻,不知該如何作答,想了半天,才附和道︰「是了大姑娘喜歡看書,太太還不如在市面上,謀兩本新書送她。她身邊常帶著的,就是前些日子,表少爺替她找來的新書。」

    「哦?旭兒常去看她嗎?還給她找過書?」此種情形,讓楊氏比較上心,她立起身來,望著對方的眼楮問道。

    「見他去過一次,大姑娘把書還給他。想是在薛家養傷時,見她身邊沒個熟悉的丫鬟說說話,表少爺怕她悶著,特意送去的」

    「旭兒人純良,以為這傷跟他**有些干系,心生愧疚,才跑去看望她的。步搖,以後旭兒上門時,你都要在邊上守著,別讓她把旭兒也哄騙去了……」招過步搖,楊氏在她耳邊暗授機宜,看在一旁崔媽**眼里,心里頗不是滋味。

    ……

    「娘親,妤兒要上學去了,今早起來,弟弟有沒有又踢著您?」妤如像只兔子,一蹦一跳地跑了過來,靠近母親,俯下身子,湊到她隆起的肚子邊,想聽胎兒的動靜。

    「傻孩子,哪有個準兒的?他又不像你這般,能聽得懂大人的話,知道每日定時來向娘親打招呼」摸著女兒發頂,楊氏嘴角含著笑意,慈愛地答道。

    此幕被剛進院門,準備問候聲就出門的鐘澄看在了眼里。

    他此時心里頗多感觸。

    她若能少給妙兒找些麻煩,不說像親生的一般對她,只需拿出主母的氣度來,不要多加為難。家中的日子,也不至于過成這樣什麼時候,她才能明白過來呢

    相比楊氏這當母親的,女兒妙如顯得更成熟些,還經常勸著他,要多照顧到孕婦的情緒。

    妤兒一定要多拘在學堂里,讓先生好好教教。自己也得多關注些,省得總跟在她身邊,又給養歪了。自從跟楊家人把話攤開說後,對她親姐姐,這二女兒總是副斗雞模樣,原先姐妹倆的關系,一直都是挺好的。

    午後,妙如從睡夢剛醒來,還沒起床,就聽見小丫鬟前來稟告,說丁家三奶奶來看望姑娘了。

    忙叫來織雲,準備起茶水和小點,她又叫來錦繡幫著她理了理妝束。耙鏡還未來得及放下,就聽見個年輕女子的聲音響起……

    「妹妹氣色不錯嘛躺在床上近兩個月,原以為你悶成木頭人了」嘴唇微張,笑意從傅紅綃的眼底傾泄出來,一臉的捉狹之色。

    「見面就知打趣人家,綃姐姐也不早點來看望我妙兒真可憐躺在床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嗚……嗚……」說著,她就抬起袖子,作假哭狀嗚咽起來。

    「前幾個月,小姐剛查出有孕,正關在家里養胎,大夫人拘著不讓出門……」傅紅綃身邊的大丫鬟栗兒,在一旁解釋道。

    「真的?幾個月了?那你是不該再出門了尤其不能坐馬車……」小姑娘一臉余悸。

    「哪有如此誇張?我娘懷弟弟時,還出門到各處寺廟里,燒香拜佛呢不僅出門坐馬車了,還坐轎爬山了……」傅紅綃一臉不以為然。

    「還是小心點好特別是自己沒法掌控的……」想起生死一線間的絕望,妙如心中至今還有隱隱的後怕。

    見到她臉上的擔憂,傅紅綃問起了她掉落山崖時的經歷。

    妙如也不敢嚇著孕婦,幾句話輕描淡寫地帶過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那麼高掉下來,也只摔斷了腿,也算是奇跡了」她安慰起對面的小密友來。

    還怕妙如不信,又列舉了她小時候的事︰說是夏天和小伙伴捉迷藏,掉進過井里。撈上來後,大病了一場。直到如今,她都沒有再遇到過什麼大災大病的,運氣自此好了起來。

    「可不是嘛丁三奶奶您這話,說得沒錯」一旁的伺候的織雲附和道,「慧覺大師給咱家姑娘相過面,說她將來是個大貴之人,不過之前要歷經三劫。想來此回算是一次了」

    聽到有高僧替她算過命,傅紅綃來了興致,巴著她問起此事。

    「也沒什麼就說長得像個有福氣的。十五歲之前有三劫,若誠心向佛,方能化解……你也知道,算命的常說的吉祥話,是作不得實的。你看,我像是個有福之人嗎?從小就多災多難的……」

    「你可別不信,大師從來不輕易給人相面的。在咱們淮安,乃至整個江南一帶,他的佛口慧語可是出了名的妹妹能得他的青眼,想必將來應不是個平庸之輩。」

    「當初畫出那奔馬時,姐姐就認定,你是個不俗的……」湊到妙如的耳邊,輕聲細語地告訴她,「那幅繡品,掛在相公書房里,讓他往來的朋友見著了,都誇繡得生動……其實我知道,是你那原作畫得好看,這不給姐姐帶來福氣了……」言畢,用一臉嬌羞幸福的表情望著妙如,親昵地挽起她的胳膊。

    妙如聽了,也很替她高興,忙恭賀她夫妻恩愛,琴瑟和鳴。

    「要不,我再畫上幾幅可愛一點的,給未出世的小外甥備著。讓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母親的絕技……可惜我繡藝的學習中斷了,不然就直接送繡的,當作出生賀禮了……」

    「怎麼,你家還沒另請女紅師傅?你那白師傅真不會……」她話還未說完,門外錦繡的聲音響起。

    「姑娘,白家三娘前來探望您了」

    屋里正聊著的兩人,頓時都愣住了,不約而同相視而笑起來︰「說曹操,曹操就到……」

    笑聲剛落,就見院門外,進來個娉婷少女。

    只見她身著淺藍色銀紋繡百蝶度花的上衣,袖口邊繡著纏枝青蓮。隨著行走的動作,袖子如流雲般飄忽不定。腰身緊收,下面是一襲水青色繡著薔薇的百褶裙。梳著簡單的傾雲髻,額前墜著幾朵紫蘭色小花的瓔珞,斜插著枝白玉簪子,映襯出滿頭青絲烏墨亮澤。

    傅紅綃暗中贊嘆,正如妙妹妹所說的那樣,她果然極會配色,懂得打扮自己。

    明明是一身素雅,卻能被她穿出幾分飄逸的味道來。尤其是那瓔珞,硬是搭配出畫龍點楮的效果來。

    七分長相,竟穿出十分的光彩來。

    讓她心中暗自佩服。

    妙如忙給雙方作了簡單的介紹,隨後補充道︰「她以前是妙兒的師傅,今後是咱們姐妹三人的姑姑了。是妙兒的親人了,丁三奶奶可要照顧點哦」

    傅紅綃一聽,她喊自己作姐姐,喊對方為姑姑。差不多大的年紀,平白矮了一輩,自己還是嫁了人的,作勢就不依

    白三娘趕忙出來打圓場,讓妙如還是照舊,叫她白師傅好了。

    傅白二人均是出自江南水鄉的妙齡女子。且年紀相仿,又都擅長繡藝。沒幾句話功夫,兩人就聊到了一起,頗有遇見恨晚的相惜之感

    倒把此間的小主人妙如給撇在一邊了。

    看到她倆談得甚為投契,妙如心中略為寬慰。

    自己一家離開後,有傅紅綃暗中幫襯,再在生意上指點一二。白家的鋪子,開下來應當不成問題。

    有父親這探花郎當她義兄,找個未發跡,又有潛力的貧寒士子,想是不難。聽說丁家三爺在學林中,就頗有才名。

    得早點養好傷,不然自己只能當跛腿小紅娘了。

    三人隨之就談起了女紅。聊得正起勁,外頭的蓮蕊進來稟告︰太太得知白家三姑來了,要請她過去敘話

    妙如心頭一驚,有些擔憂地望向白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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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16 03:01 PM

第六十七章 賞賜

    望著眼前一身素雅的白綺,楊氏心中難免一陣酸楚。

    差點進門跟她分享丈夫的這個女人,相貌比不上她,出身也比不上她。唯一的優勢就是年輕,還有,就是跟去世的婆母有舊。

    看那身又是藍又是綠的,很不對自己的味口。她喜歡艷麗些,熱烈一點的顏色。這種郁氣沉沉的素色,讓人打不起精神來。

    不過,不得不承認,此身打扮,確實給她增了不少色。

    呃,好像相公喜歡的,就是這種類型

    楊氏心中暗自慶幸……

    若按爹爹的謀算,現今只要把他留在京城任上,此次危機就算過去了

    嗯,關鍵時刻,該擺的姿態,還是得擺出來

    母親說得對,忍一時之氣,爭日後之利。

    「白妹妹別跟嫂子客氣,你是相公特意認的義妹,也就是雅音的妹子。若有什麼為難之處,盡管跟嫂子說說。」楊氏一改以前的作派,表現出前所未有的熱情來。

    這是她第三次見楊氏︰第一次滿臉冰霜,對她們一家人極其敷衍;第二次橫眉冷對,責怪她學生的失職;今日,此般熱情,為的又是什麼?白綺心中暗自狐疑。

    「聽說上次教妤如她們的,是你家祖傳的刺繡技巧。是嫂子誤會了,特向妹妹賠禮道歉。你看,我身子不方便,沒法管教幾個孩子。現如今她們都大了,還沒正兒八經地進行女紅啟蒙呢若小姑不嫌棄,嫂子想請你再回來教她們。不知可給嫂子這個臉面?」楊氏一臉誠懇地說道。

    她的說辭,讓白綺有些意外

    在她印象中,楊氏能讓女兒去她家,為阻她進門準備發難。可想象得出,對方是不願再看到她的,這番話,她是什麼意思呢?

    是了,澄大哥說過,過半年就要離京。用這短短時間,賣個人情給討好丈夫,只嫌不賠的好買賣,她何不裝裝樣子呢?

    可不能把她的話聽實了。

    既然他家中有河東獅,莫要再趟這攤渾水了

    她都要生了,當初設想的機會,已去了一半。況且跟大哥結拜後,名分已定,還是莫要多作奢望的好雖然見到澄大哥時,自己都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二姐的教訓就在前頭,無望的心思,還是早些收起來……

    白綺定了決心,說道︰「承蒙嫂子看得起,白綺在此謝過只是家中生意剛起步,母親跟二姐忙不過來。若半年後,嫂子還找不到合適的人選,白綺自當義不容辭。」

    她的婉言謝絕,讓楊氏也有些意外

    剛才的邀請,也只是想試探一下,還備有後招,打算她答應了,自己再來用法子反悔呢

    沒料到拒絕得如此干脆。

    難道真是她想岔了?

    他們之間真的沒有私情?

    那去年歲末的事,如何解釋?相公總是偷偷去看望她,又是怎麼一回事?

    還是說,她不想承自己的情?或是以退為進,以圖後路?

    這邊她猜度著,三女兒嬋如帶著小丫鬟薔薇,此時前來請安。

    嬋如見到白綺,眼楮一亮,正想湊過去示好。

    就聽見嫡母哼了聲,說道︰「這是你爹剛認的義妹,趕緊叫三姑」

    嬋如依言向白綺行了晚輩禮,然後就跟楊氏請安問好。沒過多久,就要動身退下了。白綺也要乘機告辭離開。

    楊氏原打算,拖到鐘澄下衙門回家時,讓他恰好見到,好證明自己的改變︰她作出讓步了,為修補和婆母舊交的關系,不惜屈尊紆貴,去討好一個手藝人。

    又親熱地拉著此人說了一會話,天色已是不早。楊氏還是沒見著丈夫的身影。她本想留飯的,可白三娘執意要回去,說家中還有事等著她。

    楊氏無法,只得放她離開。

    不管怎麼樣,這位頭號勁敵不戰而退,還是值得楊氏她高興的。

    幸虧小弟來的那招,阻了她進門,若是……楊氏不敢想象︰若白氏真進門了,自己又生的是女兒,今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爹爹那點恩情,差不多都耗盡了原來在婆母去世之時,他就蔭生棄她的念頭。當時還傻呼呼地認為,相公是悲慟過度,才……

    男人的情義,一旦失去,再想再挽回,就是千難萬難

    該如何做呢?只能等這孩子出世後,再慢慢磨了……

    那頭白綺剛出門要離開,一個小丫鬟跑來上前行禮,說是三姑娘有請。

    她有些吃驚︰在記憶中,三姑娘一直是個唯唯喏喏的性子。能主動請她,得邁出這步,得需多大勇氣,是不是有急的事呢?

    跟著小丫鬟,白綺就到了嬋如所居的行言苑。

    三姑娘在正屋里候著。身旁立著一位十五六歲的大丫鬟。見她來了,那丫鬟用眼神鼓勵嬋如,讓她跟白綺施禮。

    嬋如向來人盈盈下拜,嘴中念道︰「師傅好……哦不……三姑好……」

    「還是跟你大姐一樣,叫我白師傅吧小嬋最近,過得可好?」溫柔的笑容布滿白綺的臉上。

    對于嬋如這孩子,她確實從心底里喜歡。

    笨笨憨憨的,特別能勾起她心中最柔軟的部分。

    這小丫頭,不像她大姐那般鬼精鬼精的,不似個孩子;也不像鐘二姑娘,一身驕縱和霸道之氣。可能是庶女的原因,從小又沒了親娘,一直躲在兩位姐姐後頭,不時依賴她大姐妙如的照顧和提點。

    今日主動請她來,怕是身邊那丫鬟的鼓動吧

    果然,接下來的事,證實了白綺的想法。

    「師傅能再來家里,教小嬋女紅嗎?」。嬋如鼓起勇氣,細聲細氣地問了出來。說完還朝旁邊望了一眼。見那丫鬟給了個贊許的眼神,她才看回白綺。

    「師傅來不了啦你們爹娘會另請其他人的」

    「可小嬋喜歡您教,不要其他師傅」小姑娘聽聞此言,有些沮喪,低聲嘟呶道,「就像現在那位韓夫子,可嚴了,背不出書來,還要罰抄……」

    白綺失笑,柔聲哄道︰「你用點功,就不挨罰了。白師傅也會很嚴的,只是你沒機會見著罷了嚴師出高徒,到時候,小嬋做出的繡品,漂亮超過師傅,大家就只會誇你了。」

    嬋如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一旁那丫鬟急了,扯了扯她的袖子,不停地示意她家姑娘。

    「哦……白……師傅,小嬋以後能去找你嗎?要是繡工上有什麼不懂的……」

    「當然可以,只要有僕婦跟著,提前請示過父母,就可以了。不許偷偷溜出來哦……」她的聲音柔美動聽,說完還摸了摸,嬋如頭頂上的兩個小髻。

    白綺走時,嬋如特意送到二門外,眼巴巴地望著她離開。依依不舍的樣子,惹來不少下人駐足圍觀,在一旁指指點點的……

    這日,鐘澄回到家中,已是掌燈時分。照例去華雍堂和浮閑居,看望過妻子和女兒後,就把自己關進了書房。

    妤如和嬋如前來問安時,被守在門口的大丫鬟琴韻,依次都擋了駕。

    說老爺吩咐了,今日請安就免了,兩位姑娘還是早些回去休息。

    第二日是端午,家中不是孕婦,就是病人。故此,這個端午沒人出來張羅過節。

    此日也是朝廷的官員休沐日。

    昨日晚上,鐘澄在翰林院里留得很晚。特意將分派的任務,加緊趕工完成。

    聽說皇上轉眼就要回京了。他得乘最後的時機,趕緊把手頭上的工作收尾。希望聖上回朝後,能盡快獲準他離開,早日抽身呆在家里照顧妻兒。

    現在的形勢對他而言,危若累卵。朝堂上,楊閣老跟程太傅兩派之間的斗爭,愈演愈烈。

    他的身份又太敏感了。一不小心,就會成為別人借力打力的耙子,或者成被拉攏的對象。二者都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昨日快離開時,卻出現了意外……

    一回到家中,鐘澄就把自己關進了春暉齋,誰也不想見。

    等妙如聽到風聲,已是第二日午後,等她覺察不對勁時,父親已出門離開了。

    等妙如再見到爹爹時,他已恢復成往日一臉平靜的表情。

    不過,眼中已沒了平時的神采,像個玩偶一樣,失去了人生斗志般。

    妙如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吃完團圓飯,她特意讓人推她到父親的書房外頭,敲開了春暉春的房門。

    「爹爹今天怎麼了?好似不太開心?」當女兒的臉上,寫滿了擔憂。

    鐘澄的神色有些僵硬,擺擺手對她道︰「沒什麼,為父只是情緒不好……」

    「爹爹情緒為何不好?」妙如並未放棄,此等敷衍的說法,打發不了她。

    臉上滿是為難之色,他的嘴唇囁嚅著,剛要出聲。外頭守著的小廝星魁,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老爺,外院來了身著公服的太監,說是來府里下旨賞賜的」

    「報告給太太沒有?趕緊讓她準備香案接旨。琴韻,你去把妤如、嬋如都叫出來,都到外院敦怡堂候著去。妙兒你隨後也跟來,為父先過去陪陪來使……」鐘澄手忙腳亂地安排起來。

    秦媽媽替妙如整了整衣襟,把她有些凌亂的發髻,又重新拆了簡單扎過一遍。

    待她被推往敦怡堂時,那里站滿了鐘府的下人。妙如被秦媽媽抱下輪椅,也跟著伏在地上。過了一會兒,楊氏才由崔媽媽攙扶也趕了過來……

    「人都到齊了吧,咱家可以開始了……」一個尖利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

    妙如有些忍不住,想抬頭看看傳說中的公公,但轉念一想,現在乃多秋之事,還是少惹麻煩的好。

    「……慎重名器,在觀賢能。查致仕正三品右副督御史鐘正聲,公忠體國,躬履臣節廿年余,恭勤廉能。前仗義執言,力主正義,不懼奸佞,挺身而出。

    昔獲悉公年不過四十余而卒,朕心深為軫悼。特追謚「忠肅公」。嘗聞公所遺獨子鐘澄無嗣,特賜秀女一名,望其秉承忠義,延綿子嗣。欽此」

    「另外再賞賜墨碧玉如意一對,紫檀架子屏風一座,御窯花瓷一套,貢錦十匹,蜀錦十匹,絲六匹,潞綢六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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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16 03:04 PM

第六十八章 忌憚

    聽聞皇上賞了個美人給女婿,楊景基的心情可謂是五味雜陳。

    作為鐘澄正經的老丈人,有新人來跟女兒爭寵,且身份還不低,考慮到雅兒將來的日子,他胸中充滿了悔意和郁悶。

    當初若不阻他辭官離京,讓他早日離了翰林院。等外孫生出來,再用稚子牽制他,或事有可為。等這陣風波過後,運作一下,也許將來還能在地方謀個復出……

    未曾想到,聖上恰巧提前歸來,還拐到翰林院,正好踫見留在那里的他。

    當初費盡心機,篡改他的祖籍,還不是想收為已用。沒想八、九年過去了,女兒位置尚未坐穩,他還是被皇上拉過去了。一切又回到原點若是楊家倒了,族人會迫他休妻嗎?雅兒有太多把柄握在他手里……

    不過唯一慶幸的是,皇上果然還記得他父親當日之恩。若能始終跟他綁在一起,女兒今後的安穩應是有所保證。有他的把柄在手,若不想成世人眼中忘恩負義、見風使舵的小人,就得留她個位置,或許還有相挾的籌碼,賢兒將來……

    楊景基沒再多想,匆匆過府來親自勸導女兒。省得她又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來。

    今時不同往日。她家中新進的那位,是從宮中出來的,稍有動靜就能讓政敵們知道了。

    鐘府已開始張燈結彩,準備迎接新人。府內到處都是人,踱進華雍堂時,楊閣老見女兒她院子里冷冷清清的,沉寂一片。

    待見到楊氏萎靡的臉色時,他心下一沉,一股無名怒火升了起來,又不知該朝誰發出來。

    「最近他沒常來看望你嗎?」。他目光微凜,沉聲問道。

    「跟以往並無不同,不過最近他也是失魂落魄的」

    「哦,這又是為何?」楊閣老有些意外,若是想早日擺脫他們父女,女婿該是欣喜若狂才對。不僅可以討好皇上,若能刺激女兒沖動行事,不正合他意,好就此……

    「女兒也不知道,事都是他同僚的妻子在張羅,其它時候,不見他的蹤影。」

    「那小東西呢?」

    「還不是躲在她院子里養傷,就是想逞能,她也沒個能耐和腿腳……」

    他們口中的「小東西」妙如,在浮閑居,正加緊趕她的計劃書。

    自從那天接完旨,父親接著跟她倒出了原委。

    這世道女子地位低下,一道聖旨就能毀了樁婚姻。

    強悍如楊氏者,也不免成為政治搏弈的犧牲品。雖然在別的家族,像父親這種情況,為了繼承香火,早有長輩作主,抬小妾進門了。

    但看到楊氏抗爭那麼久,還是抵不過強權的威逼。

    若她以後嫁進稍大一點的人家,豈不是也要與人共享丈夫。還是裝出十分樂意,萬般賢惠的樣子。這是時代賦予男人們的特權,男女雙方,從來就不是站在對等地位上的。

    這樣的婚姻談何幸福感?談何安全感。還是謀份的事業,今後安身立命有了依托,更才實在

    再依賴男人,終究靠不住。老了時再收養個孩子在身邊……

    像女子書院,有二伯母在前面撐著。她一閨中女子,雖未出閣,也不算太打眼。若是口碑做起來了,說不定還能吸引,更多同樣對婚姻失望的女子加入。到時,她不是另類,而是先鋒了

    若是那樣,或許她可以現在就離家,提早投身到此項事業中去。

    不過,話說回來,她還是有些舍不得拋下爹爹。畢竟祖母去世後,給她暖意,替她撐起一片天的,是這位父親……如今他過得更艱難了,此時若是離開……

    而當事人鐘澄,正在上司莊翰林的家中,喝得有些暈乎乎了。

    「其實澄不想這樣,辭呈遞上去快兩個月了。一直被人拖著……說是要等聖上回來定奪,誰曾想到……」

    「愚兄聽說……」莊翰林臉露遲疑之色,不知該不該刺激他,轉念一想,反正他遲早要知道的,與其在別人那里聽說,還不是由他來說,自己也好勸解勸解。

    「愚兄聽說,賢弟的辭呈是被胡尚書扣下的,以前也有得過類似例子,沒聽說要報到聖上那兒……」

    「澄知道,是他……那天聖上無意間走進翰林院……陛下說,在江南踫到幾個落第舉子,特意想找舊卷看看,才會……」晃著不太清醒的腦袋,鐘澄繼續咕隆道,「原來十年前,澄就被人盯上了,有人特意改了澄的祖籍……不然,一切都不會發生……母親也不會過早離世……妙兒也不會差點……」

    莊翰林有些同情地望著這個同年。當年金榜上,他還排在鐘澄後頭,只是個二甲。正是由于鐘澄報了丁憂,聖上才親點考了庶吉士頭名的自己,破格進入翰林院,頂替了他的位置。後來鐘澄回京後,不久後就聽說,娶了楊閣老之女,接著就到小地方為官去了……

    當年的事,後來他也聽說些,擅自篡改的那個小吏,被程太傅奏報到皇上那兒。天子一怒之下,把那人趕出了翰林院……不過聽說如今他在老家也混得不錯……

    人的際遇,有時真是……

    派人將喝得酩酊大醉的鐘澄送回家。莊翰林踱進書房,展開宣紙,提起筆來……

    第二日,莊翰林之妻倪氏,前來跟鐘家主母楊氏,商量迎娶新人的事。後者壓著滿腔的酸意,把崔媽媽派給她,供其差遣。又把女兒的乳母洪媽媽,帶在身邊以供使喚。

    午後,妙如派人暗中請來莊家伯母。借口白三娘當過她的師傅,想請她在此事上,順便照顧下白家生意,還暗示不要讓白綺本人知道。

    倪氏心領神會,心中暗感嘆︰早就聽說這小丫頭聰慧過人,又懂得體貼他人。命怎地就這般苦,攤上個不容人的繼母,福氣終究有限……自己女兒,比她還大上兩月,整日只知耍嬌頑皮……

    皇上這聖旨下得蹊蹺,並沒指明新人宋氏,是以何身份嫁進來。只把鐘父嘉獎了一通,借口為忠臣留嗣,賜給鐘澄的。

    等楊氏回過味來,心中暗叫不好。

    若以後宋氏生得子嗣,封誥命都是可能的。畢竟她是皇上親自指派,為忠臣留後有功……若是一招不慎,被鐘家出了妻,那她堂而皇之,可能代替自己……

    楊氏這才緊張起來,忙叫來崔媽媽。讓她跟著倪氏時,好好服從安排,不可暗中使絆,惹出事端……

    這邊她是顧及到了,她女兒妤兒那邊卻出事了。

    妤如沖進浮閑居,一把姐姐從輪椅上推了下來。指著她叫道︰「都怪你,若不是老跟娘親過不去,父親又怎會再進新人?這下你高興了吧?」

    妙如的怒火也蹭蹭起來了。

    讓織雲把她扶到床上,理了理情緒,對妹妹反問道︰「怪我?咱們至今無兄弟,此事怪誰?三妹的姨娘那時都快生了,失去親娘和弟弟,她又該怪誰去?聖上下旨,誰能阻止得了?不要總把過錯,推到別人身上到底是不給誰留活路?我這腿……」

    妙如欲言又止,在妹妹面前揭發楊氏,似乎有些殘忍……

    「你有功夫為難姐姐,還不如去陪著母親,開導開導她,讓弟弟順利生下來……」妙如實在不知拿什麼話跟她解釋︰她們父親卷進了政治斗爭了,在他成為楊家女婿時,就已命中注定……遲早要發作。本來是可以及時抽身的……

    這日子過得太郁悶了,妙如覺得自己快炸開了。早知如此,當初就該遁入空門,一了白了。

    這念頭剛起,靈慈寺的慧明大師,她師叔就找上門來了。

    終于等來一絲陽光

    妙如讓人把她推到前院,要親自接待這位待人厚寬,扶危濟困的長輩。

    「師佷,這是怎麼了?短短一年不見,怎的腿也摔斷了?」見她坐在輪椅上,慧明大叔憐惜望向她,問道。

    他滿臉風塵,一身僧袍已經破舊不甚,胡子已有幾根染白,精神狀態卻還是不錯。

    吱吱唔唔亂說了一氣,妙如把真相遮掩過去。接著就讓秦媽媽為他在外院找間廂房,安排他清洗歇息,回頭又派人去請示母親。

    日落時分,從翰林院回到家中,鐘澄聽聞女兒的師叔來京的事。特意前去看望他,妙如也尾隨而去。

    賓主一番問候,妙如這才得知,她的信師叔根本就沒收到。此次進京,師叔是要前往長白山,路過京城順道來看望她的。

    「師叔可聽聞過雲貴之地,某些部族的巫蠱之法?」妙如有些擔憂地問起此事。

    「聽過,還解過此次入彝寨,師叔就在無意間中過蠱。後來還得慧通師兄出面,請來彝族中的大巫師,才解得蠱毒,撿回條性命」慧明大師一臉余悸和後怕。

    聽到他不僅親眼見了,自己還中過,最後還治好了。妙如心中大喜,忙把汪峭旭父親的癥狀和當年的一些往事,挑挑揀揀地說與了他聽。

    「此種蠱毒,正是貧僧遭遇到的,采藥時無意中闖進一座古墓……」接著,就把當時他中蠱的經歷,原原本本講述給鐘家父女聽。

    「此蠱毒,是他們族中不傳之密,只有頭人貴族才能接觸到。若不是無意間闖進某首領的墓穴中,也中不了……」

    講的人說得跌宕起伏、驚險萬分,聽的人目瞪口呆,連叫刺激。

    妙如暗中感嘆,這跟前世聽的《鬼吹燈》《盜墓筆記》等探險小說一樣精彩。這還是真人版雖說那些盜墓小說,有不實的地方,師叔所講,還是證實了些東西。出家人不打誑語,真讓她窺見神秘古墓的一角了。

    她隨即又想,旭表哥他爹真是幸運,若非師叔這段奇遇,估計他此生都醒不來了。

    當即,妙如就遣人給汪峭旭送了信。

    次日,剛吃完朝食,就聽見秦媽媽告訴她,長公主親自到鐘府,來請慧明大師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eneny 發表於 2014-9-16 03:05 PM

第六十九章 蘇醒

    當日,搭乘長公主府的車輦,慧明大師就去了掇芳園,在那里住下來。

    沒過幾天,妙如就聽說,汪峭旭的父親也就是她的大姨父,蘇醒過來了,還能認出家中的親人。

    又過了十來日,慧明大師來鐘府向妙如辭行。他要繼續前往長白山雲游,尋找一些珍稀藥材。

    妙如極力挽留他,慧明師叔笑了笑,謝絕她的好意︰「師叔乃方外之人,本不該在凡塵俗世間呆太久。與淨曇是有段師徒緣分,故而來看望你一番,順便檢查檢查,教給你的醫術,都忘干淨沒有?」

    小姑娘吐了吐舌頭,有些赧然地低下頭。

    「在此處已耽擱不少行程,師叔若再不動身,等趕到那里,大雪都要封山了。就此別過……」說完,朝鐘氏父女施了一禮,念了句「阿彌陀佛」,就轉身離開了。

    望著他干瘦有些佝僂的背影,妙如的眼楮有些濕潤。

    師傅和師叔兩人,是世上少有,無條件對她好的人。可她卻眷念紅塵,沒能侍奉在他們左右,還老麻煩他倆……

    未過多久,汪府的管事就帶著豐厚的禮物,上門來向她跟鐘澄致謝。

    妙如坦然收下禮物,放置在一邊,繼續練著自己的畫。

    秦媽媽見了,忍不住誇她道︰「還是姑娘心善,若換了別人,沒說裝作不知情,不加理采。跟她那邊的親戚,不成為仇人就不錯了……」

    妙如淡然一笑,解釋道︰「非是我多麼的心善。大姨跟旭表哥他們,跟母親的作派為人,是兩回事沒直接的關系。她是她,人家是人家。妙兒雖說做不到以德報怨,恩怨分明的道理,還是懂的……」

    她為人處世的態度,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穿越到小妙如的身上,很多時候她的行為,自己看起來,都覺得有些分裂。

    小妙如的身份,就好像是她的職業角色。扮好此種角色,她得忍著繼母和妹妹,畢竟一個是長輩,一個比她小。與她們之間的恩怨,就當是職業帶來的好了

    就好比空姐這類服務型崗位。被無理取鬧的乘客無故漫罵侮辱,作為有尊嚴的個體,難道她們心中,就無怨懟?

    但還是得笑臉相迎,職責所在罷了社會角色賦予的責任和規範,讓她們必須收起個人情緒,露出讓乘客感到舒適放松的表情。

    面對楊氏隔三差五的發泄和陷害,妤如不時的無理取鬧。容忍她們,是小妙如這一身份的立場使然。既然借了此具身體,就得代她受過。一不小心,就被指責成忤逆不孝了。

    有時也會同情可憐她們,二十一世紀來的成熟靈魂,冷眼旁觀者的心態作怪罷了。

    若是真的傷害到所關心的人,她也是決不手軟的。布局找棋子制衡,留後手以備將來反擊,這些事,她一直暗中在做,有些連父親都並不知情。

    可妙如的善舉,看在旁人眼里,意義卻是不一樣了。無形中,給她意外帶來了好的名聲。

    自從汪家姨父醒來後,長公主府幾次派人來,想接妙如過府小住,都被她以腿傷未愈,婉言推掉了。

    漸漸地,外面竟傳起鐘家大姑娘小小年紀,品行高潔,謙遜有禮,施恩不圖回報,以德報怨什麼的……

    聽到此類傳言,妙如啞然失笑︰果然立場決定態度。

    自己還沒怎麼著呢

    當時的情景,只是讓她想起前世的父親。對旭表哥的悲慟感同身受罷了

    就像讓她穿越過來的那次事件一樣︰救那被歹徒挾持小女孩,是不想看到她父親,做出令人失望的選擇,讓世上又多了個受傷的幼小心靈……就是那一瞬間的熱血和沖動,才使得她改變了人生軌跡……

    從汪家人那里傳出的好口碑,作用是明顯的。再看到楊氏時,能真切感受到面對她時,對方那種不自在的愧疚表情。和急于修補關系的討好,這討好中,多了些誠摯,少了幾分刻意……妹妹妤如,也扭扭捏捏地想跟她和好……

    就連新進門的宋氏,望向妙如的目光中,也滿是欣賞和敬意……

    自從新人進來後,楊氏果然收斂了不少,整天呆在華雍堂里不出來。

    宋氏卻是極為知禮,每日辰時到華雍堂請安,用膳時站在楊氏身邊伺候,一副事事以她為尊的模範妾室形象。

    後來妙如聽說,宋氏是內務府去年從民間采選進宮的秀女。

    她家中父親也中過舉人,曾補過州所吏目一職。本人通曉文墨,寫得一手好字。

    長得也是標志動人︰縴合度的身材,一雙澄如秋水的明眸,顧盼婉轉。定力不夠的,見了怕是挪不開眼楮。嫻靜時,卻是另一番風情,身上的書卷之氣,讓人不能忽視。

    妙如心中暗想,楊氏算是遇到真正的對手了

    看來坐在那張龍椅上的,也非無能之輩。送來此人前,想是花了一番功夫挑選。明擺著,這人是按照鐘澄元配林氏的模樣,挑選出來的嘛

    雖然她沒親眼見過,在春暉齋里,也是見過林氏的畫像的。從林大舅的描述中,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妙如可以肯定,林氏應當就是此種類型

    對于兩女人之間的暗潮洶涌,妙如明智地保持著壁上觀的態度。

    要避禍的想法是很美好,可現實未必如她所願,人家可不會輕易放過她。

    妙如腿傷愈合,才剛開始行走,楊氏就提出要教她學學管家。也好在自己月子里,家中之事有人幫襯。

    鐘澄卻提出把事交到宋氏手里,讓她帶著女兒打理起來。妻子還是安心養胎的好

    楊氏並不讓步,堅持說此乃當母親應盡的責任。

    各方最後妥協的結果,宋氏帶著妙如學管家,楊氏派步搖跟在大女兒身邊幫著打下手。

    妙如無言以對,還是沒擺脫不了當夾心人的命運

    如今她每天安排是,早晨和妹妹們一起進學,跟韓夫子學些詩詞歌賦。再就是在新來師傅的指導下,學些女紅針線。下午由宋氏帶著她,打理後院的庶務。

    鐘府的生活,日趨平靜起來,鐘澄前段時間板著的臉,也恢復了些許笑意。自從新人來後,楊氏一直緊崩著的表情,也開始有些冰融……

    變化最大的,還是三姑娘嬋如。

    以前大姐再怎麼護著她,鼓勵她,嬋如都改不掉唯唯喏喏的性子。

    新人進門後,鐘澄作主將女兒交到她手里撫養。宋氏天天把她帶在身邊,體貼入微地照顧她。嬋如膽小怯懦性子,也開始有好轉的跡象。

    看在眼里妙如心中暗嘆,看來母愛,是任何其他人的關心代替不了的。望著她們其樂融融的樣子,她不禁想起楊氏,又想起白三娘。

    如今雖是養著胎,可她們幾個的一舉一動,楊氏暗中都派了眼線在留意著。

    聽到府中上下人等,對宋氏為人和氣度交口稱贊,她心里難免就有些酸酸的……

    在妙如看來,宋氏極力想表現得,比正室更搶眼。

    對庶妹嬋如的照顧,對下人的寬仁,對府中事務井井有條的打理,對外的待人接物,對正室的恭敬謙讓,無一不體現著,一個良好教養,心胸寬闊的合格主母的風範。

    雖未說出口,在大伙心里,都暗中比較過的。反映言行上,多多少少落了些痕跡。落在楊氏眼里,頗不是滋味,也開始回顧她以往的言行……

    宋氏雖有皇上的撐腰,在宮中教養過一年才嫁過來的。身上難得無絲毫「上面有人」的驕縱之氣。在楊氏這個正室面前,做小伏低,讓人找不到一絲錯處。楊氏心中縱然有火,也揪不住任何把柄,來發作她……

    作為家中唯一的男人,鐘澄的態度就頗令人費解了。

    游走于兩個女人之間,他並沒有偏愛哪個。對待楊氏,較之以前反倒多了些額外的關心。來看望她頻率也密了起來。這是讓楊氏唯一欣慰的地方。

    不過細心觀察,就會發現最近一段時間,鐘澄他也變了不少。

    自從上次告訴她,偶遇聖上的事,妙如發現在他眼中,開始失去某些東西,是什麼,她也說不上來。

    只是某次,無意間發現父親眼底的厭煩之色,她才明白過來。

    那次是問候完楊氏身體狀況,他轉過頭來,在那張臉上,妙如捕捉到一閃而過厭棄的神色。

    後來,她又暗中留意過他跟宋氏相處時的情形。跟對楊氏不同的是,父親自始自終,都是副暗中戒備的表情。

    妙如知道,有些事已經發生變化了︰以前父親無論對親人,還是厭惡的人,臉上的表情,都是內心真實情緒的反映。如今的他,學會了隱藏真正的想法,朝著成熟政客的方向,一日千里的在蛻變……

    想到世上又多了個戴面具的人,少了個待人真誠,為人澄明磊落的尊長,妙如心底的失落感,別提有多強烈了。

    從淮安到京城,對她們一家來說,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的開始?她也弄不清……

    自宋氏進門後,鐘澄再也沒提起過辭官回淮安的事。

    是了,既然恩怨糾葛早就曝光于上位者的面前,又何須再遮遮掩掩,擔心被人利用呢,都已經成這樣了

    對父親的轉變,妙如心里有些理解了,雖然她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如今這情勢,只有變得更成熟,更有能耐,讓自己更有利用價值。兩派徹底決裂開火時,才會顧及他的立場,能多些依仗來自保也是好的。

    親人的安危,怕父親今後唯一操心的事吧妙如盡量把他朝好的方面想。

    時間很快就到了八月,楊氏待產的日子。

    家中雜事交給宋氏打理,楊氏又派步搖,以幫襯女兒名義,跟在旁邊監督。三方形成微妙的制衡之勢。幾個月以來,鐘府內院一直風平浪靜,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安寧平和的景象。

    楊氏的精神狀態,也好了不少,就是楊家請來的婦科聖手劉太醫,對她的健康狀況,也是贊不絕口。

    日子越近,家里中氣氛越是凝重,全府上下都開始緊張起來。

    楊氏和妤如自不必說;楊家為女兒備了好幾個經驗豐富的接生婆,早已進駐鐘府內院;鐘澄這些天,也比往日回來得要早些;宋氏和妙如兩人,更是如臨大敵,生怕出了紕漏,成了懷疑對象……

    因受孕時間比較好確定,楊氏的預產日也跟著容易推算了。這些天,鐘府上下神經都崩得緊緊的。

    那天,妙如跟著宋氏,正聽著管事婆子們的匯報。正院里楊氏身邊的婆子謝三家的,匆匆趕來稟告,太太發作了,得趕緊派人通知老爺和楊家人。

    就在此時,旁邊的宋氏站起身來,正要走出去。突然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被她身邊的姜嬤嬤一把扶住……

    妙如忙關切地問她,是怎麼一回事?

    宋氏想了半天,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只推說可能是累著了。

    姜嬤嬤卻插嘴道,這兩月她那個都沒來,會不會是……話音未落,宋氏在一旁嘔吐起來……

    妙如見了,臉色大變。

    忙吩咐織雲,趕緊去通知正在衙門當值的父親,讓步搖跑到自己的浮閑居,叫齊所有的下人,開始分派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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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16 10:39 PM

第七十章 鎮場

    從宋氏手中,接過分派事務的對牌,妙如隨後就吩咐院里的管事,速去幫她請個郎中。

    勸宋氏好生歇著,妙如領著一幫人,就回了浮閑居。

    到了自己院里,那兒早已經候滿了下人。

    帶著步搖,妙如站在台階上面,指揮若定︰去楊家送信的,派人到廚房,監督燒水和煎藥的,在垂花門口守著,往內院報信的,安排人守著出了狀況的宋氏的……

    鐘府的下人,驚異地發覺,主持起大局來,大姑娘完全不像這般大的孩子。

    跟主母楊氏相比,氣勢都不遑多讓。

    難道宋氏能耐如此大?調教起人來,這般厲害?

    好像也不對,之前趕走海奎那次,洗清自己嫌疑時,她也是這等派頭……

    不一會兒,織雲趕了回來︰「老爺的同僚說,他跟著聖駕去西郊了,怕是要到傍晚時段才能趕回。」

    「大姑娘,奴才去楊府請老太爺,也不在家中老夫人隨後就到……」蓮生此時也趕了回來,在一旁稟報道。

    「奴婢特意找人多問了一句,翰林院的人說,楊老太爺也跟著一起去了……」織雲補充道。

    妙如心中真犯嘀咕︰怎麼回事?一不在了,就都不在了怎會此般湊巧?

    沒辦法,她只得帶著婆子丫鬟們,趕往楊氏的院子里,先鎮鎮場子。

    楊家派來的幾個接生婆,在崔媽**帶領下,早已抬著楊氏,進了先前預備下的產房。

    院里的僕婦們,來來回回,馬不停蹄,一片匆忙景象。

    產房里傳來楊氏陣陣的喊叫聲。

    ……

    「大姑娘,崔媽媽要我來取老山參……」玉簪跑了出來,向她請示道。

    讓步搖取出對牌,妙如又派了織雲陪著她,到庫房里去取。

    過了一會兒,楊氏的叫聲更大了,有些嘶聲竭力的感覺。

    「……那誰……去煎催產藥……」楊氏身邊另一個大丫鬟華勝跑了出來,朝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們指派道。

    「什麼催產藥?拿來給我看看……」一個稚嫩的聲音從東面傳來。

    「……大姑娘……」華勝這才發現,妙如就坐在院里的石桌旁。

    慢慢地蹭過來,她猶猶猶豫地答道︰「……這是產婆帶來的……」

    「太太精神快不濟了,產婆們怕她熬不住,想趕緊讓小少爺出來。說是不能讓她睡過去了,羊水干了就……」邊說,頗不放心地還邊望了她一眼。

    妙如沒聽她那些解釋,執意要看那包藥。

    華勝只得遞了過來。

    誰知妙如並不是伸手去接,用眼神示意一旁的步搖︰「把藥包打開,讓我聞聞……」

    步搖照著她的話做了,只見她檢查過後,就派身邊的丫鬟蓮蕊,跟著華勝去煎藥……

    非是她要攬事,多此一舉

    母親貼身丫鬟中,像步搖一樣,有那般心思的,恐怕不只一個。

    楊家高門大戶,那幫陪嫁丫鬟,心氣都高得很,怕還有頭腦不清醒的,心懷妄念……

    「怎麼回事?全府上下就派個孩子在那主事?」冷冰冰的話語從院門口傳來。一個有些眼熟的婆子,扶著崔氏趕了過來。

    忽略她語氣中的不善,妙如朝她行了禮︰「見過楊老夫人」

    然後,一臉地無動于衷地立在一旁。

    「問你話呢?對長輩就這種態度?」滿臉的不耐,崔氏的聲音中充滿戾氣,任誰聽了都會不爽

    妙如語帶譏諷地反擊道,「咱們家主事的人,本來就少,幾個月前,還虧得皇上體恤,才多了個人。若祖母還在,也至于讓小女出來張羅……」

    聽聞此言,崔氏啞口無言。隨即她又想起,這小東西,不久前還幫著救醒過大女婿,也不算一無是處臉色才緩了緩,朝她擺了擺手︰「不是說你」

    崔氏接著問︰「宋氏呢?在你爹面前,平日不是挺能表現的?」

    妙如答道︰「她暈倒了,聽身邊嬤嬤的意思,好像也是有身子了,妙兒自作主張,讓她歇著去了……」

    崔氏的面色更加難看了,哼了一聲,陰陽怪氣說道︰「怎麼這般的巧,恰好選在今日暈倒……」

    妙如腹誹道︰「那是你女兒常干的事知道你們一家都是**煩,人家借機躲禍,也是情有可原的,怎地就不能暈了……」面上卻不露半分,也沒去接話。

    見她不搭理,崔氏也沒多作糾纏,朝著產房走了去……

    妙如心中暗嘆,原來楊氏的性子,是隨了她母親,可汪夫人也是她生的,為何差那麼遠呢?

    守在產房外的妤如,一見到外祖母來了,忙迎了上來。

    還沒走進產房,崔氏就聽到里面,傳來嬰兒的初啼聲。

    「生了?」妙如心中一喜,壓著的大石頭終于落地了。

    沖進房間,崔氏忙迭聲問起︰「是男是女?是男是女?」

    產房里的接生婆子們搶聲答道︰「是個小公子……」

    聽得此話,崔氏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高聲打賞眾人︰「屋里的,今兒個人人有賞,費媽媽,把咱們帶的銀錁子,賞給她們……」

    外面的妙如,聽得里面喜氣洋洋的聲音,就知道楊家得償所願了。不知是該替楊氏高興,還是該為父親憂慮……不過,新生命的到來,畢竟是件讓人欣喜的事……

    徘徊在產房門口,妙如不敢進去。

    里面產婆們、丫鬟們的吉祥話、恭維話,可勁地往楊氏母子身上堆︰

    「太太真有福氣……」

    「是啊,沒見過生得這般順的」

    「小公子著急出來向他娘問安來了……」

    「太太如今有兒有女,恰巧湊個‘好’字」

    「爹爹怎麼還沒回來?」妤如的聲音,跟著響了起來。

    ……

    「老夫人,不好了,太太下身大出血,止都止不住……」一個驚慌的聲音響起,把剛才的喜慶氣氛一掃而空。

    「雅兒,你覺得怎麼樣?」聲音中帶著顫抖,崔氏問完,就忙向產婆們問計。不一會兒,就沖出了產房。

    「大夫呢?你沒安排大夫先備著?」語氣里滿是怒意,崔氏質問妙如道。

    忽略她語中的情緒,妙如用眼神示意跟來的步搖︰「楊老夫人問你話呢請的大夫呢?」

    「奴婢見太太順利產下麟兒,打發他先去梨清苑了……」說到後面,聲音幾不可聞。

    「還不快把大夫給我請回來……」崔氏咆哮著。

    不一會兒,那大夫背著個藥箱,匆匆地趕了過來。跟著她進了產房,許久都沒出來……

    把外頭的妙如,急著團團轉。

    若是楊氏此時真的出了事,這責任,楊家人肯定會讓她跟爹爹背,畢竟雙方宿怨已久

    明眼人都看得出,爹爹投靠聖上最好的法子,就是……

    這段時間以來,又是她在跟宋氏管家。好巧不巧,宋氏臨陣又出了意外……

    沒過一會兒,鐘澄跟楊景基,還有以前來過的劉太醫趕了過來……

    見到女兒一臉愁苦,在院子急得來回走動,鐘澄慌道︰「不是說順利生下來了嗎?又怎麼了?」

    「大出血,大夫進去一盞茶的功夫了……」

    聽得此言,楊景基忙把帶來的太醫,送到產房門口。

    一道森寒的視線射到她身上,妙如抬起頭來,接過那道目光,坦然跟他對視。

    身正不怕影子斜

    妙如腹誹道︰「以為人人都像你家里的人那般惡毒?」

    然後,她不禁埋怨起父親鐘澄來︰爹爹怎麼胡涂了,明知他們看女兒不順眼,為何還要讓她趟進渾水中,就是要跟著學管家,也不急于一時嘛……

    「楊大人,令嬡產後大出血,怕是快不行了晚輩帶來的藥劑,都止不住……」說著,劉太醫也跑了出來,向楊景基匯報道。

    抱歉地望著這位權勢滔天的首輔,讓他清楚現在的情形。

    楊景基神色大變,急忙問道︰「有何藥能管用的?老夫派人去找」

    「來不及了,就是尋到,怕也救不及了。除非有今年春上西南進貢給聖上的‘金不換’,一炷香內取不定期,才管用否則……」他吞吞吐吐地倒出實情。

    楊閣老面上也有猶豫之色,進宮請求皇上,就是能賞下來,這一來一回,快馬加鞭也趕不到。他不禁癱軟在院中石凳上。

    「不知為何,在產房中聞到股紅花的味道……」好死不死地,太醫補充了這致命的一句。

    楊景基眯起眼楮,望向鐘澄父女的目光中,充滿了肅殺之氣……

    見此陣仗,劉太醫匆匆趕回產房,怕波及到自身。

    妙如頭皮發麻,千防萬防,還是沒能防住。被人鑽了空子

    是誰要栽贓她父女倆。

    此時不是能跟他決裂的時候,楊氏若不在了,爹爹會不會背上謀害正妻,忘恩負義,見風使舵的罵名……

    妙如的汗滴掉了下來。

    「金不換?」她口中不由得念叨起此名。

    怎麼這般熟悉?好像前不久聽過

    可她半年來沒接觸過新的草藥啊不像是以前背的,那些她都熟……

    突然腦中靈光一閃,也沒多想,她轉身跑回自己院子里……

    見她招呼都不打一個,就避開了。

    楊景基氣得發抖,移到產房門口,不住地打探里面的情況。

    沒過多久,只見妙如沖了進來,朝著院子里那翁婿倆,興奮地喊道︰「我有‘金不換’,上回師叔給我帶了些……」

    一把抓住她拿藥的手臂,楊景基的手掌抖得停不下來,看完後趕緊放下,把小姑娘推到產房里︰「快去,快去,交給劉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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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16 10:45 PM

第七十一章 風向

    掇芳園的聽松軒,時逢霜秋,滿坡的松柏蒼翠間,不見絲毫衰敗之態,菊楓點綴其中,如火似橙,絢爛無比。

    榮福長公主跟一位中年貴婦行坐于其間,聊著京中的奇聞趣事。

    「……說起這個,最近坊間流傳一個故事,倒跟公主您親家有些關聯……」

    「哦,說來聽聽,弘兒醒來後,跟外面沒怎麼來往了……」

    「想來沒人敢告訴您。咱們相交多年,還是由我來提提吧省得您被蒙在鼓里……若污您耳朵,或讓您婆媳生隙,可不能怪罪于我……」

    「放心吧影娘一向潔身自好,這些年也算勞苦功高了。不會因娘家之事,遷怒于她的……」

    「話得從五月說起,聖上不是找到鐘御史當年的遺孤了嗎?還追封他父親,為其正名。見他年近三十,也沒個子嗣傳宗接代,特間送了個美人,讓給他好開枝散葉……鐘探花家中幾個月來,妻妾和睦也算是相安無事。誰知到他正房太太臨產時,出了樁公案……」

    「是何公案?不會又是乘臨盆妻妾相害的老戲碼吧?」

    「若是平常的妻妾相斗,也不是什麼奇事說是那正室楊氏,就是貴府那位的親妹子。怕自己生的又是個女兒,被皇上賞的美人搶了先機。就偷偷備下紅花粉,等聽到那邊有消息了,好暗中下毒手……」

    「這也忒大膽了,就不怕連累她父親的前程,聖上送的人她也敢……」

    「誰說不是呢楊首輔家的此女,素以膽大著稱,前些年傳得沸沸揚揚,寧王府後院撞破私情一事,還不就是她鬧出來的……邱曾兩姓親家差點變仇家……」

    「當年之事,也曾聽說過,還慶幸我家弘兒,娶的是長女……」

    「本來是打算暗中行事的她吩咐貼身丫鬟,接到後偷偷收起來,等臨盆後看她生的是男是女,再作計較。誰知老天有眼,那丫鬟準備藏到自己住處時,途中被另一丫鬟撞了下,藥包跌進了井里……」

    「喲那整口井豈不是要封上,都不能用了,萬一有人此時懷上了……」

    「就是說啊奇就出在藏藥的丫鬃身上,也不知她主子怕露了口風,被人發現了不好交待,竟沒告知她是包什麼等她想撈上來,藥粉遇水即化,加之楊氏此時發動起來要生了,院子里的人手忙腳亂的,她就丟開了此事……」

    「孩子平安生下來沒,可別是自己喝下去了吧?」

    「要說,那楊氏也還算走運。早知那幾日待產,廚房的水缸都裝得滿滿的……到那天下午用得還剩一半。產前煎藥和煮物的井水,都還是干淨的。孩子生下來倒沒事,可後來清潔身體擦下身用的水,卻是剛打上來的。結果就出了大事,差點救不回來……」

    「這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旁人那後來呢……」

    「後來的事就更奇了多虧了她那繼女,及時地獻出了珍稀奇藥‘金不換’,才讓她撿回性命。而那孩子曾被她後娘,幾次三番差點害了性命,才九歲啊,就能如此仁義懂事……」

    「你所說的,可是妙姐兒?」

    「具體叫什麼,記不清了,只聽說那藥,還是前段時間,她一師叔從雲南帶來的……」

    「就是她了,我家弘兒能重新醒過來,也多虧了她那師叔。這孩子確實可人疼,聽旭兒說過一次,就記在心里,想方設法替弘兒尋醫找藥……本公主竟不知,她在家中過得如此艱難……還以楊氏對她好,才會投桃報李,主動為她大姨……」

    「誰說不是啊……小小年紀就懂得以德報怨。聽說平日里,也是個極乖巧,讓人省心的孩子,不知怎地就礙了她繼母的眼……那楊氏害人不成反傷了己。這也算人們常說的‘報應不爽’了」

    貴婦湊近長公主耳邊,竊竊私語道︰「聽說那鐘家,先前既無妾室,也無通房的。想來是楊氏太霸道,沒想到,連個元配正兒八經留下的女兒也容不下……有傳言說,年初鐘探花本打算是要納妾的。結果這孩子,在新人進門的前兩天,突然掉下山崖,納妾之事隨後也不了了之。聽說此事,也是楊家跟崔家做下的……」

    「這事是哪天出的?」好似想起了什麼,長公主心頭猛地一驚,抓住她的手掌急切問道。

    「就是三月中旬,寧王府開春宴那日,說是從席上回來的路上,駕車的馬匹發了瘋……」

    後面說些什麼,這位尊貴無比,曾經風光一時的帝國公主,被稱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心頭的血液,逐漸變得冰涼……

    當晚,掇芳園長公主起居的萬禧堂,幾個人影興奮異常地進去,垂頭喪氣地被趕了出來。

    後來里屋的臥室間,傳來長公主前所未有的怒斥和婦人的認錯聲……

    不久,京城官眷間開始流傳一個故事——「九齡童不計前嫌,以德報怨救繼母」

    故事中那繼母,害死懷孕小妾、氣死婆婆、對繼女兩下毒手、逼相公不準納妾、害人不成,差點自己丟了性命……

    漸漸的,故事傳播的範圍擴大開來,茶館酒樓說書的,也將此事編成段子……

    作為里面反襯女主的重要角色,妙如被描述成心地善良,身處逆境,還保持著一顆悲憫之心的苦菜花形象。

    弱勢孤女一些其他鮮為人知的事跡,也被好事者挖了出來。像什麼船上勇救落水小公子;以德報怨,義助繼母娘家大姨……

    妙如一下子成了傳聞中的焦點人物,有點像前世見過的,熱點緋聞中的當事人,見到記者就要躲,拿一些語焉不詳的話,來回應公眾的疑問。

    前世作為一文藝青年,她最反感的,就是那種高大全的造星運動……如此狗血的「傳奇」故事,聽在妙如耳朵里,像聽《三言二拍》別人的故事,那些臆造出來拔高她形象的贊美,讓她哭笑不得……

    在京中識得她的朋友熟人,紛紛上門造訪,想打探第一手真實內幕。傅紅綃、白三娘、薛家母女、謝程氏、莊太太倪氏……接三連二地來安慰她,妙如解釋得口水都快干了,不勝其擾……

    不久,就有御史開始彈劾楊首輔,說教女不嚴,禍害忠良後裔……

    也有人出來指責鐘澄,說他治家不善,悍妻迫害親女、子嗣和妾室,竟然不予理采,裝聾作啞……

    一時間,無論在民間,還是朝堂上,鐘、楊兩府的當家人,成了風口浪尖上的人物……

    對別人家後院的八卦,通常人們會莫名興奮。更何況是朝堂上,縱橫十多年的風雲人物?

    他們家中的陰私,以前因權勢過大,被捂得緊緊的。如今有那不怕死的,膽敢曝了出來,大伙像吃了興奮之物似的,茶余飯後消遣時沒少拿來當談資。

    坊間期期艾艾傳了小鴿個月,才傳到天家耳朵里。

    聖上開始不信,責令禮部尚書查實。得了眾多證人證言的確認後,皇上發出了申飭。以教女不嚴,禍及忠臣子嗣,有傷德性教化,在社會上造成惡劣影響,勒令楊首輔閉門思過。

    此乃玄德帝登基以來,第一次向權臣楊景基開炮。政治觸角敏感的朝臣們,覺察到風向開始有些不對了……

    三年前他暗中指使門生,請封榮福長公主之孫為定北侯世子。那次試水,對聖上的容忍和朝堂上群臣的格局風向,楊景基還是自信滿滿的。

    一年前,兵部借改革的名義,收回小舅子崔氏兄弟手中的部分兵權,讓他頓時心生警覺。

    再到上個月,吏部胡尚書,他的頭號擁躉,被人參了一本。說他暗中賣官蠰爵,結黨營私,被下了刑部大獄,才讓他真正感到危機四伏。

    此次公然的申飭,讓這位老謀深算的權臣,對皇上的態度,開始越來越明了……

    當然,他也非軟柿子,能任人揉捏的,十幾年的細心經營,豈會立刻就等著坐以待斃?

    雖未上朝聽政,朝堂上的一舉一動,哪有瞞得過他耳目的?

    隨後就組織了黨羽,攻擊政敵的女婿謝尚書,想把水攪渾。說他們工部屍位素餐,江淮一帶的水患,長期得不到解決。程太傅之婿謝安良,年初被擢升為尚書,不過他在侍郎位置上,坐了近六年。

    朝堂上黨派間的相互攻訐,從來就沒停止過,算不得新鮮事。而鐘府內院,卻由此事引發了較大的變化。

    楊氏指使人暗備紅花的內幕,妙如偵破下,由玉簪親口抖出。當場見證的,除楊氏之父和劉太醫,還有莊翰林。

    玉簪不僅供出此次是楊氏授意,還提及四年前何姨娘之死。又查出與楊家素有往來的藥店,當日記錄售出藥材的去向。

    楊氏害人不成反害己的事情,不知被誰傳了出去,在外面引起一場軒然大*。府里的管家權,無可爭辯地,被鐘澄移交到了宋氏手中。

    頭幾個月由大女兒代為打理。等宋氏的胎坐穩,才把管家之權交給她,妙如則到一旁躲清靜去了。

    如今她成坊間的名人了。妙如心里頗不是滋味。重視隱私的現代靈魂,誰願意將自己的過往私事,曝露于陽光底下?成人家茶余飯後談笑的話資

    自從她獻出寶藥,救了她一命,又在眾人面前,戳穿了楊氏的圖謀。對這繼女她真不知該如何面對。兩人間的恩怨糾葛,實在太復雜了,見面時雙方都尷尷尬尬的。

    當初大費周折,不讓她跟到京城來,果然是對的,不然一切都不會發生。可惜那法子沒成功

    楊氏心中暗想,隨之又否定了這一假設。

    不過也擋不住,坐在龍椅上的,往相公身邊塞人。若沒那小東西在,能否順利生下兒子,還很難講,宋氏也不是省油的,若沒人在旁整日盯著,說不定出事都找不到原因……

    短短才一年時間,當初只是不想讓人知道她是繼室,如今不僅街頭巷尾都知曉了,還被人冠上「毒婦」的稱號。

    還不如當初什麼都不做

    這一生她是不作什麼指望了,可妤兒還小,以後怎麼說婆家?儀兒才剛出生,長大說媳婦……她不敢去想象。

    世上哪里有後悔藥可買?她寧願少活十年去換

    想買後悔藥的,不只她一個,妙如也暗中自責,沒料到後面鬧得那般大,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當時劉太醫還沒離開,義憤之下的楊父,要鐘家父女當場給個交待。言語之間暗指,是妙如借機下藥害他女兒,見事情敗露,又拿藥出來想充當好人。理應送往廟里,贖罪修身,乘年紀小……

    妙如無法,只得再進產房查找線索,順藤摸瓜才確定,是水源的問題。召集全府家丁、僕婦和丫鬟,連番審問,最後揪出了陪家丫鬟玉簪,楊氏也默認了。恰好踫到父親的同僚莊翰林前來探訪鐘澄……

    里面的巧合,讓妙如至今仿佛在夢中,不敢完全信是真的,過程太過順利,總覺有人暗施了援手……

    此事鬧開後,長公主一家,跟楊氏和楊家人也少了來往。

    倒是妙如因救人有功,反倒被他家當成正經親戚般︰逢年過節,長公主都要親自命人送禮給她,還常派人要接她去家中小住,都被妙如婉言謝絕了……

    這關系太尷尬了,妙如不想再跟那邊親戚,有過多的牽扯,更不想刺激妹妹妤如……

    這中間發生了何事,楊氏心中是有數的︰上次洗三儀式,最後見大姐,言語間說起,婆婆不想跟她娘家有太多來往。話中的意思,上次小東西的墮崖事件,被長公主懷疑,她也有份參與……

    聽說姐夫醒來後,長公主一改往日作風,拘著兒子在家靜養。不跟任何大臣過多往來,一門心思在掇芳園內,吟風弄月,不理世事……旭兒也全身心投入,準備著明年的秋闈……連大學士府外公家,也不常去了。

    日子很快就到了九月底。

    這日,妙如跟莊家姐妹約好,到香山的玉華山莊,一起去看紅葉。

    「那些傳聞都是真的嗎?」。剛走到山道拐角邊,樹叢間突然竄出個人影,站在小姐妹們面前,對妙如發問道。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eneny 發表於 2014-9-16 10:46 PM

第七十二章 關切

    道邊站著個身著月白衫袍的少年,山風將他的頭巾和袍擺,吹得四下搖曳,倒有幾分衣袂飄舉的感覺。

    「旭表哥,別來無恙」邊打招呼,妙如邊朝他行禮。

    眼中的憐惜,像溫泉水一樣,從他眸子里傾泄出來,定定地望著她。

    妙如咳了聲,他才回過神來。

    向汪峭旭介紹一同而來的莊家小姐妹。

    眾人見完禮後,見他們還有話要聊,十歲不到的莊家長女青梅,指著前面的亭子,對妙如他們說道︰「鐘妹妹,我們先到亭子那邊等娘親,你談完後再跟上來吧」說著,牽著妹妹先行離開了。

    妙如點了點頭,目送她們爬上那邊山坡。

    「那些傳聞都是真的嗎?」。汪峭旭又重復了一遍,眼楮凝視著她的表情。

    「你若願意相信,就當是真的但給我的那些誇獎和贊美,卻有些失真」坦然地回望著對方,妙如補充道,「我也有七情六欲,要真有那佛心,早不在紅塵中打滾,跟著師傅出家去了」

    「可還是救了她啊為何此般謙遜?」眸子中閃著微芒,他好似並不滿意這樣的回答。

    「那是當時的形勢所逼,若真救不回來,我們父女算逃脫不掉了。」避開他熱烈的眼神,妙如不大自在地應付道。

    這些話她也是頭次跟人訴說,不想再有太多牽扯,尤其是眼前這位多愁善感的少年。

    父親和楊家的結局注定好不了,何必扯上其他人,徒增煩惱和憂傷呢聽說他祖母如今連楊家都不怎麼來往了,應是想通了其中的關節。

    「當時是投鼠忌器,並非以德報怨,不要把妙兒想象得那般好」她又強調了一遍。

    面上有些訝然,想是沒料到對方會此般直白,更沒想到兩家恩怨會……沉思良久,他抬起頭來,注視著妙如玲瓏精致的臉龐,問道︰「那麼熱心幫助我爹爹,聯系師叔幫他救治,你是……愛烏及烏嗎?」。

    「可以這樣說」

    聽聞此言,淡下去的光芒在他眼中,又重新燃了起來。愣愣地望著她,像是等著她再解釋一番。

    「你對爹爹的懷念,讓我想起了從前的自己,想起父……祖母,她曾經也是那般對我……有些情感,早已深入骨髓。那些美好的過往,越想忘掉越是忘不掉看到你也是這樣,難免會感同身受……」

    原來那個「烏」,並不是指他啊

    原來爹爹是搭了那位老人家的光……

    汪峭旭神色頗有些不自在,眼底的落寞,讓人忍不住想去安慰他。

    「你別這樣,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情感,愛是如此,恨亦是如此一切愛恨嗔痴皆有緣法,坦然面對就行了。妙兒不覺得有甚不對,人之本性如此,何必傷懷」

    不欲再提此事,汪峭旭問道︰「最近還在練畫嗎?最近得了個畫本,跟妹妹風格蠻相似的,回頭拿給你鑒賞?」

    見他緩過來了,妙如心底松了口氣,隨聲答道︰「好啊,回頭咱們以畫會友」

    說罷,向他施了一禮,順勢就朝亭子那邊走去。

    看著她逃也似的跑開了,汪峭旭心里頗不是滋味。

    雖然祖母數次邀她到掇芳園小住,可後來她一次也沒去過。本不是這般放不開的人,看來二姨的關系,真的影響了他們之間感情。

    有些事再也回不去了

    正如她剛才所講的,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情感。

    那自己為何總喜歡惦記著她呢?

    覺得她可憐?跟妹妹映兒一樣古靈精怪?

    也不對,對他的真誠,超出年齡的睿智和心態,還有她身上難以琢磨,迷一樣的地方太多,吸引他想看看究竟……

    到了山間亭子里,莊太太倪氏早已等在那里,正指著山下的景致,跟女兒們介紹。

    見妙如來了,忙招呼她過去,也指來給她看。

    山腳下三三兩兩來了許多人。妙如好奇,問道︰「玉華岫平常也有這多人來嗎?」。

    「當然不是,今日有玉溪社組織的詩會,剛才路過的邱家妹妹說的。」莊青梅解釋道,旋即又偷偷朝妙如遞了個眼色。後者一臉茫然,不知她是何意。

    過了不到一會兒,亭子里又來了對母女。跟倪氏一樣,也都戴著幃帽。雙方顯然是認識的,倪氏跟她們聊起家常來。

    青梅卻坐不住了,對她母親悄聲說道︰「娘,青兒肚子有些發漲,想……」她面露痛苦之色。倪氏立刻明白過來,站起身要向那對母女告辭,想帶著女兒找地方……

    青梅擺擺手,把她按回座位上,說道︰「不用勞煩您了,讓妙妹妹陪我去就成了,再讓香檀一旁跟著。」她指了指倪氏身邊的大丫鬟。

    倪氏見那地方離這兒也不遠,香檀那丫頭也是個穩重之人,就答應了。

    剛走到拐彎的地方,莊青梅料定母親的視線看不見她了。牽起妙如的手,就往東邊方向撒腿跑去。

    香檀在後面追著,正想要喊。

    青梅停下腳步,一把將她的嘴給捂住了,對香檀說道︰「咱們到詩會那邊就瞧會兒熱鬧,別喊若你能答應,回頭那個瓖珍的珠花就賞給你了。否則,前**跟桑姨娘通風報信的事,你想不想讓母親知道……」

    香檀渾身打了寒戰,掙扎著點了點頭。

    一番威逼利誘,見她答應了,青梅這才松開手來。

    丫鬟忙請纓道︰「姑娘還是讓婢子跟著吧登高或遞物也好有個幫手。」青梅點頭答應了。

    妙如這才知道,先前她那眼色,原是早有安排。不過她心里也是想去看看。

    說聽京城此類詩會不少,不過都是年輕男子在參與。

    閨中少女們在家里,通常就姐妹間小打小鬧。

    上次去寧王府,汪夫人拉著她躲在一邊說體已話,也看見成那次的詩畫會。像莊青梅這般想參與的小姑娘,怕是為數不少。以後若是二伯母把書院開到京城來,怕倒是個不錯的點子。

    跟著青梅,兩人躲到一叢竹林旁側,偷窺那詩會上的動靜。

    湖邊熱鬧非凡,也有個垂髫女童在旁看熱鬧,還兩個十一、二歲的小少女跟在年紀稍大的年輕人後面,想來是她們的兄長。

    見還有伴兒,青梅也想跑過去。香檀拉見拉不住,喊了出來︰「姑娘,不能去」

    聞聲,幾個人頭朝這邊轉了過來,其中旭表哥赫然在列。

    見表妹拉著小伙伴朝後躲,一副想在撤退的模樣,汪峭旭面帶微笑地走了過來。

    「嶸曦,這兩位可愛的***,是哪家的?也不介紹介紹?」旁邊一位身著湖綠色袍子的少年起哄道。

    「這位是我鐘姨父的大女兒,表妹……」

    「就是那被*……」

    他本來想說「虐待」的,但轉念一想,是姨父家的,那虐待主角豈不是他姨母……隨即收了聲。

    「踩在自家繼母背上沽名釣譽,還敢出來見人我不覺得有什麼可愛的」一位小少女出聲嗤道,聽在妙如耳中,只覺得她嗓音有些耳熟。

    「眾人都憐惜沒親娘的孩子,獨獨茜妹妹為那女人撐腰。只怕所指的不是她繼母吧我那可憐的堂哥,在軍營里,至今也不知怎樣了有人更出格的事都干得出,都能出來見人。鐘妹妹被人虧待,為何不能出來?又非她的錯……」另一個小少女出聲來力挺妙如。

    說完,還朝她點了點頭,溫聲安撫道︰「別怕,我那堂哥比你還慘,算是同病相憐了」

    聽聞此言,汪峭旭眼中閃過一絲憐惜,有些後悔將她身份說了出來,獨自面對此種尷尬,她很難受吧

    誰知妙如微微一笑,向那發難的小少女施了一禮,不卑不亢回道︰「謝謝你告之此番話,想不到,還人竟會這樣想茜姐姐是吧」

    見有人已經替她出了頭,妙如也不想去揭她的底。

    就事論事地解釋道︰「‘沽名釣譽’好像用錯地方了本朝不準女子入朝為官,勿需舉孝廉,選賢能的。釣哪門子譽?上無女性長輩憐惜教導,被廣為人知,對未出閣的女子來說,算不得什麼好事吧?」

    「不過,小妹算是幸運的,身邊倒不泛有仁慈長輩在愛護,良師益友的幫襯……」

    「你……」曹瑜茜說不出來。

    汪峭旭的眉頭微皺了一下,望向兩個當事人。

    妙如臉上雲淡風清,解釋完後,仿佛再與她無關。

    少年暗自佩服她的定力,換作他,當眾被奚落,做不來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他卻哪里知道,傳得最盛的那半個月,妙如幾乎天天要接待,來自親朋好友的問候,這種尷尬場景見多了,早已不新鮮了。

    大伙見沒熱鬧可瞧了,又回到原來主題,開始吟詩作對起來,好不熱鬧

    見妙如始終不敢往水邊走,汪峭旭小聲關切道︰「不敢在水邊行走,是你小時候落水那次留下的陰影嗎?」。

    妙如心中一動,想不到他如此細心,這秘密誰也不知道,自從掉進湖里穿越過來,她就開始畏水……

    「算是吧你看,父母都是江南人,我還怕水,好笑吧」

    「我小時候也這樣過,有次被扔進湖里,掙扎半天,最後還是被爹爹撈了上來。以後下水時,我都會告訴自己,會有人來救的,就不怕了心不慌了才沒顧忌,就會記起劃水動作,吐納的節奏……」

    「聽起來蠻有道理的,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還得平日多加練習,家中並沒地方……」

    「來我家練吧映兒上回落水後,在我的指導下,從旱鴨子成長為小青蛙了……」

    小青蛙?哪有形容女孩子青蛙的?

    想起青蛙恐龍的,妙如不禁莞爾。

    「對了,妙妙你不敢下水,怎麼聽說你曾救過落水的謝公子?」

    「哦,那件事啊不是我把他從水里救起的。他們撈上來後,以為沒救了,我教了個法子,才活轉過來。」

    「哦,什麼法子,這麼管用?教教旭哥哥」

    「那法子要現場操作的,下回有人落水,我再教你吧」

    「等有人落水,你都不在身邊了,好妹妹,就在這兒教吧」

    臉上羞成玫瑰色,妙如連連擺手︰「現在不能教,要兩人練習……以後教你妹妹,讓她說與你聽……」

    汪峭旭只得作罷。

    妙如心中暗暗慶幸︰嚇死她了美男當眾要她示範人工呼吸,這艷遇還真受不起一不小心,就是要被浸豬籠的不對,他未娶她沒嫁,算不得奸情,頂多只能算作私情……

    呸……呸……

    私情都算不上生理年齡大她那麼多,他娶妻時,她還只是個未長開的小蘿莉。有聽說跟九歲小姑娘,有私情的嗎?

    想太多了吧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eneny 發表於 2014-9-16 10:51 PM

第七十三章 暗涌

    下到半山腰的時候,那里有個茶寮,莊太太提議先停下來歇歇。

    沒過多會兒,側面來了一行人,牽著坐騎來到茶寮外面。妙如見到其中就有薛斌,他牽著那匹白馬停在了門口。上面的男子從坐駕上跳下來後,薛斌牽著馬匹就到屋後去了。

    那男人在身邊隨從的簇擁下,進屋找了處偏僻的角落坐了下來。

    自從他進門後,堂里的茶客紛紛停止了講話,愣愣地望著他。還不時有人暗中互相遞著眼色。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氣場?

    看他身邊隨從的舉止作派,還有他身上的氣勢,妙如心中暗自猜想,怕是此人來路有些不簡單。

    一會兒薛斌就回來了,對那青年男子恭聲稟道︰「公子,絕影可能是秋燥傷了脾肺……」

    那聲「公子」在妙如心湖中,像是扔了塊石頭。

    難道是那天在山崖底下,另一位救她的神秘人?

    待她回過神來,正要仔細打量,那群人早已不見蹤影了。

    讓妙如好生郁悶,他們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回想起來,只記得那人二十出頭,身姿高大挺拔,其他的,都有些模糊不清……正待靜下心來拼湊回憶,只聽得外頭馬嘶聲響起,那群人離開了。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外面又來了一拔人。

    為首進來的,是位錦衣公子,玉冠博帶,廣袖長衫的。臉上滿是驕矜之色,年紀約摸十四、五歲的樣子。旁邊的侍從伺候著他,在剛才薛斌他們坐過位置旁停了下來。

    跟在他後頭的,是個跟他年紀相仿的公子。

    待那人轉過臉來,妙如赫然發現,竟然是妤如的小舅舅楊俊賢

    那貴公子對楊家少爺囑咐著什麼,後者謙卑地連連點頭稱是。

    妙如的眼珠子都快給驚出來了。她何曾見過,楊家人對別人那般點頭哈腰的。

    好似發覺有人盯著他們瞧,楊俊賢猛地回過頭來。妙如見了,趕忙躲到莊太太身後,低下頭來裝作喝茶的樣子。

    他的眼楮巡視一周,並未發現不妥,又跟那人重新聊了起來。那貴公子口中直呼楊俊賢為未來大舅子。

    妙如心頭一驚︰難道楊閣老又攀上新貴了?

    不過,這也好理解如今這形勢,若不重新尋找盟友,覆滅時估計沒人救得了他的家人。

    難道此人是某王府的世子?不然,楊俊賢也尚不了公主啊……或是有實權的某個公侯之家的繼承人?也不太像啊作為首輔之子,他何需巴結成這樣……

    等那撥人離開後,莊太太帶著小姑娘們,重新回到外面馬車上……

    回到家中,鐘澄把女兒叫進書房,交給她一封信。

    原來是淮安二伯母的來信。她將在年底來到京里,和娘家親人團聚。隨便來望妙如他們一家。

    這是近來聽到的,最讓她開心的消息了。

    接下來的三個月,妙如基本上都呆在自己院中深居簡出,習字練畫。免得到時謝氏來了,她的作品拿不出手。

    自從藥粉那件事後,家中又新進了批丫鬟和僕婦。

    楊氏身邊的玉簪,因那件事被楊家人接走,後來聽說被賣往了山西。

    跟她一同被賣的,還有她的父母兄弟姐妹,不過玉簪總算是撿回了條人命。

    當初若不是有人替她作證,表明那藥包確實是無意間被人撞落的,又有秦媽媽那群鐘母留下的老人,證明之前何氏確實是被人暗害的。謀害主子的罪名若壓下來,玉簪的性命肯定不保。

    後來楊家見事情鬧大了,都驚動天家了。他們也不敢把玉簪隨便處置,只好打發到偏遠山區了事。

    看在步搖、華勝這些同為陪嫁丫鬟的人眼里,難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尤其是步搖,她甚至有些慶幸,當初聽從了老爺的建議,婉拒楊氏要她當通房的安排。

    若楊氏生不出兒子,她們誰人還敢懷上?若是她兒子沒了,就是讓通房勉為其難有了,孩子降生之時,恐怕就是生母斃命之期。

    因此,當崔媽媽奉主子之命,替她操辦婚事時。步搖心中反而松了口氣,起碼今後這條命,不出意外的話,基本上能保住了。只要她時常保持清醒著,讓自己當一顆各方都用得著的棋子……

    楊家近日也出了樁喜事,楊景基唯一的兒子,最近跟承恩伯的嫡次女訂了親。

    這承恩伯並非是別人,正是淑妃娘娘的娘家兄弟。

    承恩伯府石家崛起時間並不長,前朝後期才發達起來的皇商。

    在先帝晚年,找門路托關系,冒著風險把嫡親的妹妹,送進失勢的太子府當姬妾。

    誰知她運氣那般好,沒過兩三年,就替太子懷上了皇孫。

    太子元妃俞氏一族,在泰和三十四年,替太子頂罪被連根撥起,之後的繼妃一直無所出。到是出身商賈之家的石氏,替太子生了第三個兒子。因為這孩子,後來石家完全倒向太子一邊,在繼位的最後爭奪戰中,暗中資助,為他登位也出了一份力……

    作為擁立有功而崛起的新貴,且在有子的幸存後妃中,自家妹妹的份位又是最高的。承恩伯石敬難免會飄飄然起來。

    上次賭的一把收獲頗豐,讓石敬對自己運氣很是自信。頓生貪念,開始期盼得到更多收益,得隴望蜀起來……

    在某些人三寸不爛之舌的慫恿下,承恩伯答應,在楊景基復出之事上扶他一把。兩家從此結為同盟,成了兒女親家,這才有了後來那樁親事。

    待明年石家小姐及笄後,再正式進行嫁娶……

    朝堂的局勢又開始詭異莫測起來。

    這些妙如都不知道,她也沒太多心思關注那些。最近她正在忙著,替傅紅綃未出世的寶寶,畫些可愛的動物形象,做成繡品。

    當然,她也曾給剛出生的弟弟鐘明儀,做過兩件圍兜。可是楊氏一次也沒讓他穿上身過,妙如知道後,聳了聳肩,就不再也不替他做了。

    雖然放棄了楊氏,鐘澄對這兒子的關心,卻一點也沒減少。作為他唯一的兒子,每日出門前和歸家後,鐘澄都要花上些時間,和兒子呆在一起。

    慢慢的,楊氏對他也不再板著個臉了。家中氣氛較之前幾個月,開始略有些好轉。

    在閨學中,鐘家三姐妹也不像之前那樣,劍拔弩張的。

    某日,神威將軍府的二姑娘薛菁發來邀請,請妙如去她家做客,原來是她生辰到了。

    帶著親手做的小布偶當禮物,跟莊青梅一起,上薛家替她慶賀芳辰。臨行時,妙如拉著妹妹要她一道去,妤如扭捏了半天,終于也上了馬車。

    宴會進行到後面,私下妙如悄悄跟薛菁提起,想見見在病中照顧過她的丫鬟和婆子們。說是給那幾位也帶了些小禮物,感謝她們的付出。

    叫來貼身丫鬟,薛菁吩咐了一番。沒過多久,人都到齊了。

    雙方寒暄問候完畢,妙如就讓丫鬟織雲,把帶來的禮品,分發了下去。隨後丫鬟蕙心說領著她們幾個,歡喜地回去了。

    到最後,妙如姐妹跟其他的小姑娘,起身要向主人家告辭。蕙心突然過來,偷偷拉住她,告訴妙如大少爺有請,在書房里等著她。

    跟著蕙心,穿過長長的抄手游廊,經過中庭,妙如來到了前院的小書房內,薛斌單獨等在那里。

    相互問候寒暄過,薛斌也不客氣,開門見山地就要妙如再給他畫幅《奔馬圖》。

    「原先那幅呢?」妙如有些困惑。

    「被朋友強行奪走,不肯歸還了」他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偷瞥了她一眼。

    妙如欣然答應。

    隨後他又提起,她畫馬的筆法,問照著真人作畫,她能不能也畫出這般逼真效果?

    「當然能不過小妹學畫時間並不長,筆法還有待提高等日後筆法純熟精進了,定能作出更為逼真的畫來要是哪天落魄了,說不定可以當街替人畫像,掙銀子呢……」想起前世的街頭藝人,妙如自嘲地說笑道。

    書房里間,突然傳來椅子的倒地聲。

    妙如心里暗暗一驚,原來里面竟還有人在。

    她也不動聲色,裝著沒聽見,隨後就告辭離開了……

    妙如走後,從書房里間出來個人影,正是那日茶寮里,跟薛斌在一起的青年。

    「公子,看來那小丫頭在畫技上,還真有幾分造詣,您看……」

    「讓她平日幫你的家人,多畫畫像,練練筆法,待明年萬壽節前,再安排她見見我那小姨……」那男子吩咐下來。

    說完,展開手中的奔馬圖,他顧自欣賞起來。唇邊露出一絲隱約的笑意,連他自己都沒覺察到。口中卻喃喃道︰「這丫頭還真有幾分意趣,只可惜太小了……」

    然後對薛斌嘲笑道︰「之前你費盡周折,都沒從她口中,套出半點鐘家秘聞。害得暗部花了兩個月時間,才打聽出一些內幕來……要不然,那次機會豈不是要白白錯失了……」

    妙如和妤如剛回到家中,楊氏就遣人叫走了自己的女兒……

    回到浮閑居,妙如倒在床上,秦媽媽跑過來告訴她︰「姑娘,前次進的那批新人,被安排在外院打雜,如今都快一個月了,您看……」

    「差不多了,明日把長庚家的叫來。讓她分派到各院吧母親的院子里,就不用安排了。妤兒今日跟我說起過,她外公家又派了幾個人過來。正院里的人員安排,不用咱們操心。上次挑的人,她們用起來怕也不會放心……」

    華雍堂後面的臥室內,楊氏讓乳母把儀哥兒抱下去後,崔媽媽就湊到楊她跟前來了……

    「梨清苑的情況,打聽得怎麼樣了?」

    崔婆子搖了搖頭,回道︰「自從上次借機發落了咱們的一批人後,現在那地方,連只蒼蠅也飛不進去。」

    楊氏猶不甘心,說道︰「再等等,等我那弟媳進門了。爹爹在朝堂穩固一些,鐘府內院的局勢,咱們再扳回來」

    她頓了頓,又問道︰「你說,那小東西是不是妖孽附身?每次都敗在她手里……自從那次落水後……不對,跟她爹讀書識字開始……也不對,到京城後……」

    「小姐想多了吧比起同齡的孩子,她興許多了些小聰明,哪有那般神的?別自己嚇自己聽說姑爺小時候,也是十里八鄉的神童。不然也不會剛二十,就連中二元,當上了探花郎……他們鐘家早逝的那位二爺,十三歲中了舉人,十六歲就金榜題名了……沒準過兩年,儀哥兒比那妙姐兒,還要聰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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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4-9-16 10:5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9-17 11:30 PM 編輯

第七十四章 豁然

    二伯母要到達通州的那日,妙如請纓要親自去接她。正好踫到白三娘來訪,說起來,她也想去見見那個傳奇女子。

    「咱們繡坊行內,好些流行的花式模板,聽說就是照著她的畫作,原樣描下來的。」在去碼頭的路上,白綺悄悄告訴她。

    妙如有些意外。本以為大家閨秀中,有謝氏的擁躉,還情有可原。沒想到在刺繡行當里,也暗藏著不少她的仰慕者。才女做到那份上,算是極至了,全靠自己作品打拼出來的……

    在馬車里等了許久,還是不見蹤影。進出渡口的船只,在歲末之際多如牛毛。比起她上次來京時見到的,通州碼頭今日要顯得繁忙許多。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妙如和白三娘下了馬車,到外面來透透氣。

    天色陰沉,好似隨時要落下雨來。河面上盤旋著幾只水鳥,一路吱呀地叫個不停。

    此情此景,讓人想起「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的意境來。妙如仿佛又回到了淮安,那里的河邊,也是類似風景……

    正在遐想連篇,一聲「啊呀」,把她從幻境中拉了回來。

    妙如忙望向身邊的白綺,只見她被個乞兒撞得險些要跌到。幫她扶正撞歪的幃帽,妙如覺得有些不對勁,提醒道︰「看看身上有沒丟東西」

    「糟了裝碎銀的荷包不見了」白三娘著急地喊了出來。

    「快,庚叔追上那小孩,幫姑姑把荷包搶回來」妙如求助在一旁守護的家丁。

    不一會兒,長庚抓來個五六歲的女娃回來。他左手拿著的,正是白綺剛才掛在腰間的荷包。那乞兒耷拉著腦袋,渾身瑟瑟發抖,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白綺見了,有些不忍,讓人放開她。俯下身來輕聲細語地問道︰「小妹妹,你為何要搶人家的錢袋?」

    「餓……我……兩天沒吃……東西了……」說著,她伸出三根手指,後又覺得不對,又收起了一根。

    白綺忙請旁邊的織雲,把她出門前特意帶上車的點心,去取了過來。望著那乞兒狼吞虎咽的樣子,妙如和白三娘眼中,都流露出憐憫的目光。

    「慢點吃,別噎著再喝點水,不要著急沒人跟你搶……」白綺柔聲安慰著她。

    經了解,自從唯一親人的嬸嬸離世後,這乞兒就成了到處流浪的孤兒。在通州碼頭行乞已有半年。

    三個月前,她看見別人從荷包取出來的東西,能在鋪子里換吃的。她就開始搶人荷包,讓人逮住過好幾回,每次都被打得死去活來。一旦餓起來,她還是不管不顧地重犯……想是最近學精了些,看見白綺柔柔弱弱的,今日又動了手。

    那個叫招娣的流浪兒,見溫柔姐姐不僅沒打她,還給她東西吃。知道遇上了好心人了,撲 一聲跪下,不停地朝白綺和妙如磕頭。腦袋撞到地上的聲音太響,引得眾人前來圍觀……

    妙如見了有些不忍,說道︰「姑姑你說她這樣,有一頓沒一頓的,也不是個事兒而且又是個女娃,現在還小,若再大些,該拿什麼度日呢」

    「要不,把她收回去?叫她在繡莊里跟著打打雜?也好有個溫飽,等過兩年再大些,看她願不願意跟著繡娘,學些針線?」

    「好啊好啊若是這樣,她也算有個一技之長,再大些或許能謀個生路」妙如連忙贊同道。

    兩人又問起那乞兒的意願。

    見她們說,只要干活,就有東西吃,也有地方睡。招娣欣喜得拽住缸綺的裙擺不放。最後在織雲的勸解下,才松開了手。

    二伯母最終被謝家的人接走了,不過她向妙如承諾,過段時間,就上門去看望她們。

    最近一段日子,應薛菁的要求,妙如忙著練筆,要幫她畫幅人像圖出來。

    說是和薛斌打賭,看誰做的花燈,在元宵節家中燈會上,能得更多人的稱贊。從哥哥那兒聽說,妙如會畫人像,薛菁請她幫著把自己畫下來。說是憑著她在家中受寵的程度,到時一定能勝過他的……

    妙如聽到啞然失笑,他們兄妹倆平常打鬧斗趣,真的很溫馨。羨慕她有個好哥哥的同時,爽快地應下來。

    她準備用工筆的技法,畫其他部分,臉部細節融入西洋畫的透視技巧,素描打底畫成水粉的。到時燭光一照,臉部更為生動逼真……

    經常來鐘家找妙如玩的莊青梅見了,連連稱奇,要求也幫她畫上一幅……慢慢地,妙如特別技法的人物畫,有第一批擁躉者。

    讓上門看望她的謝氏見了,暗自納悶︰那些稀奇古怪的畫法,她上哪兒學來的。這般發展下去,不久的將來,怕是要獨創一門畫派風格了……

    得到二伯母「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誇獎後,妙如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可心里還是美滋滋的。

    若在父親被楊家人牽連之前,她能掙出個名頭來。家中今後即使敗落了,靠她畫畫也能養活幾個人。

    妙如心里突然有些豁然開朗……

    若是能形成一派畫風,到時加入二伯母的「汩潤書院」。擔任一名畫師,教那些女學生們學學畫,也是引起吸引關注的一塊招牌。

    延續職業女性的夢想,在這個時空或許真的可以實現……

    得跟時間賽跑,盡快成長起來。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渴望自己成為一位畫家的

    人們都說,逆境逼人成長,在成名大家鐘謝氏的指點下,妙如的筆法上,又有了突飛猛進提高。

    到上元節的前三天,把畫作派人交給薛菁時,那作品的逼真程度,已達到她前世油畫的水平的八九成。不過其他部分,卻是中國畫的技法,有那麼點「吳帶當風」的飄逸。臉部卻有一點相片的效果……

    當畫作拿到薛斌和那位公子面前時,前者嘴巴微張著,半天說不出句話來。過了半晌,他才自得地說道︰「我說那丫頭準能行吧第一次看她作畫時,下筆雖不是特別老練,可構圖布局,無一顯示著大家的風範,心中自有溝壑。你看這新的《奔馬圖》,比公子你拿走的那幅,又進益了不少……」

    「這卷新的先讓給本公子你再去找她畫上一幅,就說有人求購她的畫,找你賣走了……她不是還想著以後當街賣畫嗎?銀票在此……」

    搶奪不過他,薛斌無語凝噎……

    傳到妙如的耳朵里,讓她有些喜不自禁

    不管賣走她作品的,是何許人對創作者來說,這是個莫大的鼓勵。起碼說明有人願意出資來收藏……離她的目標又進了一步……

    妙如的心里,從來沒有像如今此般踏實。畢竟這是她來到此地後,靠自己的本事,掙的第一兩銀子……

    剛來這時空之初,她都不敢開口講話……

    然後拼命討好祖母,讓她喜歡自己……

    擔心被人發現真實身份,夜不能寐的那些晚上……

    躲到山上向師叔學醫……

    討好家里每一個人……

    想招躲過一波又一波的算計……

    掉下山崖,那個差點想放棄生命的夜晚……

    不覺中,妙如的視線開始模糊起來……

    為了生存,為了活著,一路走來的艱辛,沒一個人能聽她訴說。

    若是她上面有生母或者兄長庇護,或是有正常一點的家庭關系,有個不容人小覷的出身,哪怕是有個像樣的立場,讓她反抗。她也可以像薛菁一樣,讓自己無憂無慮得像公主一樣……

    何至于在算計中打滾,抑郁得跑去跟師傅念禪打坐,好讓心情平復寧靜下來……

    有了立足之本,以後再也不用瞧誰的臉色了

    「妹妹這是怎麼了?」門口出現個男子聲音。

    趕緊用衣袖擦了擦腮邊的眼淚,妙如臉上恢復了平靜。

    煙羅上前來告罪︰「姑娘,奴婢剛才喊了您半天,沒回,還以為您……」

    朝她擺了擺手,妙如沒讓她把話說完,吩咐出去斟茶。

    把人讓到屋內,請汪峭旭坐下後,妙如問道︰「旭表哥怎麼來了?真是稀客」

    「我是來想向妹妹,打聽一個人的」他斂起擔憂之色,開門見山的回道。

    「何人?我整天呆在院子里,哪有表哥認識的人多?」

    「還記得上回,在落雁湖邊的詩會嗎?」。見對方點了點頭,他接著道︰「我有個至交好友,就是那天站在身後的,妹妹可還有印象?」

    回憶起那天的場景,七八個少年鬧哄哄的,她哪記得那麼多。只記得混進去的兩小少女,一個對她發難,一個挺身而出,替她說了公道話……妙如搖了搖頭。

    「就知道你沒印象哥哥也不廢話了,那人是我最好的朋友。有天去通州送人,見到你跟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子在碼頭邊等著接人,他想打聽……說是你叫她姑姑的……」

    「哦,是白姑姑,他想打聽些什麼?」

    臉上出一色赧色,汪峭旭囁嚅道︰「沒什麼……他想問……那女子許了人家沒有……還問,和府上是何關系,什麼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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