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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9-13 11:21 PM

趙岷 -【外星女在古代】《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9-18 12:21 AM 編輯

【書名】:外星女在古代

【作者】:趙岷

【內容簡介】:

  這是一個兇猛呆萌、思想奇葩的外星女在古代拳打極品,腳踢敵人,同時俘獲一名土著溫順相公的故事。

  本文架空,拒絕考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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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9-13 11:29 PM

第一章 外星女到古代

  公元6016年,華猶美拉星球。隨著人類的進化,男性特有的Y染色體正在逐漸消亡。剩下為數不多的男性被當作世界級寶貝重重保護起來。他們顯然已經無法滿足人類繁殖的需要。好在Y染色體的消亡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政府早做好了準備,科學家已經研究出了女性無性繁殖的方法。人類社會也因此重新回到母系社會。

  男性逐步退出歷史舞台,人類進入了前所未有的和諧安寧時期:戰爭逐步消失,監獄減少,暴力犯罪、交通事故大幅度減少,卷煙廠、酒廠關門大吉。綠燈區已成為歷史遺蹟。日本村的支柱產業受到極大的衝擊,很多影視出口公司早已改行批發銷售充氣哥哥,其中「安倍王子和小泉純狼」是最受世界人民歡迎的產品,「芭比天皇」則屬於充氣品中的奢侈品。街頭電線杆上專治性病的小廣告,也與時俱進地變成了推廣按摩棒和人造黃瓜的內容,偉哥則更名為偉姐。

  然而,無性繁殖雖然效率更高,但是由於它缺乏基因的多樣性,導致後代更容易感染疾病。大地球聯邦每年都有數萬女孩死於這種基因缺陷疾病。李氏家族的小女兒李青桐便是這其中一員。

  李青桐少年時代身體還算強健,她跟姐姐們一樣都進行過專門的力量和智商訓練。不過,與幾個姐姐相比,她似乎缺乏領導能力,她性格孤僻古怪,喜歡獨來獨往,心思不合時宜地纖細敏感,喜歡文學藝術,時常在故紙堆中消磨時光。如若沒有這場突如其來的怪病,李青銅現在還過著雖不受母族重視但也算安逸平靜的日子。

  可惜她的好日子很快便到頭了,哪怕是已經高度發達的科技對她的疾病也束手無策,當然,如果她的家族肯付出高昂的代價,她還是可以多活一些時日的。可惜,李家並非只有她一個後代,何況她自幼才智平平,不受家族重視,李家不可能為了她拿出十分珍貴的生存資源。果然,她的母親和姨媽們已經明確地表示了放棄。人類發展到今日,親情已經變得稀薄,家庭倫理觀念蕩然無存。他們只信奉自然法則:優勝劣汰,適者生存。

  對於此,李青桐只能平靜的接受,沒有懇求沒有質問。大自然淘汰了她,她認命便是。她總歸比那些尚在胚胎時就遭到淘汰的胎兒多享受了二十幾年年。雖則如此想,她的心裡還是有一些遺憾:聽說,很久以前,人類的感情很豐富。她常常從一些殘存的資料中看到有人歌頌母愛父愛,歌頌無私的親情。這世上究竟有沒有那麼無私的感情呢?

  很久很久的人類社會是什麼樣子的呢?那時地球還沒大爆炸,那裡有紅花綠樹,有碧草藍天,有純淨的水源,還有鼎沸的人聲……人們總是認為逝去的時光最美好,連李青桐也不例外,她帶著這個想法,懷中抱著自然能筆記本漸漸進入了夢鄉。

  筆記中存著她近日偶然發現的一些四千年前的資料。那是一個名為普江的網站,裡面有一些名為穿越宅鬥宮鬥的文。四千年前,地球上發生了一系列的災難,很多物種滅絕,許多珍貴的歷史資料丟失。但是那一天,普江網的某技術員又習慣性的摸了一把服務器,網站抽搐不止,歪打正著地保存了一部分資料,這份資料輾轉傳到了李青桐手裡,伴她度過了最後的時光。

  李青桐這一睡便再也沒有醒來。她的身邊只有兩種活物:一隻白色的流浪狗和一隻蟑螂。房間裡,寬敞乾淨的大床上倘著姐姐們送來的生日禮物:一個維妙維肖的充氣電動小泉純狼,一本《古今中外美男果體圖冊》,一盒偉姐。幾根仿真黃瓜。

  ……

  李青桐做了一個長長的、內容十分雜亂的夢,再次睜開眼時,竟看到了一幅不可思議的畫面:她的頭頂竟是只有8D屏幕中才能看到的碧藍的天空,迎面吹來的氣息好聞得讓人想流淚,太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她的眼面調皮的躍動著。李青桐壓下心中的激動和怪異,艱難的轉動著頭部,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竟然變成了一個嬰兒,這具身體看上去不大健康,瘦胳膊細腿,大概有五六個月左右。更讓人驚訝的身邊既沒有機器人保姆也沒有視頻監控。

  李青銅閉目思索一會兒,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細細想了一遍,突然腦中靈光一閃,驀然明白,她這是穿越了!對於穿越她自然是不陌生的。在她那個時代,有些科學家已經研究出了時光機器。他們送出了很多老鼠和志願者,但回來的一個也沒有,因此也沒得到反饋數據。李青桐本人也看過很多穿越小說。她也幻想過穿越,她最想擁有的是清新的空氣,美麗的自然景物,天然的食物,還有那些未遭毀滅的歷史遺蹟。至於男人嘛,她沒多想,從歷史資料來看,絕大部分男人自大自戀好鬥多疑,懶惰自私。反正充氣哥哥滿大街都是,乾淨、方便且持久。

  嬰兒的身體容易犯睏,李青桐時醒時睡,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似乎有人將她抱了起來,她張嘴打了個呵欠,想睜眼,眼皮根本不聽她使喚。朦朦朧朧中聽到一陣嗡嗡哄哄的說話聲,她仔細諦聽,這種語言有些難懂,不過好在她平常就喜歡研究古漢語。連蒙帶猜也能串起大致內容。起先是一個小心翼翼的男聲:「咦,不是說好要二妞幫著看孩子嘛,這人也不知跑哪兒去了。……他大娘,我把你家的菜地鋤完了,要不你再餵娃兒幾口奶……」

  一個婦人嗤地一聲笑了,聲音又高又尖:「我說二成啊,你對這娃兒可真上心啊,又不是你的種,何必瞎忙活呢?放著地不種,魚不打,為了一個病歪歪的丫頭片子到處給人幹活換奶吃。你就不怕你娘罵你?」

  那個叫二成的男子憨憨一笑,繼續小意懇求:「桂花嫂子,你就幫幫忙吧。你看這娃兒多可憐,瘦得跟貓兒似的,等我打了魚,給你送魚去。」

  「哼,誰知道你哪年能打到魚。」

  ……

  李青桐費力地睜開雙眼,好奇地打量著面前的男人,她已經好久沒見過活的男人了。面前的男子大約四十來歲,穿一身灰色的摞著補丁的粗布衣裳,這種衣裳她在中華區歷史博物館裡見過高仿品,這好像是古中國時期的衣飾。他的五官尚算端正,臉膛黑紅,臉上刻著深深淺淺的皺紋……

  李二成正在小意求情,一低頭,正好對上了小閨女那雙黑亮純淨的眸子,他咧開嘴一笑,也不管她聽不聽得懂,嘴裡說道:「我的桐娃兒醒了。別哭啊,你大娘一會兒就讓你吃奶。」

  李青桐衝她一笑,露出了粉紅色的牙齦。李二柱一看到女兒的笑容,心都酥了,滿身的疲倦不翼而飛。他熟練地托著女兒,死皮賴臉地往桂花嫂子手裡塞。其他人都看著他們笑。還好,鄉下人家,尤其是成了親的婦人不怎麼在乎男女之防,不然就他這舉動還不被人誤會。

  劉桂花嫌惡地撇了撇嘴,不甘不願地接過了李青桐,揀了塊蔭涼青石坐下,背過身,掀開衣襟,心不在焉地餵起了奶。她懷中的李青桐掙扎了一小會兒,便開始「吃飯」了。這乳汁雖然有些腥,但比她幼年時吃的營養液好多了。何況這頓飯來之不易,她自然不能浪費了。

  李青桐一邊「吃飯」一邊豎著小耳朵聽著周圍人的八卦,對環境熟悉得越快,她今後的生活就越容易。從一大堆蕪雜的對話中,她提煉出了幾點可能有用的信息:這個地方叫李家村,她的養父有很多兄弟姐妹,父母尚在。她還有一個臥病在床的養母。

  李青桐吃飽飯,李二成跟眾人寒暄幾句,便抱著孩子回家去了。當李二成走路時,李青桐才發現這個養父的腿有些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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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9-13 11:48 PM

第二章 新家

  李青桐自然見到了她的養母王氏,那是一個看上去十分蒼老、面色蠟黃的中年女子。她正靠著枕頭蹙著眉頭有氣無力的做針線活,一見到父女倆進來,便試圖在臉上擠出笑容,招呼道:「他爹,娃兒吃飽了沒?」

  「飽了飽了。」李二成笑呵呵地應道。他小心翼翼地把女兒放到妻子身旁,順手蓋上被子,自己則移坐到床沿上跟妻子拉家常。

  李青桐半閉著眼裝睡,不過那兩隻小小的粉嫩的耳朵卻豎得高高的。

  夫妻倆閒扯了一通,王氏忽然吞吞吐吐道:「二成,你以後要不別到處抱著娃兒求奶了,咱娘說你寧可給不相干的人幹活也不幫自家兄弟……」

  李二成趕緊反問道:「咋了是不是我不在家時咱娘又來罵你了?」王氏遲疑不語。李二成騰地站起來,憤聲說道:「我為啥不幫他幹?大嫂明明有奶,卻不肯奶咱的桐娃一口,不但不餵還一口一個小野種。大哥聽見了也不管,兩口子還時不時地給我上眼藥,他不就嗔著我用一條腿換來的撫卹金沒給他們花嗎?他不想想,要不是娘偏心,當爹上戰場的可是他!」

  李二柱越說越怒,王氏忙柔聲安慰:「二成,你別急,是我該罵,誰讓我破身子不中用,不但不能給你留個後,還成天吃藥花錢,把你那點家底都淘乾了。」

  李二成的情緒漸漸穩定重新坐了下來,接著語重心長地安慰王氏:「玉花,你的心思得放寬些,別說這些見外的話,你是我婆娘,我給你瞧病那是應該的,至於留不留後,那也是天意。當初算命的可說我是命中無子。再說咱們不是有了桐娃兒嗎?閨女雖頂不上小子有用,但總比沒有強。」

  夫妻倆互相勸慰著,心裡的氣兒便慢慢消下去了。過了一會兒,王氏抹抹眼淚,收拾心情,與丈夫商量道:「桐兒已經六個月了,咱可以試著吃些雞蛋麵糊了。咱不去求人家了,我這身子不能動,看著你到處跟人陪著小心說好話,我心裡也難受。」

  李二成唉了一聲:「說真的,我從前再難,可為了自個的事真不願意去求人,可為了這娃兒,我也覺得也沒啥。聽著她哭,我心裡就難受。」

  王氏笑道:「我也疼得很,這娃跟咱家與緣,要不,那桃花江上來來往往那麼多人,偏那隻山木盆就漂到你跟前了。」

  李二成也跟著說道:「可不嗎?你不知道那天的風浪有多大,別說是小木盆,就咱家條小破船都差點頂不住了。差一會,這孩子可就要掉江裡餵魚了。」說到孩子的事,屋裡的氣氛比方才輕鬆許多。

  王氏又接著說道:「我這兩天身子好了些,你明兒帶我回娘家一趟吧。我厚著臉皮找娘借點細糧,再攢些雞蛋,做成雞蛋麵糊餵她。」

  李二成低頭想了想,自己著實無處可借,只能厚著臉皮去岳母家打秋風了。

  第二天一大早,夫妻倆商量說天熱路又顛簸,怕對孩子不好,便把李青桐交給鄰居花二嬸照看,李二成則去村西頭的郭家花三文錢租了一輛牛車,帶著王氏去楊樹村的岳母家。

  花二嬸是個寡婦,膝下只有一子花大虎,可惜這花大虎被同村的郭三郎往邪路上引壞了,沾了賭錢的毛病。兩年前他欠了一大筆賭債,債主上門要債,還聲言要不還錢就砍他胳膊,花大虎嚇得魂飛魄散,連夜逃跑。只留下了老娘、媳婦以及八個月大的女兒。那債主將花二嬸家裡搜刮得一乾二淨。

  花二嬸氣得一病不起,花大虎的媳婦也終日哭哭啼啼,一家三口整日淒悽慘慘,常常三兩日不見炊煙。那時李二成家還不像現下這般艱難,多少也能接濟點,加上兩家又是鄰居,因此相較別家,他們兩家走得近些。花二嬸受了夫妻倆的照顧,雖有心報答,奈何她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平常也只能著李家幹些力氣能及的輕活雜活。像今日這般照顧李青桐更是不在話下。

  花二嬸將搖籃放到院裡的樹萌下,讓年僅三歲的孫女花小麥逗李青桐玩耍。她自己則頂著毒辣辣的日頭去地裡鋤草。

  花小麥雖然才三歲,長得十分瘦小,但性格十分乖覺可喜。說話細聲細氣的。

  她手裡舉著一隻破了皮的小撥浪鼓咚咚的轉動著,嘴裡不停地叫著:「妹妹,妹妹……」

  李青桐對這玩意沒啥興趣,轉過頭不看。花小麥很盡心地招待著這位小客人。很快地,樹葉子,小草,菜葉子,知了,小蟲能找的都被找了出來,統統獻寶似的給李青桐。這次,李青桐來了興趣了。不過,花小麥提前得了奶奶和娘的囑咐,很是知道分寸。這些東西她只讓李青桐遠觀,不讓她近玩,就怕她一不小心吞了下去。

  當花小麥把院子裡能玩的東西幾乎找了個遍時,天已近正午。花小麥的娘吳氏也從後園摘菜回來了。接著花二嬸也從地裡回來了。李青桐的午飯吃的是雞蛋麵糊,這在鄉下可是頂好的東西,尋常人家的雞蛋都是拿來賣的,只有過年過節時才吃上幾個。花小麥嘴裡說著不吃,眼睛卻豔羨地看著那一小碗香噴噴地雞蛋糊糊,嘴裡時不時的吞嚥著口水。李青桐特意給她這位懂事的小姐姐留了幾口。花小麥毫不嫌棄李青桐的口水剩飯,高高興興地吃了下去。

  下午的情景跟上午大體類似,當夕陽西下之時,李二成和王氏終於回來了。他們算是滿載而歸。車上不僅有白麵小米還有半籃子雞蛋。

  李二成把牛車還回去後,又來接閨女回家。他一邊擦著汗水一邊跟王氏說道:「還是你娘家好,這份情咱們將來一定得還。還有你那大嫂,竟也不像以前那般小氣了,今日娘給東西她也沒攔著。」

  王氏卻不似丈夫那般樂觀,她心事重重地嘆了口氣,遲疑著說道:「二成,方才我本想在路上跟你說,剛好咱們車上捎了別人就憋著沒說。我咋覺得大嫂今日是別有所圖。」

  「你說啥?咱家能有啥可圖的?」

  「就是我那大侄子不是腦子燒壞了嗎?我大嫂一直擔心他將來娶不上媳婦,還說要收童養媳啥的。」

  李二成的眉毛頓時攢成了一團,悶聲道:「不能吧,咱家桐兒才幾個月大?她想得也忒遠了些。」

  王氏道:「我寧願我想多了。」

  夫妻倆商量了一陣,最後王氏道:「不管她咋想,東西先收著,畢竟我娘還在呢。將來桐兒長大了自會孝順她姥娘。將來咱家日子好過些,咱就把人情給還了,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只能如此了。」李二成無奈地接道。

  ……

  光陰荏苒,時光飛逝。不知不覺中,李青桐已經四歲了。這四年中,她每天好吃好喝好睡,閒著沒事聽聽人們的談話,學學語言,有時還會找人沒人的地方調息打坐,抻抻胳膊腿,做一些簡單的力量訓練。她的身體要比同齡的孩子好得多,力氣也大得多。不過,這跟她以前相比還是差多了。

  華猶美拉星球上的女性,體質和智力都跟以前不可同日而語,其中又以華裔女性最強,大概是這個民族的女性經受了太多的苦難和磨礪,她們的耐力和韌性是其他種族無法比擬的。與之相反的是,亞裔男性則是最早淘汰的一批。

  李青桐一邊活動手腳一邊沉思:這裡的自然環境極好,但是社會環境差了些。女性的地位比她想像中的低多了,以後她想主宰自己的命運就必須變得更為強大。她學什麼呢?古武學還是古醫學?李青桐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就聽到養母王氏在大聲叫她。

  「娘,我在這兒。」李青桐答應一聲,從隱蔽的樹叢中探出身子。

  王氏看到閨女好端端地站在那兒,不由得鬆了口氣,囑咐了她幾句,便接著忙自己的事去了。這閨女哪都好,就是性子有些怪,不愛別的小孩玩,整個人老氣橫秋的。說話一板一眼的。說她呆吧,有時比大人還機靈。要說聰明,可有時又不是那回事。也許這孩子來頭大,所以才跟別的孩子不一樣吧。王氏如是自我安慰道。

  李青桐自然不知道王氏心裡在想什麼,她自認為自己做女兒這方面很成功,為此她還不恥下問,向周圍的小屁孩們學習怎麼撒嬌怎麼說話。這也是很無奈的事,華猶美拉星球的女嬰一生下來就由政府統一撫養教育,母親只需定時去看看就行。此舉是為了將女性從繁重的育女勞動中解放,以便讓她將精力放在事業上。因此,李青桐並沒有與父母親密相處的經驗,她只能從零開始學習。

  這幾年李家多少也起些了變化。先是王氏的身體在逐步好轉。其實王氏的病本就不大,但奈不住她心思重,覺得自己不能生養愧對丈夫婆婆,再加上妯娌們的擠兌譏諷,讓這病不覺加重了幾分。自從撿到了李青桐,她這個心病便開始逐步減輕,每每遇到可氣的事,一看到白白軟軟的閨女衝她咧嘴笑,她的心情就會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

  王氏心情好,身體也跟著變好,一年後基本不用再吃藥了。家裡因少了這項大開銷日子也逐漸好過起來。夫妻倆勤勞肯幹又節儉,加之人口不多,日子過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李二成夫妻倆對李青桐比親生得還好,有什麼吃的穿的都盡著她。李青桐長開後,容貌愈發出色。圓圓的小臉嫩滑得像剝了殼的雞蛋,雙眼湛亮有神,一張小嘴紅嘟嘟的,要是再胖些,就跟那年畫上的娃娃沒差別。她不但長得出色,性格也乖巧可喜。小小年紀就知道光幫著父母幹活,為爹娘分憂。

  一般情況下一個人的性格是不會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的,即便重活一世,李青桐的性格也仍跟前世大體相似:有些冷清但不冷漠,喜歡獨來獨往,不愛占人便宜也不喜歡吃虧。

  李家村的不少村民都挺喜歡李青桐這個身世坎坷、安靜好看的女孩子。不過,李青桐畢竟不是銀子元寶,也有不少人不喜歡她。像什麼桂花嬸子李家老太太郭家娘子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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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9-13 11:54 PM

第三章 衝突

  朝陽初升,晨霧漸逝。李青桐吃過簡單的朝食後便像往常一左手提一隻小木桶,右手拖一根細細的竹竿,竹竿的頂端上還有魚線和用繡花針捏成的魚鉤。這是她央求父親給做的。

  李青桐每日看著父母為生計奔忙,心裡過意不去,也想幫著他們做點什麼,可是她會的東西雖多,在這裡卻根本沒有用武之地。種田?不懂。做飯?不會。她能想到的就是捕魚打獵,可惜這具身體太小了,縱使她願意入山,爹娘也不同意。

  她還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吧,比如去河邊淘點螃蟹,網點小蝦,去林子裡摘些蘑菇木耳,挖點野菜之類。她有時還去放放鴨子,打點豬草。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村裡也有幾個勤快的孩子,但像李青桐這樣整日閒不住的孩子卻沒有。

  李青桐邁著小短腿,提著釣魚裝備從村中昂然而過。

  路上有村民故意逗她:「喲,桐娃兒你這是去幹啥呀?」

  李青桐一本正經地答道:「釣魚。」

  「噗哈哈,小心別被大魚拖到河裡去了。」問話的人忍不住大笑起來,其他路人也跟著笑。大夥說笑幾句便各自走開忙活去了,可有些人偏不這樣。

  這人就是李青桐名義上的大伯母何氏。何氏生得高大健壯,四腳像是被硬裝上似的看上去十分僵硬不協調,一張焦黃的馬臉,八字眉、三角眼、高顴骨、塌鼻樑、薄嘴唇。一看就是一副刻薄相。

  何氏的性格確實與她的相貌很相宜,她這會兒正居高臨下地斜睨著李青桐,嘴撇得像被人撕扯著一般,用一副十分挑剔的目光將她上上下下打量個遍。嘴裡發出讓人十分不舒服的嘖嘖聲:「哎喲,青桐這娃兒長得真俊啊。長大了那是妥妥的一枝花。我瞧著她比俺們老三家的青榆還好看,你們說是不是?」李青榆是比青桐大一歲,是叔叔李三成的閨女。三嬸胡氏頗為得意女兒的相貌。何氏的女兒李青梅的容貌隨她,母女倆平常沒少受胡氏的奚落。這次她是借刀殺人,報仇雪恨來了。

  李青桐不大懂這裡的彎彎繞繞。她在母星生活時,家庭倫理觀念已經十分淡薄,姐妹之間雖有競爭,但大都靠實力說話,她們不會浪費生命進行這種無謂的爭執。而且隨著科技的發展和人類基因的改良以及男性評判價值體系的消失,華猶美拉星球上的女性幾乎不存關於外形方面的煩惱。她們的精力主要放在體力和智力發展上。

  李青桐看著笑得不懷好意的何氏,她側頭想了片刻,認真而大聲地說道:「大伯母,你知道高麗村嗎?」

  「你說啥?高利是啥?」何氏不解其意大聲反問。李青桐記得很清楚,高麗在這時空是存在的,那麼他們那兒應該有中醫整容了。

  李青桐吐詞清晰地說道:「那是整弄容貌的,你去把臉削短,嘴弄厚,牙弄白,眼角拉開吧。花不了多少錢的。」

  圍觀的人頓時反應過來,一起意味深長地大笑起來。

  何氏這會也明白了李青桐是在說她醜,她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母貓,氣得跳腳大罵道:「你這個小野種,竟敢說老娘醜!」

  李青桐很為她的邏輯傷感:「你前面說是我野種,後面又自稱是我老娘,請問我是你的野種嗎?」

  「啊——我掐死你,我讓你胡說八道。」何氏黃臉泛紅,伸手就去推李青桐,李青桐靈巧地躲開,眾人一邊笑一邊勸阻。何氏雖然憤怒難當,但也不敢當著眾人的面真動手,否則她是有理也說不清。

  打不得,她還罵不得嗎?何氏嘴裡一直罵個不停:「喪門星,小雜種,小小年紀整天陰測測,誰知道從那個地方弄來的,指不定是哪個大姑娘偷漢子落的孽胎。」

  李青桐全身倏忽一僵,雙眼放出一道冷冽的光芒。這個女人真該教訓。她將手中的竹竿高高舉起來揚到半空中,但隨即又頹然放下了。

  她想起了上次的教訓:那是她三歲那年,母親王氏下地幹活,鄰家的小麥姐姐陪著她玩。不想那劉桂花的兒子三胖見大人不在便想欺負她們。小麥人小力弱,自然不是三胖的對手。李青桐上前幫忙,她只是上前輕輕地踢了他一腳,又補了幾拳,結果三胖被揍得鬼哭狼嚎,鼻血橫流。

  劉桂花知道跑到她家堵著門罵她這個沒良心的小白眼狼,小時候沒少吃她的奶現在卻來揍她兒子。最後王氏賠了一籃子雞蛋和一隻母雞才算勉強完事。那時他們家道十分艱難,王氏心疼得一夜沒睡好,但她並沒有像旁人那樣揍孩子來出氣。李青桐是個很自覺的人,她決定在她還沒有能力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之前,一般不輕易動手。

  想到這裡,李青桐很大度地說道:「這一次我先饒過你。」想整她,有的是機會。說完,李青桐在眾人憐憫的目光中,提著東西快步離開這裡,向河邊走去。

  李青桐在一塊隱映在草叢中的石頭坐下,拋線放鉤,靜等魚兒上鉤。誰知道,魚還沒釣上來,花小麥就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告訴她,她娘跟大伯母打起來了!李青桐二話沒說,拔腿就往回跑。她娘的身體本就虛弱,哪裡是大伯母的對手。

  李青桐臉不紅氣不喘地跑到事發現場,便發現現場鬧轟轟亂成一團。何氏和王氏不分你我的廝打在一處,你拽著我的頭髮,我扯著你的衣襟。兩人臉上均不同程度地掛了彩。

  何氏尖聲怒罵:「不下蛋的病母雞,撿個野種還當成寶了,我就罵她咋了?還敢跟我動手,看我不抽死你!」何氏說著便舉起肥厚的巴掌去扇王氏的臉。李青桐一看這情形,不再猶豫,她上前一步,抬起一腳對準何氏的臀部踢了一腳。何氏齜著牙咧著嘴,「哎喲」一聲慘叫起來。

  「我的娘啊,要打死人了——」她的叫聲未落,青桐已經拽著她的頭髮往外拖,接著她再次抬腳一踢,像村中女娃踢毽子似的,將何氏踢出老遠。

  「啊——」

  「哇——」

  何氏和圍觀的村民一起發出叫聲,只不過,一個是慘叫一個是驚叫。他們沒想到一個六歲的女娃會有如此大的力氣。

  李青桐處理完何氏,急忙轉身去扶王氏,這時那些看熱鬧的婦人們已經把王氏扶了起來,七嘴八舌地說些安慰的話,有的還馬後砲地說道:「都賴我,死活拉不住那婆娘。」其實方才誰也沒真心去拉,她們都想看個熱鬧呢。

  王氏披頭散髮,嘴角破了些皮,其他的沒大礙。李青桐從旁人手中接過王氏,輕聲說道:「娘,咱們回家吧。這個母的太野蠻。」中間何氏也試圖爬起來再戰一場,但那幫閒婦成心讓她不痛快,以拉架的名義拽得她起不了身。

  李青桐母女倆走後,拉架的人才笑嘻嘻地放開了何氏,何氏面子上過不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腳哭放,罵夠了回家在婆婆面前狠狠告了王氏一狀才暫時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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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9-14 12:00 AM

第四章 祖孫對練

  青桐把王氏攙回家,扶她到炕上坐下,又順手倒了碗水遞上前。王氏不接碗,眼淚撲簌撲簌地往下掉。李青桐想半日也不知怎麼安慰,最後起身道:「我再去揍她一頓。」

  王氏嚇得眼淚也不流了,一把抱住她,哽咽道:「傻孩子,你力氣再大也終歸是個孩子。娘這是想起了以前受的委屈。你不知道當初沒分家時,她仗著自己生下了李家的長孫,百般拿捏娘,還愛告黑狀,你奶奶她……不想這都分家了,她還來挑事。你一個小孩子家的,她也下得了嘴。」王氏一想起何氏罵青桐是大姑娘偷漢子生的,就氣不打一處來。青桐可是個女孩子,這麼敗壞她的名聲,叫她長大怎麼嫁人?

  李青桐來這裡時已經成年,受原有思維的影響,她對這裡的文化習俗吸收力不強。對於地球人的語言攻擊力一般都不放在心上。她對於這些話並不像王氏那般義憤填膺。但何氏太可惡,她那嘴是該懲罰一下。李青桐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嚥下了。她還是秘密行動吧。

  到了晚上,李二成打漁回來了。他給李青桐帶回了一包鹹蝦米和一塊肥肉。李家的小漁船當初為了給王氏看病賣掉了,李二成在別人的船上打雜幫忙。收成好的時候,主家會多給些東西。

  李二成今日瞧上去似乎挺高興,進了門一直樂呵呵地。王氏看了看丈夫的神色把訴苦的話嚥了回去。她站起來身笑著迎接,去端水端飯。

  李二成打了個飽嗝說道:「孩子娘別忙活了,我今兒在船上吃過了。你們兩個快把這肉吃了吧。」說起這肉,李二成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今日船上的夥計幫一個過路的客商打撈了一些東西,那客商也挺大方,送了不少東西上來。李二成也跟著過了口福。他吃香喝辣時,心裡還惦記著自家的媳婦和閨女。他趁人不注意時,悄悄塞了幾塊肉在袖子裡。他沒幹過這種事,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生怕被人發現。好在偷肉的不光他一個,有的互相發現了,私下裡對視一笑,誰也沒揭穿誰。

  王氏看著那肥顫顫的肉,只咬了一口嘗嘗味道便給了青桐。青桐知道她送回去,娘也不吃。她只吃了些蝦米,把兩塊肉各咬一口便推說太膩放在了那兒。王氏一邊嗔怪著這孩子口味怪一邊夾過來吃了。吃罷東西,王氏一邊納鞋底一邊跟李二成拉家常。李青桐說太睏要回屋睡覺,便帶上門離開了。她回到自己的小屋只象徵性的待了一會兒,便悄悄推門離開了。

  李青桐高抬腿輕落足跳過不太高的土院牆,藉著夜色的掩護輕而易舉地翻到了大伯母家。李青桐躡手躡腳地把配好的藥粉灑進了水缸中,然後捏著鼻子將何氏屋外茅房裡木板做了些手腳,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返回家。

  李二成夫妻一點也沒察覺李青桐的行蹤,仍坐在炕沿上東拉西扯。李青桐路過他們門口時就聽到王氏說道:「二成,你說怪不怪,這幾年來,村裡總有人有意無意地說起青桐的身世,她竟一點也不好奇,啥也沒問我。要換了別的孩子早就纏著問她親生爹娘的事了。」

  李二成沉吟道:「這是孩子懂事,怕咱多心。」

  王氏道:「可是她懂事得過分了些。我有時覺著她根本不像個孩子。」李青桐悚然一驚,難道她裝得還不像嗎?

  就在這時,李二成又接著說道:「你咋不想想這孩子的來頭。她能跟咱鄉下孩子一個樣嗎?」

  李二成這麼一說,王氏也覺得有理。她吶吶地說道:「那要是有人找孩子可咋辦?」

  王氏此話一出,兩人一起沉默了。

  好半天,才聽到李二成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句:「到那時再說吧。」王氏嘆息一聲沒再接話。李青桐在門前佇立片刻,輕手輕腳地折回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一大早,李青桐提著木桶拿著魚桿去釣魚。暮春的清晨,空氣格外清冽,濕潤的晨風中夾雜著若有若無的花香。朝陽未出,薄霧如紗,整個山村將醒未醒,偶或從村中傳出幾聲響亮的雞鳴聲。李青桐靜靜地坐在河邊的草叢中,調息打坐,吐故納新。俗話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早起的魚兒卻被人吃。半個時辰後,李青桐釣到了一條半斤重的魚。當河邊陸陸續續地有婦人前來挑水時,李青桐提著木桶準備收工回家。

  王氏看到桶裡的魚,不由得一陣驚詫。她以為閨女只是鬧著玩,哪裡想到她真能釣上魚。她笑呵呵地接過魚,狠狠地誇讚了一番青桐。

  吃過早飯,青桐挎著籃子又出門了。中午她回家時,聽隔壁的花二嬸說,她大伯母今早上到茅坑裡了。李青桐很難得地笑了。不過,她還在等著另一場好戲上場。果然到了晚飯時分,王氏幸災樂禍地說何氏上吐下洩,連罵人的力氣都快沒了,見了她只會翻白眼。

  午飯吃的是雜麵餅子就魚湯。另外一條魚,被王氏煎好放了起來,等著丈夫晚上回家吃。

  何氏一家人拉了三天肚子,整個人像黃病鬼一般越發難看。雖然沒有足夠的證據,但何氏仍一口咬定此事跟老二一家有關。她目前戰鬥力不強,不敢親自出手,最後用激將法請婆婆出山,為她除害。

  王氏樂極生悲,她還沒高興夠呢,那邊婆婆高氏顛著小腳顫巍巍地過來了。高氏五十來歲,個頭不高,身子圓潤。一雙眼睛不大,但眼神卻十分尖利。打量人時讓人覺得如鋒芒在刺一般。當年,她可沒少拿捏二兒媳婦。以至於王氏現在見了她還有些發怵。

  高氏像女王在巡視自己的王國一樣,眯著小眼四處打量屋內的擺設。若是有什麼入眼的,她會毫不猶豫地收入囊中。

  慶幸地是李家確實沒什麼值得入眼的,高氏十分失望,對於二兒媳婦越發不客氣了。

  王氏誠惶誠恐地上前問候:「娘,你老咋來了?」

  高氏狠狠地宛了王氏一眼,嘴一撇,發出一聲冷哼:「我咋就不能來了?你不去看我這個婆婆,我來瞧你還不行嗎?」

  王氏忙說道:「娘,你咋能這麼說,我這不是忙嘛。」

  高氏的聲音猛地拔高幾分:「你忙,你忙啥呀?是忙著下蛋還是抱窩啊。」說罷,她拍著大腿嚎叫起來:「哎喲歪,我的命好苦唉,生個兒子不跟我親,娶個病秧子回來,連個崽都不會下,整日價把別人的野種當親生的養。整天吃香喝辣的,我這個當娘的連口湯都喝不著……」

  「娘……」王氏連聲喚著婆婆,高氏理也不理,只顧自彈自唱。

  李青桐倚著門框欣賞了一會兒高氏的精彩表演,突然單刀直入地問道:「奶奶是吧,別嚎了,直接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高氏正唱得投入,被這一打斷,不得不停了一下,一看是李青桐,遂又接著剛才的詞罵起來:「哎喲,你聽聽這話,果然是沒爹娘教的野東西……」

  李青桐側頭想了一會兒,把高氏方才所罵的內容自動查找替換一番,又自行組織一遍。然後突然踮著腳衝著高氏的耳膜,發出了一陣幾乎能震破屋瓦的聲音:「哎喲歪,我的命好苦哎,有個奶奶不跟我親,雖然會下崽,可就只有一個好的。整日價想著佔便宜耍威風,吃得全身圓滾滾,還說沒湯喝。」青桐的嗓章又清又亮,這一喊把左鄰右舍的人都吸引來了。

  王氏先是驚詫,接著下意識地捂上了耳朵,她竟不知道這個素來安靜的孩子叫起來聲音這麼大。

  高氏被吵得腦袋嗡嗡直響,噔噔後退幾步。可她是誰?做為一個縱橫家裡幾十年的老罵手,她可不會輕易認輸。她離青桐遠些,繼續扶牆大罵。青桐被惹怒了,她運氣丹田,聲音再次拔高些:「野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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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9-14 12:05 AM

第五章 祝壽

  這些人所不知道的是,李青桐無論在力量上還是聲音都高於他們數倍。一般情況下,無論是打架還是說話,李青桐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總是小心翼翼地收斂著。這次,高氏是把她惹怒了,泥人還有三分性子,更何況是接近於機器人的李青桐。

  在她的母星,女人已經摒棄了許多在地球時代的劣根性,比如說妒忌、多嘴、說人是非、小心眼等等。女孩子幼年時有機器人保姆撫養,稍大些便根據各自的資質接受教育,然後是自行選擇職業。許多日常雜事也由機器人代勞,她們除了發出各種指令外,開會發表意見外,說話的機會很少。對於李青桐這樣長期離群索居的人來說,一生中開口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

  來到這裡後,她就發現自己學說話的速度還比不上這裡的土著。她還發現這裡的人們說話時總是意有所指、話裡有話。同樣的話因為語氣表情的不同,代表的意思大相逕庭。不過,李青桐並未為難太久,她很快便摸索出一條適合自己的路子。

  她儘量少用自己的弱項,儘量避免與人爭吵。實在躲不過,她就抓住對方話中的漏洞進行反駁。這些人的話雖多,但邏輯思維極弱,吵架的內容與原因經常風牛馬不相及。還有就是模仿對方的話。

  比如有不懷好意的人問她:「青桐,你知道你親爹是誰嗎?」

  李青桐就會學著她的口吻反問:「你知道你的親爹是誰嗎?」

  對方一聽這話立即怒了:「你啥意思,我爹是誰你還不知道嗎?」

  李青桐淡然答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爹是誰你也該知道我爹是誰,既然你知道,為什麼還要問呢?你問我我沒生氣,我一問你就憤怒,可見你是一個意志極為薄弱的人、不會控制自己情緒的人。」

  對方驚詫地瞪大眼睛看著她,斷然下結論:「李青桐,他們說的沒錯,你的腦袋有毛病。」

  李青桐一臉漠然,說話的語氣中夾帶了一絲鄙夷:「你不但問這種沒營養的傻問題,還輕信別人的話,連自己的判斷力都沒有,可見你沒腦子。由此可以推斷你的基因不好。你娘的腦子正常,但你爹有問題,如果你娘獨自生你的話情況會好很多……」

  問話的人崩潰逃走,回到家她跟她娘學話時,內容已經改變了:「娘,李青桐罵我是大姑娘生的……」

  她娘面紅耳赤,跳腳大罵。

  言歸正傳,鏡頭轉回到高氏和李青桐對峙現場。高氏本人是個很要強的婦人,她一向在兒媳婦面前威風慣了,面子和尊嚴不容許她就此罷手。因此高氏的嗓門更高更尖,罵得話語也更流暢,一套套地跟唱戲似的。

  李青桐的腦子調整運轉,在母星時她看過書,跟著視頻學過古中國話,但從沒像現在這麼流利過。學外語果然需要環境的熏陶。

  王氏一旁膽顫心驚地看著,她一方面怕李青桐吃虧,另一方面還怕毀了她的名聲。這世道講究孝道,高氏再不對,做晚輩的也不能這麼跟她對著幹。王氏擠上前唯唯諾諾地向高氏道歉:「娘啊,這孩子小,你老別跟她一般見識,等她爹回來,一定會好好教訓她。娘你進屋喝口水。」

  高氏哪裡肯依,一看兒媳婦服軟,她心中好不得意,鬧騰得更歡了。她一屁股坐在院裡的地上,盤著腿抱著小腳,大聲嚎叫起來:「老天爺喲,我十月懷胎生了二成這個不孝子,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我過生辰他不但一個子都不孝敬我,還指使孩子打罵我出門,老天爺啊,你打雷把這黑心爛肺的給收了吧……」

  高氏這一頓唱罵,真可謂聲情並茂。王氏這時也明白了,婆婆這次是有備而來。為了平息婆婆的怒氣,也為了他們二房那岌岌可危的名聲,她一咬牙,上前說道:「娘,我和二成一直記著你老的生辰呢,我們商量著,等他發了工錢就去老宅。誰知娘今日就來了,青桐這孩子從小呆呆傻傻的,娘就原諒了她吧。」

  高氏一聽到兒子快發工錢了,嚎叫聲暫停片刻,又接著響起來:「哎喲,你別在我跟前叫窮,還發了工錢去瞧我,我也不稀罕你那三胡桃倆棗的,好在我也不是只生二成一個,不然我喝西北風去啊。」高氏絮絮叨叨地數落著女兒拿了幾斤白麵,大兒媳婦拿了多少尺頭,那言外之意,自然是旁敲側擊王氏不能少於這個數。

  鬧騰了一個半個多時辰,一直到李二成到家才算消停些。李二成無奈地上前陪盡小心,高氏又是一番劈頭蓋臉的痛罵,出盡了胸中的那口惡氣。她臨走時又陰測測地看了李青桐一眼,嘴一撇涼涼地說道:「二成啊,你若是想養孩子,直接跟娘說,娘會不幫你想辦法呢。咋就不聲不響地弄回一個來路不明的野種呢?這沒用的,該扔的扔該送的送,趕明兒娘做主給過繼一個,還是個帶把的。」說完,揚常而去。

  李青桐不大明白這個帶把的是什麼意思,她本想向爹娘問個明白,一看他們的臉色不大好,便自覺噤聲。

  當天晚上,李二成夫妻倆就悄悄商量給高氏準備壽禮的事。按理說,莊戶人家除了整壽,一般都不過壽辰。偏偏高氏自以為跟旁人不同,每隔兩年都要辦一場宴席。每到這時,二房這邊哪怕是借錢也要送些體面的禮物過去。

  王氏輕輕掰開炕頭上的一塊磚頭,將裝錢的匣子掏了出來,一臉不捨地往外拿錢。

  「本來想給你和桐娃做身新棉衣的,唉,這錢又沒了。」

  李二成緊蹙著眉頭說道:「大姐大哥真的像娘說的拿了那麼多東西?」一母同胞的兄妹,李二成自認為對他們還是比較瞭解,怎麼看那兩人也是個大方的人。王氏比丈夫的疑心還重,但她做人兒媳婦的,有的話就不好說出口。因此便接道:「也許是大姐大哥變大方也不定。我抽空去問問別人,總歸有知道的。」

  李二成無奈地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算了,咱不管他們拿多少,咱家就按這個數花。」王氏聽到丈夫這麼說,縱然心疼錢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三天後便是高氏的生辰,李二成一家三口穿得整整齊齊地,提著兩條魚,兩隻雞還有十多斤白麵和三斤肉去給高氏祝壽。今天是個大好日子,王氏怕青桐再惹婆婆不高興,一路上不斷地耳提面命:「青桐啊,到你奶奶家一定要規規矩矩地,別跟你奶頂嘴。」

  李青桐嗯了一聲,李二成在旁邊補充了一句:「桐娃,你一會兒就跟你堂哥堂姐們一樣就行了。他們幹啥你幹啥。到點了就上桌吃飯。」

  李青桐重複了一句:「他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對對。」

  李二成沒想到自己這一句多餘的囑咐,反而惹來了一場風波。二房攜帶重禮而來,高氏看到東西的那一刻臉上露出了一丁點笑容。可一看到李青桐,臉色便刷地一下陰沉下來。接著她指使王氏去幹活,瞪了李青桐一眼便一陣風似的走開了。

  李青桐在院子裡轉悠,李青榆和李青梅一看到她,兩人各懷心思地對視一笑,李青榆便熱情地上前說道:「青桐,咱們一起玩吧。」

  李青桐木木地應了,不聲不響地跟在他們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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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9-14 12:12 AM

第六章 風波

  李青榆因為旁人議論說她的容貌不如青桐好看,心裡早就存著一股嫉恨和不甘。她一個呆呆傻傻的野孩子怎麼能和自己比。從小到大,親戚鄰居們誰個不誇她好看?而李青梅則是由於她娘的關係,對李青桐早就恨得咬牙切齒。

  李青梅一左一右十分親熱的拉著李青桐出了院門,往東邊的草灘上走去。草灘上有不少半大孩子在那兒玩耍,大多數是男孩。

  這些男娃年紀雖小,可有的已經有了男女之別的意識。一見到她們三個女孩子走過來,就皺起小眉頭粗聲嚷道:「這是俺們的地盤,你們三個一邊玩去。」

  李青桐將這幫孩子掃了一眼,發現她的小仇人三胖也在其中。為了避免惹事,她扭頭便走。

  李青梅一見她要跑掉,不由得急了,忙大聲喊道:「哎,青桐,你跑啥?你是不是怕誰啊。」

  這一聲高喊,一下子把那幫正各種玩耍的男孩子們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了。特別是三胖,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三胖,人如其名,整個人胖乎乎圓滾滾的。一雙小三角眼嵌在白面饅頭的一樣的臉上,兩條鼻涕時不時越過界,然後又飛快地吸溜回去。李青桐見一次嫌惡一次。她心裡暗忖:怪不得男人後來滅絕了。這種又髒又暴力還自以為是的生物能長存才怪呢。

  其他男孩子也知道李青桐和三胖的恩怨,他們巴不得有熱鬧看,於是全部唯恐天下不亂似的大聲嘲笑:「三胖你打得過她不?聽說你當初被這個傻子騎在頭上打,我要是你,我就沒臉活了。」

  「哈哈……」眾人笑得越發肆意。

  三胖的臉上由紅變白,紅白交加,小三角眼中流露出憤怒的光芒。

  李青桐鎮定地說道:「我不會跟他打架,畢竟我們早已不是三歲的孩子了。」

  「哈哈,你不敢了吧。」有的孩子捶著地大叫大嚷,他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熱鬧了。

  三胖吭哧吭哧地喘著氣,一個箭步竄到青桐面前,舉起拳頭威脅道:「李青桐,只要你給我賠個不是,再從我胯下鑽過去,我就饒了你。」

  「嗷嗷,鑽吧鑽吧。」有孩子開始叫囂。

  李青榆和李青梅心滿意足地偷偷一笑,然後臉上迅速換上假意的擔憂:「青桐,咱們快跑吧,你一個人打不到他們的。」

  李青桐看都沒看她們,徑直走到三胖面前,站定,深呼吸,她用平靜的聲音問道:「你確定要挑起這場打鬥?」

  三胖霸氣衝天地哼了一聲,腦袋揚得高高的。似乎很不屑於回答這個白痴問題。

  李青桐繼續問:「你確定你能承擔起後果,並且打敗也不向家人告狀?」

  三胖再次嗤了一聲:「小爺我不是那種人。只要你別哭就行。」他就不信了,他這麼高這麼胖會打不過她。

  「好!」李青桐背著小手,目光在人群定掃視一圈,最後莊嚴宣佈:「你們都看到了,不是我要打,是他主動挑起的。你們是和他一起挨打還是在旁邊看熱鬧,做個決定吧。」

  其他孩子一起推搡著三胖:「你先打你先打。」

  她的話音一落,便淡淡對三胖說道:「你想怎麼打?」

  三胖罵罵咧咧地伸出短粗的手指頭戳了李青桐一下,表示開戰。李青桐啞然一笑,她觀察過這裡小孩子之間的打架流程:一般先是對罵。小孩子的行為模式一般學自大人,他們罵人時,不論男女,都會先表示想和對方的女性親屬過性生活。對方會視之為奇恥大辱,然後用類似的話回敬對方。

  罵人的形式因人而異,但根本內容無甚差別。罵戰過後,便是打架。打架開始前有一個預熱,小孩子都是你戳我一下,我撓你一下,然後在眾人的起鬨下,逐漸升級,最後扭打成一團。

  李青桐只讓他戳了一下,雙手突然掐住三胖的腰,猛地朝頭頂一舉,像玩兒似的在半空中輪了幾圈。

  三胖像被宰的豬一樣扯著嗓子嚎叫起來:「啊——啊——」其他人則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暫時忘了叫好,忘了起鬨。

  李青桐舉著三胖在空中輪了幾圈後,再一使勁,將手中的生物朝前一甩。三胖華麗麗地落在草攤前面的大泥坑裡。「砰譁」一聲巨響,驚得幾隻青蛙也跟著跳水逃生。

  「啊噗——」三胖在水中掙扎著,連喝幾口濃水。

  孩子們如夢初醒一般,潮水般地湧到水坑前,對著水中的三胖指指點點。有幾個大點的則張羅著去救人。水坑畢竟不深,水位只到六七歲孩子的胸部,三胖並沒有生命危險。

  三胖在大夥的拉扯下,手腳並用地爬上了岸。李青桐居高臨下地看著水淋淋地手下敗將,再次確認一遍:「你說過的,不向家人告狀。」三胖呼嚕了一把泥臉,用羞憤交加的神色瞪著李青桐。李青桐點點頭,然後大踏步離開了。

  李青榆和李青梅在後面緊追不捨。

  李青桐進了院門滿地去找王氏,王氏正被婆婆支使得團團轉,根本沒心思理會她。李青榆眼珠一轉,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好點子。她再次親熱地挽起李青桐,把她引到了庫房裡。庫房在廚房的後面是專門放糧食和吃食的地方。由於天氣有些熱了,高氏將兒女親戚們拿來的肉炸了放到籃子裡,再吊到房樑上。這一招既能防老鼠又能防孩子。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孩子們搆不著沒關係,他們可以踩著凳子夠。李青榆他們做這事早已是輕車駕熟。此時,李家的男孩子們李金寶、李銀寶、李元寶正密切地協作,踩著凳子偷肉和糕點吃。他們倒挺大方,見者都有份。在場的李青榆和李青梅也分了一塊肉和點心。

  李青梅眼饞地看著手中的香噴噴地酥肉,想吃又不敢吃。李青榆腦子轉得快,她咬著李青梅的耳朵輕聲說道:「吃吧,到時就說是她吃的,反正她飯量大。」

  「嗯,嗯。」有了替死鬼,李青梅放心多了。李青桐也分到了幾塊肉。李青桐想起娘親說的,別的孩子幹什麼她也要幹什麼。可能偷肉吃也是一種習俗吧。想到這裡,她放心大膽地享用起來。

  這裡的肉食真好吃,不像後來的東西,吃什麼都沒味道,哪怕調料再高級也無法替代這種原汁原味。

  「青桐好吃嗎?」

  「好吃。」

  「再來一塊吧?」

  「好。」

  李青榆和李青梅難得大方一回,反正吃的又不是他們家的。三個男孩子爭先恐後地往嘴裡塞東西,有的噎得直翻白眼。

  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更何況是一窩半大小子。不多一會兒,那一籃子酥肉便見底了。李青榆和李青梅意識到事情要鬧大了,以她奶奶的那種吝嗇性子要是發現這事,還不把屋頂給掀了。於是,在她們兩人的領導下,李家三兄弟悄悄地溜開去洗臉和手,然後惡人先告狀,準備把責任全推到青桐身上。

  六個孩子剛離開庫房,就聽見有人說要開席了。

  宴席共擺了三桌,男人一桌,女人和孩子一桌,兩桌隔得不遠,菜式差不多一樣。李青桐吃得很香。她在母星時,吃得都是高熱高能量的壓縮食品。來到這裡後,那些食物雖然好吃,但能量和熱量太低。因此她的食量比正常孩子大上許多。之前家境困難,她每次都吃個七分飽就完事。反正她暫時不用做什麼體力勞動,能量夠用就行。今天在別人家,她自然是放開肚子大吃。

  一上桌,何氏和胡氏就開始拚命往自家孩子碗裡扒拉肉和好菜。李青桐更絕,她根本不扒,她看上哪盤菜,直接端起盤子吃,當然她也沒忘了她娘,順手給她端了一盤子。

  高氏的臉看著這一幕,臉陰沉得幾乎能擰下水來。她冷冷地看著三個兒媳婦。何氏和胡氏厚臉皮裝作沒看到,王氏臉皮薄,她訕訕一笑,將青桐給她的那盤菜推到婆婆面前,說道:「娘,你看你孫女多孝順你老,她這是給你端的呢。」

  「呔,你別往她臉上貼金了。你瞧她那餓死鬼的樣兒,幾百年沒吃過東西似的。」

  一直埋頭吃飯的李青榆尋了個好時機,突然故作驚訝地大聲說道:「呀,青桐妹妹,你方才不是吃了半籃子酥肉,咋還這麼餓呀,二伯母,你們家多久沒吃過肉了?」

  「啥?你說啥?」胡氏一聽到李青桐偷肉,興致立即高昂了起來。

  李青榆假意恐慌地摀住了嘴,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可憐模樣。她以目示意那幾個同謀者。李青梅李金寶們果然一起狂點頭聲援她:「對對,都是青桐偷吃的,攔都攔不住。」

  高氏氣得雙眼冒火,她霍地站起身,一溜煙似的跑去庫房查看。

  趁著這個機會,王氏焦急地把女兒拉到一旁悄聲詢問:「咋回事孩子,給娘說實話,你是真吃了還是他們無賴你的。」

  李青桐實話實說:「一起吃的。」

  「哎哎,你呀。」王氏不知說什麼好了。她偷偷瞧了一眼另一桌上的丈夫,有心想說什麼,又懼怕公公的威嚴。但願婆婆別鬧得太難看,孩子畢竟是孩子,再者又不是青桐一個人吃的。

  王氏正自我安慰著,何氏和胡氏不懷好意地衝她咧嘴直樂。那幸災樂禍的樣子看了讓人想抽她們。

  王氏心一橫重新坐下吃飯,反正這事三家都有責任,要挨罵一起罵唄。

  高氏風風火火地折回了飯桌。她提著籃子,一臉猙獰。看那樣子像是要和人拚命似的。

  高氏一邊走一邊高聲大罵:「這個天殺的驢崽子,幾輩子的餓死鬼托生的,滿滿一籃子酥肉都給吃光了。」

  王氏心虛,低頭看著碗不說話。李青榆和李青梅幸災樂禍地看著李青桐笑。李青桐沒事人似的低頭猛吃。

  高氏繼續高聲大痛罵:「我就知道我這個老不死的礙著你們的眼了,給我點東西跟要了命似的,想法設法地再吃回去。」她起初是朝三個兒媳婦無差別的開火,最後集中火力朝二兒媳婦開火。

  李青桐吃完最後一口飯,清咳一聲,正準備說話,另一桌的男人已經被這種動靜驚動了。

  先是李老爺子開口平息道:「大英娘,娃兒們正趕上調皮時候,吃了就吃了,下回別再幹這事就成,今兒個可是你的好日子,就別再罵了。」

  高氏哪肯善罷干休,她的嗓門愈發響亮:「知道是我的好日子,還專門讓孩子給我添堵,這安的是哪門子心喲。挨千刀的,就不怕遭報應!」

  李二成逮著高氏罵人的間歇兒趕緊表態道:「娘,青桐這孩子我清楚得很,若是沒人領頭,她決計想不到偷吃的。」

  李二成話音一落,何氏和胡氏那邊炸了鍋,兩人質問道:「你這話啥意思,不是你孩子領頭,難不成是我家孩子領頭?其他五個孩子都說是她一個人吃的,難不成他們都說慌?」

  李青桐沉思片刻,很快就自認為抓住了事情的關鍵,她抬起頭來,掃了眾人一眼,慢慢說道:「我跟他們一起吃的。娘說別人幹什麼我就跟著幹什麼。他們偷吃,我不想太特殊就跟著幹了。」

  高氏用目光凌遲著李青桐,胸脯一起一伏,在醞釀著更大的怒火。這當兒,何氏和胡氏及一幫孩子們一起朝李青桐開火。五個孩子異口同聲地說李青桐誣陷他們。王氏和李二成想辯白也插不進話。

  李青桐見此情形也不想多說,她站起身走到李青榆和李青梅背後,兩手一起用力猛拍,「啪啪」兩聲,兩人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接著「哇」地一聲吐在了桌子上。眾人直皺眉頭。

  李青桐很大方地邀請眾人參觀:「你看,肉還沒來得消化,可以證明她們也吃了。」

  「還有他們,我一一證明給你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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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9-14 12:23 AM

第七章 出手

  說完,她兩手用力一拍,「哇、哇」兩聲,李金寶李銀寶也吐了出來。

  「我的老天吶。」何氏尖著嗓子,拍著大腿叫嚷。胡氏則動手去拉李青桐。幾個孩子被她拍得眼冒金星,站立不穩。桌子上一片狼籍。屋裡亂轟轟鬧成一團。

  高氏氣得四肢亂顫、七竅生煙,歇斯底里地大聲叫著:「夠了,都給我滾——」

  李老爺子也擰著眉頭,瞪著李二成夫妻倆像趕蒼蠅似的:「還不快走!」

  李二成動了動唇,想解釋些什麼,可又覺得說啥都是徒勞。他還是乖乖地帶著老婆孩子回家吧。

  他伸手去扯李青桐,好聲勸道:「青桐別鬧了,咱們回家。」

  李青桐一動不動,眼睛緊盯著高氏,語氣平淡地說道:「野奶奶,明天就是我的生辰,你也拿肉和白麵過來吧。」

  高氏此時氣得不知罵什麼好了,她活了幾十年頭一次遇到這樣奇怪的孩子。她怒極反笑:「哎喲,我呸,你還想過生呢?也不吐口唾沫照照你那樣兒。」

  李青桐淡淡地接道:「我用清水當鏡子,不會像你那麼髒用口水。還有我告訴你,女人憤怒的時候是最醜的,不信你照照你的樣子:五官扭曲,醜陋猙獰。」

  「滾,給我滾!」高氏被氣得喪失了理智,顛著小腳,飛一般地抄起一把掃帚把他們一家三口往外轟。

  「娘、娘,你別跟她一個小孩子計較啊。」

  王氏被嚇得慌不擇言:「娘哎,青桐這孩子就是愛說實話。」

  「我呸——」高氏的一切憤怒盡在這兩字中。

  李二成一家三口被毫不留情地趕了出來。

  夫妻倆站在門口,面面相覷一會兒,朝院外探頭探腦看熱鬧的人們訕訕一笑,灰溜溜地離開了。李青桐則毫不介意地跟著爹娘離開老宅。

  從這以後,李二成家倒過了一段太平日子。高氏不知怎地,一連兩月都沒登門找事。同時,李青桐本來就不大好的名聲更差了。除了鄰居花小麥,根本沒人搭理她。不過,她一點也不在意。她以前就是個技術宅和學術宅,沒有特殊事情極少出門。這裡雖然沒有電子產品,但只要用心尋找還是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可供消遣。

  經過一個多月的練習,李青桐的釣魚技術飛速提高。她平均每天都能釣上兩三條魚。大些的被王氏拿到鎮上去賣,小的則留下來打牙祭。

  春去夏至。天氣漸漸火熱起來。李青桐此時已經不安於在岸上釣魚了。但王氏怕有危險極力反對她下水,她只好偷偷地下水。然後再找到隱蔽的地方將衣裳晾乾,或是臨走時帶一身衣服替換。整個夏天,李青桐捉魚量有時能超過李二成。她的膽子越來越大,開始往桃花江邊跑。桃花江水面遼闊,魚蝦肥美且多,但同時風急浪高,船家行船時也會小心翼翼地避開危險區。

  李青桐偷偷去了幾回,每次收穫都不小。她有時還會上山打豬草,採摘野菜、木耳、蘑菇之類,運氣好時,還能順手打隻兔子山雞之類的。王氏心疼她小小年紀就這麼顧家,再加上她已摸清青桐的飯量,每天都變著法兒給她做好吃的。李青桐吃得好睡得香,力氣蹭蹭上漲。力氣一大,她打的獵物和魚也就更多了。李家的生活水準再次民提升了幾個檔次。

  這人的日子一好,精神氣也就不一樣了。王氏以前有些自卑,說話行事也有點畏畏縮縮,看著不大氣。現在,家裡有了後,日子也好了。她的腰桿慢慢地挺直了。說話既大方又和氣,把家裡收拾得乾淨利落。李青桐被她養得白白胖胖的。就連李二成那張以前皺得像乾死瓜似的臉現在也舒展開了。

  他們過得舒服了,有的人心裡不舒坦了。這人就是何氏和胡氏。她們兩人跟村中許多婦人一樣愛攀比,愛嫉妒。尤其是愛跟親戚鄰居攀比。以前,王氏家窮又不能生還受氣,她們每看到她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幸福感。現在,王氏整天笑呵呵地,婆婆不知怎地找茬的次數也少了,她們心裡像紮了根刺似的,十分不舒坦。憑啥呀,她一個嫁了瘸子的、不能生的病秧子憑啥過得比她們還好。這老天爺都不公平!

  何氏心裡存著氣,又思及以前的恩恩怨怨,於是便悄悄卯著勁,準備找機會好好刺一刺王氏,省得她忘了自個是誰。

  這日中午。天氣炎熱,地裡的活計都做得差不多。農人難得清閒幾日,村婦們紛紛帶著針線筐聚集在村中的大柳樹下,一邊做針線活一邊拉家常。王氏也在其中,她正和一位婦人討論做鞋子的事。

  那婦人隨口問道:「這又是給青桐做的鞋?這針腳又細又密,你瞧我納得稀稀拉拉的。真沒法比。」

  王氏笑道:「你以前也是個細緻人,可你家孩子多,像我這麼細,哪做得過來?」

  那婦人也笑了:「那倒是,不是我誇嘴,我在娘家時常被人誇做活細緻。自從有了那三個討債鬼後,我這活越做越糙。這些孩子,穿鞋又費還淘氣。」婦人雖然嘴裡埋怨,可語氣卻是驕傲得意的。這年頭,錢是男人的膽,兒子則是婦人的膽。

  何氏終於逮著了這個機會,她趁著個空隙高聲插話道:「喲,大柱嫂子你家有三個帶把的還跟這兒埋怨,你讓那些十幾年不下蛋的人咋活哩。」何氏這話裡有話,別人又不傻,誰都能聽得懂她是針對誰。果然,王氏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她也不理王氏,只是低頭繼續做活。

  何氏以為王氏嘴拙接不上自己的話,越得得意囂張起來:「唉,我說有的人哪,就是拎不清,啥事高興得太早。撿旁人的孩子倒也罷,你倒是挑個健全的啊。又呆又傻,打起架來不要命,將來這孩子長大後連個提親的都沒有,可咋辦喲。我都替她愁得慌。」

  王氏見何氏越說越過份,當下臉一沉,把鞋底重重往筐裡一摔,大聲說道:「大嫂,你這又是發哪陣子瘋,我招你惹你了?我跟大柱嫂子在這兒好好地說著話,你一頭撞進來指桑罵槐的,你啥意思啊?看著我好欺負是吧。」

  何氏拔高嗓門,一手掐腰,一手指著王氏譏諷道:「我提你名掛你姓了,你咋知我說的是你?我是說那不會下蛋的母雞,說那撿野孩子的人家,關你啥事啊。」

  妯娌倆你一句我一句的吵起來,王氏雖然佔著理,但她根本無法和咄咄逼人又慣會胡攪蠻纏的何氏相比,不多一會兒便佔了下風。大柱嫂等人趕緊幫著勸和。

  王氏何氏氣紅了眼,她啞聲爭辯道:「我們家到底哪兒對不住你們了,以前沒分家時你整天告黑狀,擠兌我,髒活累活都是我幹。如今分開了,你還不讓我好過,你摸摸你的良心,你對得起誰?你還比不上一個鄉鄰呢。」

  何氏一臉自豪地回擊道:「大夥都聽聽,她分家前幹的那點活到今兒還記著呢?你不幹,難道讓大著肚子的我和三弟妹去幹?你還說我沒良心,要不是我求著婆婆,就憑你不會生孩子這條早把你休了。哼……」

  兩人正吵得激烈,就見河邊跑來了一群孩子。李青桐也提著木桶夾在其中。她一看到何氏就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每次一遇見這個女人就沒好事。由於不瞭解事情經過,她先是不聲不響地站在一旁聽了一些吵架內容。然後再用邏輯思維分析一會兒。最後想出了對策,她徑直走到何氏面前,睜著清亮的大眼睛定定地看著她,一本正經地問道:「你覺得我娘不如你,是因為你比她會生孩子是嗎?」

  眾人哄然大笑,然後一齊看著一大一小,靜等下文。

  何氏懶得跟李青桐計較,她主要的打擊對象還是王氏。

  王氏扯扯李青桐:「青桐乖,別理她,一邊玩去。」

  李青桐一個撲棱甩開王氏的拉扯,用憐憫鄙視的目光看向何氏,義正詞嚴肅、一氣呵成地教訓道:「會生孩子很了不起嗎?你就沒有別的東西可以驕傲了嗎?就生孩子這事,論數量你比不上我家的母豬,它一窩能下十個;論質量,你比不上村中任何一家。你不覺得你的兒女繼承了你身上全部的缺點嗎?」

  「噗……母豬,嗯,她確實比不了。」

  「哈哈……」圍觀的人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何氏聽到旁人拿她和母豬比,老臉微紅。不過,她很快就找到了漏洞反駁:「喲,你一個七歲的女娃子張口生孩子,閉口母豬。一點也不知羞恥。我們尋常人家的女孩子家家誰知道這個,可見你娘是怎麼教你的。」

  王氏紅著臉怒斥:「何春花,你說誰不知羞恥?你才不要臉。」何氏一臉得意地笑著,想跟她鬥,還嫩著呢。

  李青桐一副看著白痴的神情,看著何氏:「你一會兒為會生孩子驕傲,一會兒又覺得它羞恥,你說話自相矛盾,真不知你的腦子是怎麼長的。生你的那個雄性動物智商一定很低。」

  何氏雖沒全聽懂李青桐的話,但她稍一咂摸便明白了,這是拐著彎在罵他爹呢。

  她氣得跳腳大罵,手幾乎要戳著李青桐的腦門:「你這個改死的野雜種,不要臉的賤妮子——」

  李青桐眯了眯眼睛,手戳上來,這是表示要開打了嗎?她不敢用手,怕掌握不住力道,於是,她抄起旁邊的魚桶跳起來,漫不經心地往何氏頭上一倒扣。桶裡的水嘩啦一下全傾瀉在了何氏的身上,裡面的三條小魚也哧溜一下滑到了她的衣裳中。對了,裡面還有一條鱔魚。

  何氏頭腦一蒙,全身一涼。幾條魚在她的衣裳中不停地掙扎著亂跳著,最可怕的是還有一個細長而冰涼的東西,在她的身上胡亂扭動。她嚇得渾身汗毛倒豎,「啊」地一聲尖叫起來:「蛇,蛇……」

  「在哪裡在哪裡?」

  ……

  李青桐趁亂拉起王氏便走,臨去時,她還好心地對在場的人說道:「那幾條魚誰搶到就歸誰。」

  李青桐這一句話使得場面愈發混亂,那些圍觀村民也不客氣了,有的婦人直接到何氏衣服裡去抓魚,有的去爭搶,眾人互相推搡著,踩踏著。做為中心人物的何氏肯定好不到哪兒去。

  「這個天殺的,我絕饒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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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9-14 12:32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4-9-14 01:18 AM 編輯

第八章 中邪、報信

  王氏被李青桐這一連串的動作弄懵了,她還有些擔憂地說道:「青桐啊,咱們這麼做是不是太過了。這種吵架的事多了去,很少有這麼幹的。」

  李青桐仰臉看了母親一眼,嘆氣道:「天天吵架多傷神,給她一些教訓,就會好些。」

  晚上,李二成回到家,他自然也聽說了白天的事情。他看著李青桐直嘆氣。這孩子大多數時候是很乖的,可就是有的時候挺讓人頭痛。比如下手沒個輕重,不肯吃虧服軟。這幾天接二連三發生的事,讓李二成心中也有了計較。

  他家就青桐一個女孩,如果再跟大房三房交惡,將來他們連個依靠都沒有。雖說,他們兄弟也不大和睦,但他想著,兄弟之間血濃於水,打斷骨頭連著筋,再怎麼樣也比外人強。

  李二成斟酌了一會兒,將這些大道理深入淺出地講解了一番:「青桐啊,你奶你伯母你嬸她們都是你的長輩,即便說上幾句也沒啥關係,還能少塊肉。以後,你可別這麼衝動了,別動不動就上手。女孩家的名聲壞了,以後可就難辦了。」

  李青桐一睜眼看到的就是李二成,他當初為了讓自己吃口奶,拉下臉四處求人。因此李青桐對他的感情比王氏還要深。聽到他訓話,她也沒反駁,只靜靜地看著他,認真地聽著。

  李二成將這些道理掰開了揉碎了反覆地講,李青桐聽得似懂非懂。有的東西,她即便理解了,也是以自己的方式理解。

  末了,李二成用商量的口吻說道:「青桐,就聽爹這一回,好不好?」

  李青桐默默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李二成鬆了口氣,旋即又答道:「我估摸著大嫂肯定不會善罷干休。明兒我去老宅瞧瞧,跟大哥說說。」

  王氏一向都聽丈夫,只是嗯嗯應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青桐吃過早飯又拎著籃子出去了。中午時,她提著一大籃子青草回來,見自家院子裡一片狼籍。花小麥悄悄告訴她說,她剛出門不就大伯母就來鬧了。李青桐進屋去看母親王氏,王氏頭髮散亂,眼圈發紅。看見女兒回來,她只是無奈地說上一句:「以後咱別惹她了,咱躲著她走。」李青桐只好答應了她。

  從這以後,李青桐果真躲著李家那幫人。她本來就獨,現在除了自家爹娘和花小麥一家外,幾乎不和村中人來往。她每天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從早忙到晚,安靜得像個小啞巴似的。中間她也曾和李青榆李青梅等人狹路相逢,那幾人想著法子整她,李青桐暫時都忍下了。

  七月時,高氏犯了痢疾,上吐下洩。挨了幾日仍不見好,李老爺只得讓大兒子去請郎中。不想這次高氏的病有些邪門,邊吃了半個月的藥,郎中換了三個仍是無效。那原本圓滾滾肉乎乎的身子見天兒縮水,一張胖臉垮得只剩下皮和骨頭。她這一病,便像老太君似的把三個兒媳婦都召過去伺候。診金也由三個兒子公攤。按理,李青桐也應該去,但王氏知道她和婆婆不對眼,怕去了橫生枝節,便留她在家裡。

  這個七月是個多事之秋。大雨從月初開始一直不停歇地下到月中。村中靠河的田地都被淹了。這其中就有李家老宅的地。高氏那個心疼勁兒就別提了。這也導致她的病情愈發嚴重。這人一病就愛胡思亂想,高氏見郎中看不好自己的病,就聽信了旁人的話請來了一個整日裝神弄鬼的馬仙姑。

  馬仙姑五十上下,一把年紀了仍然穿紅著綠的,一張溝壑縱橫的臉上灑滿白粉,活像薄雪落在山溝裡一樣,無論下得多勻稱也有蓋不到的地方。她的身子長得也怪,中間粗,兩頭尖,彷彿棗核一樣。馬仙姑一進村就受到了大人孩子們的圍觀。她一搖三擺,一路扭搭著進了李家老宅。她一隻腳邁進院門,忙「呀」地一聲縮了回來,然後盯著門楣看了一會兒,嘴裡嘀嘀咕咕說了一陣。眾人驚詫地看著她,私下裡猜測著原因。

  高氏見馬仙姑進來,忙掙扎著要起來迎接,又趕緊吩咐兒媳婦去倒茶。馬仙姑後退兩步盯著高氏看了一會兒,嘴裡嘖嘖有聲:「哎呀,老嫂子,你這是沾上了妖邪呀。瞧這眼窩都陷下去了,沒少遭罪吧?你早請了我不就沒事了。」

  高氏一臉緊張,忙問道:「馬仙姑,我到底要不要緊?我沾上的是哪方的妖孽?你能不能幫我驅走?」

  馬仙姑兩手一拍:「你得虧是找了我,再晚兩天,那可不得了。」

  高氏十分急切地想知道下文,馬婆子努嘴示意她將閒雜都趕出去,只留下兩人說話。王氏自然也被趕了出來。

  等到李家三個媳婦一離開,馬仙姑就湊上前去,壓低聲音,神秘莫測地說道:「方才那人在跟前我不方便說。這邪氣不在別處,就在你二兒媳婦身上。」

  高氏驚訝得坐了起來,疑惑地問道:「竟在她身上?這是咋回事?」

  馬仙姑賣了個關子,煞有介事地說道:「她以前本是個乾乾淨淨的人兒,這邪氣是近幾年才黏染上的,今年開始變大了,所以才妨害了旁人。」

  高氏目光一沉,沉吟片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她啞著嗓子追問道:「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跟老二家那個野孩子有關?」

  馬仙姑詭秘地笑了笑,拖長聲調道:「老嫂子,你自個想啊。你見過誰家的孩子像她那樣兒,我聽說你二兒子是在江中撿到她的,那風急浪高的,就沒淹了她?這本就是個怪事。你再觀她說話行事,完全不似尋常人,力氣還大……哎喲歪,你們的心真夠大的,換了人早就來請我了,你們倒好,竟把這妖邪之物養這麼大……」

  高氏越聽越覺得馬仙姑說得對路,她仔細想想李青桐平日的作派,越想越後怕,怕得後背出了一層冷汗。怪不得自己一病不起,怪不得自家的田地淹了。怪不得老大老三的日子沒以前順了。都是那個野種害的!

  高氏支起身子,揪著馬婆子的袖子急急問道:「依仙姑看該如何驅除這個妖邪?」

  馬仙姑故意停頓了一下,才如此這般這般地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

  ……

  馬婆子在李家待了一個多時辰才走,她一走,高氏就趕緊將何氏和胡氏叫了進來商量此事。

  胡氏多少有些驚詫,何氏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高氏喝了口水,喘口氣,慢吞吞說道:「這可是個大事,只是那馬婆子說要二兩銀子,你們三家湊些。」

  高氏的話還沒說完,何氏立即拔高嗓門嚷道:「娘,這錢憑啥讓俺們出。這都是老二一家惹的禍害,要不是他撿了那孩子,咱家哪會有這些禍事。要我說,這錢就該她一家出。」

  胡氏一聽到錢的事,腦子也不含糊,立即附和道:「大嫂說得對,老二一家為啥越過越好,還是奪了我們的好運,這錢確實該他們出。」

  一家人商量未果,晚上李老頭回來,高氏又將事情經過說了。李老頭跟這個時代的農村老人差不多,也挺迷信這些的。他沒贊同,但也沒反對。

  這一晚上,高氏是摩拳擦掌、忐忑不安。何氏則是嘴角上揚,高興得哼起不成調的歌兒。則李二成一家三口仍被蒙在鼓裡。

  吃過晚飯,王氏坐在燈下做錢線,李二成補魚網。李青桐在削木箭。不多時,就聽見屋外傳來一聲奇怪的貓叫聲。王氏隨口說了句:「這誰家的貓叫得那麼難聽。」

  李青桐眯起眼,頓了頓說道:「這像是人叫的。我去看看。」說罷,她扔下東西蹬蹬地跑出去看個究竟。

  李青桐推開院門,就見月光下撅著一個黑影,他正捏著鼻子學貓叫呢。

  「三胖?」

  「嗯。」那黑影果然是王三胖。話說這王三胖也算是個奇葩。當初他跟李青桐是冤家。兩人每次見面,不動手即動口,三胖是屢戰屢敗。但不知從哪天起,三胖突然李青桐客氣了起來,有時還會幫她一些小忙。李青桐懷疑他得了歷史學家所說的受虐症。

  「什麼事?」李青桐問道。

  王三胖尷尬地輕咳一聲,很彆扭地說道:「我是來告訴你,你這兩天小心些,有人說是你妖怪。要請仙姑來驅你。」這些都是王三胖從他爹娘那兒偶然聽來的。他當時嚇了一跳,趕緊偷溜出來向青桐報信。

  「說我是妖怪?」李青桐一臉困惑。她表現得一向很正常。別的孩子幹什麼她幹什麼,這些從哪兒得出的結論呢?

  「好了,我要回去了,總之你小心些就是。他們來了,你就跑,往山裡跑。」王三胖說完,頗有些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夜風中,又傳來了一句語氣很猶豫的話:「我、我明天要去學堂了,我學名叫王飛達。以後別叫我三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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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9-14 12:49 AM

第九章 火燒巫婆(一)

  李青桐回去就把三胖說的事告訴了爹娘。王氏嚇得騰地一下站起來,心慌意亂地說道:「這可咋辦?娘咋這麼……」她話說到一半又覺得不該如此議論婆婆,只好打住話頭。在屋裡團團轉悠。

  「孩子爹,你倒是拿個主意啊。」

  李二成的眉頭擰得像股麻繩似的。他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最後只好說道:「我就去找咱娘。她這是病糊塗了。聽那幫子的人話,青桐是我養大的,她是不是妖邪我還不清楚。」

  李青桐方才聽三胖解釋就有些稀里糊塗的,她在母星時雖然瞭解一部分中華文化,但畢竟只是窺其一斑。而且年代久遠,資料殘缺不全。像這類民俗小事,她只聽過一點。

  李二成也不管天晚不晚,當下就去了李家老宅打算好好說道說道。

  李青桐見王氏這麼緊張,略有些不解地問道:「娘親何必如此害怕,我又不是妖邪,當時她驅逐不了不就罷了。」

  王氏聽她將事情想得這麼簡單,真有些哭笑不得,她一把摟過青桐,無奈地解釋道:「我的兒,你哪知道這裡面的名堂。那些神婆仙姑啥的沒幾個是好東西。你姥家先前有一個婆姨,她家閨女就是這麼死的。娘當時也見過,都快嚇死了。」

  王氏一提起娘家,眼睛忽地一亮,突然一拍腦門,喃喃自語道:「對呀,我該讓你到你姥家躲幾天才好。」王氏思及此,不禁有些後悔讓李二成去老宅說情了。婆婆那個人極為固執,何況青桐又不是她親孫女,做起事來愈發沒有顧忌。誰說怕也不行。如此一來,反倒提先驚動了他們。

  王氏是坐臥不安,心神不寧。李青桐倒不怎麼害怕,她又纏著王氏問了些裡面的細節。她心裡有了計較,明天隨機應變吧。

  李青桐想了想,忽然又問:「娘,如果讓他們為所欲為,我會不會被弄沒命?」

  王氏臉色發白,身子微微打了個寒顫,不禁又把青桐抱進懷中,顫聲道:「別擔心孩兒,明早天不亮就讓你爹把你送走。唉,要不是天黑看不清路,此刻就送走才安全。」

  青桐又問:「這個馬仙姑是不是害過很多人?」

  「那還用說。」

  李青桐微微點頭,淡聲道:「那就好。」

  華猶美拉星球上的人情味和倫理觀念雖然淡薄,但是人們對公平和正義卻是十分看重。她們講究以恩報恩,以怨報怨。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所做所為負責。星球上所說的自由必須是在不危害他們的大前提下進行的,而她們所倡導的善良不僅是與人為善,還包括面對罪惡時不沉默不容忍,因為對惡行的沉默也是作惡。

  彷彿過了一個月那麼久,李二成終於回來了。李二成疲沓沉重的腳步聲在萬籟俱寂的衣裡十分的清晰。王氏忐忑不安地跑去開門,她心裡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李二成進門的第一句話就是:「孩子娘,咱娘咋說都說不通。」果然不出所料,王氏心中暗嘆一聲。接著,她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

  李二成略一遲疑,點頭道:「也好,我明兒天一亮就起,把孩子送走。病人都是想不出是一齣,也許過幾天,咱娘又想明白了。」

  夫妻倆又商量了一些細節,王氏給青桐收拾了一些衣物,給娘家嫂子侄子裝了些鹹魚、蝦皮之類的吃食。收拾妥當,一家三口才各懷心事的睡下了。

  李二成夫妻倆心裡裝著事,哪裡睡得著,他們幾乎睜著眼熬到了天亮。王氏趕緊把青桐叫起來,連臉也顧不上洗了。李二成一手提著包袱,一手提著青桐,一瘸一拐地準備上路。原本是可以借驢車的,可這大清早的,別人都還在睡覺他去也不合適。李二成決定先走到鎮上,然後花幾個錢坐車去。

  只是李二成萬萬沒想到,高氏竟比他們還起得早。高氏披著一件暗紅的衣裳,頭上包著塊紅布,拄著根枴杖,在兩個兒媳婦的攙扶下,顫巍巍地飛快地向李二成家走來。

  高氏雖然瘦得皮包骨,但嗓門仍是一如既往的高,她遠遠地便開始嚎叫:「哎喲歪,你這個沒良心的白眼狼,果然被你大嫂說中了。你不顧你老娘的死活,竟要把那個妖孽帶走。」

  高氏的嚎叫叫驚醒了還在睡眠的公雞們,它們大概不能容忍異類搶了它們的工作,於是便一聲接一聲的叫起來。接著是狗吠,豬哼哼。寂靜的鄉村開始喧鬧起來。有那愛看熱鬧的人,臉不洗頭也不梳,揉著長滿眼屎的睡眼就跑過來看熱鬧。

  「哎呀,這是咋回事呢。」

  「老嫂子,你今兒精神頭不錯,那一嗓子吼的挺帶勁。」

  ……

  李二成門口的人越聚越多,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猜測著。

  高氏一見人多,便拿起了她以往的把戲,撲通一聲往地上一坐,濺起灰塵一片。抱著小腳,拍著腿,有節拍地開始唱唸起來:「老天爺哎,你睜眼瞧瞧這個黑心爛肺的不孝子。鄉親們,你們也看看這個腳底流膿、頂上長瘡的白眼狼。老娘我病得吃不下睡不香,進得少出得多,一隻腳踏進了棺材裡,眼看就要去見閻王。這可都是他家那個小妖孽妨害的……」接著高氏又加油添醋地將馬仙姑的話說了一番。村民聽得毛骨悚然,看向李青桐的目光都變了味。馬仙姑可是遠近有名的仙姑娘娘。她這麼說,自有她的道理。

  李二成和王氏一看這情形不由得急了。李二成正要說話,就見不遠處又來了一大群人。那幫人簇擁著一個穿紅掛綠的老婆子,浩浩蕩蕩地往他家門口走來。這應該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馬仙姑了。

  王氏緊張地心都跳出來了,她緊緊地攥著李青桐的手,生怕人把她奪走似的。

  馬仙姑自個來還不算,還帶了一幫幫手和徒弟,有男有女。一個個長得奇形怪狀,打扮得不倫不類。這幫人的家什十分齊全,有的端著白瓷盆,有的提著木桶,還有的抱著黃紙,有的拎著包袱,最有趣的是還有人提著四隻大公雞。

  馬仙姑手拿拂塵,向天空一指,大聲喊道:「妖孽在此,開始做法。」

  馬仙姑一聲令下,眾徒弟開始七手八腳地忙碌準備。

  李二成一看要開始了,只覺得腦子裡嗡地一聲響,他什麼也顧不得了,往正在嚎叫的高氏面前撲通一跪,哀聲懇求道:「娘,你兒子我當初為了替大哥去打丈,斷了一條腿,咱家窮,沒姑娘肯嫁我,如今兒子好容易有了一家人,娘你就可憐可憐我,別折騰了行嗎?我閨女是不是妖孽我清楚得很,她要真是,那先該先妨害俺們夫妻倆個。咋會妨著你們啊。娘,你這會兒就讓那馬仙姑離開我家,兒子就當啥也沒發生過,我們一家三口照樣孝敬你和我爹。」

  高氏繼續哼哼著,閉著眼不看李二成。

  那廂,馬仙姑的徒弟們已經準備完畢。他們先把馬仙姑圍在中間,又唱又跳。有一個用樹手蘸了狗血,畫了一個大圓圈。四隻大公雞分別守在東西南北四個方向。

  馬仙姑手持拂塵,嘴裡唸唸有詞:「天靈靈,地靈靈,天官在上、地公做在下,請你們做主,降拿妖魔。」念畢,她一聲令下,命人去抓李青桐。王氏死命拽著不放。

  李青桐手裡不知什麼時候握了把鐮刀,誰來就給誰一下子,凡靠近她的,衣裳頭髮被割得碎屑紛飛。

  李二成心急火燎,拉著高氏的胳膊懇求:「娘,你以後看病的錢我全包了,你就發話放我閨女一條生路吧。」

  高氏是鐵了心,仍是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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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9-14 12:54 AM

第十章 火燒巫婆(二)

  李二成見自己如此低聲下氣,自己的娘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他整個人像掉進了冰窟窿一樣,寒心之極。

  李二成雙眼含淚,語氣中帶著一絲質問和控訴:「娘,青桐不是你的親孫女,可我是你的親兒子呀。兒子命中無子,跟前只養了這麼一個女兒,還指望她養老。你就忍心看著兒子下輩子無依無靠嗎?」

  高氏施捨似地給了了一句話,她挑著眼皮道:「誰說你無依無靠,你不是還有侄兒嗎?娘做主,將來不拘從你大哥你三弟那兒過繼一個,這可是嫡親的,不比養別人的妖孽禍胎強。」

  李二成嘴角掛著一絲苦澀的冷笑,他已經徹底死心了。他不會再求她。他艱難地站起身,揉著又酸又麻的跛腿。一瘸一拐地走到妻女跟前,二話不說,揮起一拳朝搶人的男人揮過去。一邊打一邊厲聲警告:「識相的都給我滾,這是我閨女。誰敢動她,休怪我不客氣。」李二成以前當過兵,雖然瘸了,但力氣還是有的。他發起狠來還真能對付兩個人。

  馬仙姑一看徒弟被打,不由得急了,「哎喲」一聲叫道:「老天,這人竟敢對天官不敬,阻撓本仙做法。給我先捆起來。」

  她說著又朝高氏和圍觀的李大成李三成望了望,意味深長地說:「這可是你們的事,不是我的事。錯過了這個時期,讓妖孽跑了,妨害的可是你們。」

  高氏兩眼一瞪,呼喝兒子:「你們兩個還不去幫忙!」

  「哎哎。」李大成和李三成聽話地去幫著馬仙姑的徒弟對付李二成。李二成此時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他還腿腳不便。不多一會兒,他就被人團團圍住,那馬仙姑的一個徒弟用麻繩將李二成捆了個結結實實。王氏也被兩個胖壯婦人架住了。兩人用力掙扎卻徒勞無功。旁邊的村民們看熱鬧的居多,誰也不敢上前幫忙。一來馬仙姑名聲在外,鄉下人重迷信。二來,動手的人是李二成的兄弟,旁人覺得這是家事,也不好插手。

  李青桐手中的鐮刀已被人奪下,她被人推搡著拖到馬仙姑面前。馬仙姑著一雙豬眼,暗暗打量著李青桐。奇怪地是,她不像其他孩子那樣嚇得不知所措、哭個不停。她不哭不鬧,一雙如河水一樣清亮的眸子靜靜地盯著馬仙姑看。她平靜地看著馬仙姑的眼睛說道:「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馬仙姑先是一怔,她對上李青桐的眼睛時,心裡竟莫名一慌。很快地,她在心裡呸了一聲,愈發斷定這孩子是個妖孽。否則正常人哪有這樣的定力?

  馬仙姑用拂塵在李青桐四周掃了一圈,嘴裡開始念詞,有時高聲清唱,有時喃喃細語。一會兒又扭著水桶腰且舞且走。

  馬仙姑兩眼望天:「四方神佛保佑,天官在上。小仙這就要替天行道。」突然,她轉過身,朝李青桐大喝一聲:「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大膽妖孽,還不現形!」她這廂說著話,那邊已有徒弟點然了黃紙和樹枝。四周騰起一陣煙塵,恰好風起,煙隨塵飛,嗆得人幾欲流淚。那四隻任重道遠的大公雞極度不安地撲騰著翅膀,要不是有人按著,早就跑掉了。

  馬仙姑又唱了一會兒,開始命徒弟潑狗血。她發完號令,正要離開圓圈,李青桐早就做好準備,一把扯住她。那半盆狗血嘩啦一聲,全部潑在了兩人的身上。那又黏又稠的畜血沾在身上黏黏糊糊地極為難受,還有那濃重的血腥味幾欲讓人作嘔。

  圍觀的村民發出一陣唏噓聲,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

  馬仙姑被連累著潑了狗血,氣惱不已。她用手掙脫李青桐,哪知這女娃的力氣奇大,她用盡力氣也掙脫不了。馬仙姑急了,抬腿去踢李青桐,李青桐順手一抓,只聽見「刺啦」一聲,馬仙姑的綠綢褲子被撕開了個大口子。此時正值夏天,衣裳穿得又薄又少。她這一撕,馬仙姑自然露點了。

  周圍的人,尤其是男人,全都瞪大眼睛一齊盯著馬仙姑瞧,她再老再醜也是個女人啊,不看白不看。

  馬仙姑老臉難得一紅,用陰冷的目光掃了李青桐一眼,原本打算著這個女娃要是配合她,她說不定好心饒她一命,既然她不給她臉,她就甭想好過!

  「你們都愣著幹啥,還不快過來,給我灌副符水,給我燒妖孽。」她的徒弟像潮水一樣一起圍湧上來。李青桐力氣雖然很大,但她畢竟是個孩子,而且她還要牽制著馬仙姑,所以這幫人費了一番力氣後便制住了李青桐。她被人架著,有的人給她灌一種極難聞的水,有的人還把燃著的黃紙往她身上扔。李青桐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危險性,也明白了爹娘緊張的原因。這要是一般的孩子這麼又驚又嚇,很可能小命就沒了。

  不過,現在不是她感慨害怕的時候。她得想著法子對付這幾個人。

  那邊正亂成一團,那廂,李二成夫妻倆看著自家的女兒被人如此對待,兩人心如刀絞一般。王氏哭喊得嗓子都啞了。李二成赤紅著眼睛,毛髮倒豎。他不知哪來的蠻力竟一下子衝破了四人的挾制,搖搖擺擺地朝馬仙姑人橫衝直撞過來。馬仙姑和兩個徒弟一個不察,被李二成撞倒在地,連帶著李青桐也倒在了馬仙姑身上,四個人還剛好倒在了正燃著的紙堆上。

  馬仙姑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聲:「我的娘啊——」李青桐趁機摁住馬仙姑,以便讓她和火堆多親密接觸一會兒。

  「啊啊——」馬仙姑狂亂地揮舞著手,連拂塵也丟了。圍觀的人愣了一會兒,才想起去拉他們。而這會兒,李二成又重新被人摁住了。他發了瘋地拚命掙扎著,大聲咒罵著。李青桐很清楚憑自己一已之力,根本對付不了馬仙姑這幫人。她得找個好地方,單挑這個該死的女人。

  什麼地方呢?李青桐看到不遠處在朝陽映照下的粼粼河面。戰場就設在那裡吧。

  李青桐滿是狗血和灰塵的臉上流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讓看見的人不禁有些心驚。李青桐手裡還在緊抓著馬仙姑,她手上用力一撕,「刺啦」一聲,馬仙姑的大紅袍子被撕開了,她飛快地用衣裳裹著頭臉,然後就地一滾,當然她在滾動的時候還不忘捎著馬仙姑。

  於是,這一天李家村的村民圍觀了這一幕奇觀:一個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女娃抱著馬仙姑以滾雪球的速度在地上滾啊滾,撲通一聲滾進了河裡。

  嘩啦一下,眾人全部移向河邊觀看。李青桐的水性很好,她曾經偷偷練習過在水中閉氣,最長時間能達半小時。此刻這個功夫用上了派場。她抓著馬仙姑的雙腳犯命往水中拖,像水鬼一樣緊纏著不放。馬仙姑不會水,她從驚駭中醒悟過來後便開始大聲呼救。當然她的徒弟們也有會水的,有幾個人已經像下餃子似的跳下了河來營救馬仙姑。李青桐在水中變換著位置,儘量拖延時間。

  「啊撲,啊撲。」馬仙姑在水中載沉載浮,時不時地灌入一口河水。

  「青桐,我的桐兒——」

  突發狀況讓人放鬆了對李二成的警惕,他再次掙脫了出來,他似乎忘了自己還被捆著,一得了自由,便奮不顧身地「撲通」一聲跳下了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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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9-14 12:59 AM

第十一章 火燒巫婆(三)

  李青桐每隔一會兒便浮出水面透透氣,然後接著又沉下去繼續往下拽馬神婆,她正玩得不亦樂乎,打算給這個巫婆來個水葬。沒想到關鍵時刻,她爹撲通一聲像隻餃子似的跳下了河,而且身子手腳還是被捆著的。這下,李青桐就不得不暫時拋下了馬仙姑,轉頭去救李二成。

  李青桐在水中摸索著解開了李二成身上的繩索,李二成本就會水,一解了繩索自然無事。可惜的是,馬仙姑的徒弟們也得著這個空兒已救她上岸。馬仙姑像隻擱淺的鯨魚一樣,四腳八叉地趴在河岸上喁喁啊啊地往外吐水,那臉上紅一道綠一道的,五顏六色的像開了顏料鋪子似的。身上的體面衣裳也被撕得七零八碎的,偶或露出一片白花花的大腿。

  圍觀的人眼睛亮晶晶地盯著馬仙姑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馬仙姑活了幾十年,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饒是她臉皮極厚,這會兒也羞惱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馬仙姑上岸不久,李二成也抱著濕透的李青桐上岸了。人群分流了一部分到他們父女那兒。王氏也撲了過來,一家三口挨在一起正做準備抱頭痛哭。就聽馬仙姑尖聲大嚷:「快抓妖孽,此妖是水怪附身即將成形,今日不除,必成大禍!」

  李二成狠狠地瞪了馬仙姑一眼,剛要開口反駁。就聽到一個聲音接道:「馬仙姑,你說她是妖孽,為何你剛才的做法奈何不了她?你是法力太淺,還是錯把人當妖?」說這話的正是李青銅家的鄰居花二嬸。李青桐在村中唯一的好夥伴花小麥已經迫不及待地跑到了李青桐面前問長問短。

  花小麥小臉通紅,怯怯地看著眾人,鼓起勇氣附和奶奶說道:「我奶奶說得對,青桐妹妹才不是妖怪,我從小就跟她一起玩。那個老太婆是瞎說。」

  馬仙姑不知從哪個徒弟身上剝了一件衣裳披著,一骨碌爬起來,凶神惡煞地看了花小麥一眼,然後「呸」地一聲啐了一口清痰,以斬釘截鐵的口吻認定李青桐就是妖孽。為了使自己的話顯得有說服力,她還特意去拉了早已被一系列變故嚇傻了的高氏助陣。

  高氏的態度不像方才那麼堅決了,但馬仙姑是她請來的,她也不好直接拆台,只是模棱兩可地說道:「哎喲,我今日被嚇著了,不舒服先回了,這事改日再說吧。」

  馬仙姑一看她想跑掉,頓時一反往日的客氣,一把扯住她道:「老嫂子,你這就走了。你當我是誰呢?讓來就來,讓走就走。我今日為了替你家除妖,險些把命丟了,你說這帳咋算?」

  高氏趕緊推脫責任:「馬仙姑,咱昨日說得好好的,這銀子你找我二兒子要去。我上哪兒弄錢去。」

  馬仙姑仍拉著她不放,臉上冷笑不已。開玩笑,李二成都和她拚命了,哪裡還會給錢?要錢也得是高氏去要。

  高氏顛著小腳被馬仙姑拖拽到李二成面前,高氏臉上毫無愧疚之色,撩了撩眼皮,理直氣壯地開口道:「二成,你回去拿二兩銀子給馬仙姑,總歸你們也沒啥大事,這事就先算了。」

  李二成攙扶著妻女,一言不發地盯著自家母親。

  「二成。」高氏見兒子不回應,不覺拔高了嗓門。

  李二成像是木雕的一樣,呆呆地立在那兒,不聲不響。他兩眼直直地看著高氏,那眼中沒有一絲溫度,甚至沒了慣常的忍讓和無奈。他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自己的母親。

  「二成——」高氏突然沒來由的心中發慌,她又叫了一聲。李二成理也不理,抱著女兒轉過身來,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馬仙姑忙活了半天,搭上半條命卻一文錢也沒撈到,哪肯罷休。她扯著高氏這個事主不放,高氏也不是省油的燈。兩個老潑皮扯了好一陣子也沒見結果。最後是馬仙姑自覺今日丟臉太過,精神不濟,便放下幾句狠話,帶著徒弟們離開了。

  高氏回去後據說病情加重,一連幾日躲在家裡沒出門。不過病得最重的卻是李青桐,她一回到家便人昏迷不醒。李青桐從小到大身體一向極好,這一病把李二成夫妻倆嚇得夜不成寐。村裡的郎中、鎮上的大夫都請來了,李青桐的病情仍是毫無起色。

  李二成夫妻雙眼熬得赤紅,兩人都勸對方去睡覺,但誰也不肯動。

  王氏看著床上人事不省的女兒,啞聲哀嘆道:「咱們家咋就這麼倒霉,平白無故地攤上這種事。」

  李二成的態度比王氏要平靜許多,他要麼枯坐不語,要麼不聲不響地到院子裡霍霍地磨著菜刀。

  王氏覺得丈夫不對勁,生怕他想不開要做傻事。李二麻木而鎮定地說道:「你放心好了,我冷靜得很,咱家孩子好了便罷,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趁著夜晚,殺了那婆子然後帶著你離開這兒。」

  王氏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失聲叫道:「二成,你千萬別這麼想。桐兒會好的。」

  次日清晨,三胖和花小麥來看了李青桐,但她仍然沒醒。當天晚上,李二成和王氏實在熬不住了趴在床沿睡了過去。

  李青桐等他們都睡熟了,突然睜開雙眼,她藉著窗外皎潔的月光,躡手躡腳地越過父母下了床,然後再輕輕掩上門出去了。今晚,她正好去探路。

  ……

  翌日清早,李二成夫妻醒來時,反現青桐正睜著眼看著兩人。兩人一起驚喜地喊了起來。

  李青桐雖然醒了過來,但不再像以前那樣,她看上去病懨懨地。郎中也瞧不出個所以然,只說是嚇著了,慢慢養著就行。

  李青桐表面上是在養病,實際上卻在私下裡悄悄籌劃,準備伺機而動。終於,她等來了這一天。

  這晚,月黑風高。李二成和王氏因為忙碌了一天早早地歇下了。李青桐等他們熟睡後,帶好了計劃所需的東西到了馬仙姑家。

  馬仙姑是個寡婦,她原本有一個兒子據說是不滿母親的所作所為,到外鄉做生意去了。馬仙姑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不少男人跟她都有一腿。這月黑風高夜不但是殺人夜,也是偷情之夜。

  李青桐到的時候,馬仙姑和她的姦夫在經過激烈的勞動後,正在說悄悄話。李青桐覺得這個姦夫雖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也罪不至死,她在想怎麼在不驚動這個男人的情況下殺掉馬仙姑。

  她潛在窗戶下,偷聽兩人的談話。

  馬仙姑道:「死鬼,方才我說的話你考慮得咋樣?」

  那男人打了個呵欠,興致缺缺:「不就一個小孩子嗎?多大點事,趕明兒,我找個機會把她賣給劉婆子,她那兒不正要買一批女娃嗎?」

  馬仙姑卻咬牙切齒道:「不行,我要你親手宰了那個女娃子,賣了太便宜她了。老娘這條命差點交待在她手裡了。」

  男人又打了一個哈欠,語氣中帶些不忍:「何必把事做絕呢,非要弄死一個孩子。」

  馬仙姑騰地一下坐了起來,冷笑一聲道:「我呸,你這會兒發起善心來了,老娘裝神弄鬼幫你騙姦那些大姑娘小媳婦時候,你咋沒善心哩。因你而死的人誰知道有多少個?」男人乾笑兩聲,沒再接話。

  這段對話倒方便了李青桐做決定:這個男人死得一點都不冤,既然如此,那就殺一送一吧。

  李青桐像一隻野獸似的,潛伏在那裡,耐心地等待著時機。這兩人方才做了一番激烈的運動,沒多久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夜色漆黑如墨,陰涼的夜風吹得院中的樹葉嘩嘩作響,半空中隱隱有雷聲在響。

  李青桐輕手輕腳的堆好茅草和乾柴,嫻熟地擦了幾下火摺子。火焰「轟」地一下燃了起來。李青桐擔心火被風吹滅特意多點了幾處,她把事情安排妥當後,便飛快地逃離了現場。她離開沒多久,馬仙姑家的院落便成了一片火海。

  當李青桐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整個村子回到家後,風勢驟然變大,天空中電閃雷鳴。到了後半夜竟下起了大雨。如果這次燒不死,那明天再想別的辦法吧。李青桐睡覺前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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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9-14 01:05 AM

第十二章 身世內幕

  李青桐做完這件事心情十分清爽,回家後,在電閃雷鳴中美美地睡了個好覺。李二成夫婦對此事毫無知覺,仍像前幾日那樣,一個燒火一個做飯,特意給李青桐蒸了雞蛋羹,烙了張白麵餅給她端到床前去。

  「爹,娘。」李青桐脆聲喚道。

  「哎。」李二成笑呵呵地應了一聲。

  王氏吹了一下蛋羹笑吟吟道:「乖孩子,快起來把飯吃了。」李青桐坐起來把飯吃了就想下床活動一會兒。其實她那天根本沒事,那是為了混淆視聽,麻痺馬仙姑而故意裝昏的。她昏迷不醒的事眾人皆知,那麼馬仙姑出了什麼事就跟自己無關了。

  李青桐剛吃過早飯,王三胖就來了。由於三胖的娘劉桂花嘴比較刻薄,兩家曾發生過一些口角,再加上三胖小時跟李青桐總是打架,所以他每次上李家時,總有些別彆扭扭的。

  王氏不是個小氣的人,大人之間的事自然不會怪到孩子頭上。再者說,不管怎樣,青桐畢竟吃過劉桂花的奶,這點恩情是沒法抹殺的。

  王三胖一進來,王氏就滿臉笑容地端來了一些炒花生和一盆鹹魚片,熱情地招呼他吃。王三胖心不在焉地捏了幾個花生一邊吃著,一邊時不時拿眼瞅著李青桐,看樣子像是有什麼話要說。王氏暗自發笑,藉口說有活要幹便起身離開了。

  王氏剛離開,三胖便迫不及待地從腰間掏出一把用獸皮製成的彈弓,遞給青桐:「喏,這個給你,咱們今天我不上學了,咱們偷偷地去馬家,把那個壞女人的眼珠子給打瞎了。」

  李青桐抬頭打量著三胖,她沒想到著這孩子倒挺仗義的。不得不說,三胖跟以前相比倒變了不少。首先,他比以前瘦多了。先前圓滾滾的身材開始抽條了,那張臉也從球狀的賀變成了橢圓。還有給她留下深刻印象的總是越過楚河漢界的那條鼻涕河,也驟然消失了。

  王三胖被她看得十分不好意思,他的臉不由自主地皺成了包子狀,故意凶巴巴地嚷道:「青桐,我是為你報仇哎,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怕了?」

  李青桐搖頭,臉上現出古怪的笑容:「你覺得我會怕嗎?」

  三胖嘟囔一聲:「誰知道。」隨即他又補充道:「你要是怕了,我就一個人去。」

  兩人商量未果,就聽見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來人正是王三胖的娘劉桂花。三胖的臉皺得愈發厲害了,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後只好把彈弓塞到青桐手裡,飛快地說道:「看樣子今天是逃不了學了,我晚上去他家。你等著。」

  三胖的話音剛落,就聽見劉桂花那又尖又響的嗓音響了起來:「胖兒,你這個找抽的,不上學往別人家跑啥?你這個小沒良心的,老娘為了供你唸書,砸鍋賣鐵的你竟然偷懶逃學。」

  劉桂花說著話,伸手就去擰三胖的耳朵。三胖臊得滿臉通紅。王氏見此情形,又是勸說又是拉扯的,才好歹讓劉桂花消停一會兒。

  劉桂花今日看上去心情不錯,把三胖轟走上學以後,便順勢坐了下來跟王氏閒嘮嗑。上門即是客,王氏自是笑臉相迎。李青桐乖乖地叫了一聲伯娘,便靜靜地坐在那兒不動了。

  劉桂花一邊跟剝生花生一邊打量著李青桐,她將凳子往王氏面前挪近些,邀功似地說道:「妹子,我今兒一早就聽到一個跟你家有關的消息,這可是大事啊。」

  王氏臉色微變,她以為是馬仙姑又要生什麼妖蛾子了,趕緊追問道:「嫂子,你快說說到底啥事?」

  劉桂花得意地一笑,「噗」一下吐出一片花生皮,接著唾沫橫飛、繪聲繪色地講起了這起重大新聞事件:「嘖嘖,你說怪不怪?這昨晚不是打大雷下大雨嘛,這一大清早的,有人路過馬仙姑家門前,你猜怎麼著?」

  王氏一臉緊張,忙問:「到底怎麼著了?你快說呀。」

  「你肯定想不到,她家啊,被雷劈了,那天火燒著了她家的院子,把兩人生生燒死在床上。哎喲歪,那景像要多嚇人有多嚇人,人都燒焦糊了。」

  王氏一臉震驚,一時半會還消化不了這個消息。馬仙姑竟然被雷劈了。這是報應嗎?

  過了好半晌,王氏突然反應過來,上前摟著青桐的肩膀,十分解恨地笑道:「真是大快人心,看來連老天爺都看不過眼。」

  劉桂花不禁又多看了一眼李青桐,接著道:「誰說不是呢。我可不是那馬後砲,我這人雖然愛說道,但也不是那種沒見識的人。前幾日那死婆子要燒你家青桐時,我就覺著不對勁。憑啥那馬婆子說是妖孽就是妖孽,她真以為她是天仙哪。別人不知道,我可知道那婆娘的底細。那婆子原名叫馬春兒,她娘家跟我娘家隔著一條河……」

  劉桂花扒拉扒拉地說了一大堆。王氏心中有些不以為然。當初,馬婆子帶人綁了他兩口子要對青桐不利時,那劉桂花可是一句話都沒說。現在又說這些,無非是看著馬婆子遭報應了,來顯示自己消息靈通,有見識罷了。

  王氏突然察覺到自己似乎漏了一個問題,她壓低聲音道:「咦,馬婆子的兒子不是不在家嗎?怎麼會是兩個人?」

  劉桂花早就等著她問這句話了,當下神秘而曖昧地一笑:「噓,我跟你說哦,那男人是……」兩人多少顧忌青桐在場,覺得某些話是少兒不宜,因此極力壓低了聲音說話。

  王氏聽罷臉色緋紅,唾罵道:「這個婆子一把年紀了,竟這麼老不正經。」

  劉桂花眉毛一挑,用輕佻的口吻道:「人家可是仙姑,采陽補陰呢。哈哈……」

  李青桐看著這自己的娘跟這個女人說說笑笑,不得不說,這個世界的女人之間的關係真的很奇怪。明明心裡互相討厭,表面上仍能裝得親如姐妹。她們還喜歡湊在一起說些沒營養的話題。華猶美拉星球上人類之間的關係十分簡單透明。歷史學家分析說,這是因為由於男性的消失,女人之間的最大的、不良的競爭關係解除了。

  其他的諸如事業和工作上的競爭,大體上說來是良性的,有規則可尋的。那些據說是女性與生俱來的小心眼小算計漸漸消失,變成了歷史的塵埃。難道,現在她不但要學習如何與男性相處,還得學會與同性相處?這真是雙重挑戰。

  李青桐的神思正在九天雲外遊蕩,忽聽到王氏說道自己的身世:「我們青桐的來歷就不一般,自然跟別的孩子不一樣。我聽江上的老梢公說,那一天路過的客人有舉人老爺,還有五品大官……」

  劉桂花以前也聽過一些風聲,便具體的又不清楚,做為喜好八卦之人,她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挖猛料的好機會。她故作懷疑道:「真的假的?你不會蒙我吧。要真是舉人大官,會養不活一個孩子?咋會把娃丟江裡呢?」

  經過馬仙姑這事後,王氏是心有餘悸,生怕以後再有人再拿青桐說事。便有心借劉桂花的嘴把隱瞞了幾年的真相抖露出來。她站起身一臉嚴肅地說道:「你且等著,我拿樣東西給你看,你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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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9-14 01:12 AM

第十三章 仙女還是妖怪

  王氏走進裡屋窸窸窣窣地在床底下摸索了一陣子,拿出了一隻木箱。劉桂花迫不及待地湊上前去看。

  王氏拍打一下木箱上面的灰塵,轉頭招呼宛如老僧入定般的李青桐:「青桐,你也過來瞅瞅,這是你親生爹娘留給你的東西。」李青桐走過來跟劉桂花一起看。這幾年中,李青桐從沒問過一句關於自己身世的事。她之所以不問,一是怕傷了養父母的心,二是她又沒見過親生父母,對他們根本談不上什麼感情。

  王氏在劉桂花激動期待的目光中打開了箱子。箱子裡有一件嬰兒穿的鮮紅色稠子小衣服,那衣裳雖然過了好些年,但顏色依舊鮮豔如新。一個對兒金鎖,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珮。

  劉桂花看得兩眼放光,她用手摸著衣裳和玉珮,嘴裡嘖嘖稱讚:「你說得沒錯,這東西一看就是富貴人家才有的。」說著,她重新打量了青桐一番,驀然發覺這孩子長得真好看,咋看咋順眼。

  王氏順勢說道:「桂花嫂子,你也看到了。我們家青桐的來頭不一般,這自然就跟別的孩子不一樣。我以前聽那說書的講古,說啥甘羅十二為相,曹沖八歲稱豬的。這小孩子中也有奇人能人。俺們青桐不就是力氣大點嗎?有啥好奇怪的。」

  劉桂花連聲附和:「對對。那些人都是些沒見識的。動不動大驚小怪的。」

  劉桂花又待了一會兒才起身告辭。果不其然,不出兩天,關於青桐身世的事情就傳得滿村皆知。

  村民們議論紛紛,有的說這李二成夫妻倆傻,想養孩子也該養個靠譜的。有的替李二成擔憂,說萬一孩子的親生父母找來,他們豈不是白忙一場。有的說那也不白養,可以趁機要錢嘛。

  此事和馬仙姑的死一起成為最近的兩大新聞。至於馬仙姑那事,李青桐本以為會有人會報官,沒想到這事了結得如此乾淨利落。馬仙姑的娘家含羞帶恥地匆匆把喪事辦了。多餘的話一個字也沒說。其他人也一致認為是雷電造成的火災,根本沒人想到會是人為的。李青桐聽到消息後,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她可以繼續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比如打獵捕魚練武之類的。

  日子靜靜地流逝,轉眼間已到了夏天的尾聲。秋天是李青桐最喜歡的季節。那滿山遍野的各種各樣的野果,開始貼秋膘的獵物,每每都讓她覺得幸福無比。

  這一天,李青桐像往常一樣,腰上掛著一把簡陋的弓箭,背著半人多高的竹簍,手握一把鐮刀進入了李家村後面的大青山。大青山多野獸,一般人都在山的外圍活動。李青桐仗著力氣大,每次都會進入深山。

  李青桐這次盯著了一隻肥拙的又雞,她正追趕得起勁,忽然聽到一陣斷斷續續的哭泣聲。李青桐一怔,不由得停下腳步,凝神諦聽。這哭聲是孩子發出的,而且那哭聲聽上去斷續不暢,應該是嘴被什麼東西摀住了。遇上這種事,自然要去看看。

  李青桐循著聲音,在山間轉悠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哭聲的來源地。那是一處隱蔽的山凹,四周全是荊棘樹叢。李青桐不用彎腰便能輕而易舉地隱藏在樹叢中,她頭上還戴了一頂樹枝編成的帽子以充當保護色。

  她一點點往裡挪,再近些時,便聽到兩個男人的說話聲和呵斥聲。

  一個粗聲粗氣地罵道:「閉嘴,臭小子。再哭,爺就弄死你!」

  「嗚嗚,我要奶娘。」那孩子仍在哭泣。

  「啪啪」幾聲,像是揍人的巴掌聲。

  「哇嗚——」小孩子極為驚恐地哭叫起來。

  那人發了狠,極不耐煩地罵道:「再哭,我他媽的打到你哭不出來為止。」

  好在另一個人及時攔住了他:「老三,別打了,咱銀子還沒到手呢?」

  「媽的,老子心裡有氣。咱倆倒霉攤上了她,早知道就綁另一個小子了,他家給錢倒痛快。」

  「什麼他家,這是一家。只不過咱手裡的這貨不受寵。那個是江家長孫。」

  「原來如此。」

  ……

  兩人又閒扯了一會兒,順便還交流了一下,城裡哪家青樓的妓女漂亮。李青桐一動不動的隱藏在樹叢裡,耐心地等待著時機。畢竟她力氣再大也不是兩個大男人的動手。

  機會很快就出現了,大約半小時後,那個叫賀老三的男人說道:「老六,你在這兒看著這崽子,我出去一趟打聽些消息。趕緊把這貨出手。天黑之前,我若是不回來,你就帶著他到咱們說好的地方。」

  「好。你去吧。」另一個接道。

  賀老三稍稍收拾一下,轉身離開了山凹。山凹裡只剩下了那個叫錢老六的男子和被綁的小男孩。李青桐起初想悄悄接近錢老六,轉念一想,自己這具身體能讓人放鬆警惕性,還不如大搖大擺地出來呢。

  想到這裡,她也不隱藏了,用鐮刀扒開樹叢,輕巧地鑽了過去。

  那男人一聽到聲音,立即警惕地喝道:「誰?」

  「這位叔叔,我迷路了。」

  錢老六一聽到這童稚的聲音,心頓時放了下來。他扭頭一看到,來人竟是個七八歲的女娃娃。他再仔細一看,不由得暗喜,這女娃雖然衣著尋常,但長著十分好看。賣了又是一筆銀子。

  錢老六在心裡劈裡啪啦地打著小算盤,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和顏悅色地向青桐招招手說:「小娃娃,你家裡人呢?」

  「不知道,我迷路了。」

  「來來,叔叔給你好吃的。」

  李青桐看著錢老六手中的燒雞,毫不遲疑地向他走去。那個被綁的小男孩此時正瞪著一雙驚恐的圓眼睛看著李青桐和錢老六,他一看到這個小姐姐快要上當了,心裡十分焦急,他十分賣力地發出嗚嗚聲。李青桐彷彿沒看到他似的,眼裡只有那隻燒雞。她在離錢老六還有幾步遠的地方停下,劈手奪過燒雞大快朵頤起來。錢老六樂呵呵地看著這隻快要入網的小肥羊,心中說不出的得意。他一邊套李青桐的話,一邊裝作找東西在包袱裡找繩子和布。

  李青桐一邊吃雞一邊不動聲色地朝錢老六走去。說時遲那時快,錢老六隻覺得什麼東西在眼前一閃。下一刻就覺得脖頸處一陣劇痛。他的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樣大,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的小女孩。李青銅用力將鐮刀往回一拽,錢老六脖子的血液頓時像泉水一樣,汩汩流了出來,不一會兒便將他的衣裳染得通紅。錢老六的喉嚨裡發出一聲古怪的聲響,瞪著大眼,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那小男孩嚇得臉色慘白,兩腿打戰。李青桐抽回鐮刀,順手在草地上蹭了蹭。然後上前解開了小男孩身上的繩子並去掉他嘴上的布條。李青桐這才看清小男孩的長相,他看上去大概有四五歲的樣子,生得十分俊秀。李青桐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活體雄性,像在動物園裡觀賞某種好玩的動物一樣,她伸手摸了他一把,還拾起她剛才剩下的燒雞給他餵食。

  小男孩還沒從剛才那血腥的一幕緩過來,嚇得語無倫次:「小、小姐姐,你是仙女還是妖、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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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9-14 01:18 AM

第十四章 救人、驚險

  男孩慘白著小臉,水汪汪的大眼睛閃爍著害怕、驚奇的光芒。小小的身體抖成了一團。

  李青桐不禁笑了,她這副樣子真有點像她小時候玩的芭比弟弟。她憐憫地看著他,拉著他的小手好心地把他拽到一邊,讓他離血腥場面遠些。

  「小姐姐,你只殺壞人嗎?」

  「是。」

  李青桐順手遞給他一隻剩下的燒雞腿:「你想吃嗎?」

  「我、我不吃。」

  「真的不吃?」

  男孩自從被綁到這裡後,就只吃過一個冷饅頭,肚子早唱起了空城記。此時對食物的原始渴望蓋過了他的恐懼和好奇,終於,他顫顫地接過雞腿,又看了李青桐一眼,開始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李青桐趁著這個空隙,將地上的屍體拖到一旁,用野草和樹葉掩蓋起來,她又在死人身上翻找了一會兒,拿走了錢袋,她本來十分眼饞那柄大刀的,但又怕那刀標誌性太強,只能忍痛扔了。

  「走吧。」李青桐拉起男孩的手,故意選了一條岔路走。

  「小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仙女。」

  「哦……」

  「仙女姐姐,我叫江希瑞。」

  「快點走。」

  李青桐一邊走一邊思索著怎麼處置這個江希瑞,先帶回家不行,太引人注目,萬一被匪徒的同夥知道有麻煩。那就只能把人直接送回家去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李青桐想從江希瑞的口中問清他家住哪裡,哪知這孩子說得顛三倒四的:「我家在京城啊,門口有兩個張著嘴的大獅子,門口有賣小泥人的和糖葫蘆的……」

  「那現在在什麼地方呢?」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跟著祖母、娘和哥哥一起去找爹,我們先是坐馬車然後再坐船,娘和香木姐姐帶哥哥出去玩,我也想去。他們不讓我去。我偷偷地跟了出來,就被人抓了。嗚嗚……」李青桐聽得腦門子疼,只從中得到了幾個沒啥大用的消息。

  「行了,我們先進城再說吧。」

  江希瑞乖乖地點點頭,扯著青桐的衣角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李青桐一邊走一邊警惕地打量著四周,生怕遇上那個叫賀老三的綁匪。李青桐想著越快進城越好,無奈江希瑞人小力弱,他走了一段路便不行了。

  「你得快些,不然咱們到天黑也進不了城。」

  「可是,仙女姐姐,我實在走不動了。」

  江希瑞可憐兮兮地看著李青桐,他長這麼大還沒走過這麼遠的路。李青桐只好帶著他到旁邊的草叢裡歇一會兒再走。

  兩人剛要起身,就聽見前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李青桐不知對方是敵是友,趕緊摁住江希瑞暫時按兵不動。待這波人走後,他們兩人繼續趕路。

  李家村離縣城有幾十里路,光憑兩條腿不知要走到時候。李青桐準備坐馬進城,好在她從錢老六身上搜走的有銀子。其實她還可以回家找父母幫忙,但是後山離村子不遠,她這麼貿然帶著江希瑞回家肯定會引動村民的注意,萬一傳到了綁匪的耳朵裡她家就有麻煩了。最好的辦法就是她一個人解決掉此事,而且最好別讓熟悉的人看見。

  想到這裡,李青桐把背簍往地上一放,指著它說道:「你,給我進去。」

  「仙女姐姐……」江希瑞不解地看著李青桐。

  「快進去,不准說話。」

  李青桐怕他太小,不遵守紀律,便用布條將他的嘴捂上了。然後塞進背簍,背簍是很寬很大,身子縮一下勉強能裝下。李青桐飛快地割了一些青草往上面一蓋,遮和嚴嚴實實的。她彎下腰很輕鬆地將背簍背了起來。

  江希瑞在裡面乖乖地蜷縮著,經過綁匪的虐待之後,他覺得這點苦不算什麼了。這個仙女姐姐雖然力氣很大,也很凶,但他覺得她不是壞人。

  李青桐背著一個幾乎跟自己一樣高的大背簍晃晃悠悠地踏上了塵土飛揚的官道上。

  這是通往縣城的唯一的大路。

  兩人剛上路不久,前方又傳來了如雨的馬蹄聲,騎在馬上的人,身穿青布衣裳,人高馬大,長臉豬眼,眼角有一條刀疤。李青桐一看這人不禁心中一沉,這人……有些可疑。方才她隔著樹叢影影綽綽地見過,這人的身影很像賀老三。

  賀老三本打算飛馳而過,可他經過李青桐面前時,心中又莫名地覺得奇怪,他神使鬼差地抓住韁繩,「籲」地一聲停了下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李青桐,故作親切地問道:「小姑娘,你背上背的什麼東西?要不要叔叔幫幫你?」

  李青桐迅速地估量了一下雙方的力量,這個人看上去要比錢老六的武藝高上許多,以她現在的力量根本沒法硬抗。她不由得暗自慶幸自己將江希瑞藏到了背簍裡,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賀老三將她不回答,好奇心越發重了,他慢騎幾步,探頭背簍裡看去。李青桐臉上作出一副極為害怕的模樣,突然撒腿便跑,一邊跑還一邊喊:「爹,爹,有人要搶我的兔子。」

  賀老三怔了片刻,搖頭一笑。他之所以攔下她,一是心血來潮,二就是想著,萬一能得手,又是一筆銀子。打草摟兔子的事,他可沒少幹。但聽那女孩子的喊聲,這四周好像有她的家人,那便算了。眼下拿贖金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賀老三想著,便「駕」地一聲,驅馬前行。

  待到敵人離開後,李青桐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她對背上的江希瑞說道:「我為了你可沒費力氣,今天至少損失了一隻兔子和肥雞。」

  江希瑞嘴裡嗚嗚有聲:「仙仙呂節節,嗚賠你禿子……」

  「好了,我說你聽就是,別張嘴。」

  「嗚嗚,好。」

  ……

  李青桐繼續前行,背簍一顛一顛地晃動。

  「你太沉了。以後少吃些。」

  「嗚嗚,還有比我更胖……」

  「別說話!」

  江希瑞委屈地扁扁嘴,既然不讓他說話,就別跟他說啊。好吧,他不說了。

  江希瑞經過了這些變故,此時是又累又睏,加上背簍裡空氣流通不暢,過了一會兒,他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此後很多年,江希瑞無比痛恨這該死的一覺,因為它讓自己錯過了很多事情。

  李青桐邊步行邊等待車子行過。馬上她手頭有錢,不拘是馬車牛車,只要有車,她就坐。她一個小孩子背著這麼大的背簍實在太引人注目。萬一那個賀老三發現什麼端倪就完了。

  她越急,越等不來馬車。也怪她倒霉,今日正好是背集,進城的人不多。李青桐只得硬著頭皮接著往前走。李青桐越走越累,雖然她力氣大,但架不住江希瑞太重啊,她怎麼覺得她比半頭野豬都沉。

  就在這時,身後再次傳來一陣馬蹄聲,李青桐以為有馬車路過,驚喜地回頭一看,這一看不要緊,她不由得大驚失色。原來是那個賀老三去而復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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