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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幻 發表於 2014-9-2 12:02 AM

笑佳人 -【喜相鄰】《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9-7 10:59 PM 編輯

【書名】:喜相鄰

【作者】:笑佳人

【內容簡介】:

  洞房花燭夜。

  事畢,祁景告訴許錦,說五年前他就是她的了。許錦不信,五年前兩人還都是小孩子呢,她怎麼不記得跟他做過那樣羞人的事?祁景溫柔笑,瞥一眼臥在桌子下的她的愛寵,重新覆了上去……

  一句話簡介:她和「狗」男人的青梅竹馬。

  溫馨治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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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幻 發表於 2014-9-2 12:03 AM

第1章 楔子

  東湖鎮有一塊兒風水寶地。
  
  說是風水寶地,是因為佔著那地兒的三戶人家,一家官運亨通,一家財源廣進,最差的也是名利雙收,實在令附近街坊欣羨。
  
  官運亨通的是祁家。
  
  祁老爺子曾官至一州知府,當了六年被聖上調回京述職,後因得罪權貴罷官在家,但人家也沒閒著,親自教導獨子,教出了個探花郎。風水輪流轉,當年耀武揚威的權貴早已敗落,聖上欲恢復祁老爺子官職,祁老爺子以年邁為由婉辭了,在家弄孫為樂。等兒子續娶之後又在戶部穩定下來,祁老爺子便和老妻一起搬回東湖鎮養老,還把前任兒媳婦生的長孫帶了回來,平時跟鎮上老人相約下棋釣魚,好不快活。
  
  財源廣進的是崔家。
  
  崔家做的是絲綢茶葉生意。東湖鎮處於南北往來的水路要塞上,崔家自己有船有商隊,祖上經營有方,子孫一代比一代出息,家境自然是蒸蒸日上。現任崔家家主領著長子南北走動,言傳身教,可以預見崔家以後的繁榮景象。
  
  位於兩家中間過得不上不下的,便是許家。
  
  許家是讀書人家,當年許老爺子跟祁老爺子一起赴京趕考,可惜他身子骨差,半路上一場大病去了,英年早逝,留下家中孤兒寡母。許老太太含辛茹苦撫養兒子許攸,因為沒了財路,讀書又費錢,漸漸便把許家那點家產花光了,許老太太憂心成疾,淒然病逝。十四歲的許攸葬了母親,孑然一身,清貧度日,好在他有才學,十八歲就中了舉。就在街坊們都以為他會一鼓作氣考個進士回來時,許攸迎娶鎮上絕戶江家長女為妻,在拒絕了無數有利於他仕途的好婚事之後。
  
  當然,能娶到江家長女,也是許家祖上燒高香了。
  
  世間萬般好,哪個都沒有銀子來得實惠,江家可是鎮上大戶,家境殷實。江父本來要留長女招贅的,大概看上了許攸的才氣,為了女兒終身幸福便把女兒嫁了過來,傾盡江家田產商舖為嫁資。成親後,許攸與妻子琴瑟和諧,生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兒。後來許攸雖然沒有再考科舉,卻也因人舉薦成了縣學教諭,育人讀書。外有名望內有富家嬌妻,誰能說許家宅子風水不好?
  
  因此,不少外地富商都想買下這塊地皮,可惜人家三戶過得好好的,豈會因為一點黃白之物便賣了祖產?
  
  打發走前來打探的客人,各家繼續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平淡又滿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9-2 12:04 A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9-2 12:04 AM 編輯

青梅竹馬

第2章 捉賊

  四月底,天一天比一天熱,難得有個涼快天,許錦便領著丫鬟寶珠到崔家串門。
  
  她跟崔筱是同年生,她是五月五端午,崔筱是九月九重陽,兩家大人都說她們有緣有福,關係走得越發近了,而許錦跟崔筱自小就一起玩,情同姐妹。
  
  在池塘旁邊的樹蔭裡鋪上乾淨的青布,兩人坐著說話。
  
  「阿錦,後日伯父就要回來了吧?」崔筱手中握著魚竿,本想跟好姐妹一起釣魚的,可惜許錦坐了一會兒就沒耐性了,想方設法誘她說話。崔筱拿她沒辦法,只好陪她,至於能不能釣到魚,全憑魚兒喜歡吧,反正釣到了也要放回去的。
  
  「嗯,這次我跟我娘一起去縣城接父親,到時候我給你帶陳記的蜜棗粽子。」許錦興奮地道。父親在縣學教書,只有每月初一十五、逢年過節放假才回鎮上,母親便吩咐車伕前天下午過去接人,父親在家住兩晚,初二十六早上又早早出發。半月不見,許錦很想父親,因著生辰將近,央母親允她跟車去,母親不放心又賴不過她,只好答應同行。
  
  「真好,等你生辰時,伯父還會回來一趟呢。」崔筱羨慕道。她父親也很疼她,可父親在外面做生意,每年回家住的天數還不如許伯父多。
  
  提到這個,許錦本來忍不住想笑的,見崔筱眼神落寞下去,知她心事,忙改口安慰她:「你別羨慕我,我還羨慕你呢。崔大哥出門了,還有崔二哥哄著你,哪像我,一個親姐妹親兄弟都沒有,真是嫉妒死你了!」
  
  崔筱剛要說話,身後忽傳來一道戲謔男聲:「阿錦是嫌二哥對你不夠好,所以想要個親哥哥?」
  
  許錦頓時笑了,一邊扭頭一邊道:「哪有,二哥對我當然……好。」大好心情因為瞧見走到身前的兩人,一落千丈,嬌嬌的討好也變成了小聲埋怨,「好什麼啊,知道我跟他不對付還帶他來。」
  
  原來走過來的兩個少年,都是熟人。
  
  白白胖胖的是崔筱二哥崔祿,今年十四,從小玩到大的孩子裡面,這位崔二哥是最招大人孩子們喜歡的,因為他特別愛笑,出手大方又樂於助人,誰要是有個小麻煩什麼的,找他準沒錯。不過崔祿可不是什麼老好人,他人精著呢,那些看他有錢就想佔他便宜的奸猾小人,從來沒有如願過。崔筱跟許錦說二哥是笑面虎,所以許錦在崔祿面前一直表現地乖乖的,不敢惹到他。
  
  崔祿旁邊那個拿鼻孔看人的,是許家左鄰祁家的大少爺祁景,比許錦大三歲,高高瘦瘦長得還算人模狗樣。幾年前祁家老兩口領著長孫回鎮養老,熟悉後,許錦尊敬滿腹學識的祁老爺子,也喜歡慈眉善目的祁老太太,就是憎惡自以為高人一等的祁景。兩人背地裡不知打過多少次架,最終都是許錦被他扯了頭髮,然後祁景被祁老爺子罰禁閉,短則三天長達一個月,全看許錦的委屈程度。
  
  不想多看祁景一眼,許錦飛快轉過身,將搭在一旁的魚竿甩入水中:「二哥要送客出門嗎?那你趕快去吧,回來咱們再說話。」
  
  崔祿苦笑,他沒想過來的,剛剛經過這裡,是祁景主動往這邊走。他雖長祁景一歲,被祁景稱一聲二哥,可祁景的脾氣……到底是官家少爺,他還是得哄著點。
  
  他扮好人,笑著拍拍祁景肩膀:「走吧,咱們逛咱們的去,不打擾她們釣魚。」
  
  祁景冷哼一聲,睨著池邊那個穿綠衫白裙的身影道:「醜八怪,好像誰想見到她似的。」說完走到崔筱身邊,「筱筱釣到魚了嗎?沒有啊,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她是掃把星,你離她越遠越好。」
  
  幾人算是一起玩到大的,彼此稱小名也沒什麼。但崔筱同樣不喜歡祁景的性子,聞言皺眉道:「祁少爺看不上阿錦大可避開她,何必又來唆使我?我覺得阿錦挺好的……」
  
  「你理他做什麼?他聽得懂人話嗎?」許錦噌地站了起來,握住崔筱手往前走:「走,咱們去你屋裡說話。」她就不信祁景還能跟到那邊去!
  
  祁景的確不能,看著主僕四人走遠,他撇撇嘴,轉身走了。
  
  ~
  
  平白無故被人罵掃把星絕不是什麼開心的事,回家時許錦還氣呼呼的,怕被母親看出來,她跑到後院去看杏樹。
  
  許錦打小就愛吃杏。
  
  據說四歲那年父親帶她去街上逛,碰巧有鄉下婦人賣杏,小小的木車裡堆滿了黃橙橙的圓果子,遠遠都能聞到誘人果香。父親見她饞得不錯眼珠瞧著那兒,便領她過去買,結果她嫌父親買的少,非要把整車都買回家。父親縱著她,讓婦人把車推到家門口,分一些給左鄰右舍,剩下的都給她留著,然後又特意移來兩顆杏樹栽在自家後院牆邊上。每年杏兒熟了,父親陪她摘杏時都會舊事重提,拿這事笑話她。
  
  小時候許錦常常被父親說得臉紅,現在大了些,父親再說,她就笑嘻嘻賴父親騙人。
  
  今年杏兒又該熟了,喜人的黃幾乎快要遍佈整個果子。
  
  許錦心情好了許多,看得也認真起來,然後晚上做了好夢,夢見父親回來了。
  
  次日醒來,她又去看杏樹,卻發現靠近牆頭那邊的果子明顯少了幾顆!
  
  因為那幾個杏果顏色比較深,許錦都想好最先吃它們了,所以記得很清楚。
  
  她跑去問母親:「娘,你讓人摘杏兒了?」許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兩顆杏樹是她的寶貝,除了她們一家三口吩咐,下人根本不會自作主張去碰。
  
  江氏正在澆花,頭都沒抬:「沒有啊,怎麼了?」
  
  許錦隨手撥弄月季花還帶著水珠的花瓣,嘟嘴道:「我發現果子少了幾個,肯定被人偷摘了。」
  
  江氏忍不住笑了,晨光裡那嬌豔臉龐比新開的粉月季還要好看,「樹上那麼多果子,難為你能看出來少了幾個。」語氣調侃,顯然沒把女兒的純真話語當真。「好了,洗洗手,跟娘用飯去吧。」
  
  「哦……」許錦知道母親依然把她當小孩子,便沒有多做解釋,乖乖跟在母親身邊往偏廳裡走,只在心裡暗暗琢磨。
  
  不是母親讓人摘的,難道是下人?不會,許錦相信自家下人,且年長的不可能因一時貪嘴就冒犯主子,年少的就只有她身邊的寶珠了,一直在她眼前晃悠,根本沒有機會偷……除了自家人,還能有誰?這條街上可沒有偷雞摸狗的饞嘴小孩子。
  
  思來想去,最值得懷疑的就是祁景。
  
  祁景肯定不會饞她的杏,可他知道她看重那兩顆杏樹,或許就是想氣她呢?
  
  許錦恨恨咬牙。
  
  有了主意,晚飯過後,許錦派寶珠去屋裡打幌子,以防母親詢問,然後自己偷偷貓在牆根一片櫻桃樹叢後,守株待賊。既然祁景想氣她,肯定還會偷第二次第三次,今兒個就是等到天黑,她也要等祁景,不是為了那幾顆果子,而是為了一口氣!只要她抓到他,再傳到祁老爺子那裡去,祁老爺子肯定會重重罰他的。
  
  天漸漸暗下來,後面街上傳來老人們納涼的閒聊聲。祁老爺子也喜歡這時候出門晃悠,祁景此時動手最安全。
  
  果然,牆那邊很快就傳來了腳步聲。
  
  等待祁景爬牆的過程中,許錦突然想到了兩人的第一次打架。那時她太小了,記憶有些模糊,就記得她穿了新裙子去外面玩,祁景瞧見了,說她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把她氣哭了。祁老太太知道後訓了祁景一頓,自此祁景就跟她結了仇,總找機會欺負她,而她大了就不愛哭了,會想辦法氣回去。
  
  母親勸她躲著祁景些,語氣裡似乎也有些同情祁景。許錦知道母親為何同情壞小子,因為她無意聽父母提起過祁景的身世,說他生母早逝,父親娶了繼母后就一心撲在了繼母和繼母的子女身上。祁景欺負弟弟妹妹,被他父親暴打一頓,可祁景不知悔改,搞得家裡雞犬不寧,祁老爺子沒辦法才帶他回來了。
  
  沒有母親,許錦挺同情祁景的,但他不能因為自己不痛快就欺負她啊?
  
  「啊!」
  
  就在許錦出神時,牆頭忽然傳來一聲驚慌叫聲,她本能抬頭,就見一個人影從高處栽了下來,腦袋先是撞到樹上再砸到地面,他人則仰面躺在那裡,一動不動,額頭有血漸漸往下流。
  
  許錦嚇得跌坐在地上,因為蹲在牆邊,右手往後揮時不小心打到牆,磨破了皮。但此刻許錦哪裡顧得上那點疼?呆呆地等了半天見祁景依然沒有動靜,她害怕了,想走,又怕祁景真的出事。猶豫半晌,許錦提著心一步步走過去,顫著音喊他,祁景沒有回應。
  
  眼看祁景額頭血流的越來越多,許錦真的慌了,蹲下去推他:「祁景你怎麼了,你別……」正說著,少年身子一震,眼裡再次恢復了生氣,目光轉了一圈落在她身上,有些茫然。許錦頓時鬆了口氣,她就說嗎,這麼矮的牆頭,祁景怎麼可能摔一下就……
  
  「算了,你悄悄回去吧,只要以後你別再偷我的果子,我不會告訴祁爺爺的。」見祁景幽幽盯著自己,許錦瞪他一眼,正要起身,手上忽然傳來一種溫熱的觸感。扭頭,驀然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隻小白狗,身長尺餘,毛色雪白,正蹲臥著舔她手背上的傷,舔得她又麻又癢。她看過去時,小白狗似乎有所感應,也抬頭看她,烏黑髮亮的鼻頭,水汪汪的黑眼睛,許錦登時心軟如水。
  
  這是哪來的小白狗,太好看了!
  
  許錦忍不住把小白狗抱了起來,小白狗直勾勾盯著她,乖乖巧巧,毫不掙扎。
  
  許錦剛想摸摸它,之前還躺在身前的少年目光一變,翻身就要跟她搶狗。
  
  許錦眼疾手快地避開,罵他:「祁景你別太過分,這是我的狗!」她是看在他受傷的份上才不想追究的,哪想這人偷杏自己摔下來吃了教訓不知悔改,現在竟然還想做壞事!
  
  祁景好像根本沒聽見她的話,踉踉蹌蹌追了上來,許錦趕緊往回跑,邊跑邊喊人,企圖嚇跑對方。可祁景鍥而不捨,直到江氏領著幾個丫鬟趕來,他還沒有放過許錦的意思。
  
  江氏站定,肅容質問:「這是怎麼回事?祁景怎麼在這兒,還有這狗……」
  
  「娘,這是我撿到的狗,祁景要跟我搶,你快讓人攔住他!」許錦抱著狗躲到母親身後,喘著道。
  
  江氏沒空理她,眼看祁景都要撲到她身上來了,忙吩咐丫鬟攔人,「祁景,不得在長輩面前放肆!」
  
  祁景恍若未聞,在兩個丫鬟手裡使勁兒掙扎,可到底頭還傷著,昏沉沉力氣漸漸消失,朝許錦喊了聲便不受控制往後栽了下去。
  
  也就是那一聲,讓許錦江氏等人都愣住了。
  
  因為祁景說的根本不是人話,而是「汪」的一聲狗叫,低沉憤怒,無比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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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祁少爺死了,男主穿過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9-2 12:05 AM

第3章 養狗

  祁景昏迷不醒。
  
  郎中上完藥,起身朝祁老爺子道:「祁老爺放心,大少爺只是失血過多,並無大礙,醒後好好休養一段時日就行了。」
  
  祁老爺子頷首,「有勞了。」轉身吩咐管事領郎中去偏廳開藥方。
  
  郎中走後,屋中站著的只剩祁家老兩口,江氏母女並隨身丫鬟。
  
  江氏領著女兒上前賠罪:「都是阿錦胡鬧,伯父伯母放心,侄媳回去會嚴加管教她的。」 祁老爺子跟已故的許老爺子有同窗之誼,兩家又左鄰右坊住著,稱呼自然親暱些。而兩個孩子常常吵架,女兒說祁景是自己掉下來的,不管江氏信不信,現在祁景受了重傷,她總不能當著祁家二老的面說祁景完全是咎由自取吧?
  
  許錦雖然覺得自己很冤枉,但祁景傷成這樣,她懶著跟他計較了,因而母親讓她道歉她就乖乖道歉:「祁爺爺祁奶奶,我知錯了。」卻沒說自己錯在何處。
  
  清脆動聽的童音,乖巧懂事,還有點委屈。
  
  看著這個小姑娘,祁老爺子心頭湧上一股羨慕,要是長孫也這麼懂事該多好。
  
  他面現愧色,嘆息道:「老夫汗顏啊!祁景父親不在,我對他有教養之責,沒想他竟敢背著我作出這等偷竊之事!阿錦別怕,是祁景不該偷你的杏,你一點錯都沒有,快跟你娘回家去吧,早點歇息,改日我讓祁景上門給你們賠罪。」
  
  尊敬的長輩沒有責怪自己,許錦放鬆下來,仰頭看母親。
  
  江氏疼惜地看看祁景,安慰祁老爺子:「伯父言重了,這倆孩子自小玩在一起,打打鬧鬧的,您還不知道?祁景就是想摘杏氣氣阿錦,何來偷竊之說?再說,一個巴掌拍不響,祁景這樣做,肯定是阿錦先惹到他了,現在他們一個受傷一個知道錯了,咱們以後多約束些,就別再記著這事吧?」
  
  祁老爺子沒吭聲,只是單看他緊皺的眉頭,就知道他是不打算輕易饒了祁景的。
  
  江氏還想再勸兩句,祁老太太走過來拍拍她手,「孩子犯錯就要受罰,都是應該的,你放心,有我看著,不會讓你伯父下重手的。好了,耽誤這麼久,外面天都黑了,你們娘倆快回去歇息吧。不是說明兒個要去接阿錦她爹嗎?快去快去,好好睡一覺養好精神,否則阿錦她爹該擔心我們沒有照顧好你們娘倆嘍!」
  
  祁家老兩口都是五十多的年紀,跟面相肅穆的祁老爺子不同,祁老太太慈眉善目,平易近人。
  
  被老人家這樣打趣,江氏臉上有些泛紅,繼續勸了幾句,便領著許錦回家了。
  
  母女倆走後,祁老太太憂心忡忡上了炕,心疼地看著自己的長孫,「老頭子,要不咱們再請個郎中來看看?我聽阿錦她娘說,這孩子昏倒前……會不會撞邪了?」
  
  祁老爺子不置可否:「什麼撞邪?妖魔鬼怪都是無稽之談,是那些和尚道士為了騙錢編出來的鬼話。我看他是快要昏迷,說話說不清楚,才讓人聽成狗叫的。行了,這裡有小廝照看,咱們回去吧。」對於這個不論他如何規勸都不肯上進的長孫,祁老爺子也是無可奈何,心神疲憊了。
  
  「要走你走,我在這裡守著他。」祁老太太瞪丈夫一眼,也不看他臉色,低聲吩咐丫鬟把她的被子抱過來。她有三個孫子,最心疼的還是長孫,自小沒了娘,當爹的又不看重他,能怪孩子鬧脾氣?她只後悔當初不該縱容兒子早早續娶,否則晚上幾年,父子倆關係也不至於鬧得這樣難看。
  
  「……隨你。」祁老爺子沉默片刻才道,快出門時又小聲叮囑老妻別累著。
  
  祁老太太沒理他,摸摸長孫蒼白的小臉,滿眼疼愛。
  
  很快丫鬟把她的鋪蓋抱來了,祁老太太就在祁景旁邊躺下,只讓丫鬟留一盞小燈,漸漸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祁景」悠悠轉醒,剛想睜開眼,腦海裡突然傳來一股刺痛,接著浮現一幅幅畫面。他皺眉,冷靜地看那個少年的生活,透過他的眼睛身體,瞭解這個陌生的世界。畫面裡的嬰童牙牙學語,他竟然也慢慢跟著他聽懂了,然後,明白的越來越多。
  
  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似乎很長又似乎很短,待那些記憶最後定在一個抱著狗的小姑娘身上,他猛地睜開眼睛。
  
  那隻狗是他,是小時候的他,只是,他明明正在林中狩獵的,怎麼突然來到了這裡,連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論如何,他要把他的身體搶回來,那樣,或許還能回去,回自己熟悉的那片山林。
  
  他試著動了動。
  
  「阿景,你醒了?哪裡不舒服嗎?」才伸出一隻胳膊,旁邊突然有人俯身過來。昏黃燈光裡,他對上了一張慈和擔憂的面孔。那是祁景的祖母,祁景,是這個身體的名字……
  
  他是自己長大的,從未見過父母,小時候他曾幻想過父母的樣子,大了就不再想那些了。可此時此刻,聽著這樣溫柔慈愛的蒼老聲音,感受她的關切擔憂,他感覺有些怪。
  
  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老人,只好繼續裝睡,暗暗沉思以後該如何應對。幸好,那個小姑娘就住在隔壁,等他養好了,隨時都可以把身體搶回來。
  
  對了,原來在這裡,他們被稱為狗。可是,又完全不一樣,因為變故發生前,他可以隨心所欲變成人或狗,而且即便是狗身,也比這裡的狗聰明多了,不會被人圈在院子裡搖尾乞憐。他會打獵,會設陷阱,他是,族裡最厲害的獵手。
  
  他一定會回去的。
  
  ~
  
  那邊許錦跟母親回家後,立即衝向了自己的小院。她去祁家前,小白狗睡著了,現在也不知醒了沒。
  
  沒醒,還在睡著,躺在椅子上,縮成一個毛茸茸的白球,只有鼻頭是黑的。
  
  許錦上前就想把小白狗抱到懷裡。
  
  「阿錦,」江氏隨後而來,看看那狗,一邊擋住女兒,一邊肅容問守在旁邊的寶珠:「誰讓你把狗抱到姑娘屋裡來的?要是它身上有蚤子怎麼辦?抱出去!」
  
  江氏嫁人前是被當成兒子養的,看著溫柔,肅容時自有一股威嚴氣勢,寶珠當即嚇白了臉。
  
  許錦用眼神示意寶珠先別走,回頭跟母親撒嬌:「娘,它這麼幹淨,身上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就算有,現在天都晚了,洗完澡毛幹不了,它生病了怎麼辦?娘,反正它乖乖躺在那兒,你就讓它在這裡睡一晚吧,明天我盯著寶珠給它洗。」既然母親擔心小白狗身上有東西,她肯定不好說親自動手了。
  
  「這狗到底是哪裡來的?」忙活了一晚上,江氏還沒來得及詢問狗的來歷。
  
  「我也不知道,它自己跑到咱們家後院的。」許錦看著可愛的小白狗,撲到江氏懷裡嬌聲商量,燈光裡小臉緋紅黑眸水亮,「娘,你讓我養了它吧,我沒有兄弟姐妹,爹爹又很少回家,讓它陪我作伴好不好?娘,你就讓我養吧,今年生辰我什麼禮物都不要了,就要這隻狗,行不行?娘,好娘了……」
  
  江氏最禁不住女兒如此撒嬌,沒過多久便被許錦纏得目光柔和下來。
  
  其實那狗毛茸茸的,確實好看,只要身上沒有蟲子,給女兒養完全沒問題,但江氏另有擔心:「不是娘不答應,只是這狗這麼小,看著也不像野狗,定是誰家偷跑出來的,咱們養了,人家丟了狗豈不著急?」
  
  許錦還真沒想到這層。
  
  她眼睛轉了轉,小聲道:「咱家附近這幾條街養狗的人不多,更沒有這種狗。」
  
  江氏摸摸她腦袋:「許是人家新得的,從外地買來的,親戚家送的,都有可能。阿錦,今晚先讓這狗住在咱們家,明天娘讓人出去打聽,若沒有人找狗,這狗就是你的了,有人找,找的還跟這狗一樣,你再喜歡也得還回去,知道嗎?」
  
  「可我喜歡它……」許錦埋在娘親懷裡,眼淚湧了出來。她見過野狗,都是髒兮兮瘦瘦的,這只這麼幹淨可愛,任誰都會喜歡,怎麼可能是野狗?所以她已經認定母親明日就能打探到丟狗的人家,明日這狗就不是她的了。
  
  江氏無奈地摟著女兒,掏了帕子替她抹淚兒:「多大人了,還愛哭鼻子。好了好了,等娘找到養狗的那戶人家,會跟他們打聽家裡還有沒有別的小狗的,現在沒有,今年明年肯定也會生新狗崽,娘早早給你定下一隻行了吧?再不行,明日咱們早早去城裡,娘帶你去鳥獸坊看看,你喜歡養貓養狗娘都給你買,成不?」
  
  許錦想說不成,可這已經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
  
  她繼續在母親懷裡賴了會兒,平復了,抹抹眼睛道:「娘,那今晚讓它睡我屋裡吧?你放心,我不碰它,就讓它睡地上。」
  
  江氏不想答應,可對上女兒泛紅的眼圈,心軟了,「行,那你跟娘保證不碰它。」她小時候就吃過貓狗的虧,見跑到家中的小貓可愛便抱著玩,結果身上被咬了好幾個紅疙瘩。
  
  許錦連連點頭。
  
  江氏鬆開女兒,吩咐寶珠:「去準備熱水,一會兒服侍姑娘沐浴,換身乾淨衣裳,身上這身馬上洗了。」
  
  「知道了,夫人。」寶珠快步出去了。
  
  此時天色已晚,江氏困了,叮囑女兒兩句便往外走。許錦將母親送到院門口,回去倒也聽話,只蹲在椅子前打量小白狗,沒有伸手碰,沐浴後就鑽進被窩睡覺了。這一天事情挺多,小姑娘沾了枕頭,很快就睡了過去。
  
  睡到半夜,恍惚中被一陣輕微的哼唧聲喚醒,那聲音奶裡奶氣的,還伴隨著爪子抓炕壁的聲音,歇一會兒停一會兒,透著一種執著的不甘。
  
  許錦愣了一會兒就想起來了,忙下地點了燈,而她下地的時候,那狗就一直追著她,在她腿間繞來繞去。燈亮了,小傢伙正好繞到她身前,見她低頭,它抬起前爪扒住她腿,用那雙亮亮的黑眼睛討好地看她,尾巴晃來晃去。
  
  迷迷糊糊的,許錦忘了母親的叮囑。
  
  她開心地把小白狗抱到椅子上,輕手輕腳打濕帕子擦了四隻狗爪,然後把狗抱到炕上逗它:「是不是害怕了?」
  
  小白狗熱情地舔她手指,癢癢的又很舒服。許錦歡喜地看著它,看著看著又困了起來,見小白狗也乖乖臥了下去,她把枕巾扯過來蓋在它身上,還拍了拍:「睡吧睡吧,明天再跟你玩。」
  
  小白狗乖乖趴了會兒,似乎不習慣身上多了「被子」,一骨碌鑽出去,湊到許錦身邊,貼著她肩膀蜷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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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狗的形象,大家可以想成一隻小白狼,尾巴靈活點面相友善點就差不多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9-2 12:09 A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9-2 12:10 AM 編輯

第4章 變化

  許錦翻個身,然後臉上突然被什麼連續舔了幾下。
  
  她立即就醒了,腦袋往後退,小白狗追著要舔她,許錦逃不掉,笑著坐起來,將狗抱到腿上。小白狗抬起前爪搭在她肩上還想舔,喉頭發出哼哼唧唧的叫,腹部還有咕嚕聲傳來。許錦恍然大悟,迅速穿衣下地,順便將狗放到地上,「走,我帶你找東西吃去。」
  
  洗漱完畢,她往外走,小白狗就顛顛地跟著她,說來也怪,好像認定了她般。
  
  狗狗喜歡自己,許錦很高興,也就沒想其中緣故,直奔廚房。
  
  「哎呦,姑娘怎麼來這裡了?」廚房管事李嬤嬤遠遠瞧見她,趕緊迎了出來,滿臉堆笑:「裡面油煙燻人,姑娘有什麼吩咐直接吩咐我就行了。這是夫人新給姑娘添的寵?瞧這毛白的跟雪似的,還這麼聽話,一看就是稀罕物啊!」
  
  許錦看看乖乖蹲坐在自己腳邊的小白狗,與榮有焉,笑問對方:「李嬤嬤,它餓了,你看廚房有什麼能給它吃嗎?」
  
  李嬤嬤年近五旬,鄉下出身,家裡鄰居都養過土狗,都是豬吃什麼就撥一點給狗,餓一頓飽一頓的哪會兒精心伺候。不過她看出來了,這狗是姑娘的心頭好,便認真地打量小白狗幾眼,道:「這狗看著也就剛出滿月不久,還嚼不動肉啊骨頭什麼的,我給它盛點粥,姑娘覺得如何?」
  
  許錦第一次養狗,半點經驗也無,自然是聽老人的,「行,那你就從這邊盛吧。」家裡有兩個廚房,這邊是伺候她們一家三口的,還有一個用來做下人們的飯食,其中差別,別的不說,她們喝的是白米粥,下人們那邊雖然比普通鄉里人家要好,卻比不上主人家。
  
  「好嘞,那姑娘去那邊樹下等著,省著熱氣出來熏到你。」李嬤嬤熱絡地道,轉身進了廚房,很快就端著一個大瓷碗出來了。姑娘都給狗吃白米了,她用好碗盛粥肯定沒關係,只要姑娘滿意了,夫人不會在這種事上責怪什麼的。
  
  她往這邊走,小白狗依然老老實實蹲在許錦旁邊,只是舔了舔舌頭,等許錦接過碗時,小白狗立即變了性子一般,圍著許錦轉了起來,不時抬起兩隻前腿虛撓,然後搭在她裙子上。許錦猜它是想搭她腿上的,可她穿了裙子,小白狗摸不準位置,這一撲撲空了,鑽到了她裙子底下。許錦玩的興起,退開,就見小白狗一骨碌爬了起來,再次追她。
  
  李嬤嬤在旁邊看了會兒,笑咪咪回廚房了。
  
  許錦沒忍心餓著自己的小白狗,把粥吹涼了些,蹲在樹影裡。她剛蹲下去,之前一直在她身前跳著要搶東西吃的小白狗立即湊頭過來,沒有急著吃,而是先嗅嗅,再試探般舔了一下,確定不燙了這才埋頭吃了起來,發出連續的吞嚥聲。
  
  「看來你很喜歡吃粥啊!」許錦一手扶著碗免得被小白狗拱倒,一手順狗背上的毛,越摸越喜歡。
  
  小白狗只顧著吃,小舌頭咋吧咋巴很快就把碗底舔了個乾淨,不細看都看不出來這碗還沒有刷。舔完了,它抬頭看看許錦,扭著腦袋朝廚房跑去,跑到門口停下,朝她叫了聲,好像要等她領它進去。
  
  它這麼聰明,許錦歡喜極了,又讓李嬤嬤重新盛了半碗給它。剛剛碗裡只有淺淺一碗底呢。
  
  「姑娘,這狗可真好看。」秋蘭悄悄從廚房遛了出來,離許錦五步遠時蹲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小白狗。她是李嬤嬤的三閨女,比許錦小一歲,現在幫她娘打下手,洗洗菜燒燒火什麼的。眼下早飯都準備地差不多了,玩心一起,便跑出來看狗。
  
  許錦跟秋蘭挺熟的。以前她和崔筱玩捉迷藏摸瞎子,人不夠就喊兩家的小丫鬟湊數,因此跟秋蘭說話也親近些,小聲問她:「你知道蚤子長什麼樣嗎?」
  
  「這狗身上有蚤子?」秋蘭嚇了一跳,「那可不行,姑娘趕緊躲開,蚤子會咬人……」
  
  她突然咋呼起來,許錦頓時皺眉瞪她:「別叫,我也不知道它身上有沒有,看來你認得,那你幫我看看。」
  
  「哦。」秋蘭紅著臉摀住嘴,回頭看看,見老娘沒出來,就那樣蹲著往許錦那邊挪了過去。小白狗回頭看看她,再看看許錦,見許錦笑著看它呢,放了心,繼續吃東西。只是,等秋蘭抬手要落在它身上時,小白狗突然轉過身,「汪」地朝秋蘭叫了聲,聲音洪亮氣勢逼人,嚇得秋蘭跌坐在地。
  
  小白狗跟秋蘭對峙了會兒,確定這人不敢再碰自己了,轉回去繼續吃。
  
  「姑娘,這狗咬人吧?我可不敢碰了!」秋蘭心有餘悸地站了起來,小臉蒼白。
  
  「別胡說,它乖著呢。」許錦摸摸小白狗,猜它大概是怕生,便朝秋蘭招招手,「過來,我幫它翻毛,你盯著看有沒有蚤子。」她覺得沒有,不過為了安母親的心,還是找找看吧。
  
  她動手小白狗就很乖了,只在她摸它尾巴時輕輕甩了一下尾巴,好像不喜歡被人摸那裡。許錦好奇地又試了一次,見小白狗還是想躲,就不摸那兒了,換個地方翻毛。
  
  快找完了,寶珠急急跑了過來,「姑娘姑娘,夫人找你呢!」
  
  許錦心裡一跳,難道母親這麼快就打聽到這狗是誰家的了?
  
  正好小白狗也吃完了,許錦叫上它往上房那邊去了。怕它剛吃飽跑太快不舒服,許錦體貼地放慢了步子。
  
  江氏正吩咐身邊的王嬤嬤去庫房拿東西,上午去祁家探望祁景總不能空手而去。
  
  王嬤嬤記住了,轉身往外走,跨出屋門,正好瞧見許錦跑進了院子。小姑娘穿了杏紅小衫碎花長裙,頭上梳著常見的雙丫髻,低頭逗狗呢。看見她,姑娘笑著喊嬤嬤,那嬌憨可愛的模樣,跟夫人小時候一模一樣,只有兩道英氣長眉像極了她父親……
  
  王嬤嬤目光黯了黯,站定了,等姑娘走到身前,她慈愛地替她擦擦額頭細汗,叮囑她慢點走,轉身看著姑娘進了屋,這才去了。
  
  「娘,我讓秋蘭幫忙看過了,它身上沒有蚤子!」許錦大聲說著,仰頭看母親。小白狗停在她腳下,也仰頭看這個陌生人。
  
  女兒那麼歡喜,江氏不忍掃她興,淺笑道:「那就好,娘已經派人出去打聽了,要是沒有人家丟了狗,這狗就是你的啦。好了,該吃飯了,今早不用讀書,看完祁景你就跟它玩吧。」她會讀書識字,對教導女兒讀書卻不在行,好在許攸在縣學裡教書,她只需按照許攸佈置的課業教女兒就行了。
  
  原來下人剛出發……許錦鬆了口氣,可聽到祁景,她又不高興地嘟起了嘴,但她也知道這趟探望是避不了的,便沒有多說。
  
  飯後跟小白狗在院子裡玩了會兒,就要去祁家了。昨天祁景昏倒後小白狗睡著了,所以是寶珠抱回去的,今日事實已經證明,除了許錦,小白狗不肯讓旁人碰,江氏本來想摸摸的,見它不肯就算了,可現在要去祁家,不能帶隻狗過去啊。
  
  許家門口,許錦蹲下去摸小白狗腦袋:「乖,聽話啊,我要去他們家一趟,很快就回來啦,你在家裡等我好不好?回來我再跟你玩。」一邊說話一邊伸手在自家和祁家之間比劃。
  
  小白狗也不知是聽懂了還是看懂了,乖乖臥在地上,抬著腦袋看她,黑眼睛水汪汪的像兩顆新洗的葡萄,看得人不捨離開它。
  
  許錦忍不住回頭看江氏,小聲哀求:「娘,我留在家裡行不行?」
  
  江氏也詫異於這只白狗的聰明,可她不能這樣縱著女兒,總不能因為一隻狗往後就不出門了吧?
  
  許錦在母親眼裡得到了答案,戀戀不捨地摸摸小白狗,一步三回頭地出門了。小白狗目送她走遠,直到看不見了,它才將腦袋搭在前爪上,扭頭望向許家與祁家的牆頭,一隻耳朵耷拉著,一隻貼著地。
  
  ~
  
  東湖鎮民風淳樸,誰家要是出點什麼事,街坊們都會過來探望。祁家大爺在京當官,祁老爺子身上又沒有官架子,喜歡四處晃悠,街坊們自然更加熱絡了,知道祁景受傷,過來探望的人肯定不少。
  
  江氏料到了這一點,所以早早過來串門,就是為了避開人多的時候。
  
  祁老爺子出去散步了,祁老太太招待她們,直接領去了祁景的屋子。因為許錦還是個孩子,跟祁景又熟,兩家大人誰也沒想到避諱那一回事。祁老太太雖然當了多年的官夫人,卻並不是拘泥陳規的人。老兩口為何要回鄉養老?有成全兒子的成分,更多地還是喜歡東湖鎮閒適的生活。
  
  幾人往這邊走,屋裡祁景聽到聲音,閉上了眼睛。
  
  早上好不容易熬到那個老婦人走了,屋裡還有個小廝看著他不讓他起來。祁景不敢硬闖,按照原身的記憶,若他表現地太出格,輕則被老爺子關幾天,重則如老太太猜測那般被當成中了邪,下場只會更慘。這個地方太奇怪,他不得不慎重行事。
  
  江氏以為他睡著了,放輕了聲音:「今早郎中來過了嗎?如何說的?」
  
  祁老太太摸摸祁景腦袋,神色複雜:「說是身體沒有大礙,只是這孩子,突然就不肯說話了。早飯時問他感覺如何,他無論如何都不吭聲,他祖父氣急了要打他,他都寧可挨打也不言語。唉,也不知他這脾氣隨誰,又倔又不聽勸,真是讓人頭疼。」
  
  「伯母別急,這歲數的孩子都這樣。」江氏寬慰幾句,把女兒拉過來訓她:「祁景為何要摘你的杏兒?是不是你之前做了什麼氣到他了?一會兒祁景醒了,你好好跟他賠不是,知道不?」
  
  「你這是做什麼,阿錦又沒做錯,你再訓她,你讓我跟你伯父的老臉往哪擱?」祁老太太急忙回道,將滿臉委屈的許錦摟到懷裡,「不聽你娘的,阿錦是好姑娘,奶奶知道。」
  
  許錦頓時不覺得委屈了,扭頭看看祁景,小聲安慰老人:「祁奶奶放心吧,祁景一定是很疼才不想說話的。」她才不信那個每次見面都會氣她的人會一直不說話,真要那樣就好了。
  
  祁老太太被她逗笑了,三人繼續坐了會兒,外面好像有客人來了,江氏便起身告辭。
  
  許錦乖乖跟著母親往外走,快要出去時,忽然感覺有人在看她,扭頭一看,對上一雙陰沉沉的眸子……
  
  是祁景。
  
  許錦早被他這樣看習慣了,見他果然還是那個祁景,抬手指指腦袋,幸災樂禍朝他扮了個鬼臉。
  
  祁景愣住。
  
  這裡的雌……姑娘,真奇怪,凶起來不叫不打不咬,瞪瞪眼睛有何用?真不知原身為何總是被她氣到。
  
  他的身體在她手裡,不受他控制了,好在聽之前偶爾傳來的叫聲,應該沒有被人欺負。
  
  不過,他還是要想辦法,早點把身體搶回來。
  
  快了,他已經學會了拿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東西,只是還有些不習慣說他們的話,正好趁養傷這兩晚多練練。會說話了,萬一搶奪時失手,也能編個理由糊弄過去。
  
  不管怎麼說,這裡的行事規矩,跟他那邊太不一樣了……
  
-----------------------------------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些姑娘好像還有些迷糊男主跟狗狗的關係,這個,就是男主原本可以在人身狗身變化,那他的靈魂本就比正常人多,現在屬於人的那部分進了祁少爺的身體,屬於的狗的那部分還在狗身上……狗狗追隨許錦是因為舔了她的血哦,這個設定純粹是為了好玩,大家莫認真~

  鑑於男主處於半禁閉狀態戲份太少,送上小劇場:

  許錦:狠狠瞪你!

  祁景:一點都不凶。

  許錦:你有病啊!

  祁景:郎中說我養兩天就好了。

  許錦:你不是人吧?

  祁景:……(難道她看出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9-2 12:12 AM

第5章 進城

  從祁家回來,許錦收到了小白狗的熱情迎接,她還沒走到許家門口呢,小傢伙已經撒歡跑了出來,尾巴直搖。
  
  她開心地抱它去後院玩耍,心卻一直提著,生怕下人回來說找到了丟狗那戶人家。如果說昨晚許錦還只喜歡小白狗罕見的好看模樣,現在它的聰明它的靈性還有它對她獨有的依戀,都讓她喜歡到了心裡去。
  
  晌午吃飯時,她都不敢看母親,端著碗低頭吃飯。小白狗也在用飯,只是它臥在地上,沒有上桌子,吃的是江氏特意吩咐人熬的粥,裡面摻了些肉末,熬得很爛的那種。
  
  見識了小白狗的聰明,江氏也喜歡這狗,更加理解女兒的不捨,飯後寬慰道:「別擔心,你看它才來咱們家一天你都喜歡成這樣了,若是咱們鎮上誰家養的,肯定早急著找了。上午他們把整個鎮子都逛遍了也沒聽說誰家丟了狗,可見它八成是路過的客商養的。阿錦,若今晚黃昏前依然沒有消息,以後它就歸你了。」
  
  「真的?」許錦大喜過望,撲到江氏懷裡:「娘,那我能帶它一起去接爹爹嗎?」去縣城路上來回來去要用一個時辰,還要在城裡逛逛,如果把小白狗留在家,許錦怕她離開的時候它會被人帶走。
  
  真是傻孩子。
  
  江氏輕輕點她額頭:「你怎麼這麼笨啊,帶它去城裡,萬一碰上丟狗的人怎麼辦?」這狗一看就是有錢人家才養得起的,越靠近縣城越容易碰到失主。倒不是江氏想貪它,實在是這狗靈性太足,看它對女兒這麼忠心,但凡原來的主人對它好一點,它都不可能這麼快就忘了主家,甚至,江氏估摸著,這狗都有可能是自己逃出來的。
  
  許錦想了想,也覺得自己犯了傻,不好意思地笑笑,拉著母親袖子問:「娘,那咱們什麼時候出發啊?」
  
  江氏剛要說話,那邊小白狗吃完了,顛顛地朝許錦走了過來,蹲坐在她腳邊,大眼睛在母女倆身上來回轉,最後低頭玩許錦裙襬。時而用爪子撥弄,時而咬住往一旁扯,它的牙還是有些尖的,江氏看那架勢暗道不好,可惜想要阻止已經晚了,只聽嘩啦一聲,許錦裙襬裂了好長一條口子。
  
  「啊,我的新裙子!」許錦驚叫出聲,低頭,就見自己為了進城特意換上的長裙已經壞了,而罪魁禍首嘴裡叼著裙角愣愣地瞧著她,大眼睛裡茫然又無辜。它這樣,許錦想生氣都生不出,故作氣呼呼蹲下去,輕輕拍了一下狗腦袋,瞪眼睛訓它:「看在你第一次犯錯的份上,我不罰你,下次再敢咬我衣裳,我不給你喝粥!」指指衣裳再指指狗碗,滿眼威脅。
  
  小白狗眨眨眼睛,鬆了嘴,喉頭發出一聲無比委屈的叫,然後臥了下去,兩隻耳朵耷拉著,拿那雙大眼睛偷偷看她。對上許錦的目光,它就移開,一會兒再看過來,如此反覆。
  
  許錦笑了,摸摸它腦袋安慰道:「算了算了,我又沒生你的氣,但你以後不許再亂咬東西了,知道嗎?」
  
  「汪!」小白狗一下子跳了起來,直往許錦懷裡撲,哈哧哈哧要舔她。許錦連忙把手遞給它,讓它舔她手心,癢的她笑個不停。
  
  江氏笑著看她跟狗鬧,過了會兒道:「好了,快去屋裡換身衣裳,咱們這就出發了。」進城還要去買點東西,時間並不是很充裕。
  
  想到半月未見的父親,許錦頓時興奮起來,抱著狗迅速回了自己的小院。寶珠服侍她換了另一條新裙子,梨白色,上面繡著栩栩如生的粉紅荷花。許錦對著鏡子照照,還算滿意,轉頭見小白狗蹲坐在遠處看著她,她玩心大起,輕輕轉了一圈,逗狗,「好看嗎?」
  
  「汪!」她裙襬高高飄了起來,小白狗跳著撲過去,許錦以為它又要來咬了,趕緊俯身去攔。不過小白狗跑得快,在她曲腿時就鑽到了她裙子底下,停在她兩腿中間。許錦納悶地往後退,小白狗也往後挪,不管許錦往哪邊走它就是不肯出來,尾巴或腦袋時不時碰到許錦雙腿。
  
  許錦試著往外走,小白狗牢牢跟著她。跨過最外面比較高的門檻時,小白狗稍微耽誤了會兒功夫,露出一截尾巴。
  
  許錦覺得好玩,就這樣往上房去了,走著走著心中有了猜測。待她跟江氏匯合後一起往外走,快要到大門口時,許錦越發確定了自己的猜想,心裡莫名發酸,蹲下去把小白狗提了出來。小白狗愣愣的,許錦提著它兩隻前爪,低頭,用自己的鼻尖點點它黑黑的鼻頭,柔聲道:「乖,我跟娘去城裡接爹爹,黃昏前肯定回來,你在家等著我啊,回來我就給你起個名字,以後咱們天天在一起。」
  
  小白狗轉轉腦袋,忽的舔了她下巴。
  
  許錦沒躲,親了親它腦頂。
  
  一人一狗親暱了會兒,小白狗乖乖臥了下去,許錦最後摸摸它,快步出門了,都不敢回頭看。她不知道小白狗為何如此依戀她,可許錦真的很慶幸很滿足,也有丟下它的負罪感。
  
  看著女兒飛快爬進馬車,江氏很是感慨,叮囑門房小心守著別讓狗跑出去,門房自然連連應諾。
  
  牆外很快傳來馬車轆轆聲,小白狗抬起耳朵又耷拉下去,閉眼打盹,小小的一團蜷縮在那裡,等著主人回來。
  
  ~
  
  馬車內,許錦情緒有些低落。
  
  江氏知道她擔心什麼,把人摟到懷裡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拍她背,聲音柔柔的:「放心吧,就算那家人真的找上來,娘也會跟他們商量把狗買下來的,只要他們不是故意抬槓,花多少錢娘都舍得。」
  
  許錦悶悶地問:「真的?要是很貴怎麼辦?」
  
  江氏笑道:「多貴娘都給你買。」
  
  「那要是爹爹不答應呢?」許錦坐了起來,眼裡有了笑意。
  
  江氏戳她臉:「你敢當你爹爹面說這話不?小沒良心的,從小到大,除了星星月亮,你要什麼你爹沒依著你?還有,要是讓你爹知道你因為一隻狗就不想去接他了,你說他心裡會怎麼想?肯定覺得女兒白養了,不孝順他!」
  
  「娘,你別告訴爹爹……」許錦扯著母親袖子撒嬌。
  
  江氏無奈地笑。明媚光線穿過窗簾落在她身上,黛眉清麗,雙眸純淨,明明已經有了個即將過十歲生辰的女兒,肌膚卻依然細膩如少女,彷彿歲月都舍不得在那張嬌豔臉龐上留下痕跡。
  
  許錦喜歡這樣的母親,嫻靜時像書中說的江南女子,持家時又有一股天生的英氣。
  
  她生的像母親,脾氣卻不隨母也不肖父。父親溫潤似玉,跟母親站在一塊兒真正是一對璧人,彼此不說話也能在一個屋裡呆半天,又不會讓人覺得他們是無話可說。她就不行了,喜歡這兒跑跑那兒逛逛,被母親教訓了不知多少次,幸虧父親總肯慣著她。
  
  「娘你跟我保證,這事不許告訴爹爹!」欣賞完母親的美色,許錦繼續磨。
  
  嬌嬌俏俏的小姑娘,還是青澀時候,卻更加招人疼,恨不得護在懷裡一輩子都不松手。
  
  江氏唇角漾起淺笑,跟女兒膩歪了會兒,叮囑她坐穩了,仔細馬車顛簸。
  
  半個時辰在母女的說笑中很快就過去了,馬車緩緩駛入城門。此時距離學堂散學還有一個時辰左右,江氏領著許錦去綢緞鋪子挑了幾匹布給一家三口做夏衣,又去糕餅鋪子買了些小吃,還有許錦答應給崔筱帶的粽子。因著祁景受傷,江氏又買了些補品,一圈逛下來,時候也差不多了,便吩咐車伕去縣學。
  
  許攸只回家一日,這邊有小廝照顧他起居,所以他並不用帶什麼東西,散學直接登上馬車就行了,因此車伕來接他時一直都停在縣學所在的那條巷子裡。這次車伕問要不要進去等,江氏還沒說話,許錦便笑嘻嘻地道:「不去,一會兒爹爹出來你也別告訴他車裡有人,我要看他吃驚的樣子。」
  
  「好嘞,姑娘放心,小的保管不露半點馬腳!」車伕不過二十多歲,挺喜歡笑的小夥子,很是配合。
  
  許錦朝母親笑,江氏點點她小臉,垂下了眼眸,左手隨意般在耳旁掠過。
  
  學堂散學了,一陣陸陸續續的腳步聲後,整條巷子忽的靜了下來,好一會兒才又有腳步聲響起,跟著是車伕的寒暄。
  
  「老爺近日可好?」
  
  「嗯,夫人姑娘都好嗎?」許攸一身青衫走了過來,得到車伕肯定的回答後,他點點頭,伸手去挑車簾,準備上去。只是他的手剛碰到簾子,後面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清越聲音,許攸詫異地轉過去,就見學生謝暉追了上來,手裡拿著一本書。
  
  他笑了笑,「可是有所不解?」
  
  謝暉稽了一禮,清俊面容上有一絲尷尬,「耽誤先生回家了,只是弟子確實有幾處疑問,還請先生為我解惑。」說完,見許攸頷首,他平靜地問了起來,聲音清朗。
  
  許攸一一作答。兩人一高一矮,卻皆是滿身書卷氣,停在馬車前問答,遠觀之彷彿一幅求學畫。
  
  可惜許錦看不見,看不見,便欣賞不了其中韻味。她耐心地默默數數,數到一百,聽外面那人依然沒完沒了地糾纏父親,便再也忍不住了,不顧母親伸手阻攔,猛地鑽出去,風一般跳下馬車,站到父親身前怒視那個藍衣少年:「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有什麼不懂的後天再問不行嗎,我爹爹還急著回家去呢!他每月就回家兩次,難道你不知道?」
  
  「阿錦,不得無禮。」許攸已經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低聲斥道。
  
  「爹爹,我急著見你嘛!」許錦不高興地嘟嘴看他。
  
  許攸面色緩了些,「那也不能……」
  
  「先生莫怪許妹妹,是學生一時疏忽忘了先生住在城外了。」謝暉先朝許攸賠禮,再朝許錦拱手賠罪,面帶淺笑:「耽誤許妹妹父女團聚,是謝暉之過,還請許妹妹原諒我這一回。」
  
  他比許錦高出半頭,這樣低下來,眼睛正好與許錦相對,長眉鳳目,俊美面龐上是令人如沐春風的溫柔。
  
  許錦當即紅了臉。
  
  她沒想到,自己那樣粗魯,對方非但沒有生氣,還反過來向她告罪。
  
  她慌亂地看向父親,緊張地不知該如何作答。她認識的年齡相仿的少年裡,崔祿沒有機會跟她道歉,祁景是做壞事也不肯跟她道歉,現在這種情形她真的不習慣,更何況,對方長得那麼好看……
  
  「你,你快走吧!」好不容易,她聽見自己這樣答。
  
  「嗯,我這就走。許妹妹,先生,一路順風。」謝暉偷偷看了一眼身前滿臉通紅的小姑娘,眼裡笑意更盛,不過起身告辭時已經恢復溫和模樣,得到許攸允許後便轉身走了,不緩不急,身姿挺拔如青柏。
  
  許錦不由自主目送他。
  
  「你怎麼來了?偷偷跟來的?」許攸摸摸女兒腦袋,將人轉了過來,扶她上車。
  
  提到這個,許錦迅速回神,眼睛看向車簾,嘿嘿一笑。
  
  一霎那,許攸心跳如鼓,「你娘,在裡面?」
  
  「是啊!」許錦笑著挑開車簾。
  
  許攸情不自禁看進去,待瞧見坐在裡面微微低著頭的妻子,那雙清亮眸子裡彷彿落了星光。
  
  這麼多年,她第一次來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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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佳人:阿錦今天看了旁人好幾眼哦!

  祁景:與我無關。

  佳人:哼哼哼,少壯不努力,老大沒媳婦!

  祁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9-2 12:15 AM

第6章 等待

  許攸的注視太火熱,江氏朝一側微微歪了頭,紅唇輕抿,眼眸依然低垂。
  
  成親十一年,兩人真正相處時日並不算多,她還是不太習慣,雖然,他對她好,一直都對她好。
  
  見她還是這副模樣,許攸心中苦笑,隨即又恢復往常溫和面容,笑著上車。她坐一頭,他便坐在另一頭,讓女兒坐中間。她不習慣,他就不會給她壓力。
  
  「阿錦,今天怎麼唆使你娘領你過來了?」許攸側坐著,笑著看女兒。
  
  「因為我想爹爹了唄!」許錦高興地抱著父親的胳膊,仰頭看他,有些不滿地道:「爹爹你怎麼一點都沒胖啊,一定是學堂飯菜不好吃吧?哼,整天就知道你那些學生,讓你多回家兩次都不肯,說什麼路遠不方便,其實馬車趕快點半個時辰用不上就能到家了!你就是不想住在家裡,不想我跟娘!」
  
  許攸早已習慣如何應對女兒這樣的指責了,摸摸她腦袋,嘆氣道:「唉,難得回家一趟,你還這樣氣爹……」
  
  許錦不依,假裝推他:「爹爹又耍賴,每次都裝可憐!」
  
  許攸輕輕笑,目光掃過對面那雙半掩在羅裙下的繡鞋,繼續跟女兒說話,「上次交待你的功課學得如何?給我背一段《論語》裡面……」
  
  「爹爹怎麼一見面就考我這些啊,你再這樣我不理你了!」許錦氣呼呼嘟起嘴,躲到了江氏懷裡,她腦袋埋在江氏胸前,沒有她的遮掩,江氏面容一下子暴露在許攸面前。兩人目光相碰,停頓片刻,許攸習慣地要避開,江氏心有不忍,斂眸,低聲與他道:「阿錦學得很認真,你留的功課她都會背了。」
  
  許攸目光從她臉上落到女兒得意的小臉上,柔聲附和:「嗯,有你教她,阿錦肯定學得好。」
  
  說完這一句,車裡就靜了下來。
  
  許錦靠在母親懷裡,目光在父母身上來回逡巡。自小印象裡的父母就是這樣子,話不多,斷斷續續的,她習慣了,也沒覺得有何奇怪的。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轉來轉去,江氏忽然想到家裡那隻小白狗,笑著捏捏女兒秀氣瓊鼻,輕聲道:「還不快把你的喜事跟你爹說說?」幸好兩人中間還有個活潑可愛的女兒,多了話題,少了許多尷尬。
  
  許攸詫異地看向許錦,微微笑:「阿錦有什麼喜事?」現在這個時候,莫非是後院杏兒能吃了?
  
  提到小白狗,許錦立即打開了話匣子,從小白狗長得多可愛到它多聰明再到它多喜歡她,說得眉飛色舞。中間涉及到祁景的,她言語不詳企圖糊弄過去,江氏便簡單解釋了來龍去脈。許攸聽了微微蹙眉,得知祁景並無大礙後才舒展開來,小聲訓斥許錦,「阿錦以後要乖點,姑娘家不許太過頑皮,祁景再偷你杏,你告訴你娘,切莫自作主張了,看看這回,多危險。」
  
  許錦悻悻低下頭,攥著衣擺玩:「知道了……」哼,祁景真是佔便宜了,明明他犯錯在先,就因為生病父母便都數落她不對,下次,下次她也要裝病!
  
  許攸又跟江氏說話,「我還是親自去祁府一趟吧,你們母女在家,還勞左右鄰居多多照應的。」
  
  江氏握住女兒的手,「嗯,東西我都準備好了,今日你過去看看祁景,等他好了,我想著還是請伯父伯母來咱們家聚一聚吧,讓兩個孩子徹底和好,以後莫要鬧了,傳出去不好聽。」男娃淘氣沒什麼,女孩子……說來女兒都十歲了,要不要請個教導禮儀的女夫子呢?雖然沒提,江氏卻把這事記在了心裡。
  
  許攸不知她所想,見她神情恍惚了會兒,他悄悄多看了一眼,然後才收回視線:「還是你想的周到。」
  
  江氏抿唇笑:「小事而已,算不得什麼。」
  
  兩人停一會兒說一會兒,許錦偶爾插言兩句,一家三口也算是其樂融融,彷彿沒過多久馬車就進了鎮子。馬車停在家門口,看門小廝聽到動靜,迅速開門,幾乎就在門開的那瞬間,一道白影閃了出去,許家門口迅速響起興奮的狗叫聲。
  
  「爹爹,它來接我了!」許錦急著要下去。
  
  「慢點慢點,小心磕到。」許攸按住女兒,自己先下去,再掐著女兒腋窩把她抱到地上。許錦腳剛觸地,小白狗就撲到了她身上,在白色裙襬上留下幾個灰灰的爪子印。許錦一點都不嫌髒,直接把狗抱到懷裡,一邊給它順毛一邊偷偷給許攸看,「爹爹,你看,很好看吧?」
  
  小白狗乖乖窩在她胳膊裡,好奇地盯著面前這個身上沾了主人味道的男人,確定沒有敵意,自顧自舔起主人的小手來。
  
  「不錯,挺有靈性的。」許攸誇道,見江氏出來了,他本能地伸手去接。
  
  江氏頓了一下,察覺男人要縮手,忙將細膩小手搭在男人握慣了紙筆的大手上,卻垂眸不敢看他,只能感受自己的手被他牢牢握住,乾淨溫熱。下車了,那手並未留戀,不著痕跡收了回去,落在女兒頭上,等她一起進去。
  
  壓下心頭難言的失落感,江氏笑著跟父女倆一起進了門。
  
  管家老楊上前見禮,末了朝江氏道:「夫人,老奴已經打探過了,咱們鎮上確實沒有人家丟狗,幾家客棧也說年後都沒有招待過養狗的客人。依老奴看,這狗八成是官道上過往客商落下的,可能是丟了,也可能是不要了,既然沒有人打聽,多半是不在乎的。」
  
  老楊也是原來江家的老僕,跟隨江氏一起過來的,辦事向來穩妥可靠。江氏聽了,笑著看向女兒,「好了,娘做主了,這狗是咱們家的了。」
  
  許錦早就咧嘴笑了,抱著小白狗直蹭腦袋,蹭著蹭著興奮道:「娘,那我帶它去找筱筱了,順便把她的粽子送過去!」事情未定之前,她都不敢帶小白狗出去。
  
  「去吧,不過先把身上的土拍掉,還有,它這麼聽你的話,你讓它自己走,別抱在身上。對了,過一會兒就要吃晚飯了,你早點回來,別等娘派人去喊你。」江氏連番囑咐道。
  
  「知道啦知道啦!」許錦放下狗,彎腰拍拍幾處爪印狀塵土,起身時見這裡只剩自家人了,她嘿嘿一笑,突地把江氏推向許攸那邊,然後邊往外跑邊道:「我走了,娘快跟爹爹說說悄悄話吧!」崔筱跟她說過,崔伯父每次回來都會跟崔夫人說半天悄悄話,如今母親這麼久沒見到父親,肯定也有悄悄話要說的,以前她因為太想父親忘了這層,今日可不能打攪父母了。
  
  「這丫頭,越來越淘氣了……」江氏急急離開許攸懷裡,轉身掩飾臉上羞紅,「你先回房歇歇,我去吩咐水房備水。上次為你做了件衫子,一會兒換上試試,哪裡不妥我再改改。」言罷匆匆離去。
  
  許攸望著她背影,有點後悔剛剛扶了她一下。她一定是,不高興了吧?
  
  當年決定娶她時,他就已經想好只跟她做有名無實的夫妻,只願給她給她肚子裡的孩子一個名分,照顧她們一世無憂,沒有半點藉機要挾的意思。可她出於愧疚,說她會等那人等到女兒十歲生辰,屆時那人依然沒有回來,如果他還喜歡她,她就真正做他的女人做他的妻子。若期間他另有所愛,她會立即與他和離,不耽誤他的姻緣。
  
  這麼多年,彷彿一晃眼就過去了,他對她的心意從未變過。她呢,她對那人,大概也沒有變過吧?
  
  所以他主動搬到縣學裡住,除了她懷孕的那一年,他每月只回來兩次,就是怕給她壓力。他想讓她知道,他沒想求她回報。倘若她一輩子無法忘記那人,他也會一輩子以禮相待,只要她心未變,就算她想用身體報答他,他也不會要的。
  
  不是所有男人,都迫不及待用那種方式在心愛女人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記。
  
  他最想要的,從來都是她的心。
  
  當初他輸在晚認識她,現在能守著她,能得到她妻子般的照顧,他已經滿足了。
  
  他真的滿足了,只是,每次見面心底都會湧上來的期待,不受他控制。
  
  靠在浴桶裡,許攸輕輕舒了口氣。
  
  聲音剛落,江氏放輕腳步走了進來,將他的中衣衫子掛在屏風上,然後又轉身出去了。他不要丫鬟伺候,小廝又不能進後院,只好她來做這些。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羞的。
  
  再怎麼說,兩人也一起過了十多年,她懷孕那會兒害喜嚴重,再醜的樣子都被他瞧見了。等生下女兒後,因為女兒特別依賴父親,她跟許攸不得不睡在一屋,甚至應女兒天真的倔強要求睡在一個被窩裡面。雖然中間隔著小小的孩子,到底還是尷尬的,特別是半夜喂奶時,大多時候許攸會避出去,但也有幾次他一走女兒就哭,許攸無奈只好留下。江氏知道他不會偷看,但女兒咂咂的吮聲,在靜謐的夜裡是那樣突兀,臊得她接連幾天都不敢看許攸。等女兒長大搬出去了,為了不讓女兒懷疑,兩人依然同居一室,只不過各自睡一個被窩,他也會體貼地挪到炕另一頭,不分春冬。
  
  一年又一年,他不越雷池一步,有時候江氏覺得許攸還喜歡她,有時又覺得,他只是在履行當年的承諾。君子,他從來都是謙謙君子,早在他提親的時候,她就知道了。
  
  當年那人要去外面掙前程,離別在即,她心軟從了他,他許她會早點回來迎娶,她承諾會一直等他,誰都沒想到僅那一次她便珠胎暗結。父親又怒又急,偏偏他沒有半點消息,許攸得知後向父親提親,又私下裡跟她保證不會強迫她,她受不起許攸的痴情,卻不忍打掉孩子,更不忍敗壞江家名聲,只好應了,給了許攸那個約定。
  
  如今江氏才明白那句話是多麼自不量力,既傷了他男人的自尊,又高看了自己。她如何篤定十年後她依然值得許攸喜歡?還有,此時此刻,就算她真心想跟他過,他也會把那當成她的施捨吧?
  
  她呢,她想跟他過嗎?
  
  想不想,江氏自己都說不清楚。這麼多年過去了,從最開始的日思夜想黯然神傷,到後來因某個景色某句話無意憶起悵然若失,那個陪她度過童年歲月又在荳蔻年華給她歡聲笑語的男人,她都快記不起他的模樣了……但不能否認,曾經一起度過的日子,每一句歡笑,都印在了心上,所以哪怕她白日裡沒有刻意去想,那人也會隔一段時間便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她夢裡。夢裡,她還是那個快樂無憂的江家小姑娘,他是常常嚇唬她又在她哭了後笨拙安慰她的大膽小廝……
  
  一個給了她青梅竹馬,一個給了她十年相守。今時今日,她真的分不清楚,心裡一直住著的那個是否已經走了,而一直在外面的那個,又是否已經搬了進來……她唯一確定的是,她早就不期待那人會回來了,她只是不知該如何對待許攸,她欠他,太多,而她最美的年華,早已逝去。
  
  裡面是他起身更衣聲,江氏悄悄離去,吩咐丫鬟去請姑娘回來。
  
  丫鬟熟門熟路到了崔府,崔夫人正留許錦在這邊用飯呢。
  
  「不了,我爹爹回來了,我要陪他吃飯去,等爹爹走了,我再來伯母家討飯吃,到時候伯母別趕我啊!」許錦笑嘻嘻跟崔夫人耍嘴皮子。
  
  「你啊你,油嘴滑舌的,真不知跟誰學的!」崔夫人被她逗得笑彎了眼,陪崔筱一起送她出門,其實也是喜歡小白狗,想多看兩眼。見許錦進了許家大門女兒還欣羨地望著那邊,她痛快道:「好了,明個兒咱們進城去,娘也給你買一隻!」
  
  「娘真好!」饒是崔筱再乖巧,還是高興地撲到了崔夫人懷裡。
  
  許家,跟崔筱炫耀完自己的寶貝狗,許錦特別開心,腳步輕快地去了上房。那裡晚飯已經備好,父母正輕聲說著話,丫鬟端水過來伺候她洗手,平靜又溫馨。
  
  她喜歡這樣的家。
  
  她在父母中間落座,小白狗停在她腳邊,一家三口說了會兒話便開飯了。
  
  許攸給女兒夾她最愛吃的清蒸魚。雖不是親生,到底是從小看到大的,長得又像她娘,他是真的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照顧。
  
  「爹爹真好!」許錦開心地笑,又道:「爹爹別只想著我,你也給娘夾點吧,要不娘該吃醋了!」
  
  「吃你的飯吧,什麼都堵不住你嘴。」江氏臉上發熱,睨了女兒一眼。
  
  許錦嘿嘿笑,一點都不怕,只朝父親眨眼睛。
  
  許攸踟躕片刻,舀了一小勺涼拌豆腐給江氏,用笑容掩飾心頭緊張:「阿錦有命,我可不敢不從。」天熱的時候,她就愛吃涼的。
  
  「你就慣著她吧,慣出一身嬌縱脾氣,小心將來嫁不出去。」江氏眼睛瞪著女兒,嘴裡也說著不滿的話,卻還是端碗接了。除了女兒挑唆,他從不主動做出親暱之舉,現在他做了,她就不好拒絕。
  
  許錦跟父親撒嬌:「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娘不稀罕我,爹爹養我一輩子,是不是?」
  
  許攸剛想點頭,卻收到江氏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遞出來的嗔怪眼風,便咳了聲,「好了,你娘也沒錯,姑娘家還是端莊點好。」心裡跟吃了蜜一樣甜。
  
  許錦看看眉目傳情的父母,假裝生氣道:「哼,你們倆是一夥的,我不理你們了!」
  
  沒過一會兒又自己笑了起來,分別給父母夾他們愛吃的菜。
  
  飯後許攸起身,故意逗她:「我去看祁景,阿錦陪我一起去?」
  
  「啊,我好睏啊,爹爹你自己去吧!」許錦才不想見祁景,抱起小白狗溜之大吉,與其浪費功夫去看討厭的人,還不如好好給小白狗想個名字呢。
  
  許攸搖頭失笑,接過江氏遞過來的禮,去了祁家。
  
  殊不知早在得知他回來的消息時,有人就在等著他了。
  
-----------------------
  
作者有話要說:

  許錦身世不會有大狗血的,寫父母這段,就是想說明青梅竹馬也會有不同結局,感情這種事,需要珍惜,否則錯過了就是一輩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9-2 12:18 AM

第7章 氣人

  紅日西垂,晚風微涼。
  
  祁老爺子正在花園裡散步,得知許攸登門,便棄了園中暮景轉身往回走。見面後,許攸想跟他道歉,祁老爺子開口就把話拐到了上次的棋局上,還強拉著許攸下了一盤。兩刻鐘後,許攸看看外面天色,提出去探望祁景,祁老爺子不好再攔,領他去了。
  
  「祁景,你許伯父看你來了。」跨進門口,祁老爺子大聲道。
  
  裡屋祁景坐了起來,用眼神示意貼身小廝長順去挑簾迎客,他則背靠炕頭大迎枕,沉默地望著內室門口。少年額頭系白紗,面上是虛弱的白,眼裡卻多了原身不曾有的內斂沉靜。等二人進來,祁景在心裡練了一遍,開口道:「祖父,伯父。」聲音暗啞,倒顯得他有些可憐。
  
  這是傷後他第一次說話。
  
  祁老爺子臉上終於好看了些,「總算還知道點規矩。」
  
  「阿景一直都很知禮。」許攸替祁景說話,走到炕沿前,關切地問道:「頭上還疼不?都怪阿錦太淘氣,回去伯父一定好好訓她……」
  
  「是我,錯了,不怪她。」不同於吃飯走路等動作,對於這種完全陌生的言語,哪怕已經能完全聽懂,祁景到底還是不太熟練,四個字都說得結巴晦澀,只得低頭掩飾。幸好,那個小姑娘每次在大人面前認錯都會低頭,現在他低頭應該也沒什麼奇怪的吧?
  
  殊不知他這般主動認錯,是原身從來不曾有過的舉動。許攸和祁老爺子都愣住了,還是許攸最先反應過來,笑道:「好好,你跟阿錦都知道錯了,那以後都乖點,別再吵架就行了。你先好好養傷,初六那日到伯父家做客,我讓廚房做你最愛吃的獅子頭。」每逢喜慶日子,交好的鄰里都會互相宴請,三家統共就這幾個孩子,大人們多少都記得他們愛吃什麼,而端午學堂放兩日假,那時候祁景的傷也能好得差不多了。
  
  見兩人沒有懷疑自己,祁景暗暗鬆口氣,點頭敷衍。
  
  都是男人,問完傷情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許攸起身告辭。
  
  祁景目送他往外走,在許攸快要出門時,猶豫開口,「伯父……」
  
  許攸回頭看他,「怎麼了?」
  
  祁景頓了頓,垂眸道:「狗,阿錦,我想……」
  
  「你這小子,怎麼摔個跟頭摔成結巴了?」聽他連句完整話都說不好,祁老爺子皺眉斥道。臭小子,會說話偏偏不肯說,現在說了又不好好說,是準備這樣跟他賭氣嗎!
  
  話被打斷,祁景看看老爺子,不吭聲了。
  
  許攸攔住怒氣衝衝的祁老爺子,笑著問他:「想看阿錦新養的狗?」
  
  祁景頷首,「想。」垂眸掩飾聽到「養」字時眼中浮起的憤怒。他知道許家父女都沒有惡意,但那是他的身體,他無法容忍他們像對待普通家狗一樣對待他。
  
  許攸隨口應道:「行,明日伯父讓阿錦帶過來給你瞧瞧,是只小白狗,挺好看的。」在他眼裡,只比女兒大三歲的祁景也是個孩子,小孩子,自然喜歡貓狗這種東西。
  
  「多謝,伯父。」祁景乾巴巴道謝。
  
  許攸笑笑,轉身走了。
  
  門簾落下,祁景扭頭,視線投向窗外,暗暗期待明日碰到真正的身體後就能回去。這裡束手束腳,他不習慣,也不想繼續強迫自己去適應。
  
  前院,祁老爺子雖然生氣長孫說話結結巴巴,心裡還是關心他的,送完許攸便吩咐管家再去請郎中過來,生怕祁景落下口疾。待郎中再三表明大少爺沒事時,祁老爺子胸口那股擔憂頓時轉成熊熊怒火,認定祁景是故意跟他耍氣呢,好在祁老太太自有辦法對付他 ,幫祁景避過了一劫。
  
  且說許攸在祁家做客時,王嬤嬤正在跟江氏說悄悄話。
  
  「夫人啊,明兒個是初一,初五就是姑娘十歲生辰了,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王嬤嬤輕輕摸著江氏的頭髮,滿臉心疼。這是她奶大的孩子,她親眼看她苦了這麼多年,看她為了一個混賬白白耽誤了一個女人最美的時光,簡直比一刀戳在身上還要難受。「夫人,好好跟姑爺過吧,姑爺對你的心,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江氏扭過頭,「您又不是他肚裡的蟲,怎麼就知道他真心了?他是什麼人您還不清楚嗎?興許他只想守約呢,那種事,您讓我如何開口?我又不是當年的黃花大閨女了,不值得誰稀罕……」不管在外人面前如何端莊,在待她如親生女兒的長輩面前,江氏免不得露出幾分小女兒姿態。
  
  王嬤嬤活了大半輩子,何等人精,一聽江氏沒有直言反對,反而妄自菲薄起來,心裡就樂開了花。
  
  只有上心了,才會忐忑配不配得上的問題。
  
  「胡說!」她輕輕捏了捏江氏細膩滑嫩的臉頰,「你才二十八,不是嬤嬤自誇,就是尋常十五六的小姑娘也比不了你!罷了,既然你羞於開口,那就聽嬤嬤的,今晚屋裡只放一床被子,另一床放在櫃子裡,姑爺不傻,看姑爺如何做吧!」說完也不等江氏開口,王嬤嬤就把人推出去了,然後笑眯眯將鋪好的一床被子重新放回櫃裡。放好了,她將江氏拉去許錦屋裡說話。
  
  許攸回來,從下人口中得知江氏在女兒房裡,本想過去陪母女二人說說話的,轉瞬想到最近幾年兩人為了避免尷尬從來沒有同時歇下過,或許這次她也是故意躲著他,便自己回了屋。進屋見炕上只有一床被子,只當江氏忘了,還沒來得及把他的那床拿出來,就去櫃子裡翻,果然瞧見了。他習以為常,將被子鋪到東炕頭,脫了外衫,穿著中衣躺進去,面朝牆而睡。
  
  王嬤嬤一直留意著他的動靜,得知許攸回房了,便把江氏往回攆。江氏心中緊張,也不知該盼許攸如何做,賴著不肯走。彼時玩鬧一天的許錦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了,迷迷糊糊問母親為何還不回去,江氏無奈,只好在王嬤嬤的攛掇下慢吞吞往回走。
  
  走到屋門口,江氏在門外苦苦掙扎,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跨了進去。
  
  屋裡靜悄悄的,炕頭是熟悉的情形。
  
  所有緊張不安最終化成唇畔自嘲一笑,江氏熄了燈,像以前那樣鑽進被窩默默褪去外衫,閉上眼睛,哪怕睡不著,也躺著一動不動。
  
  黑暗裡,夫妻倆誰也不知對方是否真的睡了。
  
  屋簷下,王嬤嬤等了會兒聽不見動靜,略一思忖,便知道差錯出在哪裡了。
  
  她怎麼忘了,若姑爺真能藉口只有一床被子就鑽夫人被窩,兩口子早不用耽誤到今天了!
  
  唉,都是傻的,夫人當初少不更事隨口許下約定,姑爺呢,這也太守規矩了……
  
  明日,再想想辦法吧。
  
  ~
  
  每次父親回家,許錦都起的特別早。
  
  今天也是,她早早起來直奔上房,後面大白顛顛地跟著她。
  
  大白,是許錦給小白狗起的名字,她希望它平平安安長成一條大白狗,一直陪著她。
  
  江氏去前院了,許攸在後院散步,許錦跑過去,迫不及待地將自己起的好名字講給父親聽。
  
  女兒高興,許攸自然誇好,順勢提道:「阿錦啊,爹知道祁景受傷不怪你,可現在他已經知錯了,還傷得不能下地,挺可憐的是不是?」
  
  「他可不可憐跟我有什麼關係?」許錦伸手逗狗,大白伸直上半身用前腿夠她。
  
  許攸咳了咳,「這個,昨天爹去看他,祁景認錯了,說想跟你和好,還請你帶大白過去找他玩。阿錦,爹已經替你答應了,一會兒吃完飯你去陪他待一會兒?」兩個孩子慢慢大了,若還是像小時候那樣胡鬧吵架,他是真的擔心,這次祁景幸運沒出事,下次呢?
  
  許錦不可置信地抬頭,對上父親期待的目光,急道:「爹爹你別上他的當!他在你們面前慣會裝老實,背地裡其實可壞了,像這次,他哪是真心認錯啊,他就是想跟我搶大白呢!你不知道,那天他摔得腦袋都流血了還要跟我搶,哼,反正我不去!」
  
  「小點聲。」許攸安撫地摸摸她腦袋,好言好語道:「爹也知道祁景總是欺負你,不過這次爹看出來了,他是真的改了。阿錦,祁景現在說話都有些結巴,就算是為了讓你祁爺爺祁奶奶早點安心,你就過去陪他解解悶吧。你怕他跟你搶狗,可大白已經是你的了,祁景怎麼敢搶?他真搶了,你祁爺爺祁奶奶第一個替你做主,是不是?」
  
  這倒是真的。
  
  許錦眨眨眼睛,「他真的變成結巴了?」這是她最好奇的。
  
  「反正昨天說話只能兩個字兩個字說,也不知今天好了沒。」許攸擔憂道,想了想,下了決定,「飯後你跟爹一塊兒過去,阿錦聽話,你跟祁景和好了,明天爹才能安心回縣城。」
  
  「爹爹……」許錦不捨地靠在父親身上,乖乖道:「好吧,我聽爹爹的話。」父親就在家裡待一天,她不想讓父親操心。
  
  「真乖。」許攸欣慰地笑,女兒雖然淘氣,跟她講道理時她還是很懂事的。
  
  祁家。
  
  今日祁景感覺好多了,頭沒有那麼昏沉,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等祁老太太陪他用完早飯出去後,他掀開被子準備起來。
  
  「少爺,您還有傷,老太太叮囑過……」一直守在炕沿邊上的長順連忙阻攔,只是手還沒搭在少爺肩頭,突然對上少爺幽幽的眼眸,裡面沒有熟悉的陰戾,卻更讓他頭皮發麻。他已經習慣對付脾氣陰晴不定的少爺了,如今少爺收斂一切情緒,他看不透,看不透,心中更加沒底。
  
  祁景沉默不語,動作可沒停,在長順猶豫的時候,他已經站到了地上。長順還想小聲勸兩句,祁景突然伸開雙臂,「更衣。」聲音低沉平靜,不似少年人。
  
  長順莫名就不敢再勸了,迅速從櫃子裡翻出一身衣裳,替少爺穿上。
  
  祁景盯著他的動作,等長順穿完,他走向遠處的鏡子。
  
  他知道,這個少年長得很像他,可他還是想親眼確定一下。
  
  鏡子裡出現了一張有些蒼白的臉龐,跟他在湖邊喝水時水面映出來的面孔真的很像。
  
  除了,腦袋上少了兩隻耳朵,還有……
  
  祁景咧嘴,露出兩排整齊牙齒,他看了看,重新抿緊雙唇,對這樣並不鋒利的牙齒很不滿意。
  
  丟下兀自發愣的小廝,祁景沉著臉慢慢往外走,目光掃過周圍物事,一一跟原身的記憶重合。
  
  外面晨光明媚,花壇裡開著好看的花,祁景掃了一眼,沒有多做停留,繼續往前走,不想快要拐到前院時,前面忽然拐過來幾道身影,為首的正是祁老太太跟那個小姑娘。祁老太太牽著她手,面帶笑容,那個小姑娘也笑得眉眼彎彎,只是在看到他時,笑臉立即垮了下來,那張小嘴兒也悄悄撇了撇。
  
  祁景看向她身後,除了兩家的丫鬟,並沒有……
  
  念頭未落,一道熟悉身影忽從花壇裡跳了出來,顛顛地朝那個小姑娘跑去,嘴裡還叼著一片紅豔花瓣,跟滿身雪白毛色極不相稱。
  
  祁景無論如何都沒料到這種情景,僵在當場忘了反應。震驚之際,他看見「他」抬起前腿扒在小姑娘腿上,還未變長的短小尾巴晃來晃去,而小姑娘得意地瞥他一眼,蹲下去親暱地摸「他」腦袋,嘴裡喚著「大白……」
  
  大白……
  
  祁景額頭青筋直跳,既為「他」太類似家狗的表現,又為這個連他都覺得很爛的名字。
  
  這個小姑娘,果然很會氣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9-2 12:23 AM

第8章 哭了

  「大白,這花是送給我的嗎?」許錦半蹲下去,高興地將手伸到大白下巴前。
  
  果然,大白立馬將花瓣放到她手心,跟著舔舔她手指,抬頭看她,小尾巴晃來晃去。
  
  「真好,吶,給你戴上吧。」自家狗這麼喜歡自己,許錦開心極了,笑著將花瓣放在大白腦頂。紅嫩花瓣落在雪白毛髮上,既像雪地裡的梅,又像胖娃娃額頭點的紅點,很是喜人。不過大白不知是好奇還是不習慣,撥棱撥棱腦袋就把花瓣甩到了地上,重新叼起來給她。
  
  許錦玩性大起,準備將花瓣放到它背上。
  
  看得祁景心頭竄起熊熊怒火,若非對方是個天真的孩子,若不是還有一絲理智,他恨不得……
  
  祁老太太瞧出長孫臉色不對,心中奇怪,嘴上和藹笑道:「這小子,你不是說想跟阿錦玩嗎,現在阿錦領著大白找你來了,你出來迎接,怎麼跟個木頭似的不說話?」其實十三歲的少年,不算小了,只是長孫向來頑皮不懂事,如今又大病初癒,老太太話裡不免多了幾分哄小孩兒的味道。
  
  說話,說什麼?
  
  祁景陰沉沉盯著許錦,腳下已經自作主張朝她走去。
  
  他眼神太怪異,許錦被他看得發慌,抱起大白躲到祁老太太身後,「祁奶奶,祁景好像不願意跟我玩,那我走了啊。」她本就不情願來,眼下祁景這種態度,許錦只想馬上回家。
  
  祁老太太悄悄瞪祁景一眼,轉身勸許錦:「阿錦別急著走啊,祁景不是……」
  
  「阿錦別走,我想,跟你玩。」少年結結巴巴的聲音突然插入,打斷了祁老太太的話。
  
  祁老太太驚喜回頭,見祁景白皙臉龐上浮了淡淡的紅,猜到他是捨不得許錦抱狗離開就服了軟,總算鬆了口氣,笑著吩咐丫鬟去備糕點,順便把許錦帶到身前,「你看,祁景也想跟你玩呢。好了,奶奶讓人去拿你最愛吃的桂花糕,你替奶奶陪祁景解解悶啊,給他看看你的大白,這麼聰明又好看的狗可真是稀罕物。」
  
  卻不知許錦被那一聲「阿錦」叫的起了一身小疙瘩。
  
  祁景從來沒有這樣叫過她,連大名他都不屑於叫,總是掃把星掃把星的喊她。
  
  她情不自禁抱緊懷裡的大白,狐疑地看向對面扯著嘴角笑的少年。
  
  說實話,祁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生的很是好看。當年祁家三口回來,她聽到動靜跑出去看熱鬧,碰巧祁景從馬車車窗往外看。一照面,許錦還以為裡面坐的是個漂亮的小姐姐,哪想跳下車的是個冷臉男娃,眼睛長在了腦頂。而這幾年相處下來,她就從來沒見祁景給過誰笑臉,如今他這樣一笑,雖然笑得很勉強,還是讓她看愣了一瞬。
  
  可是,她怎麼覺得那麼不對勁兒呢?
  
  許錦還是想走。父親在前院跟祁老爺子下棋,他下他的,她要回家。
  
  祁景卻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側,眼睛盯著大白,慢慢吞吞道:「阿錦,跟我玩吧。」說著,抬手去摸大白,面容平靜,好像真的只是單純的想摸摸。
  
  許錦被他這個動作喚回了神,本能想躲,轉瞬又在心裡偷樂,除了她,大白可是誰都不給摸的。所以她站在原地不動,等著看祁景出醜。
  
  接下來的一幕卻讓許錦失望又震驚。
  
  因為大白只是往她懷裡縮了縮,並沒有像抗拒江氏崔筱那般叫著拒絕,然後,祁景白皙的手就碰到了大白腦頂。大白瞅瞅她,當許錦以為它會躲開祁景時,大白忽的扭扭腦袋,轉頭舔了祁景一下,換來少年唇角輕翹。
  
  大白竟然肯親近祁景?
  
  許錦下巴都快掉下去了,抬眼,卻見祁景半點高興的樣子都沒有,反而蹙起了眉頭。
  
  是不喜歡大白嗎?
  
  許錦哼了聲,退後幾步,小聲嘟囔道:「你不喜歡大白嗎?不喜歡那我走了。」真是奇怪的人,之前還跟她搶狗,現在大白親近他了,他竟然不喜歡!雖說祁景不喜歡大白意味著他不會再搶,可許錦就是不高興,她的大白是最好的狗,誰不喜歡是誰沒眼光!
  
  身體突然離了自己,祁景不自覺地跟上去。或許,把它完全抱到自己懷裡,就能回去了?只是,那個小姑娘突然瞪圓了眼睛,滿眼防備,像極了護崽的……之前站在她身後側的小丫鬟也警惕地擋在她身前,好像他是獵食猛獸。
  
  「阿景,大白剛見到你還怕生呢,你別急著跟它玩。過來,你們倆到這邊坐著說話,讓大白自己在院子裡跑,它玩夠了就不認生了。」祁老太太見情形不對,趕緊招呼道。院裡有株枝繁葉茂的石榴樹,她已經讓丫鬟把桌椅搬到了樹下。上麵茶點一應俱全,她還把給替長孫縫到一半的夏衫拿過來了,準備在兩個孩子逗狗時縫上兩針。
  
  祁景已經迅速冷靜下來,再抬頭時又扯了扯嘴角,對許錦道:「沒有,我喜歡……大白。阿錦,走,咱們去坐。」周圍人太多,他又沒把握搶到身體就能回去,只好先哄她。
  
  許錦不怎麼信他,從寶珠身後探頭問:「你真喜歡大白?」
  
  祁景笨拙地笑:「喜歡。」眼中無奈一閃而逝。其實族裡也有她這麼大的孩子,可他白日狩獵晚上獨眠,很少跟那些孩子打交道,如今為了搶回身體,竟不得不裝成小孩兒哄她騙她。若按照這邊的習俗,他真實年齡至少大她十歲的……
  
  祁景不想欺負一個孩子,奈何他必須這樣做。
  
  見她依然躲在丫鬟身後,祁景放輕了聲音,替原身跟她道歉:「阿錦,以前是我,不該欺負你,我錯了,你別生氣了,好嗎?」從局外人的角度講,他也覺得這個小姑娘受了委屈,的確是原身一直欺負她,所以這話他說的很誠懇。
  
  許錦身上又起小疙瘩了,既為祁景親暱的稱呼,又為他的道歉,或許,還有他認真的眼神?
  
  雖然心中懷疑未消,可祁奶奶就在那邊笑眯眯地看著呢,既然祁景主動道歉,她就不好再給他臉色,那樣倒顯得她不講道理似的。
  
  她從寶珠身後走出來,一邊摸大白腦頂一邊問祁景,「那你以後還欺負我不?」因為祁景比她高,說話時她微微仰著頭,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清澈如水,細膩臉頰白裡透紅,小嘴因曾經受過的委屈嘟了起來,紅嫩嫩像昨日剛剛吃過的櫻桃。
  
  這是祁景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小姑娘。
  
  他看向院裡的幾個丫鬟,再回想了一下小姑娘母親的模樣,後知後覺發現,這些女子都很嬌小,身上肌膚看著就嫩,彷彿碰一碰都會破了,而這對母女則是原身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子。
  
  族裡強者要保護弱者,這個小姑娘這麼嬌嫩,他雖沒有責任保護她,但也不會欺負她。
  
  「不了。」祁景實話實說,目光落在她懷裡,心中一動,試探道:「那你,讓我抱抱它?」
  
  許錦眨眨眼睛,抱著狗朝祁老太太走去,路過祁景時頓了一下,湊到他身前小聲道:「等我確定你真的不欺負我了,我再給你抱!」說完笑著跑了。樹下祁老太太坐主位,兩邊各擺了一條長凳,中間隔著長案,許錦坐在祁老太太左邊,抱著大白跟老人家說話。
  
  祁景無可奈何,走過去坐在她對面,忍住不去看自己的身體,時而看看兩人,大多時候都是垂眸看腳下,只在祁老太太問話時言簡意賅地說兩句。
  
  祁老太太真心發愁了,長孫好像懂事了些,可怎麼突然變成悶葫蘆了?
  
  她看看許錦,笑道:「阿錦把狗放地上吧,洗洗手,嘗嘗廚房新做的這幾樣糕點。」自有丫鬟去端水。
  
  祁家有個廚娘是京城人,帶來了很多新鮮吃食,許錦的確喜歡那些糕點,所以祁老太太一說,她便把大白放到身後,讓它去後面玩。到底還是防著祁景的,沒有在前面放開大白,怕它跑到祁景那邊去。
  
  祁景看看她,再望向顛顛朝花壇跑去的身體,很是頭疼。他莫名其妙變成了這個祁少爺,自己的身體竟然也還活著,說明他有部分魂魄殘留在那邊,而且是屬於狗的那部分?所以它乖乖呆在她身邊,聽她的話……
  
  還給她叼花!
  
  眼看大白很快又叼著一片粉色花瓣跳出花壇,而那個小姑娘正在洗手,祁景終於忍不住了,倏地起身跑過去,嘴上沒忘了為自己掩飾:「阿錦,你看大白,又叼花了,真聰明,你就讓我抱,抱抱它吧!」彎腰就去抓大白。
  
  許錦早在祁景起身時就急了,「祁景你耍賴,你……」剛要追上去,祁老太太忽的拉住她手,嘆氣道:「阿錦,祁景他大病初癒,前兩天一直不肯說話,今日才好了點,你就讓他抱抱大白吧。放心,他要是敢使壞,奶奶替你打他!」這倆孩子,都得她哄著!
  
  「可……」面對一直都很疼她的老人,許錦不知該如何拒絕,只好咬咬唇,扭頭叮囑祁景:「那你輕點……啊,大白不想給你抱,不許你抓它!」當她瞧見大白四處逃竄不肯讓祁景碰,而祁景鍥而不捨時,許錦頓時忘了一切,著急地衝了出去。
  
  「汪……」面對突然衝上來阻攔它討好主人的少年,大白也沒有好感了,轉身躲避,嘴裡叼著花瓣不放。可它到底太小了,很快就被祁景按住抓了起來。聽到那姑娘憤怒的叫罵,祁景將汪汪掙扎的身體緊緊按進懷裡,直奔後院。碰一處不行,完全抱住也不行,那他帶它回到剛來的地方,總行了吧?
  
  「祁景,你給我站住!」親眼看著長孫又撒野了,祁老太太大急,喊了幾聲沒有作用,便吩咐那邊的幾個丫鬟以及長順去攔祁景。
  
  然祁景發了狠往後跑,步履如飛,那些下人又礙於他的身份不敢硬攔,竟讓他跑了過去。許錦在後面咬牙切齒,邊跑邊罵:「祁景你快把大白還給我,你別以為在你們家我就怕你,你等著,你……你給我!」
  
  祁景心急回去,全力奔跑,許錦擔憂愛狗,拼了命追。奈何祁景長她三歲,又是男子,注定跑得比許錦快,轉眼便衝到了兩家後院牆根下。發現依然沒能回去,祁景準備翻牆,卻礙於雙手抱狗行動不便,耽誤了功夫。許錦趁機撲上來,伸手抱住大白上半身往回拽,「還給我,大白是我的!」
  
  祁景當然不會給她,又不願對她動手,只好僵持。兩人誰也不肯讓步,大白被拽疼了,汪汪直叫。祁景一個大男人,又是自己的身體,絲毫沒把大白的叫聲放在心上。可許錦越聽越心虛,對上大白委屈掙扎的樣子,終於萬分不甘地鬆了手,同時「哇」地哭了出來,「你弄疼它了,你還給我,它是我的……」
  
  她這樣一哭,大白不叫了,停在祁景懷裡忘了掙扎,愣愣地看著主人,而抱著它的少年同樣發愣,不可置信地盯著身前的小姑娘。她一手垂在身側,一手抬起抹眼淚,張嘴嚎啕大哭,眼淚都快流進去了……
  
  「你,你怎麼不搶了?」祁景怔怔開口。
  
  「你弄疼它了……給我!」許錦抽泣著道,小手移開,見祁景有些發愣,靈機一動,依然低頭大哭,哭著哭著突地伸手把大白搶了回來,轉身就往前院跑,「祁景你說話不算數,我以後再也不跟你玩了,你也休想再碰我的狗!」
  
  祁景愣在原地沒動,呆呆地望著她逃跑般的背影。
  
  原來,她比他還怕他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9-2 12:27 AM

第9章 教導

  許攸還是很瞭解自家女兒的。
  
  從小嬌生慣養,難免有些嬌氣,一不小心磕到哪兒都可能疼得眼裡轉淚兒,可憐兮兮地看著你,等你給她揉揉吹吹。但哪怕真疼極了,她也只會無聲落淚或小聲抽搭,根本不會嚎啕大哭,除非,是被祁景惹哭的。
  
  就這,許攸也知道,女兒並非真從祁景那兒受了什麼天大委屈,她是故意裝可憐呢,因為她自己摸索出來了,她哭得越可憐,祁景下場就越慘。
  
  所以,同祁老爺子匆匆趕過來後,見女兒抱著大白灑淚跑過來,身上卻衣衫齊整併不像受傷的樣子,許攸馬上放心了,張開手臂抱住乳燕般撲過來的小姑娘,先朝祁老爺子無奈地笑笑,再柔聲安撫道:「好了好了,又跟阿景鬧彆扭了?」
  
  「他跟我搶大白!」許錦側倚在父親身上,一手抱狗一手抹眼睛,哭著朝旁邊的祁老爺子控訴:「祁爺爺,大白不喜歡祁景不肯給他抱,祁景就跟我搶,還跑到後院不肯還給我,連祁奶奶說他他都不聽!」
  
  「阿錦別哭,爺爺為你做主!」祁老爺子彎腰哄她,慈愛的聲音跟他與祁景說話時簡直是天差地別。
  
  許錦抽搭著點點頭,偷眼看向走廊盡頭,見祁景跟在祁老太太身後朝這邊走了過來,神色不太好看,心中氣憤便漸漸被幸災樂禍取代。祁景好像變傻了,以前他都是偷偷欺負她,這次居然敢在長輩面前使壞,真笨,活該要受罰!
  
  祁老爺子生性耿直,不太會官場上奉承迎合那一套,但好歹也在官場浸淫了多年,哪裡看不出一個小姑娘的淺淺心思?不過看看那邊隨長孫一起走過來的祁老太太,從她黯然臉色便能判斷出來,許錦說的都是真的。
  
  他懶得管小孩子吵架,可長孫頑劣不堪,至今不肯好好讀書,還整天招貓逗狗的,他如何不生氣?轉身便朝身後兩個小廝大喝:「去,把大少爺給我綁起來!」支使完小廝,又命人去抬長凳備板子,儼然動了真怒。
  
  原身常常挨罰,祁景知道祁老爺子這幾句吩咐是什麼意思,卻只遠遠望著許錦懷裡的大白,默不作聲。
  
  祁老太太自然不忍長孫受苦,平常打幾板子沒事,現在孩子還傷著呢啊,打出個好歹來怎麼辦?但她也沒說什麼,因為她知道,許攸不會坐視不管的。
  
  果然,下人還沒走出院子就被許攸喊住了,紛紛頓住腳步,側耳聽隔壁許先生勸老爺子:「伯父,阿景是頑皮了些,可他頭上摔傷還沒好利索,萬萬禁不住別的傷了,您教訓他兩句就是,別動手了吧?再說阿景肯定不是故意欺負人的,是不是?」
  
  最後一句許攸是對祁景說的,察覺女兒想插嘴,他皺眉看她。許錦撇撇嘴,閉了口,乖乖聽大人說話。
  
  見所有人都盯著自己,祁景壓下心中複雜思緒,看向那個臉上還帶著淚的小姑娘:「阿錦,我,我沒想搶,我就想抱抱它。」他真的沒想搶,他只是想回去,帶著自己的身體回去。他知道她是真心喜歡她的大白,可那不是一隻普通狗。
  
  「大白不喜歡讓你抱!」許錦忍不住大聲回道,杏眼圓瞪。
  
  她氣呼呼的,為了避免以後接近身體更困難,祁景不能跟她鬧僵,只好低頭認錯:「知道了,它不喜歡,那我不抱了。阿錦你別生氣,我以後真的不,不跟你搶了,再搶,我讓你打我。」搶狗鬧出的動靜太大,這次若非一時衝動,他也不會搶。兩家是鄰居,他相信以後會有很多機會接近大白,甚至讓大白主動過來尋他,畢竟,沒有人比他知道大白更喜歡什麼。
  
  「你說的好聽,我才不信……」許錦不太習慣如此主動認錯的祁景,驚訝過後便認定他在撒謊。
  
  祁景看著她,不說話了,眼神卻很認真。
  
  許錦哼了聲,扭頭不看他。裝得再像都沒用,她不會上當的!
  
  許攸把她腦袋轉了回去,「好了,既然阿景知道錯了,你也別生氣了,哭哭咧咧的,讓你娘聽到還你以為出了什麼大事。」替女兒抹去臉上殘留的淚,許攸朝祁老爺子夫妻告辭,「伯父伯母,不過是孩子們鬧得一場誤會,這事就算了吧,阿景病後懂事很多,你們也別怪他了。那我先領阿錦回去了啊,免得她娘擔心。」
  
  祁老太太很是愧疚:「唉,瞧這事鬧的,阿錦好心過來陪阿景,偏那小子又犯渾……行了,你們快去跟阿錦她娘解釋解釋,回頭我好好訓他一頓,以後決不讓他再欺負阿錦。」說著輕輕摸了摸許錦腦袋,「阿錦別哭了啊,晚上奶奶給你送好吃的過去,算是替祁景跟你賠罪,好不好?」
  
  許錦不好意思地往父親身上靠,「祁奶奶不用了,祁景已經跟我道歉了。」在大人面前,她一向很乖的。
  
  「瞧瞧阿錦,我要是有這麼懂事的孫女該多好,得比現在舒心多少啊!」祁老太太由衷感慨道。家裡那個孫女今年才八歲,被她娘寶貝得什麼似的,輕易不離京,一年到頭跟她見不上兩回面。孩子不主動來孝順她,她也懶得給那一家子添堵,幸好許家崔家這倆丫頭一個活潑俏皮一個乖巧嫻靜,都招人疼,陪她解了不少悶。
  
  許攸笑著客套兩句,領著許錦回家了。進了自家宅子,正往裡走呢,忽聽隔壁傳來祁老爺子中氣十足的訓斥,還有祁老太太的柔聲勸和,並沒有祁景的聲音。
  
  許錦撇撇嘴,「以後我再也不去找祁景了,也不許爹爹逼我去!」
  
  「嗯,你不想去就不去,不過以後躲著祁景點,別再跟他對著幹了,免得吃虧。」鄰里不能失了和氣,所以剛剛在祁家許攸一直替祁景說話,可心裡到底更疼女兒。今日這事明顯是祁景又欺負女兒了,許攸也不想再送女兒過去被人欺負,大不了以後拘著女兒些,不許她再四處亂跑,這樣碰不到祁景,祁景總不能找上門來。
  
  許錦小聲反駁:「都是他先惹我的……」否則平白無故的,誰想跟他對著干啊。
  
  「祁景又怎麼惹你了?」
  
  江氏從裡屋迎了出來,見許錦抱狗在懷眉頭便是一皺,「你讓大白自己走,看看你這一身土,哪裡還像個姑娘家?還有,娘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許再那樣哭,整條街恨不得都能聽見你撒潑,以為自己還是三四歲的小孩兒嗎!」
  
  回家就挨了一頓訓,許錦委屈極了,轉身便往自己的院子那邊跑:「我回屋裡待著去,再也不出門行了吧!」
  
  江氏臉色越發不好看,抬腳去追她,「阿錦你回來,你……」
  
  「讓她去吧,祁景跟她搶狗,她肚子裡也憋了火。」許攸攔住她,輕聲解釋道。
  
  他高高地擋在身前,眉目清俊,江氏頓時覺得不自在起來,別開眼道:「那也不能那般哭啊,都十歲了,再過幾年也該談婚論嫁了,若是落得個嬌縱名聲,誰敢娶她?」
  
  「姑娘家嬌縱點反而更招人疼,算不得大毛病。」許攸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在她抬眼時迅速轉向一側,沒讓江氏瞧見他眼裡的懷念。其實,為人母這麼多年,她自己都忘了吧,以前她也是活潑的性子,愛說愛笑,稍有不如意的地方就發脾氣,等著人哄她。可惜,她只挑那人的刺,只給那人哄她的機會,對他,則是端莊有禮的江家大姑娘,言行舉止挑不出半分錯。
  
  所以,她不知道,當她因他慣著女兒嗔怪他時,他有多喜歡她蹙眉瞪眼的嬌俏模樣。
  
  「我去哄哄她吧,順便檢查她功課。你放心,我跟她講講道理,咱們阿錦還是挺懂事的。」許攸咳了咳,說完見江氏沒有反對,頓了頓,準備去後院。
  
  「許攸……」江氏不由自主喊住他,等許攸轉過來,她又不知該說什麼,垂眸,低聲道:「你,辛苦你了,要不是有你,我恐怕更照顧不好阿錦。」
  
  許攸笑了,「怎麼突然客氣起來了?阿錦是我女兒,我當然要照顧她。而且,你別妄自菲薄,阿錦還小,你稍微嚴厲點她就可能認為你不喜歡她了,所以發發脾氣,怎麼你這個當娘的還要跟她較真?」
  
  許攸很少打趣她,突然來這麼一次,江氏臉上有些發熱,細聲反駁:「誰跟她較真了?」
  
  輕柔婉轉的尾音,帶著一點點撒嬌味道,許攸心跳加快,盯著她微紅側臉,「真沒較真?」聲音情不自禁放輕了,越發顯得溫柔。
  
  江氏搖搖頭,有些心虛,其實剛剛女兒突然跑掉,她真的生氣來著。
  
  許攸看出她的心口不一,竟覺得這樣輕易跟孩子置氣的她不似以前那般遙不可及了,不由道:「既然沒較真,那咱們一起去看阿錦?順便把接下來阿錦要學的功課告訴你。」
  
  好像沒什麼不妥的,江氏想了想,點點頭。
  
  「那,走吧。」許攸習慣地側身,讓她先走,然後他落後她一步,跟在江氏身側看她明媚面容。
  
  幸好,她好像忘了他初四就又會回來的事了,前兩年,他都是端午過後才交待新功課的。
  
  ~
  
  許錦正趴在炕頭生悶氣呢,擦過爪子的大白在她身邊轉來轉去,時不時拱拱她肩膀彷彿要她起來,嘴裡發出輕輕的叫。想到它在祁家受到的委屈,許錦心疼了,坐起來,將大白抱在腿上給它順毛,「剛剛弄疼你了吧?哼,那個人是壞蛋,咱們以後再也不去找他了,不讓他碰你!」
  
  大白也不知聽懂沒有,歡快地舔她手心。
  
  許錦怕癢,給它舔幾下就受不住了,笑著要躲,卻見大白忽的抬起頭,對著內室門簾輕輕叫了聲。
  
  「大白倒是會看家。」許攸一邊挑簾一邊道,等江氏進來了,才將門簾放下。
  
  看見母親,許錦立即低下頭,小嘴高高噘著。
  
  「怎麼,你還想跟娘耍氣?你自己說說,街上誰家姑娘十歲了還那樣哭?」江氏側坐在炕沿邊上,伸手點點女兒額頭,「看看人家筱筱,你要是能學得筱筱一分嫻靜,娘就不用操心了。」
  
  許錦低頭不說話,母親整日拿崔筱做例子訓她,她都聽膩了。
  
  「好了好了,咱們阿錦也挺好的,聰明活潑,爹就喜歡這樣的女兒,誰都比不上。」許攸站著,輕而易舉將嬌小的女兒提了起來,仰頭看她已經帶了笑意的小臉,「這下高興了吧?你娘說你也是為了你好,不許跟她生氣。」
  
  許錦靠在父親肩上小聲撒嬌,「是娘先罵我的……」
  
  這話江氏不愛聽,抬手拍了女兒屁股一下,「我那也叫罵?你個小沒良心的……」
  
  「就叫罵!」見母親嘴角也帶了笑,許錦越發耍賴。
  
  江氏作勢要抓她,許錦抱著父親脖子讓他快抱她跑,許攸聽命,抱著她躲,江氏在後面追著要打……
  
  姑娘雅緻的閨房裡,很快便傳來一家三口的歡聲笑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9-2 12:28 AM

第10章 訴情

  默默聽完祁老爺子一頓訓斥,祁景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正要進門,忽聽隔壁院子裡傳來一陣清脆的歡快笑聲,「爹爹快跑,別讓娘抓到我……啊,娘饒命啊,別撓我癢癢,爹爹……」小姑娘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伴隨著斷斷續續的求饒。大概是被收拾地慘了,他聽見……大白憤怒的叫聲,一家三口的歡鬧戛然而止,緊跟著又響起新的一輪笑。這次,祁景知道,他們在笑大白,笑它把母女玩鬧當成了真的欺負。
  
  在他們眼裡,現在的大白,一定是傻乎乎的吧?
  
  祁景不想再聽,快步跨進門檻,後面長順緊緊跟著他,是伺候也是看守。祁景不願見他,冷聲讓長順在外屋候著,自己進了裡屋,停在窗前,望著遠天沉思,面容平靜。
  
  身體變小了,大概也沒了後面的記憶,所以祁景能理解為何大白肯親近他卻不聽他的話,可他想不通,它怎麼會對那個小姑娘死心塌地?就因為她真心對它好?
  
  被人真心照顧的感覺,有那麼重要嗎?
  
  祁景回憶他在族裡的那些年。沒有長輩,他跟其他一些孤兒一起長大,最開始身小體弱,全靠族人接濟度日,食不果腹。稍微長大了點,就得自己狩獵去了,哪怕傷得再重,也只能自己找藥草,自己舔舐傷口。等他長成一個出色的獵手,漸漸有族人看重他,可他已經習慣了獨來獨往,除了分獵物給他們,平時很少跟族人接觸,也沒有想過當什麼新任族長。
  
  真正給他關心的,反而是原身的祖父祖母。祁景不傻,他看得出來,即使嚴厲如祁老爺子,那也是將他當晚輩約束管教,所以祁景尊敬兩位老人,之前不跟二老說話是因為他沒把握說對。沒想現在可以開口了,他與之說的最多的,反而是那個小姑娘。
  
  眼前再次浮現她鬆開大白放聲大哭的那一幕,祁景愣了會兒,緊接著心頭湧上一陣無奈。連他都會因兩位老人的真心照顧而有所觸動,大白,它那麼小又沒了他這部分記憶,甘心追隨她也情有可原吧?
  
  「阿景,吃飯了,祖母讓人熬了骨頭湯,你多喝點,好早點把身體養好。」
  
  外面響起祁老太太慈愛的話語,祁景這才發覺他竟在窗前站了整整一上午。他轉身,看著一個丫鬟先打起門簾,祁老太太進來後,又有丫鬟端桌子放碗筷,屋裡頓時瀰漫起香濃的飯菜味兒。祁景不受控制地吞嚥,這個地方他有萬般不習慣,可這些吃食,跟族裡簡單的火烤獵物比起來,簡直是無法抵擋的美味兒。
  
  祁老太太坐在炕上,笑眯眯地看他,那一瞬,祁景有種心思被看穿的尷尬,開口掩飾,「祖母,你怎麼沒陪祖父?」說著走了過去。
  
  「不理他,整天不是罵人就是瞪眼睛,祖母看他就沒胃口,哪裡比得上跟我的大孫子一起吃飯。」祁老太太親自給他盛了一碗湯,「來,先喝一碗開開胃。」
  
  祁景盤腿坐下,從老人手中接過碗,不敢看她的眼睛。若他能順利回去,原身,還會回來嗎?如果不能,他這一來一去,那個小姑娘沒了大白,兩位老人沒了長孫,一定會很難過吧?
  
  可,他還是要回去的。
  
  祁景放下碗,目光落在碗裡醇香的骨頭湯上,心裡很快有了盤算。等祁老太太離開後,他喊來長順,讓他去廚房找剔乾淨的豬腿骨。他……大白正是長牙時候,喜歡咬東西的。
  
  一個小姑娘,一個熟悉的自己,應該都很好哄。
  
  立在兩家牆根下,祁景望著對面滿樹杏果,默默地想。
  
  ~
  
  隔壁許家,繁茂杏樹下,許攸正在跟江氏下棋,許錦拄著下巴坐在一旁看,遠處大白自己玩得歡。
  
  父親回來的這一日,許錦是恨不得一直都黏在父親身邊,哪怕她知道崔筱今日去城裡買寵物去了,可能也買了一隻小狗,她也暫且忍著好奇,乖乖留在家裡,享受父母同在的溫馨時光。而許攸江氏不管心裡怎麼想,在一起時便都儘量表現地像正常夫妻一樣,生怕女兒看出異樣。
  
  一局結束,江氏輸了。
  
  她嗔怪地瞪許攸一眼,這人做什麼都一心一意,跟她下棋幹嘛那麼認真?是真不知道怎麼討女子歡心,還是,不想討好?江氏眼神微黯,起身對女兒道:「好了,我輸了,阿錦,你跟你爹下一盤,贏了娘給你多做兩身裙子。」
  
  許錦笑著坐到父親對面,扭頭看接了她位置的母親,眨眨眼睛道:「我不要裙子,換一樣成不成?」
  
  旁邊還有張矮幾,上面擺著一盤櫻桃並濕巾子,江氏擦完手,隨手捏了一顆櫻桃塞到女兒嘴裡,「你想換什麼?」
  
  「我想要娘的那對兒紅玉耳墜……」許錦吃完櫻桃,討好地道。
  
  江氏想都沒想,「不行,你還小,用不上那等東西。」
  
  許錦不高興地嘟起嘴。
  
  許攸咳了咳,「阿錦想要?你要是贏了,爹給你買。」
  
  瞅瞅溫潤如玉的父親,許錦忍了忍沒接話。家裡銀錢都握在母親手裡,以前她跟父親磨過好幾次首飾物件,母親知道是給她買的,都沒給銀子。後來她唆使父親說謊,被父親彈了腦頂,訓她不許騙人。
  
  江氏則扭頭偷笑,他買,他拿什麼買?兩人成親後,許攸俸祿都交給她管,除了演戲給女兒看,許攸沒主動跟她要過一分銀子,而他每月俸祿只有三兩銀,就算現在開始攢,也得攢個兩三年才能買得起那樣一雙耳墜。
  
  許攸看見江氏笑了,也領悟到了女兒眼裡的嫌棄,很是尷尬。自卑倒是沒有,就是有點後悔輕易許諾了。他對女子首飾價錢不太瞭解,成親後因為俸祿上繳,想偷偷給她買點禮物都不能,而且就算買了,大概也不會送的。他不敢……
  
  「那個,阿錦,爹買的肯定沒有你娘的好,到時候你別嫌棄啊。」他笑著跟女兒解釋,從容坦蕩。
  
  「才不會嫌棄呢,爹爹比娘大方多了!」許錦說著跑到父親旁邊,躲開母親準備掐她臉的手,想了想,朝母親道:「娘,既然你那麼小氣,那我就不跟你要好東西了,這樣吧,一會兒我贏了,你,你給我生個弟弟吧!哥哥姐姐注定沒有了,你給我生個弟弟好不好?」
  
  許錦覺得,弟弟比妹妹有意思,而且外面很多人都說許家也要成絕戶了,許錦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因此更盼望母親生個弟弟堵住那些人的嘴。
  
  江氏被這話鬧了個大紅臉,看到不敢看許攸,低聲斥道:「胡說八道什麼,趕緊回來下棋,你真贏了你爹,我就把那對兒耳墜給你!」
  
  「我不要耳墜,我就要弟弟!」許錦俯身,趴在父親肩頭撒嬌,「爹爹,你說行不行?」她想要弟弟,卻不懂生弟弟的意思,還以為像小時候王嬤嬤告訴她的那樣,父親母親睡一個被窩就會有弟弟了。
  
  行不行……
  
  許攸臉上也浮上可疑的紅,悄悄看向江氏。江氏早低下頭了,感覺到男人的注視,她再也坐不下去,隨便找個藉口躲了。
  
  目送她匆匆離去,許攸暗暗嘆息,讓女兒坐回去,含糊不清得解釋道:「都是父親不好,沒能給你個弟弟。阿錦,以後別在你母親面前提這事了,她心裡也難受。」
  
  「為何……我知道錯了,以後不說了。」見父親神色黯然,許錦及時改口。是啊,有弟弟是好事,父親母親肯定也想要的,大概是有什麼苦衷所以母親不能生弟弟了?想到這裡,許錦忐忑地站了起來,望著前院道:「爹爹,我是不是惹娘傷心了?那我這就去跟她賠不是……」
  
  「不用,你娘自己待一會兒就好了。坐吧,跟爹下一盤。」許攸已經恢復平靜,笑著安撫女兒。
  
  許錦見向來最關心母親的父親笑了,知道母親大概真的沒事,放了心,認真下棋。
  
  一刻鐘後,許攸輸了。
  
  他贏江氏,是為了看她嗔怪的眼神,他讓女兒,是為了哄女兒開心。
  
  但,這一次,除了哄女兒,許攸也隱隱盼望,女兒的願望能成真。今年便是約定的那一年,端午過後,若她真正放棄了那人,他再努努力,或許,能讓她真正接受自己?
  
  晚飯過後,許攸陪女兒在後院遛了一圈狗,送女兒回房後,慢慢往回走。
  
  進了上房,意外看見王嬤嬤等在屋裡,裡面並沒有她的身影。
  
  王嬤嬤主動解釋道:「許先生,我們姑娘去看女兒了,今晚老婆子我擅作主張,有句話想問問你,不知你想不想聽?」
  
  聽她用這種稱呼,許攸一顆心頓時沉到谷底,面上卻平靜如水:「嬤嬤請說。」
  
  看他身體繃得筆直,王嬤嬤嘆口氣,放柔了聲音:「許先生,你知道,我們姑娘打小沒了娘,是我把她拉扯大的,說是親生女兒都不為過,所以你肯幫她這麼多年,我是真心感激你,也是真心盼你們二人能白首到老。只是,你雖然娶了她,這麼多年卻一直相敬如賓,老婆子我忍不住想問,莫非許先生已經對我們姑娘寒了心,只等今年端午一過便另娶新人?若真這樣,我就先恭喜……」
  
  「我對阿喬的心,從未變過。」許攸慘淡一笑,看向窗外夜色朦朧,「嬤嬤有話但說無妨,如果她想帶著阿錦走,我不會強留。」
  
  王嬤嬤看一眼裡屋,心裡偷樂,嘴上卻疑道:「既然沒變,為何你對她始終客客氣氣的?我還以為你嫌她……」
  
  「她心裡沒我,我自然要敬她。」許攸淡淡道,視線再次落在王嬤嬤身上:「嬤嬤到底想說什麼?她要走了嗎?」想到這種可能,僅僅一個念頭,他胸口便滯悶地快要無法呼吸。是他奢望太多了,她察覺了,所以生氣了?
  
  「我說什麼?我說你傻!」王嬤嬤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若她心裡沒你,會親手給你縫衣裳?會……算了,我懶得管你們了,反正她心裡有你你心裡也有她,你自己進去跟她說吧,我回去睡覺了。不行嘍,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了,我只盼著有生之年能看到小少爺出生,將來也有顏面下去見老主子。」
  
  王嬤嬤絮絮叨叨的走了,出門後便只剩腳步聲,漸漸地腳步聲也沒了。
  
  可許攸耳邊依然是她的聲音。
  
  她說,阿喬心裡有他。王嬤嬤是她的奶娘,肯定知道她真正心思的。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裡屋門簾,她,在裡面?
  
  他心跳如鼓,一步一步往那邊挪去,挪到門前,緊張地挑起門簾,手心是汗。
  
  裡面沒有人……
  
  許攸急切地闖進去,聽見屏風後傳來衣料摩擦聲。
  
  「阿喬,你,在嗎?」他忍不住朝那邊走去。
  
  那邊聲音響得更厲害,許攸加快了步子,繞過去,只掃到一角衣影兒,原來她竟躲到了另一邊。許攸突然不緊張了,因為今晚王嬤嬤的話,她的默許,都已經隱隱告訴了他答案。
  
  「阿喬,你別躲,我有話問你。」
  
  他追她,她繼續躲,逃得飛快。十幾年的等待在他胸口喧囂肆虐,終於爆發,許攸站定,聽那邊她也站定,呼吸急促,他輕輕一笑,猛地扯開屏風,趁她震驚呆愣時將人拽入懷中,緊緊摟著她,「阿喬,嬤嬤說的是真的嗎,你心裡真有我?」
  
  完全陌生的懷抱,結實又可靠,江氏埋在他懷裡,想說沒有,最終卻只能嗚咽出聲。
  
  有他了,所以她忍不住眼淚。她沒想忘了那人,可他一直不回來,那些回憶雖不會消失,卻在漫長時間裡淡得沒了顏色,而這個男人,他一點點走了進來,讓她覺得自己是活著的……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屋裡只有她壓抑的哭聲。
  
  從站著,到抱她到炕上,許攸始終緊緊抱著她,任她不停地哭。
  
  他一點都不嫉妒,只有心疼。
  
  她等了那人十一年,他陪她等了十一年,他知道她的所有心酸委屈,期望失落,愁苦和神傷。
  
  只有哭出來,她才能真正放下。
  
  等她哭夠了,她就是他的了,他會對她更好,不讓她嘗第二次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9-2 12:31 AM

第11章 摸頭

  哭了一晚,第二天江氏醒來時,竟沒能馬上睜開眼睛,可她一動,一直抱著她的男人就醒了,聲音微啞:「醒了?」
  
  於江氏而言,許攸這短短兩個字無異於驚雷響在耳側。
  
  她僵在他懷裡,一動不敢動,不敢抬頭看他,也不敢躲開他,暗暗想如果她裝睡下去,便不用面對這種尷尬了吧?是,昨晚兩人的確都知道了彼此的心意,可,突然在清醒的時候這樣親密地抱著,她,她不習慣,她還從來沒有被誰抱著睡一整晚,哪怕她跟許攸曾只隔著一個兩三歲的女兒同寢過。
  
  她不說話。
  
  許攸聞著她頭頂烏髮清香,偷笑。他知道她醒了,也知道她害羞,可他很歡喜。既然她心裡有他,從此刻開始,她就是他真真正正的妻子。以前不敢做的,現在他想……
  
  他扶住她肩頭,想把她放平。既然裝睡,他便親親她,就親一下。
  
  江氏察覺他意圖,也顧不得裝睡了,迅速往下蹭蹭,想翻身離開他懷。許攸怎麼會放她走?反而將她抱得更緊,低頭去尋他日思夜想的嬌豔臉龐,去尋那雙紅潤誘人的唇。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江氏逃不開,只好緊緊抵著他胸膛不讓他得逞。面前薄衫之下是他急促的心跳,脊背紗衣之上是他火熱的手,她甚至感受到某處跋扈的……跟他滿身溫和書卷氣不同,那裡有些嚇人。
  
  「你,什麼時候了?該起來了……」她緊緊抱著他腰不讓他推開她,不讓他欺下來,低低催道。
  
  「不急,天還沒全亮。」許攸喘著道,抓不到人,又不敢太強迫她,他心急如焚,見她細白耳垂露在外面,他情不自禁湊了過去。細膩的,溫熱的,是她的,一沾便不想鬆開,「阿喬,給,給我親一下,就一下,我保證不做旁的。」說著好聽的話,嘴上吸含力道卻越來越重。畢竟是年近三十的男人,不似年少時羞澀單純,一旦可以破戒了,某種衝動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笨拙的動作蘊含著他壓抑了十幾年的熱火,燒得江氏渾身軟綿無力,壓抑不住叫出聲,越發往他懷裡縮,心慌意亂頭腦昏昏,「許攸,別,別這樣,再不起來阿錦該過來了!」
  
  提及女兒,許攸清醒了一分。
  
  確實,每次他回縣城,女兒都會早早過來陪他,捨不得跟父親分開。
  
  感受著懷中溫香軟玉,許攸忽的想到一句話,「從此君王不早朝」。讀書人都道那樣的君王是昏君,可如果真遇到喜歡的人,偶爾放縱一次,現在想想,竟然也可以理解。
  
  他不用上朝,但他要當好父親。
  
  「那,你給我看看。」許攸討價還價,他想看她的眼睛,看她眼裡的情意。
  
  「不給,眼睛都腫了。」江氏悶悶道。
  
  許攸愣住,看著她紅通通的側臉,忽的明白過來,結巴道:「你,你不給我親,就是因為眼睛腫了?」
  
  被他一語道破心事,江氏更加難為情,恨不得昨晚沒有聽到那番話,今早就不用這般尷尬了。
  
  女為悅己者容,許攸嘴角笑容根本克制不住,知道現在他就是說不在乎她也不會給他看,他繼續抱了會兒便坐了起來。衣裳還是好好的,只是有些皺了,特別是胸前,他沒管,關切地問她:「現在怎麼辦?不能讓阿錦看出來你哭過,有什麼辦法消腫嗎?」
  
  江氏抓起被子矇住腦袋,悶聲囑咐他:「你用涼水打濕巾子,我敷一會兒就好了。」
  
  「嗯,你等著。」許攸穿鞋下地。
  
  「我要兩塊兒……」在他出門前,江氏又補充道。
  
  「好。」許攸看著被子笑,輕步出去了,很快就帶來兩塊兒擰了水的濕巾子,「給。」
  
  江氏讓他出去,許攸不走,她只好伸出胳膊,接過一條巾子在被窩裡簡單擦了臉,還給他,再拿另一塊兒敷眼睛。巾子是濕的,她不得不將被子拽到脖子下面,好在眼睛已經被擋住了,不用擔心被他瞧見。卻不知她腮邊停了一縷打濕的碎髮,將那張剛剛擦拭過的白淨臉頰襯得如美玉一般,更美的,是她紅豔飽滿的唇。
  
  屋裡靜悄悄的,江氏也不知道許攸在做什麼,一手按著巾子一邊催他:「你快去……」
  
  話未說完,胳膊被人按了下去,臉旁被一雙清涼的手捧住,緊接著有火熱的唇壓了下來,從笨拙到急切,堵住了她所有嬌呼……
  
  ~
  
  如許攸所料,許錦早早就起來了,不過她沒忙著去前院,而是去了杏樹下。杏果將熟,向陽這邊有些已經差不多能吃了,她讓丫鬟寶珠將板凳放在樹下,提裙站了上去,親手摘果子。寶珠勸不住倔強的姑娘,只好提心吊膽守在一旁,隨時準備接住她。
  
  兩顆杏樹長得枝繁葉茂,許錦摘了三十來個,她自己拿了四五個,剩下的讓寶珠先送到屋裡,然後歡快地去了上房,先洗了果子才進了父母房中,站在內室門口問:「爹爹,你們起了嗎?」
  
  「起了,阿錦進來吧。」瞧著低頭為他束帶的妻子,許攸聲音愉悅。相處這麼久,再多的羞澀,鬧一鬧就過去了。如果是剛開始的時候,他大概不懂如何哄她,如今,哄了女兒那麼多年,許攸發現把哄女兒的那一套用在妻子身上,竟然也行得通。
  
  許錦笑嘻嘻進去,大白也鑽了進來。現在大白爬門檻已經十分熟練了,進屋後先在屋裡轉一圈,再回到許錦腳下,許錦停住它就蹲坐下去,許錦走它就跟著走。
  
  屋裡母親在幫父親穿衣服,父親面帶笑容,母親臉有些紅。看著他們,許錦總覺得哪裡好像不一樣了,可又說不清楚為何會有這種感覺,便不去想。等兩人收拾整齊走過來後,她把洗好的杏果遞過去,「爹爹,娘,你們嘗嘗,還有點酸,那也挺好吃的。」
  
  「你摘的?」許攸接過來,咬了一口,酸甜可口,唇齒生津。
  
  許錦點點頭,剛想說話,對上母親責備的目光,將要脫口的話臨時改了詞,「是啊,不過都是樹下面的,伸手就能夠到……啊,娘你嘴怎麼這麼紅?你還沒吃呢啊!」盯著母親紅潤唇瓣,許錦好奇問。以前跟母親一起吃飯,她觀察過,用完飯有一陣母親嘴唇紅紅的特別好看,然後她去照了鏡子,發現自己也會那樣。
  
  江氏好不容易才壓下去的羞赧又竄上了臉。她悄悄瞪許攸一眼,連杏果都沒接便直接抬腳朝外走,「你看錯了,娘還有事,你們父女倆說會兒話,一會兒就去偏廳吧,馬上開飯了。」言罷已經走了出去。
  
  許錦納悶地盯著門簾,仰頭問父親:「爹爹,娘嘴唇很紅,是吧?」莫非背著她吃什麼好東西了?
  
  許攸摸摸女兒腦袋,「興許是你娘剛喝完水?走了,咱們去偏廳,省著你娘又嫌咱們去的晚。」他當然不會告訴女兒,妻子的嘴是被他親紅的,她敷了多久眼,他就纏著她吃了多久……想到那唇齒糾纏的美好滋味兒,許攸不由加快腳步,只想出發前多看她幾眼。
  
  一家三口用過早飯,許錦跟母親一起送父親。到了門外,她很是不捨地抱住父親胳膊,「爹爹,初四那天我還去接你!」父親初五初六放假,總算能在家裡多待一天了。
  
  「不用。」許攸站在馬車前,欣慰地看著女兒:「天越來越熱了,爹捨不得阿錦折騰,乖乖在家陪你娘吧,爹會早點回來的,到時候爹再跟你下盤棋,如果你贏了……」說著,雙手攬著女兒的小肩膀,抬頭看江氏,「阿錦贏了,就讓你娘送你最想要的獎勵。」
  
  說的一本正經,眼裡含義卻不言而喻。若不是怕女兒多想,江氏恨不得啐他一口轉身跑進去。沒講明前連多看她一眼都不敢,這才剛剛好,他就想那種事了……
  
  可再想罵他,臉上還是紅得不敢見人,江氏拽過女兒催他走:「快上車吧,別遲了!」
  
  「嗯,那我走了,初四晚上記得等我……回來一起用飯。」許攸深深看她一眼,在她惱羞成怒之前抬腿上了車,迅速放下車簾擋住自己同樣發熱的臉,笑了笑,示意車伕出發。女兒那麼渴望有個弟弟作伴,他怎麼能不努力?不必等到初四,今晚他就回來,先瞞著她,免得她一整天都坐立不安。
  
  馬車轆轆而去,許錦從母親懷裡抬頭,「娘,咱們進去……娘,你臉怎麼這麼紅?」
  
  「啊,沒事,今兒個日頭太毒了,走,進去了。」江氏芳心砰砰亂跳,隨口糊弄道,腦袋裡想的全是許攸最後那句別有深意的話。後天就要跟他……一剎那,嫁人前該有卻不曾有過的緊張忐忑,突然席捲了她。不敢跟女兒多待,江氏逃也似的躲回屋子,拿起繡活又放下,望著窗外出神,只盼時間過得慢點,再多給她幾日準備。
  
  許錦並不知道母親的甜蜜憂慮,她帶上大白串門去了,身後寶珠手裡提著兩個小籃子,裡面分別裝著十來個黃澄澄的杏果。
  
  因為要找崔筱玩,許錦先去了祁家。
  
  她常常來,都不用門房通報的,直接進去就行。
  
  繞過影壁,一眼瞧見院中練太極的祁老爺子,一身寬鬆白衣,抬腿伸臂轉身,緩慢又輕靈。
  
  許錦不由放慢腳步,目光追隨老人的一舉一動。看著看著,忽然察覺有人在看她,視線一轉,這才發現那邊樹下站著一個青衣少年,白皙臉龐清雋眉眼,不知是他額上白紗顯得,還是頭頂青蔥綠蔭襯得,與以往認識的祁景相比,現在的祁景身上,彷彿多了一種沉靜氣韻。旁的不說,以前許錦就沒見祁景對老爺子打拳感興趣過。
  
  「阿錦來了啊,你爹走了?」祁老爺子正好收拳,笑眯眯地問道。
  
  「嗯,剛走一會兒,祁爺爺,祁奶奶呢?」許錦笑著走過去,聽祁老爺子說祁老太太在後院,她搖頭謝絕老爺子的邀請,把一小籃黃杏遞到祁老爺子面前,「祁爺爺,我家杏果熟了一些,先送你們一點嘗嘗鮮,過幾天熟的多了我再給你們送。那我去找筱筱了玩了啊,一會兒您替我跟祁奶奶問聲好,我就不去打擾她做事啦。」
  
  「阿錦真乖,爺爺就喜歡吃你家的杏,外面買的都不如阿錦送的好吃。」祁老爺子笑容和善,摸摸許錦腦袋,轉身喊祁景,「過來,你去送送阿錦。」今早長孫態度不錯,他看他也順眼了幾分。
  
  許錦剛想說不用,祁景已經走了過來,平靜地掃一眼許錦身旁伏低身子隨時準備撲上來的大白,也抬手摸了摸許錦腦袋:「走吧,我送你。」崔祿和三家長輩都喜歡摸她腦袋,想來是用這種方式表達親近之意?
  
  少年動作生疏,好在力度拿捏地還算合適,沒有碰亂她的發髻。摸完了,他收回手,目光下移,看她神情。
  
  許錦呆呆的。
  
  剛剛祁景,摸她腦袋了?
  
----------------------------

作者有話要說:

  許錦:不許你碰我!大白,咬他!

  大白:汪汪!(等我長大點,現在還打不過他!)

  許錦:那你做出準備攻擊的姿勢做什麼?

  大白:汪汪!(嚇唬他啊,你看他都不敢搶我了~)

  祁景:……
  
  不要說祁景魅力比不上許攸嘛,主要是阿錦目前太小不好下手,等阿錦長大點,倆人的感情會很甜蜜的,完全趕超許爹許媽,佳人可是最喜歡寫男女主互動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9-2 01:10 AM

第12章 哄騙

  被討厭的人摸了腦袋,許錦第一個念頭就是罵祁景,可看看旁邊的祁老爺子,她忍了下去,也沒說不用他送,跟祁老爺子道別後便轉身往外走。走出門口才頓住,狠狠瞪祁景,「不許你再摸我腦袋!」
  
  祁景面露困惑:「你不喜歡?崔祿摸你時你不是挺高興的嗎?」現在他說話已經完全沒問題了。
  
  「二哥是二哥,你是你,我不喜歡讓你碰!」
  
  崔祿對她一直如兄長,摸她腦袋是親暱,祁景摸她,她渾身不自在!見他裝傻,許錦小聲哼道:「不用你裝老實,你再敢欺負我欺負大白,我讓祁爺爺狠狠打你板子,這回沒有我爹為你說情,看你怎麼辦!」
  
  「我說過不欺負你了。」祁景目光誠懇,見她明顯不信,他也沒辦法,不再說話。
  
  許錦懶得理他,叫上寶珠往崔家走。走了兩步,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回頭,對上祁景疑惑的眼眸。許錦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瞪眼問他:「你跟著我做什麼?」
  
  祁景平靜回答:「我去找崔祿。」除了疤痕未消,這個身體已經恢復地差不多了,確保能成功誘大白去許家杏樹下之前,他要儘量多跟大白接觸,興許機會合適時就能回去了。就算回不去,他也要盯著大白,免得它出意外,小姑娘對大白真心好,但她畢竟還小,難免有照顧不到的地方。
  
  「……二哥根本不喜歡跟你玩!」許錦沒法不讓他去崔家,只好小聲嘀咕一句,加快了腳步。
  
  祁景裝作沒聽到,逕自跟在她身後,看她嬌小身影在地上投下斜長的影子,看大白在她身旁顛顛地走,看,他的影子跟在一人一狗身旁。
  
  看著看著,他皺皺眉。兩個都是他,此時出於不同原因,又都守在她身邊。
  
  這種感覺,有點奇怪。
  
  「祁少爺,許姑娘。」崔家門房熱情地跟兩人打招呼,喊來一個小廝領二人往裡走,兩個小客人一起來,自然要去拜見一下夫人。
  
  崔夫人正在跟幾個僕婦商量事情,見下人領著兩個孩子過來,她一下子就笑了,離座走到門口打招呼,「呦,今日你們倆怎麼一起來了?正好,他們兄妹在花園池子旁玩呢,你們去那邊找吧,伯母這裡有些忙,就不招待你們……咦,等等,阿錦家的杏兒熟了?」
  
  「是啊,伯母你先嘗嘗?」許錦笑著把籃子遞過去,「現在熟的不多,伯母先嘗嘗鮮,過幾天我再多送點過來。」崔伯母比母親年長些,性格爽朗大方,許錦很喜歡她。
  
  「阿錦真乖,沒枉伯母稀罕你,等著,你生辰那天伯母送你一樣好東西。」崔夫人疼愛地捏捏許錦嫩嫩的小臉蛋,轉頭吩咐下人去洗杏果,給她留兩個,其餘的直接送到花園給四個孩子吃。許錦忙道不用,崔夫人笑道:「沒事沒事,東西就是一起吃才香。行了,你們快去吧,看看筱筱自己挑的寵,那傻丫頭,我都拿她沒轍了。」
  
  一句話就把許錦的好奇心挑起來了,快步朝花園趕去。祁景始終一言不發,只牢牢跟著她。
  
  崔家池子旁,崔祿崔筱並排站在木橋上。
  
  崔祿人胖容易熱,陪妹妹待了會兒就發愁了,「你說你買什麼不好,非得買這種只能養在水裡的,像阿錦那樣買只小貓小狗不行嗎?想看看還得大老遠跑過來曬日頭!」
  
  「那你回去啊,我又沒讓你來。」 崔筱雙手撐著黃竹橋欄,看都沒看自家二哥,小聲嘀咕道。
  
  「還不是為了陪你解悶兒?省著你天天悶在屋裡看書……」崔祿展開摺扇擋在腦頂,一雙明明還算大卻因臉上肉比較多而顯小了的眼睛不停朝岸邊瞅,尋思著想個辦法把水裡的烏龜勾到岸邊,那樣他既可以陪妹妹看,又可以躲在樹蔭裡乘涼,沒想瞅著瞅著,一眼瞧見那邊轉過來三個人影。打頭的小姑娘一身粉衫白裙,嬌憨明媚比周圍花朵還要好看,後面祁景默默跟在人家主僕身後,玉冠青衫,一改往日陰鷙,反而有種淡然的隨意。
  
  他微微眯了眯眼,朝兩人揮揮手,低聲對兀自看龜的妹妹道:「祁景好像變老實了。」
  
  「你怎麼知……啊,阿錦來了啊!」
  
  瞧見好友,崔筱立即丟下自家二哥迎了上去,嘴裡跟許錦打招呼,眼睛可是一直盯著大白,「阿錦你運氣真好,昨天我去城裡看過了,根本沒有賣大白這種狗的,有的小白狗長得還行,聰明勁兒照大白就差遠了。我怕買回來被大白比下去,就沒選狗。」其實也是怕買的狗太傻去鬧大白,到時候跟極不喜人碰的大白打起來。
  
  「那你買了什麼啊?快給我看看!」許錦好奇地不行,目光在崔筱身後搜尋。
  
  崔筱神秘一笑,沒等她開口,那邊崔祿已笑著喊道:「她買了一隻烏龜,你們倆快過來看看,反正我沒發現這只烏龜有什麼特別的。」
  
  「烏龜?」許錦納罕地瞅瞅崔筱,「你怎麼買烏龜啊,都不能抱著玩。」她在書裡看過烏龜,倒不是特別好奇,便慢慢朝橋上走了過去。崔筱跟她誇養烏龜的好處,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好像都忘了後面還有一個人。
  
  祁景絲毫沒有被無視的尷尬,走到崔祿身側,低頭看烏龜。原身記憶裡有這種東西,但親眼所見,又是一種明顯不同的感覺。就像那些吃的,真的吃到口中,才能相信世上會有那種難以想像的味道。
  
  這裡的一切,於他而言都是新奇的。
  
  「傷口還疼不?」見他如此安靜,崔祿壓下心中驚訝,關切問道。
  
  「已經好了。」祁景語調平靜,側目看崔祿一眼,又重新看向水中。他對這個胖胖的少年沒什麼感覺,反正,按原身跟崔祿的相處情形看,哪怕他不應付他,崔祿也不會趕他走的。
  
  他心安理得,崔祿則有些無奈,祁景看著是老實了,不愛搭理人的習慣還在,繼續待下去,大概又要跟許錦吵架吧?看看一旁輕聲細語點評烏龜的兩個小姑娘,崔祿對祁景提議道:「咱們擲骰子去?上次輸你……半個月月錢,早想贏回來了。」最後一句刻意壓低了聲音。
  
  「不了,祖父不讓我賭錢。」祁景隨口拒絕,余光中見一道白影顛顛地跑下橋,不由站直了身子。許錦也瞧見了,一開始沒當回事,只當大白又想自己玩了,可當她發現大白跑到水邊,試探著往水裡探爪子時,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大白回來,不許你下水!」邊說邊往那邊跑。
  
  「汪……」大白輕輕叫了一聲,跟著便跳進了水中。
  
  「大白!」許錦想也不想便要下水撈它,胳膊突然被人拽住了,對方力道太大,她不受控制轉了過去,撞到祁景身上。許錦大怒,祁景卻先她一步開口,「別擔心,它會游水。」
  
  「你怎麼知道?放開我!」許錦使勁兒推他,祁景看看她長長的裙子,「你娘讓你下水玩?」
  
  「用你管嗎,你快放……」
  
  「啊,大白去咬小黑了!二哥,你快把大白趕上來!」許錦急,起初擔心大白最後變成擔心自家烏龜小黑的崔筱比她還急,白著一張臉將崔祿往水裡推。崔祿瞧著水中叼起烏龜往岸邊游來的小白狗,不厚道地笑,「放心吧,烏龜殼那麼硬,大白還小,咬不動的。」
  
  「那還有腦袋呢啊!」崔筱氣得直跺腳,見二哥死活都不肯下水,咬咬牙準備親自上陣。
  
  大白卻在崔筱轉身時上了岸,毫不客氣地將小黑甩在地上,然後撲上去對著烏龜殼亂叫,時不時用爪子撥棱兩下,又歪著腦袋啃烏龜殼。可惜烏龜殼太厚,方才在水裡它碰巧咬到合適的點,現在烏龜殼貼在地上,它竟然沒有下嘴的地方,急得它繞著獵物轉圈。小黑也不傻,早把腦袋縮進去了,只剩光禿禿一個殼露在外面,偶爾大白不動了,它便探出頭往前爬幾步,等大白追上來,它再縮回去,穩如泰山。
  
  自家狗狗這麼頑皮可愛,許錦第一個笑了出來,忍俊不禁。
  
  自覺吃虧的崔筱可笑不出來,沖上去撓她癢癢,「你還笑!知道大白壞,我故意買了一隻它碰不到的烏龜,誰想它竟然欺負到水裡去了!你倒是管管它啊,它不是最聽你的話嗎!快去把大白抱走!」
  
  「我抱我抱,別撓我!」許錦最怕癢,連連求饒,躲了幾下見崔筱還是不肯鬆手,她被逼的沒辦法,也沒看身邊是誰,拽著那人的胳膊往他身後躲。崔筱見她竟然躲到了祁景後面,詫異地忘了追,抬眼看祁景,發現對方居然也沒生氣,這下更是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好了,她不逗你了。」看看抓著自己胳膊的小手,祁景低聲道。聽她依然笑個不停,半個身子都靠在他背上,只好無奈地等著。
  
  他沒等太久,許錦很快便意識到了不對,猛地鬆開他。見崔家兄妹都別有深意地看著她,她臉上漲得通紅,怕祁景嘲笑自己,本能地先把錯推到他身上:「誰讓你挨我這麼近的,要不是你攔著我,大白也欺負不到小黑!」說完瞪他一眼,快步把渾身濕漉漉的大白抱了起來,輕輕拍它腦袋:「你怎麼這麼壞?下次再欺負小黑,我不帶你出門了,讓你自己待在家裡!」
  
  「汪!」大白注意力還都放在地面的烏龜上,想要再去咬兩口。崔筱見狀,忙將小黑放回水中,見它迅速探出腦袋尾巴往池中游去,總算鬆了一口氣,嗔怪地睨許錦一眼。
  
  許錦嘿嘿笑,「好了,回頭再跟你賠罪,現在大白濕噠噠的,我得趕緊回家給它擦擦!」說完不等崔筱回話就轉身跑了。
  
  「我也走了。」祁景淡淡地丟下一句,快步跟在許錦身後,留下崔家兄妹面面相覷。
  
  「阿錦!」出了崔府,祁景立即攔到許錦身前,「你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跟我說什麼?」許錦將大白緊緊護在懷裡,杏目圓瞪:「剛剛是你非要挨我那麼近的,你以為我喜歡碰你嗎?你不高興,我還不樂意呢!」
  
  誰要跟她說那個?
  
  祁景開門見山:「大白這兩天是不是喜歡咬東西?」
  
  許錦愣了一下,想到自己被大白咬壞的一雙繡鞋,狐疑地問:「你怎麼知道?」
  
  「我在京城時養過狗。」祁景早已準備好藉口,認真地看著她:「阿錦,我喜歡大白,既然你不肯把它給我,那我幫你照顧它如何?你放心,大白一直住在你家,我給你出點子,比如大白愛吃什麼,不能吃什麼,這些我都知道。我告訴你,你常常讓我看看它就行了。」
  
  「我憑什麼要信你?」許錦不想信他,又有幾分疑惑,「那你先告訴我,大白為何要咬東西?」
  
  「因為它在長牙,不咬東西會很難受的。」祁景平靜地道,神色篤定。見大白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不似之前那般防備,他不自覺地翹了嘴角,「阿錦,晌午吃完飯你去後院杏樹下等我,我送你一樣東西,保證大白不再咬你屋裡的物件。你,你敢去嗎?」
  
  「有什麼不敢的?那是我家,我還得防著你偷摘杏兒呢!」許錦撇撇嘴,最看不慣祁景小瞧她。
  
  「那好,我等你。」祁景放鬆下來,忍不住摸了摸她腦袋,「我先走了,你也快點回去……如果伯母訓斥你,你就說是我把大白推下水的,別再去我祖父面前告狀就行。」她因為抱狗弄濕了衣裳,估計會被訓吧。祁景順勢摸摸大白腦袋,覺得將錯攬到自己身上是應該的,畢竟是大白惹的禍。
  
  他說完就走了,許錦和大白一起對著他背影發呆。
  
  許錦不知道大白在想什麼,她只覺得,祁景要麼真的變好了,要麼,就是又想了什麼壞主意。
  
  管他呢,她不怕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9-2 01:14 AM

第13章 和好

  進了家門,許錦賊頭賊腦地往自己院子裡溜,遇到下人便急急做出噤聲手勢,不讓他們喊人免得被母親聽見。
  
  一路有驚無險,回屋後許錦先替大白擦拭,將渾身炸毛的大白抱到炕上了,這才換上寶珠新翻出來的裙子。收拾好了,她拿起專門為大白準備的木梳,爬到炕上為它順毛。陽光燦爛,她盤腿坐在窗影裡,只讓大白曬日頭,沒過多久一身雪白毛髮就干了,柔順地貼在身上。它的毛並不算長,倒省的炎炎夏日熱到了。
  
  「渴了嗎?」見大白朝她伸舌頭,許錦喊寶珠倒水,接過來後親手端著白瓷碗餵牠。
  
  大白一會兒舔水一會兒舔舔她手背,喝夠了,身子一歪側躺在許錦身前,等著主人給它撓肚皮,水汪汪的黑眼睛討好地看著她。
  
  許錦還惦記著祁景的話,給大白撓了兩下就去碰大白的嘴。大白張開嘴啃她,像這兩日常常鬧的那樣,輕輕的,避開兩顆已經初顯鋒芒的小尖牙。只是今日許錦沒心思跟它鬧,她掰開它上下頜,湊近了想看它嘴裡面。大白不喜歡這個姿勢,突地往前一頂,溫熱的舌頭便從許錦臉上舔過,緊跟著撲到她腿上,還想繼續舔。
  
  許錦沒辦法,而且她也不知道狗牙該長成什麼樣,就先陪大白玩了會兒,然後帶它去找廚房的李嬤嬤,不想半路被江氏叫了過去。
  
  「娘,你找我?」
  
  「送完杏兒……你怎麼換裙子了?早上穿的不是這條吧?」在屋裡待了一會兒,江氏覺得做什麼都沒法排遣那些胡思亂想,遂決定教導女兒,等女兒進來,一眼發現了不對。
  
  許錦瞅瞅大白,扯謊道:「嗯,我跟筱筱一起吃杏,不小心把果汁濺到衣襟上了,回來就換了。嘿嘿,娘,你找我到底做什麼啊?」笑著走到炕沿前,想坐上去。
  
  江氏將人按住了,攬著女兒肩頭往外走,「做什麼?我看這兩天你是玩瘋了,都忘了讀書。走吧,咱們去書房。」
  
  「娘……端午過完再讀行不行?」許錦苦了臉,拽著母親袖口哀求,「讓我再玩兩天吧!」她又不用考狀元,何必每天都那麼嚴格呢。
  
  「不行。」江氏一口拒絕。
  
  於是,許錦這個上午就在書房裡度過了。
  
  飯後許錦又去廚房找李嬤嬤,碰巧趕上李嬤嬤回村看望生病的婆婆去了,要等後半晌才回來。許錦哪裡等得起,想想祁景這會兒應該在後院等她了,若她不去,祁景會不會以為她沒膽?
  
  許錦哼了聲,趁母親回屋歇晌時溜去了後院,大白吐著舌頭跟在她後面。頭頂日頭火辣辣的,許錦刻意挨著牆邊走,到了後院再跑到杏樹下,抬頭望牆,祁景怎麼還沒來?
  
  正想著,對面傳來抬腳起跳聲,緊跟著祁景上半身就露了出來。許錦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幾步,看祁景利落地抬腿翻牆,一躍而下,手裡什麼東西都沒有。
  
  許錦有種上當的感覺,小聲質問他:「東西呢?」
  
  祁景等她許久了,此時再站在這顆杏樹下,他有種馬上就能回去的興奮。不過有了上次衝動後的教訓,祁景將那股興奮壓了下去,從袖口中摸出一根已經洗去油污的豬腿骨,遞給許錦看,「就是這個。大白太小,不能讓它碰小骨頭,否則吞下去很有可能會受傷,想磨牙的話啃這種大骨頭最合適。」
  
  他的手懸在半空中,許錦好奇地低頭看,下面大白已經支起上半身要夠了,若非許錦過來之前就警告過它不許叫,它估計還得叫上兩嗓子。當然,若是旁人給它東西,再誘人它都不會要,可面前這個人不同,它對他有莫名的親切感,如今主人好像也不生他的氣了,大白便重新認可了他。
  
  祁景的話可能是假的,大白的喜歡卻是實打實的,許錦看看祁景,猶豫片刻,伸手去接骨頭。
  
  祁景在她抬手時縮回了手,儘量放柔聲音道:「阿錦,先讓我抱抱大白行嗎?只抱一下,抱完了我就把骨頭給你。」他盼望今日能成功,但也無法肯定一定可以回去,所以不能直接搶,那樣萬一失敗了,這個小姑娘以後可能再也不信他了。祁景不在乎她的相信,可大白認定了她,他不得不跟她打好交道。
  
  許錦很不高興,嘟嘴瞪他:「你又想逗我是吧?是不是抱完就拿著骨頭走了?」
  
  骨頭跑了,主人好像不大高興,大白瞅瞅那隻握著骨頭的手,沒有追上去,乖乖守在主人身邊表忠心。
  
  這樣的大白讓祁景心緒複雜,有它不肯追隨自己的無奈,也有不可抑制的自豪,若大白隨隨便便誰給的東西它都追著討要跟家狗一般無二,他寧可打死它也不願看它搖尾乞憐。族人最重忠誠,忠於父母伴侶忠於整個族群,他沒有父母伴侶,如今既然身體自己選了忠誠的對象,他雖不甘,也知道沒有辦法改變此事了。
  
  他對著大白髮呆,許錦連忙擋在大白身前,仰頭問他:「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心虛了?哼,要麼你先把骨頭給我,要麼馬上回你們家去,別想糊弄人!」
  
  小姑娘怎麼總喜歡把他往壞了想?
  
  祁景無奈地解釋道:「沒有,一根骨頭,就算我不給你,你也能讓下人幫你找來,是不是?我就想抱抱大白,先把東西給你,我怕你耍賴不給我抱了。」見她瞪圓了眼睛要狡辯,祁景摸摸她腦袋,眼裡多了一分長輩對晚輩的親暱,「阿錦放心,我真想跟你和好,我大你三歲,以後會像崔祿那樣照顧你,不會再欺負你了。」如果他回不去的話,她對大白好,他自然會照顧她,直到他想到辦法把大白收到自己身邊。
  
  許錦從來沒聽祁景如此和聲細語地跟她說過話,不知是他認真的眼睛,還是他越來越熟悉自然的碰觸,她沒有跟他拌嘴,想了想,蹲下去摸大白的腦袋,輕聲問它:「大白,你想讓他抱嗎?」
  
  祁景也蹲了下去,右手伸到大白面前,見大白沒躲,他往前一伸,摸它脖子。自己的身體,哪裡摸起來最舒服,他自然記得清清楚楚。
  
  大白喉頭發出舒服的哼唧聲,大腦袋不停地往上仰,好方便祁景摸。祁景朝許錦笑笑,把骨頭遞給她,然後看似平靜實則緊張地將大白抱了起來,一手托著它身子,一手繼續輕輕抓它脖子。蹲著,沒有變化,站起來,依然沒有變化。祁景的心漸漸往下沉,朝牆邊走去。
  
  「你要去哪兒?」大白乖乖讓祁景抱,許錦本來就有些吃味兒了,此時見祁景朝牆邊走,她心裡一慌,追上去搶大白,「大白回來,我抱你!」
  
  「汪……」大白輕輕叫了一聲,掙紮著想回主人懷裡。
  
  「放心,我就抱它走幾步。」祁景安撫地看向許錦,抬腳,跨到印象裡初來乍到時站立的位置。
  
  ……沒有變化。
  
  可許錦已經等不及了,上前要搶,「把大白還給我!」
  
  對上她急切的眸子,祁景心底的緊張期待焦慮意外匯聚,衍生出一個有些危險的念頭。
  
  「給你。」祁景深深看那個小姑娘一眼,把大白遞了過去,只是腳下突然一歪,身體直接朝一旁的杏樹歪了過去,額頭傷口正好撞在樹上。刺骨痛楚倏然襲來,祁景眼前一黑,直挺挺倒在地上。
  
  這一幕是如此熟悉,許錦驚叫出聲,才發出聲音又急急摀住嘴,倉皇無措地盯著腳下少年,看刺眼的血從他額頭往下流,染紅原本纏在上面的白紗,跟那天簡直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有旁邊有些發愣的大白吧?
  
  許錦看大白,大白也仰頭看她,跟著慢慢朝祁景湊了過去,低頭在他頭頂嗅嗅,開始舔他傷口。
  
  許錦並不知道那是大白特殊的療傷方式,見它舔人血,她身上起了一層小疙瘩,急忙把它推到一邊,跟著輕輕推祁景肩膀,聲音發顫,「祁景,祁景,你沒事吧?醒醒,你別嚇唬我……」
  
  陌生又熟悉的聲音,祁景意識漸漸恢復,睜開眼,對上一張蒼白臉龐。
  
  是那個小姑娘,跟那天剛剛醒來看見的一樣。
  
  祁景苦笑,還是沒能回去。或許,他再也回不去了吧?
  
  許錦見他醒了,因為害怕盈滿眼眶的淚水終於滾落下來,使勁兒推了他一把,「你故意嚇唬我的是不是?我都看見了,你是故意撞上去的!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好,一定是想誣賴我推你,好讓我娘罰我,你個大壞蛋!」說著跌坐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祁景受傷了,她好好的,母親肯定會上當的,恐怕連祁爺爺祁奶奶都會以為她是壞孩子……
  
  祁景的苦澀頓時被她傷心的哭聲打斷了。手撐地坐了起來,見她一邊哭一邊還沒忘了打他,連帶大白也撲上來要咬他,祁景再也沒心思想回去的事情,伸手將大白塞到她懷裡,低聲安撫她:「別哭,伯母聽見就麻煩了。你放心,剛剛是我不小心摔倒的,我不怪你,更不會告訴別人。」
  
  「真的?」許錦放下手,淚眼模糊地看著他,豆大的淚珠還在往下滾。
  
  「嗯。」祁景點點頭,抬手去解額上白紗,再把一條白紗對折按在傷口處,瞅瞅面前的一人一狗,平靜道:「好了,你們回去吧,我一會兒也走了,不會讓我祖父祖母看見的,你別露餡兒就行。」
  
  「那你傷口怎麼辦?流了很多血。」許錦小聲道。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祁景連這樣報復她的機會都肯放棄,應該是真的變好了,那她也不會繼續跟他對著干。
  
  「我讓長順幫我上藥,他現在很聽我的話,好了,你快回去吧。」祁景站了起來,催道。此時他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他語氣裡多了命令的味道,許錦不由自主聽話地往回走,走了兩步又停下,轉身看他。
  
  「怎麼了?」祁景疑惑地問。
  
  許錦有些不好意思,低頭看懷裡的大白,「祁景,你真的不欺負我了?」
  
  「嗯。」祁景眼裡閃過一道不耐,沒有多做承諾。
  
  「那,那咱們和好吧,以後你教我怎麼照顧大白,我也給你抱它,怎麼樣?」許錦誠懇地道,祁景養過狗,他懂得那麼多,她是真心想跟他學。李嬤嬤是鄉下人,家裡就算養狗也不可能太精心照料,而祁景不同,他那麼喜歡狗,肯定會給狗最好的照顧。
  
  小姑娘主動示好,祁景心情稍微好了些,「好,咱們一起照顧它。」
  
  得到答覆,許錦情不自禁笑了,「嗯,那你快回去包紮吧,明天我帶大白去找你!」
  
  祁景頷首,目送她轉身離開。等她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他身形一晃,跌靠在杏樹上,闔目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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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幻 發表於 2014-9-2 01:14 AM

第14章 君子

  大白很喜歡祁景送它的骨頭,就像小孩子新得了玩物一樣,沒玩夠之前便不想鬆手,不管許錦去哪兒,它都要叼著骨頭跟著主人,不肯乖乖把骨頭留在屋裡,生怕被誰偷走了。可許錦歇完晌就要跟王嬤嬤學女紅去了,若母親瞧見這根骨頭,肯定會嫌棄吧?
  
  看看在那邊歪頭啃骨頭的大白,許錦想了想,將一隻繡鞋丟去了次間。
  
  「汪!」大白立即奔了出去。
  
  許錦迅速關上門,當大白叼著繡鞋急切地撓門時,她用帕子包起骨頭藏在了梳妝台上,藏好了才去給大白開門。門一開開,大白就衝了進來,討好地將鞋子遞給許錦,等許錦接過去後,它搖搖尾巴,繞過主人去找骨頭了。
  
  沒找著……
  
  大白嗅嗅地面,扭頭看主人,黑眼睛裡有濃濃的疑惑不解。
  
  許錦有些歉疚,笑著招呼它,「大白走了,咱們去母親那邊……」話沒說完,就見大白顛顛跑到了梳妝台前,抬起前爪扒住櫃子,想往上爬。爬不上去,它回頭朝許錦叫,許錦裝傻假意往外走,大白飛快跑過來,咬住她裙襬往那邊拽,還用那雙期盼的眼睛望著她。
  
  許錦不爭氣地心軟了。
  
  骨頭失而復得,大白並沒有想為什麼骨頭會跑去別的地方,它開心地叼起骨頭,跟在主人身後往上房去了。
  
  上午讀書,下午練女紅,這就是許錦目前的生活。
  
  王嬤嬤教許錦的時候,江氏只要沒有事情,都會在旁邊陪著。今日也不例外,那邊一老一小輕聲細語,她安靜地坐在一旁,低頭為丈夫繡荷包。以往繡樣都是梅蘭竹菊等文人雅士慣用的圖案,這次她想繡對兒彩蝶上去。先繡了,什麼時候送,看看再說吧……
  
  想到清晨那一番糾纏,江氏臉上又熱了起來。
  
  「夫人,」她身邊的大丫鬟輕步走了過來,在門外細聲稟道:「夫人,趙武要去接老爺了,問夫人可有什麼吩咐。」
  
  趙武就是許家那個年輕車伕的名字。
  
  江氏聽得發懵,停了手中針線,抬頭問:「誰讓他去接的……」
  
  話沒說完,許錦興奮地跳了起來,跑到她身前哀求:「娘,今天爹爹回來嗎?太好了,我要去接他!」
  
  「別鬧。」江氏心砰砰亂跳,按住女兒,聽丫鬟回稟說是許攸吩咐趙武去接的,隱約明白了其中緣故。她不由自主看向一側的王嬤嬤,見王嬤嬤別有深意地看著她笑,細白臉龐頓時漲得通紅。想說點什麼,王嬤嬤已經替她做主回了丫鬟,那丫鬟見她沒反對就走了,門口很快傳來馬車出發聲。
  
  「姑娘去陪大白玩吧。」王嬤嬤摸摸因為不能去接父親而很是沮喪的許錦,笑著道。
  
  不用悶在屋裡,這也算是小小的安慰了,許錦嘴角翹了翹,向母親請示,「娘,可以嗎?」
  
  「去吧。」江氏被丈夫即將提前回來的消息震得六神無主,哪還有心思管教女兒,強自鎮定地准了。等女兒走了,她再也受不住奶娘含笑的注視,起身逃到屋裡面,坐在梳妝台前,摀住自己發燙的臉。聽王嬤嬤跟了進來,她背對她抱怨,「什麼人啊,既然要回來早上為何不跟我說一聲?現在突然這樣,我,我……」
  
  王嬤嬤是過來人,哪有不懂的,走過去站在江氏身後,將她雙手撥開,露出豔麗如霞的臉龐。兩人目光在鏡中相碰,江氏羞澀地垂眼,王嬤嬤則慈愛地道:「今日不回來,後天也會回來,有何差別?老爺也是為你好,早上告訴你,我怕你連晌午飯都吃不好。」
  
  江氏咬咬唇,她明白,可是,她還沒有準備好。
  
  她羞得不行,王嬤嬤心酸得不行,怕惹江氏傷懷才忍著沒有落淚。一轉眼再過幾年姑娘都快嫁人了,夫人竟然現在才體會到新嫁娘該有的忐忑緊張。她偷偷背過身,用袖口擦了眼淚,平靜了才笑著掩飾道:「好了好了,與其擔心那個,還是好好打扮打扮吧,給老爺一個驚喜。不是嬤嬤替老爺說話,那種事情,咱們女人忍一忍就過去了,男人也能忍,但能老實巴交忍了這麼多年的,我是沒見過第二個。今晚你估計得受點罪,以後就好了,然後爭取早點懷個小少爺……」
  
  「您別說了……」江氏頭都快埋到胸前了,惱羞成怒,起身把王嬤嬤往外面推。王嬤嬤止不住笑,邊往外走邊道:「行行,你自己打扮吧,我去跟廚房說一聲,省著她們忘了準備老爺那份。」
  
  屋裡江氏咬著唇角,羞澀又苦惱。
  
  若她真的精心打扮了,他會怎麼想?若不打扮……
  
  她走到鏡子前,看裡面的自己,看著看著,轉身去櫃裡翻衣裳。
  
  夏日天長。
  
  許攸回來時,日頭還沒落山,穿過樹葉的陽光金燦燦刺眼。馬車穩穩停下,他穩了穩心緒,這才挑起車簾探出身來,扭頭就見寶貝女兒已經迎到了車前,身邊跟著那隻小白狗。門口那邊,除了門房,便沒有其他人了。
  
  有點失望,更多的卻是鬆了口氣。她緊張,他又如何能自在?一整天都在想她,幸好今日學堂輪到背書,有兩名訓導負責盯著學生不偷懶耍滑就行,他這個教諭偷了一日閒,否則他都擔心自己講課時走神。
  
  「爹爹,你今天怎麼回來了啊?」許錦抱著父親胳膊往裡走,開心地問。
  
  許攸早準備好了理由:「如你所說,學堂裡飯菜太難吃,爹吃不慣,以後就都回家用了。」
  
  「真的?以後天天都住在家裡?」許錦又驚又喜,攔到父親身前問。
  
  「是啊,阿錦高興不?」許攸心裡暢快,等了十多年,終於可以心安理得地住在家裡了。心裡高興,他就忍不住把女兒提了起來,環著她腿抱著她往裡走,「以後爹陪阿錦吃飯,阿錦要多吃點,早點長成大姑娘。」這丫頭不僅容貌隨她娘,個頭也是,跟崔筱一樣的年紀,卻要矮上許多,抱起來一點都不費勁兒。
  
  「高興,爹爹早該這樣了!」許錦摟著父親脖子,有些埋怨地道,至於個頭什麼的,她沒聽見!
  
  許攸尷尬一笑,往院子各處看了看,小聲問:「你娘呢?」剛說完,就見走廊那邊轉過來一道身影,上著白色碎花小衫,下系淡紫長裙,行走間身姿婀娜靈動蹁躚,正是他想了一日的人。
  
  許攸頓足,火熱目光落在她臉上,看她越走越近。他沒看出來她是否特意打扮過,因為在他眼裡,每次見面,她都美得讓他不敢窺視。
  
  江氏既然敢出來,那就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雖有些羞澀壓抑不住,還是被她巧妙地掩飾了過去,蹙眉拿女兒開刀:「你怎麼又讓你爹抱?都多大了,趕緊下來。」
  
  許錦委屈嘟嘴,一邊順著父親的姿勢落到地上,一邊回嘴道:「是爹爹要抱我的,娘不問清楚就說我。」
  
  「是啊,不怪阿錦,是我忍不住……」
  
  許攸替女兒說話,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江氏打斷了,「不許你再慣著她!」
  
  許攸悻悻,跟女兒對視一眼,摸摸她腦袋算是安慰。
  
  父女都老實了,江氏臉色好看了些,疑惑地問許攸,「你怎麼突然回來了?出了什麼事嗎?」低頭捏捏女兒白嫩嫩的耳垂,沒有看許攸。
  
  許攸沒料到她竟然沒領會他的意思,微怔之後,又為自己的急切感到羞愧,咳了咳,急中生智編了個藉口:「早上下車時眼皮跳得厲害,我擔心家裡出事,就讓趙武再來接我一次,幸好,虛驚一場。」
  
  他這樣一本正經,江氏聽了也愣了一瞬,莫非,是她多想了?畢竟,他這麼多年都忍下來了,怎麼可能等不了這兩天?算了,這樣更好。
  
  江氏放鬆下來,將女兒拉到自己身前,輕聲道:「好了,你先去屋裡收拾收拾,馬上用飯了。」
  
  許攸點點頭,看她一眼,不緩不急地回了房間。
  
  「娘你總喜歡冤枉我!」許錦朝母親撒嬌。
  
  江氏拍拍她肩膀,帶她去了偏廳。
  
  許攸很快就過來了,他換了身家常袍子,溫潤謙和,儒雅俊朗。
  
  江氏掃一眼便低垂了眼簾,再次緊張起來。就算他不是專門為了那事回來的,今晚,大概還會……
  
  一頓飯吃得根本不知道什麼滋味兒。
  
  飯後一家三口在後院杏樹下乘涼,一邊吃著酸甜可口的杏果一邊說話。天色漸漸暗了,晚風迎面吹來,渾身清爽。許錦捨不得跟父母分開,坐在父母中間總想多聊一會兒,許攸江氏各有所想,也沒主動提出回去。最後還是許錦困得直點頭了,許攸才把靠在身上的女兒抱了起來,輕聲對江氏道:「你先回去吧,我送阿錦回房。」
  
  江氏想說讓女兒跟他們睡好了,話未出口又覺得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便點頭應了。
  
  她慢慢吞吞往回走,心跳越來越快。
  
  屋裡靜悄悄的,江氏看看那兩床她早就鋪好的被子,咬咬牙,熄了燈鑽進被窩。被子雖薄,在這樣的夜裡蓋在身上還是有些熱的,可江氏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當熟悉的腳步聲終於透過窗紗傳了進來,她緊張得身子發顫,不由攥緊了被角。
  
  許攸輕輕走了進來,在黑暗裡反手將門關上,「阿喬,睡了嗎?」
  
  沒人回應他。
  
  許攸笑笑,摸黑走到屏風前脫衣裳。她怕羞不敢點燈,卻忘了黑暗會壯膽。他的緊張他的興奮,都不用怕被她知曉,他只需享受她的緊張就好了。再怎麼說,這種事情,她都是更膽小的那個。
  
  他悄悄吞嚥了一下,只穿中衣朝她走了過去,抬腿上炕,自然地去掀被子,彷彿已經做慣了一般。她緊緊攥著被子,第一次沒能扯開,許攸微微加大力氣,她知道阻擋不了,受驚般往裡縮,若非旁邊就是牆壁,不知她還會躲多遠。
  
  敵弱我強。
  
  憋了十多年的男人白日裡還能裝雲淡風輕,現在鼻端是妻子身上淡淡的清香,懷裡是她玲瓏有致的美好身體,許攸沙啞地說了幾句話後便徹底失去了理智,急不可耐地去剝妻子衣裳。江氏心慌意亂,躲不掉逃不走,再羞澀也無可奈何,只能任人為所欲為。
  
  熟悉的刺痛傳來,她抱緊身上的男人,眼淚奪眶而出。
  
  方才還綿軟如水的身子突然緊繃起來,許攸動作一頓,剎那間心裡轉過各種念頭,佯裝沒有察覺低頭去親她,果然親到滿臉淚水。
  
  不願嗎?
  
  情.欲稍歇。
  
  就在他苦澀地想要退出去時,江氏雙手探進他發中,「慢點,疼……」沒能給他第一次,她愧對於他,可她沒法違心地說她後悔當年,只能把對許攸的愧疚藏在心裡。她知道,許攸不在乎這些,而他越這樣,她就越想對他好,所以今晚之後,她跟那人,是真的徹底結束了,她會全心全意對許攸,對這個陪了她十多年的傻男人。
  
  原來她是疼哭的……
  
  許攸想問她很疼嗎,又覺得這樣問可能會傷到她,頓了頓,柔聲跟她道歉:「對不起,我太莽撞了……」
  
  他掩飾地很好,但江氏感覺出了他的變化,這個男人有多不自信,她早就知道了。
  
  強忍著羞意,江氏額頭抵著他肩頭,小聲道:「那你,親親我,那樣會,好受些……」
  
  回應她的,是男人瞬間膨脹的欲.望,還有連綿不斷的火熱親.吻。
  
  第一次是青澀不適,第二次是酣暢淋漓,第三次是哭泣哀求,當夜深人靜許攸還想再鬧一次時,江氏閉著酸澀的眼睛送了他兩排牙印,總算讓這男人老實下來了。
  
  次日早上,江氏一覺睡到大天亮,睜開眼睛,發現女兒坐在炕上看書呢。
  
  「阿錦?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江氏驚訝地問,聽自己聲音發啞,連忙閉了嘴。
  
  「娘你醒了啊,哪裡不舒服嗎?」許錦立即放下書,飛快爬到母親身前,一邊摸她額頭一邊道:「爹爹說你昨晚著涼了,今日要好好休息。娘,你覺得怎麼樣?要不要請郎中給你瞧瞧?」
  
  看著女兒擔憂的小臉,江氏搖搖頭,「沒事,娘睡一覺就好了,阿錦乖,去幫娘打點水來,娘要起來了。」
  
  「嗯,我這就去。」見母親氣色紅潤,許錦放了心,提鞋出去了。
  
  她一出門,江氏悄悄瞅瞅身上,然後一邊在心裡罵許攸,一邊飛速穿衣下地。許錦端水進來時,她正檢查脖子呢,發現幾處痕跡都能被衣領遮住,暗暗舒了口氣。轉身,提了袖子低頭洗臉,卻聽女兒笑嘻嘻地道:「娘,昨天忘了跟你說了,爹爹說學堂飯菜不好吃,以後天天回家住,真好!」
  
  江氏不由攥緊了巾子,儘量隨意地問:「你爹什麼時候說的?」
  
  「昨天我去門口接他的時候啊。」許錦隨口道。
  
  江氏恨恨咬牙,這個偽君子,原來昨日他就是專門回來做那事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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