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甄栗子 -【「寵」妃】《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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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5:17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6:37 AM 編輯

60 禁足

    ……后妃有片刻的無語,隨即想站起來掀桌走人。這種怪癖,真的不是炫耀嗎?

    想想也知道,對方是什麼家世,進宮門的時候說不准連一片金葉子都拿不出來。如今爬到從三品的位置,竟然已經可以用金葉子打賞下人了。

    何等豪奢!

    其實這事如果是放到淑妃或者錦昭容身上,她們也不會有那麼大的感觸,只因想到這位妙修媛曾經的落魄,此刻對比起來才格外觸目驚心。

    皇帝輕咳了一聲。

    他也不曾想到,她會用這件事當做證據。雖然聽來有些兒戲,不過用起來確實巧妙……

    她們不知,雲露不止是賞金葉子這般大手腳。她經過幾番周折換洗了那些背景不乾淨的宮人。但誰知進來時乾淨,轉眼會被誰收買了去?

    因此她財大氣粗之後就下令,凡是有人用金銀收買,可報到自己那裡,自己出雙倍「贖回」。或是有難以解決的問題,也可以尋求幫助。當然,若有人撒謊,那下場不言而喻,很是慘烈。

    面子有,裡子有,金銀財寶也都有。

    久而久之,宮人自然死心塌地。

    雲露倒不怎麼心痛這些錢,她知道,後宮生存沒有情報網絡萬萬不行,然而她比別人來得遲,要想建立自己的情報網,最快的速度就是砸錢,先勾住人的胃口,然後再慢慢收服。

    即便人心難測,也偶有假意投靠的,但也不能因為擔心背叛就毫無作為。

    「錢麗儀還有何話要說?」皇帝輕描淡寫地問道。

    經雲露這一攪合,連帶錢麗儀的思路都被帶進了溝裡,百般思索竟是想不到如何為自己開脫。

    淑妃目光晦暗不定,在她和汪婕妤身上輕飄過,向皇帝道:「雖有人證,但這個內侍狡詐多詭,口供不足為信,且沒有物證,到底不能定罪。」

    「依淑妃所說,三十兩銀子不算物證?」皇后淡聲問她。

    「搜出銀兩,只能說他確實被人收買,至於收買他的是何人,不可草草定下。」

    皇帝揚唇一笑:「那依阿鈺的意思,幕後的主使是誰?」

    他喚出暱稱之時,皇后的厲眸就如刀鋒劃過淑妃的臉,後面的問詢更加重了皇后眸光中燃起的怒火,淑妃眼皮一跳,含笑依舊。

    「臣妾豈敢代皇上、皇后娘娘行事,只因臣妾覺得其中尚有疑點,方提出供皇上和娘娘參考罷了。至於主謀是誰,臣妾亦不曾得知。」

    皇帝私底下兩指輕輕一磨,似在思索,須臾後緩緩笑道:「那就再去搜查,看看房間裡除了白銀,還有什麼能東西可以作證。」

    李明勝搶在皇后前面躬身應喏,即刻吩咐小內侍去搜查。

    果然搜出一支錢麗儀曾戴過的玉鐲,這下人證物證俱在,饒是淑妃想保錢麗儀,也無話可說了。更何況她此刻亦看出皇上的意思,恐怕是鐵了心要治對方的罪,多說無用。

    她進言,不過是不能讓跟隨她的人寒心罷了。

    錢麗儀在被搜出玉鐲之時臉色一白,驚詫至極,卻張口說不出一個字。

    她不蠢,知道眼下無論她如何喊冤,都不會有人相信她的話,也不可能以她的話來赦免她的罪過。心如亂麻之時,只好先行沉默,以圖後謀。

    既已蓋棺定論,如何懲治又是另一番考量。

    這件事可輕可重,往輕了說,她只是收買了一個宮人讓他偷懶罷了,畢竟誰能保證錦昭容一定會滑倒?往重了說,有陷害錦昭容的意圖,就是謀害皇嗣,這種念頭一旦昭告於人就是重罪。

    殿內沉悶的氣氛瀰漫,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皇帝方撩袍起身,信口道。

    「先禁足,如何論處再行決定。」

    眾人面面相覷,皇上才剛還咄咄逼人,這會兒卻又手下留情,委實有些古怪。不過這件事確實難辦,如果錦昭容出事,那打入冷宮是跑不了了,偏偏對方毫髮無傷。

    錢麗儀到底是正三品的掌宮娘娘,想來皇上還是有些頭疼的。

    淑妃深吸一口氣,冷笑將几上的茶杯掃到地上,凝眸盯住汪婕妤,吐字道:「愚蠢。」

    茶杯碎片四濺,險些割到汪婕妤,嘉蘭體貼詢問她有無事,讓小宮女將碎片掃走。

    汪婕妤好一陣驚慌失措,沒聽到嘉蘭的詢問,忐忑中忍痛下跪。她剛剛在鍾粹宮門外跪了那麼久,膝蓋凍得麻疼,雖已換過衣裙,仍是覺得刺痛不已,寒涼浸骨。

    但見一向溫婉可親的淑妃動怒,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也就顧不得了。

    「娘娘息怒!臣妾、臣妾也是為娘娘好啊……」

    「哦?」

    「錦昭容本就十分得寵,如今又懷有龍胎,近來已是頻頻對娘娘不敬。倘若讓她誕下皇子,恐怕要躍至四妃之尊,危及娘娘的地位。臣妾只是想替娘娘掃清障礙,絕無私心……」

    淑妃蹙眉,淡道:「本宮怎麼不知道,你何時有這樣的手段,陷害不成,還能讓別人給你背黑鍋?」

    汪婕妤有一瞬間的迷茫,唯唯諾諾地道:「臣妾不知是怎麼回事。臣妾也知道自己愚笨,因此設計之前曾去問過錢麗儀,她教臣妾,萬一那個宮人被問責,能用偷懶的借口蓋過就罷,如若不行,就指正妙修媛,而後激怒皇上求死。那小太監是臣妾的人,讓他死他也不敢不答應。」

    誰知道後來小太監被皇上抓著改了口,竟還一口咬定是錢麗儀唆使。

    淑妃沒再看地上跪著的人,先將今天的事細細推敲一番,再想到朝堂上的動靜,不免另有想法。

    錢家家主,也就是錢麗儀的父親是隻老狐狸,一向喜歡坐山觀虎鬥,不肯站位,也等於是中立一派。因此自己當初才會拉攏錢麗儀,也算是順應聖心之舉。

    如果她所思沒錯,那今次之事,恐怕是皇上所為。

    也許他一開始並不知道汪婕妤她們的打算,不過是借題發揮。

    畢竟無論是臨時改口供,還是突然搜查出那隻玉鐲,後宮上下,除了皇后,也只有皇帝可以做到了。

    倘或不是錢父做出什麼事惹惱了他,就是他眼下要用吏部,想逼迫錢父站位。

    想要重拿輕放,就要拿出點誠意來。如若不肯就範,錢麗儀在永寧宮裡關一輩子也不是不可能。

    「起來罷。」淑妃大略想清楚其中關竅,歎了口氣,抬手讓汪婕妤起身。

    汪婕妤猶自不安,「娘娘……」

    雖然不是她的錯,但是淑妃也不想放過這個機會,而是痛惜道:「今次念在你是一片忠心的份上,我不想罰你,且當務之急是解決素貞的危機,怪你無用。但你須得切記,以後做事萬萬不可莽撞。最好能先與我商量,我也可放心些。」

    汪婕妤垂淚感念,恭敬應是。

    錦昭容倚在床頭,火紅的蔻丹剝下金橙色的桔皮,相稱艷極。但她面色卻有些微發白,青絲披散,有一種別樣的艷麗。

    「娘娘……」南枝端來安胎的湯藥,將桔皮接在手裡放去一邊,準備服侍主子喝藥。

    錦昭容將藥碗推拒一邊,搖頭不想喝。

    南枝低眉道:「娘娘何必難為自己,今天的事,皆是奴婢的錯。如果妙修媛叫那一聲時奴婢不應,就不會脫離娘娘的安排了。」

    「算了,本宮也沒全然寄希望於此事。原是知道汪婕妤那個蠢貨要害本宮,才想將計就計推到雲岫閣那位身上。想著恰好出了小梅那個賤婢叛主的事,如果運作的好,少不得兩件事都能推到她頭上,誰知她反應快,又有皇上給她撐腰。」她終是接過藥來,舀來一勺子,盛在裡頭散熱,安慰自己的貼身宮女道。

    「你不過是一時不查。」

    汪婕妤和妙修媛比起來,份量可是差了不少,如今妙修媛與她互別苗頭,若有機會,自然要先除了這個禍患。因此她才想把兩件事都栽贓到妙修媛頭上。

    摔倒之事她亦不是想落胎來陷害,而是準備摔在對方身上,再做些委屈受害的舉動,讓人誤解是對方刻意所為罷了。即便她沒來得及接到自己,自己也會將她拉來墊底。

    誰知妙修媛腦袋裡的那根筋和常人不同,見到孕婦摔倒不是鋪在下面接,而是直接將人往外推。

    要不是南枝接的快,只怕她就真要摔在地上了。

    「況且本宮也猜到皇上眼下興味正濃,恐怕不會重責於她,先做鋪墊,以圖後招罷了。卻誰知連計劃都不成,半點挑撥的機會都沒了。」

    南枝知曉主子是有些怨皇上今天維護那位的舉動,便聽她難得絮絮說了好些,才在安胎藥涼了之前飲盡。

    芭蕉挑簾進來見主子用完了湯,稟報的嗓音有幾分歡跳,讓人不覺展顏。

    「娘娘,謝嬪在外求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5:19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6 01:22 AM 編輯

61惹惱

    大約是皇帝顧及錦昭容有孕,至華燈初上的傍晚時候,仍是去了月華宮,陪她一同用膳。

    宮人手捧珍饈美饌,踩著金絲線繡的紅毯,步履盈盈,冉冉往來。

    饒是皇帝沒什麼胃口,在這暖烘烘的氛圍裡,心情也有好轉。

    他雖然維護雲露,又因朝堂之爭因勢利導,把過錯加諸在錢麗儀頭上。但是沒有妄自肯定此事是何人所為。有可能是皇后,也有可能是嫉妒的低位妃嬪,更不排除錦昭容自己刻意陷害的可能。

    只是後宮女人的把戲,看不看得穿在於他想不想。

    既然想護的人護住了,想罰的人也罰了,他就懶怠再花精力去追究。還是那句話,後宮裡沒有人是乾淨的,區別只在於特定的某件事罷了。

    錦昭容還是有些手段的,又熟知皇帝的一些習慣喜好,進餐前言笑晏晏,讓他暫且忽略了她原先惹自己不喜的舉動。

    直到皇帝眉頭全然舒展開來,她方斂袖夾了一筷糖醋兔肉布進皇帝跟前的小碟子裡,笑時沒放過皇帝面上的任何一個細微表情。

    見他眉峰皺起,心裡的盤算才落定。

    笑道:「近來宮裡有一個傳聞,不知皇上有沒有聽說?」

    「你說說看。」皇帝目光仍是放在那碟子兔肉上,眼睛裡有嫌惡膩煩之意。

    自從后妃知道了他喜歡這道菜,幾乎一到後宮用膳就日日可見,他就是再喜歡也有些吃膩了。偏偏她們沒眼色,都愛「體貼」地給他夾這道,讓他大倒胃口。

    「臣妾也是才聽說的,已是沸沸揚揚傳了好一段時日。不知是誰,竟然胡傳皇上如小孩子一般喜歡嗜甜。」她彷彿才覷見皇帝不喜歡,讓宮人換了新碟子,又繼續道,「殊不知咱們這樣的人,打小富養,要求的東西一概皆有,漸漸也就無所謂這些了。且到了一定年歲又懂得了修身養性的道理,自然戒了那些糖果零嘴,從不刻意多吃。

    「想來只有那些平民百姓,從小沒有閒錢買這些,才會對這些於身體無益的東西念念不忘。」

    皇帝手中銀筷一停,眉梢挑起,似笑非笑道:「你看不起朕的百姓?」

    她慌了一瞬,又穩住心神笑道:「臣妾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只是皇上身份尊貴,教養的方式與百姓不同,所以喜好也不同罷了。臣妾並沒有鄙棄百姓的意思。」

    皇帝似是恍然大悟般點頭:「這麼說來,金尊玉貴的人就不該喜好甜食?」

    錦昭容這才覺得事情有蹊蹺,立刻住了口,心念急轉。

    皇帝早已聽了個明白,也不用她在多做補充。他冷冷一笑,將筷子往桌上一摔,丟下句「不知所謂」,就離開了月華宮。

    餘下後面煞白了臉的錦昭容,和驚跪了一地的宮人。

    皇帝摔筷以及斥責錦昭容的消息一傳出,後宮諸人又是幸災樂禍,又是心癢好奇。

    紛紛猜測一向得聖意的錦昭容到底做了什麼,才引得皇上毫無顧忌地下她面子?

    雲岫閣裡,雲露背靠松花色雀枝啄花引枕,閒來擺了一局棋盤,自己與自己對弈。她對圍棋稍顯生疏,既是閒玩,就按了五子棋的規則來走。

    小福子使了個眼色,良辰觀察之餘點點頭,親自去將帳幔束好,放他進去叩頭回話。

    「主子,奴才打聽來了,姜良人那邊風平浪靜,沒有發生什麼事。」

    雲露手上微頓,琢磨須臾道:「繼續關注那邊的動靜,不著急。」

    「是。」小福子應了聲,頗為不解地抬頭問,「姜良人不過區區一個九品,主子何故派人盯著她?」

    「我只是有所懷疑罷了。」她落下一子,抬手免了他的禮。

    小福子微驚:「難不成姜良人近來向主子投誠,是意圖不軌?」

    他倒熟門熟路,知道主子的意思,就逕自拿來張小杌子,離美人榻稍遠些坐了,陪主子說話。

    良辰從小宮女手裡接來紅木嵌螺細盤,上呈了一盅燕窩,親自拿銀針試過後,方放到榻邊的小几上,邊與小福子道:「主子本就對她起了疑心,只是不知她背後的主子是誰。上回來時就刻意誤導她說了一番話。」

    她提點道:「早起你打聽來了什麼消息?」

    小福子皺眉遲疑,「錦昭容言語間觸怒了皇上,惹得皇上大怒,摔了碟筷……」

    話一道出,他心裡就有了一些猜想。

    「想來月華宮那位一直好奇主子到底用了什麼招數籠絡到皇上,才讓人殷殷切切地打聽。她倒是敢用,下場如
何?」良辰邊將燕窩舀到青瓷碗中,邊道。

    小福子日日派人打探消息,對這位錦昭容也有所瞭解,知道她不是個莽撞之人,便有些奇怪,當真是因主子的誤導才惹了皇上動怒?但除此之外,她伺候皇上多年,一直能討得皇上歡心,平白無故受了氣,總該是有些緣故。

    「主子那日……到底說了什麼?」他好奇地問。

    「原先我是不敢說出口的,皇上大抵不想讓人真正揣摩到他真正的喜好,你們雖然得我信賴,但知道的越少總是越好。不過打曲懷仁沒了之後,說這些也就不妨事了。」雲露先道明瞭閉口不談的由來,接著道,「宮裡近來不是在傳皇上愛吃甜食?皇上確實喜甜。」

    「那……」

    原是黑子帶頭,步步逼迫白子跟隨其後,只攻不守,而後無意中,白子竟擺出兩線皆只缺一子的局勢,勝負立分。可知有時候不是進攻就能獲勝,後宮裡,不爭即是爭,就是這道理。

    雲露丟開棋子,笑和他道:「我和她道,皇上曾經嗤言,只有小孩子和貧窮之人才喜甜。因他們小時候買不起甜糖零嘴兒,長大了才格外惦念,改不了這惡習。」

    她雖然不知道皇帝千真萬確在民間待過,但這句話,對於喜好甜食的皇帝來說,無論如何都不會討喜。

    假若皇上是宮廷裡土生土長,那上位者的高傲,絕對不喜歡別人將他們放進他們看低的人群裡,混為一談。

    又假若皇上自小在民間市井裡長大,那這句話有些嘲諷貧民的意思在裡頭,皇上也會相當不悅。

    「說不得,月華宮那位想與皇上來個心有靈犀,把這句話修修改改說出來,才惹惱了皇上。」她笑靨如花。

    她當初只是疑心,並不肯定,便想詐一詐姜良人。

    也虧得她們這樣謹慎,姜良人若與錦昭容有接觸,那自己一定能打探得出來。然而謝嬪一直不引人注目,所以她也沒在對方身上花多大工夫。

    經過這兩天的事,錦昭容即便一慣小心,也必然會有些著急。最重要的是皇帝對她的態度,完全沒有因她有孕而驚喜寵愛,反而連原先都不如。再加上她看出姜良人為人處事小心翼翼,又有愛出頭的鄧良人做掩護,從不刻意打探消息,即便有也是自然地順著鄧良人來說,不會引起注意。

    因此才大意輕信了這一遭。

    小福子腦海裡快速運轉著,把這些消化完了才擔憂地問:「主子假傳皇上的話,到底會有後患。」

    「所以我當時才只告訴她一個人。」雲露輕笑,「她倒以為是自己入了我的青眼。」

    良辰遞上碗勺,眼睛一眨,難得大膽地笑道:「她豈敢與主子對峙?就是敢,也沒人信她。」

    雲露吃了口,燕窩裡擱了紅棗,味道鮮甜,口有餘香,不覺一笑。

    小福子恍然大悟。

    「至於為什麼讓你去姜良人那裡打探,是因著如果是去月華宮那邊探聽,讓她發現必然知道我是刻意而為,便會放過帶來假消息的姜良人。我不作為,依她的謹慎反而會疑心姜良人是否早已投靠了我。」

    她笑容冷了些,「姜良人既然心有不軌,我豈能讓她好過?」

    小福子佩服,擼了袖子做出賣力幹活的模樣,「奴才一定認真打探,把姜良人的下場看得仔仔細細的,以供主子一樂。」

    雲露和良辰見他耍寶,俱是撲哧笑了。

    沒過幾日,果然傳來姜良人得了風寒症的事。但她只是眾多低位妃嬪裡的一個,並沒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彼時雲露正在外殿督菜,聽見這事兀自琢磨了一回,問和樂道:「你說這風寒症還能不能好?」

    「錦昭容此番大失聖心,亟待發洩,恐怕是不能好了。」和樂細思片刻,答道。

    「若我想讓她恢復呢?」

    和樂微怔,「主子的意思是?」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雲露明快笑了,親自將葵花飛魚大盤擺到桌上,又環視一遍週遭的佈置,並不仔細說明。

    若是良辰在此,少不得還要好奇問一問,但和樂只是眉眼低垂,躬腰退下。

    她清楚主子的習慣一向如此,自己有所定奪就不會多說,只在需要用到她們的時候一一安排。當然,有疑問遲疑之處,也會毫不猶豫的和她們商量。

    眼下這般,想來是計策已定。

    又或者,早在姜良人出事之前她就有所謀劃。自己只須在該知道的時候,為主子施展手段即刻。

    皇帝晚間來到雲岫閣,揉按著額頭顯得有些頭疼,然而眼裡神采熠熠,彷彿有什麼期待的事即將發生。

    雲露替他解下大氅,見他這樣,微微歪著頭,好奇道:「皇上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後宮裡,敢明著問他心情如何的,也只有眼前這個人了。

    她許是等他時在門口站了許久,耳朵受凍微微發紅,讓他想起她一動不動站在簷廊裡的那回。

    明媚的石榴襖子櫻色裙,釵環不見,粉黛薄施,長長的睫毛裡墜了雪珠子,輕輕一眨便抖落下來,臉雖白,卻是如雪般晶瑩剔透,讓人想捧一手入懷。

    他不自覺雙手捂上她白玉般地雙耳,用手掌的熱度替她烘暖,忽而問道:「會不會騎馬?」

    「騎……馬?」

    「看樣子是不會了。」皇帝笑意不減,一語命中。

    她默默承認。

    其實她是會的,在現代爺爺家還養了一匹她最愛的銀白色馬。因為她喜歡輕快甜美的雪莉酒,而「開花」的菲諾雪莉酒浮白膜,既然也是白色,她當時福至心靈,就給它取名Sherry。

    不過原主不會,她不能引起皇帝的懷疑。

    皇帝看似難辦地皺起眉,唉聲道:「過兩天朕去圍場行獵,你既然不會騎馬,那朕還是不帶你去了……」——

    --------------------------

    作者有話要說:不過原主不會,她不能引起皇帝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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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5:20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6:45 AM 編輯

62師徒

    難得外出呼吸新鮮空氣的機會,雲露斷然不能放過!

    她把皇帝的一隻手從自己的耳朵上拿下來,雙手握住,輕輕搖了搖,眼巴巴地看著他,「臣妾不會,皇上會呀。」

    她脆如折枝的嗓音化作清軟的芽,從皇帝心裡抽長、綿延。

    「朕自然會。」他假裝聽不懂她話裡的意思,任她小意撒嬌,卻不按她的意思接話,止在半路。

    雲露有些急了,但轉瞬又覺得皇帝這等雲淡風輕的表情……

    也太雲淡風輕了。

    她烏亮的眼珠咕嚕一轉,小臉兒嚴肅道:「皇上若肯收我為徒,束絕少不了!而且我尊敬師長,吃苦耐勞,髒活累活樣樣能行,實乃家行獵必備!」

    皇帝微微一愕,他只當她會想以往那般歪纏,誰知她一整表情說出這樣的話,當即笑得不行。

    樂完了,他也裝模作樣地捏捏她小胳膊小腰兒,豆腐吃盡了,才搖頭歎氣道:「非是朕不肯收你,實在是你根骨不佳,朕不想教出個沒出息的徒弟,丟朕的臉。」

    「根骨不佳,可是我悟性好呀!」她大言不慚地放話,「皇上若是不收我,我去就和別人學,等學成了,皇上可莫要後悔。」

    皇帝佯怒哼聲:「後悔是凡夫俗子做的事,朕從來不做。」

    又過了片刻,他勉為其難地道:「既你一心想跟著朕學習,也罷,朕就收了你。」

    這話忒像得道高僧把妖怪收進葫蘆裡時說的話了,她終於繃不住臉兒,咯咯一樂。眼眸如盛點點星子,靈動狡黠。

    「是收了我這磨人精嗎?」

    皇帝也是大笑,掐了掐她粉嫩嫩地臉兒道,「嗯,徒兒有自知之明,乃是難能可貴的好品德,繼續保持。」

    他既用了這稱呼,雲露也當即打蛇隨棍上,腳跟打正,筆直肅立,英姿颯爽。

    「是,師傅!」

    就差沒再敬個禮了。

    兩人折騰的時候,宮人都不敢來提醒,只遠遠站著低著頭,卻因風裡飄來的話強自忍笑。他們服侍妙修媛的時間也不短了,卻每每還是會因她出人意表的舉動吃驚,或是被逗笑。

    也難怪皇上待她一日盛似一日的好。

    後宮裡這麼多模子裡刻出來似的女人,縱然美,可就像精緻的玉雕,欣賞過了,也就丟開了手。

    唯有妙修媛特立獨行,像用仙法從玉裡化出的人兒,美且靈動。

    雲露隨性逗得皇上開心,也不敢耽擱用膳,拐著話請皇上入了席,自己也將要入座。誰知才斂了裙,就覺得椅子上的感覺不對,起身後看,只見一一那只怯生生地小貓兒盤窩在那裡,懶懶地甩著尾巴。

    竟是險些就坐在它身上了。

    服侍她用膳的宮人都把目光放在餐桌上,哪裡注意過椅子上的動靜,此刻順著她的視線一看,當即驚了一跳,立刻下跪請罪。

    「怎麼了?」

    皇帝先是讓伺候的宮人擋住了視線,等宮人退到一邊,方看見那邊情景,不禁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道,「你既然沒了位置,那朕就好心做善事,容你坐到朕身邊來。」

    「唔,還是讓臣妾伺候皇上用膳吧,恰好當作交束了。」她頑皮地沖皇帝眨眨眼,轉而戳了戳一一的軟背兒,咕噥了幾句以作斥責。又再次淨過手,走到皇帝身邊,執起較普通筷子更長的公筷,做出布菜的樣子。

    她用後宮的自稱,卻又提起前話,很有幾分不倫不類的可愛。

    皇帝背向後倚,鬆散地抬頭打量著她,從這個角度看去,燈光罩在她臉上,浮起暖暖的橙暈,影子長長拉在後頭,顯得她身量修長了許多。

    「倒是長個兒了。」

    「豈止呢,本事也長了才是。」她挽起袖子,向遠伸筷,夾了一道金酥色的菜布進瓷碟裡,軟笑相襯,「皇上不信嘗嘗這道菜,是臣妾吩咐他們做的。」

    皇帝一笑,調侃道:「聽到你說自己長本事了,還當你是親自下得廚。」他夾來一嘗,金黃軟絲拔出,咬到嘴裡,外殼脆甜,裹著裡面的味道淡而糯,細嚼回味,尤有餘香。

    「這道叫什麼?」他頗感興趣地問。

    這菜其實是雲露根據記憶裡的法子和御廚說了做的,彼時她在國內旅遊散心,有一回不知走到哪條偏巷裡,就隨緣住了回小旅館。那家環境、餐飯都不如何,只一道拔絲土豆做得尤其美味,她第二天遊玩時仍念念不忘,晚上一回去,就出高價買來了秘方。

    回去後就讓家裡的廚子學著做了,她也一直都很喜歡吃,因此至如今還能回想起來。

    不過,皇宮裡的菜大多有個好名字,說拔絲土豆未免被他嫌棄,她就面不改色的起了個名兒。

    「這道叫做金絲軟玉。」

    皇帝吃盡一塊兒,拭了拭嘴,聽罷微微一笑:「俗。」

    雲露自然從他的眼睛裡看出那份滿意,按下反駁之意,先叨來千葉豆腐清口,見他剛要開口,又彎眉兒又夾了塊金脆脆地土豆堵了他的嘴,「那皇上以為,『滿城盡帶黃金甲』這名如何?」

    她刻意沉了嗓音,面上溫柔,卻讓人感覺殺氣騰騰的。

    皇帝自是聽出她語氣裡那小小的不滿和威脅,也笑起來,誠然讚道:「朕的妙修媛果然是文采斐然,這名取得極為大氣。」

    她臉悄悄一紅,又去瞪他。

    「嗯,這束也收了,少不得還要給徒兒一份見面禮。」皇帝沉思片刻,側臉問小路子,「前年晁陽國進貢那件金絲軟甲還在不在?」

    小路子迷茫:「這……奴才……」

    皇帝狹長地眼眸一瞇,見他這磕磕巴巴地樣子有些不悅,不過想著他才跟在身邊幾個月,記不起這麼多事,方只沒好氣踢他一腳,「去去去,知道自己不知道,還不知道問你李公公去?」

    小路子知道這事辦得不妥帖,就做出被踢著的模樣打了個拐兒,踉踉蹌蹌地討皇上高興,卻真個險些要被這話繞出蚊香眼。

    雲露在旁邊看戲,見狀撲哧一笑。

    小路子一個激靈,敲了敲腦袋,穩穩壓腰紮了禮,笑嘻嘻道:「瞧奴才這榆木腦袋,皇上莫急,奴才這就去問李公公!」

    沒過一會兒,他就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其實問事只須派個小內侍去即可,他這樣多半是裝的,好讓皇上知道他在努力辦事。皇帝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偶爾拿他們樂一樂也算作是調劑。

    「回皇上話,東西在,擱內藏庫裡放著呢。」

    「這就好,你記得明天一早給妙修媛送過來。」

    「喏!」

    皇帝伸手將雲露細腰一攬,讓她坐進自己懷裡,湊到她耳邊低低道:「圍場裡的野獸不比草原的危險,但萬一傷著你,還是白教朕擔了心。這件金絲軟甲是用金蠶絲製成,就當貼身小衣來穿,極是輕便。原先裊裊和朕討時,朕都沒應。」

    「徒兒多謝師傅疼我。」她聽了,軟軟地笑膩在他頸邊,俏皮頑笑,語聲卻輕,宛若掠過荷塘的一陣兒風,含了潤潤地春水意。

    皇帝心裡一動,已然心神微蕩,想到了別處。

    前往圍場那日,一眾妃嬪除了雲露,還有淑妃、沈芬儀、喬貴嬪、謝嬪、汪婕妤、寧寶林幾人。皇后要坐鎮後宮,錦昭容則懷有身孕,去的人不多,卻多和雲露有過交集,還算熟悉。

    倒是寧寶林,最初新人入宮時她幾乎是最風光的一個,到得眼下,已然湮滅於眾人之間,寵愛平平,原還算快的晉陞路程與雲露相比,也就算不得什麼了。

    「臣妾給妙修媛請安。」她見到雲露的儀仗肩輿,遠遠就先問了安,觀她眉眼神色,並無怨憤,只是目光微微有些複雜罷了。

    因要外出,今日她們起的格外早。籠了暗色天光,滿地的雪都像染了灰塵,天地間的景物皆灰濛濛地不清晰。

    「起身罷,寧寶林與我一同入宮,情分不比別人,無須多禮。」寒氣侵面,她抱著暖爐烘手,隨口氣道。

    寧子漱輕輕一笑,自然也沒把她的話聽進心裡。

    舊時還能並肩作戰,一同抵抗皇后的暗算,如今分位有別,話不投機,兩人皆不打算多說。寧子漱等雲露的肩輿過去後,才微斂眸光,跟在後頭,前往鍾粹宮聆聽皇后的囑咐。

    「宮務繁多,本宮脫不開身,此番便要托各位妹妹好生伺候皇上了。」皇后用了茶,帕子輕沾唇角,面上誠懇地笑道。

    實際上誰都知道,皇上若真想帶皇后去,對方哪兒還會理會什麼宮務。皇后如今說這樣的話,不過是警告她們,她們再怎麼樣也只是妾,就是照顧皇上都只能用「伺候」二字,且還是代正妻服務的。

    淑妃含笑:「這是臣妾的本分。」

    皇后眉梢輕輕一動,笑容依舊,視線轉到雲露身上。

    對於這個本該捏在自己手裡的棋子,她如今越發覺得有心無力了。尤其是在發現良辰顯然已經脫離了掌控之後。但對方現在可謂是皇上跟前的得意紅人,自己就是想動她,也是顧忌重重,少不得要多費點心神。

    「娘娘不比臣妾清閒,臣妾自當好生照顧皇上,不讓娘娘操心。」雲露撣開裙擺處的細塵,含笑宛然。

    皇后的眼睛在淑妃和妙修媛身上來回打了個轉兒,攥著手帕的指甲一緊,有莫名地火氣竄上來。

    一個兩個,都是白眼狼!

    「好了,時辰尚早,太后她老人家還要歇息,那邊不必再去。你們備好了行禮就出發罷。」

    「喏。」

    淺黃的琉璃瓦遮蔽,光影一寸寸從牆外挪至牆內,照亮了出宮的甬道,宮門外,熹微的光亮在地平線上跳躍,讓人的內心充滿期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5:22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6:46 AM 編輯

63共騎

    這次行獵只在近郊,禁軍圍而為場,因此沒有浩浩蕩蕩的車隊儀仗,所備行禮也不過是點心、旗裝以及尋常裙襖,以備不時之需。

    雪被清道的內侍掃清,或有殘餘的化作晶瑩的露珠,青草的甘辛香氣糅雜著土壤的腥味撲鼻而來,雲露簡直要淚流滿面了。

    皇宮裡的御花園其實也不小,景色很好,但是再好,到底好不過天地寬廣,但凡想起紅牆相隔,總讓人有一股子憋悶氣兒。

    雲露想著,怪不得每個皇帝都有春搜、夏苗、秋、冬狩之舉,這是到了一定時間就想出來放放風吧。

    「咦,那不是戶部侍郎章大人?他老如今正是知命之年,又是文臣,怎麼也跟來了。」后妃幾人下了車,隨駕的人不多,喬貴嬪打眼兒掃去就見到那格外不合群的。

    雖說是打獵,帶文臣以示親近也是常有的事,只是此番帶的多是年輕人,那位章大人上了年紀,站在裡頭就格外顯眼。

    「誰能知道皇上的意思呢。」沈芬儀攏了攏披風,笑容甜美道,「正如汪婕妤才受了皇上斥責懲治,轉眼間又能伴駕一樣……」

    憐妃一死,三足鼎立就變成了兩王爭鋒,皇后和淑妃有齟齬不說,跟著底下人也都不和諧。

    汪婕妤氣惱,卻記著前些時候的事,忍住了不發脾氣。

    淑妃含笑道:「聖意難測,沈妹妹且莫妄自揣測才好。」

    自古帝王都不喜歡被人猜中心思,合意順心是一回事,當面說出來又是另一番計較。因此大家都在猜,卻不能放到明面上來說。

    寧子漱手裡一枝梅花,把臂輕嗅,笑往那邊瞧去,「入圍場騎馬射獵才是正經,倒讓妙修媛搶了先。」

    其餘幾人一齊順著她的視線一看,果不其然,妙修媛一身銀白旗裝,領口翻著銀狐皮毛,正興致勃勃在那裡挑馬兒,全沒搭理過她們這裡的嘴仗。眾人一時都有些訕訕無趣。

    唯只淑妃端得住,目光笑從雲露那兒轉回,在寧寶林身上打了個轉兒,心裡不知在想什麼。

    這個朝代與歷史上的朝代不大相同,服飾多窄緊素雅與宋朝相像,但也有如唐朝一般的大袖衫,只是不為時人所喜,算是別樣另類的穿著。禮儀規矩倒也拘著,但男女照面兒卻沒有那麼嚴重,大抵是沒有出一個朱熹曲解聖人的言語論著。

    因此外臣在時,她們也不用刻意圍帳避開,只是各自玩各自的便是。

    后妃大多文弱纖纖,不擅騎射。因此底下人挑了一色兒溫馴的母馬,區別只在於皮毛顏色。

    汪婕妤一貫跳脫,倒是擅長這個,想來正是如此皇帝才會帶了她來。出門在外,要都是不會騎射的,難免有些掃興。

    「蘿蔔給我,我來喂。」雲露早早脫了礙事的披風,暗自活動開來,並不覺得很冷。

    到圍場還抱著個手爐不放,生怕凍著,那還不如回宮裡躺著舒服呢。

    雖是母馬,還是比人要高,且偶爾刨刨蹄子,打個響鼻,良辰不免擔驚受怕。「主子小心些。」

    教導的小內侍還算細心,安慰道:「妙主子別擔心,蘿蔔放到手心裡,它自會來吃。手掌攤平實了,別害怕彎起來,您不怕它,它就不怕您。」

    雲露聽來覺得有意思,細想一想,情感共鳴,情感相互,說得就是這樣。

    很多時候你表面偽裝得再好,旁人依舊接收不到善意的信息,就彷彿是有磁場排斥一般,頗為玄妙。

    就如她面對皇帝,一開始是步步為營,他也喜歡也會寵愛,只是與眾人並無二致。但後來處久了她就把他當個玩伴似的,他自然會覺得和她在一塊兒輕鬆有趣,原本一二分的喜歡就盛了。且去別人那裡,再沒有這樣的感受,才會慢慢把她捧在手心裡。

    錦昭容滑到那次,他一看見就覺得不是她做的,是因為她常常和他說真話,散發出自己真誠的信息,潛移默化的結果。不像後宮裡別的女人那樣藏著掖著騙著,表演得再好,皇帝也感受得到。

    那會兒大約是錦昭容才有孕沒多久,他曾笑著和她說起對方來,她當時一下就撂開手裡給他縫製的襪子,背過身去。饒是他摸不著頭腦,百般逗她也不理,過了好一歇兒才睨他道:「我是不會像別人一樣,表面恭喜她,背過頭心裡又慪得要命。這些她和皇上甜蜜溫馨的懷孕小事兒只別拿到我這裡說嘴,沒得煩人。她好好生她得,不干我事,我以後自有自己的寶寶高興。」

    皇帝倒是驚了好一會兒,末了大笑,直嘬著她軟嫩地臉兒笑她孩子氣。心裡卻種了個種子,覺得錦昭容的孩子真不關她事,好也罷,壞也罷,都與她無關。

    「你們御馬監裡的人恁不會當差,這匹一慣是我使的,怎麼混在一處讓人選了去。」汪婕妤見雲露在那邊兒笑吟吟地餵馬,遠看還沒發覺,細一瞧心裡就窩了火。

    她倒是想遠著點雲露呢,沒得討不著好兒反惹一身騷,但自己使慣了的,總有幾分心氣不想給人用。

    且她想頭多,總覺得是自己愈發不得聖意,底下人才作踐起她來了。早兩年,可不是她一到地兒就有人把馬給她牽了過來?更是壓不住火氣。

    小內侍一驚,他也是當差不久,不知道還有這個門道,一時犯了難。

    汪婕妤知道自己分位低不能強搶,卻是心有不甘,邊一邊說道初學者隨意挑了哪匹馬都行,她們熟悉了的,早和馬兒處出了感情,挑別的總歸不順意,一邊拿眼往雲露那邊溜。

    雲露也不答她話,只一步步親近馬兒,彷彿得了樂趣,正是興致盎然。

    正僵持著,皇帝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威風凜凜地從那邊打馬過來,笑容正盛,神采奕奕。

    後面已升為禁軍提督的方淮焦急跟在後頭,面上還有些無奈,直揚聲喚:「皇上且慢,且慢……」

    前頭那根胡蘿蔔已被馬兒吃走了,雲露又往手裡放了一根,聞見馬蹄聲回頭一看,笑抿了嘴兒。

    這是什麼情景?

    好像方大人是保姆,皇上是個三歲小孩兒,不讓碰馬唯恐傷了他似的。

    等皇帝一靠近,雲露一手撫著馬兒,抬眸笑看他:「皇上做了什麼,讓方大人急成那樣?」

    就這會子,汗都下來了,折了日光亮晶晶的。

    皇帝馬鞭一曲在手,持住韁繩,笑得不行。還是過了會兒才來的小路子氣喘吁吁地解釋:「剛剛章大人代皇上試馬,誰知那馬蹄子受了傷,一上去就躁了,刨開蹄子狂奔,險些把章大人給顛下來。真個驚險!幸而有方大人在,這才救了章大人。」

    喬貴嬪等人面面相覷,好端端的,怎麼會叫一個文臣去試馬?

    汪婕妤微驚地看著棗紅馬:「既是受了傷,皇上怎麼還騎。」

    皇帝的笑淺了一點兒,蠢笨成這樣,太敗興致。

    舊年看著還好,人也活泛,雖不機靈,比後宮別的女大咧咧一些,瞧著開朗。現在越活越回去了。

    別的妃嬪倒是立時想到,皇上是另換了一匹來騎,恐怕一時等不及也沒等人試馬,方大人經了剛剛的事才這樣著急跟在後頭。她們想明白了,自然也都鄙棄地看著汪婕妤。

    也多如淑妃、喬貴嬪一般對皇帝關懷問暖,斥責御馬監的內侍公公檢查不力。

    雲露聽見「章大人」一事,卻有別樣的心思。

    這個姓挑起了她的敏感神經,聯想到前些日子的事,就覺得沒那麼簡單。御馬監裡給她們備馬不經心倒好說,皇上誰敢怠慢!受了傷還敢拉出來騎,又正巧皇上玩鬧似的拉出章大人來試馬……

    「既這樣說來,章大人也算為主擋災,救駕有功?」

    雲露清泉兒似的嗓音一出,眾妃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這位妙修媛的腦子,真和別人不同。任誰這時都在為皇上有驚無險鬆一口氣,她偏偏說起那位章大人來了。

    今兒要是換了侍衛試馬,還不如章大人事多呢,說不定幾下裡就安撫下來了,絕沒有驚馬狂奔一說。怎麼也想不到章大人有功上頭去。

    不過細細一想,為主擋災,確實也算一件大功勞了。

    皇帝朗聲一笑,側過頭去得意的和方淮使了個眼色,「朕就說她猜得準。」

    方淮一直暗地相助延熙帝,交情匪淺,對他的脾氣也能摸準五六成。這會兒沒有拘禮,比出個大拇指一副「服氣」的模樣,看得皇帝又揚了笑。

    沈芬儀幾人眼神黯了一些,且有些心驚嫉妒,皇上和妙修媛打著啞謎和和樂樂的,怎麼她們什麼也不知道?

    饒是淑妃,看向雲露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古怪。

    皇上哪裡會在意她們私底下的暗湧,他一向只管自己高興。就是曲懷仁在的時候要做出模樣來,也是把原本的性子誇張到十三四分,藉著張揚的性子隨意胡鬧,從不委屈自己。

    這會兒子他一歡喜雲露知心,立刻就想起前幾日答應她教導騎術的事來,撇了那些妃嬪在後面,單掃了眼雲露旁邊的馬,打量著道:「雖然溫馴,看著倒是結實有力,正好狩獵沒開始,朕先教你騎?」

    「聽說它是和別人有了感情的。」雲露嘴巴一抿,又點嬌嬌倔氣的樣兒,「不稀得它了。」

    皇帝愛極了她這副小脾氣,感興趣地問:「那又瞧上哪匹了?」他還不忘自己放眼去替她選一選,倒沒有特別合意的。

    雲露走近了來,很有些興趣地看著皇帝騎的這匹,指著它仰臉兒笑瞇瞇道:「它不錯。」

    皇帝一怔之下又是笑,他不耐規矩,宮裡就是最不規矩的女人在這些事上頭都是規矩的,生怕被人說嘴。且一向教導如此,早在腦子裡形成了禁錮,輕易掙脫不出來。

    她卻不同,瞧著歡歡樂樂的討喜樣兒,對著他一張嘴什麼話都說得出來,什麼事兒都敢幹。

    因而他總琢磨著妙妙對他沒有敬畏心,但是因著那一份與別的女人格外不同的親暱,他非但沒有不悅,還很縱容。

    他把手一遞,挑眉笑道:「喜歡就讓你試試,上來。」

    這一下就把妃嬪們的驚妒跳出了心口,眼裡露出兩分來。

    皇上親自教導,也就是錦昭容有過這樣的榮幸,且也是教了動作,幫她持著韁繩跟著跑一圈兒就罷。

    共乘一騎……

    大冬天裡,她們卻覺嗓子眼裡一陣陣冒火。

    她也敢提這要求!

    皇上然還應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5:24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6:50 AM 編輯

64弓箭

    軟白的小手搭在皇帝手心裡握緊,皇帝俯身,另一隻手摟在她腰間,一使力抱到馬背前。渾沒瞧見那些妃嬪難看的臉色,只是叮囑了一句:「你們好生跟著方大人學。」就策馬走了。

    別說妃嬪的臉色一瞬間難看起來,就是方淮胡鬧慣了也是大為驚愕,然後揉著額頭苦笑一聲。

    他知道皇上這是懶得處理後邊兒的事,乾脆讓他安排,並不是真要妃嬪跟著他學,要不然可就真亂套了。御馬監也少不了騎馬好手,索性方淮和他們打過交道,挑揀出幾個,讓那些柔柔弱弱的妃嬪跟著他們學就是了。

    這也是舊例。

    馬蹄噠噠的踏進青草泥土裡,不像是青石板上那樣清脆,卻比城裡跑馬更為輕鬆歡快。皇帝手臂間裡圈著雲露,讓她握住韁繩,自己則覆在她手上。

    她握得緊了,他就揉揉軟糕兒似的手,低在她耳邊笑:「放鬆,別僵著手,朕都讓你弄緊張了。它就是跑了也是帶著你一起跑,你還怕它丟了?」

    雲露這副初學者的樣子是裝給他看的,到這會兒覺得火候足了,就把身子鬆軟了一回,誰知背後「喝」地一聲,嚇得她沒穩住立時往旁邊一栽,讓皇帝給攬了回來。

    皇帝笑抵在她肩側,熱氣兒直噴在她細膩敏感的頸側,她便知道是背後這頑心不改的男人使壞了,忍不住發狠腳往後踢了一腳。

    偏皇帝躲的快,且他在馬背上優勢大,一下躲開來,這馬又沒套上馬鞍,不具備馬鐙這穩固身形的器具,她險些撲進鬃毛裡,又讓他撈了回去。

    這下皇帝笑得更厲害了。

    這麼兩下,就跟小時候逗貓兒玩似的,拿著個圓球這一晃那一搖,再打個轉兒,奶貓兒就追著轉起來,傻乎乎的。

    皇帝一直覺得,跟這鬼精的東西在一處,經常讓她牽著鼻子走,他呢,又心善寬容,縱得她越發沒了章法。這回可算是讓他逮著機會為所欲為了。

    可惜做師傅的雖然一心為惡,搗亂使壞,徒弟卻天資聰穎,悟性超凡,他言傳身教幾回,她就掌握了竅門,半點兒不怯場,姿勢端正且優雅,控制能力極強。

    即便皇帝見多識廣,也稍稍吃了一回驚,原本沒了馬鐙子,這些弱質女流穩不住身形一向要更加吃力,更何談她不過第一次學。

    「你沒騙朕,真是第一次學?」

    雲露與棗紅馬兒混熟了,不時順順它毛髮,趴那兒細細笑語幾句,聽見皇帝發問,吃吃笑道:「皇上不信就去查,我騙你這個做什麼!有好處拿?」

    皇帝瞧見她這財迷樣兒,便將疑惑斂了,這事不必查也能知道。她父親是文官,官職不大,也沒油水可撈,斷沒有閒錢送她去學騎射。就是大家族出來的女子,也多以琴棋畫,女紅舞蹈為主。

    汪婕妤是因為父親是武官的緣故,她又自小喜歡,才比別人更擅長一些。

    「這棗紅馬兒叫什麼?」她玩興十足,沒顧忌的張口就問。

    皇帝見她自娛自樂玩得挺開心,就有些心不在焉,隨口道:「叫紅棗。」

    「……」

    「怎麼,不好聽?」皇帝回過神來,自己面上亦浮了笑,偏要揚眉問她。

    雲露眼向後斜,嬌嬌一睨,「皇上才耍得章大人險些墜馬身亡,這會子就來耍弄我了。」她用新得的金絲軟甲打賭,皇帝胡鬧歸胡鬧,威勢面子也一概都要。他要是給自己的坐騎取這等名字,那必須是沈芬儀附身才做得到啊。

    皇帝嗤笑:「那個老傢伙,都多大年齡了還收小妾。要不是看在母后的份上,朕怎麼會保他。他既然覺得自己老當益壯,朕又何必憫恤他。」

    她恍然大悟,皇帝給人安個功臣的名頭,把人保下來算一回事兒,心裡頭不喜歡趁機多折騰一下又算另一回事了。

    其實這話說得也挺對,都這麼大年紀了還納妾,納妾就納妾吧,按正常規章流程來不行?偏要覬覦人家好顏色,納個罪臣家眷,連帶章氏一族吃掛落不說,說出去到底是皇上母族,連帶他都沒臉。且又是在這樣緊要的關頭被藩王那邊的人揪住,沒面子事小,失了起頭的威勢先機事大。

    皇帝不知道她腦袋裡一轉溜就把事情補出個七、八分來,見她安安靜靜地伏在那兒,兀自發呆,有些說不出的喜歡,又有些好笑。

    「它是不是叫赤兔?」她怔了一會兒,突然指著馬認真問。

    皇帝思緒打轉不及,愣了一愣。

    「哦,原是有三國和赤兔的。」雲露從記憶裡翻出這個時空的歷史知識,掰指頭算了一下經歷下來有五朝左右,「那就是赤兔5S了。」

    「皇上就沒想過給它鍍個金什麼的?」

    皇帝顯然聽不懂她的話,只是見她對著一個馬名發癡症,不由大樂,把她臉兒轉回來正對著自己,「裝傻賣癡不管用,你給點好處,朕就告訴你。」

    雲露往旁邊一瞟,雙眼微亮,指著遠處撒歡的兔子道:「皇上再教我射箭,我獵來送您?」

    「朕要兔子做什麼。」皇帝嗤然一笑,以示不屑。但旋即,他想起上回讓尚工局的人給她縫製的那雙手套,她耳朵一受凍就發紅,琢磨著這會兒獵隻兔子給她做耳暖倒是不錯。

    恰好方淮把那邊的事解決了,騎馬趕上來,皇帝手往他那兒一攤,「朕的弓箭。」

    方淮一懵,背後摸了兩下沒有,兩下裡一望,才看見跟在皇帝身後的侍衛那裡背著,一拍額頭,真是給這位爺搞昏了頭了。

    皇帝拿了要的東西就把他撇開一邊兒,手把手教她拉弓。

    雲露原先也是玩過的,不過是定點的靶子,人也不是騎在馬背上晃悠悠的沒著力點。且女孩子家家手勁兒小,皇帝慣用的那一張她實在吃力。

    延熙帝呢,當然看出了這張弓不適合她,只不過看她漲紅了臉使足勁的模樣,又朝氣又逗人,忍了笑,佯作嚴肅的指點她,好賴把姿勢教對了。

    雲露還認真的不得了,不時回頭問:「這樣對不對?」

    皇帝給甜棗兒給得痛快,讚歎的目光一直打著轉,「沒錯,很好,沒給朕丟臉。」心裡大約已經樂翻了天了。

    方淮在一邊把情景看了個全乎,面上直歎氣,卻又忍不住暗自咧嘴幸災樂禍。

    他還記恨著那回端午節的事兒呢,他一大男人,被個深宮婦人唬住了,著實覺得有點丟面子。橫豎皇上也是這性子,讓他們倆相互磨著對付去,他只須看戲誒巴扎嘿。

    雲露在心裡翻個白眼兒,默默扭過身子。

    就這兩個大男人然把權傾一時的曲公公給端了,內心何其幼稚!打量著她不知道呢,那眼角眉梢的蕩漾勁兒,魚尾紋都快笑出來了。

    因著這次學射箭是難得的好機會,要是換了別人教,即便是太監公公也不敢離她這麼近,她才想要專心學習,不和他們計較。若不然,皇帝想看她笑話兒?

    哼!

    一溜煙兒時間過去大半,營地那邊早就熱鬧了起來,只等皇上一個號令就開始射獵。皇帝把基礎知識教了,把雲露放了下去,那邊兒小內侍賊機靈,將一頭棗紅的小馬兒牽了出來。

    和皇帝這匹倒是一個品種,但是原先是留著給淑妃娘娘的,誰知半路殺出個妙修媛,聖眷優渥尤盛淑妃,底下的人風向一轉,正好湊到皇上跟前賣個乖,表達出自己能耐有本事的信息。

    「這還不錯。」皇帝眼尾一挑覷了兩眼,點頭和雲露道,「先練著,過會兒朕再帶你去練手。」

    臨了轉向那小內侍吩咐:「去給妙修媛挑副使得順手的弓箭。」

    小內侍和皇帝搭上了話,心裡激動,顫了一下,穩穩應了一聲「喏」,後面討巧得話倒是一時說不出來了。

    皇帝打馬離了,帶著文臣武將比試而去。

    淑妃幾人是跟著皇上出來過幾次的,雖不如汪婕妤,騎在馬上小跑一段兒倒還能行。當今閒不住,性子鬧得最厲害的時候,甚至想御駕親征,去關外衝鋒陷陣。因此跑馬圍獵的事不少有,只不是次次都帶著妃嬪罷了。

    這回大抵是地方離得近,讓她們練練身手。

    雲露這一回來,眾人間的氣氛就有些微妙,沈芬儀先笑著開了口:「這下好了,竟不知最新來的妹妹裡資質這樣出眾,有一個寧寶林擅御馬射箭,妙修媛瞧來也了不得。」

    「我們倒曾隨過駕,也不過騎在馬上不摔下來。方才見妙修媛騎馬過來,端的是英姿颯爽。比汪妹妹也不差了。」

    汪婕妤雖然領回了喜歡的那匹馬,到底因著雲露那句話一口氣噎得慌。

    方纔她們左等右等等不來皇上,她就被挑唆得去和寧子漱小比試一回,結果卻是她輸了,表情便有些難看。聽到喬貴嬪把自己和對方比在一處,勉強笑了一下。

    雲露原先分位低的時候還維持得住,不能不耐著性子聽這群人你來我往,偶爾自己也攙上一腳。如今分位高了,兼之聖寵深厚,就是淑妃也不能仗著品級對她如何,便撿想聽得聽,想說得說,眼下這些沒頭沒腦的拈酸,她就不耐煩了。

    倒是她們聲聲的誇讚寧子漱騎射高超,卻沒見到人影兒,不由問道,「怎麼不見寧寶林?」

    還不等別人開口,汪婕妤向林子裡努努嘴,透露出那麼一絲絲幸災樂禍來。

    「人家可是個中好手,難得有機會展示,可不是跟著皇上進林子裡捕獵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5:24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7:05 AM 編輯

65驚馬

    雲露坐在馬背上紋絲不動,汪婕妤挑撥人最拿手,一見對方沒反應,自己反倒沉不住氣。不免問她:「妙修媛不跟著去?」

    「我做事,應該還輪不到區區一個婕妤做主罷?」雲露眼中暗光一閃而逝,微微笑道,「我知道自己在宮中資歷淺,比不得汪婕妤你日久年老。但比分位,你差我三階有餘,總該放尊重些。」

    所謂有餘,是雲露有封號,而對方沒有,可以算作高了半級。

    「我、臣妾哪裡沒放尊重。」汪婕妤有些氣弱,但因為那句「年老」,憋了十分的悶氣,還是忍不住頂撞了一句。

    「你方才眼尾挑高,唇線弓彎,鼻子再往上一點就能看見孔了,眼裡耀武揚威幸災樂禍。身體前傾,拿著馬鞭的手還有些顫,十足一副『你快去呀,快飛奔進林子裡拉住寧寶林互咬去呀』這等看好戲的神情……」雲露歪了頭上下打量她,笑瞇瞇地道,「原來這就是尊重啊。」

    那神態還添一分恰到好處的訝異,就是週遭的妃嬪也一時被她得話震了震,沈芬儀還忍不住哧地一聲笑出來。

    這說的……忒也直白了些。

    再一看汪婕妤,確實每個細節處都是那麼回事兒,倒是沒撒謊,但實在讓人下不來台。

    按後宮的潛規則來看,若然有底下人不服氣,如沈芬儀對著淑妃,淑妃對著皇后,有那些看似恭敬,實則挑撥看戲的言語神情,高位也不可能沒憑沒據的挑出來說道,至多是把債記在心裡,從別的方面設計陷害,找補回來。

    就這麼明晃晃打臉的……

    她們還真沒想過!

    不過看汪婕妤那副紅了又青,青了又紫,紫了又綠,如打翻了調色盤一樣的表情。饒是喬貴嬪這等溫柔沉穩的妃嬪,都在心理給雲露豎起了大拇指。

    好,效果真好!高,實在是高!爽,委實很爽!

    汪婕妤那再彪悍也只是個外強中乾的古代女人,且還很要面子,如今隱秘的心思被人當著其餘妃嬪說得一分不差,險些哇地一聲就要哭出來,在淚奔之前鞭子一抽,沒頭沒腦地就往林子裡奔去。

    偏偏雲露還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原來是汪婕妤自己想去找寧寶林,早說嘛。」

    眾妃:「……」

    太無恥了。

    這一瞬間,她們都起了不和這位做衝突的心思,尤其是……直面衝突。

    雲露沒再管別人,先是悠悠噠噠的去那邊兒臨時設的立靶場練了一會兒開弓射箭。小棗紅馬上配了馬鞍,踩在馬鐙子上坐立皆穩,弓也輕便,手勁兒便能使出十分力氣。

    她也是日積月累,經年的練過這項運動,只不過是立靶開弓,對移動的目標沒什麼轍。且做宮女那會兒從沒試過手,如今再撿回來就要先慢慢找感覺,因此沒有立時就追到林子裡去。

    而且,寧子漱沉寂了這麼久,突然出了招,她不欲毛毛躁躁的撞上去,還是先看清楚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為好。

    林子雖大,人一多熱鬧喧囂就浮響在空中,皇帝若有獵中,更有號角鳴起,群人鼓噪,她們在外面也彷彿能聽見破空的羽箭,動物的嗷叫,還有侍衛們的呼喝圍困聲。

    沈芬儀和喬貴嬪等人正練習馬術,她一扭頭想找雲露,卻見靶場上不見了人,心下疑惑,卻沒再去管。

    現如今皇后愈發不待見妙修媛,她不能逆了皇后的意思,就漸漸離遠了些。但因著還有交情,今次倒是想拐彎抹角的問一問對方心裡的想法。既然人不在,不問也沒什麼。

    那此時的雲露呢?

    她試對了手感,正在樹林的最外圍,試圖獵一隻毛茸茸的小白兔。

    弓弦張開,她將手臂後揚與肩膀平直,眼睛瞇起,對準角度,長箭破空發出「咻」地一聲乍響。小白兔耳朵一動,從石頭上竄了下去,撲簌撲簌藏進了草叢裡。

    她沒灰心,熟練的控馬往裡面追去。

    白色的絨毛在綠蔭林子裡尤為明顯,小兔兒竄動著前奔,看在雲露眼裡就如白光一閃,她聚精會神看準了目標,縱馬緊跟,輕易不讓它逃脫自己的視線範圍。

    雖然連續放空了幾箭,但是她漸漸體會到信馬射箭的快意之處,慢慢找到手感,等白兔再度往旁邊竄進茂密層層的綠林草叢裡之前,迅疾拉弓放箭。

    箭如藍光電閃,疾射而出。

    林子裡旋即揚起女人尖而驚慌的呼聲,而後是馬受驚的揚蹄嘶鳴。

    「寧寶林--」

    有忐忑的侍衛急聲高呼。

    雲露驚覺不對,騎馬趕去,將將從林子裡露了臉,旁邊的汪婕妤原就被寧寶林嚇了一跳,看見她闖出來,且手上拿了弓箭,剛剛受辱的憤恨不減,腦子一熱,立刻諷刺高聲喊道:「妙修媛幹的好事!」

    「你嫉妒寧寶林繼而暗中放箭傷人,眼裡還有皇上嗎!」

    因兩人不敢擾了皇帝的興致,大多時間是吊在皇帝身後,偶爾射中獵物才會借由侍衛的讚揚傳達到皇帝耳朵裡,以掙御前表現的分數,所以這片空地上侍衛人數較少,更不見明黃的身影。

    但剛剛的驚呼傳去,林子裡鳥獸飛奔一哄而散,皇帝一行人亦聽見了動靜,此刻趕來,汪婕妤這番話恰好由風送入耳中,簇擁在皇帝周圍的群臣表情皆有些凝滯古怪。

    「瞎嚷什麼。」皇帝表情驟冷,淡然一喝。隨後劈手奪過侍衛手裡的引網箭,兩支上弦射向寧子漱,隨後又跟兩支,在人眼花繚亂間就將四支釘在了受驚狂奔的白馬四周,箭後帶的網也連人帶馬,將她罩在其中。

    這種引網箭多為禁軍捕獸之用,箭後縛網,四人合陣,齊力把網罩在猛獸之上,好讓野獸分毫不損,好作圍領護肩,披風大衣,或者捕捉以供皇室族人狩獵。

    這會兒用來固定寧寶林的位置,雖然奇怪了些,但還真的挺……適用。

    皇帝表情雖冷,行止間卻有一種懶洋洋的意味,好像不很在乎寧子漱受傷與否。他把特製的弓丟還給禁軍侍衛,隨性吩咐:「方淮,去把人救下來。」

    「是!」

    眾人面前,方淮對皇帝的話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聞言即刻應下,打馬上前。廢了一番功夫制服網中的瘋馬,將寧寶林救出。

    汪婕妤見事態受到了控制,又因皇上方纔的斥責聲心有不甘,收斂了表情,裝作公平嚴肅的道:「皇上,寧寶林馬上的箭是妙修媛所射,您可要為寧妹妹做主啊!」

    不等雲露開口,那邊寧子漱輕聲解釋道:「剛剛臣妾看見一隻白兔閃到身邊,想來妙修媛追獵它時慌不擇路。妙修媛要射的也是它,不過是誤傷臣妾罷。」她才被救了回來,面容蒼白,步履虛浮,經了這一遭折騰猶且帶著絲虛弱,但眼神卻很堅定,微微帶笑,讓人不覺升起好感。

    她父親寧達為皇帝做事,淑妃的父親亦然,然而淑妃近幾年上升的勢頭愈漲,除掉憐妃之後尤甚。所以在她進宮之初,皇帝本是打著讓她和錦昭容一同去抗衡淑妃的主意,頻頻提拔於她,只是後來改了計劃就不曾重用。

    如今見她沒有趁機挑事,解釋的合情合理,沒有話裡藏話上眼藥的舉動,倒也受用。

    「你受了驚嚇不必多言,先回營地稍歇養神罷。」皇帝磁沉的嗓音不曾放柔,但也不像剛剛對著汪婕妤時那般冷然,他多吩咐了幾個侍衛去護送,以示體貼關懷。

    寧子漱謝過皇恩,沒有多加留戀要求,更讓人多添一層滿意。

    驚變就在這時發生。

    雲露本是一直松神在旁邊看戲,唇角抿了趣味,優哉游哉。結果事兒還沒全然解決完,她的馬兒驟驚,前蹄高抬,揚脖長嘶,險要將她甩下馬背。

    這次不比剛剛寧子漱那回溫和,她那馬雖中箭,因箭射出後路遙力弱,不用使很大的力氣控制,只是焦躁亂闖。然而雲露這回雖不知道是因何而起,馬卻像瘋了一樣四處去撞,就是尋常的成年男人也甭想扯住它。

    雲露一手勒住,伏身抱住馬脖,跟著馬兒的躍動不停顛簸,眼看著一個不穩就要滾下去。

    皇帝見她表情倉惶似驚鹿,身子如滄海上的一葉小舟,隨洶湧的波濤起伏,轉瞬就會被巨浪淹沒,便反射性的高聲喊了一句「方淮」。

    但話音才落,他心中莫名發緊,不等方淮領命,便揚鞭打馬,疾馳追去。

    那馬顯然沒了理智,只知躍騰瘋撞,就是侍衛也不敢輕易上前,眼下見皇帝趕去救人,立刻大急,恐怕瘋馬傷了皇上龍體,他們一干人等皆要吃罪受罰,人頭落地。

    方淮穩住心神,即刻命令侍衛點燃安撫獸類的乾草藥,另派精英好手前去助人,最好能將皇上換下來。

    皇帝則知道如果自己不在,侍衛定然不會豁出性命救人,所以不肯退後。

    幸而最後等馬溫馴一些時,他抓準時機,握緊雲露的手將她帶到自己的馬背上,大力的侍衛則立刻上前橫刀砍下,將馬劈成兩段,讓它不能再傷人。

    馬血不免濺到邊上,雲露早就力氣花盡,虛脫的靠在皇帝懷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會兒強烈的鮮血顏色入眼,脫力加上驚嚇,立即腦袋一空昏了過去。

    她這一遭受難,倒把寧子漱剛剛在皇帝心裡建立起的好感打消個乾淨,皇帝顯然沒空再記著前面誤傷的事。索性這回打獵是在近郊,他便下令拔營回皇城,潦草結束。

    一時之間,也沒空去責怪那個侍衛的不周到,且他本是救人,情急之舉也是有功無過。

    延熙帝在這一方面倒是賞罰分明。

    皇帝回宮後,先是傳喚王太醫前去雲岫閣診治,而後下了聖旨,斥責汪婕妤長舌挑事,擾亂後宮,將她貶為正七品承徽,卻又賜了一個封號「伏」字,把後宮沒文化的妃嬪聽得一愣一愣,怎麼也琢磨不透這恩威並施裡的意思。

    怒火稍歇,皇帝抽出空閒審問御馬監的小太監,矛頭直指當日莫名發瘋的棗紅小馬。

    小太監瑟瑟發抖,顫聲道不明白。還是被叫來協助查看的福祿朗聲啟稟:「回皇上話,奴才們已經檢查過當日餵馬的食材以及馬的軀幹四肢,沒有發現可疑之處。」

    章家的事已然處理完畢,皇帝心情明朗了些。他將批閱好後的奏折扔到一邊,並不發怒,只是笑笑,「沒有可疑,馬卻瘋了,也就是說御馬監無能才找不出原因。」

     小太監惶恐不已,福祿倒還穩得住。

    嘿,說的是御馬監又不是他。

    「大福子。」皇帝玩味稱呼了這一聲在雲岫閣裡定下的暱稱,「朕以為把你送到司禮監為掌印,你應該要長進些才是。」

    他話不說深,點到為止。

    福祿腦筋急轉,他雖有實幹,最能耐的還是琢磨人的表情心思。眼下皇上喊的這個稱呼是舊時玩笑所得,卻和妙主子有關,顯然這件事他如果不掰出個子丑寅卯,讓皇上為妙主子出口氣,絕不能善了。

    他底下還有個任秉筆之職的福壽虎視眈眈,他不能鬆懈!

    幸好他在來之前就有了主意。

    他在後宮待的時間久,到底不像御馬監那些成日和馬打交道的人一樣淺嫩,早在別的地方調查瞭解過。

    此刻便不慌不忙地道:「啟稟皇上,馬和糧草雖沒有問題,但是奴才知道,有一些香味會讓馬受驚發瘋。若問題不是出在馬上,或許,會是妙修媛身上所佩之物有所不便。」...<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5:25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7:09 AM 編輯

66疑陣

    福祿的意思很明顯,如若不是妙修媛自己找麻煩佩了挑戰馬神經的香料,就是有人在暗地裡做了手腳,想讓她有去無回。

    皇帝知道雲露將將學會騎馬,縱然是天賦高超,碰到這樣的事不可能有應付的經驗,自然而然的忽略過第一個可能性,把目光對準了第二個。

    他揮退福祿和那個噤若寒蟬的御馬監小太監,擺駕來到雲岫閣。

    雲露正喝了壓驚安神的湯藥入睡,他便壓止了宮人的請安聲,到外殿著良辰、和樂下跪問話。

    騎馬裝束本就簡便,雲露又是真心實意想練一番身手,不像別的后妃那樣以討好皇上為主,因此幾乎沒有佩戴任何釵環香囊,唯一管纏發的木簪,皇帝已經查過沒有問題,這就杜絕了香料飾物上做手腳的可能。

    良辰把上面的內容道出,皇帝便陷入了沉思。

    未過片刻,他把眼神放在和樂身上,笑著端茶後靠,姿勢不如方才端正謹然,懶聲道:「你們再仔細想想有沒有其它可疑的地方。如果你們都想不到,朕也懶得白花力氣把人揪出來。」

    這話是說,她們身為貼身宮女都不出力,就真沒人可以幫她們主子了。

    也確實有效,原先兩回約是打著有皇上做主的想法,雖然也努力回想過,但顯然不像眼前這樣著急。如今換個思路再一想,她們不努力把線索找出來,那皇上本事再頂天,也沒法子順籐摸瓜呀!

    這麼一急,真讓和樂想出個細節來。

    她本就慣精這方面的事,良辰是逮著皇帝說的香料首飾去想,她卻聯想到了別處,細細揣摩之後方謹慎道:「皇上明鑒,主子籌備時,鄧良人曾將騎馬裝的袖口勾破,主子寬宏沒有見怪,她卻惶恐請求主子將衣裳讓她帶回去修補完整。主子想著,她做的那手套是連皇上都誇讚過的,修補之事合該得心應手,就應下了。」

    和樂本不是多話的人,此時卻將前因後果說得尤其仔細。

    如此,皇帝自然順著她的思維思考起來,恐怕是妙妙見不得自己誇別人,就想趁機見見那鄧良人的繡工手藝。這等小女兒的心思,他雖覺好笑,也能理解。

    不然一般而言,宮妃對別人的防備心甚重,點心衣裳之類的東西,輕易不肯交付予不信任的人手上。平日見她也護得很嚴實,不是汪婕妤那等缺心眼兒的類型。

    「奴婢斗膽請求皇上檢查那套騎馬裝。」和樂磕頭行了一回大禮。

    後宮宮女不得隨意污蔑主子,即便只是個九品良人亦是。所以她省略了自己的懷疑,直接提出要求,但這樣一來,大家都能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是在懷疑鄧良人在衣裙上動了手腳。

    皇帝下令去查,衣服袖口上果然有香料痕跡。再去查問鄧良人,結果從鄧良人那裡又扯出來一個姜良人,根據鄧良人的說法,其實她只是擔心因為此事惹怒妙修媛,所以才硬著頭皮接了活,她的女紅水準並不怎麼好。後來是姜良人見她苦惱,主動提出替她分憂解勞,所以袖口實乃姜良人所補。

    但這套裝束都曾在她們二人手裡經過,所以她們兩人都有可疑之處。

    接下來,這等九品妃嬪的問供之事,皇帝當然懶怠去管,指了福祿去,不拘形式只要結果。

    這麼來去兩個時辰,雲露早便醒了。福祿過來稟明結論的時候,就見皇上坐在寢室窗欞前的軟榻上覽書,有滋有味的。妙修媛則半躺半倚在左邊的檀木架子床邊,正蹙眉看著有一碗安神藥,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良辰遞了一碟子烏棗,隱隱勸道:「這一劑喝了就沒有了,主子忍一忍。您看,您午晌兒才說烏棗祛苦,皇上就讓人備了這樣,否則咱們還不知道您不喜歡蜜餞呢……」

    雲露吃中藥的時候確實更喜歡配烏棗,算是現代帶過來的舊習慣。因為蜜餞太甜,一苦一甜衝撞起來口裡味道更難受,烏棗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酒香甜味,恰好適宜。

    皇帝還挺有心。

    她眼兒往窗邊溜了溜,嘴角不覺翹了翹,將碗端來一氣兒喝了,捻來顆烏棗丟進嘴裡。

    這一氣呵成的動作讓福祿看得咂舌,不喜歡的東西還能喝得這麼乾脆果斷,妙主子果然霸氣威武!

    且這和宮裡別的女人一比吧,雖說不夠文雅秀氣,但她動作也不顯得粗魯,反有一種快意流暢的味道,怪不得皇上如今把她捧在手心裡。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與眾不同的才稀罕呢。

    福祿心裡定了主意,忙不迭給兩人請了安,往皇上那邊一跪,高聲道:「啟稟皇上,奴才有事要奏。」

    「輕聲。」

    皇帝捻過一頁書冊,眼也沒看,腳尖卻正踢在他肩側。沒用多少力道,只作警醒,福祿呵呵笑了一聲,連忙把嗓門兒調小了,應了是。

    看書的看書,吃棗的吃棗,室內一時皆靜。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皇帝才將書卷擱到几上,施施然伸了個懶腰,笑往雲露那邊看去,正逮住她悄悄溜過來的眼睛。她把眼尾餘光兒俏收,耳尖漫上一點子粉粉的紅,只故作不知,繼續把烏棗捻在手指間。

    只是心裡發怔,那棗兒半天也沒喂到嘴裡去。

    皇帝忽地輕笑一聲,在她羞惱之前把視線轉到腳邊,問福祿:「誰有問題?」

    「是姜良人。」

    「哦,這個倒是沒什麼印象。」皇帝搜了一圈兒記憶,搖搖頭,「她謀害妙修媛沒有好處,背後必然還有別人。」

    福祿臉上是恰到好處的諂媚和崇拜,「皇上明察秋毫!奴才也是想了好半天才想出這一節,於是又接著審她,這回難處就大了,奴才費了好半天工夫,十八般武藝樣樣兒使過,她才終於招了。」

     皇帝似笑非笑的睇他一眼,「朕記著你的功。」

    福祿臉皮厚,全沒不好意思,喜滋滋謝了恩,方才嚴肅痛心的道,話裡還有些支吾遮掩:「姜良人她,指認了……錦昭容……」

    按理,既然妙修媛無事,錦昭容這種懷有龍胎又有聖寵的妃嬪,他是不敢得罪的,回話找個小太監來替,事後錦昭容也清算不到他頭上。

    但他服侍皇上三四年,切切實實地覺得皇上這回不是在糊弄人,而是動了真怒。興許是他還捨不得沒了這個新寵,又或者犯了舊脾氣,別人陷害得他偏要護住。

    但他感覺今次他若然打馬虎眼兒,皇上那一把火就要燒到自己身上來了。

    有了這細微的觀察和預感,他還是老老實實的跪在了這裡。只要皇上記著他的功,那錦昭容也不算什麼。且他琢磨著,按眼下這潛力勢頭,妙修媛也許是比錦昭容走得更遠的人物。

    皇帝聽了先是一怔,然後皺起眉峰,「錦昭容?」

    顯然有幾分懷疑。

    畢竟錦昭容跟著他的時間比雲露要長久,他上次給她沒臉是猜到那件事即便不是她做的,也和她脫不開關係,否則單只買通一個掃雪的宮人,如何保證她一定會滑到?他不耐煩她藉著腹中的孩子瞎鬧騰,才出言警告。

    他其實對錦昭容還是有幾分瞭解,知道她不會輕易結仇。

    而且自己剛警告過她,她對自己的話又一向言聽計從,就算當真不喜歡妙妙,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動手。

    他這會兒倒是更相信,是有人嫉恨妙妙得寵,又想就勢讓錦昭容腹中的龍胎失了聖心,想借姜良人這顆棋子一箭雙鵰。

    「又是錦昭容?」

    雲露輕輕地一聲疑惑傳進他耳朵裡,他黑眸稍深,轉去看她。「什麼意思?」

    「嗯……」雲露沒有移開目光,只是微歪著頭像是在理清思路,過了會兒才鄭重道,「臣妾不想為了避嫌增加皇上查證的難度,但是臣妾的話或許也不一定準確,具體還要皇上參詳定奪。」

    皇帝面色好看了些,抬腳走到架子床旁,坐在她邊上,安撫地握住她的手道:「你說。」

    「其實姜良人、鄧良人她們到雲岫閣作客,有人陪臣妾閒聊臣妾倒也歡迎,只是交情不深,還是有所防備。」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倒讓皇帝勾起嘴角,心裡頭鬆了鬆。

    雲露不曾看見,只是繼續道:「後來依據臣妾自己觀察所得,鄧良人是不藏事的性子,有所想就會有所表現,為人倒也爽快大方。只是姜良人,雖是說來拜訪臣妾,卻常常孤身坐在一邊,默默聽著,臣妾打眼瞧著,便覺得她性子有些陰沉。」

    其實姜良人雖靜,也有說話表現,看上去還算自然,只是被她誇張了三分。

    「臣妾想,懷疑總歸只是懷疑,不能憑人的性子就斷定她對臣妾起了壞心思。但心裡又擔心,便想試探她一回。」

    皇帝腦子裡莫名出現了一個畫面,小貓兒想玩絨絨球,又防備著它裡面藏了不好的東西,就偷偷地伸爪子去戳了一下,然後警惕地看著它,見半天沒反應,又小心地撓了撓,兩次三番後,就開心的玩兒了起來。

    雲露這會兒倒是看見了他嘴角古怪的笑容,覺得有些不解,但很快就拋到了腦後,繼續說:「那回她看見皇上喝剩下的苦丁茶,便想探詢皇上的口味,臣妾故意誤導她,讓她以為皇上喜歡喝苦茶。沒過兩天就傳出錦昭容在用膳時惹怒皇上的事,臣妾不知道具體情況,卻覺得與臣妾的舉動有關係。再一探,發現姜良人和謝嬪有所來往,而那日,謝嬪曾去過月華宮。」

    她嘻嘻笑了一下,手卻可憐巴巴地反攏住他的,唯恐他生氣。

    畢竟關於皇上的喜好,真的假的最好都不要隨意透露。即便是普通人,也不喜歡自己被人摸透了心思,更何況是上位者。

    不過延熙帝倒沒像她想像的那樣生氣,見她撒嬌不過挑了挑眉梢,覷著她,像是再說:過後再算。

    雲露便放心了。

    其實人不喜歡被看透,都是擔心自己不好的一面被透露出來,或者害怕被人抓住弱點。然而延熙帝此人雖然行事無賴,不拘一格,骨子裡卻有一種皇家特有的驕傲自信,內患一除,他對後宮的把持游刃有餘,就不再擔那些無所謂的心。

    因為怕被看穿就把自己裹在繭中乃弱者所為。

    他深信縱使別人猜到了他的心思意圖,也妄想逃過他的掌控。

    雲露再厲害也猜不到皇帝是那樣的心思,只是因為接下去的話,她表情變得有些凝重,頓了頓才道:「沒過多久,就傳出了姜良人得風寒症的消息,起初臣妾覺得過於湊巧,但見她沒過幾日就好了,就不曾妄下定論。」

    皇帝對後宮的手段知之甚詳,這一串事情連起來,很快就想到是蘇裊裊用姜良人打探妙妙這邊的信息,緊跟著得到了錯誤的信息,從而遷怒姜良人,動了手腳。但很快她又起了別的心思要用到姜良人,或者單純的覺得這樣丟掉這顆棋子有些浪費,所以沒有除掉她。

    然後就是利用姜良人來除掉妙妙……

    如果沒有妙妙那一番試探確定了姜良人是她的人,那依自己的思路,恐怕還沒那麼容易猜到她在故佈疑陣。

    「大福子,你再去查,姜良人的風寒症與錦昭容有無關係。」皇帝找準了一個切入點,便斷然吩咐道。

    「是!」

    福祿領命退下。

    那邊兒閒雜人等退了出去,這邊兒雲露猶自不放心,還要拉住他巴望著眼兒,軟軟地來一句:「我清楚你知道我和錦昭容一向不對付,但是這件事,你不能懷疑我是刻意在背後告小黑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5:26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7:14 AM 編輯

67真相

    皇帝本是在凝神想事,忽聽她這麼神來一句,一下子就笑起來。

    「得了便宜還賣乖。」他斂了幾分笑,覷她道,「壞話都說盡了,還說不是告小黑狀?」

    雲露把一個烏棗堵進他嘴裡,輕軟軟地哼了一聲,頗有些中氣不足。「早知道臣妾不說這些,任他們去查,看會查到什麼時候。」

    皇帝與她口味不同,更喜蜜餞,不過偶爾陪著吃一顆也無妨,更何況是她香噴噴、軟綿綿地小手餵過來的。此時細看,她這副素白中衣,外罩鵝黃外衫的病中模樣,猶有一番楚楚之態。

    平日裡伸出小尖爪的貓兒驀然被磨平了爪子,那傲嬌張揚的小性子不變,合在一處尤其可憐可愛。

    皇帝心裡一動,就在她遞到嘴邊的指尖上親了親,吃過棗兒,吐了核才笑:「朕讓他們查這些,還不是為了把傷你的人找出來,你不領情,朕立刻就讓他們停手。」

    她手像觸電似的縮了回去,臉上飄過一縷紅雲,隔了小半會兒才哼了哼,沒再說話。

    不過她重整旗鼓之後,那表情很明顯就變成了指責,寫滿了「你無賴無恥無理取鬧」。

    皇帝則挑了挑眉,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

    結果,就這麼短短的時間,兩人就把話題氣氛從認真嚴肅茬到了打情罵俏,真真是離題萬里若等閒。

    皇帝見她巧笑嫣然,宜嗔宜喜,可見恢復得差不多,就把心放了回去,方叫進小路子道:「去尚工局催一催,耳暖制好了就立刻拿到妙修媛這邊用。」

    小路子心道,皇上催人,別的甭管皇后娘娘還是淑妃娘娘的活還不都先撂了?

    心裡有底,便再退下前恭敬答:「是,奴才這就去催,估摸著不出一日就好了。」

    皇帝點頭。

    「耳暖?」

    「朕可是大材小用,特意給你獵了一隻兔子。」皇帝回過頭,舉動頗有些像在獻寶,面上卻持正微笑,「你皮膚薄,耳朵一受凍就發紅,往後就用它捂著。」

    延熙帝或許是從小的經歷所致,細節方面一向比尋常男人敏感。

    饒是雲露做戲的成分居多,也很有些感動。

    「難為皇上狩獵的時候還想著我。」她口吻表情卻並非那般溫柔乖巧,而是驕傲得意,昂著下巴,還有那麼點子小女王范兒。

    這兩人這麼口不對心的相對,還真有些說不出來的喜感。

    皇帝原是想笑,卻忽而從她眼裡讀到歡喜和感動,這比別人纖纖弱弱,作出激動垂淚的樣子不知要真實多少。讓他心裡極為熨帖。

    「朕不想著你還能想著誰。」皇帝信手掐了掐她粉嫩的臉頰,輕聲一笑,「你休息,朕去書房處理政務。」

    他自床邊起身,等見到她笑眼兒相送後離開。

    雲露等了一等,才把良辰與和樂一起叫了進來。

    和樂從匣子裡取出蘇合香,添一丸進青銅香爐中。良辰則捧著盛了梅萼的美人觚,放到窗邊擺設,向外掃見無人,將窗扇鎖緊,輕吁了一口氣。

    「真是要嚇死奴婢了。」她方才強抑的驚懼一時全跑到了臉上,一邊兒拍著胸口一邊向床邊走去,」主子怎麼肯冒這個險,但凡話裡說差一分,皇上就要疑心到主子頭上來的。奴婢又退去了外間,聽不見裡頭的聲音,幸好後頭小路子公公退出來,說是皇上要賞主子兔耳暖,奴婢這手才回過溫來。

    雲露掛心的事兒成了一半,自有好心情與她玩笑,招手道:「嚇著你是我的罪過,來,我給你捂捂暖。」

    良辰跺腳嗔了一句「主子」,復見自家主子穿得單薄,縱然屋裡頭燒了地龍又架了兩個炭盆,暖烘烘的,也仍去梨木櫃子裡取出一床薄絨毯,給她掖暖和了。

    「錦昭容早已經不滿我現在的勢頭,除掉我不過是看她計劃遲早。如果等她誕育下龍嗣,在皇上心裡加重一個砝碼,我的日子就當真難過了。」雲露撫著毯邊描的銀紅波紋,緩笑道,「現在正好,上次的事已經讓皇上對她產生了意見,藉著裂縫我再敲一錘子下去,不怕不能擴大他們之間的嫌隙。」

    「難道只允許她裝弱勢來算計我,就不允許我反過來算計她?」她笑得明媚燦爛。

    沒錯,這次的事其實是她自己設的局。

    姜良人這顆棋子早已被她收攏在手裡,當時她著人告訴對方,她的風寒症是錦昭容所為,如果她不棄暗投明,那錦昭容一宮主位想讓她一個小良人病歿,不過是抬抬手的事兒。

    對方惜命,察覺出來後就應了下來。不過這一節她未曾落下把柄,她知道錦昭容那等謹慎之人,不會輕易丟開手裡的棋,氣一出完,姜良人的「病」自然又好了。所以皇帝只會查到姜良人的病好病壞,都與錦昭容有關。

    當然,姜良人卻以為是她幫得忙。

    至於皇帝那邊,她最大的籌碼,就是知道他認定她本不會騎馬,即便她學得再快,因人一貫固有的思維,他也不會去猜疑她肯拿著命去賭。

    「主子說的也沒錯,只是有關皇上喜好的話交給姜良人去說也就罷了,由她供認豈不好?主子非要自己來說,教奴婢心驚膽戰。」

    「這你就不懂了,由她說,必定不能偏向著我說,否則會讓皇上發現端倪。但我自己道出來,態度和軟些,口吻變一變,皇上就會覺得無傷大雅,只覺得我仗著小聰明有所防護罷了。他不一定看得上眼,卻會覺得無可厚非。」雲露一笑,「你難道還以為咱們皇上是那種規規矩矩的老實人?他其實很清楚後宮的手段。那些不懂得護住自己的人,他才真正討不了他喜歡呢。」

    「這怎麼說……」良辰疑惑,雖然聖上確實有些離經叛道,但是妃嬪打著他的名義使手段,想來他總會不高興的。

    雲露垂了垂眸,陷入幾分回憶,「我也是過了好陣子才琢磨過來的,你知我和湘怡交好,當初復選,她讓人陷害少戴了一支髮簪,皇上便道』沒能力護好朕賜下的東西,朕也用不上』。可見他並不喜歡全然單純善良的女人,因為這樣的人,沒有能力護住他的賞賜,承受不住他的恩典。」

    良辰呆住。

    這樣的論調古怪,可是沒由來的,她覺得主子分析得有理。皇上竟真是這麼個心思不成……

    如果是這樣,那主子這番類似自我剖白的行事,確實能全身而退。怪不得皇上不止沒有怪罪,還把親手獵來的兔子賞給主子做耳暖,可見主子將其中的分寸拿捏得極好,撒嬌賣癡,愣是去了他的不虞和疑心。

    她感歎:「皇上待主子還是很用了些心思的,否則不會為了主子受傷而追根究底。」

    在後宮待久了,人人都能明白這道理--息事寧人。尤其是有地位、有權勢、得聖寵的妃嬪,即便做了一些為惡之事,查來查去,最後都會不了了之,找一個替罪羊便罷。

    錦昭容尚且懷有龍胎,皇上聽了供詞卻肯一力追查,可見確實把主子放在了心上。

    雲露聽到她的話笑笑,沒有多做解釋。

    依她來看,事情的關鍵其實並不在於錦昭容是否有傷到她,當然這起了推波助瀾的效果,最重要的是,皇帝剛警告過讓她安分一點,就發現她跳出來作怪忤逆自己的意思,心裡必然會加重不滿。追根究底,有不顧情面徹查的意思在裡頭,卻也還有懷疑是否是別人陷害她。

    她一個入宮不滿一年的人都能體會到錦昭容的謹慎,更何況與她相處多年的皇帝?

    所以他疑心這個結論是少不了的,只是罪證確鑿,他最終只會發覺,是錦昭容想要「反其道而行之」,特意在這個風急浪高的關頭行事。

    「主子果然心思玲瓏。」

    方纔起就一直站在香爐邊的和樂,不知不覺中走到了附近,低聲默默地道。

    這件事,她差不多是到最後一刻才知道,且不是主子和她說,而是她自己猜出。皇上問訊時她有所察覺,才特地把事情說得仔仔細細,做了一些迷惑誤導性的回答。

    雲露鄭重喚她:「和樂。」

    和樂微怔,低眉應聲:「奴婢在。」

    「我一直不能像信任良辰一樣信任你,因為你是皇上的人,即便身在此處,你也無時無刻不把皇上的安危放在心頭。所有不利於皇上的事,你都會阻止或者向上稟報。」

    「奴婢……」

    「可是這一回你肯把心偏向我。」雲露微微一笑,「雖然錦昭容有心害我,可此番畢竟不是她真正出手,你卻肯與我一起擔這欺君之罪。往後我不會再疑心你。」

    和樂已然往了低頭,只怔怔地看著對方。

    在她的印象裡,還沒有一個主子能像妙修媛一般,總是把話說得那麼磊落光明,分明也是陰謀詭計,也是栽贓陷害,可她總讓人覺得不過是一樁歡快的笑事,可以放到陽光底下,經受得住太陽烤炙。

    良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隱有三分被主子感染的豪氣,笑道:「你比我聰明,肯定能看得出,這件事主子要是真想瞞著你,又怎麼會頻頻把細節透露出來,讓你知道?」

    和樂細思之下,心裡湧上一股暖流,說不清道不明。

    曾經皇上為她請大夫治母親的病,她犧牲自己成為皇上的暗探,只覺得前路是一片灰濛濛的昏暗。如今她犯下「欺君」的罪過,明明是了不得的大事,甚至違背了初衷,對不起皇上,可她卻能打心眼裡笑出來。

    「以後你就是自己人啦。」良辰沒有看見她的笑容,卻能感受到她的欣喜,心裡又生一分親近,便煞有介事的道。

    她只輕輕地「嗯」了一聲,卻不自覺,從嘴角洩露了笑意。

    ******

    皇帝走出雲岫閣之後,路上思緒不斷,忽而起了一念,便轉了方向來到椒風宮。

    宮人俱是歡喜,恭恭敬敬地將聖駕請入殿內,裡面淑妃已得了消息,妝扮一新,含笑走出。她手裡捧著一盞親手沏的雲霧茶,身如柳枝,窈窕卻不顯輕浮地走到皇帝跟前行禮。

    皇帝沒有如往常一般接過她茶的同時,將她扶起。

    他甚至沒有接過茶杯的意思。

    淑妃心底一沉,笑眸如舊,私底下給嘉蘭打去一個眼色,嘉蘭會意,將一眾宮人帶了下去。

    「這個時辰皇上當是要理政務的,怎麼來了臣妾這裡?」

    皇帝懶洋洋地撤身入座,方抬手免了她的禮。她溫柔體貼,把茶盞放到皇帝的左手邊,柔聲問詢。

    「你素來聰穎過人,不如來猜猜看?」

    淑妃微頓,又笑:「這……臣妾如何能知曉皇上心裡的想法。」

    「你其實知道,只是不敢猜。」皇帝像是隨口說了這句,復將溫熱的茶杯端在手裡,想了片刻微笑道,「你若猜對了,朕自有賞賜。若不能知心解語,這四妃之位也不必坐了。」

    她笑容終於添了一絲勉強。

    他話說得漫不經心,口吻更像是在開玩笑,可是熟知他的淑妃知道,她接下來的回答和舉動如果不能讓他滿意,這個結果很可能就會成真。她雖然初入宮時投靠皇后,但可以說真正是由皇帝一手捧上來的。

    就像--如今的寧子漱——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5:26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7:19 AM 編輯

68心思

    「如若臣妾有做的讓皇上不滿意的地方,還請皇上降罪。」淑妃不顧儀態身份跪了下去,彷彿極是謙卑誠摯。

    她不知道皇上猜到何種地步,又或者根本與她做的事無關。她只知讓她自己說出來萬萬不可能,縱然皇上全都知道了,經她一說,不止顯得她心思深沉,還有私窺聖心的嫌疑。皇上一個字還未說,她就知道他要問的是什麼,豈不讓人忌憚。

    自己這句聽來是在打太極,卻是在他尚且和顏悅色的時候,她就已經認下了一部分責任,只是沒有具體說明,倒也能讓皇上怒火稍歇。

    怎麼說有她確實曾幫過皇帝許多忙,他還肯給她這個臉面,雖沒親自去扶,到底沒讓她一直跪著。

    「起罷,你不肯說,朕就讓你這一次。」

    還不等她舒口氣,就聽見皇帝用平靜的語氣淡淡闡述:「這也不是你頭回做這樣的事了,當年花貴嬪的事你我心知肚明。阿鈺你確實很得用,比她得用,所以朕由著你排除異己。即便她也是朕的人,為朕做事。」

    淑妃雖心驚果然是此事,卻又忍不住冷然地一笑。

    如若可以,她也不想這麼做。他們逼迫她,想讓她當掃除障礙的武器,那她就做到最好,做到最狠,做到最極致給他們看。

    同一個陣營?

    她何必去管,想要用她,就要有這覺悟。

    皇帝也沒有管她沉默與否,更懶得觀察她神情如何,顧自接著道:「同樣的花招不要讓朕看到第二次,寧子漱不是你能用的人。做好你該做的事。」

    他話語裡的平淡終於把淑妃心裡的一把邪火澆熄了,她驀然意識到當下的處境,輕輕點了下頭。

    等皇帝走時,她依舊端持著溫柔婉約的笑容道:「沈才人品行良好,又伺候皇上日久,卻一直停留在從八品的位置,臣妾有心想給她請個恩典,不知皇上肯不肯應允?」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笑了,「依你的主意辦。」

    「臣妾代沈才人謝皇上隆恩。」

    她半是矮身行了一禮,笑容可掬。

    「娘娘好好兒的,怎麼給沈才人請封起來了。」嘉蘭讓小宮女把皇上一口未用的茶湯端下去,往手爐裡添了小塊兒炭木,細問道。

    這話淑妃是在殿門處說的,宮人自都聽見了,一邊感慨自家娘娘聖寵不衰,一邊卻又疑惑娘娘何故為個才人浪費了機會。

    雖說沈才人常來椒風宮走動,確實有心投靠主子,但怎麼突然挑這會子給她賣起了好兒。

    「皇上讓我做我該做的事。」淑妃素手接來手爐,捧在懷裡,淡然含笑,「這就是我該做的事。」

    沈才人是沈芬儀的妹妹,沈芬儀向來很疼愛她,拉攏了沈才人,或許會在以後對付皇后時,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這才是皇上希望看到的局面。

    她剛剛讓他發覺了自己的意圖,不得不借此表明自己是一時之失,並不會影響到他的任何決定。

    嘉蘭懵懵懂懂的點了下頭,知道點到為止,不再多問。

    手爐縈起一縷似有若無的白煙,蜷縮舒展,漸漸上升。淑妃定定凝神,白玉的手掌攤開,擋住它的去路。

    憐妃雖不是妙修媛刻意除去,但她跌落期間的一樁樁一件件,無不和對方有關。亂世出英雄,這道理放在後宮也能使用,不是因為亂世才有英雄,而是越混亂的時候,越能顯出一個人的本事。

    延熙帝喜歡有能耐的人,對方做了這些,怎麼能不讓他青眼相看?

    同在皇帝的陣營,她、錦昭容、寧寶林無不是依靠家族勢力為皇帝驅使,從而得到這個機會。只有妙修媛,她單槍匹馬闖出來,如今一隻腳已經踏入了這個陣營。

    餘下的,只因她還和皇后藕斷絲連,所以皇上暫且不可能信任於她,把事情挑明來吩咐她去做。

    她知道,無論是皇后、沈家、孫家、花家,這些都不會是最後的勝利者。自己真正要在意的,正是如今這些於皇帝而言,該與她和平相處的女人。

    她起了心思去扶持寧子漱,讓人慢慢浸透她的想法,挑撥她去和妙修媛作對。

    妙修媛嚴格意義上來說仍是皇后那邊的人,所以對方不會反對,只會覺得與皇上的想法吻合。再加上她因妙修媛之故被皇帝冷落,一有機會,她不信她還能在冷板凳上坐得住。

    只可惜她這邊剛剛著手,那廂皇上就發現了端倪。

    手心因飛出的縷縷煙絲而溫熱,淑妃靜道:「安排在寧寶林身邊的人,讓她安靜一段時日,不要輕舉妄動。」

    「是。」

    ******

    「阿荀去哪兒了?」

    寧子漱坐在繡墩上描眉,手腕輕揚,動作細緻而寧和。彷彿她不是在畫眉,而是在作畫,唇邊是期待的笑意,只等待著作完成。

    煢煢在一旁托了腮,興致濃濃的看主子動作,眨巴著眼答:「奴婢才看她去要熱水啦,主子不是說近來腦袋暈乎乎的?她想著許是戲本子看多了的緣故,就說有一土辦法能用,拿熱毛巾敷在頸後,想是能好些。」

    「還是她貼心。」

    煢煢不樂意了,撅嘴道:「奴婢也很貼心……嗯,主子驚馬落下的手傷還沒好,等著,奴婢去拿藥膏給您再塗一遍。」

    寧子漱輕笑,沒阻攔她,憑她蹦蹦跳跳著去了。

    煢煢年齡小,容貌粉雕玉琢,可愛非常,她不自覺就多慣著她一些。

    「主子還笑呢,昨日可把奴婢嚇得不輕。妙修媛也真是,射兔子就射兔子,馬和兔子能一樣大麼,怎麼就射偏到主子這裡來了。」她細心塗抹的時候嘟囔著,「還好沒再偏,否則傷到了主子可怎麼辦。」

    「那白兔忽然跳到這邊,連我也嚇了一跳,怎麼能怪人家妙修媛沒看見。」寧子漱好笑道。

    然而她眼裡輕動的波光,正低頭幹活的煢煢卻沒有看見。

    馬和兔子當然沒有這麼容易混淆,她不過是知道對方入林,抓住機會,自己撞上去罷了。只是她這麼做,並不是為了與妙修媛敵對,也不全是藉機在皇上跟前露臉。

    淑妃的目的其實她有所知悉,但當年花貴嬪的下場也同時給她敲響了警鐘。

    想要讓淑妃打消念頭,在無法利用她的時候更不能加害於她,只有皇上可以做到。

    表面上看,她不甘心、想要出頭,是因為皇上的冷落,所以才會被淑妃利用。那麼,敲打淑妃的同時,要想讓她不受利用,就得給她些甜頭,讓她安心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主子,內官監的人來宣旨呢。」外邊兒阿荀喜氣洋洋地邁進來,把銅盆一擱催促道,「您快去外邊接旨吧。」

    煢煢一聽尤為驚喜,在屋裡團團轉了三圈兒,才找到放賞錢的荷包,跟在主子身後到殿外接旨。

    「……從六品寶林寧氏貞靜寧婉,秀外慧中,特擢拔為正六品小儀。欽此。」

    ******

    繼沈才人晉為沈美人,寧寶林晉為寧小儀之後,錦昭容被查證與妙修媛驚馬事件有關,從而受到禁足的消息也隨之傳出。

     事件影響雖惡劣,但因為妙修媛最終沒有受到太大傷害,且錦昭容懷有龍胎,無論剋扣俸祿還是縮減宮人都於龍胎有礙,只能暫且輕拿輕放。不過敏感的后妃還是能感覺到,皇上對錦昭容的寵愛已經大不如前,甚至連她腹中的胎兒都不是很受期待。

    這對她們來說無疑是一個好消息!

    不過先是一個錢麗儀,後又是錦昭容,禁足人數增多,底下的小妃嬪暗自竊喜承寵幾率增加的同時,也不禁忐忑後宮的不平靜。

    尤其是今天,皇后一反常態,收起了對妙修媛一貫的和顏悅色,而是端莊嚴肅地道:「雖則此事是錦昭容心懷不軌,陷你於危難,但到底她腹中的龍子無辜。太醫也常說懷孕之人應當多加走動,強健體格,否則生產時易有危險。」

    雲露坐在從三品的位置上,除開請假的瑾妃,禁足的沈芬儀和錦昭容,順勢排位赫然已在第三。她輕輕一掃,只覺周圍視野都開闊了一些。

    掛在臉上的笑容便很是真切,她點頭道:「皇后娘娘說的是,不過月華宮不小,庭院裡景色優美,在裡頭走動一則也可以強健體格,二來,宮人知道主子有孕自然殷殷伺候,不容易發生諸如滑倒之類的危險情況。」

    在旁邊喝茶的淑妃手裡微頓,輕瞥她一眼。

    皇后對妙修媛不滿也就罷了,妙修媛這架勢是要迎頭而上,和皇后內戰啊……

    上一次發現滑倒這種危險情況,不就是在皇后的鍾粹宮外麼。皇后沒有管束好宮人,此刻擺出慈母的面容,別人看來頗有些底氣不足。

    皇后心裡暗恨,簡直回想不起來當初自己怎麼會挑中了這麼個以下犯上、牙尖嘴利的女人,這麼一想,倒把一部分怨氣放到了茯苓身上,只覺是她沒有辦好事,辜負了自己的重用。

    但她心思一動,想起將要進京的父親和兄長,便自覺腰桿兒挺了些,笑容更盛:「無論如何,拘在一寸方圓裡時日過長會太過壓抑,這對胎兒無益。此事因妙修媛而起,本宮就交給你辦,你去勸勸皇上,讓他暫且解了錦昭容的禁。等誕下龍胎後,再行計較。」

    雲露心下一笑,等誕下龍胎,錦昭容母憑子貴就是皇家的大功臣,在她馬上動點手腳算什麼?

    反正她又沒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5:27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7:24 AM 編輯

69抄經

    皇后好端端托她一個「受害者」去勸說皇帝恕了錦昭容的罪過,是個人都幹不出這麼缺心眼的事兒。可見她並不是真覺得自己可以辦到,而是覺得掐不住她,也要先仗著職權噁心噁心她再說。

    「臣妾恐怕無法完成娘娘交代的這件事。」雲露從位置上起身,壓肩兒作禮,溫溫一笑。

    皇后當即冷下臉,「看來本宮如今已經沒了威信,連吩咐妙修媛做事的權力都沒有了。」

    「娘娘說笑了。」她笑意不減,「威信和臉面一樣是自己立的,臣妾因能力有限不得不駁了娘娘的委託,若僅此就叫娘娘沒了威信……」

    她頓了頓,空出餘地引人遐想,又誠懇道:「娘娘實在多慮了。」

    皇后說是命令,她偏偏要往委託上扯,不然有宮規在,鳳命也不能隨便就能違抗了。不過她的這番舉動,確實是降低了皇后的威信,就是錦昭容一向喜歡刺人,也不會這樣直面下皇后的臉。

    「妙修媛出言頂撞本宮,以下犯上,又該當何罪?」皇后醒悟過來,不和她繼續繞虛的,直接行使權力質問。

    原本她還以為對方又要掰扯條條框框來辯解,沒想到她突然回到原點,接下了這件事。

    「娘娘何必為了臣妾惱羞成怒呢。」雲露頗為無奈地看著她,像看著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一般,直看得皇后心裡的火一拱一拱的。

    「臣妾不欲接手此事,是因為自知無法勸服皇上,才不想耽誤了娘娘一片好心。但娘娘執意如此,臣妾也不能讓娘娘為了臣妾傷神勞累,若氣出個好歹,就是臣妾的不是了。」

    皇后按捺下惱怒的情緒,狐疑問她:「這麼說,你肯應下來?」

    雲露眼珠轉了轉,原先她以為皇后是單純地想噁心她,現在看來,皇后確實很想讓錦昭容出宮門。

    這是為了什麼?

    「不敢不應。」她微微一笑。

    眾妃嬪腹誹,怎麼聽這句怎麼諷刺,要是她真的不敢,方纔那些話又是誰說的?不過這事也輪不到她們這些低位妃嬪來過問。

    等到眾人一起來到壽康宮請安,趁著太后、皇上在,雲露就把剛剛皇后交代下來的話稍作修改,請求一番。打得皇后措手不及。

    畢竟她沒想過,對方會在公眾場合勸說。

    「皇上的決定十分英明,臣妾無心反駁。但是皇后娘娘一心為了龍胎著想,臣妾體諒娘娘為母之情,便想請示太后和皇上,能否在年宴時期,允准錦昭容參加?如此一來,也能讓她腹中的龍子感受一下他父皇治下的海晏河清,昌平盛世。」

    這句話對皇帝也就罷了,雖然也高興,卻不如太后想到皇孫那般歡喜。都說隔代親,隔代親,孫子那就是金窩窩,太后她老人家等了這麼多年只一個孫女,能不著急嗎?

    她能體諒皇上的用心,但這期盼的心情是少不了的!

    不過就因為她對這個孩子有期待,所以錦昭容頻頻出事,讓她對這個孩子的親娘喜歡不起來。甚至因為那次滑雪跌倒的意外狀況,讓她在皇上發禁令的時候也不曾為她說過話。

    這會兒聽妙修媛一說,頓時看對方有了幾分順眼,雖然出身不好,倒也通情達理。

    便稍稍笑著和皇帝道:「她說得不無道理,不考慮錦昭容這個當母妃的,也要為哀家的孫子著想。平日在庭院裡走走也就夠了,免得她又自己不小心在哪裡摔著了,逢年過節,不能不讓哀家的孫子漲見識。」

    「既是母后說了,兒臣無不應之理。」皇帝湊趣一笑,當即下了決定。

    皇后的笑容有一絲裂縫,如若不是在康壽宮,她險些就要失態去盯緊妙修媛。

    她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最後會變成皇帝和太后齊齊拍板,只讓錦昭容在年宴期間出來走動。她一開始讓妙修媛接手這個事自然是噁心對方的,她不接,自己還能順道兒治她不敬之罪。

    可偏偏她接了,那自己就不能再反口。而且她想著,對方最多是無所作為,她只須再派人去皇上面前說情即可。

    可如今讓她兩張嘴皮子一碰,這事頓時就釘死了,再改動還不知道要費多少功夫!

    「妙修媛是個知事心細的。」太后頭一回將高興擺在了臉上,吩咐大宮女爾雅道,「去把那副金廂魚鷺頂珠寶的首飾拿出來賞給她。」

    她回過頭臉上蘊了淡淡笑意,跟雲露道:「聽皇帝說你喜歡寶石,這副還是哀家年輕的時候戴過的,趕不上新款式,因想起與你閨名的諧音相像,就給了你罷。」

    雲露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欣喜,不比在皇帝跟前內斂,太后再端持的住,老人家那也是喜歡熱熱鬧鬧的,更何況她成日裡在康壽宮念佛,連皇后這個正經兒媳都很少陪她用膳。她便拿出對家中奶奶外婆的態度,擺出了後輩式的十二分的熱情笑容。

    太后果然高興。

    她見她雖然欣喜非常,卻沒有失了儀態舉止,身上全然不見低門戶出來的小家子氣,倒讓她第一次對這位妙修媛正眼相看。

    太后這人看似重規矩,但為人並不刻板,只是因為被舊年之事所傷,收斂了其餘的心緒。且因為掌控欲嚴重,對這個兒子喜歡,卻不在自己計劃內的妃嬪很是排斥。

    如今順眼了再看,也不是那麼上不了檯面。

    「過年也是皇上壽辰,哀家想抄幾卷佛經送去法華寺,權當是壽禮,皇上以為如何?」太后抿了口熱茶,在安靜的大殿裡出聲道。

    皇帝奇怪,面上倒還帶著笑:「哪兒有母后給兒臣抄經的道理,只讓別人抄來,母后替兒臣念上幾遍就再好沒有了。」

    「哀家也是這個意思。」太后微微一笑,視線轉到皇后身上,「只是讓爾雅她們去做又覺得身份不夠,不知道皇后肯不肯幫哀家這個忙?」

    皇后還在惦記著自己的計劃,聽到太后突如其來提的要求,不禁一怔。

    底下一些沒受過皇后恩惠,想要巴結太后的妃嬪忙不迭捧了起來,只說以皇后尊貴的身份來抄這卷經書再適合不過,其餘人壓不住這福。

    這般說了,皇后也只得應下來,她賢良端莊的笑道:「兒媳必不辜負母后所托。」

    「你肯應就好。只是你那鍾粹宮來來往往的,人多口雜,不能潛心抄經。今日起你到哀家這裡暫住一段時日,等經書抄好了再回去。」

    「這……臣妾還要處理六宮之事……」

    太后淡道:「這些瑣事哪有為皇上祈福祝壽重要,先讓淑妃管幾天就是。」

    「可……」

    太后眼皮兒微抬,笑容淡淡,威勢懾人,「不過幾日功夫,她奪不了你的權。」

    「兒媳不是這個意思。」皇后笑裡有幾分訕訕之意,實在沒想過太后會突然把自己叫去為皇上抄什麼經。如果時日短還好說,不礙著什麼。

    但對方這個「幾天」如果是九、十天,錦昭容肚子裡這一個滿了三月,也就足夠她坐穩胎位了。太后早不說晚不說,卡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說,實在讓她有苦說不出。

    瑾妃那個女兒也就罷了,她斷不會讓人把皇子生在她前頭。

    「兒媳是想,既然要為皇上祝壽,不如正四品以上的姐妹都一起為皇上抄經祈福,豈不更加有心?」

    太后稍加思索,便點了頭。

    不過是除不了一個錦昭容,就想先預防別的高位妃嬪懷孕罷了。等她的孫子平安生下來,還怕招不來更多的孫子、孫女?

    雲露心底蹙眉,卻不能表現出來,與眾人一同稱是。

    皇后這一招算得上無恥,自己沒好日子就拉她們一起下水。正三品及以上高位妃嬪才能親自教養子女,她為防止正四品妃嬪有孕恰好晉位成三品,就乾脆說到四品,四品勉強算來,倒也能說是身份足夠的高位。

    她剛剛就在猜測,皇后想讓錦昭容出來不是為了對方考慮,而是錦昭容如果窩在月華宮裡,她縱有一個周嬤嬤,也難以傳遞信息,不方便下手。

    如今看到她這個舉動,就更加確定了想法。

    皇后不希望后妃有孕。

    又或者是她自己無嗣,所以不希望有人在她前面生出皇子,威脅到自己孩子的地位。

    其實現在局面混亂,再加上自己年歲尚小,沒有孩子是好事。但是如果因為什麼抄經祈福,就隔絕了和皇帝親暱的機會,容貌好,性子佳的低位妃嬪不少,後宮之事瞬息萬變,誰知道會生出什麼變數來。

    自己於淑妃、錦昭容等人而言,不就是這樣一個變數?

    不管各人心底是如何盤算的,明面上都已經定了下來,也只能暫且先遵照太后的旨意行事。

    回到雲岫閣,雲露屏退宮人,自己把自己往架子床上一拋,時而攤開手臂,時而擺出蜷縮的睡姿,想來想去就是沒什麼好主意。

    錦昭容那邊已經不用她管了,太后和皇后鬥法,她只用看戲就行。

    即便誕下龍子,恐怕也要被折騰得不輕。再加上她聽說藩王進京為皇上賀壽,皇后有了倚仗,要是拿朝堂的事做威脅交換,結局還真不好說。

    「主子,奴婢可以進來嗎?」

    雲露一下翻起身,擺正好優雅的姿勢坐在床邊,含笑允准。

    良辰端著盤子走進來,邊道:「太后賞下來首飾主子要擺在妝奩匣裡,還是放進箱子裡?」

    簪頂的鷺鳥長頸回身叼魚,翅似如意回紋,瑩白剔透。雲露一看便有些喜歡,讓她擺到匣子裡去。

    「還有一卷《無量壽經》跟著送來了。」良辰頓了頓,「主子許還不知道規矩,皇家抄經不比尋常宅門,除了淨手焚香,吃齋茹素,最要緊的是一個墨點兒都暈不得,但凡隻字有差錯,就要正卷重來。此次是抄給皇上,就更要小心了。到時候交上去,太后必然還要著人再查看。」

    她說著說著,話裡不免就有了憤憤之意,「如果是主子自己提出,功勞自然是歸主子的,費這時日備壽禮也沒什麼。如今累了主子,末了說起來,只會誇讚皇后娘娘周到,哪兒還有主子的事。這經書沒個五六日抄不好,咱們還要擠出空閒再給皇上另備壽禮呢。」

    「煩事太多,咱們一件一件理順就是了。」雲露安慰了她一句,蹙了蹙眉道,「除了這些,還有不能與皇上見面的規矩,讓人頗為心煩。」

    良辰聽罷微微吃驚。她是受傳統教育的,最重這方面的規矩,事情一定,就沒再想著皇上近日與主子親暱與否了。

    後宮大多妃嬪,也都是和她有著相同的想法。

    不過她見多聽多後宮的變數,知道主子擔心什麼,只是她覺得主子太過不信任皇上。依她來看,主子在皇上心裡地位不低,只要不是三五個月不見面,就沒什麼好憂心的。

    「就這麼幾日功夫,難不成還能蹦出個天仙兒似的美人,迷了皇上的眼?」良辰笑瞇瞇地道,「主子就別多想了。」

    這話說完,翌日一早,後宮裡就忽而出現了一個天仙似的美人。雖面紗蒙了半張臉,卻抵不過她一雙明眸如夜,仿若收羅了漫天星子,神秘醉人。

    叫與她對視的人不覺怔了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5:41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7:25 AM 編輯

70 南康

   良辰從外邊兒回來的時候,連喘氣帶驚異,自己被自己嚇得不輕,只知道說:「主子,天、天仙……」

    雲露在佛經方面沒什麼研究,此刻她正滯澀下筆,被那些「設我得佛、不取正覺」的奇妙詞組弄得一個頭兩個大。

    乍見良辰一副見了鬼的模樣,不覺來了樂子,笑問:「天仙怎麼了?」

    「宮裡來了位姑娘,和天仙一般貌美,此刻正往康壽宮去呢。」

    「你見著了?」

    「她蒙著面紗,奴婢只看見一雙眼睛,確實好看。」良辰忸怩了下,遲疑道,「主子,果真是奴婢昨日的話應驗了……」

    「這與你什麼干係。」雲露說歸說,瞧見她那模樣確實樂得不行,良辰愈加窘迫了起來。

    幸好和樂隨之而來,解了良辰的圍。她規矩恭敬地道:「奴婢去問過了,這位姑娘是晁陽國的公主,此次隨他們的使臣前來賀聖上壽辰。」

    「公主賀壽。」雲露的笑容裡有幾分思索玩味,「又不是整壽,何須出動一國公主。再者,她不好好在驛館裡待著,跑來宮裡做什麼?」

    「說是要代表晁陽國給太后娘娘請安,以全禮節。」

    「不必管她,皇后不是還在康壽宮麼,說不準能有好戲看呢。」她愁眉苦臉地重新提起筆,歎了一口氣,「我還是先把佛經抄好才是正經。」

    良辰這會兒倒是有些擔憂了,小國公主來京,顯然是要來和親的,這個她常聽宮裡的姑姑們說。就是不知是給皇上的呢,還是給其它王爺的。

    最好不要給皇上,若不然憑自己看到的那雙眼睛,還真有把后妃都比下去的可能。

    奇怪了,打小兒這麼多年,她光知道自己不聰明,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練就了一語成讖的烏鴉嘴本領……

    和樂看她還在苦惱沉思,抿唇極是清淺的一笑,復上前替主子研磨。

    晚膳還沒擺上來,就聽時刻注意康壽宮動向的小福子跑來說嘴,「太后娘娘留了那位公主住宿,皇后原是為表心誠,沒有出去接待而是依舊留在小佛堂裡抄寫佛經,後聽說晚膳先端去了公主那裡,立刻就發了脾氣。不過沒有鬧將出來,像是太后讓范嬤嬤安撫下來了。」

    「這頓脾氣要是發作出來,那咱們大夏的臉面都要丟光了。」雲露剝下一扇桔子吃了,聽戲笑道。

    哪兒有為頓飯斤斤計較的國母。

    和樂卻低額道:「那等小國公主確實連皇后娘娘原先藩王之女的身份也比不得,怨不得娘娘不高興。據說娘娘未出嫁前,很受家裡人寵愛,向來是別人讓著她,沒有她讓著別人的時候。初初嫁給皇上時也是那樣的做派,很是讓憐妃鑽了些空子,後來倒把皇后的架子風範端起來了。如今忽而耍這性子,恐怕……」

    雲露眼底波光流轉,笑起來,「恐怕這位公主讓她深感威脅……」

    能讓皇后覺得威脅,後宮又盛傳她的容貌,可見連見遍後宮美人的皇后也覺得她姿容出眾。

    小福子咂舌,插嘴道:「晁陽公主在康壽宮的時候不敢不摘面紗,說是她行禮畢抬頭之時,足叫一室的人靜了半刻。」

    小福子所說的晁陽公主並不是她的封號,只是因為不知如何稱呼,又不能單**主以免誤會是本國公主,所以才在前面冠以國名。

    「這麼厲害……那咱們皇上當時在不在場?」雲露笑問。

    他頓了一下,「皇上在呢。」

    「也愣住了?」

    小福子撓了撓頭,悄然後撤兩步,支吾著道:「也愣、愣住了……」

    不知為何他覺得現在主子身邊的氣息有點兒危險。

    這句話問完,雲露沒有過多的表示,表情更看不出高興與否,只是施施然斂裙就座,開始進餐。

    ******

    因為他國公主的入駐,再加上這個公主很有威脅性,這兩日後宮的消息可謂是繞著她不停的轉。早起雲露堪堪握了筆,字還沒寫幾個,小福子就又進來稟事。

    「先去門外候著。」雲露頭也不抬地道。

    小福子怔了一下,急忙忙地解釋:「主子,是有晁陽公主的新……」消息。

    「嗯,那也先候著。」

    小福子有些摸不著頭腦,各宮主子都著急上火,怎麼自家主子這麼沉得住氣。不過主子的威信不容挑戰,他還是乖乖稱是,退到了門外。

    大約過了大半個時辰,手腕一直懸著有些酸脹,雲露擱了筆,揉了揉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的部位,走到外間。

    小福子訓誡完了一眾小內侍,正規規矩矩地候在外頭。

    「她又怎麼了?」外間沒設地龍,她襖子又穿的薄,一陣兒寒意侵來,小宮女垂首拿下臂上搭的披風,遵照和樂的吩咐給主子暫且披上。

    「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晁陽公主正前往各宮主位一一拜訪,獻上她們國家特產的丹荔。」小福子言簡意賅地道。

    丹荔。

    這種品種特殊的荔枝她曾吃過,是在初選的宴會上,彼時彷彿是有誰說過,丹荔產自於晁陽國,是他們國家年年進貢的貢品。

    「既是各宮主位,想來也訪不到我這裡。」

    雲露說時,腦子裡卻在思忖,太后允許一個小姑娘去拜訪各宮主位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已經答應下來讓晁陽公主和親?

    不過她話說完沒多久,外面守門的小內侍就進來通傳:「主子,晁陽國公主前來拜訪。」

    雲露稍怔,便點了頭:「請公主進來。」

    雖然這方面的規矩沒有定,但是客從遠方來應當外面更合乎禮節,只是讓她去迎一個未來可能是敵人的女人,不太情願就是了。

    「南康見過妙修媛。」

    南康公主白紗罩面,鵝黃、銀紅、絳紫等色分染裙衣,對比濃烈鮮妍,有著別國民族服飾的味道。冬衣厚實,她卻能行如紗動,輕盈裊裊,可見著實下了一番苦功。

    正三品就罷了,按理雲露只是從三品,二人間皆不必行禮,但她仍是盈盈一拜,全了禮數。

    雲露相迎,受了她半禮,再還一禮,也不讓人捉住把柄。

    「不知公主前來,有何貴幹?」

    南康的眼神中有打量和探究,藏在面紗下的笑容輕快,嗓音清脆,「聽聞妙修媛是大夏皇帝如今最寵愛娘娘,南康便想見見是何等的美人。」她把話說得很是直接,尤顯得性格爽朗大方。

    出乎她意料,對方沒有霽顏展笑,或是流露出高傲自滿的情緒,而是以同樣脆甜的聲音笑道。

    「公主這一聲「娘娘」,我可不敢當。」

    旁邊提點的女官悄然上前,低聲對公主道:「大夏國宮裡的規矩,正三品及以上眾人才能呼為『娘娘』,公主只稱分位便是。」

    南康恍然大悟,沒有一絲一毫的窘迫之態,而是開朗笑道:「南康初來乍到還沒能完全熟悉規矩,請妙修媛見諒。」

    「遠道而來皆是客,我們自然不會怪罪客人。」

    「這就好……阿茶,將丹荔取來。」南康側頭吩咐。

    那邊廂侍女阿茶早已不怕生的向雲岫閣的宮人討來了琉璃碗,將丹荔放置其中。透碧色的琉璃配上丹朱殼的荔枝,雙色奪目。

    「丹荔不經放,修媛早日吃了為好。」雖看不見她的表情,但話裡聽來倒是真心提醒勸說。

    阿茶遞給一邊伺候的良辰,一邊以眾人能聽見的聲音,小聲提醒南康公主道:「公主,拜訪時不摘面紗不合禮節,才剛在那幾位娘娘宮裡也都摘了的。」

    雲露拈了一顆丹荔,笑而不語。

    「是我忘了,還好有阿茶你提醒。」南康笑罷就輕然抬手,將面紗取下。

    滿室生輝,許多人第一次對這個詞有了感受。

    如霧黑鬢襯著璨爍星眼,朱唇榴齒,嬌艷欲滴。雙頰如粉桃,下顎似瓜子,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晴好美艷,卻因那一身琉璃似的肌膚而去了艷俗之氣。

    其實她與錦昭容的類型相似,只是錦昭容不及她二分之一。

    雖也驚艷,卻不如她能給人帶來視覺上的衝擊。

    如果以花比人,雲露是茉莉,寧子漱是蘭,錦昭容是薔薇,那她就是最嬌艷的玫瑰,嫵媚且高貴,大方輕鬆卻帶著刺。

    這樣的女人,一向都是男人想挑戰征服的類型。

    雲露莫名腦補了她身穿皮衣裙拉風的開摩托的場景,覺得有些微妙,就把神思路給拉了回來。

    古人拘泥在一個地方,所以突然來個大美女才會驚怔得說不出話來,她以前看到對眼緣的也總是如此,不是真的怔了,而是捨不得移開眼。

    南康公主確實有資本,不過她看多了現代的美女,純天然後加工清純嫵媚靚麗脫俗各種類型,應有盡有,這會兒就比別人要鎮定多了。

    阿茶一直替自家公主悄然注意這位妙修媛的反應,見對方很快就收回了視線,不曾有前面那些娘娘出現過的讚歎、嫉妒、失落等情緒反應,不由微微奇怪。

    就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又有小內侍進來通報:「主子,皇上駕臨。」

    「皇上?太后吩咐咱們抄寫經書時不可接見皇上……」

    小內侍偷偷覷了眼為難的主子,乾巴巴地道:「回主子話,皇上說了,不擾您的清靜,他是來邀南康公主去游御花園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5:49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7:25 AM 編輯

71 自縊

    雲岫閣裡因這句話為之一靜,自打主子晉了修媛,這滿後宮裡還沒別的后妃能讓皇上為她下主子的臉面。雖說皇帝是無意,但別人聽來總會有幾分微妙的想頭。

    南康公主倒是面不改色,向雲露點了下頭笑道:「是南康昨日央大夏皇上的,在本國時就常聽說大夏皇宮的御花園美不勝收,一直想見識一番。」

    她話說得很得體,從旁圓了雲露的顏面,讓人頗能產生好感。

    從來都是贏的人有風度,才能把輸的人襯托的更加狼狽。雲露知道,南康身為公主,禮儀風範上的教育比一般貴女都要強,如今她佔了優勢,自然犯不著洋洋得意,降了自己的格調。

    其實,對方雖然想來見識皇上的新寵,但也對自己的長相性格很是自信,並不如何把她看在眼裡。

    所以贏是理所當然,不必高興。

    「既是皇上相邀,我就不耽誤公主了。」雲露一如尋常待客,客客套套地說道。

    南康公主見她亦是分毫不露,對她的評價反而高了一些,笑著道別後,臨了再次叮囑丹荔不可拖久再吃,方才離去。

    走到半途,隱約聽見後面傳來驚呼和對話。

    「呀,一一……」

    「小奶貓,也不看看自己牙夠不夠硬,就來搶吃的,嗯?」

    「主子,這丹荔……」

    「既然它愛吃,你剝了殼兒,剜些果肉餵它就是了。不可多給,免得吃壞肚子。」

    ……

    南康聽了心裡頗有些古怪,但在看到長相俊美,威勢不下父王的大夏皇帝時,就將郁氣一掃而空。面紗已摘,她露出朝若明霞的笑容。

    這一段小插曲走過,之後連續幾天,後宮高位妃嬪抄經之餘,不免頻頻打探皇上今日又約南康公主去何處遊玩等等,都城位於北方,雪景煞是好看,這幾日又飄起了鵝毛大雪,出行雖不便,也很有一番趣味。

    許是美人的震懾力太大,抄經本是凝氣靜神的事,她們卻愈發浮躁了起來。

    本來她們還擔心,自己抄寫經卷會讓底下不知名的小妃嬪竄上來,拉攏住皇上。

    結果來了一個南康,一眾低位妃嬪統統氣餒,把御花園偶遇、書房噓寒問暖等招數用了幾次不達效果,只得垂頭喪氣,退避三舍。

    容貌是最直觀的評定標準,比容貌,她們實在沒這個信心。

    雲露自然也少不了擔心,但是從根本上來說,她要的是在後宮裡滋潤的過日子,最好能讓皇帝的心偏向自己,而不是一路高歌奪取後位。所以不急在一時之爭。

    南康再美再好,身為公主,她有許多別人無法達到的優勢,也有許多別人沒有的缺點。

    初看重容貌,後看重內涵。

    這個內涵,並不只是琴棋書畫等才藝,還包括體貼、知趣、能讓人不自覺的開懷等等。雲露自覺這幾項,她在皇帝身上花費了不少功夫,不時隨隨便便就能抹消的記憶。

    昨夜又是一場雪,及近天明才堪堪停了,地上卻積了厚厚一層白。

    雲露已將經卷抄完,此刻正捧著茶,聞著裊裊茶香思忖南康到來會產生的變數。

    和樂卻從外面匆匆走進來,表情凝重:「主子,出事了。」

    「怎麼?」

    「被禁足永寧宮的錢麗儀,今早被發現自縊於寢殿橫樑上。」

    雲露頓時吃驚,「錢麗儀?」

    錢麗儀身為一宮主位,縱然有了污點暫時被禁足,往後也不是沒有翻身的可能,怎麼可能突然就想不開鬧自殺?

    「最要緊的是,」和樂稍頓,「錢麗儀裙側,留有一個血字的雨字頭。」

    「雨……」雲露與她相互對視,都想到了一種可能。

    露字就是雨字頭,這次的事,難道是有人向她潑髒水?但是誰會費盡心力殺了一宮主位,只為給她找麻煩。

    她如今雖是寵妃,但入宮堪堪一年不到,所有人都覺得她根基未穩。打擊是有,卻不會這麼鄭重其事。

    要說用這手段對付淑妃之流,才算是不浪費呢。

    本是這幾日還在抄經時期,雲露心定才做得快些,別人大都還沒完成,但出了這件事,皇后立刻從康壽宮返回鍾粹宮坐鎮,順便把她們都叫了過去。

    她看雲露的眼神就如當年出了憐妃遇刺的事那般,只是少了幾分袒護,多了幾分狠意。

    「想必錢麗儀的事你們都聽說了,今日一早太后、皇上同去法華寺,眼下並不在後宮。因此這件事暫時由本宮全權處理。」

    這個行程雲露也有耳聞,據說是太后想去打醮焚香,南康公主好奇便也想跟著去,最後就演變成了皇上陪同太后和南康公主一同前往。

    這樣一來倒像是夫妻齊心,陪伴母親左右,簡單的出遊也成了一家人的溫馨時刻。

    怪不得皇后今日的眼神格外陰鷙。

    「還有一件事你們應該還不知道。」皇后看向雲露的眼神多了幾分似笑非笑,讓別的妃嬪在她的引導之下亦有所回憶,「經太醫查證,錢麗儀曾服用過含有迷魂引的藥物。」

    這樣說來,就是錢麗儀中了迷魂引,但神志尚有保留,才咬破指頭寫下了血字。

    如果不是那個血字,皇后不會大張旗鼓的去查。但正因為有這個字表明錢麗儀並非死於自願,這件事才有徹查的餘地。

    當然,錢麗儀的分位不低,即便當真是自縊,也要弄清楚由來。

    若換作低位嬪妃就沒有這個待遇了。

    「迷魂引,這等宮廷禁藥,今年竟是出現過兩次。」淑妃接過烏茜遞上來的茶,拂去浮在水面上的茶葉梗子,動作漫不經心,口吻卻肅然。

    一些聯想力強的嬪妃想到當年憐妃口口聲聲喊冤,而在現場被發現的也正是如今的妙修媛。當時更是憐妃功虧一簣沒能坐上四妃之位,而皇上卻因此憐惜寵幸妙修媛。

    就憑兩人一失一得,如今再看,反倒更覺得妙修媛更加可疑。

    當然這也是局勢變更的關係,讓她們回到當初那個時段,就又會覺得雲露無權無勢,不可能得到宮廷禁藥。

    然而她如今勢頭正盛,她們才在嫉妒的情況下對她有所懷疑。

    皇后淡然道:「本宮已讓人把永寧宮的宮人押下去審問,能將迷魂引混在茶水中,只有宮人可以做到。相信此事不日就會查出真相。你們不可在私下妄自猜測,散步流言。」

    眾人應喏,知道這就是皇后今天把她們叫來的緣由。

    錢麗儀一個高位的死顯然瞞不住,那就只有攤開了和她們說,如果在結果出來前有人用這件事詆毀別人,惹得後宮人心惶惶,必然會遭受懲處。

    「淑妃妹妹和錢麗儀一向交好,這次的事還望你能協助本宮。」

    淑妃知道皇后這是不想把責任都擔在自己身上,一向是她照拂錢麗儀,就想讓她代為出面與錢家人解釋安撫。

    其實她應不應都沒有不一樣,錢家人遲早還是會問到自己頭上。畢竟官方說法總是和內部真相不一樣,錢家家主只要還疼愛這個女兒,就會想知道真相。

    「娘娘所托,臣妾自當應下。」淑妃含笑。

    眼看著該解釋的解釋完了,該安撫的也安撫好了,人將要散,已被貶為伏承徵的汪婕妤急了,顧不得如今位低又不受待見,對雲露怒目而視道。

    「娘娘,錢麗儀死前血書「雨」字頭,闔宮上下唯妙修媛的閨名『露』字有雨,且有能力做下這等事,您……」

    皇后心底哂笑,她就知道憑著汪婕妤的急性子,會忍不住跳出來。

    然而她話還未盡,雲露不像往常那樣只是出言譏諷,而是將茶盞往幾上重重一擱,冷冷一笑道:「什麼時候伏承徵看清了自己的位置,再來給我潑髒水不遲。狗仗人勢,皇上的評價不算冤枉,伏承徵擔著這封號倒是囂張非常,半點沒有反省的意思。」

    其餘在場后妃一個寒噤,妙修媛向來講究拿話噎人,還沒有過這麼嚴重的時候。

    這麼明白的把只能在心裡頭傳的東西提出來,對於愛遮掩好面子的后妃來說,伏承徵恐怕想咬死了她再自殺的心都有了。

    姜良人眼珠一轉,隨之提出:「臣妾以為妙修媛沒有傷害錢麗儀的動機,兩人不曾有過惡交。」

    眾人點頭,這倒是,雖然諷來刺去是有,但大家都有,大事還真沒有過。

    而且僅憑一個「雨」字就指到妙修媛頭上,確實太武斷了。

    「娘娘!」伏承徵果然眼睛噴火,她突然醒悟,按規矩剛才的指控不是她這等分位的嬪妃能做的,便咬牙切齒地跪在了正殿,稟報皇后道,「臣妾知道妙修媛害死錢麗儀的動機,請娘娘容臣妾相告。」

    「訓導宮妃之事,自有本宮。妙修媛不必插手。」皇后不鹹不淡地說了雲露一句,轉而允准了伏承徵。

    伏承徵以盡量平和的聲音道:「在妙修媛還是侍御的時候,因衝撞了淑妃娘娘的肩輿,被錢麗儀罰跪。事後精力不濟,險些無法通過初選,這樣的動機,足以讓妙修媛起意謀害錢麗儀。」

    當年大家只知道淑妃將雲露叫進去,卻不知罰了什麼,事後雲露看上去又像是個沒事人一樣,慢慢也就不再試探詢問。

    想來是錢麗儀討好淑妃,才做主罰了她。

    皇后轉向雲露:「妙修媛有何解釋?」

    雲露不慌不忙地抬眸,笑道:「精力不濟,如果大家還記得孫良人,就會記得當初她也以為我精力不濟,繼而百般刁難於我,結果如何端看我此事坐在這裡,就見分曉。」

    「既然我並非險些落選,又為何要因區區罰跪之事而記恨錢麗儀。」她笑看地上跪著的人,「難道皇上當時罰伏承徵跪於鍾粹宮門外,伏承徵亦對皇上懷恨於心?」

    這一句話太過誅心,把伏承徵炸得思緒一亂,半天沒回過神。

    她模糊了當初現場的事,是不想眾人覺得錢麗儀太過詭詐,影響了她的名譽。畢竟眾人眼裡,錢麗儀的性子還算溫和,人也沉穩有禮。

    但妙修媛借此反將一局,就讓她跪坐不住,立即就要將事情原原本本的道出來。

    單純罰跪自然不會產生太大的恨意,但是跪在地上,吃著麻木味覺的貓食呢?只要把這個說出來,別人雖則同情妙修媛,也自然能理解她會產生的恨意。

    但是雲露搶在了她前頭,誠懇地對皇后道:「若說謀害動機,伏承徵因臣妾而降位受辱,想來她想藉機嫁禍臣妾的動機更深。而臣妾能完好的坐在這裡,又可見不是有動機,就會出事。還望娘娘不要聽信諸人偏言,徹查之後再做定論。」

    她的話說得合情合理,讓本來想在皇上回來之前,先行懲戒她一番的皇后都找不到理由,無奈揮手叫散了。

    自與淑妃再行商討,審查此事。

    出了鍾粹宮,天空中又飄飄揚揚落下無數雪花,晶瑩剔透。

    雲露仰頭看了看,卻聽見旁邊晉為寧小儀的寧子漱道:「皇上近來一直伴於南康公主左右,各宮娘娘都在想應對方法,妙修媛不心急?」

    南康是洪災還是暴風雪、泥石流,還要預防想對策。

    雲露好笑。

    「該來的總要來,不該來的也要來。」她淺然一笑,對對方的態度出奇友好,「逆天而行,不如順其自然。」

    上次的事讓她知道這位寧小儀雖然總是一副看戲的模樣,但也無法忍受長期被漠視,她的看戲,是建立在自己穩賺不賠的情況下。

    不過,眼下自己早改了藉著皇后這棵大樹乘涼的計劃,寧子漱可拉攏,不必惡交。

    伏承徵見到她悠然自在,半點不著急的模樣,在暗地裡狠狠瞪了她一眼,撇頭離去。

    在她看來,妙修媛就是殺死錢麗儀最大的嫌疑人,再加上自己屢次吃她的暗虧,早早記恨在心,這樣的情緒疊加起來,自然就想出頭為日益交好的錢麗儀討回公道!

    當日她回宮,心情不虞之下砸了不少用具,想起當初對方氣惱的時候,皇上讓自己送東西去給對方出氣的舉動,下手更是用力。

    眾妃聽聞倒是笑她又一次不自量力,真相自有皇后去查,如果真是妙修媛,那妙修媛也跑不了。她急急急忙忙上趕著找難受,可不是不受教訓。

    然而到了第二日,錢麗儀自縊的真相還未查清,就又傳出了伏承徵被毒死的消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5:51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7:27 AM 編輯

72證據

    這則消息一傳出,闔宮上下無不駭然。接連兩天死人,又不是那等可以隨意掠過去的小人物,讓大家不由人人自危,俱是把目光投向了雲露。

    雖說按常理推斷,沒有人會蠢到在和人起嫌隙的時候就立刻動手,但是除了妙修媛,她們思來想去,還真沒有一個和錢麗儀、伏承徵都有過節的人。

    若說是先前險些被錢麗儀害去龍胎的錦昭容,人家正懷著孕被禁足呢,怎麼也透不過禁軍動這回手。

    即便最終查明不是妙修媛,如今她就是最可疑的人選,逃不了了。

    皇后一如昨日將她們悉數叫到鍾粹宮,只是目光的重點顯而易見放在了雲露身上。

    「經宮女慧心稟報,伏承徵是食用昨日送到枕霞閣的丹荔毒發身亡。太醫查證後亦是吻合。」她語出如驚雷在平地炸響,「慧心指證,丹荔是由妙修媛送去的。」

    眾人狠狠一愣,這、這也太明顯了吧……

    她們再轉過去看表情難測的雲露,不由加深了疑惑,妙修媛怎麼會使這麼顯眼的手段?不太合常理。

    但顯然,此事完完整整地與她掛上了鉤,她想開脫,除非能再查出別的內/幕,否則這一樁就會安到她頭上去。

    謀害后妃並且成功了,這個罪名不輕,少說也要打入冷宮。

    「妙修媛怎麼說?」皇后依舊肅容,只眼底暗芒流動,很是給雲露幾分情面的道。

    雲露將方纔皇后的話聽得仔仔細細,一改昨日懾人的一面,鬆快地倚在靠背上,雲淡風輕地一笑:「不如叫慧心上來對峙?」

    皇后因她這散漫態度反是皺眉,除了不虞之外,還多了些警惕。但她左思右想不知道對方打得什麼牌,最終點了頭,讓人把慧心帶上來。

    慧心自也是忠心為主的宮人,一見到妙修媛,當場就想撲上來,眼角滿溢淚水,咬牙就想扯住她的裙子,拖她去給主子陪葬。口口聲聲哭喊著:「妙修媛你這個狠毒的女人,我們主子不過是言語不敬,沒有大錯,你何其心狠才下得了手!那可是一條人命啊……」

    不過她身邊看押的人輕巧一使力,就把她帶離了妃嬪的座位,強按著讓她老老實實地跪在了中間。

    不過經她這一鬧,別人潛意識裡就信了幾分,這麼深的恨意,又豈是栽贓陷害能顯出來的?

    她好容易老實跪那兒了,只抹著淚痕仍有些哭啼,皇后也不止住她,甚至有意放縱。然而等了半晌,大殿內安靜的不得了,就是不見提出對峙的那人開口,她不由眉尖蹙起,無奈之下問道,「人已經帶來了,妙修媛可有話問?」

    雲露笑得漫不經心,「臣妾恐怕她哭時亂了思緒,好叫她哭完了,再對峙不遲。」聽起來倒像是她很人道。

    於是一殿的后妃,莫名其妙地等著一個宮女哭好,慧心再豁出去也沒想找這死法,逐漸收了哭聲。

    「昨日送丹荔去的是雲岫閣的宮人?你認識嗎?」

    「雖有些面生,但奴婢記得,是雲岫閣的灑掃宮人沒錯。」慧心聲音微啞,看著雲露的神情猶有憤恨,語速條理還算清晰。

    「他叫什麼名字?」

    「名字不曾記得,但若讓奴婢指認,一定能指出是哪一個。」她回答時絲毫沒有心虛,可見是實話。

    「可你明知我與你家主子有嫌隙,為何好端端把貢品送給你主子嘗?」

    慧心聽到這「豁」地一抬頭,強烈控訴道:「難道不是妙修媛想折辱主子?這貢品主子得不到,被貶了分位之後更是遙不可及。當時那宮人說,這是妙修媛賞給主子的!一個『賞』字,那蔑視的眼神奴婢記得清清楚楚!」

    她氣憤尤盛,胸膛起伏著。

    「按理妙修媛的分位也得不到這丹荔,可您深受皇恩,偏偏就分得了。可不是因昨日的事不滿,想狠狠打主子的臉,叫主子死了也不能瞑目!」

    「哦。」雲露明悟,卻依舊是提不起勁兒的模樣,抬眸笑道,「原來是我想折辱伏承徵才做出這樣的事,這就怪不得了。不過伏承徵那時不時跳出來扮小丑的樣兒,我不必折辱,她就先自辱了。」

    「你!」慧心滿是不可置信的看著她,這回是真正想衝上去和她拚命了,「主子都已經死了,你還想怎麼樣,你、你這個……」

    「我這個狠毒的女人,心腸歹毒,手段狠辣,天理難容……」雲露懶洋洋靠在那兒,接了她的話洋洋灑灑溜出一串詞兒,聽得眾人目瞪口呆後,才看向皇后道。

    「無論如何,臣妾還是皇家之人,竟是能隨意由一個宮女指著鼻子罵了?原是因著昨日娘娘說訓導宮人有您,可她方纔這麼一通鬧都不見您有個響,臣妾委實覺得奇也怪哉。」她微笑看著皇后,「您就是不為臣妾想,也該為皇家的顏面想想才是,您說呢?」

    她滿篇話裡都是敬稱,道理也合規矩,偏偏皇后聽來相當刺耳,眸底狠色一深。

    沈芬儀見狀頓了頓,很有幾分痛心地看著雲露,「妙修媛七彎八拐將話題扯離了又有什麼好處?如若拿不出證據,伏承徵當真是被你所害……」

    她隱有不忍地歎了口氣,「那倒不如早早認了,免得……往後受苦。」

    宮裡最不缺落井下石之人,再加上錦昭容懷孕禁足,那大半的恩寵卻分到了雲露頭上,早有人對她不滿。

    不管是不是她做的,能把她先除了,對她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一向不敢得罪她的謝嬪也出聲責備:「死者為大,伏承徵既然已經逝去,過往的恩怨也該放下了。妙修媛但凡心靈還有一點不安,也該讓她死而瞑目。」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除了這件,生生加上了許多罪孽,包括錢麗儀之死,更是被掀開來說,險些就沒指明那個「雨」字的意思了。

    然而雲露只是倚在那兒,慢悠悠地品茗,身上散發的氣息清清冷冷。與喧鬧的眾人產生明顯的對比。

    皇后在上面自然將局勢看個分明,她還待皺眉,準備先定了雲露的罪再說。然而殿門外一聲淡漠地聲音入耳,讓她驀地一驚。

    「現在可以傳報了。」

    這話是和旁邊的小內侍說的,小內侍被這命令聽得一愣一愣,半天兒才張嘴,揚了尖嗓道:「皇上駕到——」

    那些沒說話的后妃早在皇上開口時就發現了,此刻先那些一時停不下嘴的妃嬪,從容下拜行禮。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

    皇后的笑容裡有幾分勉強,畢竟是她一人坐殿的時候發生了這樣的事,錢麗儀那件如果說怪不到她頭上,畢竟當時她還在康壽宮的小佛堂,伏承徵這件就明明白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了。

    外人看來,可不就是她治宮無能?

    如果已經定了罪責倒好,她也有話可稟,結果卻讓皇上看見了這亂糟糟的一幕……

    「皇上怎麼回來了?」

    皇帝本是應太后要求,要在法華寺多待兩日,結果接到宮裡傳來的消息,死的又不是尋常妃嬪,而是正三品宮妃。便當即決定趕回。

    路途匆匆,大氅上猶有飄落的雪花,黑白突兀,更顯得他面容沉沉,威勢凜然。

    「小路子。」

    皇帝開沒開口回答,就聽見旁邊一道清越的女聲響起,那嗓音裡有幾分隱下的責備和一點子難描的不經心,小路子卻因她的眼神猛地反省過來,幫皇上褪了大氅,免得濕冷之氣透入。

    也是這回場面混亂,宮人一時被吸引住心神,皇上又是在猝不及防之下登場,才混忘了。

    后妃看向雲露的眼神頓時古怪起來。

    她們才剛行了禮,腦袋還沒轉過彎來,妙修媛竟已如此周到……

    延熙帝亦雖之掃眼過去,然而兩人將要對視時,卻見她漫不經心地將眼睛轉到別處,他心裡說不上來的,原是熨帖的心情,驀地就被勾起了幾分不悅。

    站在他身邊的小陸子首先被波及,打了個寒顫,討好的用眼神謝過妙修媛,又不明所以地偷偷溜皇上一眼。

    他從方才起就納悶了。

    其實皇上一早就趕了過來,只是站在殿門旁不挪步。這也正常,許是想聽那些后妃背著他的時候,到底會說出個什麼是是非非來。他跟了皇上幾個月,這點兒認知還是有的。

    而後妙修媛那稍顯輕鬆的嗓音傳出,皇上似濃墨凝皺地眉毛也跟著一鬆,還隱含幾分打趣的笑意。把他看得摸不著頭腦。

    結果等到那些后妃群起而攻之,皇上先開始還是輕輕鬆鬆地站在那兒,像是在期待什麼事發生,後來眉峰越蹙越緊,就差打了結,身上的氣勢也愈發冷凝,倒讓他驚心膽戰。

    聖心難測,他摸著心口,直感歎自己不易。

    皇帝哪兒管他腦子裡那些混七雜八的想法,就是皇后,身為妻子卻比不上一個嬪妃體貼,這會兒正站那裡尷尬怨怒,他也不是很在意。

    皇后拈酸吃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這件事不是妙修媛做的。」

    「如果朕沒猜錯,錢麗儀和伏承徵的死都是一人所為。」

    他面無表情的歸座,一上來就先霸權專/制的丟了兩個結論,半點讓人商討的餘地也沒有。第二句就罷了,她們不敢質疑皇上的定論,但是第一句……

    這袒護也太明顯了吧!

    皇后一個沒注意,尖銳的護甲在手爐上劃出一道淺痕,她緩了幾口氣,鄭重道:「臣妾知道皇上一向看重妙修媛,但是此事的證據皆表明兇手是妙修媛,皇上這般斬釘截鐵,沒有證據,亦不足以讓人信服。」

    「妙修媛有證據。」

    皇帝把眼光投向雲露。

    后妃也隨之看去,不禁疑惑,妙修媛有證據?那她幹嗎不早點提出來。

    偏偏萬眾矚目的那個人半點不帶慌張,她軟笑看向皇帝,只是那笑顯然不像平日那般,讓人莫名一刺。

    「臣妾有證據?」她抿唇很是認真地想過,訝異與皇帝對視,「臣妾竟是不知道呢,還望皇上提醒說明。」

    皇帝心猛地一沉,情緒有種說不出的煩躁和惡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6:09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7:28 AM 編輯

73 儲藏

    皇帝坐在上首,因商討正事,面龐輪廓的線條變得硬朗,天生的威儀,在內憂除去後不加掩飾,逐漸逼人,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然而雲露依舊是那副鬆散的狀態,彷彿今日這件事完全與之無關,拿不出證據,卻還能笑容以對,讓那些后妃好生佩服。

    也讓皇帝燃起莫名的怒火。

    從皇后說出那番話,而她的態度全然不當回事時,他就對此有了一定的猜測。

    她雖然平時看著漠然懶散,但碰到這些被潑污水的大事,絕不會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放鬆態度。再聯想到她平日的某個習慣,一旦查證,大抵就能知道此次的事情與她無關。至少伏承徵那一件不是她做的。那麼順延推導,錢麗儀的死想必也是栽贓嫁禍。

    可是,她這等不欲脫身的態度,委實讓他不虞。

    自己偏向她是多少后妃求不來的事,她倒好,明明知道此時應該說什麼,卻偏要和他作對,不肯說出事實證據。平白無故在這個節骨眼上慪氣,著實太不懂事了些。

    難道對她有半分好處?

    這要是換了別人如此不領情,延熙帝早就冷了性子懶怠管她了。

    但是他想起方纔她提醒小路子那一節,比旁人都要快速地反應,可見她時刻都在注意著他……

    這般一想,他心裡就軟了。

    「你說妙修媛給你家主子送了丹荔,有多少顆?」皇帝淡然收回視線,居高臨下問底下跪著的慧心道。

    慧心訝然,不懂為何要知道這個,但皇上問話不敢不答,便凝神思考道:「大約有二十多顆,主子當時氣急,高位賞下來的又不可不接,便把氣都出在貢品上頭,連吃了七八顆,緊跟著沒多久就出事了。」

    「皇上若是想查,那荔枝殼海域餘下的十幾顆丹荔應該還在。」

    皇帝頷首,又問皇后:「貢品自有定例,此番送到雲岫閣的有多少顆?」

    「這……」皇后頓了頓,好像抓住了頭緒,但轉瞬又沒能明白,只得先向茯苓道,「去查查看。」

    茯苓應命退下,前去詢查登記的冊子。

    沒過多久,她回來稟聲道:「雲岫閣得了三十五顆。」

    皇帝再次去看雲露的反應,她這回倒不把自己當做沒事人一樣了,只是也好不到哪裡去,看到他目光對去,便輕飄飄地撇去一邊。

    他眉梢一挑,自是從細微處察出她稍加放鬆了一些,心中計定。

    「小路子帶人去雲岫閣庭外,離桂花樹一丈正對潭水的方向,把埋下的竹節挖出來。」他沉聲吩咐。

    小路子揣著滿腹疑惑,點了幾個力氣大的內侍一同去了。

    沈芬儀等人方纔還不加掩飾的對雲露進行批判,如今皇上這一系列舉動雖是莫名其妙,但心中皆隱約升起了危機感。

    皇上不可能會做無意義的舉動,假如結果證明確實不是妙修媛所為,那她們情何以堪?

    就剛剛皇上那一句「現在可以傳報」,「現在」二字由不得人不多想,也不知皇上究竟站在那兒多久,是否將她們的所作所為都看在眼底。

    雖然不可能因此定罪,但因而減了聖心,也委實得不償失。

    謝嬪到底年輕,本也只有那丁點恩寵,唯恐再失就沒了。見狀有些按捺不住,想了想,盡量平和地進言道:「皇上,慧心曾說可以指認妙修媛宮中之人,不若藉機也讓小路子公公將人叫來,先行辨認?」

    皇帝無可無不可地點了下頭,隨手指了茯苓道:「你去傳旨,順道監督那竹節是不是從雲岫閣挖出來的。」

    他偏向皇后的表情似笑非笑,「免得皇后不相信。」

    皇后被這神情瞅得坐不住,壓住心裡的忐忑,笑道:「皇上行事光明磊落,臣妾怎麼會有疑心。」

    其實她倒是真的懷疑過,皇帝會不會藉機動手腳,畢竟他維護妙修媛的樣子有目共睹。

    如今茯苓被派了去,她果然放心許多。

    暗地沖茯苓點了點頭,茯苓意會,前去傳達聖上旨意。

    這回過得時間更長一些,除了挖竹子還要清點宮人,費了小陸子一番功夫,才將事情辦好,領著人捧著東西趕回鍾粹宮。

    宮人不得隨意進殿,全都成列排好站在外面,小路子進去稟報後,皇上便讓慧心出去辨認。

    另一邊,小路子將五個沉甸甸的竹節放在黑漆托盤上,雙手上呈。只見每管竹節皆有鑿出的孔子,被竹箍裹上的泥封固,碧翠透潤的色澤,還沾著零星的雪花片兒。

    皇后看向茯苓,茯苓悄悄比了個手勢,表示確實是看著從雲岫閣起出來的,皇后納悶地蹙了眉,不知道無緣無故妙修媛在庭院裡埋這個做什麼。

    皇帝覷她,一笑道:「打開罷。」

    「是。」小路子將竹節的封口打開,待看見裡面丹朱攘攘一片,不由微愣,將竹節傾倒,旋即就從裡面滾出了七顆丹荔,緊貼著木盤發出骨碌的聲響。

    屏氣凝神的眾人看到此處,皆有些明白了,只把目光放到另外的四管竹節上。

    小路子得了吩咐,依樣打開,果不其然,連續數來,總共有三十一顆丹荔。

    「皇后一向聰慧敏捷,想來能算出,三十多顆合上二十多顆,是否超過了妙修媛的定例?」皇帝微笑相詢。

    眾妃皆垂首一默,這麼個題,就算不是聰慧敏捷也能算得出來。

    想是沈芬儀原先間接警告妙修媛,告訴她不承認就要受刑的話,觸怒了皇上,後宮誰不知道沈芬儀的話代表著皇后的意思,也難怪皇上這會兒針對皇后。

    即便妙修媛當真有罪,皇上尚且疼惜她,想來也見不得她受刑。

    皇后強忍下不甘和怨氣,作出十一二分地誠懇道:「如此看來,妙修媛不曾將自己的份例賞給伏承徵,此事是臣妾冤枉了她。希望修媛妹妹見諒,不要因此與本宮起了嫌隙。」

    「皇后娘娘秉公理事,臣妾不敢有怨言。」

    雲露身為當事人,一直由著皇上步步為自己洗刷冤屈,到這時才堪堪一笑,雪白的肌膚映著窗格裡漏盡來的縷縷金絲,鳳眼翹起,流動著瀲灩的光華。那笑便如冬雪消融,春和景明,端的是清新動人。

    皇帝黑沉的眼眸一瞇,只覺心裡被輕輕搔了一下,有些微的癢意。

    這幾日他和南康去各處遊玩,都城景區,南康聽說過好奇想去的都陪她走了一圈,美人相伴不可謂不快活。只是如今再見妙妙笑來,又覺得那些賞心樂事的記憶褪了顏色,著實有些想不起其中的樂趣。

    倒是夏秋季節,為了延續延續保鮮的日期,與妙妙根據古方里的做法,一同悄悄埋下葡萄、石榴、青梅等多種果子的舉動,記憶猶新。

    當然各有各的不同,他還記得,石榴用甕,葡萄用罐,青梅也是用青竹。

    因母后愛竹,康壽宮的竹子長得尤其好,那還是他厚著臉皮向母后討過來的。

    彼時她執了卷,趴在軟榻上,透過窗欞去看那片埋了青梅的土,想起那酸溜軟牙的果肉就發饞。

    他心想,哪有才埋下去就又想起出來吃的,便隨手在她嘴邊一拭,歎聲提醒:「口水都流出來了。」

    她忙不迭翻身,沒顧忌的用袖子擦了擦,一看知道是自己騙了她,竟也沒使性子。

    只眼珠子骨碌骨碌轉了轉,指頭點在冊頁一隅,嬌蠻蠻地道:「皇上耍弄我又欠了一筆賬。嗯,我最講道理,等來年夏季皇上再去討些竹管來,咱們把荔枝按這裡的法子埋上一季,到冬天取來我吃,就消了賬可好?」

    他本是慵然恣性聽著,結果只聽到她要吃獨食,便森森一笑,提起她衣領作出把她丟到外面的模樣,信口道:「很好,朕先把你埋上一季,到了冬天起出來,到時候你吃荔枝,朕吃你,兩個都餓不著。」

    她一下子就像幼貓兒似的用雙手抱住他手臂,睜著大眼,明媚無辜地看著他一笑。

    可愛非常,正是像當前的模樣,只是此刻少了那份獨有的親暱。

    皇帝想著想著,又覺得氣有不順,心裡煩悶起來。

    恰此時,門外看著的小內侍匆匆進來,拜伏在地,神色凝重地上稟道:「啟稟皇上,慧心姑娘已指出假傳賞賜的宮人,但是他……服毒自盡了。」

    眾人一凜,查到這裡,最大的線索就在這個宮人身上,沒想到他就這麼死了。

    那幕後兇手,豈不是抓不出來?

    然而在那人死訊傳來之時,妃嬪們身後站著的宮女之中,有一人悄然白了臉色。

    皇帝很快理清思路,再次點了小路子,讓他把錢麗儀寫血字的那截衣布呈來一看,緊跟著把目光放到了謝嬪身上。

    謝嬪輕輕地顫了顫,捏緊了沁汗的手心,乾巴巴地一笑,「皇上?」

    「你身後的宮女,叫什麼名字?」皇帝轉著茶蓋,看似慵然笑問,目光卻隱含著銳利。

    謝嬪愣了愣,她還以為是自己前面的表現惹得皇上不高興,要當場發作,結果卻只是問宮女的名字?

    「……她是臣妾的大宮女安順。」

    安順低下去的臉蛋煞白,還沒等皇帝開口,就磕磕巴巴起來,「奴、奴、奴婢……」

    謝嬪已覺不對,回身皺眉,斥道:「安順,好生說話。」

    「主、主子……奴婢……」

    安順又一通磕巴,終於承受不住滿屋后妃的注目,以及上位者的犀利洞悉,「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皇上容稟……」

    「嗯,朕容。」

    安順心亂如麻,聽了皇上這般玩笑的口吻愈加緊張,半點也笑不出來。只心下一橫,強自控制住自己不結巴道:「奴婢不知道是否和這件事有關,又怕累及主子所以一直不敢說。或許那些丹荔,是從東明苑裡拿的……」

    后妃皆驚,看著謝嬪時就有些微妙起來。

    不過謝嬪眼睛睜大,看上去很是驚訝,似乎全不知情。

    「主子是無辜的,是奴婢一時貪心……」話說得有些凌亂,她接收到上面的視線,顫慄了一下,才將事情一一道來,「依主子的分位本也沒有丹荔可享,因主子一向與錦昭容交好,錦昭容有孕不可多吃荔枝,才分了許多給東明苑。然而彼時主子心情不佳……打翻了盛丹荔的碟子。」

    謝嬪面色微僵,雖得了丹荔,但錦昭容因姜良人的事惱怒自己辦事不利,發下話來,三年之內自己別想再晉陞。

    她一氣之下才打翻了貢品。

    安順不敢看主子的神色,接著道:「且主子又說不欲再見它,奴婢想著浪費可惜,便從地上撿起來,想端去外面洗洗吃了。而後奴婢還未吃成,就被過路的一個宮女看見,她道自己也想吃,就拿了銀子跟奴婢買。奴婢又想,雖它吃著新鮮,但吃完就沒了,自然還是銀子重要,就賣給她了。」

    她說到這裡縮了縮脖子,拿貢品作私下交易,不用說犯了規矩。

    不過眾人的注意力倒不在此處,畢竟她區區一個小宮女,比不得后妃兩條人命,皇帝沒那空閒心情去處置她。

    到這兒皇后也明白了,如果數目對得上,想必就是真兇從這宮女手上買的。便問她:「是哪宮的宮女和你買的?」

    安順低眉:「因她給的銀子不少,奴婢覺得奇怪便留了個心眼,叫和奴婢交好的小何子去跟著她。小何子說……」

    「她進了披香苑。」

    披香苑,是花美人的住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0058 發表於 2014-7-26 06:10 AM

本帖最後由 s0058 於 2014-8-3 07:29 AM 編輯

74 真相

    只這一個或許還不能確定,後來取來那個所謂寫了「雨」字的一截衣布看了,粗看不覺,細看就能發現裡面的問題。

    起頭那一橫當中有凸起處不說,當中四點加在框裡,擠得滿滿當當,像是意外寫小了。

    雖說人都神志不清了,不能要求太端正。但皇帝笑笑,仿著這個「雨」字寫了一個差不多大小的寶蓋頭,連皇后看了都覺得前面那字著實像是人後來硬添了幾筆的。既然「雨」會被理解成「露」字缺筆,有了剛剛的說法,把花寄靈的名字一代入,原先錢麗儀想寫的,可不就是「寄」字?

    兩個線索一理出來,之後的調查自然要圍繞花美人展開。然而恰好花美人近些時候「生病」告了假——原先倒也無人在意,不過是正八品的美人,又沒多少恩寵,少了她大家都不曾發現。

    這會兒一旦想起來,便覺得很有些古怪。

    她一個小小的美人,底下的宮女怎麼會有這麼多銀兩,又閒得去買貢品?她這病又生得太巧了些。

    皇帝既見花美人不在,就把接下去審問的瑣事丟給了皇后,或旁敲側擊,或逼供拷問,能把實情問出來就好,他只需知道結果,給錢家一個交代。

    錢麗儀一死,他原先針對錢家的計劃就失了效,此時須得去補救一番。

    臨行前倒沒忘記禁妃嬪的口,淡道:「今日在鍾粹宮發生的事一律不得外傳。」有何懲罰隻字未提,但后妃盡皆凜然應是,不敢觸怒聖上。

    這一場戲落幕得早,顯得有些莫名,好像鄭重其事的唱開了場,結尾卻潦草,讓人懸心不已。

    不過她們都知道,底下的暗湧還在翻滾,不過是拆了這個草檯子,搭在更亮堂的地方唱罷了。目光有意無意,全都轉向了花美人的披香苑。

    當然,不乏一些低位妃嬪藉機打起了小算盤,她們琢磨著南康公主眼下還在法華寺,許多人的心思更在那兩樁命案上,可不正好是拉攏皇上的機會!

    ******

    鄧良人讓小宮女提了紅漆木食盒,墨綠緞的披風,隱在暗夜裡不甚明顯。但倘若照在陽光下,那絲絲金線反光,亦別有韻味。

    御書房外的禁軍守衛森嚴,輕易不肯放人入內,雙刀相交,發出清脆地響聲,雖不見出鞘,仍是讓鄧良人心裡發怯,往後退了一步。

    不過今晚倒是湊巧,正趕上李明勝走到外面,鄧良人和侍衛溝通無效,見到他眼睛一亮,揚聲喚了一句「李公公」。

    李明勝疑惑上前,卻見鄧良人摘了兜帽,將宮女手裡的食盒提過來,笑容燦爛地道:「我是來送湯給皇上暖身子的,不知能不能進呢?」

    「皇上有要務在身,不便打擾。」李明勝客氣地回絕。

    鄧良人有些失望,但咬了咬嘴唇又不太甘心,便道:「我與她們不同……」

    剛才她過來的時候看見了鎩羽而歸的衛良人,想這一位也不是沒得寵過,結果還不是沒眼色,得罪了妙修媛,現在混得個冷淡淒涼。

    她自覺自個兒的決定無比正確,看到對方的下場不免幸災樂禍。

    卻不知這御書房這樣難進。

    「我曾聽妙修媛提起,說皇上近日胃口不好,就親自煮了養胃湯來。皇上不見也無礙,只是這湯還要勞煩公公帶進去呢。」

    李明勝微微訝然,妙修媛和她提的?

    他沉吟片刻,暫且道:「鄧良人稍等片刻。」

    鄧良人燃起了零星的希望,客氣地表示沒關係,睜眼兒看他進去了。

    其實這消息自然不是妙修媛與她說的,妙修媛雖時不時也肯見她們,但說話卻一向是滴水不漏,自己百般鑽營都找不到空子,好不懊惱。

    就這個,還是有回自己不小心偷聽來的,正好是良辰吩咐了跑腿的宮人,讓他去告訴御膳房要這一樣湯,另提了是給皇上的,讓他們精細著點兒。

    自己才有了上面的猜測。

    沒過多久,皇上果然傳她進去了,她按捺下心底的雀躍之情,提著食盒,步履纖纖地走進去。

    前面引路的小內侍板正個臉兒,把她引到偏殿就下去了。

    她撇頭去看了看主殿,遲疑了一下,邁步走進偏殿。原還以為皇上不在裡頭,待看見明黃的衣擺,真是好大一個驚喜。

    她連忙上前請了安,擺出一副笑吟吟的模樣,只等著皇上叫起。

    皇帝的口吻莫名,聽不出好壞,但並沒有免了她的請安,反是問她道:「妙修媛讓你送來的?」

    鄧良人心裡一緊,暗自考慮,這可不能認,認下了就是欺君之罪。

    於是她婉轉道:「妙修媛提過這一味湯,她如今又因宮裡的議論纏身,臣妾想著皇上的身子耽擱不得,就幫著送來了。」

    話雖如此,別人聽來仍然會以為是雲露囑咐過她,讓她送了來。

    尤其是皇帝知道雲露的性子,自己的喜好她是從不透露給人知道的,這等關懷的瑣事也一向要經她自己的手,否則斷不會放心。

    眼下突然換了另一個女人來做,他不禁再次想起白天,她諸次避開的視線,漠然隨性的表現,以及和自己唱反調的舉動。

    狹長的眼眸不由危險地瞇起。

    室內瀰漫著一種古怪而令人心慌的氛圍,鄧良人那本是輕快地聲音,就這樣凝滯在了靜默之中,讓她忽而覺得有些尷尬和心虛。

    她將腦袋埋了下來。

    在這樣的局面,皇帝不知為什麼讓李明勝呈了那碗湯來,且還嘗了一口。讓鄧良人忽上忽下的心一跳,跟著一喜。

    「聽李明勝說,這湯是你親手做的?」皇帝將勺子撩開手,忽而瞇眼含笑問她。

    眼見皇帝這般正視自己,鄧良人如何不高興?忙不迭點了頭。

    「做的不錯,很合朕意。」

    她愈加高興,膽子也變大了一些,裝作不經意地抬眼,溫情脈脈地遞去了一個眼神,又低眉害羞。

    也因為她低了視線,才沒有看見皇帝驟然變冷的神情,不過那直稜稜如冰錐地嗓音,卻將她的美夢擊個粉碎。

    「李明勝,把她送去尚食局,這麼好的手藝不用可惜了。」

    皇帝也不拘地方,懶洋洋舒展了一下手臂,瞥見她驚呆了的模樣,從座位上站起來,似笑非笑道:「也別因為朕壞了規矩,還是從最髒最累的活做起吧。」

    李明勝點了點頭,頗為同情地看了臉色由紅轉白的鄧良人一眼。

    這要在平時皇上也不會做得這麼過分,今兒他聽了小路子匯報,倒是猜到個一二。本來妙修媛就擺出不愛搭理皇上的樣子,這會兒從你這裡知道她還把這重任交給了別人,皇上能不惱麼?

    這自己不搭理別人,跟別人不搭理自己心情差大發了。

    再加上妙修媛在皇上心裡又有一定的地位,不提別人,就是懷了孕的錦昭容也比不了她。

    所以了,甭管真的假的吧,反正誰湊上來誰倒霉。

    鄧良人還要驚呼慘問「為什麼」,才開頭吐了一個字,就戛然而止,被大力的內侍公公摀住了嘴。那內侍見著李公公一個眼色,立刻明白,手上不含糊,把人拖了下去。

    開玩笑,沒見皇上臉色不佳嗎,再讓人一通叫嚷刺激地發怒了,哪兒還有他們的活路!

    本來這個時辰該是翻牌子了,結果小內侍把牌子一呈,皇帝冷眼瞧了瞧,就是沒有自己想翻的那一張。

    李明勝見勢不好,立刻嚴肅地質問小內侍:「怎麼比平時少了兩張?」

    小內侍猶不知危機來臨,一板一眼地答:「妙修媛和花美人告了病假,就暫且撤了牌子。」

    「何時病了?」沒等李明勝再替他兜著,皇帝就沉著聲發問。

    小內侍這才發現皇上今兒的聲音特別冷,人一哆嗦,磕巴了下答道:「妙、妙修媛是十七日請的,花美人是十四日。」

    皇帝本是鬱怒升到臨界點,這會兒一聽不是剛請得假,微怔之下倒暫且熄了。

    雖早上見她也不像生病的模樣,只是聽別人這樣一說,就疑心是不是自己沒注意到,也暗暗擔起心來。

    李明勝觀察得仔細,見狀悄悄揮退了小內侍,躬腰請示般地喚了一聲「皇上」。

    皇帝站不住了,抬腳就往外走。

    「去雲岫閣。」

    ******

    再說雲岫閣裡,今夜燈熄得尤其早。

    只和樂手裡掌了一盞燭燈,屈膝坐在床踏腳上,低聲道:「主子也覺得花美人不對勁?」

    黑暗裡烏漆漆一片,靜得連根針落在地上都聽得見,防住了外人偷聽,惟只她們主僕在如豆燈光下,喁喁私語。

    「大約在她請病假之前,我就覺得她有些不對。只是她躲得太快,我尚且沒能確定心裡的想法。後面來了一個南康,就忘了那細微的古怪,直到今天審出了這件事與她有關。」

    「主子所說的古怪,是指?」

    「飾物的變化 。」雲露的腿上覆了一層絨毯壓被,暖洋洋地熱氣自下而上,她卻反覺得夜色深沉,涼得很。

    「我和她相熟過很長一段時間,她的細微變化我大都能瞭解到。然而原先我也不曾往那方面去想……」她歎了口氣,「還是和樂你想得更周全。」

    和樂低眉:「奴婢曾親眼見過當年的事,見到那迷魂引時已是猜到了七八分,再看線索指向花美人,方才有這大膽猜測。不瞞主子說,那迷魂引最初並沒有這般大的效用,後來來了一個淑妃娘娘,聽說江南那裡有一個世代行醫的家族,淑妃娘娘曾在江南居住過,兩家又是交好的關係。」

    她頓了頓,到底沒有隱瞞,繼續說著宮廷秘辛:「淑妃娘娘進宮時,皇后與憐妃鬥爭激烈,一個佔據後位,有藩王撐腰;一個眼線遍佈,與曲公公里應外合。淑妃娘娘雖也是世家貴女,但根基薄弱,被壓得喘不過氣。後來皇后娘娘見她精通醫術,想請教於她,才維護一二。」

    雲露小聲吸了口氣:「淑妃懂醫?」

    曾經她聽良辰說過,皇后略懂醫術,卻沒想到是從淑妃那裡學來的皮毛。

    和樂聽出了主子的吃驚,怕她不信,想了想道:「因奴婢當時的任務所致,破例得知了不少內情,適當時候可以用一些來取信曲公公。所以這個消息不會錯。」

    堂堂皇后跟著妃嬪學醫本就有些奇怪,所以這些消息防範得十分嚴密,尋常的后妃和宮人大多不知,一旦有發現……

    皇后當年的囂張程度,全然不是現在能夠比擬的。

    雲露突然想起了早前自己無意撞破的那件命案,亦牽扯到了迷魂引,此刻不禁問道:「當初王承徵的死,你可知是誰?」

    「是皇后娘娘。」和樂笑笑,「主子若是瞭解咱們皇后娘娘的性子,就不會覺得奇怪了。她性格強硬好強,在廣陵就因才學美名人人稱頌,而後與憐妃爭得了女人最尊貴的後位。一路走來幾乎沒有輸過,自然看不過眼別人在她面前誕下皇子。一個瑾妃有孕已讓她不滿,幸而當年太醫說是公主,否則也絕生不下來。」

    「怪道那時淑妃放出風聲,混淆視聽。」那時她們應該還是合作關係。

    雲露解了惑,便將話題轉正。

    「有古怪的是花美人,死的是淑妃的幫手,又用了淑妃制的迷魂引為手段……」她輕笑一聲,「這題再好解不過了,只是有些不可思議。」

    身在冷宮還能上演一出復仇記,真是難為花貴嬪了。

    和樂點頭:「主子須知道,勢力瓦解不是一朝一夕,縱然散了大部分,留下的卻更加忠心得用。若說原先因她入了冷宮不能用,自花美人進宮,便也可用了。當年花貴嬪雖分位不高,不過是有了一個淑妃壓制,皇上無需將她捧太高罷了。但經營起的勢力,就算及不上憐妃、淑妃,也不能小覷。」

    她是見過花貴嬪的,對方不像淑妃這樣流於表面的溫柔,而是讓人一靠近就會覺得親切。就算對著最低位的宮人也不曾拿過大架子,又懂得為人排憂解難,讓人十分感動仰慕。

    所以要說勢力廣,自然廣不及淑妃,但淑妃拉攏人心的手段卻不如她。

    很多反是從她身上學來的。

    雲露不知從這些話裡想到了什麼,忽而笑了。

    「和樂,我想見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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