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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幻 發表於 2014-7-23 02:52 PM

柳暗花溟 -【禍水】《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7 01:27 AM 編輯

【書名】:禍水

【作者】:柳暗花溟

【內容簡介】:

  世人都說,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君子也。

  憑什麼我要做碎掉的玉,凌落成塵,被人踩在腳下?

  我就是要做一片醜陋的瓦,穩穩的站在最高處,無畏風吹雨打,酷暑寒冬,俯視著你們,成為地上的泥。

  ……

  某女:誰讓我死,我就讓誰生不如死!

  某男:「禍」水三千,我只「娶」一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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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幻 發表於 2014-7-23 02:5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7-23 10:30 PM 編輯

第一卷 西風緊,北雁南飛

      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

楔子

  臘月天,鮮少有這麼陰沉的。

  厚厚的雲層灰濛蒙黑壓壓,似乎把所有的光和熱都吞噬掉了,又仿若隨時會壓下來。

  天地因而成一線,人世間就好像是年久失色的圖畫,色彩黯淡得只餘蒼茫。

  名為寧安的北部邊鎮上,凜冽寒風呼號,把街面上吹得鏡面般光溜,半個行人也無。可就在這寂靜淒冷之中,路邊的羊肉鋪子突然「呼啦」一聲打開了門,年輕的小夥計裹緊了皮襖子跑出來,身上殘留的熱氣和呼出的白煙氤氳成一團,驟然帶出模糊的溫暖感,瞬間又告消散。

  年老的掌櫃追在後面,前襟油晃晃的,手中還提著切肉的刀,氣得跳腳叫大罵:「你個二球貨,懶驢上磨屎尿多,才叫你做點活計,你毛病就來了!」

  小夥計跑了幾步,回過頭嘻笑,「您老生的什麼氣,屎來刻不容緩,我也沒辦法呀。」

  「這麼冷的天,吐口唾沫變成釘。你當心熱陀陀的屎拉出來變成冰棍棍兒,戳爛你的腚!」

  「您老這是心疼我呢。」小夥計嬉皮笑臉,對嘴毒心熱的老掌櫃皮皮地笑,「放心吧,我跟霍家軍學了扎馬,蹲得高,也拉不出那麼長的屎。」說完,像匹小騾子似的撒丫子跑開。

  「瓜皮!看把你腚凍成四瓣!」老掌櫃咕噥著,又望望天,自言自語,「這場雪下來就小不了啊,也不知得壓塌多少房子。唉,造孽哦。這天時,在外頭豈不凍死個人咧。」說完,他打了個寒戰,立即轉回到鋪子裡去。沒留意街對面布莊子的台階上,蜷縮著一顆小球。

  布莊子大門緊閉,已經歇業半月有餘,加上那顆小球又骯髒破爛,一動不動,任誰都會以為是亂丟的垃圾。

  然而,那垃圾小球卻動了動,迎著寒風艱難的伸開僵硬的身子。

  那是個孩子,五六歲的樣子,但凡裸露的皮膚上都生了凍瘡,頭髮亂成雞窩,早就看不清面貌。只是那對黑白分明的眼睛還帶著些許生氣,此時慢慢上翻,瞪著天空。

  「賊老天,你想要我痛苦的活著,我偏就死給你看。」聲音稚嫩,卻帶著一股又冷又狠的勁兒,「既然給了我,就是我的命,我想要隨便丟棄,你管得著麼?」

  人在寒冷中,本能的會縮緊身子,儘量保存熱量。可此時,那孩子卻努力伸開四肢,呈大字型半倚在台階上。他(她)的眼睛大睜著,因為要看清自己怎麼死法?什麼時候死?曾經聽說,凍死的人,臉上會掛著微笑。

  也好!

  風,繼續肆虐。過了不知多久,孩子的意識漸漸模糊。然,卻在這半死半生之間,忽然聽到「得得得」的馬蹄聲。

  天太冷了,地面都發脆,蹄鐵踏上去,縱然不急不緩,也給人連空氣都會破碎的感覺。

  情不自禁的,孩子抬頭,就見長街盡頭,一行人馬緩緩而來。

  隊伍約二三十騎,分為兩列。人是黑衣黑甲,馬是高大神駿,同樣披了甲冑。而這麼多人馬同時行走,隊形卻保持整齊,動作劃一,更沒人開口說話,顯得紀律極為嚴明。

  天地失色,黑軍肅殺,但走在最前列的,卻是一位年輕的女將軍。二十來歲的年紀,身姿挺拔高挑,坐在馬背上,脊背挺得筆直。她穿著紅衣紅甲,頭戴紅色皮盔,臉覆紅巾。遠遠看過去,彷彿酷冽人世間,倏然燃起了一把火,把所有寒冷都驅散開。

  光明和生機,自她而起。

  像被那火樣的紅牢牢吸住,孩子怔怔望著來人。

  女將軍也看到了孩子,遂抬手做了個手勢。於是,整隊軍士如臂使指般的停下。同時,她的馬僮輕帶馬韁,兩人一馬向布莊子門口走來。

  馬僮是個十二、三歲的半大小子,身板結實,生得濃眉大眼,通身掩不住的銳氣。

  「小叫花,知道這是誰嗎?還不見禮!」馬僮神氣兮兮地呼喝。

  孩子卻不動,似是嚇傻了。但若觀其雙眼,會發現滿藏著不屑,還有瞭然。

  他(她)當然知道這是誰?就算不認得,來此地也有兩個多月,自然能辨得出。寧安邊鎮由霍家軍守護,眼前的女將軍就是霍家的當家大小姐霍紅蓮。

  霍大小姐目光如矩,看到這情形微微一笑。

  她跳下馬背,微微俯身,向孩子伸出了手,「沒有家的話,跟我走吧。」

  孩子不說話,也不動,肢體語言透露出明顯拒絕的意思。小臉上,有著無盡的冷漠和戒備。

  馬僮急得抓耳撓腮,只覺得這小叫花不識抬舉。大小姐多好啊,還有人會不領情嗎?

  但霍紅蓮並不著急,保持著彎身伸手的姿勢。

  兩相僵持。

  忽有冷風吹來,無聲無息中,蓋住半張臉的紅色面巾落地,露出霍大小姐的面容。她算不得頂美,可是五官深刻,細眉如刀,眼睛明亮,渾身上下交織著英氣凌厲與溫柔可親這兩種完全不同的氣息。

  孩子怔住,眼角突然就凝結出眼淚,冰珠子一樣滾落。

  「你叫什麼名字?是男孩還是女孩?」霍紅蓮柔聲問。

  「琉璃。」孩子終於開口,「我是……女孩。」

  「來吧,跟我回家。」霍紅蓮二度邀請,眼神輕淺而憐愛。因為莫名的,看到這孤獨的小東西,還有那倔強的神情,心就軟到不行。

  琉璃抬頭,臉上冰涼。

  那不是淚,是終於落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如鵝毛一般飄灑而下,似乎沒有開始,也不會窮盡,柔弱無力,卻穿透灰暗,染地潔白。

  雪片,落在琉璃的臉上。她身子那樣冰冷,好像沒了溫度,雪卻也融化了。

  她站起來,感覺凍僵的骨頭因為動作而寸寸碎裂。

  好疼啊,真的好疼啊,但心窩卻漸漸有了熱乎氣兒。

  她伸出已經潰爛的小手,湊向霍紅蓮那紅狐狸皮毛做的護手,緊緊抓住。就像雪人,義無反顧的投向火堆,只為那惟一渴望的溫暖。

  「姐姐。」她低低地叫了一聲。

  這一年,是趙歷的啟承元年。

  啟承帝蕭左登位,國中安穩,四海平定,天下歸心,蕃鎮臣服,真真是最好的時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23 02:56 PM

第一章 來自草莽的親王妃

  趙歷,啟承十年,五月豔陽天。

  趙國京師,東京都。

  若在平日,經安化門進城的運河碼頭上,卯時中就會船頭攢動,熙熙攘攘。足足能並行十輛馬車的官道上,車馬忙而不亂,各行其事。有如工蟻一樣來回穿梭的腳力,搬運著船上的貨物,到處是一派繁忙景象。

  可今日,都已經到了巳時中,卻只有陽光撒在寬闊之極的河面上,似斑斑金鱗在躍動。

  水上有舟,卻都下了錨,落了帆,人也待在艙中不出。

  碼頭上,長長一隊掛著寧安候府標誌的寬大馬車靜靜等候。除此外,還有兩隊神武軍擔當起護衛之職。碼頭正中,一片姹紫嫣紅,原來是十來個打扮華麗的侍女。除了遮陽的傘羅,她們還舉著儀仗扇。仔細看,是雉尾扇兩柄,朱漆團扇四柄,屬親王級別。

  竟然是淨街相待,親王來迎。

  「來了!來了!」過了不知良久,終於有小宮女指著河面,興奮的叫道。

  遠遠的,只見一隻巨大的商船緩緩而來。船頭有旗,上面繡一個靈動翻飛的「水」字。

  「真是生得好、性子好、也及不上命好。」一名縮在最後面的紅衣侍女低聲道,「不過是民女,還是出身於草莽,居然可以嫁給皇子為妻,正經的親王妃啊。」

  「誰讓人家有個好哥哥呢。」她身邊的綠衣侍女酸溜溜的道,「皇上微服出巡,遇上了不長眼的海盜,偏就讓水幫主救了。皇命大如天,賞她個親王妃做,也算報恩了。」

  「可憐我的九郎……」

  「呸,你們倆給我消停點吧!」一名紫衣侍女低啐了聲,四下看看,拉著兩個姐妹到更空闊無人的地方,「晉王殿下不是誰的九郎,你們背地裡動動春心也就是了,可別說出來。讓人聽到,幾顆頭也不夠砍的!」

  「就數你小心!」紅衣侍女不服氣反駁,「我也不過和你們倆私下說說罷了,難道你還去晉王殿下那裡告密不成?再說,京裡誰不是這麼說的?又有誰看得上她!」

  「咱們殿下娶了這樣的女子進門,就跟那個位置無緣了。」綠衣侍女嘆了口氣。

  紫衣侍女見兩個姐妹越說越不像樣,只急得恨不能捂了這個的嘴,又按那個人的唇。

  紅衣侍女仍不服氣,「反正她來了,你們兩個侍候去。我這眼裡不揉沙子的,上不得前。」

  「你儘管放心。」綠衣侍女哼了聲,「她今年才十六,皇上的意思,滿了十八,才讓她嫁過來。還有兩年時間,到時候你我還不知道什麼身份呢。這之前,她會住在寧安候府。」

  「所以,你們也別淨瞧不起人。」紫衣侍女連忙接過話頭,了結這番談話,「好歹,人家是皇上賜婚,還認了溫候爺做義父。說到底,家世也勉強配得上。」

  紅衣侍女和綠衣侍女相視一眼,又同聲嘆氣,「小溫狀元郎,她也能常常見到了。」

  說話間,商船已入港,下錨,停泊。

  船頭,站著一名英偉的年輕男子,周身矯健、通身氣魄。皮膚是水上漢子那黝亮的黑,生得濃眉大眼。笑的時候,雪白的牙齒襯得他硬朗的氣質瞬間化為暖陽。他身上穿著深青色窄袖偏衽袍,同色褲子,平頭雲紋履。因為式樣偏向胡服,顯得十分利落。

  他憑欄而立,目光落在碼頭之外。

  那裡,是鱗次櫛比的食肆酒樓,平時招待南來北往的客商和介紹生意的牙郎。此時倒也沒有閉店,等著開放碼頭的商販們就聚在此處閒聊。不過中間那座最大最豪華的三層酒樓,卻被人包了。在三樓臨河的窗邊,並排站著兩名同樣年輕的貴族男子。

  兩人都是高大的身姿,略矮一些的那個穿著皇子服。相貌……只有英俊二字可形容。五官和身材是黃金比例,找不出缺陷來。但和氣質相比,他的容貌又算不得什麼了。屬於皇子的貴氣淡淡的,很溫潤,眉宇間有股子正氣,令人不知不覺間臣服、仰慕,似乎他天生就是上位者。

  高個子那個,半倚在窗框上,身穿深紫色交領廣袖袍,頭戴束髮金冠。如果說他身邊的男子只有兩個字形容:英俊。那麼,屬於他的也是兩個字:俊美。

  一字之差,氣質卻異於千里。

  他有一雙略有些斜吊的丹鳳眼,下巴略尖,鼻樑非常挺直,唇薄而眉飛。若他眯眼,就帶著些戲謔和挑釁。若他挑眉,就顯得刻薄而傲慢。總之,帶著些囂張跋扈的邪魅之美。

  「九郎,船到了,還不去迎接?」邪魅男子輕笑,又向碼頭抬抬下巴,「船頭那人,可是水石喬?看不出來啊,你那未來的大舅子雖是江湖人,卻真是有些英雄氣概。」聲音低沉中帶點沙啞,有股子誘惑勁兒。

  被稱為九郎的人,正是皇九子,晉王蕭真。

  他嗯了聲,並不多說,轉身要走。

  身後,又傳來邪魅男子的聲音,倒像是自言自語,「也不知水小姐長得好不好看。」

  蕭真停了腳步,有些冷淡,「有什麼關係嗎?」

  「你是要娶她的啊。」邪魅男子驚訝,隨即又瞭然地笑道,「也是。反正可以納大把的美貌姬妾,又何必浪費力氣在老婆身上。」

  「十一郎!」蕭真皺了皺眉。

  「是十一哥!我在宗室中的排行數字雖比你低,年紀卻比你還大一歲。」

  要知道,皇子的排行是單列的。

  蕭真不置可否,只問,「明日擊鞠,你來不來?」

  「不去,怪熱的。」邪魅男子揮揮手,歪坐在桌邊,喝酒去了。

  蕭真再不多話,快步出了酒樓。身後,幾名神武衛緊緊跟上。

  當他到達碼頭,正好船已停穩。有健壯的船工搭好踏板,水石喬率先下船,不疾不徐的走向蕭真,抱拳道,「水石喬,見過晉王殿下。」不卑不亢,磊落大方。

  「自家人,好說。」蕭真虛扶一把,態度也是親疏恰當,冷熱適宜。

  兩個男子,從未見過,此時不著痕跡的對視,都微笑著,看起來很友好。但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隱約間應是有些敵意和戒備的。

  「水小姐一路可還好?」蕭真問。

  水石喬搖搖頭,無可奈何的笑起來,「說來慚愧,我漕幫的女兒,居然暈船得厲害,這還是在船大水穩的情況下。剛才收拾了一下,現在只怕要下船了。」說著,轉頭望去。

  瞬間,幾條人影就映入了眾人的眼簾。

  為首的,是一個年輕的姑娘。不高不矮的個子,不胖不瘦的身段,穿了一件純白的小袖短襦,下系同色緊身長裙,裙腰高系,胸前結帶。沒有披畫帛,倒顯得周身乾淨。只是若非臉上戴著一塊紅色的紗羅巾,就像穿孝一樣。連單螺髻上的發飾,也是拇指大的珍珠質地,溫溫淡淡的華貴。

  「這是怎麼的了?穿得這樣素淨。」忍不住,就有人議論。

  「你懂什麼?俏不俏,一身孝。見晉王殿下第一面,自然美麗為上,哪管忌諱。」

  再看,踏板輕顫,除非是水上討生活的,旁的女子必須要人攙扶。可眼前這位,雖然走得小心翼翼,似乎還很緊張,卻沒人讓人扶,硬氣得很。

  趙國民風開放,女子可做生意、可休夫、可再嫁、也可以主動追求心儀的男子,前朝還出過女皇。因而,女子們出門不必帶冪蘺帷帽。但來人到底是未來的親王妃,在這麼多人的圍觀下,還是遮住了臉,讓人看不清楚面容。

  不過水小姐身後跟著兩個丫鬟,倒是大大方方讓人看。她們穿著一模一樣的丁香色半臂襦裙,同樣的垂練髻,赤金的花式髮釵,身段婀娜,面容姣好,竟是兩個美人。只是東京都的女子都偏愛鮮豔的顏色,這主僕三人實在與眾不同。

  「丫鬟尚且如此,水小姐定然是絕代佳人。」

  「也未必吧?說不定長得醜陋,為了攏住晉王的心,不得不放兩個美丫頭在身邊。」

  「不可能!水幫主生得那般好看,他親妹子怎麼會丑?」

  「真是女大不中留!我看你是見一個、愛一個。親兄妹又如何?不能一個隨了爹,另一個隨了娘嗎?放心,不管是晉王還是水幫主,都不是你能肖想的。」

  就在這些低聲的、但又肆無忌憚、毫無尊重感的議論聲中,水小姐穩穩走到蕭真面前,躬身一禮。態度大方自然,沒有初見未來夫君女子的扭捏。

  蕭真倒有些意外,但他掩飾得很好,只溫言道,「小姐舟車勞頓,不如先上車吧?先休整幾天,等皇上旨意下來,再進宮面聖。」

  「謝謝。」水小姐略低下頭,轉回身,動作為非常雅緻清柔。

  但,蕭真挑眉。

  他的這個未婚妻,倒真是有意思。她不說「是」,而是說「謝」。不回緣由,轉身就走。行事不僅是乾脆,姿態放得也高,倒似沒有把他這個皇子、親王放在眼裡似的。

  再看水石喬,笑嘻嘻的一點不以為意,屁顛屁顛護著妹妹走了,倒把他擱在當地。

  「殿下……」神武衛中的心腹有所不滿。

  蕭真笑著擺手,「護著水小姐回寧安候府,順當就好。至於她隨船帶的東西,自有溫家人處理,不用管了。」說完,當先上馬,追到披紗掛綵的那輛馬車邊,不遠不近的護著。

  那些打著儀扇的侍女們,緊緊跟在後面。

  折騰了一個早上,終於,水小姐進京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23 02:57 PM

第二章 我等不了

  東京都地勢起伏,北面的高崗地帶是皇宮之所在,偏南則是權貴們連片的宅邸。寧安候溫府就在坐落於此地,紅漆大門,屋簷高挑,匾額是皇上親題。

  因從運河碼頭至溫府的距離有些遠,所以近晌午時,水家一行人才到達。在候府門口,又經歷了鬧哄哄的迎接儀式,水石喬就由寧安候溫凝之及其子,被稱為小溫狀元郎的溫宏宣引到前院去用飯敘話。一個姓程的媽媽,則帶著水小姐主僕到早就安排好的住處去。

  「給水小姐收拾出的院子叫墨玉軒,位置是有些遠,卻是景緻最好的。」程媽媽大約四十上下的年紀,皮膚白淨,渾身上下收拾得乾淨利索,沒有穿金戴銀的俗氣,態度上雖客氣,卻無諂媚之態,比普通富商家的正房太太還氣派些。

  寧安候府沒有正經主母,由一房妾室和幾個管家掌管中饋。這位程媽媽,就是內管家。

  程媽媽一路走,一路熱情的道,「如果小姐不喜歡墨玉軒,就先委屈安頓下來,回頭再換也成。咱們候府是皇上賜下的,地方盡大,人口又簡單,空院子著實不少,能可著小姐挑。」

  水小姐不說話,只點了點頭,逕自前行。她走得很慢,似是認真欣賞著府內的佈局和景緻。

  她身邊兩個貼身丫鬟之一的青黛和氣地微笑道,「多謝媽媽。我們小姐喜歡清靜,聽起來墨玉軒倒是很好。」笑容溫婉,明眸皓齒,聲音溫軟,典型的江南美人,看起來很好說話。

  程媽媽暗自揣度著,又瞄了瞄另一個丫頭。

  大家族的小姐們是不怎麼管事的,所以身邊的貼身大丫頭就特別重要。她們在主人面前說一句話,有時候比旁人的百句、千句還頂用,絕對輕慢不得,要率先打好關係。

  另一個丫頭名叫青檸,生得頗為英氣,五官深刻、英姿颯颯,雖然穿著打扮與青黛完全一樣,可近了看,後腰上別著根馬鞭子,不倫不類的,還挺嚇人。

  再細看那小模樣,程媽媽心裡不由得打了個突,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可是青檸卻似渾沒在意,就跟著自家小姐,兩隻手負在身後,走路的姿態有點像兵營的小兵。

  「媽媽,程媽媽。」青黛見程媽媽發愣,輕喚了聲。

  程媽媽回神,連忙掩飾地笑道,「老奴想著水小姐身邊肯定帶著使喚慣的人,墨玉軒就沒多預備,只拔過來二十個粗使的丫鬟和婆子,由著姑娘安排。」

  「媽媽想得周到。」仍然是由青黛回話,「除了我和青檸,小姐還帶了四個二等丫頭。倒不是別的意思,正如媽媽所說,用得順手罷了。再加上媽媽給拔的二十個,人手儘夠了。」

  程媽媽這時候看出來了,這位水小姐不愛說話,青檸不愛理人。有什麼事,直接和青黛說就好。於是她又撿著好聽又要緊的,和青黛聊了幾句。

  這時,一行人正好穿過箭道,走到一處院落前。院子佔地很大,推測一下方位,應該在整個府邸的中軸線上,顯然是主院。但院門上沒有匾額,也沒有丁點人氣。程媽媽到了此處,腳下還自然而然的加快了些。

  然,水小姐卻停下了步子。抬頭,仰望著那高高的斗栱,線條簡單但靈動的鴟吻和灰色的瓦頂,輕聲問,「這裡……是何處?」

  程媽媽遲疑,又張了張嘴,才恭敬了聲音道,「這兒是前頭候爺夫人住的地方。」

  她以為,水小姐聽了,就會離開的。亡人故居,總是不太吉利。哪想到水小姐反而上前幾步,因為距離近了,頭仰得更高。那挺得筆直的脊背,被高大院門一襯,顯得格外倔強。

  「怎麼好像沒人住?」水小姐又問,面上紅紗輕輕拂動。

  「說起來,咱們候爺這麼好的人,命卻這般苦。」程媽媽嘆了口氣道。

  她算看出來了,水小姐是個擰的。若是不說明白,今兒就別想順順當當的完事。所以,乾脆直說好了。反正也不是壞事,傳揚出去,只能增加候爺的美名。

  「想必小姐知道,咱們溫家世代書香,候爺十五歲中探花,轟動大趙國。那還是太宗年間的事。同年,娶了宣宰相之女為妻,夫妻和睦。可惜啊,十幾年前元配夫人過世。候爺孤守多年,四年前才續娶了填房夫人。候爺對這位新夫人真真是愛重情深的,哪知……新夫人過門才一年……竟然也故去了。候爺心傷至極,就封了主院,除了打掃的僕役,再不許人出入,用以懷念。就這麼著,都三年了。唉。」

  「沒想到義父有這麼多傷心事。」水小姐沉默了一會兒,也是唏噓,「往後,我要多孝敬義父才行。」

  「小姐如此仁孝,一定會有福報的。」程媽媽連忙道,身子側轉開,繼續領路。

  墨玉軒是一處兩進小院,回字型。但別看只兩進,房屋卻高大,院子也寬綽。此時正是五月的天氣,花木開得正好。還沒進院,就聞到醉人香氣。正門前,還有一片清幽的小小竹林。

  回字型的外圍,有二十來間房,安排粗使的僕婦、丫環,加設水房、灶房、雜物房,綽綽有餘。回字型的裡圈,有房九間。正房一明兩暗,外加兩間耳房,東西廂各三間大屋。天井中有一小池,湖石四圍,泉清見底,內蓄錦魚翠藻,雅緻又漂亮。

  眼看飯點就要過了,一行人進了墨玉軒的時候,飯菜已經擺好。程媽媽回去覆命,幾個人就在花廳裡隨便吃了些,後面拉東西的馬車也到了。眼看一隻隻的箱籠流水價抬進來,青黛忙得腳不沾地,指揮小丫頭趕緊歸置東西,收拾屋子。

  至少,正屋在天黑前必須拾掇好,不能耽誤了小姐晚上安眠。

  花廳裡,就剩下水小姐和青檸。

  「你就不去幫幫青黛?」水小姐瞪了青檸一眼。

  青檸嘿嘿笑,「一文一武!我們一文一武。管家婆的事都是她來,奴婢要負責小姐的安全。」

  水小姐呸了聲,「就說你偷懶好了,如今都進了府,哪有什麼危險?」

  她早已經摘下了紅羅面紗,露出年輕的面容。很漂亮,皮膚雪白,一雙點漆般的大眼,屬於明麗張揚的長相。不過,在眉目之間有鋒銳之氣,如果板著臉,就帶著點生人勿近的氣息。

  「候府對小姐不那麼待見呢。」青檸哼了聲,「雖然沒有當家主母,妾室往小姐面前跑又不夠沒資格,可不是還有兩位嫡小姐嗎?怎麼就派個媽媽來?再怎麼能幹,也是個奴婢。下馬威啊,我的乖乖,給誰看。」

  「誰愛看誰看,反正咱們不看就是了。」水小姐軟軟打了個哈欠,閉眼倚在桌子上,也不知想些什麼。

  青檸仍不服氣,「那死女人還盯著奴婢看來著!奴婢臉上有花嗎?還只當奴婢不知道,奴婢不愛理就是了。」

  「因為……」水小姐沒睜眼,只嫣紅小巧、下唇略豐的嘴動了動,「你長得太像了。」

  青檸一怔,就沒再說話,低垂下了眼睛。

  好半天,水小姐站起來,「前頭吃得差不多了吧?我得去拜見義父。」

  「不是說,晚上有接風的家宴?」青檸道,「寧安候爺雖佔了義父的輩分,到底小姐是未來的親王妃,晚上再見也一樣的。」

  「不,我等不了了。」水小姐說著就往外走,「你暫時別露面,去把青黛換過來,再找個人去通報一聲。」

  青檸愁眉苦臉的應了聲,拖著步子出門辦事。因花廳沒有鏡子,水小姐依著感覺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髮,又看看手中的紅羅面紗,認認真真地疊好,放在桌上。

  外院裡,溫宏宣帶著水石喬去安頓,溫凝之獨自去了書房。屁股還沒坐熱,他的貼身小廝豆子就來報,說水小姐求見。

  他有些詫異,卻點了頭。很快,水小姐就來了。對他持晚輩禮,言談舉止坦然鎮靜,不像是出身於民間的女子。這讓他很滿意,之前他都沒見過這位「義女」,有了這層關係,不過是為了讓水小姐能稍微配得上晉王殿下。

  皇上選他做兒女親家,是對他的信任和恩寵。他明白,自然高高興興的應承了,還要讓水小姐在候府裡過得好。但,如果此女粗鄙無文,行事中鬧出笑話來,他臉面上也不好看。

  他隨口考較了幾句詩文,本也沒什麼期待,最後卻驚訝的發現,此女居然文采不錯,比他親自教的,在東京都素有才名的兩個親生女兒不差。

  再看跟在她身邊的丫鬟,柔美知禮,進退得宜,同樣不可多得。

  「在府裡不要拘束,從今往後,這裡就是你的家。」溫凝之和藹地道,一張英俊無比的臉因這樣的神情,好像散發著淡淡的微光。

  他年紀三十有六,但保養的極好,看起來還不到三十。又因為身上有濃濃書卷氣,那溫雅的模樣,照樣能令少女和少婦們芳心亂跳。

  「你年紀比芷兒小兩歲,比又倚兒又大了四個月,所以我已經吩咐下去,從此你就是咱們候府的二小姐了。」他繼續說,聲音滿是安撫之意,「今天你才來,怕是累得狠了,先回去歇著,晚上家宴,為父再為你引見兄弟姐妹。」

  「是,義父。」水小姐看起來規矩而順從,但卻沒有退下,反而道,「只是女兒有一事,想跟義父說。」

  「什麼事啊?」

  「我想……叩拜義母大人。」

  溫凝之聞言,額角一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23 02:58 PM

第三章 錐心泣血,不外如是

  「在來的路上,聽到了義父親的事,女兒對義父更加敬重。」水小姐解釋,「女兒想,就算是過了身,前夫人也是義母的身份。女兒初來乍到,理應去祭拜。再者,能得義父愛重,義母定然是世間的絕好女子,女兒來候府第一天,說什麼也要去磕個頭。」

  「人死如燈滅,你不必這樣。」溫凝之嘆息著搖頭道,「要不,等哪天我親自正告她在天之靈,也就行了。」

  「義父,您就讓我拜一拜吧。」水小姐臉上流露堅定和哀求之意,「為人子女的,這點禮數必要盡到。只三柱清香就好,絕不驚擾芳魂。若不然,被人傳出去,會說女兒傲慢無禮的。」

  溫凝之瞭然。

  到底出身草莽,禮數如此之多,是怕落人口實,在晉王那裡印象變差。既然如此,他也不必過分阻止。反正,那只是一處空院子罷了。

  「念你一片孝心,好吧。」他答應了。

  也不假他人之手,溫凝之親自帶著水小姐主僕到了主院,又親自打開獸頭樣的銅鎖。水小姐知機,叫青黛留在外面,隻身和溫凝之進去。

  三重深院,高屋闊廊。

  在五月的午後,天氣這麼燥熱的時節,步入其間,竟然很是陰涼。到了最後一重主屋,更有種冷森森的感覺。

  水小姐神情恭敬,連呼吸都放慢了,規規矩矩跟在溫凝之身後。到主屋外,就見窗邊放著本該掛在院門上的匾額。雖是豎立著的,卻認得出三個字:愛蓮居。

  進得屋門,迎面就是烏木雕了長青松柏的條案。案後,是白紙黑字,筆走龍蛇的輓聯。案前,有香幾、香爐和蒲團。案上,除了新鮮供果,還擺著兩個牌位。

  左邊:溫門宣氏翠蓉之位。

  右邊:溫門霍氏紅蓮之位。

  看到「霍紅蓮」三個字,水小姐的眼睛像被針刺了似的漲痛。但她很快低下頭,嘴唇微微翕動,似是默默禱告。之後拿起香幾上的插香,虔誠點燃,置於香爐之內。

  全程,「父女」兩個相對無語,祭拜得沉默而迅速。待回到院外,溫凝之露出了悲傷的神情,黯聲道,「回吧,家宴時,我叫人去接你。」

  「是。」水小姐施禮,目送溫凝之走遠,這才轉身離開。

  她走得從容不迫,偶爾還和青黛談及附近的景緻,似乎對寧安候府很是好奇,讓遠遠窺探的人看不出任何異樣。回到墨玉軒,青檸正好已經指揮丫頭們整理好了主屋。水小姐徑直走進去,只說累了,青檸就趕緊打發其他人出去,又親自打了水來,侍候小姐洗漱。

  等所有不相干的人退出去,等挨到床邊,水小姐才像崩潰般突然滾倒,淚水迸流,哭得哽咽難耐,連氣也喘不過來。手上,緊緊抓著丫鬟從花廳取回來的那塊紅羅面紗。

  「姐姐!」她壓抑著哭泣,「琉璃穿重孝,行路千里,來看你了。」

  淚沾全身素白衣衫,不為俏,是真心的縞素。

  一邊的青黛和青檸也按住口唇,悲傷不已。

  「姐姐!請你,芳魂留駐望鄉台。」水琉璃一字一句,氣息從牙齒縫中擠出。否則,她連喉嚨的肌肉也控制不了,說不出一個字。

  「請你在天之靈,睜開眼睛,好好看著。琉璃要那些傷你、害你、坑你、騙你、背叛你算計你的人,血債血償!」

  錐心泣血是什麼?不外如是。

  ……

  由於大趙國風氣開放,沒那麼多禮數講究,晚上的家宴,就是「全家人」坐在一起,沒有男女分席。

  溫家是四個人。

  首位的是溫凝之、中年大帥哥,寧安候。實職是四品的漕糧轉運使,還兼著二品的太子少師,皇帝眼前得用的紅人,士林的道德和風骨的楷模。

  其長子溫宏宣,就是京都女子口中的「小溫狀元郎。」此子今年才二十歲,趙國有名的才子,打破了他爹的科舉紀錄,十五歲考中,不是探花,卻是狀元。不過他以自身學識和經歷還太少為由,居然婉拒功名,目前仍在讀書。

  他繼承了父母的優良基因,是青年大帥哥。但其父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型。他呢?因為長了一張娃娃臉,又生得唇紅齒白,眼神清澈,顯得相當純真無害。是特別容易激起女性母愛和保護欲的那種。他身材適中,笑起來的時候,別人很難拒絕他。

  溫凝之的長女,名為溫芷雲,今年十八歲,已經和工部尚書的幼子定了親,只待明年夏天出嫁。溫芷雲的相貌隨了父親,身段高挑纖柔,舉止嫻雅有度,絕對是個美人。她的笑不濃不淡,對人不遠不近,說的話恰到好處,隨時刺人兩句,偏又讓人覺得她是出於好意,實在是個心機女,且,心不善。

  次女名為溫倚雲,和水琉璃同為十六歲,不過比琉璃小四個月。這個姑娘有點悲劇,出生的時候不太會選,大約繼承了母親的缺點,鼻子有些塌。於是整張臉沒那麼立體了。加上皮膚黑,姿色只算中等,大約因為自卑,導致性格不太好,非常敏感,不好相處。只是自從見了水石喬就收斂了不少,偶爾插幾句話,倒有些真性情。

  最小的兒子只有十四歲,名為溫映宣。琉璃不知是不是那位溫夫人後來生孩子生累了,有點偷工減料的緣故,長子長女都是人中龍鳳,長子更是出類拔萃,後面兩個就非常普通了。但溫倚雲好歹還直率,溫映宣卻舉止粗俗、眼睛亂轉,顯得詭計多端,一幅小人相。儘管他在父親面前極力控制了,但和長兄對比,仍然令琉璃聯想想起賈寶玉和賈環。

  水家這邊,自然就是水石喬和水琉璃。水石喬話多,水琉璃話少,倒是相得益彰。琉璃已經換了鮮豔的衣服,淡淡的粉色,又上了豔麗的桃花妝,有效的把哭腫的眼睛掩蓋住了。

  溫凝之的孩子全是嫡子女,在風流好色的東京都權貴之中,極為難得。不過他還是有三個妾室。不過他最大的本事是:他明明納了妾,旁人還只說他情深義重。

  大姨娘名叫含巧,是先宣夫人的貼身丫鬟,一直侍候宣夫人到死,自己已經快三十。若說姿色,卻只是尋常。外人都說,溫候納她,只是為了恩義。畢竟,宣夫人去世後,含巧無處可去,若為妾就終身有靠,宣夫人芳靈可安心。還因為忠義,她會對宣夫人留下的四個子女好。

  這說明什麼?說明溫候不是為女色,而且非常長情。看他兩個兒子的名字就知道,都有一個「宣」字,這不就是伉儷情深嗎?

  二姨娘名叫冷香,三姨娘名叫冷玉。從名字上看,就知道是侍候同一位夫人的丫鬟。

  沒錯,她們兩個正是填房霍夫人的陪嫁丫頭,也是霍夫人去世後才納的。雖然霍夫人生前沒有留下一兒半女的,但所有人都相信,溫候仍然是為了恩義。

  當然,這兩個都是美人,只是被納時年紀仍然是奔三。除非鰥夫,早沒人肯娶了。

  「都沒人想到過,溫候是個收破爛的嗎?」琉璃在來京之前曾和水石喬說過。

  「琉璃,別那麼刻薄。」當時,水石喬嘆氣。

  琉璃卻沉下臉,「對於可恥的背叛者來說,刻薄是最輕的懲罰了。不,都算不上懲罰。」

  偌大個候府,就這幾個主人和半主,僕役倒是一大堆。和內外管家共同掌中饋的,自然是大姨娘含巧。她進府時間長,管家經驗豐富。二姨娘和三姨娘的職責就是侍候候爺,據說很是得寵。外頭盛傳,那是因為溫候極愛霍紅連的緣故。他是在這兩個美妾的身上,尋找霍夫人的影子。甚至,溫候已經決定不再娶正妻,就是因為他死後,身邊的位置要留給宣、霍二位夫人。

  若在平日,幾個妾室都在自己屋裡用飯,溫凝之會與四個子女一起吃。不過今天有義女認親,三個姨娘就也來了,但並不上桌,而是站在一邊侍候。

  琉璃對幾位姨娘很客氣,甚至還和二、三這對同是冷美人,卻各有千秋的的姨娘多說了幾句,令兩個姨娘受寵若驚。

  水石喬注意到,琉璃並沒帶著青檸出來,只有青黛和一個二等丫頭,名叫憶秋的跟著侍候。

  彼此認識過,就連溫倚雲和溫映宣都乖乖的沒有攪局,又其樂融融的吃過飯,溫候憐惜琉璃旅途勞累,就叫她回去休息。

  水石喬立即站起來道,「我送妹妹回去吧。明日一早,我就要回去了,只怕最近都不能進京,以後想和妹妹說話也很難。」

  聽到水石喬這麼說,溫倚雲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水兄和琉璃妹妹的感情很好啊。」溫宏宣笑道。

  「小家小戶的,天天混在一處討生活,想扔了這個丫頭都難。」水石喬大大咧咧。

  「琉璃以後也是我妹妹了。水兄放心,我會幫你照顧他。」溫宏宣一臉誠懇。

  「只怕我這妹子性子頑劣,宏宣兄鎮不住她。」水石喬笑得沒心沒肺樣,「我的名字中有個石字,爹娘本打算讓妹妹有個聰明剔透的性子,取名琉璃,卻忘記琉璃也是石頭。」

  兩個男人相對大笑,在座其他人也配合性的莞爾,只有琉璃面無表情,似乎正在議論的人與她無關,真是煞風景得很。害得水石喬越笑越僵,很快堅持不下去,只得拉著她先行告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23 02:58 P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7-23 09:12 PM 編輯

第四章 撒嬌沒有用

  回到墨玉軒,確定沒人偷聽,水石喬才揉揉笑得發酸的臉,嘆了口氣,「琉璃,你真的要這麼做?還是……跟我回去吧!」

  「來都來了,你說呢?」琉璃坐在床上,翹著二郎腿,搖啊搖,哪有點苦大仇深的樣子。

  但水石喬懂她。

  她就像一把名刃,平時隱藏在鞘中,不拔出來時,就是平平淡淡的。那其中的鋒與銳,只有見識過的人才知道。

  「石頭……」

  「叫大哥!」水石喬哼道,別過臉。

  真捨不得!捨不得把她丟在虎狼窩裡。可是,他能怎麼辦呢?幫裡事務繁多,數萬幫眾等著他主事。現在朝廷採取了安撫的手段,誰知道以後又如何?想當年,還不是說繳就繳!但今後,沒那麼容易了。

  「大哥。」琉璃很認真的改口,因為真心覺得要形成習慣,免得以後穿幫。

  「幫裡的事,我支持不了你了。我這邊的事,你也放心。」琉璃臉色平靜,說著要分別的話,「我們互相看不見,但你要好好的,讓我知道就行。我今天哭了一次,以後都不哭了。」

  「我本來就不同意你這麼做!其實琉璃,我們可以用別的方法。」水石喬突然有些激動。

  「我意已決。」琉璃臉色平靜,那是無可動搖的意思,「難道你不相信我?」

  「你太任性了,從來都是如此。你不明白嗎?我相不相信是一回事,擔心不擔心又是另一回事。」水石喬的眼睛中染上濕意,「臭丫頭,說什麼就是什麼,就不聽別人半點勸!」

  「我就知道你明白我。」琉璃突然笑了。

  她本來就是明麗的模樣,這一笑,整張臉就有了生氣,哪有之前的木訥和無趣?

  「撒嬌沒有用!」

  「看,我們都對對方沒有辦法。」琉璃聳肩,攤開手,「真的不要一心二用,漕幫好,就是我最大的助力。你給我的名冊和暗語,我都記住了。以後有他們護我、幫我,我會好好的。如果我把自己搭進去,姐姐會笑我的。」

  提到霍紅蓮,那個火一樣的女子,兩人都沉默了,同時想起十年前那個雪天、那次初遇。

  那年,雪下得真大,足足三天未晴,積雪堆得令屋門都推不開。

  那緣分,從此也化不開。

  沉默半晌,水石喬又嘆了口氣,才問,「明天送我嗎?」深深明白拗不過她,也只能如此。

  「不送。」琉璃斬釘截鐵的拒絕,半點也不怕人傷心,「我討厭迎接,也討厭送別,會影響吃飯時的心情。再者剛才我聽說,明天有擊鞠比賽,有重要人物出場,我打算去看看。」

  「小沒良心的!」水石喬笑罵。眼中,卻是無可奈何的輕愁。

  第二天天才亮,水石喬誰也沒驚動,只給溫凝之留下了一封措辭誠懇,又恭敬有理的拜別信,就悄然離開東京都。

  琉璃其實也早就醒了,卻沒有驚動別人,只穿著中衣站在窗下,輕聲唸著,「石頭,祝你一路順風順水。」說不送行,裝作不在意,可是三年來朝夕相處,患難與共,突然變成獨自一人,身邊和心上都空落落的,怎麼可能沒有感覺?

  只是,她必須堅強。因為,她要做的事太大,要對付的人太多。

  快到辰時初,「旅途勞累」的、新晉的寧安候府二小姐才起身,自然由兩個貼身大丫鬟侍候著洗漱。其實青檸只是提水,然後就在旁邊越幫越亂。琉璃的一切起居安排,包括梳頭和選衣裳這些,全是青黛一手包辦。

  昨天,青黛已經把那二十個粗使的丫鬟婆子認了個遍,也安排了活計和住處。因此第二天一早,所有事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負責灑掃的人注意到二小姐屋裡只有青黛和青檸能進出,連那四個二等丫頭都不踰矩,也都暫時歇了那些有的沒的心思。

  奇怪的是,這位二小姐真是甩手大掌櫃,屋裡屋外的事根本不問,凡事全由青黛青檸做主。

  巳時初,溫大小姐和溫三小姐聯袂而來,卻沒見著琉璃,只由她貼身大丫鬟青黛恭恭敬敬的回報,「我們小姐出門了。」

  溫芷雲一怔,「去哪裡了?」

  青黛身姿筆直,頭略略低下,儀態相當好,「小姐沒吩咐下話來,奴婢們不知。」

  既然如此,溫氏姐妹也只好離開墨玉軒。

  到了外頭,溫倚雲忍不住撇嘴道,「這也太沒規矩了!以為咱們寧安候府是漕幫嗎?說出去就出去,也不和我們說一聲。」

  「憑什麼與你說啊?大家是姐妹,又不是長輩。」溫芷雲涼涼的道。

  「至少,也得要稟告父親才對。」溫倚雲不服氣,突然又一驚,「她出門,不會把咱們的馬車給佔了吧?」

  「咱們候府的馬車也不是一輛,你擔心什麼?」

  「可是……只有那輛新車最好看啊。大哥親自設計的式樣,才打造了不久,還沒在別人面前展示過。」她還想趁著今天這機會,在朋友們面前好好的顯擺一下呢。

  「不會這麼巧的,她就專挑了那一輛。」溫芷雲安慰。

  不會嗎?真的不會嗎?事實是會!很會!

  當溫氏姐妹站在箭道上,看著等來的馬車,溫倚雲氣得都要哭了。舊馬車,是舊的!她們的新馬車,讓人搶先支用了。

  「是誰?」她氣得跺腳。其實,明明知道結果。

  「二小姐點了新馬車,奴婢們不敢違命。」負責車馬的管事,小心翼翼的回道。好嘛,那位雖然只是候爺的義女,可卻是未來的親王妃,誰惹得起?

  「她是你哪門子的二小姐!我不是早和你說過,今天要用!今天要用!」

  「二……」車馬管事縮縮脖子,「說是候爺准了的。」

  她放屁!她都沒跟我爹回報過,真是說瞎話連眼睛也不眨。溫倚雲在心中怒罵,但畢竟是爆粗口,不能真正說出來,只氣得心肝都疼了。

  溫芷雲拉住妹妹,心中雖然也有氣,卻不得不勸,「得了,說不定她是去送水幫主了。草莽出身,沒見過新鮮東西,就算用一下,馬車也壞不了。再說你的那些小姐妹不會去碼頭,到底這風頭早晚出在你身上,快別為難人了。」

  聽到水石喬的名字,溫倚雲閉了嘴。那賤人是他的親妹妹……不好鬧太僵的。

  糾結著心思,上了馬車,因為寧安候府離皇家別苑不遠,兩刻鐘就到了。

  皇家別苑在皇宮東側,依山傍水,有專門圍獵、擊鞠和進行各色遊樂活動的場子。這些地方雖屬於皇家,卻對東京都的貴族們開放。當然,要提前預訂。

  而擊鞠每年都有比賽,有時候是各外國使團都參與,與趙國貴族青年們組隊,進行正式的比賽,最後的勝利者會得到皇上的獎賞。圍繞著比賽,各項外圍活動如火如荼,比如賭球。但更多時候是像今天這樣,只是年輕男子們玩樂的項目,當然少不了貴女和貴婦們借看比賽出來散散心,順道聚會和八卦一下。很多青年男女,更是由此看對了眼,發生一段感情。至於貴夫和貴婦們發展的奸情,不提也罷。

  溫氏姐妹到達的時候,發現別苑前面寬闊的出入通道上,已經停了很多輛馬車,皇家別苑的侍從們跑來跑去,侍候各位貴人們入場。整個場面上,忙而不亂,很有秩序。而從車上的徽章,很輕鬆就能認出是哪家的。

  溫倚雲有些興奮,很喜歡這種場合。

  姐姐已經有了如意郎君,她可還沒有呢。在東京都,能參加擊鞠的,家世相貌都不差,說不定就能找到如意郎君。

  想到這兒,腦海裡突然冒出水石喬的模樣來。那樣的男子,她從前沒見過。給人一種粗糙的感覺,但是很明朗,讓人心頭暖暖的。可是,算了,那人已經走了,說不定兩年後,他妹妹出嫁時才會回來。那時她都十八歲了,何苦蹉跎兩年時光。

  溫倚雲甩甩頭,想把水石喬的影子從腦海中徹底地抹掉。然而卻在回眸間,見到了熟悉的人,還有熟悉的……馬車!她的馬車!她本來要坐地馬車!再看旁邊站著的女子,正是水琉璃!

  「姐姐你看!」溫倚雲一指。

  溫芷雲循聲望去,也意外得吃了一驚。

  東京都的貴族男女差不多都是認識的,就算不認識,也有相熟的人帶著。可水琉璃是生面孔,此時倒是大大方方站在那兒,完全不理會旁人的指指點點。

  她的身後,是寧安候府家的新馬車。

  天氣熱了,那新馬車跟其他夏季馬車一樣,是敞篷式。雙輪單轅,前頭坐著一名馬伕,馭著兩匹健馬。車廂的上方,僅有一個圓形傘蓋,是飛鳥組成的飛鴻,圍繞纏枝。車廂兩側,是形態各異卻栩栩如生的游魚。

  馬車的式樣雖無不同,但整體線條流暢,花飾上面也別出心裁,是溫宏宣親筆所繪,再找有名的匠人浮雕出來的。也怪不得溫倚雲心心唸唸著顯擺,誰不知道溫小狀元郎寸金寸畫。而寧安候府的徽章,就在車廂後面,充分說明來者是溫家的人。

  溫芷雲扯著妹妹,快步走過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23 02:59 PM

第五章 不要臉

  琉璃看到她們,露出燦爛笑容。這讓溫氏姐妹,突然就有些妒忌。

  琉璃若不笑,還只是普通的漂亮,但只要笑起來,就有一種無法遮掩的明麗,能令人錯不開眼。這不,已經有年輕男子往這邊投注目光了。

  「不要臉。」溫倚雲低低的咕噥。再想想,這賤人已經定下晉王殿下那樣的男人為夫,更是恨得牙根都長長了。

  「妹妹怎麼在這兒?」溫芷雲問。

  「昨天聽三妹說,今天這裡有擊鞠比賽,想來看看。」琉璃說得坦然,就好像這根本不是什麼大事,「我從前和哥哥一直在江邊,要麼在船上,還沒見到過,好奇呢。」

  溫芷雲瞄了妹妹一眼,看似無意,但溫倚雲感覺得到其中的責備。

  她不敢反駁,也怪自己多嘴。本來,她只是想看看這鄉下丫頭吃驚的樣子,到底是沒見過世面的呀。哪想到昨晚她木木的,好像沒聽到,害自己以為媚眼拋給瞎子看。卻原來,這賤人打定主意自己跑來。

  重點是,還佔用了她的馬車!現在,全東京都的貴族圈都知道了,那式樣豪華又典雅的馬車是水琉璃第一次乘坐的,沒她的份!

  「怎麼不和我們一起來?」溫芷雲又問,同時轉頭,對相熟的一個姐妹點點頭,算打招呼。

  「怪不好意思的。」琉璃翹了翹唇角,「可是沒想到,到底還是要麻煩姐姐,沒有賽貼,不讓進去呢。」所謂的賽貼,就像是比賽的門票。不賣錢,只有貴族們拿得到。

  她會不好意思?她是故意的吧?溫芷雲心裡明鏡似的。這個義妹,絕不是個軟柿子!

  若跟她們姐妹直說,想要跟來看擊鞠比賽,就憑倚雲的小心思,必然想辦法不帶她來。那時,她也不好死跟。可她卻搶先一步到了,還撿了這麼個醒目的地兒站著。那新馬車又如此引人注目。現下,這麼多人瞧著,她們騎虎難下,哪能拒絕?若真把她甩在這裡,外頭的人會怎麼說?收她為義女,可是皇上的意思,那時父親如何自處?

  所以,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咽,溫芷雲明知道被算計了,卻還得笑臉相迎,輕輕摔落妹妹不斷扯她的手,一臉溫柔可親的道,「自家姐妹,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那樣豈不外道?」又看看琉璃空蕩蕩的身後,「怎麼只帶了一個丫頭?」

  這麼說著,心中卻想:果然是平民女,難道只有那個青黛和這個憶秋是見得了人的?其他京中貴女,都她們一樣,至少也要四個吧?捧吃食的,拿衣服的,侍候茶水的,隨時聽候使喚的。再看那個憶秋,手裡只提了一個小包袱,在她看來,就像逃難的。

  琉璃卻不以為意,淡淡的道,「我不講排場的,人手夠用就好。」

  溫芷雲的笑容有些僵硬。

  為什麼她不感到羞愧?這樣的坦然自信,那種本來應該有的小家子氣和寒酸不僅消失,還襯得別多餘和虛偽起來。似乎,她是不需要以排場來顯擺自己,所有人都落了下乘。

  「那我們進去吧。」溫芷雲覺得琉璃渾身是刺,挨不得碰不得,又不能扔下人就走,只得招呼著。

  琉璃點了點頭。

  是的,她變身而來,卻不會過多改變自己,適應所謂的貴女圈子。她不喜歡討好別人,不喜歡凡事都慢慢籌謀,思前想後。她是行動派,彷彿一柄銳利的暗器,選準部位,就會直刺過去,絕不猶豫。所以,她不怕樹敵,更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阻住她的腳步!

  「偷車賊!」溫倚雲終究忍不住,低罵了聲。

  她以為,琉璃會裝聽不到。正常情況下,不都是會這樣嗎?

  哪想到琉璃卻轉頭向她,「義父告訴我,要把寧安候府當自己的家。我不知道,坐家裡的馬車也叫偷。還是說,我不應該聽義父的話?」

  「二妹,不要搭理三妹。這丫頭脾氣直,還是小孩子心性。」溫芷雲趕緊把話攔下來。

  沒看到嗎?不遠處已經有人露出窺探的表情,似乎知道她們在吵架,興奮得很。自從皇上賜婚晉王與水琉璃,京城就炸開了鍋。所有人都明白,娶草莽女子為妻,晉王幾乎斷了坐在那把椅子上的機會。同時,所有人也對都好奇,那個害了晉王一生的女子,那個禍水是什麼人?

  大家背後議論紛紛,都說這哪裡是賜婚,分明是發配,發配到另一條注定平凡的路上,畢竟未來的皇后,不可能是平民之女。皇上有那麼多兒子,要報救命之恩,為什麼要選晉王?皇上平時不是很喜歡九子嗎?難道都只是假像?而晉王因為這件婚事,這個女子而失去天下,能待見她嗎?不恨死她就不錯了。整件事情,得利的只有寧安候府,顯示了皇上的恩寵,做了皇親,還為未來的皇帝掃清道路。而因為蕭真早早退出爭位,溫家還躲開了凶險,穩穩當當。

  不過,親妹說的話也確實是過火了。聽父親說,漕幫雖然是一群下等人組成的幫會,在民間卻勢力很大。近幾年,卻連朝廷也壓不住他們,只好採取合作的辦法,拉攏和安撫。

  漕幫中人自然無權無爵,出身也低,但財富卻非常驚人。莫說這一輛馬車,就算更貴重的東西,水琉璃也未必沒有。就看她通身的裝扮,明面兒上不顯,可卻價值不菲。

  「姐姐,就算年紀尚小,也不能對人無禮。」琉璃冷笑,「若是在外頭,誰讓著她!」

  溫倚雲哪裡受過這個,才要反唇相譏,就見琉璃的目光掃來,情不自禁的心裡一寒。感覺對方沉下臉來,有一種鋒銳的感覺,就像有刀子伸到了她鼻子下頭。

  她忽然很害怕,又不願意承認,乾脆就不說話,只哼了聲,反覆打量琉璃,似是向琉璃示威。可這在琉璃眼裡,只覺得分外幼稚,但卻也同時打量了回去。

  溫芷雲和溫倚雲全穿著秋黃色襦裙,雖然式樣不太相同,但顯然三小姐是模仿姐姐。可惜溫倚雲皮膚黑,反倒被這挑人的顏色襯得臉色暗沉,結果成了溫芷雲的襯托。溫大小姐出來時也不勸說親妹,難道就是為了「好花要用綠葉陪」?

  這兩姐妹都梳著東京都流行的高髻,由於天氣已經很熱,衣裳的材質是紗羅。到底是書香門弟出身,沒有大紅大紫,插金戴銀,頭上的發飾點到好處,敞領又露出年輕光潔的脖頸,看著就很涼爽。

  可在溫氏姐妹眼裡,琉璃卻太刺目了些。不是她穿得鮮豔,而是穿得好看。水綠色配月白的半臂與百摺裙,梳著她最愛的單螺髻,頭上簪了兩朵碧玉雕的桅子花,配著式樣玲瓏的珍珠耳飾,看著就像一朵半開的清蓮。在一片姹紫嫣紅中,顯得格外清新動人。

  三個女人一台戲,雖然琉璃不屑於此,三人卻仍然各懷心思的進了皇家別苑。

  擊鞠的比賽場,以木欄相圍。不遠處,是各色綢緞和輕紗搭設的棚子,圍繞著賽場,算是觀看比賽的觀眾席。基本上東京都有頭有臉的人家,都有固定的棚子,溫家也不例外。只是溫芷雲帶著妹妹和琉璃到了自家棚子的時候,意外的發現溫宏宣也在。

  「哥,你怎麼在這兒?」溫芷雲立即上前,拉著溫宏宣說,還不忘給琉璃一個挑釁的眼神。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又本事又帥的哥哥,她也有!

  琉璃不理,見溫宏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躬身一禮,「見過義兄。」

  溫宏宣目光中露出詫異,「這才多半日功夫,你們三個已經這麼好了,一起來看擊鞠?」

  溫倚雲轉過臉,溫芷雲想點頭,哪想到琉璃卻直言,「沒有。是我自己打聽有熱鬧,就跑來了。結果外頭不讓進,正好遇到了大姐和三妹。」

  溫宏宣臉上灑滿陽光,有效的掩飾了他略挑的眉頭。沒見過這麼直來直去的,連掩飾也不曾。不知道是不會,還是不屑。這個義妹,很有意思啊。就如那個粗豪的水石喬,也絕不是外表看起來那麼簡單。

  「回頭讓大妹幫你舉辦一個茶會,多邀請點京中貴女來。小姐們是很容易熟悉的,你以後再來也不會被阻在外頭。」他溫和地說,又似沒心沒肺的調笑一句,「不過嘛,妹妹不是來看熱鬧,是來看晉王殿下的吧?」

  「嗯」。琉璃認真的點頭,大方的承認。

  溫宏宣再度驚訝,要非常努力,才沒讓眉頭挑得更高。比琉璃大膽得多的姑娘,他都見過了,自薦枕席,只求一晌之歡的也有。但這麼明目張膽的,絕無僅有!

  幸好,溫倚雲忙著問他,「哥,你究竟幹什麼來了?你不是不喜歡鬧騰的地方嗎?這裡又那麼曬,回去仔細頭疼。」

  「太后娘娘命我畫駿馬圖呈上。」溫宏宣笑,「她老人家哪裡是要看馬,分明要看自個兒的皇孫在馬上的英姿。今兒聽說有四位殿下在,除了晉王,還有圖王、路王,德王。」

  「臨山郡王沒來嗎?」溫芷雲問,「他跟晉王殿下一向交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23 03:00 PM

第六章 那場面,迷倒多少女子

  溫宏宣搖頭,「沒有吧?至少沒有參賽,那邊的名錄牌子上沒有他。」

  溫氏姐妹立即都露出失望的神色。

  溫宏宣的眼角餘光掃向琉璃,卻見她似是心不在焉,但在原地站得筆直,身上少了貴族小姐的婀娜,卻有股子江湖兒女的爽氣。

  此時場面很鬧騰,因為還沒開賽,到處都有人在亂走,棚席裡更是傳來說笑聲。甚至,還有絲竹聲隱約響起。但是琉璃的心卻很靜,根本不為外物所擾。她的目光在場上、在人流中搜尋著,最後定格在一處。

  大趙的皇子都不是嬌弱斯文型,因為歷代趙皇都喜歡強壯的兒子。事實上,蕭氏一族的男人特別能生,從太祖、到太宗、再到現在的這位啟承帝,人均有十幾、二十個兒子,在奪嫡大戰之前的存活率還很高。宗室的子嗣有多有少,但總數上很可觀就是了。

  因而,蕭真和其他皇子一樣,從小習武。不過他非常幸運,遇到了真正的名師高手,所以武功非常好。這樣的人,五感就格外靈敏。身為皇子,萬眾矚目,他已經習慣處於人們的目光之中,但此時卻感覺到一道異樣目光,全無熱切,而是淡淡的審視,不由他回望過去。

  兩人目光相遇,琉璃燦然一笑。

  但凡是個女人就有一種天賦,很清楚自己什麼模樣才能讓男人記憶深刻。

  於琉璃而言,要麼是狠決無情,要麼就是無偽的笑容。

  果然,蕭真怔了怔。

  衝他笑的那位姑娘,他似乎沒有印象,但奇怪的是,他瞬間就知道,那是他的未婚妻水氏琉璃。儘管昨天相見時,她蒙著面,也只說了兩個字。可今天,卻著實讓他驚豔。

  兩人隔空相望。

  「九弟,那是誰家姑娘?」跟他一隊的五哥,圖王蕭史揶揄的問。

  「兩年後,她將是你的九弟妹。」遠遠的,蕭真向琉璃點了點頭,而後專注的繫著馬鞍。

  「唔?長得很美啊。」蕭史哈哈大笑,「那咱們今天一定要贏,哥哥肯定幫你。到時候得了采頭,可要送給未來的王妃。」說完,拍拍蕭真的肩膀,走了。

  蕭真下意識的瞄向溫家的棚子,卻見琉璃已經坐回去了,哪有對他深情相望?似乎就是告訴他:她來了。這讓他不禁覺得好笑,深呼吸了幾次,才漸漸安定下自己的心。

  不久後,比賽開始。

  大趙的擊鞠,兩隊人數較多,各九騎。雙方加起來共十八匹駿馬,在場上跑起來帶起塵土飛揚,蹄聲陣陣,相當壯觀,竟有萬馬奔騰的感覺。他們採用的雙球門制,和現代的馬球比賽差不多。看哪一隊打入對方球門的球多,為勝。

  九皇子晉王蕭真和五皇子圖王蕭史領紅隊,七皇子路王蕭安和十皇子德王蕭穆領黑隊。琉璃知道馬球是大趙第一運動,從皇帝權臣到販夫走卒都喜歡。但,當觀眾席上歡呼聲起,還是讓她吃了一驚。

  觀眾實在太瘋狂了,場面也太熱烈了,那些個大家子弟、貴族小姐、豪門命婦沒了平時的端莊優雅,裝腔作勢,隨著場上形勢的變幻而大聲呼叫、咬牙嘆息,捶胸頓足,全無形象。但照琉璃看來,這樣的他們倒還順眼些。

  不過,她只關注著那個人。

  蕭真實力很強,無論力量、速度、技巧,還是馬匹。而且,他對任何一件小事都做得極認真。上了場就格外嚴肅起來,不怎麼會退讓和妥協,求勝的心理非常強烈,但不流於表面。在劣勢時,在自己的努力白費時,蕭真的面色卻愈發沉穩平靜,體現出永不放棄的堅毅性格。

  琉璃不禁唇角微翹,很是滿意。因為通過一場普通的擊鞠比賽,卻分析出很多有用的信息。

  可惜正應了那句話,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紅隊的實力明顯比較差,圖王蕭史更是個專業扯後腿的,所以蕭真拚命努力,場上局面也一直膠著,誰也奈何不了誰。

  「可惜臨山郡王沒有到啊。」溫宏宣的聲音在琉璃耳邊響起,讓她集中的精神一下散開了。

  她幾不可見的皺眉,態度卻還溫和,沒說話,隻眼神疑惑。

  也確實,臨山郡王是哪一位,她根本沒有特別在意過。自從聽到姐姐的噩耗,三年來她一直關注著溫家,關注著那些複雜的關係網,事無鉅細,做著自己的準備。與此無關的,她都沒有興趣。而自從進了皇家別苑,臨山郡王的名字被提了兩次,頻率相當的高,想必是東京都的名人。其實她感覺這名字有些耳熟,石頭給她的資料中可能有,但無用之人都被她自動從腦海中剔除了。

  聽封號,兩字郡王,大約是旁支宗室。

  「二妹連臨山郡王也不知道啊,看來功課做得不足。」溫宏宣笑得純真無害,「你嫁到東京都來,都沒有調查一下晉王殿下嗎?」

  琉璃搖頭,看起來有些茫然。在漕幫時,只要她想,就是有名的面無表情。

  「他是晉王殿下的好友啊,他的父王與當今聖上是一爺共孫。十年前皇上削蕃,臨山郡王第一個呼應,幾年後才是西北霍家。再之後就順利多了,直到現在咱們大趙再無蕃鎮。那時臨山郡王才剛剛以世子的身份繼承王位,年紀很輕,大約才十三歲,這種魄力和眼光……」溫宏宣說著,微微搖頭讚歎。

  聽到「西北霍家」四個字,琉璃心頭驟然刺痛。那痛來得強烈而突然,令她的呼吸都是一窒,她卻仍然保持著面癱的樣子。三年蟄伏,她的心百煉成剛。但同時,她豁然想起是有臨山郡王這號人物,石頭給的資料中重點提過。不過,她生平最怕沒必要的牽連,對世界上的人只簡單歸為兩類,與她有關的,以及與她無關的。既然與她無關,她很快就把這個人在腦海中屏蔽掉了。

  「臨山郡王的擊鞠打得很好,可惜愛好在別處,不常來玩。」溫宏宣繼續說,也不管琉璃愛不愛聽。奇怪的是,琉璃本來很擅長隔絕外部事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此時卻擋不住溫宏宣平緩而溫和的聲音,不,應該說是絮絮叨叨的聲音鑽進耳朵。

  溫小狀元郎,多麼驚才絕豔的人物,無數專愛才子的少女仰慕的人,其實只是唐僧罷了。

  「去年,大食國組織了一隻擊鞠隊,聽說是從小就訓練出來的,打遍大趙無敵人。到了東京都,連皇上親自組的隊伍都敗了。後來是晉王殿下和昨山郡王聯手,又搭了幾個軍中的年輕高手,跟大食隊連戰十四場,戰績是全勝。厲不厲害?」

  「大食隊真不要臉。」琉璃仍然面無表情,讓人看不出喜怒,「兩三次打不過,就應該清楚彼此的實力,死纏爛打不會找回場子,只能更丟自己的臉而已。」

  溫宏宣一怔,隨即就呵呵笑,「二妹這說法真是角度獨特。」去年,整個東京都都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唯有琉璃的說法才透露出骨子裡的驕傲來。

  因為,她在意的不是勝負,而是尊嚴。

  眼神中不明的銳光一閃,溫宏宣垂頭看了看書案,再抬眼又是一片和煦,「二妹,我才畫好了駿馬圖,有關晉王殿下的,多畫了一幅,卻是我最滿意的。不如,送與你吧?」

  琉璃還沒有回答,周圍突然爆發出歡呼聲。同時,是比賽結束的鳴鑼聲響起,只差分毫。

  被熱氣蒸騰的白晃晃的擊鞠場中,蕭真一手揮舞球杆,一手提馬。那健馬前蹄抬起,近乎直立,蕭真卻穩如泰山。一人一馬,仰天長嘶,說不出的酣暢淋漓和壯志凌雲。卻原來是紅隊以一球險勝。這關鍵一球,自然是晉王殿下射入的。

  那場面,不知迷倒多少女子。

  所有人都站起來鼓掌,琉璃只得隨大流。卻見蕭真在隊友的歡呼和簇擁中,走向場邊豎立的三丈高旗杆,從圖王手中接過弓箭。嗖的一下,箭出,旗杆上之物穩穩落在他的掌中,竟是百步穿揚的好箭法。

  再度歡聲雷動。

  身邊,溫宏宣也再度自動講解,琉璃真沒見過這麼喜歡當體育評論員的。

  「那是比賽的采頭,未必多麼價值連城,就是個榮譽的意思。」溫宏宣一邊說,一邊把要畫收好,遞給琉璃,「很多時候,有了心上人的獲勝者,會把采頭相送於那個人。」男人,把視為生命的榮譽獻給某個女子,其中之意,不言自明。

  「也不知晉王殿下要把采頭送給誰。」溫倚雲及時的插了一句。

  溫宏宣和琉璃說了半天話,溫倚雲也未見開口,此時卻帶著幸災樂禍之意,「聽說哦,晉王殿下從前對威遠候家五小姐王琳瑯很好呢。」

  這是暗示蕭真有心上人嗎?琉璃心中冷笑,神情卻還是木木的,似乎什麼也沒聽懂。而觀賽的棚子比不得敞開式體育看台,見不到別人的神情,但只要看到溫芷雲不言不語卻意味深長的樣子,知道所有人都帶著看熱鬧的心情。

  這麼多人,都等著看晉王怎麼對她,等著看她怎麼被下面子。但真正清醒的人,又有誰會這麼期待?就算蕭真對這門婚事再不滿,還能當眾表現出來不成?那豈不是說,他對皇上的賜婚不滿?

  太搞笑了,真為貴族小姐們的智商著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23 03:01 PM

第七章 我不會娶你

  馬蹄聲響起,蕭真動了。

  偌大的場地因過於安靜,於是那蹄聲就顯得格外清晰。沒有人吭聲,卻都走出了自家的棚子。萬眾矚目中,蕭真手中舉著采頭,繞場一週,展示著他的勝利和榮譽。

  而後,他停下來。停在溫家的棚子那裡,停在琉璃的面前。

  蕭真彎身,把手中的采頭,遞到琉璃的面前。

  所有的眼睛都盯著這一幕。有的驚訝,有的瞭然,有的羨慕,也有憎恨。

  琉璃站在原地,身姿筆直。面無表情,一動不動。

  蕭真保持著姿勢。

  琉璃驀然就想起十年前那個陰沉的雪天,姐姐也是這樣彎下身子,把手遞到她面前。當時她緊緊抓住姐姐的護手,總以為可以姐妹一輩子,沒想到只有六年的緣分、一年隔絕、三年錐心刺骨的仇恨,一生永遠也無法面對的痛與遺憾。

  什麼叫失去?就是永遠也回不來了。

  可是,不該如此的。

  詭異的寂靜中,琉璃伸出手,接過采頭。那是一塊翡翠玉壁,圖案是天馬附八卦。把這兩種圖形雕刻在一起,寓意是驅邪避凶,護佑平安。底部,還結了精美的流蘇。這塊玉壁巴掌大小,握住它,就像握住君子之手,溫潤,似乎還帶著蕭真的體溫。

  「謝謝。」琉璃第二次和蕭真說話,卻仍然是那兩個字。

  之後,她回手拿過那幅溫宏宣的畫,又加了四個字,「這是還禮。」遞給蕭真。

  她在馬下,他在馬上。

  他俯下身子,逆著陽光。

  她,則微微仰頭,因為沒站在他的陰影之中,被強烈的光線刺得眯著眼睛。而當他接過那幅畫,她情不自禁的抬手,搭在額頭上遮擋,細嫩的掌心被陽光照耀得雪白一片,泛著粉紅。

  蕭真突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令他倏而笑了出來。雖然只是大大的微笑,但既然露出了雪白的牙齒,就證明了他內心的歡欣與開懷。

  晉王殿下喜歡她的未婚妻!瞬間,看到這一幕的人都這樣想。

  「待會兒到馬廄來,我有話和你說。」蕭真道,聲音醇厚,因為笑著,看起來很是溫柔。

  而他聲音很低,除了離得最近的溫宏宣,沒有第三個人聽到。所以當琉璃點頭,又略垂下了頭,大家就都以為晉王殿下說了好聽的情話。

  有心人就想:晉王殿下這番惺惺作態,就是給皇上看的。可是有用嗎?再乖巧也離那個位置越來越遠。

  有情人就想:水幫主的妹妹雖然冷冷的,但笑起來真是豔麗。晉王殿下到底年輕,哪有不愛美人的男子?

  本來是一場擊鞠比賽,結果不僅有球看,還有戲看,所有人都不虛此行。

  「飯點到了,二妹可餓?」溫芷雲的情緒很快克制好,不像溫倚雲,妒忌得小黑臉都變白了些,「不如姐姐請你到東京都最有名的望仙居去吃午飯,也算是單獨接風。然後,下午逛逛街再回家?」

  琉璃很不喜歡別人對她用「姐姐」這個詞。在她心裡,她的姐姐只有一個。那樣的情份不比母女差,那樣的姐姐是上天派來的天使。會接納她、保護她、愛她、原諒她所做的一切。

  只是,天使很快又被召回到天堂去了。

  「多謝,但等下回吧。」她淡淡的道,「剛剛,晉王殿下約了我。」

  溫氏姐妹怔住,接著,臉色就精彩紛呈起來。

  「那就留一輛馬車給妹妹。」溫芷雲反應快,再度客氣道。

  琉璃點頭。

  一邊的溫宏宣笑得見牙不見眼。有意思啊,這個義妹,幽會的事也說得如此光明正大。就算已經訂親,就算民風開放,但別人也不會如此。而且他看得出,這不是顯擺,而是無畏。根本不在意別人說什麼,她不在乎!

  「咱們快走吧,人家用不著我們陪著,自有晉王殿下保護,多什麼事啊?」溫倚雲到底忍不住憤然,用力的一手一個,拉著自家的親哥親姐就走。

  溫宏宣被扯不過,被動離開,這還不忘記回過頭來,促狹地對著琉璃夾了夾右眼。到了外頭,溫倚雲一定要坐新馬車回去,可是溫芷雲覺得不好,溫宏宣也不同意,最後只好抱著氣飽的肚子,回府了事。

  而在皇家別苑內,眼見人走得差不多了,琉璃就叫憶秋問到馬廄的所在,獨自過去。

  馬廄打掃得相當乾淨,又因為建在樹林間,比別處涼爽許多。空氣中,有乾草的味道。琉璃慢慢走進去,正看到蕭真站在馬房中間,撫摸著愛馬的脖子,嘴裡低喃著,也不知說些什麼。

  「你喜歡馬嗎?」聽到琉璃的腳步聲,蕭真頭也不回的問。

  她的腳步聲很奇特,輕、穩、明明很戒備警惕,卻又無所畏懼的上前,不退縮。看到他的時候,也只是停頓了一下。

  這是個勇敢的姑娘。蕭真想著,忽然就有點遺憾。

  「我有一匹。」她沒說喜歡或者不喜歡,那樣太情緒化了。只告訴他,她有馬。

  「沒帶上京?」他好奇。

  琉璃搖頭,「我哥在幫我養。也許,下次他進京時,讓他幫我帶過來。」

  想了想,又說,「晉王殿下叫我來,就是為了談馬?還是為了談談各自的興趣愛好,免得將來無話可說?」

  蕭真停下安撫馬的動作,詫異於琉璃的直接。但他沉默了會兒,還是看向琉璃,下定決心道,「我是想告訴你,我不會娶你。」

  瞬間,連空氣都安靜下來,似乎凝結住了。只有不知哪匹馬,打了個響鼻。

  「哦,知道了。」最終,琉璃點頭道。

  蕭真再度驚訝,因為琉璃很鎮定,沒有想像中的反應。事實上,蕭真知道自己這樣非常無禮,而且無情,但他必須說實話。他考慮過很多後果,獨獨沒想到有這麼……平靜的一種。

  「說完了?那我走了。」

  眼看琉璃轉身就走,片刻都沒有猶豫,就像被拋棄的是蕭真。於是蕭真忍不住阻攔,「你不問問我為什麼?」

  「你會改變你的決定嗎?」

  「不會。」

  「那我沒興趣知道。」琉璃坦然。

  「這會傷害你的名譽,令你以後的姻緣困難。」急的,不知怎麼冒出這一句。

  「你會因此而收回剛才的話?」

  「不會。」

  「那於事何補呢?」

  「你不恨我?」

  「沒有愛,哪來的恨。」琉璃的清澈目光在說到這句時,極快的掠過冰冷的銳氣。

  「你答應?」

  「不答應!」

  噯?情況急轉直下。剛才似乎很順利,他該高興的,反而有些不舒服。現在,人家表明不會輕易放過他,他怎麼反而有輕鬆的感覺?或者,這才是比較剛烈的姑娘的反應?

  「這是御賜的姻緣,若我不同意,你不能、也沒辦法強迫我。」琉璃藉機佔據主動,「若要我點頭,也不是不可能,但你要答應我的相關要求。」

  蕭真皺眉,腦子一下就清明起來。他生於皇家,對好多事特別敏感。明明是他要表明態度的,什麼時候卻演變成了談條件。難道對方與他訂親,也是有特殊目的的?

  「強扭的爪不甜。」沒等他懷疑加深,琉璃就解釋,「你不喜歡我,不想娶我,我理解。」

  「不娶你,不是因為你不好。而是……」

  「別的原因,我也理解。」琉璃打斷蕭真,「我漕幫的人自有傲骨,不會祈求什麼。但是也不會讓人騎到頭上來,再拉上一攤屎。」

  多麼粗俗又粗魯的比喻!蕭真不禁愕然。這話是一個如此漂亮清秀的小姑娘說的?可奇怪的是,居然不令人反感。這瞬間,面前的姑娘身上有股子難馴野性,令人不能忽視。

  「我會盡力補償。」他也誠懇。既然負了人,付出代價也是應當。

  「皇上的意思,是讓你我兩年後成親。我的意思是,既然你不想娶我,我自然也不會賴著不放。但是,兩年內我們要裝作一切正常。因為……」琉璃直視蕭真,那模樣,那眼神,讓蕭真相信她的話全是真的,「漕幫需要我嫁給一個名門貴族出身的男人,有一定權勢的男人,所以我必須留在京裡。兩年的時間,我就能找到如意郎君,到時候你承諾我安心嫁好,我就放過你。否則,對不起,只能兩敗俱傷,魚死網破了。」

  原來如此。只是,她怎麼能把狠話說得這麼安靜無火氣?

  「反正,你也不能馬上和我退親,在人前裝兩年樣子,於你有什麼損失呢?」琉璃忽然冷笑,展現出別樣的動人之處來,「其實,拖延時間對你也有利。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你與我是未婚夫妻,別人才會覺得安全,也才會放過你。」

  很多說不用明說,大家都懂。

  「你一直是我的未過門的正妻身份,哪能找得到其他男人?」蕭真皺眉,「是我對不住你在先,你若信我,我必定讓你嫁得好。」

  「未來太渺茫了,誰也不知道將來如何。所以,不如直接做交易。這樣,兩不相欠。我水琉璃從不欠別人的,同樣,別人欠我的,我也要全部拿回來。」

  「可是……」

  「求求你們別說了,我全聽到了。該死該死,我不想的。」蕭真的話沒說完,一個輕微沙啞中帶著誘惑的聲音插了進來。

  蕭真和琉璃都大吃了一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23 03:02 PM

第八章 臨山郡王

  他們說的事,可以說是違抗皇命的。傳出去,那就是天翻地覆,更不用說東京都會傳出什麼樣的八卦消息。因為事情的起因是蕭真,他這樣做的目的值得懷疑,皇上會震怒,那十幾二十個兄弟會警惕,甚至藉機暗害。而對於琉璃來說,事情捅破,她就沒辦法留在東京都,留在溫家。嫁人不嫁人,名聲不名氣,她都不在意。但是,她絕不能離開!

  不是他們不謹慎,是琉璃相信蕭真會在無人的環境下與她談這番,所以沒特別在意。蕭真呢?之前派人清了場。以他的功夫而言,周圍藏著人,他不可能不覺察。除非,那個人武功比他還高。

  「出來吧,十一郎。」聽那獨特的嗓音,就已經知道是誰。

  「十一哥!」蕭羽不厭其煩的糾正,從一處馬房爬了出來。

  他衣衫不整,外頭的蒼色大袖袍衣襟半敞,褲子鞋襪都還在,但腰帶卻沒了。頭髮全散開了,亂糟糟的。可是他這樣倒不顯邋遢,反而有一種放蕩不羈的性感,極吸引人。

  「你怎麼在這兒?」蕭真有點氣急。

  「這邊的馬倌有個妹妹……」蕭羽走到蕭真身邊,壓低著聲音說,「昨晚我又喝多了,醒來時她已經走了,還把我蓋在乾草裡。我本來想離開,可正好聽到你們說話……」

  怪不得手下清場時沒有看到人,原來在乾草下面。也怪不得他沒發覺,因為十一哥從小就生存不易,很有一身莫測的武功。

  也還好是十一哥,他相信,秘密不會洩露的。但,多少有點尷尬。

  「琉璃,這位是……」蕭真扯了一把蕭羽。

  「臨山郡王。」琉璃代他說,微一點頭,算是見禮。

  蕭真叫他十一哥,兩人的關係看起來相當親近和信任。還有,這男人如此風流……三條加起來,已經完全可知對方是誰?這個曾在她腦海中被抹掉的人,如今鮮活的出現在面前,令那消失的記憶,很快又湧了上來。

  蕃鎮,本來是皇上封賞兒子們的土地,還有權臣割據的一方勢力。開始,他們是擁護和保衛中央政權的,但因為擁有獨立的經濟和軍隊、官員,漸漸地和朝廷對抗起來,成為稱霸一方的存在,是大趙版圖內的小朝廷。啟承帝蕭左登位後,力主削蕃,但手段和措施溫和巧妙。所以,九大蕃鎮在啟承元年很順服,到了啟承八年,大趙國土上再無蕃鎮一說。

  啟承元年還發生了一件事,就是臨山王及其十多個兒子在一夜之間暴斃,只剩下蕭羽這根獨苗,理所當然的繼承了王位。他第一個交出手中權利,被封臨山郡王。也不知是天命還是氣運,蕭羽被御封后不久,地處大趙東北部的苦寒之地臨山郡,一向以貧窮清苦和民風彪悍著稱的地方,忽然開採出了金礦和鐵礦,還發現了天然的馬場。而蕭羽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取得了那裡的獨立經營權,只每年向朝廷上貢一定比例就行。十年時間,他成為了大趙國最有錢的宗室子弟,可說是富可敵國。

  「水妹妹,你身子繃這樣真,煞氣騰騰的,可是要殺人滅口?」蕭羽斜起一雙漂亮的狐狸目,盯著琉璃。

  琉璃目光鎮靜,與他對視,不落半點下風。

  「晉王殿下,琉璃先告退。請您想想,之後隨時找我。」琉璃眼睛看著蕭羽,卻對蕭真說。

  「呃,好。」蕭真不知說什麼,只先點頭應下。

  琉璃施施然轉身離開,腳步仍然不疾不徐,步子就像拿尺量過一樣穩當標準。

  「她不理我!她好像還看不起我!」望著琉璃纖細卻倔強的身影消失,蕭羽控訴。眼底卻哪裡有怨懟,只冷冰冰、鋒銳銳的光芒一片。轉瞬,又消失。

  蕭真不知說什麼好,把馬牽進馬房。

  中午,蕭羽硬跟著蕭真回了晉王府吃飯。之後,不可避免的談起馬廄裡發生的事。

  「你何苦和她提前說明?」蕭羽不以為然,「到時候扔了就好,一介民女,還能鬧出什麼花樣?關鍵,是讓皇上點頭。」

  「十一哥,你難道真的不知漕幫今時今日之地位?」蕭真習慣性的皺眉,一說正事,就會如此,「只有無知婦人,才以為琉璃是沒有靠山的。靠山是指實力,可不是爵位。漕幫起於草莽,但卻威脅到國事。大趙多難行的山地,東京都又地勢狹窄,糧食供應不足,還有各邊境軍隊的供應,戰時物資的流通,哪一樣不靠漕運?自古就有一說:漕運關國運!本朝的太祖和太宗,就是因為善用漕運而使趙國富饒起來。」

  「可同時,也讓漕幫做大了。」蕭羽歪在窗邊的彌勒塌上,筆直的又腿伸得老長,「所以我才說,你未來的大舅子水石喬是個能人。皇上登位後勵精圖治,大力革除除陣年弊端,除了削蕃之外,還打擊漕幫。那年,如果我沒記錯是啟承二年。水石喬和你同齡,也才十三風吧。漕幫老幫主死了,他以稚齡接掌漕幫,且不說一群江湖漢子服不服,漕幫又正值多事之秋,整個被皇上的重拳打垮。可這個水石喬,把幫眾分散於沿河各地,隱藏於民,化整為零,才幾年時間,硬是又重聚了起來。漕幫不但沒消滅,反而更壯大,幫眾幾十萬,還不算家屬。這樣的實力,搞不好動搖國本的。」

  「所以,現在父皇拿他們沒有辦法,只能安撫,招攬。動漕幫就是動了百姓的根基,尤其是沿河居民,還有因河而起的那些繁榮城鎮。那是大趙國的錢袋子,十分之一的國庫。」

  「那你還不娶水琉璃?她長得不錯啊,而且性格有趣,不纏人。」蕭真聳肩,「你就為國捐軀吧,這犧牲應該還挺舒服的。」

  「十一郎!」

  「是十一哥!」蕭羽掏掏耳朵,「別叫這麼大聲,也別一生氣,就把『哥』字給我去掉。我知道,皇上這麼做不公平。水石喬極為疼愛自己的妹妹,誰娶了水琉璃,誰得到了漕幫這樣大的助力,看似對坐上那把椅子有有好處。可一來平民女不能得後位,二來,漕幫可興之,也可亡之,皇上如此雄心,怎麼可能讓民間勢力做大?到那時,新皇上總不能明目張膽的滅了後族吧,令天下平民寒心啊。所以,這是叫你為他人做嫁衣裳啊。但既然選了你做,你如何不做?」

  「我做,只是用另一種方式。」

  「什麼方式?」

  「你暫且不用管。」

  「好吧,我不管。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不直接成親呢,這樣不是更簡單嗎?若用其他方式,我說了,水石喬可不是個好易與的。平安盛世罷了,若是亂世,他絕對是一代梟雄。」

  「你也說了,漕幫可興之,也可亡之。」蕭真嘆了口氣,「真到那要痛下殺手的時候,我如何能面對我妻?那是在很多年後吧?人非草木,若我妻已生兒育女,我要如何自處?」

  沒想到蕭真這麼說,蕭羽怔了怔,隨即眼中閃過不忍的神色,「九郎你啊,就是太心慈手軟了,想得也太多。在皇家,正派是最沒用的品德。你若不能心狠手辣,關鍵時刻把妻子父母兒女也能捨棄,我看你還是別惦記那把椅子了。」

  「在我心中,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大趙國更重要!」蕭真目光堅毅,擲地有聲,「為了龍椅,我或者不能,可若是為了趙國,我什麼都可以放棄!」

  說完,又看看蕭羽,「十一哥,我知道你從前經歷了很多慘事。但是,好人是有的。」

  「別傻了,九郎。」蕭羽打了個吹欠,完全的無動於衷,徹底的冷漠無情,「世界上根本沒有好人,只是壞的程度不同罷了。尤其皇家,沒有誰是無辜的,就數你壞和程度最輕。」說到這裡,腦海中突然冒出琉璃那渾身是刺卻又毫不隱藏、凜然無懼的樣子,不禁想:那個丫頭到底是有多壞呢?

  因而就笑了起來,道,「想想在馬廄的情形就覺得好笑啊。」

  蕭真一下就漲紅臉,「十一哥,你太沒有德行了。應該自聽到我們說話,就趕緊出來。」

  「我捨不得啊,太有趣了。」蕭羽笑得狐狸眼都眯起來,彎彎的,「本來你主導的,很快就變成水琉璃作主。你說不娶,本來以為人家會傷心難過,至少是受打擊對不地?哪想到人家毫不在意,還跟你談條件。你不得不承認,心裡立即就不舒服了吧?知道這叫什麼嗎?這叫賤。」

  「我沒有。」

  「那才怪,因為你根本不懂女人。開場白說得爛透了,跟人家提什麼馬?然後過渡的話又沒有,如此生硬直白。也就是水琉璃那樣奇怪的女子吧,換了誰,都得當場暈倒,到時你又要怎麼辦?你以為事關名譽,女人就不會往外說?告訴你,多半會回家哭訴,然後事情很快就傳開。所以,你這事做得魯莽,不記後果,還沒有水準。幸好是水琉璃啊,看她那凡事都會硬扛的樣子,倒是不用擔心了。」

  蕭真無語。

  其實,他開始並沒有想明說,畢竟此事牽連甚廣。只是見了玻璃兩面,不知道為什麼,就不想欺瞞她。

  「如果不是欲擒故縱,那姑娘就是真的不想要你。」蕭羽繼續回憶著琉璃當時的神情和語氣,「不是寬宏大量,也不是性格溫柔,確實是不在意,不放在心上。九郎,是不是她說找其他男人嫁,你現在就有被背叛的感覺?」

  聽到這話,蕭真的心裡又開始不舒服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23 03:02 PM

第九章 神也無法阻擋

  六月,雨天。

  整個東京都被被攏在灰濛蒙的水色裡,若凝神靜氣,就能感覺這樣的天地反而更安靜,只餘雨聲和泥土的清香。

  寧安候府的墨玉軒中,琉璃坐在臨窗的貴妃塌上,半邊身子趴伏於窗框,手中拿著那條紅羅面巾,無意識的輕輕甩動。眼睛,卻望著簷角處因雨水滴瓦而形成的雨簾。從小她就喜歡看這個,不管心裡多麼暴躁,也會漸漸沉澱下來。

  她在回想那天在皇家別苑馬廄中發生的一幕,不禁唇角微翹,凝結出一朵模糊的、說不清是微笑還是冷笑,抑或是冷哼的笑花。

  世間事瞬息萬變,不管準備得多充分,不管計畫得多周密,也總會有意外發生。這個,她明白,也無懼。只是沒想到蕭九直言不娶她,又有個蕭十一突然攪和進來。在拒婚之前,蕭九還當眾送了她擊鞠比賽的采頭,算是給她賺足了面子。

  由此推論,蕭九的心腸不太壞,打巴掌之前,先給了甜棗。而且,給她留了很多餘地,但也態度堅決。甚至,他大約之前並沒有計畫和她挑明態度,或者還希望退親之事讓外人看來像是她不要他,而不是他不要她。這樣,她的名聲會好得多。他在傷害她,可又在維護她,非常矛盾的情況啊。

  可是,她不在乎。心裡沒有愛,嫁或者不嫁,乃至嫁給誰都沒有太大關係。只要在成親前的兩年時間裡,她有藉口留在東京都,身處貴族中心,並且看起來很受蕭九的喜歡就行。

  每個人,都應該有對應的身份,才能做對應的事。水石喬給了她一個身份,現在輪到蕭九做貢獻了。所以,未來晉王妃的頭銜她暫時不會放棄。

  殺人報仇?不是她的目的,那也太便宜了。她要奪去那些人的一切,就好像他們無恥無情的奪走姐姐的所有。她要讓那些人在痛苦和絕望中苟延殘喘,讓他們出賣靈魂和人性所得到的東西,在眼前灰飛煙滅。

  她認為蕭九會答應她的要求,因為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蕭九暫時不能暴露他的雄心,而她也不能暴露此行的目的。兩人保持著假的未婚夫妻關係,對雙方都有好處。蕭九要是不傻,就不會拒絕。

  多好,一拍即和。

  而早上蕭九的來信,已經證實了她的推測。至於那位臨山郡王,不理會就是,他根本不在她的計畫之中。若他擋了她路……那就除掉他!她復仇的腳步,神也不能阻擋!

  琉璃心有狠決之意,卻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十指蔥白,纖細卻圓潤,細膩無暇。不知為什麼,突然就想起那雙生滿凍瘡的骯髒小爪子來。

  雨天,一切都像滲了水似的,變得淺淡起來,但她的記憶卻清晰的浮現在腦海裡。

  她恍惚記得十年前,霍紅蓮把她帶到霍家大宅,親手給她洗澡、換衣,清洗她遍佈全身的傷口、再上好藥。因為她的頭髮都打了死結,怎麼也梳不通,實在沒辦法,只能剪掉。索性她才六歲,還沒到留頭的年紀,就穿了男孩的衣裳。

  當時她感到非常奇怪,因為當姐姐看清她洗乾淨的臉,也掉了眼淚,隨即就帶她去見霍家父母,也就是干爹乾娘。

  乾爹霍江林,年已半百開外,卻仍然英雄了得。乾娘李氏,四十有六,風韻猶存。

  乾娘見了她,先是愣怔,之後抱著她就哭。後來她才知道,霍家有個小少爺,是姐姐同父同母的親弟弟,卻在六歲那年夭折了。而年幼的她,長得和霍少爺竟有九分相似。相反,姐姐隨了乾爹,是英氣的相貌。

  大趙西北之地,與韃靼接壤,趙國因諸皇子爭位而內亂之時,韃靼人正兵強馬壯。乾爹長年在邊界與韃靼人周旋打仗,因為沒有兒子和其他出色的子侄,霍家的其他事務,就是姐姐一手承擔,所以寧安郡及其首鎮寧安鎮的人都稱她為當家大小姐。

  這位大小姐上陣能衝鋒,兵法如神助,韃靼人怕她,甚於怕她爹,因為她若上陣,韃靼人無一勝績。但父親心疼女兒,儘量讓她待在後方。

  其實這位巾幗英雄,私底下是極為女性化的,喜歡寫札記,喜歡撿各種流浪的小動物,還有孤老、孤兒。姐姐撿她時,並不知道她的長相。她對姐姐的愛,有她自己的原因。但不得不說,這是非常奇妙的緣分。而在姐姐撿回的這麼多孩子裡,唯有她被認為霍家的乾女兒、小女兒。乾爹和乾娘還說,要在她及笄之時,把她正式列入家譜、族譜。

  她好開心啊,不是因為從乞丐一下成為霍家小小姐,而是因為可以名正言順的叫一聲姐姐。

  那時,她常常追在姐姐的身後,不停的叫她。姐姐還笑說,「我比你大十八歲,都可以當你娘了呢。」可她就是要叫姐姐。

  兩世為人,她遺失了那麼久,虧欠了那麼久。她得還,她得彌補錯誤,她得緊緊抓住。

  可是,終究還是一場空!乾爹、乾娘、姐姐和她,都沒等到那一天。

  想到這兒,心頭忽然就刺痛起來,疼得琉璃不自禁的抓住胸口的衣服。這時,就見內院的門開了,一個二等丫頭急匆匆跑進來,裙角上沾了泥水,頭也要被雨絲打得濕了,貼在細膩可愛的面頰上,青春氣息撲面而來。

  「小姐。」小丫鬟跑到琉璃趴著的窗前,極快的屈膝,行了一禮,「外頭有動靜了!」

  「你是哪一個,小茹還是小薇?」琉璃怔了怔。

  她進寧安候府只帶了六個丫鬟,現在在院子裡侍候的其他人,全是候府分派過來的,這足以讓某些「有心人」放鬆警惕。除了她的大丫鬟青黛、青檸是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外,另四個丫頭:憶秋、小茹、小薇和唯唯,都是水石喬給她的人手。別看她們年紀很小,都只有十三四歲,卻勝在機靈忠誠。不然,她獨自進入龍潭龍穴般的地方,水石喬怎麼能放心?又怎麼肯點頭?而水石喬能以二十二歲之齡統領著擁有數十萬幫眾的漕幫,沒點知人善用的天賦,怎麼可能還全須全尾的活著?

  小茹和小薇是雙胞胎姐妹,小茹是姐姐,小薇是妹妹。但這兩個丫頭長得一模一樣,同樣的圓臉大眼,可愛的酒窩,當她們穿著也一樣時,琉璃完全分不清哪個是哪個。

  「奴婢是小茹。」小丫頭呼扇著閃亮的大眼睛說。

  琉璃哦了一聲,還沒問話,坐在廊前竹椅上做繡活兒的青黛就道,「小姐別被騙了,這丫頭是小薇。」

  青黛是琉璃這兒的大管家,但她平時很安靜,就像能融入自然似的。若她不出聲,真的很容易忽略她的存在。

  「你怎麼分辨的?」琉璃真的很好奇。

  「小茹穩重,小薇活潑,所以小茹說話時,不像小薇那樣愛眨眼。」青黛輕哼,聲音軟軟的責備,「你這丫頭再糊弄小姐,就扣三個月月例。」

  小薇吐吐舌頭,也未見怎麼害怕,卻端正了神色說,「紅院又請了大夫過去,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三次了。」

  琉璃挑挑眉,眼中閃過一絲興奮,被雨光相襯,眸光灩瀲。

  紅院,是二姨娘冷香的住處。翠院,是三姨娘冷玉的院子。紅與翠,兩個字看似普通,甚至俗氣,但取自一首詩中的「紅紅翠翠」四字,透出那麼一股子俏皮與小意憐愛。院名,自然是溫凝之起的,這是要表達什麼,對兩房妾室的寵愛?

  「要不要去看看?」青檸的頭從旁邊鑽出來。

  琉璃在「發呆」時,青黛在廊下做針線,青檸留在屋裡侍候茶水。可青檸是個好動的,哪有一刻安靜,屁股下面就像長釘子一般。好在琉璃有個本事,心定時可以忽視外物,不然早把青檸丟出門外了。

  「現在去?是怕別人不知道你消息靈通?還是告訴別人,你一直盯著紅院?」琉璃瞪了青檸一眼,然後對小薇點了點頭。

  小薇躬身行禮,退下去。

  琉璃又反過身,好好坐回塌上。

  青黛拿了針線笸籮進來,又給琉璃換上新茶,這才說,「小薇和小茹兩個,天天拿著漕邦的禮物往外跑,逮著人就送。那些個勢利眼,又貪圖東西,又在背後笑她們急著和府裡的打好關係,帶著暴發戶的小家子氣。還有人,在背後叫我們水耗子。連著小姐,也被捎帶上了。」

  琉璃點頭,一點也不在意。

  無知的蠢人罷了,他們怎麼說、怎麼想,與她何干?再者,這樣才好,打聽到了消息,還被人因為看不起而忽略。

  之前打聽到的是:溫凝之比較寵愛二姨娘冷香和三姨娘冷玉。一個月中,總有半個月是輪流歇在這兩位姨娘房裡的。至於大姨娘那兒,倒也沒太冷落,一個月去一次。

  多辛苦啊,溫候爺!義父!姐夫!

  「唯唯呢?」琉璃問。

  「去聯絡外頭的人了。」青黛低聲道。

  其實她只是下意識的舉動,因為下雨,內院的門關著呢,只有自己人在附近。

  琉璃想了想,忽爾一笑,在雨天裡,竟然有陽光燦爛的感覺,「你們倆,明天跟我去紅院走走。好歹是長輩,生病了怎麼能不探望?帶上些貴重又俗氣的禮物。我看,時間剛剛好。」

  青黛和青檸對視一眼,心中都是一緊。

  小姐這樣子笑,就是要出手的意思了。終於,要開始了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23 03:03 PM

第十章 解氣的在後頭

  「姨娘,二小姐來看您了。」寧安侯府的紅院內,冷香正歪在臨窗的塌上發呆,才十三歲的小丫鬟桃兒打起竹簾,輕聲道。

  冷香有些意外,趕緊起身下地。動作猛了點,只覺得一陣眩暈,又跌坐了回去。

  琉璃正巧進來,連忙前幾步,扶了她一把。

  冷香順勢坐下,對琉璃抱歉的笑笑,「二小姐快請坐。」轉頭又對桃兒微惱,「你這不懂事的丫頭,二小姐來了,怎麼不早稟報?」

  「是我不讓她們說的。」琉璃接過話來,坐在冷香身邊,「聽說姨娘病了,我來探望,如果把人都折騰起來,倒失了我的本意。」

  「我可怎麼敢當。」冷香有點惶恐。

  雖說她大著一輩,但畢竟只是個妾室。而這位名義上是侯爺的義女,往後卻是正經的親王妃。娘家親哥哥還是漕幫的幫主,富得流油。聽候爺的意思,將來說不定會在水部為官的。放眼整個侯府裡,兩個正經的小姐也未必有這位的身份高貴。不過之前看著,這位性子怕是有些冷淡,哪想到卻是個熱心的人。

  「這有什麼的,一家人。」琉璃微微一笑,平時那面無表情的臉,忽然鮮活起來。

  冷香微微一怔,盯著琉璃的臉道,「我並不是和二小姐套近乎,只是……你看起來真有些面善,似乎是從哪裡見過的。」

  「二姨娘到過江南嗎?」琉璃問。

  冷香搖頭。

  「那就不可能見過。」琉璃接過桃兒奉的茶,輕輕抿了一口,「從小到大,我這是第一次離開江南之地。姨娘覺得我面善,大約我是和姨娘認識的某人長得很像。」放下茶盞,腦海裡突然閃現出從前的畫面。

  被認作霍家的乾女兒,成為霍紅蓮的小妹妹不足一個月,乾爹霍江林就被偷襲的韃靼人一箭射中胸口,被部下拚死救回家後不久就死了。乾娘李氏病倒,整個霍家軍的擔子都壓在姐姐一個人身上。可姐姐畢竟是個女人,霍家軍內部風起雲湧,各方勢力明爭暗鬥。到這時候,姐姐和她才明白,或許姐姐能征善戰、足智多謀,但乾爹才是霍家真正的旗幟。旗子倒下,姐姐要花費很多精力,才能重新讓霍家、讓地處西北的寧安郡安寧。

  那時,她拚命想幫姐姐,可惜人小力弱,什麼忙也幫不上。反而因為有人不願她被記上霍家的族譜,幾次害得她差點丟命。姐姐無法分心於她,就送了她和乾娘到一個不知名的女觀去暫避風頭。但從那天開始到姐姐出嫁之後,她就再沒回過霍家大宅。

  世人都說女大十八變,從六歲的小女孩到十六歲的大姑娘,冷香能認出她來才怪,大概也只是覺得有些熟悉感而已。可她,卻清楚記得冷香和冷玉,記得當年她們乖巧溫順的模樣。若不是姐姐,她們早就被賣進那骯髒地方了。臨到這個歲數,不過一張葦席一卷,扔到亂葬崗子裡去。如今脫胎換骨,擺出高貴冷豔的樣兒,卻忘記自己骨子裡不過是爛泥而已。

  想到這裡,琉璃心下剛硬。然,臉上卻掛著得體的笑容,即不濃,也不談,純粹客人情分。

  「可不是。」冷香又看了琉璃一眼,終究沒什麼印象,「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何況只是長得有點像的兩個人呢?」

  等的就是你這句!

  琉璃心想,人卻站了起來,「姨娘病著,我不好多留。今天就是來探望一下,順便帶了點東西,請姨娘收下。」說完,也不等冷香說話,對著窗外拍著兩下手掌。

  桃兒手腳麻利的再次打起竹簾。

  正是太陽升高,氣溫漸熱的時候。湘妃竹的簾子挑起,一股暖燻燻的氣息迎面而來。

  青黛和青檸垂首走進,一前一後,通身大家子丫鬟的做派和規矩。

  琉璃拿起青黛手上的青漆盒子道,「這是我哥哥特意找人弄來的安神香,他怕我換了地方睡不好。此香在睡前點上一點,就能整夜安穩。聽說姨娘總是多夢少眠,所以身子才虧損。」

  「這怎麼好意思?」冷香有點受寵若驚。

  她病了這幾天,也就大姨娘來看了一回,兩個嫡小姐只是打發丫鬟來瞧了瞧。令人寒心的是,老爺不僅沒來,就連冷玉也不聞不問。姐妹一起攀的高枝,到了地兒,才發現太擠了,容不下兩個人。

  「東西值什麼,人才重要。」琉璃隨手把盒子放在坑桌上,然後轉頭對青檸說,「把那匹織金羅給姨娘拿過來。」

  冷香又是吃了一驚。

  織金羅是很昂貴的布料,因為是薄薄的紗羅,裡面卻織了金線。那金線比頭髮絲還要細上幾分,做出來的衣裳穿在身上,隱隱有金光,格外媚人。只是織金罹難得,尋常富裕或權貴之家,有錢也買不到的。

  「我不會挑東西,但見姨娘風姿楚致,覺得倒合了這匹羅。做兩身衣裳穿,肯定特別引人注目的。」琉璃似無心的誇耀。

  冷玉心裡卻是一抖。

  引人注目!引人注目!她可不就是想讓侯爺多看她一眼嗎?這麼想著,情不自禁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臉。同時被納為妾,冷玉處處壓她一頭,就算……冷玉也不肯讓她一步。

  織金羅,名品衣料,就算在幽暗的內室也似有微光浮動。

  冷香親手接過,忍不住在身上略比了比,想像著自己穿上織金羅的衣裳時,侯爺眼中的驚豔,就像他第一次見到她那樣。只是,無意間一抬頭,正看到青檸青春英氣的臉,登時嚇得大叫一聲。手鬆,布落,不大不小的一匹,也被砸得跳腳。

  「怎麼了?怎麼了?」琉璃連忙關切的問。

  「她她……她是誰?」冷玉抖著手,指向青檸。

  青檸一臉納悶,也有些被嚇到。

  「你做什麼了,驚到二姨娘?」琉璃微惱。

  「奴婢什麼也沒做啊。」青檸委屈得很,非常無辜,手足無措。

  「姨娘,這是我的丫頭,名叫青檸。」琉璃上前,對冷香說,「姨娘精神不濟,是不是錯看了什麼人?姨娘之前說沒到過江南,那我保證,你肯定也沒見過這丫頭,她打小是在漕幫長大。」

  只是因為太突然,冷香才反應那麼激烈。此時略定了定神,發現青檸的那張臉雖然有七分相像,卻終究不是那個人。三年前,她親眼看著那個人死掉,一屍兩命。如今,怎麼會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是她想太多了。怪不得,侯爺會不喜歡她。

  「簡直沒臉了。」冷香不好意思的拿帕子蓋在額頭上,「屋裡黑,我認錯了人,還一驚一窄的,沒的叫二小姐笑話。」

  「和青檸長得像的人是誰啊?姨娘欠了她很多銀子嗎?見了面,居然嚇成這樣。」琉璃似是開玩笑道,「沒事,姨娘倒是說說,我幫你還。」

  冷香搖頭,往事突然控制不住的湧上心頭,令她渾身發冷,額頭都見了汗。

  不是那個人!根本不是那個人。只是那張七分相似的臉,還有那股子掩不住的英氣,令她哪怕看著,都覺得胸口上那根刺在不斷跳動,極為不舒服。

  桃兒見狀,趕緊扶上她的腰,輕聲道,「姨娘可又頭暈了?不如上坑去躺一會兒吧。」

  冷香虛弱的按按額角,又看了看琉璃,餘光卻不敢瞄向青檸。

  「姨娘要多休息,我先走了。有事的話,儘管去墨玉軒找我。」琉璃知機的告辭。

  直到走到外頭,琉璃才露出一絲嘲諷笑意來。

  青檸卻忍不住,低著頭猛笑,「看她嚇得那樣!依奴婢看,以後咱們要常來,乾脆嚇死她得了。做了虧心事,難怪心虛氣弱。她這樣忘恩負義的人,老天趁早收了她。」

  「我們不靠老天。」琉璃仰頭。

  陽光耀目,她眯了眼睛,卻不退縮。石頭派來的人調查說,姐姐去世時,已經有了七個多月的身孕……從前在寧安郡,姐姐救過無數人的性命,結果呢?所以指望老天?還是算了吧。

  「現在明白,小姐為什麼不讓你公開露面了吧?」青黛和青檸嘀咕,「雖說咱們院子裡的老人兒也會看出你的容貌和大小姐有七分像,但底下人傳是一回事,突然露臉在那些人面前是另一回事。」

  「幸好紅院和翠院的丫頭全是現買的,不然她們嚼了舌根,今天就沒這麼好效果了。」青檸得意道,「看她那樣,真是解氣啊。」

  「解氣的還在後頭,不急。」琉璃冷淡的聲音毫無感情,「沒有一刀死那麼痛快,慢慢熬吧。」

  而此時,在紅院的正屋裡,冷香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青檸的臉,不斷幻化成大小姐的模樣。她一身火紅,血跡染紅了半間屋子。應該快疼死了吧?她卻笑著說,「但願這些事別讓我妹妹知道,不然,你們一個個會不得好死。千萬千萬,別讓她找上門來。」

  冷香豁然坐起,只覺得胸口似被燒穿了一個大洞般難受。

  是了,火燒。整個霍家,在霍紅蓮死訊傳出的一個月後,被一把大火燒個乾淨,裡面連男帶女一百多口,沒有一個人活下來。包括大小姐撿的那個小叫花妹妹,叫什麼來者?原名只有大小姐知道,霍夫人後來給改的名,叫霍紅錦。

  對對,霍家人全死了,據說是韃靼人趁火打劫。死了的好,那就再也沒有人,知道那些上不得檯面的骯髒事。也沒人知道她和冷玉,曾經做過些什麼。

  不會有人報仇的。因為霍家人死了。全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23 03:04 PM

第十一章 親王了不起啊

  「小姐,要不要再去紅院,嚇那個二姨娘一嚇?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青檸見自家小姐倚在床上,懶懶的看書,不禁問。

  「不去。」琉璃頭也不抬,「好鋼用在刀刃上,搞得疲沓了,下回不管用了。」

  「那我們出門去吧?晉王殿下不是約了您?」青檸又建議。

  琉璃仍然是兩個字,「不去。」

  「為什麼啊?」

  「我是他召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嗎?」琉璃終於放下書,「說不娶我就不娶,想要我參加夏游會,我就得參加?」

  「小姐賭氣啊。」青檸湊過臉來,眼睛中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琉璃伸出一指,點在青檸眉心上,輕輕推開,「我只跟親近的人賭氣,這只是姿態。親王了不起啊?」

  不過,到底被青檸攪了看書的興致,乾脆扔掉書對青檸道,「你在屋裡這麼待不住,快去吧,上房揭瓦玩。」

  青黛正在一旁收拾箱子,聞言噗嗤就樂出來,「在房上的時候,可別讓太多人看到你。紅院那邊一點消息也沒露,所以翠院那邊還不知道你酷似大小姐呢。」

  琉璃望著青檸:不僅長得像,最重要是氣質相似,都像是從軍營中歷練出來的。這就是造化吧?明明完全沒有血緣關係的人,正好做她計畫中重要的一環。

  「翠院那一位可不是好相與的。」青檸有點洩氣地道,「聽小茹說了,三姨娘最得侯爺的寵愛,行事也跋扈。不像二姨娘,傷春悲秋的是個病西施。三姨娘每天吃得飽、睡得香,連最受信任的大姨娘也蓋不過她去。聽說哦,還要插手中饋呢。」

  「有的人就是不安分。」青黛哼了聲道。

  「是有的人心腸更黑。」青檸也哼了聲,又轉頭問琉璃,「小姐,什麼時候收拾那個三?」

  琉璃不置可否。

  因為,有的人,有些事,不必太急著插手,適當的時候推一把,她們自己就會狗咬狗,自相殘殺。看著為了某種利益而結成同盟的人反目,不是很爽的一件事嗎?聽說,二姨娘已經用那匹織金羅去做衣裳,想必不久後就有好戲看。

  「唯唯呢?」過了會兒,琉璃問。

  「出府了。」青黛道。

  琉璃微微皺眉,「回頭告訴她,不要這麼急。咱們要對付的人很多,不能過早揭底牌,凌紅蝶那邊,先不要聯絡了,我暫時也不會去見她。。」

  「是。」

  「小薇小茹那邊,倒可以在內院多走動走動。」琉璃繼續說,「都當她們倆是傻丫頭,冤大頭,自然行事就方便了。咱們人手少,府裡要盯的人和事多,總要有消息來源的。只是,別太顯眼。」

  「小姐放心吧,那兩丫頭精著呢。」青檸與有榮焉。

  水石喬給她的四個丫頭各有所長,各為所用。小茹和小薇特別適合在內宅打聽消息,唯唯身段瘦高,行事爽利,扮成男孩子在外頭跑,又方便又伶俐。憶秋穩重聰明,青黛不在院子裡的時候,一切都是她管著的。青檸武功不錯,做的是保鏢的活兒。

  主僕三人正說著話兒,唯唯進來了,因為穿的是小廝的衣裳,顯得有股子利落精明勁兒。

  「回稟小姐,奴婢在外頭打聽到了一件好玩的事。」行了禮後,唯唯說,「皇家別苑過幾天有擊鞠賽誒。」

  「這有什麼稀奇,那邊不是隔三差五就打一場嗎?」青檸「切」了聲。

  「這次不一樣,有晉王殿下和臨山郡王呢。」唯唯有點興奮。

  「他們倆是好友,在一起擊鞠也沒什麼吧?」青黛好笑。

  「不是不是。」唯唯急得揮手,「你們別打斷我啊,讓我說完。雖然晉王殿下和臨山郡王經常一起擊鞠,可是他們從來沒做過對手啊。」

  誒?!琉璃聽出點滋味來了,示意唯唯快說。

  難道兩個人的交情掰了?聽起來怎麼這麼讓人高興?

  「聽說,五日後晉王殿下和臨山郡王為著一件什麼事打賭,決定各拉一個五人的隊,進行小型的擊鞠比賽。輸了的人,要在三日之內的晌午時分,赤膊沿著定軍門的御河段走一趟。現在東京都的小姐們都瘋了,賽貼訂晚了都拿不到。」

  「不去不去,小姐不去。」青檸轟蒼蠅似的揮揮手。

  但琉璃卻笑了,「這個,我得去。」

  「賽貼怎麼辦?」青黛道,「不過奴婢想,晉王殿下會送來吧?」

  「晉王殿下送,你們就給退回去。」琉璃又倚回床邊,目光閃爍,也不知想些什麼。

  三個丫頭都驚住。

  退?!晉王殿下啊。小姐的未婚夫婿啊。這麼大面子給駁回去,成嗎?可是小姐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個性,那是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溫家在皇家別苑有自己的觀賽棚子,如果大小姐和三小姐不好說話,奴婢看找溫大公子最好了。」青檸露出點花痴樣,「溫小狀元郎為人善良,一定會答應。」

  「也不用他,我自己有辦法。」琉璃笑道。

  三個丫頭對視:明白了,小姐又有古怪的主意了。

  轉眼五天即過。

  因為已進六月,天氣很熱,所以比賽安排在巳時初。這樣比賽打完,太陽也還沒到最毒辣的時候。只是這天才辰時,皇家別苑已經人滿為患了。

  也不看看是誰,晉王殿下和臨山郡王誒!他們從來都是聯手對敵,這次卻互相競爭,其中有什麼內幕?八卦勁不勁爆?跟女人有沒有關係?最後,又會是誰光著膀子在大太陽底下,繞著御河散步?

  少女少婦們芳心亂跳,在風氣開放的大趙國,不管哪位殿下遊街,道路兩邊都會堆滿看熱鬧的女性人群,年齡從八歲到八十歲不等。現在大家發愁的是,到底更期待看哪位殿下的半裸體呢?在趙國,除了玩角力的時候男人是光著上身的,其他時候都著裝規矩,即便是夏天。倒是女性服裝比較清涼,胳膊肩膀露在外面是經常,成了親的偶爾小秀半球也沒人說傷風敗俗。

  後來的主流意見是:不管了,愛誰誰!能看到皇室男性成員亮身材,要麼去角力場,不惜聞著臭汗味小範圍觀察。要麼,就是這次機會!所以無論誰勝利,反正女性觀眾是穩贏的。

  「你出的什麼餿主意!」擊鞠場內,看著人滿為患的觀賽區,蕭真埋怨蕭羽。

  蕭羽眯眼,那股子挑釁和戲謔的神情就流露了出來,「要不你認輸吧?直接脫了袍子去溜躂一圈,我還省事了呢。大熱的天,人和馬都出一身汗,遭罪呀。」

  「明明是你出的主意!」蕭真有點火大。

  「是我嗎?」蕭羽聳聳肩,「好吧,但你也答應了。其實換個角度想想,這是挺好玩的一件事,連隊友我們都抽籤決定,結局多麼不可預料。你知道,我最喜歡不可捉摸的事情了。」

  「我又讓你的當。」蕭真嘆了口氣。

  「反正無聊嘛。」蕭羽攤開手,「皇上即不外放你,又不讓你在三省六部任職。曆數整個東京都,就你我兩個閒人,不如搞點事出來,娛人娛己。」

  蕭真簡直不知說才好,他怎麼就和這個人成了知交好友呢?甚至,他都說不清,他們是什麼時候熟悉起來,什麼時候彼此可以說實話了。而既然一時糊塗,答應了做這麼荒謬的事,不管外頭鬧騰得多不像話,他也只能信守承諾。

  轉身欲走,蕭羽又追問道,「賽貼送給你那小未婚妻了嗎?」

  蕭真點頭。

  「她會來?我怎麼從溫家的棚子沒看到?」

  「她把賽貼退回來了。」

  蕭羽一愣,隨即就笑起來道,「真不賴,平民之女跟親王殿下也敢甩臉子,發脾氣。這下你怎麼辦?又不能馬上退親。不如我送你幾個胡姬舞孃,氣氣她。哦不,她不會在意的。」

  「是我無禮在先。」不知為什麼,一想起琉璃,蕭真就有些煩惱,「儘管我是怕傷害無辜。」

  「早跟你說了,別偽善。」蕭羽一臉無所謂的道,「退親就是傷害,你還不如光棍一點。因為這種事,你是無法彌補的。何必呢,從現在就鬧得不可開交。」

  「她沒鬧。」

  「她就是沒鬧才麻煩。」蕭羽把玩著手中的球杆,「那你打算怎麼辦?」

  蕭真沉默了片刻,揮了揮拳頭道,「先贏了你再說!」轉身大步走了。

  巳時初,準時開賽。

  兩隊一出場,觀眾就歡聲雷動。蕭真領紅隊,蕭羽領黑隊。跟隨他們的,都是矯健的軍中子弟,對於健美型、而非溫雅型男子大受歡迎的大趙國來說,這場面真的是很養眼哪。

  而因為兩隊實力,特別是兩位隊長實力的勢均力敵,擊鞠的場面就特別好看。帥的人,帥的馬,帥的打法,在塵土飛揚間渾灑自如,引來一陣陣驚嘆。

  眼看比賽就要完結,兩隊就要以平局收場,蕭羽突然抓到了個機會。他敢肯錯過,縱馬狂奔,有力的長臂舉起球杆。

  揮!

  誒?空了!

  接著眼前黑影一晃,一騎輕騎從他身邊快速掠過。所追逐的,可不就是他的那顆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23 03:05 PM

第十二章 他是我的人

  愣怔之間,大隊人馬已經向著黑隊的球門而去。

  蕭羽見那為首的身影纖細苗條,看起來好像很容易折斷,可是脊背卻挺得筆直,給人一種怎麼也壓不彎的感覺。

  他不記得這次參賽的隊員有這種體型的人?再向場邊一瞄,看到紅隊有名隊員因為馬鐙鬆了,正在整理。按規則,每隊五人,可隨時上下場或者替換,只要保證人數不多就行。現在突然竄進一個不知名的,那名隊員就不能再上場了,很是茫然。

  看來,是躲在一邊瞄著,發現有人下場,立即就補了進來。或者,那馬鐙突然鬆了,其中也有花招道道。但,那個突然闖入的人是誰?

  蕭羽眉頭一場,興趣盎然,立即催馬追去。他要看誰攪他的局,誰有這個膽子!

  這一切,只在瞬間發生。蕭羽的馬技又極為出色,很快就逼近了闖入者。

  三丈、兩丈、一丈……他舉起球杆,瞄準。

  可這一次,還沒等他出手,闖入者突然靈巧的縱馬,球杆橫推,球就落到另一邊包抄過來的蕭真馬下。

  蕭真也不含糊,全力衝刺中掄起球杆,用力擊打,動作流暢,時機和火候恰到好處,一氣呵成。球應聲入網時,比賽結束的鑼聲也響了。

  居然是壓鑼球!贏得太漂亮了!

  紅隊歡呼。

  蕭羽卻對輸贏無所謂似的,只盯著那名闖入者。見那人一帶馬韁,向馬棚方向跑去。側身之際,能看到其臉上繫著塊紅色面巾。因為蕭真帶的是紅隊,衣甲本來就是紅的,倒並不顯得太突兀。但這樣藏頭露尾的,蕭羽的心裡立即有了猜測,於是沒有遲疑,直接跟了上去。

  蕭真當然也發現了這邊的情況,尾隨而至。

  到了馬棚,見闖入者已經下馬,抱著雙臂,立在俊馬的旁邊。她臉上的面巾已經摘掉,此時平靜無波的雙眼,正看向二人。

  「水妹妹!」

  「琉璃!」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同時翻身下馬。

  蕭真忍不住露出笑容,也不知是為什麼,從心底就快樂起來。本來退掉賽貼,以為她不會來。結果,不僅她來了,竟然還幫助他打贏比賽。

  「你會擊鞠!」片刻後,兩人意識到這一點,再次異口同聲,也同樣的驚奇。

  在東京都,也有貴族女子擊鞠的,宮裡多位女官和公主都愛此道。只是沒想到……琉璃不僅是會,還很精通,甚至強於男子。

  「我倒是奇怪。」蕭羽笑得很狐狸,「剛才若是水妹妹再堅持至多兩息,那球就可以自己射入了。在擊鞠中,這種功勞可不能給別人。但是急停急轉,對馬的傷害很大。所以,水妹妹是因為愛馬呢,還是想讓九郎得到榮譽。」

  「郡王猜呢?」琉璃並不正面回答,因為剛才劫和得很爽,不禁露出笑容,明豔如三月春光,「不過晉王殿下的榮譽,也輪不到我一介女流幫著爭搶。」

  「剛才控球權明明在我手,你衝出來,九郎立即轉敗為勝,明明是幫他。」蕭羽哀怨。

  「這叫突然死亡法,郡王殿下還是聽任命運的安排吧。」

  「突然死亡?好說法。」蕭真不禁鼓掌。

  蕭羽卻還糾結剛才的問題,「為什麼要幫他?他都不肯娶你。」

  蕭真一口氣差點沒提起來,撲倒在地,沒想到十一哥居然敢這麼直白的說出這個話題。他知道退親的事並沒有傳開,說明琉璃守口如瓶。兩人有過信件來往,都同意暫時保持關係。但當他想做點表面文章時,琉璃又不肯見他,讓他很是摸不著頭腦。現在,他不得不說,他喜歡看到她出現在眼前。

  「我還沒答應退親,他就是我的人。我不願意讓他光著上身,讓別的女人看。再說,我還沒有看過,別人憑什麼?」琉璃說得極為自然,好像這是天經地意的事。但這樣的語氣,這樣的態度,著實驚呆了兩位皇族男子。

  她……她的人?說反了吧?就算貴如公主,也沒有這樣的說法!還什麼「她還沒有看過!」

  蕭真立即窘迫起來。

  身為皇子,他不可能沒有女人暖床。十三、四歲時,就有嬤嬤安排了宮女,教導他通曉人事。但此時聽琉璃這樣一說,他忽然覺得自己是個很隨便的人。

  「那我就可以任人看?」蕭羽抗議,掩飾了蕭真的尷尬。

  「郡王跟我沒關係。」琉璃直截了當,乾脆利落地切斷了蕭羽要說幾句調笑話的所有機會。

  一邊的蕭真,等尷尬勁兒過去後,忽然又覺得好笑起來,心裡還有莫名的高興。再看到十一哥吃癟,簡直說不出的痛快。還有那場突如其來的勝利……今天絕對是這麼多日子以來,他最為開心的一天。

  「沒有賽貼,你怎麼進來的?」蕭真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好奇。她沒跟著溫家,難道在東京都有其他親戚故友?

  「我自己做了一張,又不難。」琉璃一邊說,一邊從腰帶中抽出賽貼給蕭真看。

  蕭真和蕭羽再度愕然對視,翻來覆去地看那張仿真度極高的賽貼,隨後蕭羽就笑起來,「東京都這麼多人,一貼難求時,怎麼就沒人想到這個?水妹妹,你可真是不尋常。」

  「郡王殿下,你可叫我的名字,我不喜歡人家叫我妹妹。」琉璃無所謂蕭十一的話,只提醒道。略側頭,發現身邊的馬兒有些焦躁的刨蹄子,立即轉過身安撫。

  一旦不與人相對,她的眉眼都柔和了下來。只不過她自己不知,卻被兩個男人看在眼裡。

  「琉璃,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蕭真想起什麼,小跑著離開。

  蕭羽不動,攏著手,饒有興味的觀察琉璃。他覺得,這姑娘非常敏銳,自然能感覺得到他的目光,但她就是能做到完全不在意。

  是什麼樣的心智,什麼樣的自信,什麼樣的經歷,什麼樣的堅強,才會造就這樣的姑娘?

  兩人沉默半晌,蕭羽看似無意,但其實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些,彎下身子,直對著琉璃的眼睛,「琉璃是漕幫幫主的妹妹,聽說,從小生活在江南?」

  琉璃歪頭看他,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但,對他的靠近並沒有慌亂,仍然身姿挺拔。

  「水上生活的人家,倒不知道騎術也這樣精湛。」

  「郡王殿下真單純。」琉璃沉默了不過幾秒,就平靜地說,「我們漕幫走船,但也未必不上岸生活。會騎馬很稀奇嗎?民間,可也有擊鞠高手。」

  「哦,是我孤陋寡聞了。」蕭羽微微一笑,傾國傾城,卻沒人發現那唇角的冰冷弧線。

  琉璃也沒留意,直接走出馬棚。

  她不會在這裡乾等著蕭真的,而是去找他。在東京都,她不會為任何人停下腳步,只看別人跟不跟得上她。

  而望著她的背影,蕭羽臉上迷人的笑容漸漸消失。取爾代之的,是眼眸中的寒光。

  那種控馬的技術,可不是南地人能輕易學會的。

  水琉璃,怕不是那麼簡單。

  蕭羽這樣想著的時候,邁步向外的琉璃,心裡也在微起波瀾。

  她選擇這樣的方式接近蕭真,當然有自己的考慮。她為復仇而來,並不想糾纏在男女感情裡,可是她需要與蕭真關係融洽。如果覺得她與眾不同,覺得她有趣,兩人就能保持著不遠不近的關係。蕭真那樣的男人,你得證明配得上與他比肩,不然他是不會真心待你的。其實蕭真不想娶她,倒讓她輕鬆不少。而這樣公開露面,會成就貴族圈子裡能傳播好一陣子的新聞。試問,一個忙著戀愛的姑娘,就算身邊出點什麼詭異的事,又有誰會懷疑到她?

  多好的博得蕭真尊敬的機會,多好的皇家保護傘!

  但她算漏了臨山郡王,以至今天差點露出馬腳。是她大意了,幸好沒有半點驚慌失措。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那麼多人只注意到蕭十一這個妖孽的俊美無雙?沒人看到他的眼神就像世上最鋒利的刀,能把人逼到死角裡去嗎?有那樣一雙眼睛的男人,怎麼可能成天醉生夢死?

  在大趙國繁華和熱鬧之下,沒人知道,只是一場擊鞠比賽而已,卻讓東京都的兩大話題人物:擊鞠技術很好的水琉璃和富可敵國的臨山郡王,都對對方產生了強烈的懷疑感。

  當天,很多人看到的只是,水小姐賽場救夫,令晉王殿下反敗為勝。隨後晉王殿下親自駕車,帶水小姐去望仙居吃了飯,之後又遊覽了定軍門附近的御河段,倒像是給臨山郡王的脫衣遊街踩點去了。最後,還親自送了水小姐回家。

  東京都人士大跌眼鏡,誰也不看好的姻緣,居然看起來有琴瑟和諧的可能。看來,晉王殿下已經放棄了爭奪。江山美人,好歹他落下其一,也不算太冤枉。也許從此之後,東京都就多了兩個閒散王,有人給臨山郡王作伴了。

  與此同時的皇宮中,啟承帝蕭左也在聽著這個消息。報告消息的人,是琉璃的義務溫凝之。

  「兩個孩子合得來便好。」蕭左臉上掛著慈父的微笑,「這樣,朕就可以召見你那干閨女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23 03:06 P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7-23 09:12 PM 編輯

第十三章 遊街

  在入京一個多月後,琉璃終於奉召覲見,由她的「義父」,寧安候溫凝之親自送她進宮。

  溫凝之還怕她會緊張,結果她很鎮靜,禮數規矩半點沒錯,明顯是特意訓練過的。

  對琉璃而言,這也不過是例行公事。也正如她所判斷的那樣,皇上只是溫和又空洞的勉勵誇獎了幾句,並賞賜了不少東西,然後就讓她下去了。整個過程,蕭左一直坐在高高的御書案後,琉璃甚至連他的臉也沒看清楚,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個形象:身材高大的半百老者,仍舊壯健,身上是刺目的明黃色,頭上是九龍通天冠。

  這次召見只不過是表態,證明對賜婚的重視和對漕幫的榮寵。

  很好,這世上有誰不被人利用的,又有誰從不會利用別人?琉璃很淡定。

  離開皇宮的時候,因為皇上留下溫凝之議事,就由小太監送琉璃出宮。可才走了不到一半路,蕭羽就不知打哪竄出來,攔住去路。

  琉璃不禁皺眉,實在不願意見到這名危險分子。

  「你先回去,本王送水小姐出宮。」一邊的蕭羽卻似沒看到琉璃的不快,對那名小太監說。

  臨山郡王備受皇上喜愛,又是宮里長來長往的,小太監哪敢不從,連一聲都沒吭,躬著身子向後退,極為尊敬和懼怕的樣子。

  「我們走吧。」蕭羽又彎下身子,笑眯眯的望著琉璃的眼睛說,隨後率先前方帶路。

  琉璃想了想,沉默跟上。

  蕭羽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麼走了一會兒,琉璃發現了不對勁兒。四周,花木繁密起來,景色陌生得很,半天也沒遇到一個過往的宮人。

  她停頓了下,隨後……繼續。

  「已經發現與來路不同,為什麼不問?」蕭羽卻停下腳步,回過頭看琉璃,那眼神,似乎覺得她很有趣,恨不能把她抓在手心裡,拆開來看看。

  「或者,郡王殿下是抄近呢?」琉璃很淡定,「通向宮門的,又不只是一條路。」

  「倒也是。」蕭羽煞有介事的點頭,「不過這裡這麼偏僻,你就不怕遇到不好的事情?」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琉璃自問和殿下沒有衝突,又有何懼呢?」無理由攻擊他人的,是變態。

  「你說話真有趣,還淨是新奇的說法。」蕭羽笑笑,湊近琉璃的耳邊,「不過有時候,你得罪了人也未可知。皇宮這樣大,滅口一個小太監太容易了,到時候死無對證,吃虧的是自個兒呀。琉璃這麼聰明,該知道小心行得萬年船。」

  琉璃心裡打了個突。

  蕭十一這是提醒她嗎?還是知道了什麼,特意來走這一趟?仔細想想,她改名換姓,重塑身份,此事做得極縝密,不會出漏子。那麼,誰會和一個「新人」有怨?如果蕭十一說的是真的,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她礙了別人的事,擋了別人的路!是蕭九的緋聞女友還是他老娘?她初來乍到,從利益上來看,能得罪的也就是這兩位了。

  「郡王殿下,請你別離我這麼近。」琉璃假意沒明白蕭羽說的話,而是側跨一步,保持兩從之間距離,「好歹,我是殿下未來的叔伯弟媳。」

  「有什麼關係,九郎不是說了不娶你。」蕭羽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神情。

  琉璃平靜的心,突然就被挑得有點火大。她覺得蕭十一是故意攪局,不然犯不著總拿著蕭九不娶她的話來刺激她。但她明白不能流露出情緒,那樣很容易被抓到破綻。或者,蕭十一的目的就在於此。

  於是她擺出在漕幫練就的面無表情,冷冷的道,「他娶不娶我,是他的事。」

  「難道你不傷心嗎?」

  「那是我的事。」

  「可是我很好奇……」

  「那是你的事。」琉璃堵得蕭羽說不下去,之後也不理人了,隨便找了一條路就走。

  「方向錯了。」蕭羽站在原地不動,但提醒,「之前我帶你走的路雖然不同,至少是朝向宮門而去。而你這樣走,最終會到達『南內』,你未來的婆母所住的芙蓉閣就在那裡。」

  琉璃停下腳步,心中又是一凜,總覺得蕭羽話中有話,指摘蕭九的親娘要對付她。或者是她想多了,但這個男人身上有一種非常危險的氣息,令她非常戒備,只要他靠近,身上的所有感官就都調動了起來。

  但她內斂著心思,不動聲色的轉身,面向蕭羽,明亮的眼睛直愣愣回望。

  蕭羽被她的直白眼神逗得一笑,「你很容易迷路是吧?」

  「你怎麼知道我是路痴?」

  「路痴?又是新詞,和那個『突然死亡法』形容得一樣貼切。」蕭羽讚歎,「若說如何知道的……很簡單哪。那天在馬棚,你丟下我去找九郎,走的方向也是相反的。唉,要我說,下次你再去陌生的地方,要在身上掛個鈴鐺才行。」

  再怎麼心靜如水,此時也難免尷尬。之後,心中驀然一酸,因為蕭羽最後那半句話。她是方向感極差的人,從前在霍家大宅裡,十天裡,她足足丟過四回。姐姐那時也說要像養小狗一樣,在她身上掛個鈴鐺。後來還真掛了些日子,否則就要動用很多下人去找。那件事,在當時的霍家是個笑談。

  但,姐姐不在了。現在就算迷失方向,她也要自己找到出路。

  她深吸一口氣,「郡王殿下,你到底要不要送我出宮?」

  蕭羽眯了眯眼,因為剛才,他似乎看到這姑娘眼裡閃過一抹莫名的悲傷,隱藏得極深的痛苦和懷念。就算是他,心頭也跟著一悸。可是,那是為了什麼呢?

  「走吧。」他一邊回憶著剛才的對話,想尋找出其中的蛛絲馬跡,一邊再度帶路。

  眼見到了宮門,琉璃首次主動開口說話,「郡王殿下,那天擊鞠輸了,有沒有計畫哪天去付賭注?」

  「過河拆橋也沒你這麼利索的。」蕭羽故意流露出惱意,「這是知道怎麼走了是吧?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琉璃笑了,給他來個默認,也不道別,快步出了皇宮。

  「笑起來還怪好看的。」身後,蕭羽自言自語,隨後突然想到什麼,下意識的摸摸腰側。

  轉天早上,蕭真的信到了,約琉璃中午去遊船。

  因為要給外人以:她每天專注於晉王殿下的印象,她自然答應,早飯後就梳妝打扮。最後選了竹青色對襟敞領的紗羅半臂,襟邊上精繡著淡粉色梔子花,白色素絹雲形千水裙,淺黃色絲編鏤空鞋,梳高髻,並不填充假髮,也不戴東京都貴女們喜歡的鮮豔牡丹花,而是簪了一支金質嵌紅寶的小巧蓮花,旁邊以一串珍珠鏈子纏繞,分外的別緻。耳環、項墜、手鐲全是翡翠的,通身一搭配,在夏日給人水潤清涼之感。

  「小姐,又是我看家啊。」青檸趴在桌上,雙臂伸長,恨不得咬桌角。

  「再等等。」琉璃望著鏡子中自己明麗的面孔,「等到解決那二位,你就自由了。」

  「聽小茹說,侯爺連著在紅院宿了好幾天,翠院那位就快坐不住了。」青黛拿著另一面鏡子,照著琉璃的腦後,見她點頭,這才動手把妝奩收起來。

  琉璃點頭,嘲諷的一笑,「大家冒了同樣的風險,出賣了同樣的良心,怎麼可以分贓不均呢?有的人,就是總想佔大頭兒。」想了想又吩咐道,「青黛,今天你留下,讓憶秋和唯唯跟我去。晉王殿下約了我遊船,那四個丫頭是石頭給的,都在江邊長大,水性好得很。」以防萬一。

  青黛點頭應下,叫唯唯和憶秋去準備。又過了半個時辰,晉王府的馬車就到了。琉璃還沒上車,就見溫芷雲和溫倚雲坐在侯府的馬車上,正要離開。

  正是夏日,東京都貴族們的馬車都是沒有車廂四壁的,只在上頭加一個傘蓋。講究一些的女眷,會在傘蓋四周圍上各色輕紗。馬車動起來時,微風拂動,飄飄欲仙。而且多少有些遮擋的作用,外頭的人不能太清楚的看到車上人的容貌。琉璃只能說,大趙國的女子很懂得運用朦朧美,讓人一眼見底的美麗,總是缺乏一點神韻的。

  「妹妹這是要去哪兒?」溫芷去客氣地問。

  自從上回在皇家別苑一起看擊鞠,蕭真還把勝利的采頭當眾送給了琉璃,「姐妹」三人就沒再聚會過,除了溫凝之在家的時候,要「全家」一起吃飯以外。而蕭真和蕭羽的對抗,琉璃是自己做了賽貼,直接進了後場的馬棚,也沒去溫家的觀賽棚子,令溫氏姐妹很是不快。所以說,目前她們之間的關係算得上冷淡。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溫芷雲打招呼,儘管溫倚雲一臉不屑的轉過頭不理,琉璃還是客氣的回道,「晉王殿下約了我遊湖。不知,你們要去哪兒。」

  她儘量少叫溫芷雲姐姐,因為她的姐姐只有一個,而溫家的人也不配!

  「你不知道嗎?」溫倚雲忍不住搶話,「因為你的關係,臨山郡王輸了擊鞠,今天要赤膊在定軍門那邊的御河邊走一圈呢。這事,外頭都傳開了,你不會不知道吧?」

  琉璃怔住,還真沒聽說。這幾天,她拘著唯唯,沒讓她出去。墨玉軒又偏安一隅,府裡的人暫時巴結不上,倒是沒人透消息過來。

  想起那天在皇宮中的事,難道他今天要實現承諾了?

  哈,半裸遊街,怪不得蕭真要遊湖,因為街上一定擠得水洩不通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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