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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幻 發表於 2014-7-7 07:29 PM

酒小七 -【陛下請自重】《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7-8 05:11 PM 編輯

【書名】:陛下請自重(陛下請淡定)

【作者】:酒小七

【內容簡介】:

    作為一個太監,田七的八字兒比金剛鑽都硬,一口氣剋死三個主子不費勁。

    後來,皇上不怕死地欽點了這個太監來乾清宮伺候。

    一句話簡介:女版韋小寶混皇宮,假太監與皇帝不得不說的二三事。結局1v1,HE。

    註:由於女主是喬裝改扮的,所以本文的「他」和「她」用得略有混亂,大家領會精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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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幻 發表於 2014-7-7 07:30 PM

第1章 第三個主子

    景隆四年二月初三,是田七職業生涯中十分特別的日子。

    這一天是她成為太監的七週年紀念日。

    七年前的今天,她只有十一歲,因為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她利用紫禁城的管理漏洞,進宮當了個太監。過了兩年,逢上先帝駕崩,今上即位,次年改元景隆,一直到現在。

    田七還記得先帝駕崩時的熱鬧場面,那時候她只是個無名小卒,連著穿孝好多天,被總管帶著去先帝停靈的地方嚎幾嗓子,以示哀痛。

    現在,她依然是個無名小卒,她依然在穿孝,她依然在哀痛。

    這回是真的哀痛,痛苦死了!

    眼前死的這一個是宋昭儀,與田七隻有半個月的主僕情分。半個月前,田七花了大力氣,又是託人又是使錢,來到宋昭儀身邊伺候。

    別看宋昭儀只是個四品昭儀,但前途無量。她之前只是個小小的才人,入宮不到半年,很快得到皇上寵愛,後來又懷上龍種,皇上一高興,直接給晉了昭儀。只要她成功誕下皇嗣,無論男女,加封是肯定的,最差也是婕妤。

    是人都知道燒熱灶,因此宋昭儀身邊的位子很搶手。田七之前在內官監,是個從六品長隨,她花了自己一多半的積蓄,謀了個冷衙門的監丞來做,監丞是正五品。有了這個正五品的帽子,她來到天香樓時就夠格近身伺候昭儀主子了。也是她正趕上了,宋昭儀身邊的太監搞鬼,被昭儀主子開發了,於是田監丞頂上,引得無數人羨慕嫉妒恨不提。

    田監丞長得好看,嘴巴又甜,腦子也機靈,昭儀主子很是喜歡,不過半月光景,一主一僕已然打得火熱,昭儀主子隱隱有把田七當心腹的趨勢。

    眼見前景一片大好,卻誰也沒想到,宋昭儀生孩子時難產死了。不止大的,連小的都沒保住。可憐那小皇子,小胳膊小腿的長得十分健全胖乎,被抱出來時早已斷了氣。

    田七哭了個肝腸寸斷。二百多兩銀子,求爺爺告奶奶燒了多少香,老天爺啊你這不是坑我嗎!

    當然,心疼昭儀主子也是有的,畢竟這主子待她著實不錯。

    一提起這個主子,田七又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前兩任主子。她之前伺候過一個美人一個才人,倆人都是能入皇上眼的美人坯子,可惜兩個主子無一例外地均在田七到職一個月之內身亡。

    再看看眼前這個。

    ……你大爺!

    天香樓是宋昭儀生前住的地方,她死後靈柩也停在這裡。宋昭儀年紀輕輕沒留下血脈,唯一的孩子這會兒正躺在她懷裡,於是夜晚沒有男丁給她守靈。她位分低,也不能由皇上的兒子來守。

    所以這事兒也只能由太監代勞了。

    田七自告奮勇,主動承擔了守靈的任務。反正她是天香樓裡級別最高的,又得昭儀主子疼愛,給主子守個靈也是本分。

    在春寒料峭的夜晚獨自守著一口棺材,絕不是什麼美妙的體驗。大概老天爺也覺得昭儀主子死得可憐,天氣驟然就冷下來了,凍得人指尖發木。此時已經是初春,炭盆撤了,田七也不好麻煩旁人再點來炭盆,眼前燒紙的火盆又不足以取暖。她跪在地上,只好兩手嚴嚴實實揣在一起,外面有風吹進來,她冷得縮了縮脖子。

    還是想哭。

    她攢了七年的錢,都他娘的用在打點人上頭。可惜打點完一個死一個,死了一個又一個,死了一個又一個……好苦好累好崩潰!

    田七有一種被命運玩弄的無力感。

    於是她又哭了起來,眼淚糊著眼睛,眼前模糊一片。她乾脆緊閉雙眼,放聲嚎啕,反正這裡只有她一個人,完全不必顧忌儀態問題。

    倘若有人責問,她可以說自己是哀痛過度,不能自已。

    哭了一會兒,她伸手向身側的地上摸了摸,摸到手帕,拿起來擦乾眼淚,把手帕又丟回原地。

    接著哭。

    靈堂裡空曠冷清,四周掛著白幡,門大開著,風吹進來,白幡隨風輕晃,白亮的燭火被吹得不停跳動,像是在迎接逝者的歸魂。

    靈堂內跪著一個人,背影纖細,腰背無力地駝著,肩膀塌下來,一抖一抖的。

    滿室迴蕩著這個人的哭號,「主子……你為什麼要死啊主子……」頓了頓,吸了吸鼻子,接著哭,「你死了我可怎麼辦啊……」

    這是紀衡剛一踏進靈堂時看到的景象。

    聽到那人的哭號,紀衡的臉色暗了暗。昨天是二月二龍抬頭,挺好的日子,乍聽到宋昭儀生產,本以為會雙喜臨門,卻沒想到是一屍兩命。他在產房外等了一天,從日出等到日落,聽到母子皆未能保住,一時間不敢相信,站起來時身體踉蹌了一下,便被人扶回了乾清宮。

    到頭來竟未能見上宋昭儀最後一面。

    紀衡白天已經來看過宋昭儀一次。今天晚上他無心召幸,乾清宮冷冷清清的,他出門信步閒走,便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天香樓。樓外值夜的太監看到紀衡,剛要報唱,卻被他制止了。

    還是不要擾驚了香魂吧。

    於是紀衡邁進靈堂,打眼看到田七的伶仃背影,入耳是一片哭聲和絮叨聲,有點淒慘,有點悲切,也有點……聒噪。

    白天他來靈堂時也看到許多人在哭,但哭得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就不知道了。現在此處寂靜無人,這人還能哭成這樣,看來是真的難過。

    紀衡無聲地嘆了口氣,想不到宋昭儀死後還有人能如此傷心欲絕,她在天之靈大概也能有幾分安慰吧。

    這個奴才倒是忠心,心眼兒也實。

    跟在紀衡身後的是太監總管盛安懷,這會兒看到地上跪的人哭得十分忘我,便想要開口提醒田七轉過身來見駕,卻不想他剛把嘴張開,紀衡背後長眼一般,抬手制止了他。

    紀衡抬腳走過去。他停在田七的身邊,眼睛怔怔地望著靈柩,便沒顧著腳下。

    滾金邊兒的緞面皂靴底下,結結實實地踩著一塊半濕的帕子。他猶自不知。

    盛安懷倒是看到了,可是看到也該當沒看到,傻子才會提醒皇上您踩到人家東西了。

    紀衡站了一會兒,感慨萬千,胸中堵了許多話說不出來,到頭來只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

    這聲嘆息被田七響亮的哭聲掩蓋了,所以田七未能察覺。她現在依然閉著眼,臉上又沾滿了淚水,於是她抽出手,摸向一旁的帕子。

    手還沒觸地,便已摸到一塊布料。田七這會兒已經哭得昏了頭,沒細想,摸到布料就抓起來在臉上胡亂抹了幾把。

    盛安懷站在後面,看得目瞪口呆。

    這個畫面的衝擊力太大,以至於這位有著三十多年工作經驗的靠譜太監一時竟然忘記出聲阻止,石塑一般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珠幾乎瞪掉出來。

    田七擦完眼淚,不過癮,一邊哼哼著又把布料向下挪,堵在鼻子前。

    紀衡感慨了一會兒,想要出聲安慰那傷心欲絕的太監幾句,順便給點賞賜,作為對忠心奴才的獎勵。

    他低下頭,看到這傷心欲絕的太監正扯著他的衣角擦鼻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7 07:31 PM

第2章 罰你去打更

    「大膽!」

    盛安懷一聲怒喝,把紀衡和田七俱嚇了一跳。

    紀衡再次抬了一下手,盛安懷息聲。

    田七睜開眼睛,入眼看到手中抓的布料,荼白的素錦,上繡著水藍色花紋。這錦是松江府產的,好幾兩銀子一尺,她瘋了才會拿這種東西做手帕。

    她心裡一咯噔,目光順著布料移動,緩緩向上。藍色的海浪之上是一片白雲,雲霧中盤著一條龍,數數爪子,是五個不是四個。她不死心地繼續目光上移,視線掠過紀衡的腰胯,停在他的腰帶上。深藍色的腰帶,繡著暗紋,正中一顆寶珠帶扣,看不出什麼。

    興許是她看得太認真,紀衡只覺此人的目光似乎化作實質,由下往上一路摸過來。

    生平調戲人無數的紀衡頓時就有點被調戲的感覺,對方還是個太監。他一陣彆扭,面上卻還保持鎮定,背手而立,低頭看她。

    田七的目光終於爬過他的胸膛,停在他的臉上。霽月光風的美男一枚,眉宇間貴氣逼人,不過現在貴氣全被郁氣取代,他正凝著眉頭打量她。

    「啊!!!」

    田七受到了驚嚇,失聲喊了一嗓子,緊接著連滾帶爬的滾到一旁。

    紀衡不自覺地摸了摸臉,很嚇人麼。

    田七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她好像用皇帝的衣服擦鼻涕來著?

    媽呀!!!

    她二話不說調轉身子跪在紀衡面前,拚命地磕著頭,腦門撞在地板上發出砰砰砰的沉悶聲響,迴蕩在整個靈堂之中,頗顯怪異。

    「奴才駕前失儀,請皇上饒命!皇上饒命!」田七一邊磕著頭,一邊說話,因為太緊張,嗓音打著顫,到後來只一直重複著「皇上饒命」。她覺得自己這回是真栽了,不求別的,但求能留一命,於是重點也只在這四個字上。

    盛安懷在一旁聽著,心想這小子真會給自己開脫,你那是駕前失儀嗎,根本就是褻瀆聖體!

    他對田七的印象很深刻。盛安懷是內官監掌印太監,管著紫禁城內所有太監的職位調動,這田七想往宋昭儀跟前湊,必然要把盛安懷那裡打點妥當,一來二去也就混了個臉熟。盛安懷和田七的師父關係不錯,他覺得田七這個人人品還行,腦子也靈光,因此願意提拔著些。現在看到田七發昏衝撞聖駕,他也挺意外的,但是皇上明顯不高興,於是他也不敢給田七求情了,默默地在一旁裝透明。

    紀衡被田七的磕頭聲和求饒聲弄得有點心煩,「你起來。」

    田七的耳朵一直支棱著聽紀衡的反應,聽到他說,她趕緊停下,「謝皇上。」說著站起身,恭敬地垂著頭聆聽聖訓。

    紀衡認識這個太監,新近跟在宋昭儀身邊,嘴巴甜會來事,除此之外也沒別的。哦,還有,長得好看。太監長得好看的也有,但是這個人跟那些好看的太監不一樣,眼睛乾乾淨淨的,不像個太監。

    紀衡的思維飄得有點遠,見田七垂著頭,他不由得說了一聲,「你抬起頭來。」

    田七十分聽話地抬頭,就差道一聲「遵旨」了。雖然抬著頭,也不敢看紀衡,眼皮依然耷拉著,剛剛哭得又紅又腫的一雙大眼泡展現在紀衡面前。

    ……好難看。

    紀衡覺得自己有點無聊,他背著手,又問道,「你為何哭得如此傷心?」

    來了!田七知道自己有命沒命在此一舉,她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嘆出來,目光染上一層憂傷,「主子風華無雙,這一下香消玉殞,莫說是奴才這樣受主子恩惠的,就算是個普通人,乍一聽到也要難過。更何況還有個小皇子,滿宮上下誰不盼望小主子臨世,誰料到……」說著,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偷眼看著紀衡的臉色,接著又說道,「主子寬恤體下,待奴才恩同父母,她這一去,奴才就彷彿失去爹娘一樣難過。」

    盛安懷在一旁聽到此話,腹誹道,這小子好不要臉!我喜歡!

    她這番話說得,不藉機表現自己對宋昭儀多麼忠心,只說死去的人多可憐,勾起皇上的惻隱之心,又說死去的主子對她多麼寬容多麼好——你好意思在舊人的棺材前弄死她疼愛的奴才?

    紀衡眯眼看著眼前這哭成癩蛤蟆的太監,倒不知道他這是真實誠還是真聰明了。

    田七說完,復又跪下來請罪。

    一想到這奴才剛才抱著他的衣服擦鼻涕,紀衡剛緩和的神情又不好了。

    罷了罷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田七最終被罰去更鼓房打更一個月。

    更鼓房裡都是犯了事兒服刑的內官,每天晚上去玄武門的門樓上打更,差使倒不累,就是得晚上去,也沒油水可撈。

    這個懲罰已經相當輕了,田七暗暗慶幸。皇上果然是個宅心仁厚的仁君,有君子之風。

    紀衡之所以意思意思地罰了,還是覺得這奴才大半夜的獨自一個人哭是真心的,看來心眼兒是真實誠。

    雙方對彼此的印象都產生了些許偏差。

    ***

    第二天,田七在內官監登記了一下自己接下來一個月的職務——打更,然後就回到了十三所。

    十三所建在紫禁城外,是太監們的住處。皇宮裡的大部分太監都住在十三所裡,只有值夜班的或是經常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太監,才有資格住在紫禁城內。田七搬進紫禁城不過半月,就又搬出來,說起來挺丟人的,不過還好,她臉皮夠厚,也就不當回事。

    田七回到十三所,發現老巢還沒有被佔,甚好甚好。同屋一共住著三個人,其他兩個都不在,她回到房間蒙著被子大睡特睡,緊著白天補眠,晚上好去受罪。

    一覺醒來,睜眼看到門前掛的藏藍色棉布簾子在晃,過了一會兒,由簾子旁邊探進來一顆腦袋。

    田七:「……」

    她好像又忘記拴門了。

    那顆腦袋看到田七醒了,呲牙一樂,「狗小子!」

    田七趕緊下床把他請了進來,嘴裡說道,「師父!今兒刮的是什麼風,怎麼把您給吹來了?您不在德妃娘娘跟前伺候嗎?」

    「我出來辦差,正好過來瞧瞧你。」那人由田七攙扶著進來坐下,田七趕緊給他倒茶,他說道,「你別忙活了,我待不了多大功夫,咱們爺倆說會兒話。」

    來的這人叫丁志,是田七打一進宮就跟的師父。丁志原名叫丁志遠,後來當了太監,覺著這名字聽起來頗諷刺,不管志向多遠大也還是個太監,於是他乾脆改了名叫丁志。

    丁志現在是御用監的少監,從四品,離太監只有一步之遙。

    「太監」是宦官們的俗稱,在宮中也是官職名,宦官做到頭兒了,就是太監,正四品。

    內官們雖大部分由二十四衙門統領,各有各的級別和職責,卻也經常兼著后妃身邊的差使,原本的職責反倒退了後,誰讓妃子身邊賞賜夠厚呢。當然,也不是所有主子都有錢,沒錢的那些自然沒人上趕著去,只能由內官監來指派。田七和丁志都是一身而兼二職,更厲害的,像盛安懷,一人而兼數職。

    丁志現在伺候的是德妃。德妃比皇上還要大兩歲,模樣不是最出挑的,年紀也大了,所以改走賢德路線,雖膝下無出,皇上卻還記得她,每一兩個月總要去她那裡轉轉。

    田七使喚一個小太監拎來一壺熱水,現沏了茶端給丁志。

    丁志把茶蓋掀開一看,淺碧色的茶湯清亮通透,似一碗透明的翡翠,翡翠中漂漾著一簇茶葉,已經被泡得舒展開來,葉片飽滿豐厚,碧綠如鮮。他閉眼深吸一口氣,馨香撲面,登時精神一振。

    「廬山雲霧,」丁志睜開眼睛,「這個好!你小子就是個金耙子,什麼好東西都不會落下,這又是從哪兒弄來的?」

    田七撓了撓頭,笑道,「還不是沒了的昭儀主子賞的,我知道您好這個,早想拿給您,可惜趕上昭儀主子出事,我一時忘了。」

    丁志掀著茶蓋緩緩地劃著茶碗,輕輕地吹著氣,還沉浸在雲霧茶帶來的清爽怡人的感覺中,隨口應道,「看來你在宋昭儀那裡混得不錯。」

    「不錯是不錯,可惜好景不長。」田七失落答道。

    丁志聞言,放下茶碗,勸她道,「要我說,你也不必氣餒,這個死了,還有下一個呢,後宮裡總會有得志的,你小子會來事兒,有前途,只要搭上條好船,站穩了腳跟,總會有出頭之日。」

    田七搖了搖頭,「我的好師父,您是不知道,我搭哪條船,哪條船翻,」說著,朝丁志比了三根手指頭,「三個了,說實話,我真有點心灰意冷。」

    丁志回想了一下,確實如此,他頓時對田七同情起來,開始給她出餿主意,「要不你測測八字去?御膳房的老劉好像會測這個,你去試試?」

    「別提了,我早去過了,他說我八字兒太硬,克主。」

    「那怎麼辦?」丁志也為這個徒弟著急,「有沒有破解的法子?」

    「沒事兒,」田七搖了搖頭,「其實老劉的話也不靠譜,他還說我是娘娘命呢。」

    丁志聽罷嘿嘿笑起來,「這傢伙還真敢胡謅。要是個宮女也還罷了,你這賣相興許真能混個小主子噹噹。」

    說到宮女,丁志的話題開始往歪路上帶。哪個宮女好看,哪個宮女好上手,如數家珍。田七聽得頭皮發麻,乾脆告訴丁志她昨天衝撞了皇上,被罰打更。

    丁志果然驚訝地問道,「怎麼回事?」

    田七便把昨天的事情對丁志說了,隱去擦鼻涕的環節,只說自己光顧著哭沒看到皇上。

    丁志再次對她發表了一番同情,又安慰了她一會兒,接著要走。田七把那包廬山雲霧包了一半給丁志,把這師父哄得臉笑成一朵大菊花。

    送走了師父,田七也睡不著了,下午在床上發了半天的呆,早早地吃了晚飯,去更鼓房上值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7 07:32 PM

第3章 皇上的信任

    三更時分站在門樓上向四處望,就感覺自己是迷失在茫茫大海中的夜船。遠處掛著燈籠,在夤夜中散發著團團幽光,像是岸邊的燈塔,也像是海霧中窺視的眼睛。

    田七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不是嚇得,是凍得。半夜正是人元氣弱的時候,她還站在高處吹冷風。涼風順著肚臍灌進肚子裡,她覺得五臟六腑像是被涼水泡了一遍,別提多難受了。

    皇城內外,千家萬戶都睡了,只有倒霉催的如她,才會大半夜的爬上門樓,就為敲幾下梆子。

    打完這一更,田七仰頭望瞭望天。繁星漫天,銀月如鉤。湛藍的天空像個倒扣的霽藍釉大飯碗,碗內沾著星星點點的白飯粒。

    ……她餓了。

    夜晚熬夜就容易餓,她早該想到這一點的,可惜出來的時候匆忙,沒帶吃的。

    想起她曾經讀到「寒星幾點雁橫塞,長笛一聲人倚樓」的詩句,當時覺得妙不可言,現在看來,這個人勢必要吃飽飯再去倚樓,否則苦不堪言。

    田七嘆了口氣,摸著肚子下了門樓,回到值房。

    回到值房時,看到一個瘦弱的太監正捂著棉被歪著,睡得香甜,田七氣不打一處來,朝他身上踢了兩腳,復又坐在他旁邊,扯過被子蓋住腿。

    田七用腦袋輕輕向後磕著牆壁,心想,明兒一定早點來。

    也不知道最近的太監們是怎麼了,一個個安分守己得很,更鼓房裡受處罰的太監只有兩個,另有一個負責監督他們。田七雖緊趕著來,卻晚了一步,讓另外那人得了先。

    先來後到,於是商量好了,他打前半夜,田七打後半夜。

    因為白天睡了會兒,所以田七不怎麼困,好容易熬到半夜睏倦,剛睡著,就被叫醒了:該她打更了。

    出門時還迷迷瞪瞪的,等爬上門樓,早就醒了——凍得。

    現在打完三更,田七回來也不敢睡。她跟值班的太監不熟,怕對方不上心準時叫她,倘若睡誤了點,又是一宗罪,指不定到時候倒霉成什麼樣。

    得了,熬著吧。

    田七怕自己忍不住睡迷過去,因此困得不行了就去外面轉一圈,等睏意被冷風吹散再回來,然後接著犯困,然後接著吹冷風……

    那個罪受的,甭提了!

    好不容易挨到五更過三分,終於下了值,她撒丫子跑回十三所,也沒心思吃飯,蒙上被子倒頭便睡。這一睡就睡到下午,醒來時去廚房找了點吃的墊吧,又包了些,帶著些零碎和吃食跑去更鼓房等著。

    ……就不信這次你還能比我早!

    那人果然還沒來,田七有點得意。

    和她一塊被罰的這個人叫王猛,人長得一點也不猛,瘦的跟逃難的災民似的。田七一看到他就下意識地想給他點飯吃。

    就這麼個弱雞,還敢跟她田大爺搶先,反了他了!

    田七提前帶了兩本話本子,一邊看一邊等,快上值時把王猛等來了,他也沒說什麼,坐在田七身邊,抄起另一本話本子來看。

    田七:「……」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對方如此鎮定,她也不好意思小肚雞腸,看就看吧。晚上打完自己那通更,她把另外一本話本子也扔給王猛,揣著胳膊貓在一旁想睡會兒。

    然而半點睏意也無。她白天睡得太多了。

    與她相反,王猛渾身都是睏意,走路都眯著眼,一步三搖。他打完更,怕自己睡著,和田七一樣,坐一會兒就出去轉一圈。

    田七看著感同身受,有幾分快意,卻更多的是不落忍。大家同病相憐,真沒必要互相踩踏。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算是一個好心人。於是她對王猛說道,「我白天睡夠了,要不我替你打吧。」

    要是有人對田七說這種話,她一定會先懷疑,接著猶豫,繼而推辭。可是眼前這小弱雞,聽到此話,道了聲謝,倒頭就睡。

    一瞬間鼾聲就響起來了。別看人長得不威猛,打呼嚕倒是挺威猛,簡直像是春雷砸在炕上。田七幾乎能感受到牆壁的輕微震動。

    田七:「……」

    她覺得自己純粹是吃飽了撐的多說這麼一句。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也不好意思趁機使壞。反正也不困,幫忙就幫忙吧,就當日行一善了。

    這個時候她壓根兒就不會想到,自己這一舉動會帶來救命的機會。

    ***

    下了值,田七照例直奔十三所老巢,補眠。可惜剛睡了沒一會兒,就被人拎起來。她睜眼一看,這人認識,是乾清宮的太監。

    御前的太監來她這裡做什麼?田七一瞬間有點不妙的預感。

    那太監說道,「皇上傳你問話,趕緊的吧。」

    田七腦子嗡的一聲,慢吞吞地下炕穿鞋披衣服,一邊從一個小炕箱底下翻出塊碎銀子塞給他,「勞駕您跑這一趟……皇上怎麼想起我來了?」

    對方把銀子塞回到田七手中,「你見到皇上就知道了,我就是個傳話的,別的不清楚。」

    田七明白了,不能透露,這事兒應該小不了,且準不是好事兒。她尋思著,自己在更鼓房沒出紕漏,難道是皇上後悔罰得輕了,想再加點?

    這可就難辦了。

    一路惴惴不安地跟著小太監來到乾清宮,田七被盛安懷引到暖閣,對著紀衡跪拜見禮。

    紀衡掃了她一眼,就沒再搭理她。

    一動不如一靜,皇上沒說話,田七就老老實實地跪著,一言不發。在紫禁城當了七年的太監,她其實是一個特別懂規矩的,現在跪著愣是能挺著腰紋絲不動,她也不怕膝蓋疼。

    紀衡正在看一本書,看到精彩處,不願被打斷,所以一直沒理會田七。

    田七的目光在四周晃了一圈。偌大的暖閣沒別人,盛安懷候在外面。龍床很大,明黃色的帳子勾起來,隱約可見上頭繡的同色龍紋。田七十分好奇,這麼亮的顏色,皇上晚上能睡踏實嗎。

    紀衡歪在炕桌前,把一個枕頭壓在腋下,肩膀靠著桌沿;雙腿併攏自然地橫在炕上,靴子也沒脫下來,鞋幫正好搭在炕沿上。

    從田七這個角度來看,他正好是側躺在她面前。柔軟的衣料貼在身上,勾勒出他身體的線條,腰部現出一個自然的凹度,腰間掛的一塊玉珮垂下來,明黃的穗子鋪在炕上。他的雙腿疊在一起向外伸展,看起來修長又筆直。

    田七腦子裡瞬間蹦出一個成語。

    玉體橫陳。

    咳咳咳咳咳……

    這種褻瀆聖體的念頭讓田七頗為惶恐。彷彿心有靈犀一般,紀衡突然撩眼皮看了田七一眼。

    田七臉一紅,慌忙低下頭。

    紀衡便繼續看書。室內一時安靜得只剩下翻書聲。

    暖閣裡暖和舒適又安靜,沒有涼風可以吹,田七一開始還警醒著些,到後來腦子就漸漸地有些沉了。

    按她正常的作息算,這會兒正該是她呼呼大睡的時候。熬了夜的人又會特別累,腦子昏沉,自制力下降。

    於是紀衡翻著翻著書,突然發現室內竟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他愣了愣,放下書,左右看了看,最後目光定在跪在地上垂著腦袋的某人。

    就這麼睡著了?還打呼嚕?

    紀衡簡直不敢相信,他起身下地,走至田七面前,蹲下身看她。眼前人雙眼閉著,呼吸平穩,兩頰泛著淡淡的紅,看來是真的睡著了。秀眉深鎖,似乎睡得不大舒服。

    ——能夠跪著睡著,本身就是身手了得了,又怎麼會舒服。

    紀衡仔細端詳著她的臉。鵝蛋臉面,膚色白皙,透著潤紅。額頭飽滿,雙眉細長清俊。睫毛修長挺翹,彎彎的弧度透著那麼一股活潑。鼻子小巧柔膩,雙唇嫣紅豐潤,唇形精緻,不用點胭脂,卻是胭脂難以描畫出來的。

    這面相,怎麼看怎麼清貴,卻長在一個太監的臉上。

    紀衡遺憾地搖了搖頭。他伸出手指撥了撥她的長睫毛,她擠了擠眼睛,卻沒有醒。

    實在是太困了。她垂著頭,脖子彎著,壓著下巴,導致鼾聲形成。

    人長得秀氣,打的鼾聲也秀氣,低低的,像是廊下慵懶安臥的貓。

    紀衡站起身,想起之前有人向他打的小報告,不禁搖了搖頭。宋昭儀的早產來得蹊蹺,死得也蹊蹺,後宮中主事的妃嬪查不出來,他只好親自接手。本不覺得田七有嫌疑,但是昨天有人進言說這太監與別宮太監過從甚密,加之宋昭儀確實是在田七到來之後才開始出現早產的徵兆,於是紀衡便想把他叫過來問一問。

    卻沒想到他就這麼跪著給睡著了。

    從來沒見過如此膽大包天的奴才,但這也從側面證明了一個問題:這個人心裡沒鬼。倘若他真的與宋昭儀之死有什麼牽扯,無論偽裝得多麼好,也不可能在駕前睡得這麼沉。

    於是紀衡沒等問,就先相信了田七。他踢了踢田七的膝蓋,「起來。」

    田七咂咂嘴,繼續睡。

    紀衡只好捉著她的後衣領把她提起來,田七緩緩睜開眼睛,看清映入眼前的那張臉,登時嚇得頭髮幾乎豎起來,瞪大眼睛看著他。

    眼見此人的眼睛從橫著的兩顆棗核一下變成杏核,紀衡不禁好笑,心情好也就對她的失儀不予追究。他放開她,「你回去吧。」

    田七不知道自己這一睡睡出了怎樣的信任。她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皇上唱的是哪一出,又有點後怕,她好像又幹傻事了?

    不管怎麼說,這次可以平安退身。田七覺得皇上雖然是個人來瘋,但是心地好,大度。

    在以後的日子裡,她將把後兩項一筆一筆地劃上好多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7 07:36 PM

第4章 重大危機

    第三天去更鼓房上值,田七和王猛也有些熟了,彼此分享了話本子和吃食,坐在一處聊天。

    王猛在酒醋面局當差,別看這衙門的名字不夠上檔次,卻也是個能撈好處的地方,因此雖然他品級不如田七高,也收穫到田七的嫉妒。

    這小子因得罪了人,被打發到更鼓房。這種理由是內官們獲罪的普遍原因,相比之下田七的獲罪原因就有點駭人聽聞了。

    什麼,衝撞聖駕?!

    不獨王猛,連監督他們的太監聽說此,都瞪大眼睛,搖頭感嘆田七不幸。不過她也是幸運的,畢竟衝撞了聖駕,到頭來連板子都沒挨,可見這小子背字兒並沒走到底。

    倒不是說皇上有多凶殘,這裡頭有一個緣故:皇上他討厭太監。

    之所以討厭太監,完全是先帝爺給這個兒子留下的心理陰影。死去的那位皇帝在朝事上是個甩手掌櫃,這也就罷了,他還培植宦官勢力,致使宦官坐大,手握重權,在朝堂上橫著走,百官也要看他們的臉色。

    太不像話。

    太監們眼裡都是錢,哪裡會治國,一朝讓他們得了勢,必然要干些令人髮指的壞事。朝上那些苦讀十載考上來的官員們對這些太監又嫉妒又鄙視,還很無奈,必要的時候還得討好這群閹豎,實在是苦不堪言。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當年有個一手遮天的大太監,跟貴妃娘娘暗暗勾結,天天給皇帝上眼藥,想勸皇帝廢儲,改立貴妃娘娘的兒子為太子。

    差一點被廢的那個太子就是今上。

    這下樑子可就結大了。

    你說,皇上能喜歡這群閹豎嗎?

    所以後來皇上登基之後,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剷除宦官勢力,以司禮監秉筆大太監為首,領頭的那些太監一個沒跑,全部人頭落地。行刑那天大理寺卿親自監斬,京城裡萬人空巷,都跑去看殺太監。朝野上下一片叫好聲,皇上的威望就是從那時候建立起來的。雖然大家沒有明說,但是都很默契地達成共識:

    你比你爹強多了!

    皇上登基時才十八歲,之後打了這場漂亮仗,直接把權力收回到自己手上。大臣們見識了他的手腕,也就不敢搞什麼么蛾子,一個個乖得很。於是皇上雖然是少年天子,卻沒遇到大多數少帝初登基時所面臨的難題:怎樣與老臣和諧相處。

    到今年,皇上已經登基五年了,這五年間許多東西改變了,卻有一點從未改變:他討厭太監。

    綜上,在這樣的背景下,田七隻是被皇上打發來更鼓房,可見他手下是多麼的留情了。

    田七有點意外。她回憶了一下自己的行徑,拿皇上的衣服擦鼻涕,在皇上面前睡大覺,這些怎麼看怎麼是罪無可恕,掉腦袋也不為過,怎麼皇上對她就如此寬恕呢?

    一旦出點事兒,有些人喜歡從自身找原因,有些人喜歡從別人身上找原因。田七這兩種都不算,她才不管誰對誰錯,她喜歡舉著放大鏡扒拉著找陰謀。

    ……皇上不會是想憋個大的吧?

    於是她就有點不安了,又自我安慰著,皇上九五之尊那麼忙,才不會無聊到追著一個小小的監丞找彆扭。

    王猛看到田七的表情跟走馬燈似的一會兒一個樣,不知道她的心思轉了幾道。眼看著要打一更了,他推了推田七,「嘿,該打更了。」

    今兒田七依然到得早。不過她反正白天睡夠了,估計到了後半夜也睡不著,於是擺了擺手,「你打前半夜吧。我一整晚不用睡。」

    王猛又沒跟她客氣。

    五更三分,下了值,田七低頭緊走,王猛卻追上來,跟在她身邊。

    見田七沒搭理他,王猛低聲說了句,「知道嗎,你快沒命了。」

    田七猛然頓住腳,她揉了揉眼睛,問道,「是我沒睡醒還是你沒睡醒?」說著轉身又要走。

    王猛跟上來,說道,「我是覺得你這個人不錯,所以想幫你一把。」

    田七快困死了,懶得搭理他的胡言亂語。於是王猛就這麼一路跟到十三所,還很不禮貌地跟進了田七的房間。

    一進房間,他對田七說,「你把腰帶解下來。」

    啪!

    未等細想,田七的手先一步反應,甩了他一巴掌。

    王猛捂著臉,有點委屈,「你不會以為我要非禮你吧?你覺得一個太監要怎樣非禮另一個太監?」

    田七摸了摸鼻子,看著他臉上迅速浮起來的紅腫,有點愧疚,「你到底想幹嘛?」

    「你把腰帶解下來,我先確認一下。」

    田七隻好聽從此話,解下腰帶遞給他。

    「剪刀。」

    又遞給他剪刀。

    王猛坐在桌旁,將腰帶邊緣的針腳跳開,對著桌面抖了抖,抖出一些粉末。

    田七有些奇怪,「這是什麼?」

    王猛沾了些粉末,放在鼻端嗅了嗅,又嘗了嘗,說道,「這裡邊有桃仁和紅花,是去瘀通經的;有麝香和瀉葉,是性寒促瀉的;有斑蝥和商陸,是有毒的。除了這些,還有別的,配在一起研成細粉,塞在你的腰帶裡。」

    田七雖不懂藥理,這幾句話卻是聽懂了,一瞬間白了臉色。

    王猛看了她一眼,總結道,「總之,這些藥對孕婦來說是大大的不利,宋昭儀小產,大概原因正在於此。」

    田七兩腿發軟,摸了張椅子坐下,聲音飄忽,「你怎麼認識這些東西?可做的准?」

    王猛點了點頭,「跟你說實話,我家原是行醫的,後來犯了罪,我才被迫進宮做了太監。這些藥我從小就辨認,雖多年不碰,卻也還識得。」

    田七看著桌上那被拆開的腰帶,心口一片冰涼。是她,是她害死了宋昭儀。宋昭儀待她那麼好,卻沒想到是引狼入室,她竟是她的災星。

    宮裡頭人情淡薄,交心的少,算計的多。田七雖是有目的地接近宋昭儀,但也是真心地想伺候好這個主子。現在突然發現,原來害死宋昭儀的正是她,田七覺得造化真是弄人。感覺到臉上發癢,她摸了摸,竟然是淚水。

    王猛嘆了口氣,說道,「你別急著哭,先想想怎麼辦吧,」他用手指挑起那條腰帶,「你被人利用了,現在是百口莫辯,倘若這個東西被拿到御前,你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田七抹了把臉,她拿過那條腰帶,抖了抖,又抖出好多粉末。

    這些粉末是一格一格地絮在腰帶裡的,估計抖也抖不乾淨。田七攥著腰帶,對王猛說道,「謝謝你。」

    王猛擺了擺手,「別客氣。你放心,我不會和別人說的。」

    田七點點頭,「我知道。」要是想害她,也就不會告訴她了。

    接下來的事兒王猛不想攙和,於是告辭了。田七也沒了睡意,盯著那條腰帶髮呆,心念電轉。

    這腰帶是她師父丁志親手拿給她的。她升了監丞,丁志去幫她領了新衣物。

    丁志是德妃的人。

    德妃不得寵,宋昭儀得寵。德妃沒有孩子,宋昭儀懷了孩子。

    田七不敢再想下去。丁志雖然名聲不太好,但與她有著七年的師徒之情,總不至於親手把她推進火坑吧。

    可是這皇宮之中,除了錢和權,又有什麼是靠得住的?連父子和兄弟都能相殘,更何況師徒?

    不過單憑這條腰帶就斷定丁志利用她,也站不住腳。田七又不能拿著腰帶去質問,去了,就是把把柄親手遞到人手上。

    算了,師父的事兒先不說,眼前最重要的是怎麼解決這條腰帶。抖是抖不完,洗也洗不掉——甭管洗得多乾淨,行家還是能認出來。

    最好的辦法是毀屍滅跡。可是內官們發的衣物都是有定製的,監丞的腰帶和長隨的腰帶不一樣,她把這一條毀了,再去哪裡找一模一樣的?去針工局要?不相當於不打自招嗎。

    田七突然想到一個很嚴峻的問題:她現在是被人利用了,如果利用她的人再告她一狀,她怎麼辦?當完了刀又當替罪羊?

    不管她是不是無辜,只要這事兒捅出來,她的命就到頭了。皇上就算再大度,也不會放過她。

    考慮到現在皇上的態度,那背後的主使確實也很需要這個替罪羊。

    ……怎麼辦!

    田七覺得自己站在了刀尖兒上,小命直打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7 07:37 PM

第5章 化解危機

    太液池岸邊種著一排垂楊柳。這時節春氣伊始,柳樹還沒發芽,但渾身上下已經滲透入生命的氣息,枝條的表皮也由乾枯泛起光澤,變得柔韌。春風吹過,柳條迎風輕擺,繁而不亂,離遠了看,像是一頭烏濛濛的秀髮。

    田七背著手,在這一頭一頭的秀髮下穿行。

    她當然不是來賞春的,面臨著生死危機,她沒那個閒情逸致。

    太液池的冰已經完全化了,湖面平亮如鏡,微風掠過,掀起一波細細的水紋,魚鱗一般,順著風向著湖心滑去。

    天邊已經亮起魚肚白,但太陽還沒出來。整個世界冷冷清清的,早起上值的內官和宮人們偶爾路過,眼中還有些惺忪,不自覺地張口打個哈欠,呵氣成霧。這些天起了倒春寒,空氣涼浸浸的,激得人太陽穴發緊,一個個袖著手低頭猛走,恨不得腳下生風,好早一點進到屋內。

    因此也沒人注意到田七。

    田七走到一個偏僻處,左右張望一番,一咬牙,表情視死如歸一般,猛地扎進湖中。

    湖面濺起兩尺多高的水花,有人聽到動靜,回頭張望,只看到湖面上一圈一圈的漣漪,便以為是水鳥扎猛子進了湖,也就不以為意,腳步一刻不緩地走了。

    冰涼的湖水浸透衣服,無孔不入,田七被凍得渾身發抖,牙關打戰。她心一橫,豁出去了,手腳並用在水中劃了片刻。估摸著離岸邊遠了,田七探出頭來,解下腰帶和衣服扔進水中。衣服是棉的,腰帶上鑲著松石,這些入了水都會沉下去。

    做完這些,田七往岸邊游回來,一邊拍著水面喊「救命」。她不是沒能力自己爬上岸,只不過做戲要做全套,她「不慎落水」,總該有個證人才好。

    果然,有人聽到救命聲,朝這邊跑了過來。幾個太監解了腰帶拴在一起,拋向田七,田七捉著腰帶爬上了岸。

    她一邊吐著水,一邊向幾位道謝。

    此時田七的形象十分狼狽,渾身濕噠噠的,外袍和棉衣都不見了,小涼風吹過來,把她吹了個通透,枯草葉一般瑟瑟抖著。那幾個人見了著實不忍,想送田七回去。

    田七擺擺手,「不用,你們都已經救了我,我可不能再耽誤你們功夫,大家都有值要上,誤了你們的點,我還不如直接淹死呢,」說著站起身,「放心吧,這裡離十三所不遠,我一個人回去就行,今兒列位救了我,大恩不言謝,回頭你們用得著我,我一定萬死不辭。」

    於是問清楚了幾個人的姓名和所屬司衙,告辭走了。

    回到十三所,田七早就凍木了,趕緊招呼一個小太監提了熱水過來,洗澡。她在太監裡屬於中等級別,住的房間還算寬敞,自己在房間內辟出一個小隔間來沐浴。同屋的太監知道田七的毛病,愛乾淨,愛洗澡,還不能被人看——據說這人一被人看到**就小便失禁。此傳言沒有被證實過,但是也沒人去觸這個霉頭。

    田七洗澡的時候,把胸放出來晾了晾。從十二三歲開始,她的胸像其他女孩兒一樣開始長大,當時的感覺,怕羞還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害怕,一旦被發現是女的,她絕對會小命不保。於是她想了各種辦法裹住,穿好衣服之後與尋常太監無異。但是把胸裹了不代表它就真的變小,該長的時候依然在長。白天胸口被擠壓得難受,田七也不好意思委屈了它,晚上就脫光衣服在被子裡放鬆一下。她怕被發現,就在床四周立了木架,吊起帳子,把木板床改造成一個簡單的架子床,晚上睡覺時放下床帳。然後又放出傳言,說自己一被看光光就會小便失禁。

    如此一來倒是相安無事。說實話,沒有人會對太監的身體感興趣,雖然太監裡頭容易出變態,但變態的目標永遠是非太監人群。

    洗完澡,田七又自己弄了點薑糖水來喝。但是由於她這回凍得太狠了,熱水澡和薑糖水都無法拯救她,下午時分,她開始打噴嚏,腦袋暈乎。

    這個時候,御前的太監又來了,說皇上傳她去乾清宮問話。

    田七偷偷拍了拍胸口,暗暗慶幸自己先走了一步棋。

    皇上現在沒在暖閣,而是在書房等她。田七行了禮,起身垂首而立,眼睛盯著地面,規規矩矩地等著問話。

    地面是漢白玉的,雕著吉祥蓮紋,乾乾淨淨,縫隙上半點塵土不染。

    雖然心中早有準備,她依然十分緊張,心跳咚咚咚的,壓也壓不住。腦子又沉沉的,反應不如平常快。

    紀衡從書案後抬起頭,打量了她一眼。她低著頭看不清臉,身條纖細,穿著鴉青色公服,更把人襯得清瘦伶仃,雖如此,卻並沒有顧影自憐的意思,反透著那麼一絲淡然與倔強。

    他突然想到攀在懸崖上的酸棗樹,看起來細弱不堪,卻年年開花結果。

    越是卑微,越是頑強。

    紀衡站起來,走至田七面前。

    「你抬起頭來。」他命令道。

    田七聽話地抬頭,目光平視,看到他的下巴,以及一段脖子。他今兒的便服是深紅色的,領子是黑色,領下露出一圈白色中衣,白色的交領口襯得脖子修長白皙。

    「抬起頭,看著朕。」紀衡重新下了一遍命令。

    田七便抬頭看他。說實話,她雖然見過皇上不少次,這一次卻是真正認真地看他。額頭光潔飽滿;俊眉黑而清,根根分明不雜亂,長長地斜飛入鬢;細長眼微微眯著,目含精光;高鼻樑,薄唇,膚色白皙如玉……長相自然是一等一的好,難得的是整個人的氣質溫潤平和,貴氣內斂。

    田七欣賞紀衡的臉時,後者的手摸上了她的腰。田七心頭一緊,僵硬著身體一動不敢動。

    紀衡低頭觀察著田七的表情,目光平靜。眼前人一臉憔悴,目光迷濛,鼻子紅紅的,莫不是病了?

    他的手指搭在她的腰上,春天的衣服還很厚,卻遮不住她纖細的腰肢。手順著腰帶摸,摸到帶扣,輕輕一挑,解下腰帶。

    田七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臉頰浮起兩朵霞紅。

    紀衡放開田七,退開兩步打量她。嗯,確實緊張了,不過好像是因為……害羞?

    盛安懷走過來,接過紀衡挑給他的腰帶,過了一會兒又進來,回稟道,「皇上,奴才和太醫仔細驗過了,什麼都沒有。」

    紀衡坐回到書案後,盯著田七,問道,「你有幾條這樣的腰帶?」

    「回皇上,一共發了兩條。」

    「另一條呢?」

    「丟了。」

    紀衡眯起眼睛,目光漸漸有些冷。

    田七趕緊跪下來,「奴才也是情不得已,請皇上恕罪!」

    「情不得已?」

    「是。奴才今兒早上不慎落入水中,因還穿著棉衣,浸了水太沉,墜著不得上岸,奴才只好把衣服脫了丟進水裡,又經太液池邊經過的同僚們搭救,這才撿回來一條性命,那些人可以為奴才作證。之後腰帶和衣服一起沉入水中,再找不回來。奴才不知道皇上要腰帶做什麼,也不敢揣測聖意,皇上您要是需要,這一條儘管拿去,倘若不夠,針工局想必還有很多。」

    紀衡直勾勾地盯著她,「你倒是大方。」

    田七吞了一下口水,「謝皇上誇獎。」

    紀衡看到她厚著臉皮把嘲諷當誇獎的樣子,有點來氣,揮了揮手,「下去吧,自己去針工局,缺什麼領什麼,今日之事休向旁人提及。」

    「遵旨。」田七爬起來,麻利兒地出去了。

    紀衡看著書案上的一張字條,上頭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字:田七腰帶內有乾坤。

    這是一封匿名告狀信,告狀的人怕被認出字跡,是用左手寫的。信的來源他已下令查了,只是對方既然敢寫,想來就有把握不被查到。

    至於田七的腰帶裡是不是有乾坤,紀衡覺得答案該是肯定的。告黑狀的人不會冒著自己被揪出來的危險胡說八道,說得又如此明了,那麼就應該是十分確切。

    今天把田七拉過來一查,知道他落水,腰帶弄丟,紀衡就更坐實了這個猜測。

    田七腰帶有問題,與宋昭儀之死有關。

    但凶手不是田七,因為如果真的是他所為,那腰帶早該在宋昭儀死時便被處理掉,不會等到今天。

    也就是說,這太監被人算計著利用了,又被扣了個黑鍋。

    他倒是有幾分聰明,提前發現了,又不聲不響地處理掉罪證,還讓人揪不出錯兒。

    紀衡的手指悠閒地敲著桌面,突然想起他傻大膽似的在御前睡大覺的一幕。他心想,這個奴才不錯,該聰明的時候夠聰明,該傻的時候也夠傻。

    復又想到方才他被解開腰帶時羞得滿面飛紅,目光躲閃,小姑娘一樣。他勾著嘴角,搖頭笑了笑,一抬頭,命令盛安懷,「去,找個太醫,給田七看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7 07:39 PM

第6章 收穫好基友

    回到十三所,田七仔細咂摸了一會兒,覺得這事兒有點不對勁。皇上二話不說上來直接解她腰帶,說明他得到了確切的消息知道她腰帶有問題,在這樣的前提下再一看她的落水,就顯得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想到這,田七的心又懸起來。

    緊張了一會兒,又覺得反正皇上已經把她放回來了,說明她暫時安全。如果皇上回過味來要收拾她,那也是她無力改變的。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她就等著吧。

    果然,沒一會兒就把事兒給等來了。

    也是她運氣好,覺著屋裡雖暖和,卻有些悶,於是把窗戶支開來透了會兒氣。透過窗縫,離挺遠她就看到盛安懷由一個太監引著朝這邊走來,他身後還跟著個人,手裡提一小木箱,下巴頦兒一撇鬍子,證明這不是個太監。

    連盛安懷都出動了,田七覺得皇上很可能已經發現玄機,所以派這個心腹來索命了。她嚇得在屋裡團團轉,耳聽得外面交談聲由遠及近,一個說「是這嗎」,另一個答「就是這,您請這邊走」,接著,門被咚咚叩響。

    雖然嘴上說著聽天由命,但坐以待斃不是田七的風格,她趕緊翻窗而出,把窗子放下來,接著趴在窗下聽著屋裡的動靜。

    盛安懷敲了會兒門,見無人應答,乾脆一推門走了進來。

    屋裡邊沒人。盛安懷心思細,他走到田七床前,發現被子是展開的,伸手摸了摸,尚有餘溫。

    這說明人剛離開不久。

    把他們領過來的太監見盛安懷不高興,於是陪笑道,「盛總管親自來看田七,真是折煞那小子了。我才見他回來,想來是剛出去。不知道您來找他有什麼貴幹,倘若方便透露,回頭我一字不差地轉告給他,也能不耽誤您的事兒。您在御前裡裡外外的忙活,沒的讓那臭小子拖著。皇上若是一時不見您,怪罪下來,一百個田七也擔不起。」

    盛安懷神色稍緩,答道,「也沒什麼,田七祖上積德,皇上親自下了口諭讓太醫給他瞧病,我這不就趕緊帶人來了,卻沒想到他竟不在。」

    田七趴在窗下,聽到這裡,悄悄拍了拍胸口,還好還好,不是來賜死的。不過……太醫是萬萬不能看的,一旦診出她不是純種太監,那就離死也不遠了。

    於是她剛剛落下來的心又懸起來。田七發現自己這些日子真是流年不利,麻煩一個一個接踵而至,都不帶歇口氣的。回頭一定找個廟燒燒香,去去晦氣。

    裡邊盛安懷又和那個太監聊了幾句。等了一會兒,不見人回來,他也不敢久坐,乾脆讓太醫繼續等著,他自己先回乾清宮了。

    田七坐在牆根下想了一會兒,起身回了房間。看到屋裡的太醫,不等對方詢問,她先倒打一耙,問他是干什麼的。

    太醫把事情說清楚了,又問他是誰,田七什麼時候來。

    「我叫王猛,田七剛剛出去了,你等著,我把他給你找回來。」

    她說著,轉身出門去了王猛的住處,直接把補眠中的王猛從被窩裡拎出來。王猛揉著眼睛,迷茫地看她。

    田七捉著他的衣領,一路拖著走,邊走邊說道,「我看你身子骨弱,所以找了個大夫給你看看,一會兒你什麼都別說,只管看病。」

    「我自己就是大夫。」

    「閉嘴。」

    王猛本來就是一個不擅長拒絕的人,他連別人的客氣話都經常照單全收,這會兒田七稍微強勢一點,他果斷閉嘴。

    就這麼打劫似的把人給拖回自己房間,看到太醫,田七指著王猛說道,「行了,人到了,您給看看吧。」

    太醫仔細給王猛切了脈,看了看眼睛和舌頭,又在他肚子上的幾個穴位按了按,最後搖頭說道,「你的腎臟和脾臟都不好,身子以前虧空過,現在做下病根,要慢慢調理,急不得。」

    王猛低頭道,「你說的這些我知道,可是買藥不得花錢嗎。」

    太醫嘆了口氣,「我看你也不容易,反正這回是皇上的旨意,我索性給你開點好藥,直接拿著藥方去太醫院領,不用花錢。」

    王猛瞪大眼睛,「你說——」

    田七及時按住了他的嘴巴,扭頭對太醫說道,「麻煩您,多開點。」

    太醫想了想,開得太多怕被清查出來,沒必要給自己惹麻煩,於是他開了兩個月的,又說道,「藥方大致是這樣,吃完之後看情況再增減一二。你還年輕,長期吃下去,過個幾年,應該就能調理回來。」

    王猛被田七捂著嘴巴無法發聲,又被田七按著腦袋猛點頭。

    送走太醫之後,田七拍了拍胸口,總算又一次化險為夷。這幾天過得真刺激,時不時就在生死線上溜躂一圈,她的心臟都跳出羊癲瘋來了。

    王猛卻不滿意了,「這到底怎麼回事?」

    田七攬著他的肩膀,「好兄弟要同甘共苦,欺君之罪,有你的一份兒,也有我的一份兒。」

    「欺君!」王猛的眼睛瞪圓了。

    「別緊張,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沒什麼大不了的,你還能混些藥吃,何樂而不為。」說著,田七彈了彈那張藥方,「回頭我去給你領藥。」

    「就算我上了賊船,你也得把話說清楚,好讓我心裡有個底。」

    田七隻好把事情簡單給王猛說了一番

    王猛有些奇怪,「太醫給你看病是好事,你怎麼不願意?」

    「我這不是想著你呢嗎。」田七胡謅道。

    王猛有些半信半疑。

    田七心裡頭有點過意不去,翻箱倒櫃把壓箱底的家當拿出來,還剩一百三十五兩七錢銀子。她把整的給了王猛,整整一百兩的銀票。

    王猛看著那銀票上的數字,眼睛有些發直。說實話,並不是所有太監都像田七一樣能攢錢,王猛自己雖在一個不錯的衙門待著,卻沒多少閒錢。

    「你什麼意思。」王猛把銀票還給了田七。

    田七又塞回來,「拿去買藥吃,加上太醫開的藥,差不多夠吃一年的,一年以後我賺了大錢,再給你買更好的。」

    王猛鼻子有點發酸,「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你救了我,我今兒還利用了你,所以我又得報恩,又得給你陪不是。這點錢,不夠。」田七實話實說。

    ***

    在更鼓房待了一個月,田七重新做回了都知監監丞。

    都知監是二十四衙門裡的「下下衙門」,屬於沒有半點油水可撈的地方,這也是田七之前能夠順利升職的主要原因。許多人躲這個地方還來不及,她上趕著往前湊,就好像一頭痴痴傻傻的肥羊主動親近老虎,自己想不開能怪誰。

    其實都知監以前不是如此,這個衙門曾經管著如今司禮監和內官監的一部分職責,也有風光的時候,不過那些都是光輝歲月,現在都知監的主要工作是在皇上出行時清道蹕警的。

    但凡聖駕過處,總要先有兩排小太監去前路上鼓巴掌,意在警惕這條路上的人:皇上來了,趕緊走開!

    田七干的就是這個。

    雖說這也是一個接近聖駕的機會,但是在皇上面前露臉的概率微乎其微。你可以因為有眼色會來事兒,或是嘴巴甜會拍馬屁而受到注意,但是,你聽說過因為巴掌拍得響亮而被皇上盯上的嗎?

    再說了,經過之前那些事兒的鬧騰,田七暫時也沒心思揀高枝。所以她的巴掌拍得不響也不亮,跟旁人無異。

    然而紀衡還是在人群中一眼認出了她。

    這天朝會時間長了些,下朝時候已是旭日冉冉。東方佈滿了朝霞,像火燒雲一樣彤紅,但比火燒雲多染了一層亮金色,顯得朝氣勃勃活力十足。太陽像是剛從煉爐裡取出來的一枚鐵丸,籠著紅光,散發著灼灼的熱量,烘散黎明時的那幾分涼氣。

    整個世界都暖融融起來。

    御駕從皇極門回來,一直往慈寧宮的方向而去。紀衡坐在龍輦之上,背著朝陽而行。前面一溜小太監鼓著手掌開道。

    紀衡的目光向前面隨意一掃,視線聚攏在某一處。

    青色的公服,纖細的身條,腰桿子尤其細,卻挺得筆直;揚著頭,輕輕擊掌,手指也是細細的,白皙通透,陽光漏過指縫,像是在指尖上打了個繞,亮亮的十分奪目,使人移不開眼睛。

    這種簡單的事情,他做得十分專注,腰背筆直,身姿挺拔。像是一竿翠竹。

    紀衡心裡湧過一個念頭。

    這麼好的奴才,一定得放在御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7 07:41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7-8 04:38 PM 編輯

第7章 差錯

    聽說自己被調到御前時,田七簡直不敢相信。她沒託人,也沒花錢,最近又倒霉,突然聽說天上掉了個大餡餅,第一反應是這餡餅有毒沒毒。

    然而盛安懷說了,「這是皇上親自下的旨,御前太監那麼多,鮮少有人能得這份兒尊榮,你小子還不趕緊領旨謝恩。快跟我走。」

    田七連忙腆著臉笑道,「小的謝主隆恩……謝謝盛爺爺。」

    盛安懷四十多歲,因沒有鬍子,看起來像三十多歲。但是宮中趕著他叫爺爺的太監數不勝數,十八歲的田七不算誇張,還有三十八歲的也厚起臉皮這麼喊,誰讓這位是御前首領太監呢,必須討好。

    所以眼下被田七叫「爺爺」,盛安懷也不覺違和。他用拂塵輕輕敲了敲田七的頭,笑道,「你小子,還真有幾分能耐。」

    「哪裡哪裡,都是多虧了師父的教導,還有您的指教,」田七撓了撓頭,又問道,「那什麼……我多嘴問一句,皇上他為什麼要調我到御前?」

    盛安懷有些奇怪,「你不知道?」

    田七搖了搖頭,看到盛安懷懷疑地看她,她趕忙辯解,「這個,我有多少斤兩,能越過您直接找到皇上的門路?就算我真能往御前遞上一句半句的話,但您在皇上跟前是這個,」說著,豎起大拇指,「您能一點不知道?」

    這幾句馬屁拍得熨帖,盛安懷也就放下疑慮,囑咐了她幾句,領著她去乾清宮了。

    由於不知道田七的底兒,皇上又沒說明白,所以盛安懷不知道該給田七安排什麼差使,索性把他放在值房先領著閒差,聽候調遣便是。皇上要是想起他,讓他幹什麼,也方便支使。

    御前太監的差使基本分兩種,一種是職責明確的,該幹什麼幹什麼,不該你管的一個指頭都不用碰,比如司設的、奉膳的、看門值夜的;另一種就是田七這樣,沒有確定要幹什麼,有什麼臨時要派的事兒,直接點他們。

    第一天,田七隻見了皇上一面,給他行了禮,之後就一直在值房等著,什麼差事都沒有。

    好嘛,清閒是清閒了,可是沒差事相當於沒錢賺。哪怕給各宮跑個腿傳個話,即便對方是個選侍,也不可能讓御前的人空手而歸不是?

    田七又是個眼睛鑲金嘴巴嵌玉的,賺這些錢她特別在行,現在讓她閒下來,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斂財,難熬!

    其實盛安懷不給田七安排差使,並不是有意針對她、給她下馬威。盛安懷是個人精,既然皇上親自下旨要人,說不好皇上還惦記這太監幾分,他得打量著皇上隨時傳喚田七,因此前幾天沒讓她幹別的事兒,光在值房等了。

    等了幾天,等到了清明節。這一天的活動比較多,首要的就是祭陵掃墓。一大清早,紀衡帶著隨侍、護衛以及大理寺分管祭祀的官員們出發了。皇陵修在京城往北八十多里的天壽山裡,此處群山環抱,景色宜人,是風水絕佳的萬年壽域。紀衡他爹、他爺爺以及他的先祖們,都躺在這裡。

    田七跟著其他太監一起隨駕,謹小慎微,大氣也不敢出。凡事一旦和死人扯上邊兒,氣氛總是莊嚴的。不過田七的心情比表情要雀躍幾分,因為她今兒終於攤上差使了——給皇帝打傘。

    此時天上飄著綿密的春雨,放目遠眺,整個世界像是籠了一層如雲如霧的軟煙羅。盛安懷要鞍前馬後地忙,還要隨時處理各種突發情況,所以不能一直保持在紀衡的視線之內,於是打傘這種事情就交給了田七。

    考慮到自己和皇上之間的身高差,為了打好傘,田七隻能舉高胳膊,雖然手臂發酸,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身為九五至尊,掃個墓也比別人排場大,過程複雜。要先行禮,行完告見禮行告成禮,接著還要宣讀祭文。

    紀衡的嗓子很好,嗓音清越,聲線溫潤澄澈,跟在後面的大理寺官員普遍認為,聽他讀祭文是一種享受。

    但是突然之間,這種享受變成了一種詭異的折磨。

    許多人心下詫異,皇上讀祭文怎麼會讀出顫音兒來?而且還顫得很有節奏,不是行文停頓的那種節奏,而是……每隔相同的一段時間,他都要頓一下,尾音打著飄忽,像是波浪一樣抖動。

    閉上眼睛聽,還以為皇上他在做什麼不和諧的運動。

    許多人開始惴惴不安起來……皇上不會被走過路過的祖宗們給附上了吧……

    紀衡沒有被附上。他的神志很清醒,也很憤怒。因為脖子上在很有規律地滴雨水,水滴匯聚,順著衣領流進去,那滋味,別提多銷魂了。

    有些本能是理智無法控制的,於是冰涼的雨水一滴下來,他的聲音就跟著打顫。

    他斜了斜眼,罪魁禍首還一臉懵懂加無辜。

    田七不知道自己的傘打斜了,整個傘面上的雨水被積攢起來灌進紀衡的領子裡。

    這時候她的胳膊早就酸得麻木了。

    她不知道,但是有人看得清楚。這一幕被平台下離得近的幾個人收進眼裡,目瞪口呆者有之,心驚膽顫者有之,還有些心軟的,暗暗為這小太監的小命捏了把汗。

    說實話,有那麼一瞬間,紀衡真想直接結果了這太監。他是皇帝,當主子的想要誰的命,都不用抬手指頭,一個眼神的事兒。

    讀完祭文,行了辭行禮,紀衡奪過田七手中的雨傘,自己撐著闊步而行。

    田七不明所以,唯唯跟上。

    盛安懷已經知道了事情緣由,但是他不會為田七求情,因為他暫時沒把田七當自己人,覺得值不當為這人費心思。

    紀衡一路沉著個臉,心裡想著怎麼處理這奴才。殺了吧,顯得他這當皇帝的太刻薄,好歹是條人命;饒了吧,又不甘心。想著想著,紀衡一扭頭,看到田七低著頭不知所措地跟在他身邊,一副窩囊樣子。這奴才不敢往他的傘下湊,倒騰著小短腿追著他跑,肩膀被雨水打濕了一片,帽沿上也在滴水,濕濕嗒嗒的,引得他時不時地抹一把臉。

    紀衡冷哼,傘卻不自覺地往田七那邊挪了幾分。他覺得自己真是一個仁慈又大度的君主。

    聖駕沒有回宮,而是先去了離皇陵不遠的行宮。背上衣服都濕了,就這麼回去,實在難受。

    早有人提前去了行宮預備。紀衡到行宮的時候浴湯已經準備好了,行宮裡的幾個宮女端著用具想要伺候紀衡沐浴,紀衡卻一指田七,「你,過來。」他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

    田七乖乖地跟著紀衡進了浴房,宮女們放下東西都出去了。

    紀衡站在浴桶旁邊,抬起胳膊,等著田七上前給他解衣服。他倒要看看,這人能不能發現自己幹的好事。

    田七當然沒發現——第一次親手去脫男人的衣服,她緊張得要死,又哪還顧得上其他。每脫下紀衡的一件衣服,她的臉就紅上一分,等把他的上半身脫完,她的臉早就紅成了一個大番茄。

    紀衡:「……」

    就沒見過這麼容易害羞的太監。作為皇帝,紀衡身邊的下人們自然都是訓練有素的,別說太監了,就算是宮女,面對著j□j的他,也能做到眉毛都不眨一下,該幹嘛幹嘛。

    而眼前,他的褲子還在呢,這不男不女的小東西就害羞成這樣,到底是太不把他放在眼裡,還是太把他放在眼裡?

    別是個變態,專喜歡男人吧?

    這個念頭一冒,紀衡身體一緊。恰巧在這個時候,田七已經做好心理建設,乾脆利落地解了他的腰帶,他的褲子就這麼落下來。

    田七蹲下身,想要把紀衡的褲子取下來,然而他呆站著一動不動。她只好一手扶著他的小腿,一手扯著他的褲子,「皇上,請您抬……」

    「出去。」

    「啊???」

    紀衡腿一動,抖開她的手,「出去。」

    田七道了聲遵旨,果斷退出去,一點不留戀。出來之後,她鬆了口氣,接著又有些不安,更覺莫名其妙。這皇上的脾氣也太陰晴不定了些,剛才在皇陵時她就不知道他為何而生氣,現在又是如此,真讓人摸不著頭腦。

    裡邊紀衡自己褪了餘下衣物,邁進浴桶,先把小腿洗了一邊。剛才被那小變態一摸,他腿上肌膚起了些顫慄。那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不是厭惡,但也不是喜歡。他的手指細膩柔軟,還涼絲絲的,像是上等蠶絲織成的軟滑綢緞,一碰上肌膚,清晰的觸感從腿上直達心底,讓人忍不住想要立刻擺脫。

    腦子被一種奇怪的情緒佔據著,紀衡也就忘了料理田七這回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7 07:43 PM

第8章 小美人

    田七覺著自己果然是霉運還沒走到頭。到了御前又怎樣,伺候皇上又怎樣,好處沒撈到,反而惹得皇上不高興,都不知道皇上接下來會怎麼收拾她。

    她有些洩氣,離開浴房自己在行宮附近四處溜躂,也不急著找到組織,反正皇上一時半會兒肯定不想看到她。

    行宮太大,轉著轉著,她竟然迷路了。

    這頭紀衡洗完澡,出來之後發現雨已經停了,雲層正在退散,太陽還未出來。

    空氣清新濕潤,春雨洗刷過的世界生機勃勃。

    紀衡起了遊玩的興致,便不急著回去。

    這附近有一處坡地,坡上種滿了杏樹。自從唐人杜牧「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一句詩之後,這世界上憑空多出許多杏花村。此處行宮之內,也辟了一塊地方專門弄出個「杏花村」,雖然村中幾乎沒人,只有杏花年年開了又落,落了復開。

    這時節杏花開得正好,加上微雨初露,倒很適合賞花。於是紀衡只帶了盛安懷,去了杏花坡,在一片粉色煙霞之中漫步。

    杏花的花瓣是白中透著淡淡的粉紅,不像桃花那樣豔麗,也不像梨花那樣無暇,但偏有一種小家碧玉式的嬌羞。一樹樹的杏花開得正濃,亭亭而立,在這寂靜而孤獨的山坡上,怒放起它們短暫而美麗的生命。

    地面上落著一層薄薄的花瓣,遠看似繁星萬點。它們被風雨夾擊,香消玉殞,提前委地,只等著零落成泥。

    這樣淒美的時刻,就該有一個小美人與我們的皇帝陛下來個偶遇。一個花開正好,一個憐花惜花,倆人勾勾搭搭,成就一段佳話。

    ……紀衡也是這麼想的。

    恰在這個時候,杏林深處響起一陣歌聲。聲音清冽柔軟,又透著那麼一股純淨和嬌憨。那調子低沉而憂傷,紀衡聽在耳裡,心中莫名地就湧起一股惆悵。

    吾本是,杏花女,

    朝朝暮暮為君舞。

    看盡人間多少事?

    知己只有吾和汝。

    吾本是,杏花女,

    夢裡與君做詩侶。

    但願天下有情人,

    總有一天成眷屬。

    這應是民歌,沒什麼文采,但是感情直白又濃烈。紀衡聽得有些呆,腳步不自覺地循著歌聲前行。

    盛安懷覺得,後宮之中大概又要多一個小主子了。歌聲這麼好,人應該長得也不錯,難得的是現在這個氣氛,太好。

    這一主一僕猥瑣地前行著,終於,歌聲越來越近了。再轉過一樹杏花,他們就能看到小美人了。

    此刻,連太陽都很給面子,突然從雲層裡冒出來,撒下熹微的光,掠過這一片花海,給眼前的景象鍍上一層柔美。

    紀衡不自覺地把腳步放輕,滿心期待地走過去。

    然後,他看到了一個太監。

    那太監穿青色公服,此時折了一支杏花在手中把玩,低頭邊走邊唱。杏枝在他手中翻轉,花瓣被他殘忍地一片片撕扯下來,隨手丟在地上。

    紀衡:「……」

    畫面與聲音的差距太大,那一瞬間,他很有一種分裂感。

    太監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發覺他們的存在。眼看著他一路向前走,幾乎要撞進紀衡的懷裡,盛安懷只好喝住他,「田七!」

    田七頓住腳步,抬頭發現了他們。

    皇上的臉近在咫尺,田七震驚過度,一時竟忘了反應,捉著杏枝呆呆地看著他。

    紀衡竟然也不說話,低頭和田七對視。這太監太過臭美,還戴了朵花在冠上,最可惡的是他長得好看,戴花更好看。

    但再好看,他也是個太監。

    盛安懷斷喝道,「還不跪下!」

    田七兩腿發軟,屈膝要跪,然而跪到一半卻被紀衡捉著後衣領提起來。她骨架小,長得瘦,份量輕,紀衡幾乎沒費什麼力道,就把她提得兩腳離地。

    「怎麼又是你,」紀衡無奈咬牙,「怎麼老是你!」

    田七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惹皇上生氣,總之他現在是生氣了。於是她乖乖地被提著,努力把自己化作一塊抹布。她低著頭,結結巴巴說道,「參、參見皇上。」

    「你怎麼會在這裡?」紀衡問道。

    田七剛才是亂逛迷了路,看到這裡好玩,就多玩了會兒。當然她不敢說實話,於是發揮狗腿精神,答道,「回皇上,奴才是看到此處花開得漂亮,想折幾枝回去給您賞玩,不曾想您竟然親自來了。奴才方才一時驚喜,誤了見駕,請皇上恕罪。」

    盛安懷在心中對著田七比了個中指。拍馬屁也要看天分,胡說八道張口就來,看來這小子天賦極高,孺子可教。

    紀衡把目光向下移,停在田七手中的花枝上。枝上的花瓣已經被她揪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幾點,他氣得直樂,「禿成這樣,你想讓朕怎麼賞玩?你是想先自己玩兒個痛快吧?」

    田七自然不敢承認,於是胡謅道,「這個,皇上有所不知,奴才把花瓣扯去,為的是留下花蕊。蕊是花之心,花瓣妖嬈好看不假,然而花香是從這蕊中散發出來的。花瓣容易迷人眼,蕊香卻是騙不了人。所以要看一朵花好不好,不必看花瓣,只需看花蕊。要賞花,就要賞花心。」

    盛安懷在心中默默地對田七豎了兩根中指。

    紀衡把田七放下了。剛才那一番話雖淺顯,卻頗有理趣。識花如識人,不能被表面迷惑,都要看其本心如何。這太監方才所言,是專指花,還是以花喻人?

    紀衡突然覺得這小太監倒有些意思。太監精明者有之,但通透者卻少。此人不夠精明,偶爾還犯傻,卻有一種難得的悟性,只這一點,就比那些蠢貨強上百倍。

    他意味深長地打量田七,把田七看得又一陣緊張,趕緊雙手捧著那禿禿的花枝,獻給紀衡,「皇上,請笑納。」

    盛安懷:不要臉!太不要臉!

    紀衡欣然接受了這不要臉的花枝,他持著它敲了敲田七的腦門,「你喜歡戴花?」

    田七早忘了自己往帽子上別了朵花,「啊???」

    「那就多戴點吧。」紀衡說著,摘下了她的帽子。

    當天,田七頂著一頭杏花回了宮。一共二十五朵,皇上說了,等回宮他要檢查,一朵都不能少,少一朵回去打十板子,五朵以上買五贈一。

    「多掉幾朵,咱們今生的主僕情分到此為止。」紀衡似笑非笑。

    「皇上,下輩子我還給您當奴才。」田七眼淚汪汪,不忘狗腿。她這造型頗像一個移動的花籃,在臉上撲點粉,可以直接登戲台扮丑角了。

    由於怕風吹掉頭上的花而她不知道,所以田七一路上走得膽顫心驚。後來,紀衡特許她坐在他的馬車上。

    田七縮在馬車的角落裡,一動不動,一臉鬱悶。

    紀衡看著她扭曲的表情,心情總算舒坦了不少。

    回到皇宮,紀衡特意帶田七溜躂了一會兒。許多人見識了田七的神奇造型。

    田七在內官之中不說混得好,但也絕不差,這會兒丟這麼大人,她真是無地自容,臉皮再厚也扛不住,低著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到此,紀衡的氣也出得差不多了。

    回了乾清宮,紀衡果然讓田七把杏花摘下來,他一五一十地數起來。田七急得直翻白眼,她總覺得這不是皇帝該干的事兒。

    數到最後,少了三朵。田七不等紀衡發話,先一步抱住他的腿痛哭,「皇上,奴才死不要緊,可是奴才捨不得您呀,就讓奴才再伺候您幾年吧……」

    看著她跪地告饒,紀衡心中大爽。

    於是這頓板子就以記賬的方式存下來,按紀衡的原話說就是,「等攢個整數再打,省得行兩次刑。」

    因為一次就能打死了……

    田七叫苦不迭。

    很久之後,田七把這筆賬改了改,數目不變,只是把「打板子」改成「跪搓衣板」。

    紀衡叫苦不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7 07:48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7-8 04:39 PM 編輯

第9章 臉的重要性

    盛安懷覺得田七很有前途。

    不說這小子的厚臉皮和拍馬屁的水平,只說他在御前幹了那麼多蠢事,放在一般太監身上早夠死一萬次了,然而田七愣是能夠次次化險為夷全身而退,還賺得皇上對他和顏悅色。就這份本事,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盛安懷其實有點不理解。皇上雖看起來春風和煦,但其實並不是個好脾氣的軟柿子,杖斃個奴才,連眼皮都不帶跳一下的,怎麼到了田七這兒,他的耐心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膨脹呢?

    不懂歸不懂,身為御前首領大太監,該有的眼色是不會少的。於是盛安懷對田七的態度總算有所改善,也不讓她去值房等著了,而是直接放在紀衡的眼皮子底下。

    紀衡在養心殿批摺子,田七就站在下面,支棱著耳朵眼觀鼻鼻觀心,聽候吩咐。這個活看著閒,其實累得很,因為得時刻集中精神,片刻放鬆不得。盛安懷年紀大了,精神不如從前,不可能一直把神經緊繃著,他也怕自己太過疲憊出點什麼差錯,得不償失,於是大方地把這差事兒分給田七來做,既可以省些力氣,又能賣田七一個面子,兩全其美。

    紀衡批一會兒摺子,抬頭往下溜一眼,放鬆一下眼睛。他對盛安懷辦的事兒很滿意,田七這小太監放在這裡放對了。雖然不中用,但虧了有一副好皮相,往那一戳,安安靜靜斯斯文文,倒十分賞心悅目。人長得好就是佔便宜,紀衡覺得自己對田七的一再容忍,跟他這副好皮相脫不開干係。若是個形容猥瑣的人往他脖子裡灌雨水,那麼此人大概連皇陵都沒機會走出去,擎等著死了化作肥料滋養皇陵裡那一排楊樹吧。

    紀衡突然就有點理解田七為什麼會喜歡男人了。這人長成這樣,如果不是挨那一刀,一定會成為一個漂漂亮亮的小相公,不是像他這樣英俊瀟灑,而是雌雄莫辯的那一款。這樣的男人太適合干斷袖分桃的勾當了,擱在女人手裡,他大概也行動不起來……

    想著想著,紀衡發現自己有點猥瑣了。他輕咳一聲,掩飾心中的尷尬。

    田七一直在注意紀衡的動靜,聽到他咳嗽,她以為他有話要說,抬頭看他。

    被田七一看,紀衡更覺彆扭,不悅地瞪了她一眼。

    田七:「……」

    怪不得人人都說伴君如伴虎,這皇上的脾氣也太陰晴不定了些,之前一點苗頭都沒有,就又生氣了。田七不自在地低下頭,心想反正不關我的事兒。

    這時,兩個茶水上的太監走進來,一個端著托盤走到紀衡的案前,另一個雙手捧著托盤裡的一碗茶,輕輕放在案上,小心說道,「皇上請用茶。」

    紀衡點了一下頭,那兩個人便退了下去。

    田七伸長脖子偷偷瞟向那碗茶。見紀衡端起來,掀起茶蓋刮了兩下,薄而淡的白色熱汽從茶碗中溢出來,裊裊升起,飄在空中游散開來,稀釋在空氣中。

    田七深深地吸了口氣,聞到空氣中有清新的茶湯味兒,以及淡淡的藥香。她眯著眼睛,一臉陶醉,心想,賺錢的機會來了,這次一定不能錯過。

    這藥茶應該是太后娘娘專門讓身邊的人制好了送來的。

    皇帝陛下吃了什麼喝了什麼,一直是全後宮的主子們密切關注的。吃多少,吃的時候是什麼表情,喜不喜歡,有多喜歡,這些都是可以去找主子們回稟的,這也是御前太監們創收的方式之一。

    現在田七親眼看著紀衡喝了太后送來的藥茶,只要他不太討厭,田七自然能在太後面前把這藥茶誇一番。就算皇上不愛喝,她也可以說成「雖然藥味有些濃,但皇上感唸到太后娘娘的一片慈母之心,感動著把茶給喝了」。總之人嘴兩張皮,只要豁出去不要臉,這筆賞錢就一定是她的囊中之物。太后娘娘大方,賞銀肯定少不了。

    這邊紀衡喝了口茶,一抬頭看到田七正陶醉地吸著氣,還傻樂,他便問道,「你懂茶?」

    田七回過神來,「回皇上,奴才不懂,只是聞著這味道怪好聞的,想來一定是極品。」

    紀衡聽到此話,把茶碗向前一推,「既然如此,賞了你吧。」

    田七:「……」

    當主子的偶爾會賞給下人們吃的喝的,有時候甚至把自己吃了一半的東西賞下去。有的奴才把這當做體面,但是田七真的很不適應這種體面。她愛乾淨,別人碰過嘴的東西她就不想碰。皇上又怎樣,皇上也長著一張人嘴,他喝過的茶讓她喝,她就有那麼點嫌棄。

    然而「嫌棄」這種話是不敢說的,甚至連表情也不能透露,還必須要裝出一副感恩戴德樣子。田七感動地走過去,捧著那碗茶,下了半天決心,終於還是不想喝。她於是諂笑道,「皇上,您賞給奴才這麼好的茶,奴才捨不得糟蹋,我想把它端回去供起來,一天燒一炷香,以此感念皇恩浩蕩。」

    她裝得好,一般人看不出來,但紀衡不是一般人,她面上那一閃而過的不自在又怎能逃過他的眼睛。

    紀衡就有點生氣,覺得這太監真是不識抬舉,竟然敢嫌棄他。轉念又一想,你越是不想喝,我越要讓你喝下去。於是紀衡說道,「這有什麼。這碗茶你先喝了,想燒香的話,朕再賞你便是。」說著,果然又叫人上了一碗。

    在紀衡的密切注視下,田七無法推脫,只得硬著頭皮喝了一口。

    「怎樣?」紀衡故意問道。

    「真真好茶,奴才今兒有福了。」田七苦著臉答。

    紀衡看到他不開心,他就很開心,於是笑眯眯道,「既然如此,那就都喝完吧。」

    田七隻好捧著茶碗仰起脖子,一口悶。

    紀衡的視線正好停在她的脖子上。修長的頸項,皮膚細白柔膩,如玉質生香,此刻隨著茶水入口,她的喉嚨處微微滑動,像是優雅的天鵝引頸而歌。

    「咳咳,」紀衡有點不自在,「行了行了,哪有你這樣喝茶的,牛嚼牡丹。」

    田七已經把茶喝光了,她放下空碗,嫣紅的唇上沾著茶水,一片光潤。

    紀衡移開眼睛,也端起另一碗茶來喝,邊喝邊岔開話頭問道,「你是怎麼入宮當了太監的?」

    「回皇上,我從小就想當個太監。」

    「噗——」紀衡一個沒忍住,一不小心噴了茶。茶水全淋在案前的摺子上,他黑著臉看著那堆濕濕嗒嗒的摺子,「胡說八道可是欺君之罪。」

    田七取了帕子來給紀衡擦著前襟,一邊答道,「奴才不敢胡言。」

    「哪有從小就想當太監的?」

    「皇上有所不知,奴才小時候生得弱,我娘說我就算能活下來也長不大,就算長得大也不能活下來……」

    「這話怎麼聽著有點神經錯亂呢。」

    「……我娘的意思,我們家裡窮,沒錢養閒人,我長大之後如果不能自力更生,也只有餓死的份兒。所以我打從懂事起就開始算計自己以後做什麼營生。我身子骨不如一般男人,想來想去當太監倒是一條出路,反正也沒姑娘願意嫁我。」田七挺佩服自己這一點的,胡編亂造張口就來,撒起謊來面不改色心不跳。

    紀衡聽得將信將疑,「你怎麼不去讀書考官?」

    「皇上說笑了,奴才連飯都吃不起,又哪裡有閒錢讀書呢,」她把帕子一收,「皇上您的衣服被茶水污了,奴才這就喚人來給您更衣。」說著,轉身出去叫人了。

    紀衡坐在椅子上,有些怔愣。他為田七的「悲慘經歷」而感到惋惜和同情。這孩子其實有點靈氣,倘若讀書,應該能混個不錯的出路。

    這邊田七早把此事拋之腦後,下了值,她樂顛顛地跑去慈寧宮搞創收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7 07:50 PM

第10章 打架事件

    御前的太監基本是兩班倒,早班和晚班輪著值,另有值夜的太監,是皇上的心腹,比較固定,不和早晚班的太監們輪。田七值的是早班,寅時上值,午時下值。

    吃過午飯,歇了一會兒,算計著太后娘娘午睡也該醒了,田七去了慈寧宮,找常在太后身邊伺候的宮女聊了會兒天。宮女自然明白她的來意,找時機給太后回稟了,太后一聽,命人傳來田七,看到這個奴才長得好嘴又甜,專揀她老人家愛聽的說,於是太后很高興,命人賞了田七。

    田七從慈寧宮出來,笑得呲牙咧嘴。她攤開手掌,掌心中臥著四顆金錁子,金燦燦黃澄澄,形狀像是小小的花生,上頭鑄著「吉祥如意」的字樣。掂一掂,起碼有三四兩,她小心把金錁子裝進荷包,一抬頭,看到幾個宮女太監簇擁著一個小孩兒向這邊走來。小孩兒三四歲,穿一身朱紅色衣服,衣上繡著流雲百福圖案;小臉又白又嫩,五官還未長開,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水亮有神。

    小孩兒由人領著,快走近時,田七連忙跪在道路旁邊,「參見殿下。」

    這小孩兒不是別人,正是當今聖上的嫡長子,也是他唯一的孩子,大名叫紀秉德,小名叫如意。小如意的親娘是已故的孝昭皇后,她在紀衡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嫁給了他,生下皇長子沒多久之後就故去。現在小如意養在太后膝下,今兒不知道是從哪兒玩回來,正好被田七遇到。

    田七跪在路旁,等著如意經過。誰知這小殿下走至田七身邊時,突然停下來,轉了個身子,走到她面前。

    田七兩眼盯著地面,只見朱紅色的衣袍曳地,接著面前響起了脆生生的童音,「娘——」

    「……」

    奶娘連忙拉著如意哄走了。

    後來有人給田七解釋過,說那陣子殿下新學了這個詞,逮著女人就叫娘。由於他娘去得早,皇上和太后都不忍心苛責他。

    且說眼前,田七被嚇出一身冷汗,目送著殿下遠去,心想不愧是皇上的親兒子,果然性情古怪。不過小孩兒長得倒是挺可愛,小胖臉兒讓人很想捏一捏。

    她出了宮回到十三所,看到師父丁志正在她房間門口張望。

    田七叫了一聲「師父」,丁志回頭看到她,一呲牙,把她扯過來拍了拍腦門,「聽說你現在伺候皇上去了?」

    田七點了點頭,開門把他請了進去。

    丁志便有些不高興,「你尋著這麼好的差使怎麼也不告訴我。」

    田七低頭沒答話。自從腰帶事件,她對這個師父就存了那麼一點芥蒂,不敢接近他,也不敢直接問他。

    丁志有些奇怪,「我說你怎麼了,翅膀硬了就不用把我這師父放在眼裡了?」

    想了想,田七決定詐他一詐,於是說道,「其實,是皇上不讓我跟您說的。」

    「為什麼呀?」丁志眼裡透著古怪。

    田七一攤手,「你做的事情皇上都知道了,他要收拾你,但想出其不意。我是您徒弟,所以他特意叮囑我,不讓我和您透露。」

    丁志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皇上他……都知道了?」

    田七重重點了點頭,一邊拿眼打量著他。

    丁志突然有些坐不住,他站起身,在房間內來回走著,腳步越來越快,一邊走一邊說道,「怎麼辦,怎麼辦,這下完了……」

    田七心口有些發涼,「師父,那個人……真的是你嗎?」

    「是我,確實是我,」丁志看向她,復又湊過來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問道,「皇上是怎麼發現的?」

    田七覺得他這是明知故問,於是指了指自己的腰帶。

    丁志一拍拳頭,懊悔道,「唉,我就知道。我跟你說,我當初就不該送給繡儀那條腰帶。你說我送什麼不好,送首飾,送古玩,哪怕送兩個金元寶,也比送腰帶強。」

    「不是,您等會兒,這跟繡儀有什麼關係?」田七有些摸不著頭腦。繡儀是御前女官,師父送她腰帶幹嘛?

    丁志一愣,「不是繡儀?難道我跟繡春的事情也被皇上發現了?」

    「……」田七終於明白丁志在說什麼了。繡儀和繡春都是乾清宮的宮女,看樣子師父和這倆人都有勾搭。她扶額嘆氣,「師父,我說的不是這個。除了繡儀和繡春,你就沒送過別人腰帶?」

    「還有慈寧宮的……」

    田七終於忍不住了,打斷他,「我呢!你就沒送過我特殊的腰帶嗎?」

    丁志用一種非常恐懼的、完全是看變態的眼神看著田七。

    田七無力嘆氣,「師父……」

    丁志突然說道,「田七,原來你暗戀我。」

    「……」

    「你不喜歡女人不喜歡男人偏喜歡太監這也就罷了,可是我是你師父。」丁志一本正經。太監或多或少都有點變態心理,但是自己這徒弟變態得很是別出心裁。

    田七也看出來了,師父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勾搭宮女之上,他大概也不會志存高遠到攪合進宮闈廝殺裡去。

    於是田七放下心來,把事情簡略地跟丁志說了。

    丁志聽罷,嚇得頭髮幾乎立起來,暗暗為田七感到後怕。但他是個沒主意的,田七也不指望他給出什麼好建議,眼下把話說開了,去掉嫌隙,也就達成她的目標了。反正謀害皇嗣這種事情,無論是她還是丁志,都沒能力追查。

    把師父送走之後,田七又掏出她的金錁子來把玩,玩兒了一會兒,便拿著金錁子去找王猛炫耀。

    田七站在王猛臥室門口扣了幾下木板門,一個鼻青臉腫的小太監給她開了門,她客客氣氣地說道,「麻煩您,我找王猛。」

    那人答道,「我就是王猛。」

    田七:「……」

    她捧著王猛的臉仔細看了一會兒,終於從這種孫悟空到豬八戒一般的進化中找尋到幾絲屬於王猛的氣息,於是她有些意外,「你怎麼弄成這副樣了?」

    王猛聽到田七問,立刻委屈得眼淚直打轉,把緣由跟田七說了。

    原來之前田七給他的那一百兩銀票,他還沒用就被偷了,後來問同屋的人,說御馬監的孫大力來串過門。王猛留了個心眼,先去兌銀子的票號,給小夥計塞了點錢,打聽了一下,果然得知孫大力來這裡兌過一百兩銀子。

    王猛去找孫大力質問,結果孫大力倒打一耙,反說是王猛偷了他的錢,還把他打了一頓。錢自然也沒追回來。

    然後他就成這樣子了。

    田七聽了,恨鐵不成鋼地搖頭,「你怎麼就那麼窩囊呢!」她說著,也想照著王猛的臉打幾下,可是舉著手瞄了半天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只得垂手作罷。

    王猛耷拉著腦袋,「對不起……」

    「對不起有個屁用!」田七憤憤瞪他。她一點也不心疼人,純粹是心疼錢。一百兩銀子,攢了好久呢,連個響兒都沒聽到就沒了,還是被搶走了,怎麼想怎麼窩火。

    御馬監的孫大力她認識,這人好吃酒好賭錢,名聲很不好,但是他師父是淑妃跟前的紅人,所以孫大力也就跟著有些囂張,喜歡欺負人。

    這孫大力本名也不叫孫大力,只因他力氣很大,所以被人取了這麼個諢號。

    總結:這是一隻有靠山的、武力值很高的壞蛋。

    田七摸著下巴,看看王猛,再看看自己,終於悲傷地發現,他們倆綁在一起也不夠孫大力練手的。

    所以說王猛敢找孫大力當面理論,也算是有膽色了。

    不過他這個方式有問題,田七搖頭,明知道對方囂張又厲害,還硬往上撞,不是找死是什麼。

    在紫禁城裡頭混,田七其實是個特別能屈能伸的,但那也要看對象,沒必要縮脖子的時候就完全不用白吃虧。最重要的,這是關乎一百兩銀子的大事。

    孫大力又不是什麼腰桿子多硬的傢伙,淑妃了不起啊,她田大爺還是伺候皇上的呢!

    田七一邊自己給自己鼓舞士氣,一邊在屋子裡來回轉悠,憋壞水兒。

    對付無恥的人,你得比他更無恥才行。

    王猛適時地問了一句,「那現在怎麼辦?」

    田七頓住腳,「先把錢要回來再說。」

    王猛無法深刻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但是看到田七表情陰森,他也就不敢再問。

    倆人吃過晚飯,去了孫大力的住處,這小子果然又在聚眾賭博。

    孫大力看到王猛進來,以為這小弱雞又來找茬,不過反正他不怕,大不了再打一頓就是。田七怕孫大力看出她和王猛的交情,所以故意晚了一步進來。進來一看到牌桌擺上,笑嘻嘻地擠上來要玩兒會兒,怕別人不帶她,她把今兒才得的那四個金錁子拍在桌上。

    孫大力果然兩眼發光,讓人給田七騰了個地方。

    田七其實不太喜歡賭錢,她總覺得賭錢容易散財,甭管是輸是贏。輸了吧,想扳回來,於是折進去更多;贏了吧,錢來得太容易,花起來就不心疼。

    而且她也沒有逢賭必贏的本事。賭錢一看心眼兒,二看運氣。心眼兒她不缺,可是運氣這東西沒準兒,逢上倒霉的時候,越算計輸得越多。

    這會兒坐在賭桌上,她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贏錢。

    幾人正在玩兒的是四人一桌的推牌九。孫大力之前連贏了幾圈,桌上玩兒家已經換了兩撥,一個個兩眼發紅地盯著賭桌,恨不得立時翻盤。

    但是孫大力越玩兒越手順,沒一會兒,弄了個「天牌」。

    天牌是牌九里第二大的牌,僅次於「至尊寶」,由兩張十二點組成。孫大力翻開牌,笑眯眯地拱手,「各位兄弟,又對不住了。」說著便伸手要錢。

    「你等一下。」田七制止了他,這一句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向她。

    「怎麼了?」孫大力問道。

    「我剛才就覺得你不對勁,別是抽老千吧?」

    孫大力惱怒地重重一拍桌子,「玩兒不起就別玩兒!輸幾個錢就唧唧歪歪,敢說老子抽老千?大傢伙兒的眼睛可都亮著呢,你們說,我到底有沒有抽老千?!」他說著,向四周望了一圈,等著別人給他說句公道話。

    然而沒有人回應他,相反,大家都懷疑地看著他。抓到好牌的人容易遭到羨慕嫉妒恨,人們感情上也有點傾向孫大力是用了不正當的方法。

    孫大力更加憤怒,抓過田七就想輪拳頭。田七故意往牌堆裡一推,幾張未發的牌被翻過來,其中一張落在桌面上,顛了幾顛,牌面上六紅六白,正是個十二點。

    十二點的牌一共就兩張,孫大力的天牌佔了兩張,那麼現在怎麼又冒出個十二點?

    這不是抽老千是什麼?

    由於之前那層嫌疑的鋪墊,大家理所當然地認為確實是孫大力抽老千。賭徒們都喜歡用拳頭解決問題,這會兒發現自己剛才輸錢完全是對方使詐,於是群情激憤,蜂擁而上把孫大力按在地上猛揍。

    田七早給王猛使了眼色,倆人把桌子上孫大力的錢一通扒拉,又按著孫大力翻了個遍,揣著一堆銀錢跑了。

    這邊孫大力也已醒過味來。而且他果真不愧「大力」之名,在被幾個人圍毆的情況下還能突出重圍,追著田七出來。

    「田七我操/你大爺!」孫大力邊追邊怒吼。

    後頭有看熱鬧的人揚聲喊道,「你拿什麼操啊?」

    「你他媽給我站住!」孫大力又吼。

    田七心想,我他媽就不站住。她和王猛暫時也不敢回自己房間,乾脆跑出了十三所。

    十三所和紫禁城就隔著一條路。孫大力追到門口,眼看著他們倆跑到路上,他想也不想地抄起手旁一個木凳扔過去。木凳在空中劃過一道曲線,直奔田七的腦袋。田七回頭一看,故意放慢腳步,等著木凳超越過去。

    於是那木凳越過田七,打著圈向街角一個白衣少年飛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7 08:09 PM

第11章 後續事件

    紀征是紀衡的弟弟,今年十六歲,已被封了寧王,今年過了年便立府,搬出了皇宮。先帝爺只有這兩個兒子,紀征是少子,又是寵妃所生,因此先帝難免多疼愛他一些,要不然也就不會出現當年的廢儲危機了。

    可是「愛之適以害之」,先帝對這個小兒子的寵愛漸漸就成了兄弟二人之間的隔閡。倆人完全做到兄友弟恭那是辦不到了,紀衡登基之後沒有為難這個弟弟,已經是非常的胸襟開闊了。畢竟,這是一個曾經差一點搶走他皇位的人。

    其實紀征覺得自己挺無辜。當年儲君風波鬧得正凶的時候,他才多大?整天想的是「書讀不好父皇會不會責罵」「今兒得了什麼好玩兒的東西要偷偷玩兒不要被發現」這類獨屬於童年的困擾,對於搶皇位一事根本沒有具體的概念,也就談不上興趣與*。但是他那個貴妃娘親是個有遠大志向的人,且又有點被害妄想症,總覺得自己兒子如果不當皇帝那麼太子以後登基必不會給他們娘兒倆活路,於是積極地投身於爭儲的鬥爭中。

    就這樣,昏君、寵妃、奸宦共同形成了一個廢儲小團夥,其中昏君左右搖擺,意志不夠堅定。

    當然了,這小團夥最後沒有成功。正統就是正統,不是那麼好撼動的。有的時候關於立儲的問題,朝臣比皇帝還有決定權,在滿朝文武的護航之下,太子之位雖經歷了幾次危機,但最終還是保住了。

    基於自己過去的不良行徑,在紀衡登基之後,貴妃娘娘天天擔驚受怕,怕自己和兒子受到政治迫害。加上心有不甘氣難平,她漸漸地形成了心病,一年光景就下去陪先帝了。

    紀征十歲出頭,皇家的小孩兒都早熟,這時候也終於通曉了一些厲害。他知道自己越是不上進越是安全,於是傻吃憨玩起來,太后和紀衡也就對他放了心,不再難為他。

    紀征覺得他們真是想太多了,一個沒有什麼背景的庶子,腦子裡要灌進多少水,才敢大膽地去造反搶皇位?

    他好好地當他的皇親國戚,不缺吃不缺喝,想玩兒什麼玩兒什麼,比皇帝逍遙多了。

    於是,享樂主義就成為紀征基本的人生觀。

    紀征此人長相隨了他的母親,典型的小白臉。唇紅齒白,五官精緻;臉型介於男孩和男人之間,輪廓漸漸分明,但還保留著少年的圓潤與青澀。

    他沒事兒出門逛大街,所過之處大姑娘小媳婦的目光都要往他的方向飄,紀征習慣了被圍觀,也就不以為意。

    今天,他又被圍觀了,不同的是,這次圍觀他的不是女人,而是一群太監。

    是這樣的,他在紫禁城北門外的街上漫步,走著走著,餘光內一個小黑點由遠及近。他一扭頭,發現一個不明飛行物翻滾著砸向他,紀征本能地要躲開。

    本來他也能躲開。

    然而突然一個人影衝過來,大喊一聲「王爺小心!」

    紀征有那麼一瞬間的愣神。就這一愣神的功夫,那身影已經飛撲向他,由於衝力太大,他後退兩步終於沒接住,和那人一起倒在地上。

    紀征今兒出門沒帶護衛,只有幾個家丁跟著。家丁們的反應普遍慢半拍,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王爺被一個飛奔過來的小太監撲倒在地。

    此時,那不明物體正好也落下來了,將將要砸到兩人的頭。紀征抽出一隻手把那東西一撥,撥向一旁。

    凳子打了個轉落在地上,但是離開時,凳子腿還是掃到了田七的額角。

    紀征摟著田七的腰,他只覺懷中的身體格外柔軟,腰肢格外纖細。對方大概由於劇烈的跑動,此時粗喘著,胸口一起一伏,火熱的呼吸噴到他臉上。

    他的耳朵便有些發紅。

    小王爺生平第一次被壓,就這麼獻給了一個太監。

    紀征有些不自在,微微別開臉。然而視線內一抹紅色突然垂落,由清晰變得模糊。緊接著,他左眼由於異物入侵而酸澀難忍,眨一眨眼,一片血色模糊。

    田七捂著額角,向呆愣的家丁們說道,「快來人,王爺的眼睛裡滴進血了。」

    王爺、眼、血,這幾個詞湊在一起簡直太令人髮指了,那些人連忙把兩人拉起來,幾個家丁圍著紀征又是擦拭又是吹眼睛,終於給弄乾淨了。

    這時,孫大力追了上來,還有幾個看熱鬧的太監也跟上來圍著,看到紀征,紛紛跪下磕頭行禮。

    紀征揉了揉發紅的左眼,「起來吧。」

    太監們紛紛起身。田七站在紀征身旁,指著孫大力說道,「你好大膽子,亂扔東西,剛剛把王爺都傷著了!」

    孫大力嚇得又跪下來,「王王王王爺饒命!」

    紀征似笑非笑地看了田七一眼,心想傷著我的明明是你。不過……反正這太監剛才救他也是好意。紀征沒有理會孫大力,而是對田七說道,「你傷口在流血。」

    田七捂著傷口答道,「謝王爺關心,奴才沒事。」

    王猛連忙掏出手帕給田七擦傷口,擦了幾下,乾脆直接用手帕堵著止血。

    紀征看著那白手帕上刺目的鮮紅,皺眉道,「還是找個太醫看看吧。」

    田七一聽太醫就頭疼,「王爺的好意奴才銘感五內,可若是驚動了太醫,上面問責下來,奴才就不好解釋了。」

    紀征想想也對,打架鬥毆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聲張的好。他從荷包裡摸出塊金子,遞給田七,「這樣,你找個好大夫看一看吧。你今兒救了我,這算是答謝。」

    「奴才怎敢當得起王爺的謝,您就當是賞我的吧。」田七一邊說著,一邊把金子接過來揣進懷中。

    紀征因怕耽誤他看傷,也就不多說,只臨走的時候看了地上的孫大力一眼,說道,「再敢生事,本王就回了皇兄,把你們全換了,打發去山西挖煤。」

    孫大力連忙臉上堆笑,「奴才不敢,不敢。」

    回到十三所,王猛給田七仔細包紮了傷口。正好他之前從安樂堂拿了金瘡藥,這會兒又有用武之地了。

    做完這些,田七和王猛湊在一處數剛才從孫大力那裡搶回來的錢,一共一百四十多兩,除去被偷走的那一百兩,還賺了四十多兩。

    田七捏著錢感嘆,真是好買賣。

    孫大力被小王爺一嚇唬,想必不敢再來找他們麻煩了。

    王猛把這些錢都推向田七。

    田七又給推了回來,「你拿著吧,再丟我可就不管了。你以後出息著點,別總等著別人救你。在皇宮裡頭混,沒些手段立足,擎等著別人踩在你頭上吧。你就算不能動手,不是還有腦子嗎?」

    王猛囁嚅了一會兒,「我笨。」

    「這倒是,」田七點點頭,「你不是會醫術嗎?會做毒藥不?做點毒藥傍身也行啊。」

    王猛點了點頭。

    田七叮囑道,「做好了一樣給我留一份兒。」

    ***

    第二天上值,田七又杵在了養心殿。

    紀衡看到田七帽簷底下一層白圈,很是好奇。他走過去把她的帽子一摘,只見她額上纏了一層白紗布。

    「你這是給誰戴孝呢?」紀衡問道,一邊又把帽子給她扣回去。

    田七把帽子扶正,答道,「回皇上,奴才昨兒腦袋磕在門框上,受了點傷。」

    紀衡打量著田七的身高,說道,「真有意思,你長這麼矮,得多低的門框才能磕到你頭上?」

    田七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心說皇上今兒很閒啊,怎麼有空跟我逗貧了呢。

    見田七不答,紀衡又道,「別走的是狗洞吧?」

    田七面部抽搐,「皇上您多慮了。」

    「田七,欺君之罪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咬咬牙,田七隻好實話實說,當然,要用一點春秋筆法,隱去某些細節,只說自己看到有人抽老千,她多嘴說了一句,便被那人追著打,才弄成這樣的。

    紀衡從她刻意美化之後的表述中精確地總結了她幹的好事兒,「賭錢,打架,」他眯了眯眼,不悅,「你整天都在幹些什麼!」

    田七趕忙答道,「皇上,我整天做的主要就是盡心伺候您。其他只是打發時間。」

    紀衡屈指敲了敲她的腦門,「油嘴滑舌。」

    田七吐了吐舌頭。

    這種表情在御前可以劃歸到失儀的範疇,不過紀衡覺得挺有趣,因此也沒說什麼。他想了一下,又問道,「把你打了的那個太監是誰?」

    「回皇上,是御馬監的孫大力。」

    紀衡於是想料理一下這個孫大力。打狗也要看主人,御前的人是誰都能打的嗎?不過這個罪名不太好找,說賭博吧,他又沒在皇宮賭;說打架吧,要罰就得罰雙方;說是抽老千吧,也太扯了點……

    紀衡一抬眼,看到田七一點不知悔改的德性。他搖了搖頭,算了,以後再說吧,這次讓這小變態吃點虧也好。

    不過,挺好的一副皮相,留了疤就不好了。紀衡便說道,「自己去御藥房領點玉雪生肌膏。下次再敢打架,朕決不輕饒。」

    「奴才謝主隆恩。」

    下了值,田七顧不得吃飯,先去了御藥房。只說受了傷皇上讓來領藥,也不說領什麼,當值的太監聽說了,包了好幾種藥給她,都是上好的東西,其中也包括玉雪生肌膏。

    再次坑蒙拐騙成功,田七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這頭紀衡終於還是找來了盛安懷瞭解情況。盛安懷早就把昨天發生的事情打聽清楚,眼下如實稟報。當然了,他已經把田七劃拉到自己的陣營裡,因此說話也偏著田七。奴才們業餘時間賭錢消遣,這一點可以理解;田七看到王爺遇險,奮不顧身地上前營救,這一點要重點強調。

    誰知,皇帝陛下聽罷他的描述,冷哼道,「什麼英勇護主,誰是他的主子?」

    盛安懷心說壞了菜了,他忽略了要命的一點:皇上和王爺之間有點不愉快的過去。如果王爺同皇上身邊的宦官有來往,總歸不是好事。至於主子這個問題,田七的主子當然只能是皇上了,說王爺是他的主子,豈不是說王爺有覬覦之心……

    萬事怕腦補,盛安想得有點多,便有些心驚膽顫,連忙說道,「皇上說的是,田七大概也沒想太多,只覺著不能累及無辜。」

    紀衡心想,那小變態八成是覺著阿征長得好看才去救他。

    想到這裡,他又是冷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7 08:10 PM

第12章 品位是大問題

    田七發現,孫大力雖然沒來找她麻煩,但她到底還是把淑妃娘娘的人得罪了。

    淑妃娘娘是四妃之一,性格向來有些跋扈,且又護短。孫大力的師父在淑妃娘娘面前顛倒黑白地那麼一訴苦,田七可就在這位娘娘那裡掛上號了。她現在是御前太監,除了皇上,暫時不會有別人找她麻煩,可是她一旦離了乾清宮,淑妃娘娘想弄死她真是再容易不過了。

    所以,一定要抱緊皇上的大腿,生要做乾清宮的人,死要做乾清宮的死人。田七暗暗握拳。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介紹一下後宮裡的勢力劃分。

    妃子裡目前品級最高的是德、淑、順、康四妃。不止中宮空懸,連貴妃和皇貴妃這倆位置都是空的。不過皇貴妃一位虛設是常態,多數時候妃子做到皇貴妃,都是貴妃死了之後追封的。

    至於貴妃一位,如無特殊情況,一般要膝下有子女才能有資格冊封。眼下後宮四妃都沒孩子,因此大家都只能蹲在妃子的位子上。

    也就是說,如果誰能生下龍種,就有機會晉封貴妃,甚至問鼎後位也不是不可能。

    沒有皇后,後宮諸事暫時由太后帶領著德妃和順妃來料理。太后很會做人,覺著自己年紀大了,也不好過多地插手兒女們的事情,因此除了個別大事要她拿主意,剩下的日常事務她只全權交給德順二妃。德妃前面提到過,人品賢良,名聲甚好;順妃是個實幹派,說話辦事既幹練又謹慎,很得皇上賞識。

    淑妃是四妃裡最年輕漂亮的,侍寢的次數最多,因此懷上龍種的可能性也最大。這是她的籌碼。

    至於康妃,雖然看起來最沒存在感,但很有後台——她是太后娘娘的親外甥女。她娘是太后娘娘一母同胞的妹妹,姐妹二人感情極好。

    總之,四妃各自有所憑仗,可以說是勢均力敵,暫時看不出什麼端倪。

    田七覺得,皇上也是個奇葩。皇后娘娘都死了那麼多年了,他遲遲不立新後,很多文武大臣對此發表看法,他都不為所動。

    其實這些都不關田七的事。反正不管妃子們如何厲害,皇上永遠是最大的,她只要伺候好了皇上,閒暇時候傳個話賺點錢,小日子風生水起地過起來,就好。

    今天皇上很高興。

    因為蘇門答臘的國王進獻上來一頭巨大的神龜。

    他們當地人管這種龜叫澤龜,因生活在沼澤湖泊裡而得此名。

    蘇門答臘是個窮國,靠著打漁過日子,主要賺外快的途徑是對海上經過的商船徵收點過路費。

    大齊是天朝上國,蘇門答臘年年都要來朝貢,奇珍異寶什麼的他們拿不出來,皇帝也不缺,於是他們每年主要就是送一些土特產,比如觀賞的花鳥魚蟲,或是寶石香料啊什麼的。

    這頭烏龜是在冬眠的時候被發現的,因為太大,驚動了國王。蘇門答臘國王一見這大塊頭,心想今年的朝貢可算有著落了。他知道中原人把烏龜當吉祥物,於是樂得投其所好,直接把睡著的大烏龜裝上船,運到了大齊。

    他自己也跟船來了,號稱是來護送神龜,其實就是來蹭吃蹭喝的。

    雖然月份上看是從冬天到春天,但是由於他們的船一路向北,所以氣候並沒有暖和多少,大烏龜冬眠依舊,就這麼從蘇門答臘睡到了大齊。

    睜眼時,它發現自己的老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陌生的世界。涼絲絲的湖水,岸邊的垂楊柳,湖面上的荷花,湖心裡的亭子。

    這些看起來都好可怕的樣子。

    而且,還遭到了嚴重圍觀。

    皇帝陛下領著老媽老婆和兒子,站在太液池邊欣賞這頭神龜。

    田七站在紀衡身後,離得比較近,所以也有幸看到這大烏龜。

    澤龜本來就比一般烏龜個頭大,這一頭更加地大,甚至連經常捕龜訓龜的人都沒見過這麼大的。它的龜殼徑長至少半丈,表面光滑黑亮,像是一塊巨大的石頭;頭頸粗大,向上彎著,瞪著一雙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岸邊人。

    田七嘖嘖稱奇。

    這時候,幾個小太監抬了好幾筐魚過來,要給神龜投喂。紀衡一回頭,看到田七踮著腳伸長脖子,瞪直了一雙眼睛看那大烏龜,兩眼放光。

    他彎了彎嘴角,對田七說道,「你,去喂一喂這神物。」

    田七得了這個光榮的使命,趕緊出列,走到魚筐前,撈起一條大魚,在手中掂了掂,然後往烏*上一拋。

    所有人的視線都追著這條魚移動。

    大魚滑著曲線落下去,「咚」地一下砸到烏龜的大腦袋上。

    滿臉期待的圍觀群眾:「……」

    烏龜反應慢,指望它主動接住是不可能的,所以結結實實地挨這麼一下,完全可以理解。雖然能理解,可是依然覺得有點凌亂……

    好在烏龜雖然反應慢,但身體皮實,挨一下砸一點壓力也沒有。它低頭探進水裡,把落在水中的大魚叼出來,吃了。

    因為個頭太大,這種份量的魚在它那裡完全不算個事兒。而且它又從冬眠中剛剛醒來,正是餓肚子的時候。

    所以它吃得很快,三兩口把魚吞了,又恢復了剛才那個仰頭靜望的造型。

    田七又撈出來一條,這回故意控制著方向,沒有往大烏龜腦袋上砸。

    魚落在烏龜脖子旁邊,烏龜這回反應更快了一些,不等那魚沉下去,就叼起來吃了。

    大家看得津津有味。田七就以這種方式在後宮的主子面前混了個臉熟。

    如意小朋友覺得十分有趣,於是蹦蹦噠噠地走到田七身邊,一下抱住了她的小腿,「我也想玩兒。」

    小孩兒有小孩兒的聰明,這話雖然是對田七說的,但他卻是在偷偷看紀衡。他知道誰有決定權。

    紀衡沒有反對。

    田七於是從魚筐中挑了一條小魚給如意。如意兩手捧著小魚,被田七虛虛地摟著——她怕他連人帶魚一塊進了水。

    如意把小魚向水中一拋,因為力道太小,落得有點遠。烏龜嫌棄地看了看,等了一會兒沒見有大魚扔到眼前,它於是慢吞吞地爬過去把小魚也叼出來吃了。

    眾人一致鼓掌表示捧場。

    田七和如意就這麼一條又一條地喂了起來。

    紀衡也真是閒的蛋疼,就這麼領著一大幫人看了好一會兒神龜進食,直到神龜吃飽,甩都不甩他們一眼,掉頭遊走了。

    閒的蛋疼的人大有人在,好多人竟然看得意猶未盡。

    有人打了水來給如意洗手,如意抓著田七的手一塊洗了。洗過之後,他捉著田七的衣服不放他走,「你陪我玩兒。」

    這是殿下親自下令,田七不敢應,也不敢拒絕,猶豫著不說話。

    如意便搖著她的手叫道,「娘——」

    田七趕忙跪下,嚇得臉色都有點變。小孩亂叫娘這沒什麼,可這位是皇子,親爹還在眼前呢。

    紀衡知道自己兒子最近總是見到漂亮女人就喊娘,田七又長得雌雄不辨,因此他也不去在意,只說道,「田七,你帶他去玩兒吧。」

    兒子從小沒親娘,紀衡總覺得虧欠了他,所以只要不是什麼超越底線的問題,他願意滿足他。反正孩子還小,等長大點再嚴格管教。

    於是如意就這麼把田七拐著走了。倆人手牽著手在太液池邊轉悠,田七問道,「殿下,您想玩兒什麼?」

    如意不知道想玩兒什麼。

    紀衡讓眾人都散了,他自己卻沒有離開,而是去了湖心亭閒坐,一邊喝茶賞景,一邊時不時地望一眼岸邊的那一大一小。

    這邊田七見如意也沒主意,於是自作主張地揪了柳葉來吹著玩兒。這項技能她掌握得不好,僅僅能夠吹響。當然,這一點足夠在如意面前炫耀,因為如意連吹都吹不響。

    於是如意便捏著柳樹葉跟田七學吹響。

    一時之間,刺耳的噗噗聲在湖邊迴響著。

    這尖銳的聲音很霸道,從岸邊傳到湖心亭時,依然保留了足夠的殺傷力。

    紀衡聽得直蹙眉,他很想把耳朵堵上。

    把柳樹葉吹得像放屁,這也是一項絕活了吧。

    這個田七,除了長得美好了一點,他就干不出一件美好的事兒。

    聽這種聲音實在太影響心情,最重要的,紀衡怕如意的品位被帶歪了。於是他吩咐了一聲,「讓他們別吹了!」

    太監下去傳了個話,他們果然息聲了。

    不讓吹曲兒,田七隻好折了柳枝來編東西玩兒。編個小兔子,編個小耗子,再編個小花籃,把兔子和耗子裝進去。

    如意抱著小花籃傻樂,「娘,你真厲害。」

    田七也懶得糾正他了,反正糾正也白搭。她扯著柳條又編了兩頂帽子,圓圓的,戴在頭上,像是兩口鍋扣在腦袋瓜上。

    紀衡也坐夠了,從湖心亭走出來,離得挺遠看到如意懷裡抱個東西蹦蹦跳跳地向他走來。

    走近一看,紀衡臉黑了。

    一大一小倆人頭上均扣著柳枝編的帽子。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帽子的顏色。

    「摘下來。」

    兩人十分聽話。

    看看時間,將近午時,皇上和殿下快要用膳了,田七也該下值了。在得到「明天還陪你玩」的承諾之後,如意放走了田七。

    紀衡看著這倆人的依依惜別,儼然他們才是親父子。他冷哼,總覺得兒子會被那小變態帶壞。

    好吧,他最後還是賞了田七。哄孩子其實是挺不容易的一件事。

    看著田七眉開眼笑地領了賞,紀衡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

    下了值,田七摸著荷包裡的銀子,心想她這大概是轉運了。

    她衡量運氣好壞的標準就是能得多少錢。這幾天賺了不少,說明她運氣要好起來了。

    然後她就被人當頭掄了一棒——這不是比喻,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田七早上上值是在寅時,這時候天還完全黑著。她從十三所到乾清宮,要走玄武門,穿過御花園。

    在御花園某假山旁邊,她突然感覺耳後一陣風掠過,反應不及,便後腦劇痛,眼前一黑,不省人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7 08:23 PM

第13章 大難不死

    紀衡從早上起床一直到下了早朝,都沒看到田七。

    這不正常。據他所知,田七雖然滑頭了些,但並不懶惰,不至於跑到哪裡躲懶。再說了,當著御前的差,他也得有膽子躲啊。

    於是他以為盛安懷給田七安排了別的事兒。在養心殿批了會兒摺子,他問盛安懷,「你讓田七幹什麼去了?」

    盛安懷也正犯愁呢,「回皇上,田七今兒根本沒上值。奴才讓人去十三所問了,一個屋的人說他早上是準點兒出的門。」

    這就怪了,準點兒出的門,怎麼沒來上值?不會是被什麼人劫去了吧?可是誰會無聊到去劫一個小太監?

    難道被人尋仇了?

    想到這裡,紀衡一眯眼睛,「他最近都得罪了什麼人?」

    「回皇上,田七為人圓滑,基本不與人交惡。他最近只與一個人發生過爭執,就是御馬監那個孫大力,您還親自垂問過此事。」

    「去把孫大力找來。」

    「是。」

    盛安懷領旨去了,他前腳出去,皇子殿下後腳進來。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安好。」如意操著稚嫩的童音給紀衡請安。

    「我兒免禮。」紀衡見兒子小大人兒似的,不覺好笑。

    如意被他抱在腿上逗了一會兒,然後四下里張望,問道,「娘呢?」

    紀衡知道如意問的是誰,他撫了撫額,有些無奈,「他不是你娘。你記住,他是田七。」

    「哦。」如意點頭表示記住了。

    紀衡以為如意見人就叫娘是因為缺娘愛,許多人也這麼以為。後來紀衡才弄明白,如意理解的「娘」是對一個類別的總稱,比如看到貓,我們稱呼「貓」,看到鳥,我們稱呼「鳥」,看到女人,如意就稱呼為「娘」。

    對於這個兒子,紀衡偶爾會感到略有些頭疼。如意的性子也不知隨了誰,他不愛說話,且並非像一般內向的小孩那種的不愛說話——如意性格很活潑。如意的不愛說話表現為惜字如金,具體點說就是,懶得說話。比如一句話能用四個字說清楚,他一定不會說五個字。他也不會刻意憋著,有什麼想法從來都是想說就說,當然了,說出來的話言簡意賅。

    一開始見這個兒子說話慢吞吞的,又少,紀衡還以為是因為小孩兒腦子笨,結果事實證明,這小東西一點也不笨,相反還很聰明。紀衡教他幾句三字經,他背得比同齡的小孩兒快多了。

    這會兒如意聽到父皇如此說,立刻就改了口,問道,「田七呢?」

    紀衡有些好奇,「你為什麼喜歡田七?」

    如意答道,「他香。」

    紀衡一樂,「你喜歡他自然覺得他香,還能有人是臭的?」

    如意認真說道,「好多娘都是臭的。」

    「你一口氣說了七個字,難得難得,」紀衡摸了摸他的小腦瓜,「她們怎麼會是臭的呢?」

    如意蹙著小眉毛,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聞起來臭臭的。」

    「六個字,甚好甚好。」紀衡的注意力已經完全偏了。

    他沒把小孩兒的話當回事。如意為什麼覺得那麼多「娘」都是臭的,這一點是後來田七弄明白的。有的小孩兒天生的不喜歡胭脂水粉的氣味,如意生下來就從許多女人的身上聞到過,或濃或淡,當然了,全部都不喜歡。但是他並不知道這種氣味的來源,只以為是那些女人自帶的,所以才有此一說。田七不施粉黛,所以如意說她「香」。

    如意終於還是沒有問出田七去哪裡了。於是他失望地走了。

    盛安懷進來,向紀衡回稟道,「皇上,孫大力自殺了。」

    「滅口,」紀衡直接給定了性,「田七怕是凶多吉少了。傳令下去,全皇宮搜找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盛安懷領旨下去之後,紀衡獨自坐在案前,也無心再批摺子。

    田七的一顰一笑浮現在他腦海裡,他放下筆,嘆了口氣。

    真是可惜了。

    佛法說,萬事都要講一個「緣」,其實主僕上也是如此。奴才那麼多,真正合心合意對胃口的,卻難找。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如今又被人害了。

    可憐那小變態了,無論如何,他得給他報一報仇,讓他能死得瞑目。

    孫大力殺田七的動機不足。因為賭錢打架而進行報復,可以理解,但不至於到殺人的地步。

    更何況是御前的人。

    殺人之後也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就先畏罪自殺。倘若他膽子真的這麼小,當初也就沒有勇氣殺人了。這前後矛盾。

    所以,此事必有大隱情。

    紀衡覺得室內有點悶,悶得他呼吸略有些不舒服。於是他起身,走出養心殿,看到院中的樹下,盛安懷在和一個太監咬耳朵。

    那太監神色焦急,盛安懷聽得面容肅穆。

    紀衡便問道,「說什麼呢?」

    盛安懷走過來,「皇上,田七好像有信兒了。」

    「哦,他在哪裡?是生是死?」

    「這個……奴才也說不準。奴才斗膽請您移駕,親自去看一看吧。」

    紀衡聽盛安懷如此說,便由他領著去了太液池。

    太液池邊上已經圍了不少人。紀衡走過去,一眼就看到遠處湖中浮著的田七。

    他沒來由的心頭一緊,「怎麼還不把他撈上來?都杵在這裡幹什麼!」

    盛安懷連忙說道,「皇上請息怒,他們……不敢。」

    「有何不敢?」

    「皇上請仔細看,田七他正……他正被神龜馱著呢。」

    紀衡再定睛細看,只見田七確實高出水面一些,身下小山似的龜殼因半隱在水中,所以他第一眼並未看清楚。

    這烏龜因其巨大的體型而顯得頗神異,以至於太監們不敢靠近它。

    紀衡被這幫蠢貨氣得頭疼,烏龜就是烏龜,再大它也是烏龜,有什麼好怕的!

    於是他指揮人劃了船過去,把田七運上岸來。

    田七身上透濕,手和腳都被麻繩綁結實了,麻繩浸了水,甚是難解。紀衡乾脆抽出隨身的匕首,直接把繩子割開。

    幾個小太監又在田七胸口上按了按,擠出她嗆進胸腔的水。

    田七吐了兩口水,一條小泥鰍,以及一隻小蝦米,之後便劇烈地咳嗽起來。

    眾人均鬆了一口氣,心說可算活過來了,也不枉費神龜馱他一馱。

    田七睜開眼睛,發現好多人在看她。大概是後腦那一下子敲得太狠了,她的頭有點暈,眼前發晃。

    她看到皇帝陛下在低頭看她,他的身體晃晃悠悠的,明黃色的袍子被太陽一照,亮得有些刺目。

    田七眯了眯眼,沒有說話。她還沒反應過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紀衡仔細打量著他。蒼白的小臉,表情呆呆的,早沒了平時的靈透勁兒,像個白痴一樣。

    他微微挑了一下眉,說道,「倒是命大。」

    盛安懷看得仔細。皇帝陛下剛才緊緊握著的拳頭這會兒已完全鬆開。他背著手,左手抓著右手,左手手指悠閒地在右手手背上輕輕點著。

    這個小動作表明,皇上現在的心情著實不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7 08:25 PM

第14章 試探

    田七不得不感嘆自己的命大。

    被人敲暈綁了手腳扔進太液池,這樣都能活下來,簡直的,有如神助。

    哦不,不是神助,是神龜助……

    她覺得那神龜很可能認識她,因為昨兒它來到大齊的第一頓飯,可是她招待的。大概也正是這個原因,所以她才能被它托起來。就好比獨在異鄉為異客,遇到當地一個人熱心幫你,你總會倍覺感激,如果有能答謝的機會,必會義不容辭。

    這也算是她跟那大烏龜之間結的善緣吧。

    田七被撈上來之後,皇上很體貼地給了她三天假,讓她趕緊滾回十三所歇著。

    不僅如此,他又弄了個太醫過來給她看病。

    田七發現自己今年真是命犯太醫。這回她沒來得及躲,就被盛安懷堵了個正著。幸好這次的太醫和上次那個不一樣,要不然一穿幫,她根本沒法解釋。

    也奇了怪了,太醫院的太醫是不是超員了,怎麼總有時間為她這種小太監看病呢。

    田七腹誹著,袖著手,不想讓太醫診脈。她心想,如果太醫一定要看,並且發現了她脈像有問題,她就一口咬定是因為自己被切得太乾淨,脈象越來越像女人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太醫並沒有診脈,而是扒拉著她的後腦看了一會兒,又問了一下她的感受。

    田七有些奇怪。

    盛安懷也奇怪,「不用看看脈像嗎?」

    「不用,」太醫搖頭,「這位小公公傷的是腦子,腦是元神之府,把脈是把不出端倪的。方才你說頭暈噁心,應是腦子受到重擊之後的阻滯,我給你開個方子,吃兩劑看看,這些天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能干活,也不能再磕著碰著。」

    田七鬆了口氣,一一點頭應了。

    送走了盛安懷和太醫,田七躺在床上,皺眉沉思。

    她已經知道了孫大力自殺的事兒。她的疑惑和紀衡一樣,孫大力不可能因為那點恩怨就殺人,更不可能殺人之後立刻畏罪自殺。

    一定是有人借了孫大力之手要來除掉她。

    可到底是誰要置她於死地?

    她好像也沒把誰得罪狠了吧……

    如果不是尋仇,那又是什麼?皇宮裡奴才們的死,要麼就是替罪羊,要麼就是知道得太多。

    田七一下子想到了那條要命的腰帶。

    這就解釋得通了,對方還是怕留著她露餡,想殺人滅口。

    他娘的這個人到底是誰呀!

    田七想得腦仁兒疼,還暈乎乎的,又犯噁心。她只得作罷,乾脆不去想,蒙起被子睡大覺。

    睡到下午,許多宮裡的太監們下了值。

    王猛下值之後買了點補品,來看望田七。他已經聽說了田七的悲慘經歷——御前太監田七被人綁了扔進太液池然後被神龜給救了這種神蹟早就傳遍整個皇宮了。

    田七把藥方拍給王猛,讓他給她去抓藥,又讓他先去給她打飯。

    王猛乖乖地打了飯回來。他知道田七此刻應該犯噁心,所以只弄了些清粥小菜。

    田七看著王猛,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你不是會醫術嗎?怎麼不去考太醫院?」

    王猛睜大眼睛,表情訝異。

    「怎麼了?我說的不對?」

    「不是,」他抿了抿嘴,「你覺得我能嗎?」

    「這有什麼不能的,太醫院誰人都可以考,只要你醫術夠高明……話說,你醫術到底高明不高明?」

    王猛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沒跟別人比過醫術,不知道「高明」的定位是什麼樣的。

    但是現在關鍵的問題不是醫術,王猛說道,「我畢竟是罪人,又是個太監……」

    「我說你怎麼那麼不開竅呢。我跟你說,做人,得像水一樣,得見到縫就能鑽。你先考著,若是真的考上了,到時候使點錢,託人在主子面前說點好話,再往太醫院打點好了,這事兒就*不離十了。紫禁城又不是缺你一個太監就過不了日子。」

    王猛重重地點了點頭。

    田七又拍著他的肩膀說道,「說好了,到時候成了太醫,別忘了兄弟。」

    ***

    田七隻在十三所待了一晚上,第二天,紀衡下令讓她搬進了乾清宮裡專供宮女太監們住的屋子裡。她覺得此舉甚妙,敵人在暗她在明,她命大能躲得過第一次,未必就能躲得過第二次,還是待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比較好。

    美中不足的就是出宮玩兒不那麼方便了。住在十三所裡的太監,下了值交了牌子就能離開皇宮。但是住在皇宮裡的太監想出宮,必須有主子的令,還得去管事兒的主子那裡匯報一下,得了批准才行。

    田七可以省卻中間這一層麻煩,她的主子就是最大的管事兒。

    當然,待在宮裡有待在宮裡的好處,和各宮主子見面的機會多了,自然賺錢的機會也多了。

    病假這兩天無所事事,田七每天都往太液池跑。

    她要好好報答一下她的救命恩龜。

    她從膳房弄來好多魚。為了探索大烏龜的口味,做到最大程度上滿足它的胃,以此來取悅它,田七還踅摸了些別的吃食。肉的素的,生的熟的,一樣來點,給大烏龜試吃。反正她這兩天閒得慌。

    結論:這神龜最愛吃的不是魚,而是動物的內臟。甭管是雞鴨還是豬羊,只要是內臟它都愛吃,而且偏好生的。

    動物內臟不算什麼稀罕東西,田七把膳房裡用不了的內臟都倒騰過來,喂給大烏龜,一人一龜之間漸漸熟絡起來。田七在太液池邊一經過,那大烏龜就會游過來仰頭打招呼。當然,主要目的還是看有沒有吃的。

    田七還給自己這大烏龜取了個名字。由於是恩龜,她取名的時候很認真,引經據典咬文嚼字,最後給它定名叫「戴三山」,這個名字出自唐人李白的詩句「巨鰲莫戴三山去,我欲蓬萊頂上行」,意思是巨鰲你不要把三山都背走,我還想上蓬萊山玩兒呢。

    鰲嘛,就是傳說中有神力的大烏龜了。

    對於太液池中這位神物,田七自然沒有命名權,所以「戴三山」只是私底下叫著玩兒,但是這個名字被如意聽到,如意一轉頭又學給了紀衡。

    「戴三山」一名在盛安懷看來是很普通沒什麼玄機的,可以和王二柱、張六斤劃歸到一個檔次。可是紀衡一聽,就覺著起名字的人很有水平。以巨鰲比神龜,又反用詩意。典故化用的好,字也不拗口,字面義和引申義渾然天成到無跡可尋的地步。

    有意思。

    於是紀衡把田七叫了過來,上打量下打量,左打量右打量,依然沒能從她那雙被金子糊住的眼睛中看到半點書卷氣。

    紀衡便有些不確定,問田七,「『戴三山』這名字果真是你起的?」

    田七以為皇上是要問罪,連忙解釋道,「回皇上,奴才就是叫著玩兒的,要不然總是烏龜烏龜的叫,怕對神物不敬。」

    紀衡眯眼看著她,「你為什麼要取這樣一個名字?」

    田七不敢說實話。因為皇上他討厭識文斷字的太監。太監一旦有文化,就離奸宦弄權又近了一步。因此她只是答道,「它救了奴才,奴才就想給它取個力大無窮的名字。本來是想讓它背一座山,但是背大山不好聽,所以乾脆又加了兩座,讓它能背起三座山。」

    紀衡一臉「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你這個小變態不可能那麼有文化」的表情,又不甘心地問道,「為什麼不叫它背三山,而叫戴三山?」

    「百家姓裡沒有『背』這個姓,也沒有『馱』『扛』以及『頂』,所以就只好馬馬虎虎用個『戴』了。」

    「……」這麼好一個名字,原來是這麼「馬馬虎虎」出來的。真相永遠那麼殘忍,紀衡有點失望,他抿了抿嘴,問道,「你到底讀過書沒?」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撒謊不敢,說實話又不能。田七隻好說道,「先帝爺給內官們設學堂那會兒,我跟著認過幾個字。」

    先帝專門設了學堂教太監們識字,太監們的文化水平上去了,搞風搞雨的水平也跟著上去了。紀衡雖對這一點很不滿,但那是他親爹,他不敢表露任何微詞,只是在登基之後找理由把學堂取締了。

    這會兒,他自然也不能對先帝表現任何不滿。

    「聽說過李白嗎?」紀衡又問道。

    「聽說過,他是有名的大詩人,奴才特別崇拜他,最喜歡他寫的《鋤禾日當午》……」

    紀衡滿頭黑線地打斷她,「《鋤禾日當午》不是李白寫的。不對,那不叫《鋤禾日當午》,那首詩叫《憫農》。」他有點無力,跟這種人說話,整個人的智力會有一種「飛流直下三千尺」的感覺。

    田七便兩眼冒星星地看著他,狗腿道,「皇上您真博學。」

    被人拍馬屁也就算了,被人以這種理由誇博學,紀衡有點接受不能,於是他冷聲道,「你下去吧,三天之內別讓朕看到你。」

    田七就以這樣的方式又得了三天假。三天之後她的腦子完全好了,又杵到了紀衡面前。

    紀衡突然派給她一個任務。

    目標:前去賜死淑妃。

    理由:謀害皇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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