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柔橈輕曼 -【牡丹真國色】《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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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6-8 08:36 AM

第015章

    江上的夜景異常的美豔,頭頂上的一輪滿月照耀著整個江面,江面之上一片皎潔的月光,偶有螢火蟲飛過,星星點點。

    遲寧沛在船頭已經站了一天了,沈牡丹在房裡注意了他一天,直到夜色暗淡下來,甲板之上只剩下遲寧沛一人,沈牡丹才揣著一壺水跟幾個豆餅子出去了,看著遲寧沛無精打采的樣子,她輕聲道:“遲大哥,你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吃些東西墊墊胃吧。”

    遲寧沛聽見聲音轉過頭來,一雙炯炯的雙眼此刻只剩下迷茫,“阿丹……”

    沈牡丹把手中的水壺跟豆餅子遞到他的面前,也不再多說什麼。遲寧沛遲疑了下,神色到是清明了不少,盯著沈牡丹手中的食物和水看了一會,默默的接了過來吃了起來。幾個乾巴巴的豆渣餅子就著一壺水很快就吃乾淨了,這才沖著沈牡丹一笑,“讓你擔心了。”

    沈牡丹接過他手中空了的水壺,想了想,抬頭看著他,“遲大哥,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瞧你今天在船頭站了一天了。”

    遲寧沛搖了搖頭,露出個苦笑,“沒什麼。”

    “遲大哥,若是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不妨同我說說,或許幫不上什麼大忙,但是兩個人始終比一個人容易想法子些。”

    沈牡丹望著這魁梧的男子,真誠的道。

    遲寧沛不說話,只是側頭看著遠方重重疊疊的黑色山影,目光沉沉。沈牡丹不再多言,站在一側陪著他。皎潔的月光照在兩人的身上,撒上一層朦朧的光暈,如夢似幻。過了好久,才聽見旁邊傳來一個壓抑著痛苦的嗓音,“那人是……宴王殿下。”

    宴王——沈牡丹身形一怔,手掌緊緊的攥成了拳,不用遲寧沛明說,她就知道他口中的他是指何人,是剛才那黑色錦袍的男子,她怎麼都沒想到那人會是宴王殿下,她只以為那人身份不凡,卻不想是如此的尊貴。

    宴王,傳聞中宴王性子謹慎,穩重,而且頭腦非常的聰明。若那人是宴王,她如今也能猜出幾分為何會找上遲寧沛了。

    遲寧沛的聲音繼續在耳旁響起,“宴王想買下整個漕運,漕運是我父親辛苦一生一手建成的,我不願意,只是……”

    只是就算不願意,宴王想要的東西又豈會得不到?只怕他不願意,那人就會以強硬的手段得到漕運,對他反而半點好處都沒有,上一世遲家在臨淮的消失恐也是因為這件事情吧?沈牡丹暗暗在心底想著,不過——她抬頭看向遲寧沛,開口問道:“遲大哥,若是你歸順于宴王手下,漕運是否能保住?”宴王要的應該是控制了整個酈江,而不是區區一個漕運碼頭,所以遲寧沛若是願意歸順他,他會不會繼續讓遲寧沛管理著碼頭?

    遲寧沛搖了搖頭,“我提議過,他……不同意,只怕是不信任我。”

    沈牡丹怔住,是啊,這般重要的位置怎麼可能交給一個陌生人打理,水路不管什麼時候都佔有極重要的位置,更何況以後這宴王還要同宣帝打上一年的持久戰,水路就更加重要了。沈牡丹想到這裡,心中忽然一動,宴王此刻就打算控制酈江上的漕運碼頭,是不是表示他一早就在為以後的繼位做安排了?

    沈牡丹心中突突的跳著,有些興奮,也有些擔憂,她想放手一搏,若是此事能夠成功日後她的命運便不必握在沈家人的手中了。她的拳頭緊了又緊,這才抬頭看向遲寧沛,沉聲道:“遲大哥,我有個法子,或許可以一試……”

    ……

    七天後船就到了臨淮,遲寧沛幫著把沈家的貨送到了鋪子後院,沈牡丹則是先回沈家把壓在箱底的那一盒珍珠拿了出來回到鋪子那邊給了遲寧沛,“遲大哥,這是我當初救下宴王侄兒,宴王所贈與我的謝禮,裡面有幾顆珍珠還有五百兩銀票,銀票我拿去開了鋪子,所以你在往裡面添加五百兩的銀票……這銀票就當是我借遲大哥的,待日後賺了銀子在還給遲大哥。到時,遲大哥把這錦盒給宴王,只告訴他,想用這錦盒換一個效忠于他的機會。”

    “是我欠你的,銀票豈能讓你來出。”遲寧沛說著神色複雜的看了沈牡丹一眼,寬大的手掌撫摸著手中精緻的錦盒,“阿丹,你就這般的信任我?我們不過才認識十來天,你卻肯這樣幫我……”

    沈牡丹沖他一笑,“遲大哥,我相信你。”前世的時候她就知道遲寧沛,見過他,也知道他的人品,這才肯如此幫他,而且這不僅是幫他,也是幫助自己。

    遲寧沛握緊手中的錦盒,看著對面的沈牡丹,鄭重的道:“阿丹,謝謝你,若是能夠成功,我定不會忘記你的恩情的。”

    ……

    遲寧沛幾乎沒有耽誤任何時間,取了銀票之後就捧著錦盒到了那青年給的住址了。敲開眼前這座普通的宅子,立馬就有小廝上前開門,說明了來意,這小廝便帶著他來到了宴王的院子。

    那一直跟著宴王的青年進屋通報後便帶著遲寧沛見了宴王。遲寧沛進房便瞧見穿著一身寬鬆的黑色常服,坐在一張寬大的紅木榻上的衛琅宴,他的神情不似之前見到的冷漠,似乎鬆散了不少,看見他進來,輕聲問道:“可考慮清楚了?”

    遲寧沛頂住這人身上的威壓,曲膝跪下,手中捧著的錦盒高高的抬起,置於衛琅宴的面前,沉聲道:“草民願意為殿下效忠,還望殿下給草民一個機會!草民定不會讓殿下失望的!”

    衛琅宴的神色慢慢的沉了下去,盯著遲寧沛手中的錦盒,面無表情。遲寧沛心中撲通撲通的跳著,壓力倍增,手卻依舊穩穩的托著那錦盒,好半響後才聽見一聲輕笑,“如此,我便給你一個機會,酈江之上共二十二個碼頭,每個碼頭之上方有一個掌舵人,我要你在一年的時間內成為這江上的總舵主。”

    遲寧沛一呆,立刻就明白了宴王話中的意思了。酈江上的漕運掌舵人都是零散的草莽人物,宴王要他收復了這些碼頭,成為總舵主。這是考驗,也是最簡單的考驗,若是連此都完不成,他又如何在宴王手下謀事。他立刻就想清楚了這其中的原由,高聲道:“多謝殿下,草民定不會辜負殿下的一番心意。”

    衛琅宴的目光再次飄向遲寧沛手中的錦盒,神色莫測,只微微垂了下眼,旁邊站著的青年立刻上前接過了遲寧沛手中的錦盒,開口道:“你且回去吧,日後的事情我會前去跟你商討的。”

    等到遲寧沛離開,那青年恭敬的把手中的錦盒遞給了衛琅宴,衛琅宴接過錦盒,打開看著裡面原封不動的珍珠與銀票,淡聲道:“雲賀,去查查那女子。”

    “是,殿下。”榮雲賀應了聲,也跟著退出了房間,房間裡只剩下盯著錦盒神色不明的衛琅宴。

    ……

    沈牡丹一直呆在鋪子裡整理運回來的布料,手畫的稿子也都給裁縫和繡娘們看過了,沈牡丹又跟他們商量了許久,第一次大概要出的款式以及數量,最後決定明日便可以開始做第一批的衣裳。

    忙活了大半天,沈牡丹又累又餓,送走了馬掌櫃,裁縫和繡娘,她隨便吃了些東西,瞧著天色不早了,這才回了府。第二天天一亮便又過來了這邊的鋪子裡,沒一會馬掌櫃邊說外面有人找,沈牡丹出了門便瞧見一個身材高大魁梧,長相英俊的年輕男子站在鋪子的大門口,男子的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鼻樑直挺。沈牡丹愣了下,這人是誰?

    那年輕男人大步朝著沈牡丹走去,走到她身邊的時候才笑道:“阿丹。”

    沈牡丹瞪大了眼睛,指著眼前的男人驚呼道:“遲大哥,你……你是遲大哥,你……你怎麼變成了這樣?”她沒想到遲寧沛刮掉一臉的絡腮鬍子會是如此英俊的模樣。

    遲寧沛頗為不習慣的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笑道:“我也有些不習慣。對了,昨日見了宴王……”他把昨日見面的情景跟沈牡丹說了一遍,又道:“阿丹,謝謝你,要不是你只怕如今我父親建立起來的漕運便要拱手讓人了。”

    沈牡丹有些擔心,“遲大哥,酈江之上大大小小的碼頭也有二十來個,一年的時間足夠嗎?”而且漕運掌舵人大多數都是草莽出生,性格蠻橫不講理,雖有血性,但也愛爭鬥,想要收復這樣的人只怕是不簡單。

    遲寧沛到是信心滿滿的,大笑道:“阿丹莫要擔心,我有法子,這些你便不用操心,好好經營你的鋪子便成了,你放心,以後有我罩著你,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他同為草莽出生的人物,想必是真的有法子,沈牡丹心道,忽然又想起那錦盒,心中不由的一緊,也不知那宴王會不會惱怒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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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6-8 08:41 AM

第016章

    沈牡丹與遲寧沛又聊了幾句,遲寧沛便告辭了。沈牡丹這期間也與遲寧沛說了她的難處,希望他能夠幫忙隱瞞這件鋪子的事情,遲寧沛笑道:“阿丹放心,不會有人敢找你麻煩的。”

    遲寧沛走後,沈天源也過來了,瞧見沈牡丹正望著不遠處出神,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牡丹,這裡有我,你就先回府去,日後鋪子的事情有我同馬掌櫃打理,你便少出府一些,莫要引起你祖母的注意了。你祖母最不喜歡女兒家在外拋頭露面,這次知曉你跟著我出了一趟遠門昨個已經把我叫過去訓斥了一頓,只怕今日就會遣人讓你過去的,你也莫要反駁她老人家。”說到這裡,沈天源頓了頓,歎了口氣,“這些年為難你跟阿煥了。”

    沈牡丹笑了笑,知道父親的意思是說祖母這些年來對他們的為難,安慰道:“爹,沒事的,祖母只是嘴巴上說說而已。”

    沈天源歎了口氣不再說話,沈牡丹又道:“爹,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天源擺了擺手,“快回去吧。”

    沈牡丹一回到沈府就瞧見思菊正站在院子裡,瞧見她回頭急忙小跑上前,面上一片焦急之色,“姑娘,一大早上的您去哪裡的?老太太遣人過來找你,你趕緊過去吧,不然老太太又要生氣了。”

    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裡,果然就聽見老太太正在發脾氣,拍桌子拍的砰砰響,“好好的一個丫頭讓老三養成什麼樣子了!跟著出去瘋跑了半個月,如今回來一大早就見不到人影……”

    老太爺勸道:“好了,你就少說幾句吧。”

    沈牡丹聽著裡面的聲音,暗暗歎了口氣,正想走進去,身後傳來大姐沈瑩的聲音,“四妹,我陪你一起進去吧。”

    回頭一看,穿著一身淡紫色衣裙沈瑩正站在不遠處笑望著她。沈牡丹也沖她露出個微笑來,“大姐,你回來了?”

    沈瑩走了幾步來到沈牡丹面前,牽起她的手來,“四妹,還要對你說聲謝謝,若不是你我此刻只怕還不知過的什麼日子,幸好你幫著出了主意。”

    沈牡丹望著她,“可都是解決了?”

    沈瑩怔了下,歎了口氣,“我請了大夫給夫君把了脈,確實是他的問題,大夫把這事情告知了婆婆,婆婆請了婦科聖手去替那女人把了脈。她與夫君在一起不過兩個月,卻懷有三個月的身孕,婆婆氣急,現在都還病著,夫君也大病了一場,如今嚴家都已經知曉了這件事情,也請了許多大夫來看過,都說很難醫治。至於那女人,被婆婆讓人打的落了胎,讓人送了回去,她娘已經氣的生了重病,她自己似乎也病的不輕,也不知還能不能活的下去,想必婆婆是不會讓她繼續活下去的……”

    沈牡丹對那女人的下場沒什麼興趣,“那大姐打算如何?畢竟是他的問題,若你繼續呆在嚴家,你會連一個孩子都沒有的。”

    沈瑩苦笑,“能如何,婆婆打算若是夫君真的不行,就從大伯家過繼一個孩子,大嫂似乎又懷了身孕,也同意把孩子過繼給我們了。日後也只能守著這孩子好好過日子,四妹,我也只能這般了……”

    是啊,大姐也只能這樣了,若還是上輩子的她發生這樣的事情只怕也會選這麼一個結果。可,現在的她是絕對不會這樣選擇的。沈牡丹在心底歎了口氣,不再多說什麼,轉身進了老太太的房裡。沈瑩也跟著一起進去了,老太太瞧見沈瑩,視線轉移了不少,忙著問如今嚴家的情況,對她的怒火也小了不少,在被沈瑩打岔幾句,老太太最後連脾氣都沒沖著她發就讓她走了。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沈牡丹就直接回房了,思菊又在她耳邊嘮嘮叨叨,說是這段時間羅南常常來找她,知道她出門了,似乎生氣了。沈牡丹自然顧不上羅南,如今的心思全在衣鋪上,如今她只希望能把衣鋪好好做起來,這樣父親也能輕鬆不少。

    衣鋪那邊正在趕制衣裙,也沒什麼別的事情發生,沈牡丹安安靜靜的在家待了兩日,這日正在書房寫寫畫畫的時候,六兒來通報,說是外面有人找。沈牡丹疑惑,遲大哥知道她在沈家的日子難過不會來沈家找她的,到底是誰?

    等到六兒把人帶進來的時候,沈牡丹就有些呆了,來人是宴王身邊的那個高大的青年。看著這人,她心中不由的忐忑了起來,這人來找她肯定是宴王授意的,難不成宴王責怪她把錦盒給了遲大哥?

    容雲鶴看了眼眼前有些坐立不安的姑娘,開口道:“沈姑娘,我家主子有請,還請姑娘跟我走一趟。”

    沈牡丹自然是拒絕不了,只告知思菊六兒這是熟人,便跟著這人出了沈府,坐上馬車一路朝著東邊的巷子走去。馬車駛了半個時辰就在一座宅子前停了下來。沈牡丹忐忑的跟著這青年的身後一路走到一處安靜的院落前,兩人一路走進院子裡,這青年敲了敲門這才推開了房門,領著沈牡丹走了進去。

    正對房門的是一張花梨木雕刻而成的寬大書案,書桌後立著一扇同為花梨木的書架,上面擺滿了書籍,書架兩旁擺著兩只半人多高的花瓷瓶子,裡面放著幾枝含苞待放的花枝,散發著淡淡的香氣。沈牡丹又扭頭朝著房間的另外一側看去,另一側的窗下只擺放著一張花梨木的貴妃榻,上面半躺著一個穿黑色家常服的男子,男子手中捧著一本泛著古舊黃色的書籍讀著,聽見聲音,抬頭朝著他們這邊看了過來。

    沈牡丹一眼就撞進衛琅宴深邃冷漠的眼中,心裡也不由的咯噔了一下,手心也泛出了汗漬。她只看著他合上手中的書籍,放在一旁的小案子上,緩緩從榻上坐起,趿上擺放整齊的軟底黑綢面布鞋,站起身來,一步步朝著她走了過來。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看了她身後的青年一眼,這才居高臨下的望向她。沈牡丹有些緊張,哪怕是聽見身後腳步走出關上房門的聲音她也沒敢回頭,只能仰視著眼前的男人。

    衛琅宴盯著眼前的女子看了好一會,有些不明白這看上去軟軟弱弱的女子為何敢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後還把錦盒給了那男人,用同他交換條件。她難道不知在這樣階級等級分明的世界裡,只要自己的一句話,她的整個家族都會受到牽連。

    沈牡丹心中突突的跳著,耳邊傳來這男人有些冰涼的聲音,“你的行為足夠讓你們整個沈家為之陪葬了,幸好,你救了梓安的命,不管如何,我也都只會感激於你……”說罷,他不管沈牡丹如何的反應,走到書案旁取出放在案下的錦盒遞給了沈牡丹,“既然給了你我便不會再收回,這個你且拿回去吧。”

    沈牡丹捧著錦盒走在喧鬧的集市的時候,手腳還是冰涼的,腦子也有些發暈,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那宅子的,只記得宴王把錦盒塞給她後就讓她離開了。她耳邊也一直響著宴王的那句話,“你的行為足夠讓你們整個沈家為之陪葬了。”

    上下大小,貴賤親疏,皆有等威,階級衰殺。在這樣階級等級分明的世界中,他便代表著高高在上不可撼動的權力,而她不過是最末等的庶民,如螻蟻一般,而她竟然把貴人給的賞賜用作威脅貴人,之前的想法真是可笑。想到這裡,她的腳都有些發軟,腳步踉蹌了幾步。

    沈牡丹停住腳步,深呼吸了幾口氣,那種渾身發軟的疲態才減去不少,她摟緊了懷中的錦盒,知曉這宴王也是真的沒有怪罪於她。心中漸漸平靜下來,她又想起自己救的那個孩子,那孩子對宴王竟如此的重要,以至於讓她冒犯了他的威嚴卻還是不會治她的罪。這孩子不過是宴王的侄子吧,宴王姓衛,名琅宴,他這侄子應該是叫衛梓安。

    衛梓安——沈牡丹一邊朝前走著,一邊想著前世關於這位小世子的事情,前一世跟在宴帝身邊的世子,沈牡丹想著想著,腦子忽然轟的一聲炸開了,她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她的確想起關於前世的一個傳聞。

    前世的時候,沈家出事後她無處可出,四處遊蕩著,聽過這樣的一個傳聞,說是宴帝身邊跟著一個傻世子,宴帝對那傻世子極其的好,那傻世子似乎是宴帝的侄子,小的時候掉進水裡搶救的太遲,撈起來後昏迷不醒的一段時期,醒來後就成了傻子。如此細細的一想,那世子似乎是叫梓安的。沈牡丹覺得心突突的跳著,前一世這小世子是不是就是因為掉進了酈江裡所以才成為傻子了?那如今已經被她救起,所以日後應該再也不會有那個傻世子了吧。

    沈牡丹的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後怕,欣慰這樣一個孩子以後不再癡癡傻傻的,後怕的是,幸好這小世子對宴王很重要,不然她如今只怕也不能安安穩穩的走在這裡了。不過為何宴王會對自己的侄兒這般的好?心裡胡亂的想著,前面陡然響起一個怒氣衝衝的聲音,“牡丹,你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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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6-8 08:46 AM

第017章

    沈牡丹抬頭望去,就瞅見羅南正站在她不遠的位置,身後跟著一個穿著粉色衣裙的女子,女子約莫十五六歲的模樣,容貌雖然不是很精緻,但也挺清秀的,還帶著一股子的書卷氣,這書卷氣替她加分不少,很是吸引人的注意。

    沈牡丹望著羅南身後表情淡然的女子,面無表情。上一世這青竹故意把她叫去撞破了羅南與姚月的姦情,羅南和姚月那時的表情做不得假,對於她的來到也是真的驚慌失措,她死後在羅家飄了一段時日,這才發現這青竹一直同羅南有私情,她那時才知曉這丫鬟當初是故意把她叫去撞破兩人姦情的,原因無非是見不得自家爺對姚月的寵愛,只怕是沒想到會把她害死。不過就算她當初沒想著把自己害死,卻實實在在存下了不好的心思,既然她這般喜歡自家的爺,這一世她肯定會滿足她的願望了,讓她們三人這一世好好的糾纏在一起。

    羅南已經走到了沈牡丹面前站定,皺著眉頭,又瞅見她懷中抱著的錦盒,開口問道,“這半個多月你去什麼地方了?如今你是我的未婚妻代表的是我們羅家,以後莫要隨意出門拋頭露面了。”說罷,又皺著眉頭瞟了一眼她懷中的錦盒,“這是什麼東西?”

    沈牡丹的目光從青竹身上移了回來,定格在羅南那張俊俏的臉上,她笑了笑,摸了摸懷中的錦盒,“前段日子救了個人,這是他家人給的謝禮,怎麼?羅大哥想瞧一瞧?”

    羅南自然沒了這個興趣,瞧著錦盒精巧的樣子,裡面也無非就是一些珠寶首飾之類的,他還沒到要搶了未婚妻珠寶首飾的地步。遂擺了擺手,看見沈牡丹如今的打扮,心中又來了氣,“你瞧瞧你現在的模樣,為何不肯好好打扮一下……”

    “羅大哥……”沈牡丹忽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我打算去看看月兒,你可要跟我一起去?”

    羅南的聲音戈然而止,他呆了呆,又想起宛如瘋婦的姚月,忙搖了搖頭,“我便不去了,我打算去拜訪一位貴人……青竹我們走吧。”

    身後的青竹淡淡了應了聲,沖沈牡丹福了福身子,這才跟在羅南身後走了,至始至終都很淡然,不卑不亢。

    沈牡丹也沒有耽擱什麼,抱著錦盒回去了,把錦盒給鎖在了箱底,忽又想起錦盒中的五百兩銀票還是遲大哥,正打算去把銀票還了,思菊端著一碗酸梅湯走了進來,抱怨道:“姑娘,這天越發的悶熱的,這都兩個月了還沒下上一場雨,咱們臨淮靠著酈江還好,我聽說臨縣的好些湖都快幹了……哎,姑娘,早上煮了些酸梅湯,降溫解暑的,您嘗嘗看。”

    沈牡丹從宴王哪裡回來的確熱的不行,便坐下打算把這湯喝了再去找遲寧沛,思菊看著自家姑娘放在桌上的小包袱,問道:“姑娘,您這才回來又要出去了?”

    “恩,還有些事要出門一趟。”

    思菊很是擔憂的道:“姑娘,羅太太的壽宴很快就到了,您可準備好壽禮了?這估摸著只剩下十來天的時間了,可還來得及?”

    沈牡丹一頓,手中的瓷碗放了下來,轉頭看著思菊,心中忽然就想起上輩子好像並沒有給羅太太過壽宴這件事情,倒是記得是給羅老爺過的壽宴,難不成記錯了,耳邊又傳來思菊黏糊糊的抱怨聲,“姑娘,這天可真夠熱的,你老這麼往外跑也不嫌熱。”

    沈牡丹腦子忽然就炸開了,她臉色慘白的看著思菊,思菊嚇了一跳,“姑娘,姑娘,您這是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差?可莫要是中暑了,奴婢去請個大夫過來瞧瞧吧。”說著急急忙忙的要往外沖。沈牡丹一把拉住了她,手隱隱的有些發抖,沙啞聲音道:“我沒事,不用去請大夫了。”她只是忽然想起上輩子被她給遺忘的一件事情了。

    炎熱的天氣使得臨淮附近的幾個縣湖泊都快乾涸了,旱季往往伴隨著蝗災,不久後臨淮周圍的幾個縣都會發生嚴重的蝗災,臨淮縣挨的近所以受到了牽連,所有的農作物被吃的一乾二淨,顆粒無收。這幾個縣都是宴王的封地,那時候宴王雖很快做了決策,但災難發生,所有的糧鋪價格全部上漲,買不起糧食的災民太多,雖有不少世家施糧救災,但無疑是杯水車薪,解決不了多少問題。之後長達大半年的時間周圍的幾個縣城都有不少災民,也餓死了不少災民,很是慘重。

    其實若是災難發生後把糧鋪的價格控制住,之後再從其他的地區調往一些糧食過來足以應付幾個縣十來萬的災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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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6-8 08:46 AM

第018章

    那時候因為這場災難正好發生在羅太太壽宴的前幾日,所以羅太太的壽宴被耽誤了,之後大半年日子過的很是辛苦,大半年之後農作物重新有了收成,大家的日子好過了許多,剛好又是羅老爺的六十歲大壽,所以這才舉辦了壽宴。那時候因為家裡拮據,所以準備的壽禮不過是自己手繡的屏風,當時羅南的臉色可是非常難看的。

    想到這裡,沈牡丹忍不住皺了下眉頭,如今距離羅太太壽宴還有半個月左右的時間,當初蝗災到底是那一日發生的?她記得那一日半空之中全被大批的蝗蟲籠蓋住,密密麻麻,遮天蔽日,一瞬間所有的農作物,樹木上面全部爬滿了蝗蟲,傳來啃食的聲音,令人頭皮發麻。

    蝗災在這樣的年代是非常常見的天災,幾乎每隔個幾年就會傳去哪地發生了蝗災,顆粒無收,一片慘澹。

    只是到底是哪一日發生的?沈牡丹握緊拳頭,知道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了,不管如何要趕緊想出辦法來。上一世的蝗災沈家也過的很是辛苦,就算有銀錢都買不到糧食,所以現在最先要做的是先囤積大批的糧食,另外也要告知遲大哥,在讓遲大哥通報給宴王,若是能夠早一些做出決策,受災的百姓也會少許多,只是該以什麼樣的理會告訴遲大哥?

    看著自家姑娘的臉色由慘白轉為鐵青,又轉為焦急,思菊有些不明所以,眨了眨眼,“姑娘,您這是怎麼了?”

    沈牡丹只覺得腦袋脹痛,搖了搖頭,“我無事,思菊你先出去吧。”

    思菊出去後,沈牡丹盯著桌上的小包袱沉思了起來,過了半刻鐘的樣子,她站起身來,轉身回到剛才放置錦盒的箱子面前,猶豫了下,最後終於還是打開了箱子,把裡面雕刻精美的錦盒抱了出來。看著手中的錦盒,她再也沒有半分猶豫,換了身男人的衣物,帶了帷帽,回到桌旁,拎起桌子上的小包袱,抱緊懷中的錦盒出了門。

    沈牡丹望著眼前的當鋪,撫摸了下懷中的錦盒,大步走了進去,把懷中的錦盒放置在高高的典當臺上,沉聲道:“裡面的東西,我要死當。”

    死當,那便是不能再把所當之物贖回了。若是願意她其實也是想活當的,只是活當的價格比死當少了一半,而且活當的期限越長,所當的價格就越低,她現在急需大筆的銀子,根本不可能在活當。而且就算是活當了,接下來的大半年時間裡她也不可能賺到銀錢把這東西贖回來了。

    當鋪的朝奉原本只是漫不經心的打開了錦盒,瞅見裡面嬰兒拳頭大小散發出瑩瑩光澤的珍珠時整個人忽然抖了一下,身子也直了起來,激動的看了沈牡丹一眼,小心翼翼的把裡面那顆最大的珍珠取了出來,仔細的觀察了起來。

    看了約莫半刻鐘的樣子,這才抬起頭來,激動的道:“真的是要死當?客人可想清楚了。”這樣極品的珍珠竟然有人捨得當掉,還是死當。

    沈牡丹點了點頭,“死當,裡面所有的珍珠全部當掉,速度快一些。”

    朝奉有些為難,“這個,還要請掌櫃的過來一趟,可能會耽誤一些時間。”

    “勞煩還請快一些。”

    朝奉很快就請了掌櫃的過來,掌櫃看了那珍珠的品相也很是驚訝,這可真是難得一見的極品,這種小地方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珍珠,眼前這人到底是什麼人?看穿著打扮似乎也不是什麼貴人……這一刻,掌櫃的心中起了一絲的貪念,財帛動人心,面對這樣的極品珍珠,大多數的人心中都會起了貪念。

    沈牡丹自然也是知道這個的,她開口道:“這是臨淮漕運掌舵人遲舵主讓我來典當的東西,麻煩掌櫃的還請快些。”說罷,取出前幾日遲寧沛給的一塊青色小牌子,上面刻有一個遲字。這還是當日遲寧沛給她防身用的,說是在臨淮碰上一般的事情只要拿出這小牌子,一般人是不會找她麻煩的。

    掌櫃的一愣,最後終究還是心中的害怕戰勝了自己的貪念,讓朝奉算了價值,又去錢莊取了銀票給了沈牡丹。沈牡丹把面值百兩的兩百多張銀票放在了包袱中這才去了遲家。遲家如今只有遲寧沛一人,父親母親都早已經過世,這些年也一直忙活漕運的事情,妻妾也沒有一個。

    很快就有人帶著沈牡丹見了遲寧沛,沈牡丹讓遲寧沛摒退了身邊的人,這才取下帷帽,表情嚴肅的看向遲寧沛。遲寧沛原本還面帶笑容,瞅見牡丹嚴肅的樣子不由的皺眉道:“牡丹,你這是怎麼了?可是有人欺負了你?”

    沈牡丹搖了搖頭,把手中的包袱放在了桌上,然後打開包袱,露出裡面一大疊的銀票來。遲寧沛驚訝的看向沈牡丹,“牡丹,這是?”

    沈牡丹神色嚴肅的看著遲寧沛,“遲大哥,我現在有件事情同你商量。遲大哥,我以前看過一本遊記,上面曾記載著這麼一句話,旱極而蝗,蝗災往往和旱相伴而來,臨淮北邊的幾個郡縣這半年來都乾涸了幾個湖泊河流,而且聽說那邊許多田地裡已經生了蝗蟲。遲大哥,我怕再過幾日這蝗蟲會越來越多,變成了蝗災。遲大哥,這些銀票你拿著,全部去買了糧食,我怕若是發生了蝗災,到時糧價會瘋長,咱們現在最好能夠盡可能的多的儲存一些糧食。另外……”沈牡丹看著遲寧沛越來越嚴肅的面孔,繼續道:“這件事最好通報給宴王,若是早些做出防範,能救不少的人。”

    遲寧沛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本覺得這事很是匪夷所思,可從牡丹的口中說出他似乎就真的相信了,相信會有蝗災發生。仔細想想,以往有蝗災發生的地方的確會伴隨著乾旱,難不成這次也會因為臨縣的乾旱而發展成蝗災嗎?

    他思考了許久,才道:“我會把這件事情告知宴王的,若是他不信怎麼辦?”

    沈牡丹沉默了片刻,“若是他不信,我們也沒法子了,如今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遲寧沛點了點頭,又看向桌上的銀票,“牡丹,這些銀票?”

    沈牡丹這才把早上去見過宴王的事情說了一遍,遲寧沛露出個苦笑來,“牡丹,對不住了,若不是我也不會如此了。”

    “遲大哥,我這不是沒事嗎,而且宴王還把珍珠還給了我,要不然也不能有這麼多銀錢了。遲大哥,這些銀票全部去買了糧食,越快越好。買的糧食全部放在遲大哥這裡,我哪裡是沒法放的了。”沈家自然是不可能的,買下的鋪子雖然有個後院,但以後災難發生,人心叵測,誰知道會不會有人去搶糧食,放在遲寧沛這裡是最好不過的了。

    沈牡丹走後,遲寧沛把自己這幾年的積蓄全部拿了出來,這些年也賺了不少銀子,不過大都是給了手底下的兄弟們,他對自己人一向大方,剩下的都是一些鋪子,田地之類的不能動用的固定財產,可以使用的銀子也不過只有兩萬多兩。之後他立刻讓手下的兄弟開始分頭去買糧食,自己則是去了宴王那裡。

    沈牡丹第二天就知道遲寧沛已經把這事告知了宴王,想起宴王那人,沈牡丹心中有些忐忑,問遲寧沛,“遲大哥,宴王可有說什麼?”

    遲寧沛的神色很是複雜,他看了沈牡丹一眼,“宴王相信了,已經讓容雲鶴去處理了。”

    沈牡丹松了口氣,就算提前幾日那也是有好處的,至少周圍郡縣的糧鋪都能先控制著,待災難發生再沖其他地方調往一些糧食過來,堅持個半年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看著牡丹松了口氣的樣子,遲寧沛想起昨日宴王問他的話了,宴王竟一早就知道這是牡丹告訴他的了,想起宴王的輕笑,遲寧沛就覺得心中冰涼涼的,也不知把這事告訴宴王是對還是錯,若沒有蝗災發生,到時候牡丹豈不又多了一條罪狀?

    遲寧沛正胡亂的想著,耳邊又傳來牡丹的聲音,“遲大哥,糧食買的怎麼樣了?可都有安置的位置?”

    遲寧沛抬頭,“為了不引起惶恐,已經讓兄弟們分頭去買了,做的很隱秘,不會讓人注意的。我後院有幾個很大的庫房,可以把糧食放在那裡,牡丹就不用擔心了。對了,待會可要讓人給你院子裡送些糧食過去?”

    沈牡丹搖頭,“不用了,若是我需要會告知遲大哥的。”

    接下來的幾天沈牡丹並沒有在出門,衣鋪也已經暫時關門了,不然等到大批蝗蟲飛來的時候會毀了那些布料的,只是先暫時把衣鋪關上了,讓裁縫和繡娘們先回去休息一段時間,至於馬掌櫃依舊還是住在衣鋪後院的廂房裡。

    如此又過了差不多十天的時間,這日一大早沈牡丹還未醒來,耳邊突然傳來思菊驚慌失措的聲音,“姑娘,姑娘,不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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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6-8 08:47 AM

第019章

    沈牡丹幾乎是立刻就醒了過來,一個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轉頭朝著窗外看了過去,半空之中黑壓壓的一片,密密麻麻,嗡嗡作響。她的頭皮有些發麻,正想下床把窗子關上,門外的思菊已經推門而入,飛奔到窗前把所以的門窗全部關上,才慘白著臉色來到沈牡丹面前,“姑娘,起了蝗災,外面飛來好多蝗蟲,這可該怎麼辦啊。”

    沈牡丹穿衣起床,趿上擺放在床底的軟底布鞋奔到窗前,從門窗的縫隙中隱隱的能夠看到外面密密麻麻的蝗蟲,讓人忍不住頭皮發麻,渾身顫慄。沈牡丹回頭問道:“可跟阿煥說過了?讓他暫時不要出房?”

    思菊慌亂的點頭,“六兒已經過去少爺那邊了,老爺也在房中待著。”

    沈牡丹點了點頭,回到桌邊坐下,沉默不語,過了會倒了一杯桌子上已經涼了的茶水一飲而盡。

    臨淮靠近江邊,也算是山清水秀,雖有蝗發生,但從未有今年這般的嚴重。蝗災嚴重之時,子粒不收,草皆穢賤,人之無糧,畜無芻瞻,木宵草根,扶削幾遍,鬻子賣妻,紛紛攘亂,骨肉分離,涕零如霰。沈牡丹這才似乎回想起上一世臨淮蝗災的淒慘模樣。思菊也從未見過如此嚴重的蝗災,站在窗前發了好久的呆,這才走到沈牡丹身旁坐下,一臉的惶然無措,“姑娘,這該如何是好?外面……外面那些蝗蟲可該怎麼辦?”

    沈牡丹沉默不語,一整天的時間兩人都未出門,餓的時候吃了一些糕點,渴的時候便喝一些冷掉的茶水。直到天色暗了下來,沈牡丹這才從門窗的縫隙中朝外看去,空中的飛蝗已經少了許多,地上鋪滿了一層層的蝗蟲,樹木,花草,石台之上全是,讓人忍不住頭皮發麻。

    看著外面的情況,沈牡丹回房披了一件連帽斗篷打開了房門,思菊小心翼翼的跟在她的身後,兩人先是去了沈煥的房間,打開房門,沈煥跟六兒正呆愣愣的坐在桌前,看見沈牡丹過來,沈煥驚怕了一整日的心終於不再懸著了,忙著吩咐六兒,“六兒,姐姐過來了,把油燈點上。”

    “別!”沈牡丹忙制止住了,走到沈煥跟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點燈了,蝗蟲瞧見火燭光亮會蜂擁而至的。”

    “你阿姐說的對,可千萬不能點燈,不然待會蝗蟲會全部飛進來的。”門外響起了沈天源的聲音。

    沈牡丹跟沈煥回頭叫了聲爹爹,沈天源來到兩人身邊歎了口氣,示意大家都坐下這才道:“這鬧了蝗災只怕今年會顆粒無收,廚房還剩下一下豆子跟黍米,待會我出門再去買些糧食,只怕這糧都要漲成天價了。”

    沈牡丹沉默了下,忽然開口道:“爹爹,不用買糧了,之前我救下的那孩子,那人不僅給了我五百兩的銀票,還給了一盒子的珍珠於我,我把珍珠全部當掉了,買了糧,如今糧全部放在遲大哥那裡,若是需要遲大哥會讓人送糧過來的。”思菊跟六兒都是孤兒,對她和阿煥忠心耿耿,這事被他們知道也無妨的。

    沈天源呆住,過了好半響才回了神,急道:“你這孩子,這般大的事情怎麼不同我商量一下,你們……你們怎會提前買下這麼多的糧?可是知道蝗災的到來?”

    沈牡丹只得把這事全部推倒了遲寧沛的頭上,說是遲大哥告訴她有可能會有蝗災發生,要她防患於未然。沈天源坐在桌前,沉默了半晌,倒也什麼話都沒有再說了。沈牡丹又囑咐已經呆掉的思菊和六兒莫要再外胡亂說什麼,兩人忙不迭的點頭。不多時,那經常看不見人影的武嬤嬤忽然回來了,驚慌失措的,說是老太太讓大家都過去,有事要說。

    沈家三房的幾人跟著武嬤嬤摸黑朝著老太太那裡去了,一路上不停的有蝗蟲撞在他們身上,武嬤嬤尖叫連連,其餘幾人沉默不語。來到老太太的院子裡,老太太這次破天荒的沒有為難三房,只是神色憔悴的告訴大家明日早早的去買糧,又道:“明日糧價肯定瘋漲,若實在買不著糧的話,明日大家便把外面那些蝗蟲捕來曬乾作為備糧吧……”看著大房二房有幾個姑娘少爺皺眉的樣子,老太太厲聲道:“以往天災之時,樹皮都要啃,如今還有這蝗蟲來吃,已經是很好不過了,若再過幾個月,蝗蟲沒得吃,糧食沒得吃,我看你們要怎麼辦!”

    幾個姑娘少爺立刻瞪目哆口,老太太不耐的揮了揮手,“都趕緊回去吧。”

    第二天一早,大房二房的人就去了糧鋪,卻不想臨淮縣十幾家的糧鋪竟然全部關了門,沈牡丹知道這消息後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她與遲寧沛已經買了好幾萬兩的糧食了,宴王那人自然也在臨淮買下不少糧食,只怕臨淮所有的糧鋪之中所剩的糧食根本就不多了,所以這才不肯在出售了。

    臨淮縣的人均是心慌不已,家中雖都還有餘糧,但根本管不了多久,原本都想著趁現在災難剛開始糧價還不是很離譜的時候買上一些糧食,卻不想外面根本沒有糧食賣了。眾人無奈,心中又驚又慌,卻又沒有別的法子,只能把捕捉蝗蟲曬乾作為備糧。

    沈家人自然也忙著捉蝗蟲了,卻不想下午的時候有人拜訪,說是來找沈牡丹的,六兒把人帶了進來,沈牡丹瞧見是個穿著錦袍,很是白淨的青年男子,這白淨的男子沖沈牡丹微微一笑,道:“沈姑娘,我家主子請你府中一敘。”

    沈牡丹怔了下,疑惑的看著這白淨的青年,“你家主子是?”

    白淨男子聞言一笑,“贈珠之人。”

    沈牡丹臉色劇變,手中捉蝗蟲的袋子差點都拿不住了,過了好半晌才回了神,沖著白淨男子躬了躬身,“公子還請稍等片刻,容小女梳洗過後再隨公子一起去府中。”捉了大半日的蝗蟲,身上一股子的味道,自然不可能這樣去見那人,不然又要多一條冒犯之罪了。

    讓思菊抬了水進房梳洗,沈牡丹泡在浴桶之中心中很是忐忑,宴王為何又要找她?莫不是她把珍珠死當的事情讓他知道了?這次叫她去特意是為了問他的罪?

    終究還是沒敢讓宴王緊等著,她很快就梳洗好,隨著那白淨的青年去了宴王的宅子。

    這白淨青年送沈牡丹進了房就退了下去,沈牡丹也不敢四下亂看,屈膝跪下,“民女見過殿下。”

    “起來吧。”耳邊傳來宴王略微有些疲憊的的聲音,不復以往的冰冷。

    沈牡丹起身,抬頭看去,還是上次的那間書房,只是這次這男人穿了一身的黑色錦袍,坐在案桌之後翻看著什麼書籍,平日裡經常跟在他身後的那叫容雲鶴的高大青年也不在,想必是處理蝗災之事去了。

    衛琅宴抬頭,眼下淡淡的青影,他道:“蝗災之事,你有何建議?”蝗災的幾個郡縣是他的封地,昨日夜裡他看了一夜的書,打算從一些水利農耕一類的書籍中找出蝗災的防治對策,只是這時代對這方面的法子是在太少,找了一夜也理不出個頭緒來,他知曉就算燒了蝗蟲,可還有蝗卵,治標不治本。既然這沈家姑娘能預測出蝗災,說不定也有對策,便請人把她叫了過來。

    沈牡丹沒想到他問的是這個,心中松了口氣,又忽然想起他這麼問,豈不是早就知道蝗災之事是她告知遲寧沛的,心中便又有些忐忑了起來。抬頭看見這男人眼下的青影,她心中頓了下,知道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斟酌了片刻,開口道:“民女從一些遊記之中知曉一些蝗災的防治法子。首先是滅殺蝗蟲蝗蝻,之後則要滅蝗卵。滅殺蝗蟲蝗蝻,有開溝陷殺法,捕打飛蝗,篝火誘殺,滅蝗卵則在冬晴未經雨雪之時,掘地挖坑,尋找蝗卵,用堅硬之物戳破蝗卵,百部草煎成濃汁加極濃堿水或極酸的陳醋澆灌在蝗卵之上,卵均可盡絕。待等到交春之時,在掘地一遍,查看是否還有遺漏的蝗卵……”

    這些幾乎都是她上輩子歷經了那幾百年學到的東西,如今來看,卻能用上,真是太好了。

    衛琅宴沉沉的看著她,心中有些奇異的感覺,明明前些日子告訴她,她所做之事足夠他們沈家為之陪葬了,她那般的驚恐,膽小,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子。為何卻能夠預測出蝗災的到來,甚至知道這不為人知的蝗災防治對策,她真的是從所為的遊記上面得知的嗎?

    沈牡丹說罷,抬頭觀察了下宴王的表情,發覺他正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心裡不由的一哆嗦,又想起被她給死當的珍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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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6-8 08:49 AM

第020章

    沈牡丹盯著眼前男子冷靜嚴肅的面孔,他生的很好看,比起沒了絡腮鬍子的遲大哥的英俊更吸引人的注意,高挺的鼻樑,略薄的唇,卻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涼薄,至少這幾次的見面,除了那叫梓安的孩子,這人從未對任何人有過半分的表情。此刻被他這樣看著,她心中也不由的有些打鼓,縱使自己見過了那個男女平等的世界,心境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但,這人給人的感覺卻實在太過涼薄,甚至有些……危險?她真是不願意見到這男人。

    沈牡丹愣了下,不知為何會覺得這男人危險。似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閉了下眼,在心裡想著這男人到底知不知曉她把珍珠全部當掉了,還沒想出什麼來,衛琅宴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說的這些法子,滅殺蝗蟲,開溝陷殺法,捕打飛蝗,篝火誘殺這些該如何實施?可否寫下具體的步驟出來?”

    沈牡丹一愣,慌忙回了神,點了點頭,“啟稟殿下,民女願意。”

    衛琅宴不再多言,備了紙筆,起身離開,站在了一旁,高大的身影籠罩著沈牡丹,他指了指剛才自己所坐的位置,“也不必回去了,直接在這裡寫下來吧。”

    沈牡丹只稍微遲疑了下便起身來到書案之後,坐在了剛才衛琅宴所坐的位置之上,執起放在硯臺之上的紫毫筆,黑墨侵透筆尖,待墨汁不再滴落之時,這才一筆筆的在上好的宣紙寫了起來。

    她的筆跡端正,穩重,帶著女子特有的秀麗,衛琅宴站在一旁看著,神情鬆散了不少。

    沈牡丹把幾種捕殺蝗蟲的法子一一寫了下來,又回想了幾種滅蝗卵的方法,除了她方才所說法子還可以以水煮之或以火燒之均可。除了現在瑣屑的人工防治法子,沈牡丹想了想又寫下幾個其他防治法子,例如發動全城百姓根治蝗蟲滋生地,也就是蝗蟲容易滋生的地方要反復的滅殺蝗卵,還有農業防治法,旱地改為水地,興修水利,種植蝗蟲不喜歡食的作物,開墾荒地,進行春耕秋耕。生物防治法,在蝗蟲容易滋生的地帶養大量的雞鴨蠶食蝗蟲。其實除了最開始所說的人工防治法,後面兩種農業防治法和生物防治法算得上改革了,現在來看可能很是困難。但,以後是宴王當政,說不定他能實現這些法子,若是真的能夠把這些法子完善化,那麼天下的蝗災將會有所改善,於民來說是一大幸事。

    她也正是因為知道以後的這位新皇勤政愛民這才努力把記憶中的那些法子全部寫了下來,既然他都知道了蝗災是她預測的,也說了人工防治法子,沒必須把這些也藏著掖著了。

    沈牡丹很努力的回想,寫的非常仔細,每一條該如何都詳詳細細的寫了下來,時間不知不覺便過去了一個多時辰了,等到放下紫毫筆時,手臂都有些酸疼了,她忍不住揉了揉,又忽然想起身邊還有一人,急忙收回了手,轉過頭去,看見衛琅宴正站在她身旁,顯然是看了許久的。沈牡丹急忙起身回到書案前方,又要跪下,衛琅宴已經道:“免了,可都是寫完了?”

    沈牡丹頷首,“回殿下,都已經寫完了。”是不是該放她回去了?

    正想著,外頭響起了敲門聲,衛琅宴道:“進來。”

    房門被推開,那長相白淨的青年大步踏了進來,沖衛琅宴躬了躬身,微笑道:“殿下,該用晚膳了。”

    衛琅宴恩了一聲,回到書案旁坐下,仔細的翻看著沈牡丹寫下的那些法子。白淨青年看了宴王一眼,又看了沈牡丹一眼,正想出聲問問這沈家姑娘如何,衛琅宴已經道:“沈家姑娘也在此留膳。”

    沈牡丹怔住。

    白淨青年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不多時有兩個穿著綠色衣裙的丫鬟端著兩個食案走了進來,一張放在了沈牡丹面前,一張放在了衛琅宴面前,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

    沈牡丹低頭看著食案上擺著的幾碟菜肴和糕點,拌豆腐,炒鮮菇,鹿肉片,酸筍雞絲湯,白米飯,小豆糕,蓮子糕。正猶豫著,衛琅宴的聲音響起,“早些用完膳好讓弘文送你回去。”

    沈牡丹應了一聲也不再拘束著,端起銀筷細嚼慢嚥的把一碗米飯吃光,幾碟菜肴也全部吃了乾淨,又喝了一碗酸雞絲湯。喝了湯,肚子已經飽了,兩樣糕點便沒有在動過。

    剛把銀筷放下,坐在對面的衛琅宴也放下了銀筷,開口道:“今日之事還要多謝沈姑娘……弘文,進來!”

    那白淨的青年走了進來,沖衛琅宴躬身,手中還捧著一個錦盒,看見那錦盒的樣式,沈牡丹就怔住了,目光投向已經坐回書案前的宴王。天色已暗,那男人的身影籠罩在一片陰暗之中,沈牡丹瞧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她卻覺得周身的空氣仿佛被凝固,陰冷冷的,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心中慌亂了起來。

    這錦盒是當初當掉珍珠的那錦盒,如今竟然又回到了這男人手中,沈牡丹真不知該用什麼言語表達此刻的心情,心中只剩下驚駭,她不知接下來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麼。

    幽暗,沉靜的房中,那有些清冷的聲音響起,“弘文,送沈家姑娘回去。”

    沈牡丹呆住,就這樣算了?心中高高懸起的心也終於落了下去,她松了口氣,站起身來,沖衛琅宴福了福身子,“謝殿下,民女告辭。”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的聲音隱約帶了幾分輕快和迫不及待。

    直到出了這宅子坐上馬車沈牡丹才算是徹底松了口氣,只是瞧見馬車外的情況時心裡還是揪了起來,天色雖暗了,但街道上依舊有許多百姓捕著蝗蟲,路邊的花草樹木和地上還有著一層層的蝗蟲。她在心底歎了口氣,知道這滅蝗的事情要快一些才行了,不然等到這些蝗蟲吃掉了這裡的作物還會繼續朝著別的位置飛去的。

    放下車簾,沈牡丹在心底歎了口氣,對面坐著的那叫陳弘文的白淨男人突然沖她一笑,伸手把剛才捧在手中的錦盒遞在了沈牡丹面前,“姑娘,這是我家主子贈予你的謝禮。”

    沈牡丹愣了下,接過陳弘文遞過來的錦盒,猶豫了下便打開了,裡面果然如同她所料,還是那幾顆珍珠,嬰兒拳頭大小的珍珠散發著瑩瑩的光澤,還有幾顆拇指大小的珍珠散落在一旁。這珍珠竟然又回到她手中了,沈牡丹此時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陳弘文看著那錦盒中的珍珠,笑道:“姑娘,我家主子雖是把這東西作為謝禮贈與你,但還是希望姑娘能夠好好珍藏才是,莫要再隨意的用作它用了。”

    沈牡丹面色紅了紅,輕點了點頭,“小女知曉。”這珍珠幾次都回到了她的手中,她自然再也沒有理會去把它用作利益的交換了。

    馬車在沈家大門口停下,等沈牡丹下了車,陳弘文沖她一笑,道了一句告辭便離開了。

    沈牡丹回房後就把這珍珠鎖在了箱底,想著日後應該是再也用不著它了,就好好珍藏著吧。

    第二天臨淮縣就頒佈了一條縣令,說是讓大家這幾日抓緊時間捕捉蝗蟲作為口糧儲存,三日之後便是開始捕殺蝗蟲了。這三日臨淮縣所有的人都出動了,開始捕捉蝗蟲作為備用口糧,這幾日臨淮縣的十幾家糧鋪依舊還是沒有開門,這也讓大家更加不知日夜的捕捉蝗蟲作為口糧。

    三日時間很快就到了,臨淮縣的縣令也開始清點人數開始捕殺蝗蟲了。當初沈牡丹寫下的幾個法子如今都用上了,每家留下一人捕捉城內的蝗蟲,城外的蝗蟲便用了開溝陷殺法和篝火誘殺。

    不僅臨淮縣如此,其他幾個遭受到蝗災的郡縣也都如此的做法,這般大規模的蝗災想要捕殺殆盡足足花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一個多月後城內場外狼藉一片,寸草不生,城內的不少房屋都遭到了破壞。

    蝗蟲雖然都已解決,但接下來的更大的災難也來臨了,因為蝗災,附近的幾個郡縣這個秋季將會顆粒無收,食物的缺乏會導致饑荒,饑荒若是發生,屍橫遍野,瘟疫降臨,所以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糧食了。

    這一個多月沈牡丹去遲寧沛那裡取了不少的糧食作為沈家人的口糧,老太太得知也叫了沈牡丹過去問話,沈牡丹只說是因為沈天源結識了遲寧沛,遲寧沛之前買下不少糧食,所以這才肯把糧食賣給他們的。老太太倒也無話可說,只是看著沈牡丹的神色有些複雜。

    沈家靠著從遲寧沛那裡運回來的糧食和捕捉的蝗蟲倒也沒餓著,這頭一個月大家家中都還有些餘糧和蝗蟲所以都沒怎麼挨餓,再過一個月只怕就不成了。這個秋季沒有任何收穫,而且這時代沒有適合秋季的農作物,只有菘菜同蘿蔔秋季的時候可以播種,它們能夠抵擋住嚴寒繼續生長,能夠食用的時候也已經到了冬季,這期間的幾個月時間大家要如何熬過去?

    沈牡丹站在窗口怔怔的看著院中光禿禿的樹枝,正想著宴王對糧食應該有所安排的時候,門外響起思菊氣喘吁吁的聲音,“姑娘,不得了了,苗家來人了,把老爺攔在門口不讓老爺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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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6-8 08:49 AM

第021章

    苗家?沈牡丹怔了下,還有些沒想起思菊口中的苗家到底是哪一家?思菊已經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口中嚷嚷著,“姑娘,這該怎麼辦,他們也太不要臉,當初在家門口撒潑打滾的把太太的嫁妝要了回去,老爺好心,受不住一個老婆子在沈家門前鬧把太太的嫁妝還給他們了,如今蝗災來了,沒了食物又跑上門這麼來鬧。”

    聽思菊這麼一說,沈牡丹終於恍然大悟,苗家是她的外家,她母親是苗家庶出女,當初嫁給他父親的時候因為外祖父還在,所以苗老太太就算在不甘心還是給她母親準備了一份嫁妝,後來外祖父過世,母親過世,這苗老太太就帶著兒媳上門撒潑打滾要他們把母親的嫁妝還給他們。父親性子溫和,見不得一個老太太在他們門前鬧,最後還是把嫁妝還給了這苗老太太。

    苗家是商家,不過卻也不是什麼大商戶,家中也只有幾間商鋪和一些田產,苗老太太跟兒媳均是市井婦人的出生,規矩自然談不上,不然也不會在庶女亡故後,有兒有女的情況下還跑去把庶女的嫁妝給要了回來。因為這事,苗家被人恥笑了好多年,鋪子裡的生意似乎也受到了一些影響。不過沈牡丹記得上輩子這苗家自從要走了母親的嫁妝後並沒有再在沈家人面前出現過了,這輩子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思菊還在憤憤的說著,沈牡丹已經轉身朝著門外走去,“我去瞧瞧看,可知道他們是為何上門來鬧的?”

    思菊急忙跟在了身後,“好像聽到說什麼糧食……”

    來到沈家大門的時候沈牡丹就瞧見父親正怒氣衝衝的說著什麼,旁邊一個老太太扯著父親的袖子哭哭嚷嚷的,旁邊還有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婦人,也是哭哭啼啼的。沈家人也都出來了,沈老太太也在,沈老太爺估計嫌丟臉並不在場,門外還有好些人指指點點的。

    沈牡丹皺眉,跟著思菊快步走了過去,聽見那苗老太太正捉著沈天源的袖子哭哭嚷嚷的道:“天源啊,我老婆子好歹也是你的岳母,你就可憐可憐我這老婆子吧,你就分點糧食給我這老婆子吧。”

    沈天源又不敢強行把袖子扯出來,只漲紅了臉怒道:“苗老太,你莫要胡攪蠻纏了。”

    沈老太太在一旁看的氣的不得了,使勁跺了跺手中的拐杖,指著苗老太太罵道:“你這老太太莫要胡攪蠻纏,當初清秋身亡後,你帶著你這兒媳來咱們沈家門前撒潑打滾的要清秋的嫁妝,我家老三性子好,見不得你這老太太如此,不顧一雙兒女,把清秋的嫁妝還給你,如今你這老太太怎的還好意思跑上門來胡鬧?還有糧食?你哪隻眼見到咱們沈家有多餘的糧食,如今我們可是自顧不暇了。”

    看著沈老太太氣的臉色發白,大太太呂氏,二太太俞氏急忙上前扶住了她,“娘,莫要生氣,為了這些不要臉的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的。”說罷,大太太呂氏看著還扯著沈天源哭哭嚷嚷的老太太道:“苗老太太,當初你從我們沈家把清秋的嫁妝要回去的時候可是說過了,從此之後在跟我們沈家沒有任何關係了,如今這般又是如何?”

    苗老太太沒說話,只顧著扯著沈天源的袖子,一旁的兒媳曾氏哭道:“不管怎麼說,咱們家的清秋也是嫁到你們沈家來了,不管如何,我們都是親家,如今親家有難,你們怎好袖手旁觀?我兒可是說瞧見你們從遲舵主那裡買來不少的糧食。親家啊,如今我們也是沒了法子,家裡人口多,這都幾天沒口糧吃了,也不是問你們要,只求你們賣一些糧給我們如何?”

    沈家一家子氣的臉色發白,從來都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沈牡丹也給氣笑了,這人還真是夠無恥的。上輩子因為沒有結識遲寧沛,所以沈家在蝗災的時候日子也過的很是艱辛,後來沈家也一直走下坡路,這苗家自然不會同沈家人來往了。只是重來一次,這一次沈家的命運自然和以往不同,苗家人就上趕著來撒潑耍無賴了。

    沈牡丹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苗老太太,苗老太太哭的眼淚鼻涕一臉的,如今突然被人攙扶著,愣了下,抬頭瞧見是沈牡丹,淚眼又落了下來,“牡丹啊,我是外祖母啊,牡丹啊,當年你娘留下來的嫁妝並不是外祖母想要拿走的,而……而是……”苗老太太淚眼婆娑的時候看見了對面的沈老太太,立刻接著哭道:“而是外祖母怕有人想要貪了你娘的嫁妝這才把你娘的嫁妝要回去的啊,外祖母這都是一片好心啊。”

    沈老太太氣的渾身發抖,拐杖使勁在地上跺著,指著苗老太太怒道:“你這……你這……”

    沈牡丹微微一笑,手上用力把苗老太太的手從沈天源的衣袖上扯了下來,輕聲問道:“外祖母,如今我跟阿煥都已經長大了,我也已經定了親事,母親的嫁妝可否還給我跟阿煥了?”

    出嫁女子的嫁妝本就是留給兒女的,若是被婆家或者娘家占去了是會讓人不恥的。出嫁子女若是沒有兒女,嫁妝才可讓娘家人收回去的。

    苗老太太臉色一白,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了,那邊的曾氏突然沖了過來,一把扯住了沈牡丹,哭的淒慘,“牡丹啊,不是你外祖母不想把你娘的嫁妝還給你,只是……前些日子家裡的生意都虧了,迫不得已把你娘的嫁妝也拿去用了……”吃進口的銀子想要她們吐出來,沒門!

    沈牡丹笑道:“這就是外祖母跟舅母所說的幫我跟阿煥保管我娘的嫁妝?”

    沈家門外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沈家住在八裡巷,住在八裡巷的人大多數家世還算不錯,至少不會缺吃少喝,像在這般蝗災的日子家裡的餘糧都能夠堅持上一兩個月的門戶,因此現在也都還有閒情來湊熱鬧,大多數的鄰里對沈家的事情還是知曉一些了,就算當初苗老太上門撒潑打滾要嫁妝的那副嘴臉過去了十一二年了,但依舊還是有人記得了。

    “這是沈家三房的外家吧?怎麼這般的樣子?有兒有女的人了還要把嫁妝要回去?這老太跟這婦人怎麼就幹的出來這麼丟人的事兒?如今竟然還有臉跑來哭窮要糧食?”

    “你們才搬到八裡巷沒幾年,不知道當年的事兒,嘖嘖,當年這老太太可真是夠不要臉的,女兒剛死沒幾天,立刻就上門討要女兒的嫁妝,不給就在門外使勁的耍無賴,沈三老爺是個老好人,受不住了她,最後把自家太太的嫁妝全部給了這老太太。”

    門外的討論聲絲毫沒有影響到苗老太太跟曾氏,兩人的依舊哭哭啼啼的,述說著家中斷了糧,都餓了幾天了,希望沈家能賣給她們一些糧食。碰見這樣的人,沈老太太的戰鬥力簡直就不值一提了,連大太太呂氏,二太太俞氏都氣的臉紅脖子粗的。這段時日幸虧能從遲舵主那裡買些糧食這日子才好過些,沈家人自然不會承認的,畢竟在這樣的災年,人心叵測,誰知道這些人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看著眼前兩個臉皮堪比城牆的婦人,沈牡丹又氣又好笑,不懂為了溫柔賢慧的母親會有這樣一個嫡母。她鬆開了苗老太太的手,沖著苗老太太跟曾氏一拜,沉聲道:“外祖母,舅母,母親的嫁妝已經全部被你們拿去了,我跟阿煥不怪你們,只如今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沈家也不過是靠著一些餘糧和捕的蝗蟲這才度過了這段日子,至於外祖母說的去跟遲舵主買糧是絕對沒有的事情,若是不信,外祖母跟舅母大可去找遲舵主問個清楚,看看遲舵主會如何回答?”

    “對了……”沈牡丹話音一轉,笑道:“外祖母,舅母,苗家不是有一間糧食鋪子嗎?不知道如今能不能賣一些糧食給我們沈家?我們家糧缸已經見了底了。”

    苗老太太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苗家的確有間糧鋪,不過蝗災之前有人大量的買糧食,他們家的糧鋪裡所有的糧食都已經賣了出去了,是一點剩餘也沒有了。之所以來找沈家求情買糧食,還是因為聽自己的兒子說沈天源認識遲舵主,之前買糧的人都是遲舵主的人,她們這才跑來想用原價跟沈家買一些糧食的,卻不想沈家人竟然不承認。

    門外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好不要臉的人,家裡有糧鋪還來訛糧食,這是苗家的人吧?以後碰見她們苗家的鋪子可要繞道了。”

    “可不是,還不知道沈家是不是真的有糧食就跑上門來這般的鬧,還不趕緊滾蛋,再不滾蛋就去報官告你們擾民……”

    苗老太太跟曾氏本就是臉皮極厚的人,如何會因為這個原因就走掉,曾氏又扯住沈牡丹的袖子開始哭了起來,“牡丹啊,你就可憐可憐我們,我們是真的沒有糧食,這都幾天沒吃了才來找你們的,就把你們家的糧食賣給我們一些吧,你們放心,我……我們按照原價給你們……”想到還要給銀錢才能弄到糧食,曾氏心裡就在滴血。

    “好無恥的人啊……”門外的看客都開始咬牙切齒了起來。

    沈老太太氣的都快暈過去了,沈牡丹轉頭讓兩個伯母攙扶著老太太先回房休息去,這裡她來解決。呂氏跟俞氏看著老太太氣的不輕,只得先扶著老太太回房休息去了。

    沈牡丹看著老太太回房,讓氣的不輕的父親回房,沈天源怕女兒吃虧,自然守在這裡那裡都不肯去。沈牡丹無奈,只得又轉頭對付眼前的兩個潑皮無賴,她還沒說話,那邊的苗老太太已經腆著臉道:“牡丹啊,要不就讓我們看看你們的糧倉,要是真沒糧食了,我們走就是了。”

    沈牡丹原本就是為了阿煥以後舉孝廉需要名聲,才這般應付這兩個人,不若就讓人把他們給扔出去了,如今竟然還有臉開口要去看糧倉,沈牡丹覺得自己真是小看了這兩人的臉皮。沉著臉,正打算讓人把她們扔出去的時候,外面的人群忽然擠進來幾個官差大步走進了沈家大門,幾個官差在幾人的身上看了一圈,最後鎖定在苗老太跟曾氏的身上,“就是你們吧,有人告你們擾民,趕緊跟我們走一趟!”

    苗老太跟曾氏立馬傻眼了,沒想到官差會來,她們自是不願意了,開始哭鬧撒潑,官差卻不管她們如何,上前架著兩人就離開了,人群立馬讓出一條路來,拍手稱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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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6-8 10:05 AM

第022章

    周圍的人群還在議論著,看著被拖走了兩人都忍不住拍起手來,“這種人就該抓去打板子,也太不要臉了些,哪位好心人報的官,今天官差的動作似乎很快啊,平常報個官半天來不了。”

    沈牡丹也有些驚訝,周圍的人群雖說要去報官,但也不可能那麼快,按照這官差來的時辰來看,至少半個時辰前就報了官的。不過……看著被拖走的兩人沈牡丹心中欣慰了不少,拖去關個幾天這兩人肯定就老實多了。

    人都被拖走了,看熱鬧的人也盡了興,都散了,沈牡丹讓六兒關了大門,跟著沈天源思菊一起回了院子裡,沈天源有些擔心老太太,跟沈牡丹說了一聲打算要去看看老太太如何了,沈牡丹道自己也跟著一起去看看。不管如何,在這孝大於天的時代,就算老太太在不喜他們三房的人,如今這時候還是要過去看看的。

    老太太喝了安神茶已經歇息了,沈天源跟沈牡丹這才回了房。

    ……

    八裡巷沈家大門右側的小巷子裡停著一輛馬車,馬車簾掀開露出一張白淨的笑臉來,那人笑眯眯的看著不遠處的官差壓著兩個婦人離去,沖旁邊站著的一個穿著官差衣服的男人招了招手,那男人上前一步,恭敬的道:“陳大人,還有何事?”

    那白淨的青年笑眯眯的道:“擾民有何處罰?”

    那官差道:“一般都只是關個幾天。”

    白淨的青年哦了一聲,笑眯眯的看著這官差,“這處罰太輕了。”

    官差忙道:“陳大人放心,小的知道該怎麼做了。”

    白淨青年這才心滿意足的關上簾子,馬車噠噠噠的駛出了小巷子裡,那官差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轉頭看了沈家宅子一眼,嘀咕道:“這陳大人怎麼連這般小的事情都要管?跟這沈家有何關係?真是怪哉……”說著也悠悠的出了巷子。

    這官差很快就回了衙門,並把這事稟告了縣令,縣令略一沉思,“沈家?是令史沈鴻英家吧?可知這陳大人跟這沈家到底有何關係?竟會為了這小的事情親自跑一趟?去把令史叫過來問問便知。”

    官差急忙道:“縣令大人這使不得,這陳大人可是說過了,這事誰也不許告訴,還特意說了不能讓沈令史知道了。”

    “如此那便算了吧,既然陳大人好好交代了,便讓人好好招呼那兩婦人。”

    苗老太太跟曾氏沒想到自己不過是想去訛點糧食,怎的就被官差給抓了,問題是她們連糧食都還沒有訛到,兩人大叫著冤枉,這些官差卻不理會。沒一會縣令大人就過來了,問了她們幾句是否擾民,是否訛詐,兩人不承認,縣令大人一聲令下先打二十大板,看這兩潑婦承不承認。二十大板還沒打夠,兩人就大喊著承認了,縣令一聲令下押入大牢,聽候發落!

    ……

    自從苗老太太那件事情發生後,沈牡丹趁著夜裡讓遲寧沛送了約莫半年的糧食過來,省的日後來來回回的去運,被人撞見便不好了。沒幾天沈牡丹的衣鋪也開了起來,雖說如今是蝗災,但依舊會有不少世家太太夫人們出來買些胭脂水粉衣裳首飾之類的,她衣鋪裡的衣裳樣式很是別致精細不少太太夫人都很是喜歡,因此每日還算有些盈利。

    如此過了一個月的時間,大多數人家中的存糧已經見底了,天氣也沒那般炎熱了,晚上還有一些涼,這段時日城中跟臨淮縣下屬的鄉村都是一片淒涼,沈牡丹也有些摸不准宴王是怎麼想的,若是在這般放任不管的話,只怕臨淮會一片混亂,發生哄搶糧鋪的事情,而且街頭能夠瞧見不少孩子老人眼巴巴的乞討。

    又過了幾日,宴王還是沒有任何動靜,沈牡丹這才去找了遲寧沛,問了還剩餘多少糧食,當初的兩萬多兩銀票買了不少的糧食,沈家根本吃不了多少,沈牡丹又跟遲寧沛聊了幾句這才回去了,回去的時候瞧見路邊餓的瘦弱不堪的孩子她心中也不好受,晚上思慮了一夜她終於想出個法子。

    翌日一早,沈牡丹換了男裝帶上帷帽取出這一個月衣鋪盈利的幾十兩銀子,又同遲寧沛借了一百兩的銀子。在臨淮縣的幾條集市上逛了一圈,瞧見一間要轉讓的鋪子,問了價格比蝗災之前要便宜許多,要價一百五十兩,沈牡丹又壓了不少價,最後鋪子以一百二十兩的價格賣給了她。幾日後文書房契都已經轉讓了,沈牡丹讓人制了一塊沈家糧鋪的牌子,之後又讓遲寧沛送了一些糧食過來。

    沈牡丹開糧鋪的想法想了一個月了,她打算以原價出售之前囤積的糧食,這樣不僅可以解了臨淮目前的燃眉之急,也可以為以後沈家糧鋪打下很好的名聲。

    沈家糧鋪很快就在臨淮縣出了名,大家都知道如今臨淮縣開了一家糧鋪,只需要之前的價格就能購得糧食的,不過每家每戶都只得按照人口去買糧,買糧之時需帶上戶籍方可,按照戶籍之上的人口購買糧食,主要是怕有人大量購買糧食。

    遲寧沛知曉這事後感概道:“牡丹,你心腸可真好,你放心,這些糧食賣完之後我這裡還囤積了一些,之後收回一些本錢我們再去其他的地方收購糧食,按照本價出售就成了。”

    沈牡丹到不覺得自己心腸好,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她的確會有一絲憐憫之心,但是最主要的還是為了自己的將來。

    陳弘文得知此事後,笑眯眯的同宴王稟告了,又道:“殿下,沈家四姑娘真是好心腸,原先還在琢磨她為何囤積了那麼大批的糧食,如今瞧起來也是心懷天下之人,真是難得。”

    衛琅宴面無表情的不做回答,片刻後問道:“雲鶴那邊的事情準備的如何了?”

    陳弘文笑道:“殿下放心,雲鶴那邊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妥當,如今正把大批的糧往災區運去,臨淮這裡的糧約莫半月之後便能到了。殿下,說起來還要多謝沈家姑娘才是,若不是沈家姑娘提前告知了蝗災,只怕之後再大批購得糧食價格就會瘋長,如今總算是控制住了。”

    衛琅宴這次表情鬆散了些,不過始終都未再說什麼。

    ……

    沈牡丹知曉這沈家糧鋪一開,沈老太太肯定要找三房的人過去問話,她也沒打算在瞞著了。沈天源知曉這件事情後也未多說什麼,顯然還是支持這件事情的。果不其然,沒兩天沈老太太就把三房的人叫去問了話。

    沈煥如今正忙著儒生的考試,只有沈牡丹跟沈天源一道過去了,一過去,沈老太太就發了脾氣,手中的白瓷杯子就砸到了沈天源的腳下,”你們三房可真是了不起,如今糧鋪都開了起來,老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給我說清楚了。”

    沈天源還未開口,沈牡丹已經道:“還請祖母不要生氣,糧鋪是我的主意。”

    沈老太太使勁跺了跺手中的拐杖,“你的主意?開糧鋪的銀錢如何而來?牡丹,你可真是大膽,這般大的事情竟不跟大家一起商量下就擅自做了決定!”

    “不知道祖母可還記得幾月之前在酈江之上的事情?”

    旁邊的沈家五姑娘沈芳蘭睜著好看的杏眼問道:“四姐姐,可是那次你救下一孩子的事情?”

    沈牡丹點了點頭,“救下那孩子之後他家叔叔給了我一份謝禮,回來之後我才發現這謝禮是一盒子很是珍貴的珍珠,之後也想過把這貴重的謝禮還給那人,那人卻是不要,後來又聽聞遲大哥說有可能發生蝗災,便把這珍珠全部當掉買了糧食,如今臨淮一片慘澹,我這才想著把多餘的糧食按照以往的價格出售,想著說不定可以緩解一時的燃眉之急。”

    眾人均是目瞪口呆,沈芳蘭忍不住問道:“四姐姐,你可知那人是何人?竟然會給出如此厚重的謝禮。”

    沈牡丹抬頭看向目瞪口呆的沈老太太,輕聲道:“那人是宴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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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6-8 10:06 AM

第023章

    宴……宴王,沈老太太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你……你說誰?”

    宴王衛琅宴,涼州刺史,涼州乃是他的封地,涼州下轄數郡,郡下轄縣,臨淮縣不過是個小小的縣城,對他們來說宴王這樣的人物又如何會出現在這樣一個小地方,都只覺是天方夜譚,如今自家的孫女突然說她救了宴王的侄兒,沈老太太第一反應就是聽錯了。

    不光沈老太太如此反應,連沈天源也是呆愣住了,他雖知道自家女兒救了一位貴人,卻不知那貴人會如此尊貴。

    沈牡丹開口道:“那人是宴王殿下。”不管如何,她這次都是打算借這位宴王的勢來震住沈家人,反正……宴王又不可能知曉這件事情的。

    眾人都愣住了,沈老太太盯著沈牡丹看了半響,原本想要訓斥出口的話終於還是沒有說出來。沈家老大沈鴻英有些坐立不安了,他不過是臨淮縣一個小小的令史,說白了就是管理文書檔案的閒職,如今聽見自家的侄女突然說認識宴王,他心中說不興奮是假的,自然也希望侄女能夠盤上這麼一顆大樹,若如此能提拔一下自己該有多好,只不過這個念頭卻是一閃而過,宴王那樣的人物太過高不可攀了,侄女也不過是救了她的侄兒,而且給了這般厚重的謝禮……

    至於謝家二房的沈鴻瑞,又不在官位,自然對這宴王起不了什麼興趣,至於糧鋪什麼的,老太太老太爺以後的家業可都是他跟大哥的,沒必要為了一間糧鋪子得罪宴王。

    沈家人都是驚訝不已,只有五姑娘沈芳蘭瞪大眼睛驚訝的問道:“四姐姐,原來上次站在船頭的那男人就是宴王了?唔,四姐姐,你救了宴王侄兒,他可還有跟你說一些什麼話?宴王人如何?”

    三姑娘沈芳華輕聲訓斥,“芳蘭,莫要鬧了。”

    沈老太太沉默了半響,終於還是什麼話都沒說出口,只讓沈牡丹跟沈天源回去了,瞧見人走了,老太爺才哼了一聲,“讓你整日訓斥三房的,如今我看你可該收斂一下了,不管如何牡丹都救了宴王的人,你往後莫要如此針對他們了,宴王可不是我們能得罪的起的人物。”

    沈老太太沉著一張臉不說話。

    大房回去後,大太太呂氏就摒退了身邊的人,給沈鴻英倒了一杯茶,笑眯眯的道:“老爺喝茶。”

    沈鴻英用蓋子撥了撥茶盅裡的茶葉,喝了一口茶水,抬頭看了呂氏一眼,沉著臉道:“我知道你心中想的何事,我可告訴你了,這事不成!牡丹雖然救了宴王的人,但,宴王是何人?豈是我們能夠算計的?我們只管埋頭做事,不要想這些有的無的,若是宴王真想感謝牡丹,我們也只要對牡丹好一些,牡丹自不會忘記我們的。”

    呂氏覺得有些委屈,“老爺,難不成你就真想繼續窩在臨淮這個小地方?心中就沒有抱負嗎?”

    “怎的沒有!”沈鴻英微一怔,“我自然也想往上爬,只是不管何事都要小心一些,我們這一支已經如此落魄了,若是在走錯了路,糟了禍,就沒了翻身之地了,不管如何,小心謹鎮一些總是沒錯的。這事以後莫要再提,待時機成熟時再作打算。”

    呂氏也不好在說什麼,微微歎了口氣。

    二房那邊回了房,二太太俞氏也正拉著二老爺沈鴻瑞說著悄悄話,“老爺,如今沈家還未分家,牡丹那間糧鋪是不是也算是沈家的家業?整個臨淮就那一間糧鋪售糧,牡丹可是得了個好名聲,等這災年過去了,那糧鋪只怕賺的不會少。”

    沈鴻瑞還沒說話,旁邊坐著喝茶的沈芳蘭已經瞪大眼睛道:“母親,不過是間小小的糧鋪,叔叔跟四姐姐那邊已經過的很是辛苦了,而且這還是因為宴王才得的糧鋪,母親就不要打這個主意了。”

    沈芳華也道:“芳蘭說的對。”

    沈鴻瑞哼了一聲,“芳蘭說的是,那是因為宴王才得的糧鋪,你也真敢打這個主意,這話以後莫要再提。”

    被女兒跟老爺這麼一嗆,俞氏白著臉,訕訕的道:“我不過說說而已……”

    ……

    回去後,沈天源也未多說什麼,如此過了幾天。這幾日沈牡丹都會穿上男裝,帶上帷帽去糧鋪幫忙,買糧的人很多,每天基本上要賣到天色完全暗下去。遲寧沛也派了幾人在糧鋪周圍看守著,就怕有人來鬧。

    沒想到還是出了事,這日沈牡丹一早就來到了糧鋪幫忙,等到鋪子打開,外面已經排了很長的隊伍,每個人手中都拿著袋子,看見糧鋪打開,眼中大亮,爭先恐後的朝前湧去。

    糧鋪雖然請了一個掌櫃,但買糧的人實在太多,所以平日裡牡丹,沈天源跟六兒都會過來幫忙。

    六兒喊道:“都莫要擠了,一個個的來。”

    多幾個人幫忙速度雖然快些,但眼前隊伍的人數依舊未曾減少,忙活了一個多時辰,沈天源讓沈牡丹去歇息一會。沈牡丹進後院喝了口茶,就聽見前面突然傳來了嚷嚷聲,她忙放了茶杯去到了前面,瞧見糧鋪旁邊正站著好幾個三四十來歲的漢子,穿著普通的粗布麻衣,其中一個正高聲嚷嚷著,“大家還買什麼糧食,這天災當頭,本就該這些富裕人家施粥贈糧,如今還要我們用銀錢來買,乾脆把這些糧全部搶了得了。”

    沈牡丹看著眼前這人,神色沉沉,她開糧鋪就擔心會有這種情況發生,想著如今天災,她也只是把糧食按照原價賣給這些人,不賺取一分一厘,而且大家都還未曾到絕望之時,幹不出搶糧的事情來。卻不想還是有人貪得無厭,連這少少的銀錢都不願出,竟想直接來搶糧。

    沈天源上前一步指著這人怒道:“你這人休要胡說,我們原本也是好心,看著天災當頭,這才按以往的價格把糧食賣給你們,卻不想你們還存著這樣的念頭。”

    沈牡丹四下看了一眼,發現隊伍中有不少人神色閃爍,明顯是有些心動,想不花分毫就得到糧食。她心中一驚,把六兒叫了過來,低聲在他耳旁吩咐,“六兒,快些去報官。”

    六兒應了一聲,機靈的進了後院,從後門溜去報了官。

    看著眼前有些蠢蠢欲動的人,沈牡丹心中罵了句貪得無厭,上前一步站在了沈天源旁邊,沉聲道:“我們沈家本是好心,看著天災當頭,大家饑荒挨餓這才湊了不少銀錢從外地運購了不少糧食過來,原價賣給大家,求的不過是個在這樣的災難中大家都能夠熬過去。我們沈家是個小小的官戶人家,拿的是朝廷的俸祿,名下鋪子也不過幾間,何來富裕之說?”

    那渾身邋遢的漢子哼了一聲,“那也比我們這樣的人家強,我們如今連日子都過不下去了,拿什麼來買糧!”

    沈牡丹高聲道:“臨淮縣東鄰酈江,北靠大山,物資豐饒,只要是勤快一些的人家,日子都還過得去,而且宴王所屬的封地裡糧稅給的都是最低的,這幾年又是風調雨順,家中應該有不少餘糧販賣的。所以只要不是好吃懶做的人家家中都會還有些存銀的,我相信在場的各位家中都還是有些餘銀來購糧的。”

    這男人原本是臨淮附近一個村裡的懶漢,家中的田地都被他給賭輸了個精光,蝗災之前也都是靠著偷雞摸狗來養活自己,卻不想蝗災突然來臨,家中又無銀錢和存錢,剛開始他也捕了不少蝗蟲來食,後來也靠著偷雞摸狗混著,只不過如今大家日子都越來越難,所以他也偷不著什麼東西吃了。突然聽聞臨淮縣有家糧鋪售賣糧食,這才起了心思,糾集了幾個村裡同樣好吃懶做的人煽動人心來哄搶糧食的。

    聽聞沈牡丹的話,大家心中也有些猶豫,的確家中都還有些餘銀,而這糧價合理,沈家人好心售糧,他們沒理由來哄搶糧食的。

    沈牡丹繼續道:“原本這些從別處運購糧食所需的銀錢也是我們沈家人借的,為的就是大家能夠挨過災年。如今你們若是不想花上一分一毫搶了這糧食我也不會多說什麼,鋪門大開,我任由你們來搶。但,搶去的這些糧食夠你們吃幾天?以後該怎麼辦?難不成搶了這次的糧食以後就不用吃了。而且,你們若是搶了這次,日後再也沒有任何糧鋪敢冒險從別處運來糧食出售的,反正都要被你們搶去了,何必還要吃力不討好的去運糧回來?”

    眾人臉色劇變,發覺這人說的一點都沒錯,若是他們這次搶了糧食,以後敢有哪家的糧鋪去運糧回來?以後幾個月該怎麼辦?這樣一想,大家都理智了下來,這沈家糧鋪價格公道,又無漲價,又不是買不起,為何要為了這一次斷送大家日後的生機?

    那男人瞧見沒有煽動大家,有些急了,“大家怕什麼,以……以後我們自己湊足銀錢去外地運糧回來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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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6-8 10:07 AM

第024章

    男人雖如此說著,心中卻甚是著急,家中早已經沒有食物,周圍人防他防的跟賊一般,這次要是不搶點糧食回去,可就只有等死的份了。看了看周圍的幾個同伴,也都出現了猶豫之色,這男人心中有些驚恐,正想繼續煽動幾句,人群之中忽然走出一個虎背熊腰的年輕人,年輕人長的濃眉大眼,穿著普通的葛布衣裳,腰間配著一把短劍,他咧嘴大笑,“你這人說話當真是胡扯,你憑什麼去運糧回來?先不說你這人平日裡就愛偷雞摸狗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有何信譽讓大家相信你?”

    沈牡丹看向那年輕人,這人她也認識,是遲寧沛的人,從小就跟在遲寧沛的身邊了,跟了遲的姓,名阿布。算是漕運的二當家,很得遲寧沛的信任。這段時間遲寧沛忙著其他地方碼頭的事情,又怕糧鋪有人鬧事,遂讓遲阿布一直帶人守在糧鋪的附近。她看了遲阿布一眼,沖他頷首致謝。

    遲阿布回了她一個笑容,轉頭看向人群,高聲道:“你們莫要被這人哄騙了,真以為運糧這般的容易?如今天災當前,各地的強盜可不少,走官道肯定被搶。碼頭是遲家的,像你這般狼心狗肺煽動大家搶糧的人,我們掌舵人可不會做你的生意的,所以水路這條你也別想了。你倒是說說看,你如何幫助大家把糧食運回來?”

    人群議論紛紛,“這年輕人是誰?難不成是遲家的人?”

    “我好似認識這人,這人是漕運的二當家的,這人說不讓走水路那定不會讓人通過的。”

    “呀,那人心腸真壞,想哄騙我們搶糧,之後可怎麼辦?到時候整個臨淮可沒有糧食出售了,這不是想活活的餓死我們?”

    人群越來越憤怒,那挑事的人眼見著是不能搶糧了,心知再不走待會說不定會被憤怒的人群揍了,四下看了一圈,正想溜走,遠處忽然傳來熙熙攘攘的聲音,“誰在鬧事?還不趕緊都抓起來!”

    只瞧見一群官差從人群擠了進來,為首的一中年男子年約四五十歲的模樣,穿著一身官服,有人驚呼,“縣令大人來了。”

    那縣令大人四下環顧一圈,瞧見那被人群圍著的幾人,上前一步,“就是你們來鬧事的吧,都趕緊帶走了,別耽誤了大家買糧……”

    沈牡丹微怔,沒想到是縣令大人親自過來了,而且這次速度可真夠快的,平日報個官,衙門的人不磨蹭了個半天是不會出門的。她忙低聲問氣喘吁吁的六兒,“六兒,這是怎麼回事?怎的縣令大人親自過來了?”

    六兒喘了兩口氣,回道:“姑娘,奴才也不知,一去衙門,奴才就告知了有人想哄搶咱們糧鋪的糧食,這縣令大人就問了一句可是沈家三房的糧鋪?奴才說是的,縣令大人就親自帶人過來了。”

    縣令大人身後的官差已經一擁而上把幾人抓了起來,立刻有人喊冤,“大人冤枉啊,咱們什麼都沒做,是這狗癩子說讓咱們跟著他就能有糧食吃的,咱們這才跟著過來了,大人,冤枉啊,全都是這狗癩子指使的。”

    縣令卻不管浙西,不耐的揮了揮手,“趕緊帶回衙門去,審後在發落你們。”

    一群官差壓著幾人走遠,縣令朝著糧鋪門口看了一眼,只瞧見沈天源和一個頭戴帷帽的公子哥,心中也有些不清楚,不明白這沈家三房到底是哪一人跟陳大人有關係。想了想,轉頭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高聲道:“沈家人仁義,在這災年還能如此顧著大家,如今這糧鋪更是分文未賺取,只求大家能度過這個災年,你們就該心存感激才是,莫要聽信了奸人的所言做出不可饒恕的事情來!今個本官就明說了,日後誰若是還敢打沈家糧鋪的主意,本官絕不饒恕!”

    人群噤若寒蟬,沒有半分聲響,縣令大人這才很是滿意的打道回府了。

    如此一鬧,再也沒有一人敢有哄搶糧食的想法了,都安安靜靜的排好隊,繼續買著糧。

    沈牡丹跟沈天源松了口氣,心知經過這一次,以後肯定能杜絕很多這樣的麻煩。遲阿布瞧見麻煩已去,來到沈天源身邊拱了拱手叫了聲沈三老爺,這才又轉頭沖沈牡丹道:“阿丹,大哥最近忙著其他的事情,這裡已經讓兄弟們都照應著在,若是有人敢來搶糧,兄弟們就打斷他們的腿。阿丹你就放心了,這裡有我們!”

    沈牡丹笑了笑,拱了拱手,“謝謝遲二哥!”

    等遲阿布離開,沈牡丹和沈天源在糧鋪了忙了一天,直到天色暗了下去糧鋪打烊,兩人這才回了沈家。思菊已經做好的飯菜,煮的豆粥,菜是以前醃的鹹菜,如今蝗災剛過去,想要吃青菜是不可能的。臨淮縣平日裡也有獵戶去山中打獵,如今因為蝗災的關係,山中的獵物餓死不少,如今的肉價是非常貴的。沈牡丹跟沈天源平日裡也捨不得吃,只偶爾為了給沈煥補身體這才會去買一些肉回來。

    看著姐姐跟父親累了一天,沈煥心中很是過意不去,吃完碗中的食物,放下碗筷,猶豫了下,看向沈天源和沈牡丹,“爹爹,姐姐,你們每日忙到那麼晚才回,明日我也去幫忙吧,你們放心,不會影響我讀書的。”

    沈牡丹放下碗筷,擦拭了下嘴巴,笑道:“阿煥放心,還有六兒的幫忙,我跟爹爹不累,你不要多想,如今你該準備的是一個月後的儒生考試,這段時間你就好好的看書,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可知道?”

    沈天源贊同的點了點頭,“阿煥聽姐姐的話,你阿姐說的對。”

    沈煥歎了口氣,不再多說什麼。抬頭看著父親和姐姐,沈煥心中想著,這次的儒生考試一定要努力,只要考上了儒生才有可能被三老舉孝廉,今後才有出路,他不要姐姐和父親這般的辛苦,所以他一定要努力,努力讓他們三房過上好日子。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日子還算平穩,有幾萬石的糧食勉強也夠半個多月了,只如今所剩的也不多了,最多能堅持個幾天,沈牡丹想著明日去遲跟跟遲阿布商量一下去別的地方運購糧食的打算,到時價格肯定會上漲一些的,但也絕不至於到很離譜的價格。

    ……

    沈家糧鋪附近的一條巷子裡停著一輛很普通的馬車,渾身黝黑的馬兒在原地噠噠的踏著馬蹄,嘴巴裡不時的噴出一道熱氣。馬車簾子被掀開一條縫隙,露出一雙帶著笑意的雙眼,雙眼的主人看著忙碌的頭戴帷帽的公子,回頭笑道:“殿下,沈家四姑娘膽子真是相當的大,在如此的環境中也敢把糧鋪開起來,遇事也不慌不懼,屬下以為那些糧食交給沈家四姑娘來處理很是合適。殿下,這裡是您的封地,想要聖上來救災自然是行不通的,聖上定不會管的。這幾年涼州稅收不少,但比起以後需要用到的銀兩,這些稅收不過是九牛一毛,這次置辦糧食也花了不少銀兩,屬下私以為不必施粥贈糧,以原價售賣便可。殿下大可放心,涼州這些年來在您的治理下日子過的安穩,這些銀錢大多數的人家是拿的出來的。”

    端坐在馬車內的衛琅宴目光沉沉,似在深思,過了半響,扭頭從陳弘文掀開的簾子看了一眼,瞧見那穿著公子袍服的人正忙著替客人裝糧。雖帶著帷帽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也能想像的出她此刻應該是何模樣。看著她把裝好糧食的糧袋遞給眼前的客人,又接過下一位客人手中的糧袋,衛琅宴撇過頭不在繼續看了,只道:“就聽你所言,這些糧食交給她來處理。”

    陳弘文鬆開手中的簾子,沖他微微一笑,“是,殿下。”

    沈牡丹第二天正想去同遲阿布商量糧食的事情,一早來到糧鋪瞧見一個白淨的青年站在糧鋪門外,正笑吟吟的看著她。瞧見這青年,沈牡丹心中立刻就咯噔了一聲,想著這人的身份,始終是不能裝作看不見的,只得取下帷帽硬生生的上前打了個招呼,“陳公子,您怎的有空過來了?”

    陳弘文微微一笑,“我來找四姑娘有些事情要說,四姑娘放心,今日不必去見殿下。”

    沈牡丹聞言,心中一松,這才把人請進了後院的廂房中,等到陳弘文把事情一說,她就有些呆住了,眼巴巴的看著陳弘文,“陳公子可莫是弄錯了,殿下為何要把糧食都交到沈家糧鋪來?”剛問完話,沈牡丹卻也猜出了幾分大概,涼州雖大,如今也還算富饒,但也是最近幾年的事情,之前涼州並不怎麼樣,還是因為宴王的整頓這才富饒了起來,那幾年的辛苦不言而喻,所需的財力也定是很巨大的,如今宴王的財政方面應該是有些緊張的。蝗災之前雖說早有準備,但幾個郡縣的人口量太大,施粥贈糧定然不行,財政方面會虧空的。

    如今想通了,沈牡丹也未多說什麼,又沖著陳弘文道:“陳公子放心,我知曉該怎麼做了。”

    等陳弘文離開,沈牡丹坐在房裡仔細回想了一下,上輩子,蝗災一發生,糧價瘋長,大多數的人為了不挨餓花費了所有的積蓄買了這些漲了幾十倍價格的糧食,之後再無銀錢購糧,宴王雖說有施粥贈糧,但糧價太過昂貴,始終是行不通的,因此那個災年餓死了不少人,也使得宴王的財政虧空了不少。因為財政方面,宴王和宣王之間的鬥爭遲遲拖了一年多的時間才勝利。

    這輩子大概有些不一樣了吧,正想著,外面傳來六兒的聲音,“姑娘,羅大爺求見。”

    沈牡丹如今不想見他,回道:“不見!”

    卻不想門外忽然傳來羅南怒氣衝衝的聲音,“牡丹,你這是何意?”伴隨著房門被推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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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6-8 10:08 AM

第025章

    沈牡丹抬頭朝著房門望去,羅南穿著一身紫色錦袍,玉樹臨風,風度翩翩,只可惜臉上的表情卻和周身的風度不符,好看的俊容是滿滿的怒意。這怒意在看見坐在桌旁的沈牡丹的時候戈然而止,全部化成了驚愕。沈牡丹這些時日一直都在糧鋪幫忙,實在不好做女兒打扮,都是穿了男裝,如今一頭黑髮用支木簪子束在頭頂,光潔飽滿的額頭露了出來,一雙瞳人剪秋水,朱唇粉面,再作這般的打扮,竟有一股別樣的風情,惹的羅南瞬間口乾舌燥了起來。

    “姑娘……”六兒站在門外不知所措的看著房裡。沈牡丹揮了揮手,“無事,六兒你先去前頭幫忙吧,告訴老爺我待會就過去。”

    六兒看了一眼羅南,這才應了聲退了出去。

    羅南已經緩步走到牡丹身邊,他在她面前站定,能夠瞧見她束在頭頂的髮柔順黑亮,濃黑的長睫毛輕輕顫動了下,挺直的鼻樑,小巧的鼻頭。寬鬆的衣物能夠看到白皙修長的後頸,羅南只覺得口中越發的幹了,鬼使神差的身後朝著她的肩頭摸去,誰料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柔的嗓音,“羅大哥,你坐下喝口茶水吧。”

    他低頭,瞧見她正笑望著自己,那笑容如此熟悉,卻又讓他覺得有些奇異的地方,裡面多了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他怔了下,縮回了手,訕訕的坐下,看著她倒了一杯茶水放置在自己的面前,似乎為了掩飾什麼,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略微冷掉的茶水,又想起她如今的打扮,不由的皺了下眉頭,”今日怎的做這種裝扮?”

    沈牡丹笑了笑,“糧鋪的人手不夠,我便著了男裝來幫忙。”

    羅南雖覺得她這打扮有種別樣的風情,卻又覺得於理不合,她是自己的未婚妻子,這般若是被世人知道可是會壞了羅家的名聲的。想到這裡,他哼了一聲,“你乃是我們羅家的未婚妻子,代表了羅家的門面,若是如此的打扮可要小心一些才是,莫要讓人認出你來了,可知?”

    沈牡丹點了點頭,心中哪怕在恨,面上卻依舊一片笑意,“是,我知曉的。”

    羅南也想起了自己這趟過來的用意,對於沈家糧鋪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也知沈家三房是個什麼狀況,是如何拿出這麼大一筆銀錢來的?他雖好奇倒也沒想著上門問什麼,只前些日子突然聽聞有人去糧鋪鬧事,雖壓了下去,但連縣令大人都親自出面了,之後更是從一個在衙門當差的好友口中得知,說是沈家三房認識了一位貴人,這才得縣令大人的看中,他這才打算上門問一下的。如今羅家的地位尷尬,他有意結交權貴卻無門路,之前聽聞宴王路過臨淮,特意去拜訪了,卻連門都未進去。

    如今特意來問問沈家三房到底認識了何人,想了想,他開口問道,“這糧鋪是怎麼回事?怎的突然開起了糧鋪?你們三房應該拿不出這麼多的銀錢的,可是老太太支援了?”

    沈牡丹抿了口茶水,“幾個月前無意在酈江救下一個孩子,他家人為表感謝贈送了我幾顆珍珠,前些日子我把珍珠拿去當掉了,湊了銀錢托遲舵主運了糧食回來。”

    救人?難怪如此了,只怕這戶人家來頭不小,“哪戶人家?”

    沈牡丹抬頭看了他一眼,淡聲道:“我也不大清楚。”

    羅南皺了下眉頭,心中有些不甘心,又問道:“可知那戶人家住在何處?”

    “義和巷的陳宅。”那宅子不過是一普通的二進宅子,從外根本看不出什麼來,誰能想到這小小的宅子裡住的會是宴王殿下。沈牡丹告知他也不過是想他快些離開,免得在再跟前惹人心煩。

    羅南瞠目結舌,猛地站起身來,“你……你說義和巷的陳宅?可是最裡面的那年陳宅?”

    沈牡丹心中一跳,有些猜到了,平靜的點了點頭,“正是。”羅南只覺自己耳朵嗡嗡作響,手隱隱的有些顫抖,連呼吸都不大順暢了,腦海中更是不知作何感想,他怎麼都沒想到她救的人會是宴王的人,那戶普通的宅子裡,別人可能不知,他卻從父親口中知曉宴王這段時日住的就是那裡,如今……如今就這樣失諸交臂了。

    羅南只覺得呼吸越來越不順暢,他忍住滿腔的怒火深呼吸了幾口,怒視著安安穩穩坐在一旁的沈牡丹,“那珍珠是在哪一家當鋪裡被當掉的?”

    沈牡丹猜測出這人應該是知道了那宅子裡所住的是何人,如今定在心底把她惱了個半死。壓下心底的冷笑,把當初的當鋪報了出來,又道:“我當的死當,如今也不知那珍珠被人買去了沒有,羅大哥,你……怎麼了?那珍珠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你……你怎麼會死當?”羅南只覺渾身發軟,忍不住癱坐在凳子上,他死死的瞪著沈牡丹,“你可知道那戶人家住的是誰?你可知你這樣錯過了什麼?那人是宴王殿下!你救的是宴王殿下的家人,你……你……”

    沈牡丹瞪大眼睛,“宴王殿下?可……可那又如何?”是她救的人,跟你又有何關係,沈牡丹知道這人心中定是異常的痛恨,痛恨她為何不跟他商量,為何把珍珠拿去當掉,為何不把珍珠替他換取一個大好前程。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羅南垂首坐在桌前,無意識的喃喃了兩句。若是一開始她救了人之後就肯找自己把珍珠交給自己,去拿這珍珠換一個錦繡前程,羅家如今也不會困在這小小的臨淮縣了,他喃喃細語,“牡丹,你還不知自己錯過了什麼嗎?若是……若是一開始你肯找我,把這事情告知我,如今羅家早已平步青雲,你日後嫁到羅家便是官夫人了,你可說你到底錯過了什麼?你錯過了大好的前程,錯過了榮華富貴。牡丹,你變了,若是以前你定會把珍珠交予我的,為何如今你變的如此……如此的自私。”

    自私?沈牡丹真真覺得萬分可笑,他竟還有臉面覺得她自私,這人當真是不要臉的緊,她救的人,他卻理所當然的把功勞都歸在了自己身上。所幸,經過了上一世她終於看透了他。這一世,她不僅要他這次錯失所謂的良機,還要他們羅家名譽掃地,再也沒有前世的那次機會,她要他們羅家這一輩子都窩窩囊囊呆在臨淮過下去。

    羅南還沉靜在自己的痛恨當中,他如今真是恨不得好好羞辱她一番,如此的蠢婦,當真是無藥可救。是的,除了那空空的美貌,她剩下什麼?這一刻,他甚至起了悔婚的心意,可立刻就止住了,他知道如今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說不定事情還有解救的餘地。是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把珍珠贖回來。想到這裡,他猛地抬頭看向沈牡丹,“票據可還在?你當珍珠的票據可還在?”

    “你去沈家找思菊要吧,她知曉在何處。”

    羅南立刻起身朝外走去,未在回頭看過沈牡丹一眼,沈牡丹揚起一抹諷刺的笑意,珍珠,還想要珍珠取換取一次平步青雲的機會嗎?可惜了,珍珠早已經回到我的身邊了,羅南,你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

    羅南很快就到了沈家,找到了思菊,急忙忙的說明了來意,瞧見思菊猶豫的樣子,他不耐的道:“你家姑娘已經應承了下來,還不趕緊去把東西給我找出來!”

    這票據思菊的確知道在何處,自己姑娘就把它壓在首飾盒子的下面,她很快就把票據取了出來遞給了羅南,瞧見這男人急衝衝的背影,不由撇了撇嘴巴,覺得這羅大爺那裡還有翩翩公子的風度,如今瞧起來一點也不覺得他好了,當初自己真實眼瞎了,還替他說話。

    羅南拿到票據之後就去了當鋪,拿出票據一問,卻得知這珍珠早在兩個多月前就被人給買走了,心中咯噔了一聲,只覺得心頭冰涼涼的。忍不住冷笑了起來,蠢婦,蠢婦,瞧瞧你做的什麼好事!一間小小的糧鋪便換去了今日的榮華富貴,世上怎的會有這般的蠢婦!

    羅南甚至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羅府的,只聽見耳邊青竹擔憂的聲音,“大爺,大爺,你沒事吧?快來人,快些去尋個大夫過來,大爺身子不舒服,再去把太太老爺請過來!”

    慌慌亂亂,耳邊竟是一些嘈雜的聲響,過了沒多久羅南又聽見母親章氏慌張的聲音,“我兒,我兒你這是怎麼了?可莫要嚇著娘了啊,青竹,你可知大爺這是發生了何事?”

    青竹回道:“太太,奴婢也不知,大爺一回來便是臉色發白,奴婢已經讓人去請了大夫。”正說著,羅南忽然抬頭,蒼白的面色是掩蓋不住的疲憊,他沖青竹揮了揮手,“青竹,你先出去吧,我有事同老爺太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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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6-8 10:09 AM

第026章

    青竹應了聲,轉身退出了房。

    章氏眼見平日裡玉樹臨風的兒子如此落魄的模樣,心疼的不行,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柔聲道:“我的兒,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臉色怎的這般難看?可莫要嚇娘。”

    羅南眉頭緊鎖,不理會章氏的關心,看向一旁眉頭緊皺的父親,沉聲道:“爹,方才我去找了牡丹,才知……”不等他說話,旁邊的章氏立刻拉下了臉,“我的兒,你去找那女人做什麼?她雖是你的未婚妻,卻也不過是個落魄戶,若是有好的人家,娘何苦……”

    羅南的臉色沉了下去,“娘,你莫要鬧了,我有事同爹商量,這事關係到我們羅家日後的榮昌。”

    章氏立刻禁了聲,羅老爺問道,“你去找牡丹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

    羅南點了點頭,“方才我去找牡丹方知他們三房那間糧鋪是怎的回事,是牡丹幾月前在酈江救了一個孩子,那戶人家給的謝禮,她把謝禮拿去當掉開了這間糧鋪。”他的語氣越來越沉,帶著仰止不住憤怒。

    羅老爺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了,“那戶人家是?”

    羅南苦笑,“正是爹所想的那戶人家,宴王如今就住在那宅子裡。牡丹當初所救之人應該是宴王的侄兒,這小孩是靖王所留下的唯一血脈,靖王與宴王一母同胞的兄弟,靖王當初是為救宴王而死,這孩子對宴王有多重要可想而知了。可……可這蠢婦竟然把宴王的人情拿去當掉了,換成了一間小小的糧鋪,何其愚蠢,何其愚蠢啊。”

    羅老爺臉色也不好看,章氏更是目瞪口呆,好半響才回了神,破口大駡道:“這蠢婦,怎麼幹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我們羅家日後的榮昌就這樣被這蠢婦白白給斷送了。不成,我的兒,這次絕不能輕饒了她,這般蠢婦還娶來做什麼媳婦!把這門親事給退了好了,日後娘一定給你找一門更好的人家。”

    “夠了,莫要鬧了!”羅老爺猛地一拍桌子,嚇的章氏立刻禁了聲,白著臉色站在一旁。羅老爺皺著眉頭看向羅南,“如今可還有補救的法子?那謝禮是什麼?可還贖的回來?”

    羅南沉著臉搖頭,“牡丹說是幾顆珍珠,我方才去了當鋪得知這珍珠已經被人買了去了,爹,如今可還有什麼補救的法子?難不成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機會與我們失之交臂?”

    羅老爺神色陰沉,良久才道:“又能如何,那珍珠已經被人買了去,這人情也已經被她用掉了,倘若以牡丹未婚夫婿的身份上門拜訪宴王或許會見,但宴王會如何想我們?就算拜訪後真的能在宴王名下某一個職位,但宴王定會心生不滿,我們不能拿這個來賭,要做就要萬全,決不能讓羅家複入萬劫之地。罷了,這事就到此為止,日後定還會有機會的。”

    章氏還有些不甘心,小聲的嘀咕著,說著這樣的蠢婦要不得。羅老爺皺眉看著章氏,怒道:“這話你可莫要在外面瞎說,她沒有犯任何過錯,如何去退婚?這樣只會有損我們羅家的名聲,且如今她名聲不錯,嫁到羅家也不為過,這事以後莫要再提,更不可對外亂說,你可記住了!”

    章氏唯唯諾諾的應承了下來,如今老爺囑咐她定不敢在外瞎說什麼,只想著讓那蠢婦進門之後再好好的修理她。

    ……

    沈牡丹並不知羅家的想法,就算知道也只會一笑了之,蠢婦,那大家看看最後到底是誰愚蠢?

    臨淮縣人口只有三四萬的樣子,一個糧鋪勉強供應的上,而且因為之前滅蝗很成功,蝗災並沒有在擴散,總體上的災情比上一世輕了很多,宴王又是涼州刺史,蝗災是在涼州內的幾個郡縣裡,整個涼州的餘糧還是能夠供應幾個郡縣的,半年之後能夠種植一些農作物就好上許多了。

    有了宴王的糧食沈牡丹放心不少,維持到冬日是沒有問題了,那些糧食全部放在遲家,很安全。經過上一次鬧事,大家更加沒有了想要搶糧的心思了,反正糧價起伏也都在他們接受的範圍內,就跟沈牡丹說的一般,若是把這糧食搶了,以後該怎麼辦?

    日子安穩了下來,臨淮縣也恢復了以往的寧靜,街道上也開始有小商販出攤子了,酈江之上也恢復了一派的繁景,偶爾還能瞧見有人在河岸低的地方抓魚,江岸上也有一些小漁船在捕魚,因此這段時間集市上多了許多賣魚的攤子,魚肉也沒其他肉類那般昂貴,沈牡丹隔三差五的都會買幾尾魚回去煮湯清蒸紅燒了給大家補身體。

    這日糧鋪打了烊,沈牡丹回去的時候瞧見還有賣魚的順便買了一些。回去後跟著思菊在廚房忙活了起來。這段日子,六兒跟著她們一起去糧鋪幫忙,思菊在家忙活,家裡的擔子都在思菊身上,清掃房間,洗衣做飯,思菊也不輕鬆,至於那武嬤嬤,原本是來盯著父親的,這段時間父親跟她都不在家,所以她也回到老太太身邊。

    兩人在廚房忙活了半個時辰,煮了一鍋魚湯,裡面還給了醃好的酸菜,初秋的時候吃上這麼一鍋熱乎乎的酸菜魚別提多舒服了,除了酸菜魚還清蒸了幾條,最後又把前段時間琢磨出來發的豆芽清炒了,這還是上輩子飄飄蕩蕩的時候學會的,現在仔細想想,上輩子還真的學會許多東西,如此她還要感謝那幾人,不然哪會有那些個經歷。

    思緒有些飄遠,門外傳來沈煥歡喜的聲音,”姐,我回來了,我來幫忙。”

    沈牡丹回了神,瞧著阿煥歡喜的模樣,笑道:“煮了你愛吃的酸菜魚,晚上可要多吃一些,這幾日讀書如何?再過幾日就要儒生的考試了,你也莫要有緊張,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上輩子沈煥很順利的考上了儒生,大好的前途,卻為了給她報仇大好的一生葬送在那陰冷漆黑的巷子裡了。

    沈煥點了點頭,“姐,你放心,我都曉得。”

    沈牡丹笑了笑,看著沈煥把菜端到一旁的桌上,又回頭把洗好的豆芽子炒好,裡面撒了鹽巴,點了一些醋翻炒了幾下就起鍋了。吃飯的時候思菊跟六兒不跟他們同桌,原本三人都是不在乎的,可思菊和六兒堅持,只得把菜分成兩份,讓她們在廚房吃了。

    自從上次羅南怒氣衝衝走後,這段時間也一直未曾來找過牡丹了,姚月也自從回春堂一別後就再也沒有看見了,沈天源雖也奇怪為何自家姑娘不跟姚家姑娘來往了,但也沒多問什麼。到是沈煥好奇,問過幾次,沈牡丹直說是姚家太忙,所以好久不來了。

    吃了晚飯,沈牡丹梳洗過後就睡了,透著狹仄的木窗月光星星點點灑落在房內,她腦子異常的清醒,自從上次羅南去糧鋪之後她就想了許久,該怎麼退婚才不影響了沈家的名聲,是想到一個法子,卻要姚月的配合,只看姚月能忍到什麼時候了。姚月的性子她太清楚了,如今只等著姚月來找她就成了。沈牡丹歎了口氣,翻轉了個身子,閉眼休息。

    如此過了幾日,在過兩日就是阿煥考試的時間了,沈牡丹這幾日天天煮魚湯他喝,為了讓他吃好一些,這幾日都是變著花樣給他弄好吃的,每日也會提前一個多時辰回去。

    今日買糧的人不是很多,有沈天源和六兒在沈牡丹便想著早一點回去,剛回後院收拾了東西就聽見前面糧鋪傳來沈天源的聲音,“孔管家,真是對不起,不管如何你們姚家只有三十多口的人,我只能賣給你們這麼多的糧食,都是按照人口來的,實在是不能破了這個規矩。”

    沈牡丹帶上帷帽出去看了一眼,發現糧鋪門口站著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這男人是姚家的管家,似乎姓孔,是姚月繼母孔氏的遠房親戚,姚月最恨的就是姓孔的人。

    “沈老爺,我家姑娘與你家姑娘可是好友,莫不是連這個小小的要求都不得答應?我只是想多買一些糧食,又不是不給銀錢。”孔管家顯然是想以關係多買一些糧食。

    沈天源道:“孔管家就莫要為難我了,這不成的,若是人人都以關係要多買一些糧食,這糧鋪的糧食便供應不上,其他的人該如何?總不能把糧食全部賣給你們。且,孔家也是有糧鋪的,何必要來這裡買糧?只上門都是客,我也不多說什麼,這是孔家三十多口人十日的糧食,孔管家還請快些付了銀子好讓其他人買糧。”

    孔管家臉色有些難看,“沈老爺這是作甚?我家姑娘與你沈家四姑娘這般好的關係,莫不是連這點都不得通融一下?沈家是如此冷心腸的人?”

    沈牡丹站在不遠處看著這孔管家,沒有上前的打算,她猜得不錯的話,待會這姚月就要前來拆臺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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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6-8 10:10 AM

第027章

    果不其然,孔管家剛說罷,遠處已經噠噠噠的駛過來一輛馬車,沈牡丹瞧見那馬車揚起一抹笑容,找了個隱蔽的位置站著,只打算看戲了。孔管家聽到馬車聲回頭看了一眼,臉色就白了。馬車已經駛到跟前,姚月穿著一身鵝黃色衣裙走了下來,她看起來似乎憔悴了不少,原本紅潤飽滿的臉蛋也消瘦了,前額留了劉海,眼中也帶著一股子戾氣,整個人的變化極大。

    姚月下了馬車就直奔糧鋪門口,孔管家臉色極其難看,依舊還是打了個招呼,“姑娘,您怎麼親自過來了。”

    姚月冷笑一聲,“孔管家,你這是做什麼?”

    孔管家為難的道:“姑娘,老奴是來買糧的,家中所剩餘的糧食不多了,太太讓老奴過來買些糧食。”

    姚月四下看了一眼,沒瞧見沈牡丹,眼中有些失望,又回頭道:“孔管家,我們姚家不是有間糧鋪?我記得之前雖有人買走了大批的糧,但裡面所剩的糧食足夠我們姚家上上下下熬過這個災年了,你怎的又出來買糧了?還要和這些無糧的人家爭買糧食,我們姚家何時落了個這樣的下場?”

    孔管家臉色發白說不出話來,姚月冷哼一聲,“莫不是家中的糧食都被母親送去給了她外家那邊的人?真是可笑,嫁到我們姚家如今還惦記著自己的娘家,我爹可知曉這件事情?”

    姚家的一些鋪子都由孔氏在打理,之前糧鋪裡的糧食被人大量買了去,蝗災發生,娘家人又來哭窮,說沒糧食吃,孔氏無奈讓人把糧鋪還剩的糧食給娘家人送了一些過去,卻不想那邊的人貪得無厭這兩三個月的時間過去,糧鋪的糧食所剩無幾,直到掌櫃的過來通報孔氏才驚了,這事要是讓老爺知道那還了得,自然是趕緊讓人去買些糧食回去。於是讓管家來沈家的鋪子買糧,這買的糧可不是幾石幾石的買,而是上百石的買,姚月知道這事情後自然是過來搗亂了。

    孔管家唯唯諾諾的說不出話來,急的直冒汗,姚月哼了一聲,不再理睬他,走到沈天源面前微微一笑,“沈伯父安好,最近這些日子一直未曾去拜訪,失禮了,不知牡丹如今怎樣?可在這糧鋪裡?如今有一段時日沒瞧見她了,甚是想念。”

    沈天源朝著剛才牡丹站的位置看了一眼,發現人不在了,還以為是回去了,笑道:“牡丹方才先走一步,如今只怕是回去了,月兒可是要糧食?若是你要,先等一會,如今沒幾個人了,我幫他們稱了糧在給你稱,你看好不好?”沈天源方才也是因為知道孔管家跟姚月的關係這才不肯鬆口的,若是姚月來買糧自然是不一樣的了,不管如何自家的姑娘從小到大就姚月這麼一個好友,姚月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雖然這姑娘有點小心眼,但自家姑娘喜歡,他也無法。

    姚月的眼神暗了暗,抬手觸碰了下劉海下的額頭,手抖了抖,臉色變的晦暗不明,過了好半響才抬頭沖沈天源擠出個笑容,“沈伯父不用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按照我們姚家的人口給糧食就成了,日後也不必壞了規矩。伯父,既然牡丹不再,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上門拜訪。”

    等到姚月離開,孔管家臉色難看的買了只夠十日吃的糧食就回去了。

    沈牡丹等到姚月離開後也跟著離去了,至於姚家該發生的事情她甚至能夠預料到,姚月同孔氏的爭吵,姚老爺對她們的訓斥,說起來應該算是兩敗俱傷。

    回去的時候路過豬肉攤子,沈牡丹問了豬後腿和豬大骨的價格,比以往的時候貴了二十多倍,想著阿煥兩日後就要去考試了,咬咬牙買了下來,豬大骨回去就熬煮上了,豬後腿也鹵上了。鹵料都是她上一世學到的,鹵出來的味道非常的不錯。

    再過兩日就是沈煥考試的日子了,沈牡丹把其他的事情拋之腦後專心打理沈煥需要的東西,文房四寶,替他調理身體,熬煮補腦的膳食給他食用。兩日後是在縣城裡的初考,這次通過之後會前往上京安陽複試,通過複試才算是儒生,這考試也極其的困難,每年會有幾萬的學子考試,能夠通過成為儒生的不過寥寥數百人。

    複試是明天春季的時候,上輩子因為沈煥要上京趕考,家中銀錢不夠,她還去羅家借了銀錢,結果被章氏好一頓羞辱。

    兩天時間轉眼即逝,這日天剛亮沈牡丹和思菊就在廚房忙了起來,烙了白麵餅子,幾天前鹵好的豬後腿肉也切成了薄片夾在了白麵餅子當中。考試要兩日的時間,這兩日是不能回來的,須住在考場內。天氣轉涼,鹵肉跟白麵餅子也不會壞,吃上兩日是沒問題的。

    沈牡丹又替沈煥收拾了衣物和被褥,鹵肉夾餅也一個個的用油紙包好,放在了包袱裡,看著清瘦的阿煥背著大大的包袱出門,沈牡丹望了許久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這才輕輕的籲了口氣。雖知道阿煥一定會成為儒生的,但此刻,她還是為自己的這個阿弟驕傲。

    這兩日思菊跟六兒都有些坐立不安的,沈牡丹和沈天源還算鎮定,沈牡丹是因為早已經知曉了結果,沈天源則是因為如此年紀對這種事情早已經看開,不會強求什麼,兒孫自有兒孫福。

    兩天的時間過的很快,沈煥從考場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等到門外傳來六兒興奮的大呼小叫聲時,沈牡丹才知道阿弟回來了,忙迎了出來,看見夕陽余暉下阿煥清秀的笑容,她也忍不住一笑,喚道:“阿煥,你回來了。”

    沈煥點了點頭,笑眯眯的叫了聲姐。旁邊的六兒跟思菊已經按耐不住,興奮的問著話,“少爺,您考的怎麼樣?”

    沈煥把後背的包袱卸在一旁的小桌上這才笑道:“要等到一個月後才能出成績,如今也不知道結果如何了。”

    沈牡丹到是不擔心,喚了大家進屋吃飯。沈煥心情舒暢,比平日裡多食了一碗飯,沈牡丹笑眯眯的看著,心裡柔軟一片。

    接下來的一個月的時間只剩下焦急的等待了,焦急的也只有思菊和六兒,其餘三人都是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一個月的揭榜日子很快就到了,這日一大早思菊跟六兒就早早的起來了,又喚了三人起來,等吃了早飯一起去了衙門貼榜處去看了成績。整個臨淮縣考試的約莫有幾百人,能夠通過的不過只有十人而已。

    一路上思菊跟六兒都在不停的嘮叨,“老天爺庇佑,希望少爺一定要高中……”

    等到了貼榜處早就圍滿了人,熙熙攘攘,看不到前面的榜,一大堆的人圍在那裡,大多數人都只發出失望的歎息聲,偶爾會有一聲中了的聲音響起。六兒和思菊奮力的朝著,好不容易擠到前面,兩人都緊張的不行,不敢往榜上去瞧。兩人平日裡跟著沈牡丹和沈煥學習,因此都是識字的,如今只要往上一看就能知曉自家少爺到底高中沒有,這一刻兩人竟然緊張的連這個勇氣都沒有。

    沈牡丹也擠了進來,往上一瞧,和前世的結果一模一樣,不由的笑眯了眼,“唔,阿煥得了第五名吶。”

    思菊六兒聞言,忙往榜上看去,果然發現自家少爺是第五名,不由的大呼了起來,“少爺,中了,中了!”喊著喊著不由的喜極而泣。

    外面的沈煥聞言,露出個大大的笑容。

    沈家人心中歡喜,如今知曉了結果自然就打算回去了,沈牡丹打算做些好吃的,自家人在一起吃上一頓就算是慶祝了。剛擠出了人群,旁邊縣衙大門就打開了,裡面走出穿著官府的縣令大人,縣令大人一眼就瞧見沈天源他們,走了過來,笑道:“恭喜令郎了。”

    沈天源有些詫異,不明白這縣令大人怎的突然跑過來跟他們道賀了,從上次有人在糧鋪鬧事那一次開始,他就發覺這縣令大人有意的結交他們了,這也太奇怪了,莫不說阿煥不是儒生,就算真成了儒生,也不值當縣令大人這般的。

    縣令大人也未多說什麼,跟沈天源叨擾了幾句就離開了,沈家一行人也回去了。

    之前因為知曉阿煥肯定會中,沈牡丹瞧見有羊肉賣,買了不少羊肉,豬肉和魚肉,回去後她就跟思菊在廚房忙活了起來,六兒則是把這一消息告知了沈老太太那邊,很快六兒就回來了,說沈老太太只應了一聲知道了就讓他回了。

    沈牡丹也不多說什麼,讓六兒出去了,正忙活著,外面傳來沈芳蘭歡喜的聲音,“四姐姐,我們過來了。”

    出去一看,沈家的幾個爺和姑娘們全部都過來了。

    沈牡丹讓思菊廚房忙活,自己出去招呼這些兄弟姐妹,剛沏好了茶水,六兒跑來通報,說是姚月姑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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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6-8 10:18 AM

第028章

    沈家幾房的院子都各自有個後門,羅南和姚月平日裡來找沈牡丹走的都是後門,距離近一些,不必從正門繞上一大圈子。得知姚月過來,沈牡丹沒覺得有什麼意外的,想必如今她是忍不住了吧。沈牡丹笑了笑,起身跟沈家幾個兄弟姐妹說了聲就迎了出去,跟著六兒來到後院,她就瞧見姚月正站在一棵枯樹旁,旁邊的牆壁破舊斑斕,秋日的陽光照在枯樹破牆之上,讓姚月染上了一層壓抑的悲涼。

    沈牡丹站在姚月十步外的距離怔怔的看了一會,忽然就想起她跟姚月小時候的事情了,那時候兩個人都只是幾歲的孩子,單純,沒有任何煩惱,她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也都緊著姚月,姚月也不像現在這般嫉妒,猜疑,爭奪,那時候的時光真是美好啊,看見姚月轉頭露出來的那股心不在焉的笑意,沈牡丹就知道她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在心底歎了口氣,沈牡丹露出個溫柔的笑容,朝姚月招了招手,“月兒,你來了,快些隨我進屋去吧。”

    姚月擠出個笑容,看著不遠處明眸皓齒的女子,心中那股子挫敗,妒意,恨意又迸發了出來,若不是她……若不是她,我如今也不會這般了,也不會破了相,羅大哥也不會如此嫌棄我,都是因為她,她恨她。

    “月兒,快走吧,我準備了你喜歡吃的羊肉,待會我親自下廚,做出來的味道保准你喜歡。”

    姚月愣愣的看著沈牡丹,心中思緒萬千,又泛起一股子難受,明明她們很要好的,為什麼現在變成了這樣,破了相也實在怪不到牡丹頭上,若不是自己心存了不好的念頭,自己也不會摔倒在地,也就不會破了相。而且牡丹與羅大哥有婚約,她卻橫插了一腳,不管如何,當初羅大哥同她示好時,她並無拒絕,牡丹是無辜的,自己這般心態又是如何?

    跟著牡丹回房的一路上,姚月的心掙扎了又掙扎,等到了牡丹住的院子裡,沈牡丹讓沈芳華,沈芳蘭,沈雁蓉陪著姚月,自己進廚房忙活去了。

    今日過來的全是沈家同輩的兄弟姐妹,兩個伯伯跟伯母只讓沈慶冬和沈芳華帶了賀禮過來。

    天氣入秋,沈牡丹也沒打算炒菜,鹵了一些五花肉,排骨熬煮做湯底,羊肉全部切成了薄片,打算做成鍋子吃,一屋子人窩在房裡吃著暖呼呼的鍋子,只有姚月心不在焉的。

    “四姐姐,你這法子跟誰學的?這樣煮出來的東西味道真好,這鹵肉的味道也不錯。”沈芳蘭涮了一片羊肉,立刻放入口氣,燙的她呼呼了兩口氣又接著道:“對了,四姐姐,今日阿煥高中,怎的也沒瞧見羅家大爺過來道賀?”

    一聽聞這名字,姚月整個人抖動了一下,筷中的羊肉也掉落在鍋子中,她抬頭看了沈牡丹一眼,神色變幻莫測。

    沈牡丹笑道:“羅大哥這些日子有些忙,我們也已經好幾日沒有見面了。”

    幾日,不過才幾日沒見過面了,她跟羅大哥自從幾個月前別過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姚月心中又妒又氣,方才那一絲絲的愧疚早已蕩然無存,只剩下無盡的妒和恨。

    沈雁蓉看了姚月一眼,冷冰冰的沖沈牡丹道:“四姐可要小心一些才是,莫要同大姐一樣不長心眼。”

    沈芳蘭瞪了沈雁蓉一眼,“六妹你說什麼,有你這麼詛咒自己姐姐的嗎!”

    沈雁蓉哼了一聲不再說話,只又冷冰冰的看了姚月一眼。

    幾個姐妹當中,雁蓉性子雖冷,看事物卻特別的通透,上輩子也是如此,她也給沈牡丹提了醒,只怪沈牡丹完全沉浸在對羅南的仰慕情愛當中,完全忽略了沈雁蓉的話。

    沈芳華出來勸場,“好了,都別鬧了,今個是替阿煥慶祝的,別說這些有的無的了。”

    眾人都不在多說什麼,吃了飯閒聊了會話沈家的兄弟姐妹們也都散了,只剩姚月還呆呆的坐在屋子裡。沈牡丹讓思菊沏了茶水給姚月,陪著她坐了會。姚月還是一副呆愣愣的樣子,牡丹道:“月兒,你可是有什麼心事?我瞧你來了之後一直心不在焉的。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直說就是了。”

    姚月抬頭看向沈牡丹,目光閃爍,又看了思菊一眼。

    沈牡丹讓思菊先出去,待思菊一出了房門,姚月輕撫著手中的瓷杯,輕聲道:“牡丹,我今日來是有件事情想要告訴你。”

    終於要說了嗎?沈牡丹面上閃過一抹笑意,心中冰涼一片,“月兒,有什麼話你說就是了,可是家中的糧食不夠?前幾日的事情我聽爹爹說過,若是你需要糧食直接同我說就好。”

    “不是糧食的事情……”姚月低垂著頭,雙眸藏在陰影之下,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她的聲音低沉沉的,“牡丹,我待會要說的話你可能不信,但我說的事都是千真萬確,羅家大爺——你的未婚夫婿他並不喜歡你,之所以同你定親也不過是因為你們沈家的家世在臨淮還算不錯。”

    沈牡丹心底一片悲涼,面上卻裝作目瞪口呆的模樣,“月……月兒,你莫要瞎說,羅大哥才不是這般的人。若……若真跟你說的這般,那羅大哥為何不求娶芳華,芳華是二房嫡女,無論如何總比三房的我身份要高上一些。”

    姚月抬頭,“你又怎知他沒有上門求娶過?不過是沈老太太看不上羅家罷了,他自然只能求娶三房的你了。牡丹,你莫要驚訝,也莫要惱怒,這些都是他親口告訴我的,牡丹你可知我與他又有何關係?”她說著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牡丹,你的未婚夫婿早已同我有了夫妻之實,他說,他會娶我做平妻的,等你進門之後,他便會迎娶我為平妻的。”

    姚月這話的確不假,她早就同羅南有了夫妻之實,羅南也的確告訴過她要迎娶她做平妻,可如今卻因為額頭上的傷疤對她避之不及。她不甘心,她是真心喜歡他的,他得了她的身子卻又如此對她,既然如此,就不要怪她找上沈牡丹了。

    “牡丹,如今他嫌棄我額頭落了傷疤,不肯在理我,牡丹,我也是沒法子這才來找你的,牡丹,求求你了,我知道這樣對不住你,可我已經已經是他的人了,再也沒有別的法子了,你去跟羅大哥說說可好?”姚月方才想了許久,牡丹性子綿軟,兩人又是多年的好友,額頭傷疤的事情她可以不怪她了,但自己已經是羅南的人了,這輩子也只能嫁給他了,羅南既然不肯見她,她只能找沈牡丹求情了。

    牡丹一定會答應吧?

    沈牡丹驚恐的看著姚月,“月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羅大哥根本不是這樣的人,你不要在污蔑他了好不好?月兒,我不清楚你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何事,但你不能這樣污蔑羅大哥,羅大哥的為人我在清楚不過了,羅大哥與我也是真的兩情相悅,除非親眼所見,否則我絕對不會相信你所說的話的。”

    姚月怔了下,大概是沒有想到沈牡丹會是這個態度,過了好半響才皺了下眉頭開口道:“你不相信我也沒法子了,既然你想要親眼所見我會如你所意的,我會讓你親眼看著與你兩情相悅的羅大哥是什麼樣的人的。”

    沈牡丹猛地站起身來,一甩衣袖,“月兒,我和你是十數年的好友了,你莫要再說如此荒唐的話了,你快些回去吧,請個大夫好好瞧瞧看,可莫是生了病胡言亂語。”說著沖門外喊道:“思菊,進來送月兒姑娘出去!”

    門外的思菊聽見聲響忙推門進來了,發覺房內的氣氛有些怪異,她也不好多說什麼,走到姚月身邊躬了躬身子,“月兒姑娘,我送你出去吧。”

    等到思菊把姚月送了出去,沈牡丹站在狹仄的木窗下看著院中已經枯萎的桂花樹,心中說不清楚是喜是悲。如今的事情都按照她所想的在發展,只用等著姚月讓她親眼撞破他們的姦情了。

    羅南,你肯定不會想到你的絕情會給你帶來什麼麻煩吧?

    思菊很快就回來了,看著有些疲態的沈牡丹輕聲問道:“姑娘,月兒姑娘說了什麼?奴婢好似聽見你們的爭吵聲了。”

    “沒什麼。”沈牡丹不願多說,這事至少現在不能透露給思菊,不然這傻丫頭肯定會幹出跑去質問羅南的事情,到時羅南有了警惕心,豈會讓姚月有機可趁,又如何讓她抓到他們的姦情。

    思菊見自家姑娘不願多說什麼,以為是糧食的事情,也不好多說什麼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的時間大家都忙著掘開土地,看看有沒有殘餘下來的蝗卵,這一遍檢查下來已經是大半個月之後了,這期間姚月沒有在來找過她。

    如今已是秋季,土地經過這一遍檢查之後就可以種植一些菘菜和蘿蔔了,在過一個多月就要入冬了,天氣太冷,其他的農作物存活不下來,只有這兩樣能夠熬過初冬,之後便能收割存在地窖裡了,到時候糧食的短缺也能緩和不少。

    沈家雖有田地但都在老太太手中,他們三房沒有半分田地的,沈老太太手中的田地也都租給別人收租子了。這段日子大家都忙著種菜,糧鋪的生意輕鬆了不少,沈天源便不讓沈牡丹在糧鋪幫忙了,說是有他跟六兒就足夠了,讓她在家裡呆著。

    沈牡丹有些呆不住,之前在糧鋪幫忙每日雖然累,但回來在浴桶裡泡一會,睡覺的時候渾身舒坦,這突然閑下來她身上反而有些不得勁了。她知曉人要多多幹活身體才能好,這還是上輩子學的經驗。

    在家也閑的無事,沈牡丹讓六兒出去買了些菘菜和蘿蔔的種子,打算把後院空出來的那一塊空地收拾收拾用來種菜。上午看會書練練字想想前世流行衣裳的樣式,下午的時候她就把房裡看書的沈煥拉出去一起在後院忙活了起來,開墾,鬆土,播種,施肥,日子就這樣一日日的過去了。

    後院中的菘菜和蘿蔔慢慢的發了芽,一日一個樣的長了起來。等到天天漸漸冷了起來,後院的菘菜結成了球,蘿蔔苗子也長的老高了,估摸著再過半個多月就能吃了。這期間姚月沒有在來過,反而等來了羅家的管家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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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6-8 10:19 AM

第029章

    羅家管家姓陳,等六兒通報陳管家上門的時候,沈牡丹沒有任何遲疑就讓六兒趕緊把人請了進來,她自然知道陳管家這時候上門是為了什麼事情。若是記得不錯的話,上輩子這時候應該是羅老爺的壽辰了,陳管家這次來應該就是為了這件事情。看來上次的事情是真的惹怒了羅南,這都幾個月的時間了也沒見他來找過自己了,如今還讓陳管家來送帖子了。

    思菊送了茶水進來就退了出去,沈牡丹笑道:“陳管家,您怎的現在過來了?可是有什麼事情?我爹爹現在還是糧鋪,您若是有什麼事情,我去把爹爹叫回來?”

    陳管家忙擺了擺手,“沈姑娘不必叫沈老爺回來了,也沒什麼,只是在過半月就是老爺的壽辰了,老奴是來給姑娘送請帖的。”說罷,掏出懷中的帖子遞給了沈牡丹。

    沈牡丹恭敬了接了過來,笑眯眯的沖他說道,“多謝陳管家上門跑一趟了,還望陳管家回去告知羅伯伯,到時我跟爹爹一定會準時去替羅伯伯賀壽的。”

    陳管家笑道:“一定,一定。”

    沈牡丹咬了咬唇,面頰帶著緋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垂著頭,輕聲問道:“陳管家,羅大哥這段時間都在做什麼?我上次好似惹了羅大哥不開心,這段時間也不敢去找他,也不知他還惱不惱我。”

    對於那件事情陳管家還是知道的,知曉眼前這位羅家兒媳把宴王給的謝禮換成了一間糧鋪,因此羅家的人都很惱她。對於這件事情陳管家沒覺得是這沈姑娘做錯了,人是人家姑娘救的,謝禮自然隨這姑娘處置了,反倒是羅家人有些太過貪心了。這沈家姑娘能在這災年把糧鋪開起來,還不賺取一分錢,只為大家度過災年按照原價把糧食售賣的,可見這姑娘心腸好,如今還博了個好名聲,羅家人找到這麼好一個兒媳卻還不滿足。當然,這些話也只是陳管家想想,不敢在自家主子面前多嘴的。

    看著姑娘失望的樣子,陳管家有些於心不忍,安慰道:“沈姑娘莫要擔心,大爺只是這段時日有些忙這才沒來找你的。”

    沈牡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真的?那我便放心了,還以為羅大哥惱了我。”

    陳管家越發替沈牡丹可惜了,又安慰了幾句也只能起身告辭了。

    對於要送給羅老爺的賀禮沈牡丹有些為難了,如今還剩下半個月的時間,趕制繡圖肯定是來不及了,而如今他們三房開了糧鋪外人肯定會認為銀錢方面不成問題,若是送的賀禮太過簡陋會落人話柄,她不希望到最後關頭落個不好的名聲。

    等晚上沈天源回來後沈牡丹把這事跟他說了遍,沈天源很是重視,第二天同沈牡丹一起去了集市上的玉石鋪子裡,看中一尊手掌來高的玉石雕刻的壽星,玉石的品質雖不是上品,但也算不錯,雕工也非常精細,壽星雕刻的惟妙惟肖,手中捧著一個大大的壽桃。價格有些小貴,要好幾十兩的銀子。

    糧鋪並沒有盈利,只有衣鋪每月能賺幾十上百兩的銀子,這個銀子沈牡丹也出得起,不過想到這賀禮送出之後就要與羅家沒有任何關係,她還是有些肉疼,為了名聲,卻還是掏銀子買了下來。

    半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就到了羅老爺壽辰這一日,翌日一早,沈天源同沈牡丹早早的起床了,收拾後,帶上賀禮和帖子去了羅家。羅家雖然不是官家,但羅南是儒生,親朋好友不少,這次羅老爺的壽辰來了不少的人。

    等到陳管家帶著兩人進了羅家,羅家的大廳已經坐著不少人了,陳管家報了信,沈天源和沈牡丹就上前一步,沈天源笑道:“給羅兄弟說聲恭喜了,祝羅兄弟福如東海壽比藍山。”

    沈牡丹捧著用錦盒裝著的玉石壽星沖羅老爺拱了拱手身子,舉起手中的錦盒,高聲道:“小女在此祝賀羅伯伯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看著笑容燦爛的沈牡丹,羅老爺又想起與羅家失之交臂的機遇了,氣的肝都有些痛了,臉色也隱隱有些不虞,想著人多也沒敢說什麼不好聽的話,只讓兩人落了座。

    旁邊的章氏卻不管不顧的板著一張臉,冷冰冰的瞧著沈牡丹。想了想,讓人把方才牡丹送的賀禮打開,瞧見裡面的一尊玉壽星時臉色更加難看了,原本還以為沈家會送個什麼不體面的東西,沒想到賀禮還算不錯,她連錯都挑不出來。

    旁邊羅家的親戚都是知曉沈牡丹同羅家的關係的,其中一個年約四十多歲,穿著暗青色夾棉小襖子,笑的跟朵花一樣的婦人忍不住打趣沈牡丹,“瞧瞧這兒媳,送的多好的賀禮,這壽星公瞧著可真喜人,我說你這姑娘也是見外,在過半年就要同南兒成親了,怎的還叫羅伯伯,倒不如現在改口叫聲爹來聽聽。”惹的一屋子人笑個不停,章氏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

    沈牡丹羞紅了臉,不知所措的看了那婦人一眼。

    看著這模樣的沈牡丹,章氏再也忍不住了,扭動了下身子,斜了剛才說話的婦人一眼,陰陽怪氣的道:“大嫂說的這是什麼話,如今不過是定親了,誰能料到以後會有什麼事發生,指不定……”

    這話還沒說完,羅老爺忍不住咳了一聲,章氏立刻禁了聲,後面的話沒敢說出來了。只那婦人卻不依不饒了起來,學著章氏陰陽怪氣的口氣道:“弟妹這才叫說的什麼話,這般好的兒媳我看弟妹似乎還不滿意吶,人家這沈姑娘人長的漂亮,心腸又好,怎的配不上南兒了?弟妹再不滿意可小心遭了天譴,一語成讖,到時候小心老天爺懲罰你!”

    章氏臉色越發鐵青,又見自家老爺怒氣衝衝的瞪著她,也不敢在回話了,只轉頭恨恨的瞪了沈牡丹一眼。

    眼看著鬧得不像話,羅老爺發話了,“這裡都是些長輩,牡丹你待著也不自在,出去尋了南兒他們說話去。”

    沈牡丹應了聲轉身出去了,在院子裡瞧了一圈,都是些不認識的人,她瞧見人堆裡羅南正同幾個公子哥說著什麼,她也懶得過去找他,尋了個有太陽的地方坐了下來,眯著眼睛懶洋洋的打起了盹。

    正舒舒服服曬著太陽,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姚月的聲音,“羅大哥,我來給伯伯賀壽了。”

    沈牡丹忙睜開眼睛看了過去,發現姚月正站在羅南面前笑盈盈的看著他,手中捧著一盆紅彤彤的珊瑚。對面的羅南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陰沉沉的盯著姚月,壓低聲音道:“你怎麼過來了?我記得沒給你送帖子。”

    姚月舉了舉手中的珊瑚盆景,“自然是過來給羅伯伯賀壽的,你我好歹兄妹相稱,羅伯伯過壽我總不能不來的。”說罷,不再理會臉色不虞的羅南,捧著珊瑚盆朝著房裡走去。

    沈牡丹瞧見姚月進到房裡,沖著羅老爺說了幾句什麼,羅老爺笑眯眯的應著,然後有人接過姚月手中的珊瑚盆景,姚月這才又退了出來。

    姚月出了房,在人群中尋了一圈,發現躲在一顆枯樹下曬著太陽的沈牡丹,她走到沈牡丹面前,沖她笑了笑,“牡丹,你也來了。”

    沈牡丹恩了一聲,坐直了身子,“今天是羅伯伯的壽辰,我自然是要過來的。”說著,她眉頭一皺,防備的看著姚月,“月兒,你今日可莫要再同我說些奇怪的話了,之前的事情我便既往不咎了。”

    姚月笑了笑,身子壓低了一些,湊在沈牡丹耳邊道:“牡丹,你不信也不行了,你非要親眼所見的話,半個時辰之後去羅大哥院中的廂房瞧瞧吧,到時就由不得你不信了。”她說罷,直起身子不再看沈牡丹一眼朝著人堆中的羅南走去。

    “要怪只能怪你們自己了。”沈牡丹看著姚月的背影低頭喃喃細語。

    ……

    姚月看著時辰差不多的樣子,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面上也染上一抹痛苦,她扯住旁邊的一個小丫鬟,面色慘白的道:“我……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你能不能扶我去羅大哥院中的廂房休息一會。”

    那小丫鬟是認識姚月的,知曉姚月同自家大爺的關係很好,兄妹相稱的,忙扶住了她,焦急的道:“姚姑娘,你沒事吧,可要請個大夫過來瞧瞧看?要不要奴婢去把大爺叫過來?”

    姚月捂著腹部搖了搖頭,“不必了,我只是稍微有些不舒服,去休息一下便沒事了,你直接帶我去羅大哥院中的廂房就成了。”

    小丫鬟沒有任何猶豫,扶著姚月起了羅南院中的廂房。

    進了房裡,小丫鬟扶著她來到床邊,“姚姑娘,你快躺著休息一會吧,奴婢去把大爺叫過來。”

    姚月笑了笑,沖小丫鬟道了聲謝謝,捂著腹部躺在了床上。小丫鬟這才出去了,趕著去把自家大爺叫過來。等到小丫鬟一走,姚月冷笑一聲,麻利的下床趿著鞋走到炭火爐旁邊,從懷中掏出一包粉末狀的東西灑在了爐火中。又來到銅鏡旁,取出攜帶的唇脂細細的塗抹在嘴唇上。那粉末跟著唇脂上可都是有催情的東西,她不不信待會羅南能拒絕的了她。

    沈牡丹,我就讓你仔細瞧清楚了,這個你口中所謂的這個口中所謂的翩翩君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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