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薩琳娜 -【棄婦的極致重生】《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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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ra0055 發表於 2014-6-7 02:37 PM

本帖最後由 afra0055 於 2014-6-9 02:56 PM 編輯

三世為人 第134章 除夕(一)

  「八郎君、八少夫人,阿槿、芙蓉、金枝、玉葉、碧絲、緋衣來了。」

  紅花站在廊下,朗聲回稟道。

  正堂內,空氣靜謐得近乎凝滯,崔八正不知該如何打破僵局,紅花的出現,讓他終於有了話題:「娘子,是你喚她們來的?」

  蕭南抬起頭,眼中閃過莫名的亮光,「郎君這回可猜錯了,原本我想著待咱們安置妥當了,再喚她們幾個來。只是不想,呵呵,許是阿槿惦記郎君,便求著要來給郎君問安。郎君也知道,我素不喜阿槿,但她既是郎君的侍妾,好歹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好對她要求太高,便許她進來了。」

  說著,蕭南別有深意的目光落在崔八的臉上,看著他,緩聲道:「郎君還是見見吧。省得事後有人借此造謠,我雖不在乎,可也不想無端遭人陷害。」

  崔八隻覺得兩頰滾燙,嗓子也乾得厲害,用力吞了吞口水,訕笑道:「娘子說的哪裡話,你我才是辰光院的主人,她不過一賤婢,哪有她想見主人就見主人的道理?!」

  蕭南挑眉,卻並不說話。

  崔八避開蕭南灼灼的目光,有些心虛的說道:「那什麼,既然是娘子命她們來的,那、那就讓她們進來吧,給娘子和阿沅磕了頭,即命她們出去。」

  唉,都是那個趙柱,什麼都不知道渾說。害得他誤會了娘子,也惹得娘子生了氣這、這叫什麼事兒呀。

  想想在公主府的時候,還有剛剛在榮壽堂、榮康堂,娘子一直都站在他這邊。

  別人不信他,娘子信;別人質疑他的才學,娘子替他委屈……結果他卻懷疑起娘子來,真是不該。

  蕭南見他滿臉羞愧,也不好逼得太狠,鬧過了頭,某人惱羞成怒她可就划不來了。

  微微一笑,蕭南柔聲道:「好,就聽郎君的。」

  說罷,蕭南沖著紅花揚了揚下巴,示意她把人領進來。

  紅花領命下去。

  不多會兒,便又領著幾個穿紅著綠、披金掛銀的女子進來。

  「奴請郎君、娘子安!」

  幾人進了門,也不敢多走,就在門檻邊兒跪下來行禮。

  蕭南把小繈褓豎起來,繼續逗阿沅玩兒,聽到聲音頭也沒轉,隨意的說道:「嗯,起來吧。」

  崔幼伯則學著蕭南的樣子,盤腿坐在她身邊,伸著一根食指,食指上纏繞著一個小巧的金鈴鐺,輕輕搖著手指逗女兒。

  小丫頭雖只兩個月,但蕭南把她照顧得極好。

  除了正常的哺乳外,蕭南還經常給小丫頭喝桃源出產的山泉水、果汁和蔬菜汁。

  小丫頭營養充足,先天體質又好所以看起來十分健壯。

  兩個月的小寶寶,已經懂得用眼睛和耳朵感受四周的世界。

  而崔幼伯這段時間最喜歡做的,便是用各種東西吸引女兒的注意力。

  每每看到阿沅用濕漉漉、圓滾滾的大眼追著他的手指轉動他就有種很奇妙、很滿足的感覺。

  「叮鈴、叮鈴~~」

  金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

  「咿~~呀~~~」

  阿沅追著崔幼伯的手指,哦不,更確切的說是追著那金光閃閃的鈴鐺,但怎麼都抓不住,最後小傢伙也不知道是累了還是煩了,乾脆一咧小嘴兒,作勢要哭。

  崔幼伯這個新上任不久的二十四孝老爹哪捨得讓女兒哭,忙把手指送到女兒眼前嘴裡還哦哦哄著「阿沅乖,阿沅不哭你看,小鈴鐺在這兒呢。」

  阿沅張開的小嘴慢慢合上小拳頭伸開,一把攥住崔幼伯的手指,興奮的拉著鈴鐺咿呀直叫,哪裡還有半分要哭的樣子。

  只是那金鈴鐺系著紅繩,而紅繩的另一端則牢牢的抓在崔幼伯手中,以小傢伙丁點兒大的力氣,根本就扯不動。

  阿沅見狀,小嘴一癟,作勢又要哭。

  崔幼伯卻不敢把鈴鐺交給女兒,開什麼玩笑,金鈴鐺這麼小,萬一被阿沅吞下去該怎麼辦。

  可他又心疼女兒,忙從身側一個碩大的黑漆匣子裡翻出一個紅色的鏤空圓球,圓球裡又放了幾個鈴鐺,輕輕一晃,便能發出比金鈴鐺大幾倍的響聲。

  果然,阿沅的注意力又轉移到這個鏤空紅球上,長著小手咿呀咿呀的叫著。

  翻譯過來,大概是『我要我要』之類的話。

  「嘿嘿,還有哦!」

  崔幼伯見女兒咧著小嘴很高興的樣子,也來了興致,全然忘了不遠處還跪著一排女人,又從匣子裡摸出一個金色的鏤空圓球,跟紅色的那只大小相同,就是裡面放的鈴鐺數不同,發出的響聲也略有差異。

  「叮鈴鈴,鐺鐺鐺~~」

  崔幼伯一手紅球,一手金球晃得起勁。

  這個月數的小寶寶,正對顏色鮮亮的東西和聲音有興致。只見阿沅兩隻大眼咕嚕嚕轉個不停,一會兒瞧瞧紅彤彤的那個,一會兒再看看金燦燦的這只,小臉上也是興奮。

  「阿沅,看這裡,看這裡……」

  崔幼伯見女兒開心,他玩得更起勁。

  蕭南天天目睹父女間的互動,自不會覺得奇怪,手習慣性的輕輕拍撫著女兒。

  反倒是跪著的那幾個女子,尤其是瘦成一根兒竹竿的阿槿,簡直瞪大了雙眼,死都不肯相信眼前這個笑得傻兮兮的男人是她的八郎。

  「郎君~~」

  哀怨似哭泣的女聲幽幽的響起,蕭南打了個寒戰的同時,也把注意力轉移到幾個侍妾身上。

  金枝、玉葉四個變化不大,依然嬌豔美麗。

  芙蓉呢,縮肩駝背耷拉頭,比過去更沒有存在感,那畏縮的模樣,比二等丫鬟都不如。

  阿槿……額,蕭南聽院子裡留守的人提到過,知道她產後體虛,體重直線下掉,從一個圓滾滾的球迅速的削成了竹竿兒。

  但親眼見到後,阿槿的樣子還是嚇了蕭南一跳。

  要知道,阿槿不是因為減肥才變瘦,而是因為生病,她的臉上、身上都帶著一種明顯的病態。

  另外,即使減肥,若過於迅速,且不做好保養的話,皮膚也會鬆弛。

  很顯然,阿槿並沒有注意這一點,亦或是發現了,但卻找不到治療的法子。

  所以,現在的阿槿,瘦得像一具裹了人皮的骷髏,且這皮還沒扯平,鬆鬆垮垮,斜七扭八,仿佛乾枯的松樹皮。

  再也沒有往日那個珠圓玉潤、細心溫柔的侍婢的嬌媚模樣。

  蕭南一時愣在那裡,她有些想不通,據留守的人回稟,說大夫人對阿槿挺照顧的呀,沒道理憔悴成這樣。

  幸虧她不在辰光院,否則,別人看了阿槿的樣子,也會下意識的認為是她這個大婦的手筆。

  阿槿的目光還追逐著崔幼伯,親眼看到他如此寵愛蕭南的女兒,連自己喚他,他都裝作不知,心頓時撕成碎片。

  嗚嗚,難道她們說的都是真的,郎君真的變了心,不再喜歡她了?

  不行,她不准,為了郎君,她拼著性命生下孩子,而且還是郎君的長子,郎君不能這麼對她。

  拔高嗓子,活似女鬼附身,阿槿淒然的喊道:「郎君!」

  阿沅正跟自家老爹玩兒得開心,猛地聽到這麼一嗓子,嚇了一大跳,直接張開小嘴哇哇大哭起來。

  蕭南忙站起身,輕輕搖晃著女兒,『哦哦』的哄著。

  崔幼伯也被嚇了一跳,隨即就是大怒,厲聲喝道:「放肆,主人跟前你也敢喧嘩?嚇壞了小娘子,我剝了你的皮!」

  看也不看匍匐在地上的阿槿,崔幼伯追到蕭南身邊,和她一起低聲哄著阿沅,「阿沅乖,阿沅不怕,有阿耶和阿娘在,誰也不敢傷害你。」

  阿槿不敢置信,郎君吼她?溫潤如君子的郎君,竟然吼她,還威脅要殺她?

  眼淚瞬間模糊了雙眸,屋子裡穿來低低的啜泣聲。

  崔幼伯聽得心煩,扭過頭對外頭侍奉的人喊道:「來人,把這賤婢拖出去,罰她禁足十日。」

  「郎君,婢子是阿槿呀,是您的……」

  阿槿似遭了雷劈,整個人都傻了,直勾勾的盯著崔幼伯,喃喃自語著。

  紅花、紅萼兩個才不管阿槿是被雷劈、還是被馬踢,見她嚇到了小娘子,早就氣得不行,聽到崔幼伯的吩咐,幾大步跨進來,捉小雞一樣把阿槿拖了出去。

  金枝幾個見狀,也不敢停留,紛紛踮著腳尖兒跟了出去。

  蕭南終於哄住了女兒,正準備找阿槿算帳呢,卻發現那幾人全都不見了。

  崔幼伯從她手裡抱過孩子,順便解釋:「……我命人把她拖出去了……唉,老夫人說的沒錯,阿槿都讓我慣壞了,待過了年,我再找人好好教教她規矩。」

  蕭南點點頭,心裡暗恨的同時也有些遺憾:崔幼伯貌似沒看到阿槿的尊容,否則,外貌協會會長崔八同學就不會嘴裡說著『慣壞了』某人,卻依然沒有予以嚴懲。

  蕭南這還忙亂著,蘇媽媽帶著兩個大丫鬟也在廂房、耳房忙活著。

  所幸蕭南當初回娘家的時候,並沒有帶太多的東西,這會兒回來了,更提前派人整理好了房間,是以活計並不多。

  蘇媽媽她們只需把阿沅和乳母的衣物歸置好,將蕭南夫婦的隨身物品整理妥當,再把小廚房徹底清潔一遍也就可以了。

  饒是如此,一群人還是忙活了小半天,直到黃昏才徹底收拾妥當。

  而這時,也已經到了家宴的時辰。

  除夕夜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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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ra0055 發表於 2014-6-7 03:02 PM

本帖最後由 afra0055 於 2014-6-9 02:56 PM 編輯

三世為人 第135章 除夕(二)

  天色漸晚,渾厚的閉門鼓從皇城聲聲傳來,宣告著一天的結束。

  夜色漸濃,八百記鼓聲響過,一百零八坊及東西兩市的坊門全部關閉,整個京城進入了宵禁時刻。

  別看今天是除夕,仍要施行宵禁。

  全年裡,唯有三天例外,分別是元月十四、十五和十六三日,也就是上元節前後三天。

  除夕,並不在『例外』的範疇裡。

  但宵禁並不影響人們盡情的慶賀佳節。

  榮康堂,在中庭和正堂之間的庭院裡,崔家的僕人們已經在院子正中央架起火堆,柴木堆成小山狀,熊熊的火焰映照得整個院子都分外明亮。

  火堆旁邊,放著烤架、銅鼎以及各種炊具,穿著褐色袍服的廚子,正挽著袖子指揮小廝、婆子們搬運食材、準備調料。

  與辰光院的隨性不同,榮康堂的佈局和建築非常正統、嚴謹,房間都是對稱分佈,且每兩棟主屋之間都用帶直欞窗的回廊連接。

  此刻,中庭和正堂主屋間的兩側回廊上,每個窗前都掛著燃得正旺的火把,將庭院的角角落落都照得通亮。

  回廊下也是亮如白晝,不時有三五成隊的丫鬟婆子端著各色東西穿行。

  別看院子裡的眾人忙得腳不沾地,但卻沒有任何喧鬧,偌大一個庭院,只能清晰的聽到劈劈啪啪木柴燃燒的聲音,和偶爾呼呼的風聲。

  就連管事的交代差事,也是壓低了聲音,唯恐發出響聲驚擾了什麼人一般。

  「崔管家,都準備好了,什麼時候開始!」

  廚子用油乎乎的麻布擦了擦頭上的汗,小聲問著崔忠。

  沒辦法呀,現在雖是冬天,可院子裡又是大火堆、又是小火把的,硬是烘得整個院子都暖暖的,別說忙裡忙外的幹活了,就是抄手幹站著也能熱出汗來。

  崔忠跟著廚子來到火堆前一一檢查著:

  烤架上已經串好了一頭羊,只是還沒上火烤;

  大大的銅鼎裡,加了崔家食譜收錄的秘制湯料,此刻一股濃郁的香味兒正伴隨著滾動的湯水飄散出來;

  而田莊上送來的用藥材餵養的小豕,也已經處理妥當,只等主人來了現場烹製。

  還有熊脂、鹿肉、魚、雞等食材,也俱已收拾好,所需配料、菜蔬亦都準備齊全。

  崔忠滿意的點點頭,「很好。待朔日子時一到,主人們祭拜了祖先,便可開火烹製了。記住,千萬給我把差事做好咯,等辛苦完這幾天,我會好好給大家請賞。若誰出了紕漏,那可就別怪我不顧往日的情分了!」

  見幾個負責廚房的廚子、小管事都圍了過來,崔忠板著臉,鄭重的說道。

  「是,大管家只管放心,咱們又不是第一年當差,哪會不知道規矩。」

  「可不是,您就放心吧。」

  「就是就是,這除夕宴,咱也準備了好幾回,哪回不都是圓滿結束呀。」

  「不會壞了規矩,更不會擾了主人的興致。」

  幾個人聞言,忙拍著胸脯,七嘴八舌的表態。

  崔忠又叮囑了幾句,不是他不放心這些老僕,實在是吃食這一塊兒太過重要,萬一一個不小心,別說被人下毒了,就是食材不新鮮,讓主人大節日裡吃壞了肚子,也是他這個大管家管理不善哪。

  看了看時辰,崔忠又溜達到回廊下,叫過一個年輕的小管事,「桃符準備好了嗎?」

  小管事連連點頭,「早就妥了,正等著您的吩咐呢。要不,您先看看?」

  說著,小管事朝後擺擺手,身後的小廝忙塞給他一卷字畫。

  這時的桃符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用桃木雕刻的門神,而是直接將神荼、鬱壘兩位神將畫下來,屬於簡化版的桃符。

  崔忠並沒有接那桃符,只是抬眼瞥了下家祠的方向,算了算時間,道:「嗯,差不多了,你安排幾個人,去把新桃符換上。」

  小管事忙答應一聲,又問道:「是不是也一起燃爆竹?」

  崔忠點頭,「嗯,自是一起。不過你們要看好時辰,切莫早了,或遲了,若是誤了時辰,壞了主人的事兒,你們幾個、我一個都不饒。」

  「哎哎,大管家您就放心吧。」

  小管事見崔忠沒有其它吩咐,便領著幾個十七八歲的小廝,抱著新桃符,提著新制的爆竹,顛顛兒的往外跑。

  如今的爆竹絕對是名副其實的爆、竹。

  其實現在已經比前朝有所改進,幾年前有人提出在小竹筒裡填放硝,進而引爆竹筒,用硝爆炸時產生的煙霧驅邪避凶,從而改進了爆竹。

  要知道前些年過年的時候,人們還都是拿著松枝和竹子做得火把,很原始的直接燃燒竹子,使之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驅邪。

  而現在呢,人們又試著在竹筒裡填放些顏料或是用彩色紙片、布條包裹竹筒待竹筒爆炸時,生成更加鮮亮的色彩和新奇的花樣。

  不過崔家是老世家,對這些華而不實的古怪東西並不欣賞,每年燃放的也只是加了硝粉的竹筒。

  崔氏家祠,崔三娘領著兩個弟弟開了祠堂。

  子時已到,現在已經是甲辰年的元旦,是新一年的開始。

  崔氏三姐弟帶領著崔家諸男丁,齊齊給先祖進獻祭品。

  與此同時,清脆的竹筒爆裂聲遠遠傳來,似在為祭禮伴奏一般。

  上完供,便是敬酒。

  崔三娘、崔守仁和崔守義每人端著杯屠蘇酒,跪在崔氏祖先的靈牌前,祈求列祖列宗、祈求降神,保佑崔氏子孫平安康泰富貴榮華。

  三位大家長祈福後,便是諸多小輩敬酒。

  不過,小輩們敬酒的對象,則換成了三位大家長。

  崔澤、崔鴻、崔海三兄弟領頭,身後依次是大郎君崔彥伯、大郎君崔宜伯、三郎君崔叔伯……一直到孫子輩的崔令元、崔令文等小豆丁,他們同樣端著屠蘇酒,一一給三位家長敬酒,祝長輩們健康長壽。

  看著人丁日益興旺,崔三娘姐弟三個感慨萬千,想當初他們三個離開老家的時候,全家也只有三個人,如今兒孫滿堂,四世同堂,算得上家族繁盛了。

  只是……

  崔守仁和崔守義兄弟對視一眼,隨即暗暗點頭。

  敬完酒,崔三娘親自取了族譜過來,準備將崔清一家、崔令慎登記進去。

  家祠外的回廊下,崔家的眾女眷也都按輩分排好隊,一排排的跽坐在地板上,每個人都挺直身子,靜等著儀式結束。

  而崔清一家子聽到召喚後,崔清、崔嗣伯整整衣冠進了祠堂,姚氏來到三夫人小盧氏身邊跽坐下,崔萱則跽坐在四娘子崔蘅身邊。

  至於蕭南等少夫人們則整齊的跽坐在第二排,神情肅穆,至於心裡想什麼,就不能一一得知了。

  好半天,回廊下的女人們跪得腿都發麻了,還不見祠堂裡的人出來。

  蕭南耳力好,她甚至聽到了隱隱的爭論聲。

  嘶~~不會吧?

  有什麼異議,大過年的都不能消停?!

  又過了半個時辰,四周的爆竹聲漸漸消失,家祠的門才被打開。

  崔三娘、崔守仁和崔守義三姐弟面沉似水,看不出喜怒的緩步走出。

  第二代、第三代以及第四代們也依次跟出來。

  許是年輕人沒城府,崔幼伯出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活似被祖宗訓斥了一番。

  眾女眷忙起身相迎,用探詢的目光看著各自的男人。

  蕭南看到崔幼伯的過水小白菜一樣的慘樣,當下有些愕然,悄悄的湊到他身邊,低聲問:「郎君,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崔幼伯抬起頭,強扯出一抹笑,「無事,娘子無須擔心。」

  才怪!

  但現在並不是說心裡話的好時機,蕭南壓下心底的疑惑,點頭,「無事就好。」

  另一邊,崔澤對鄭氏說了兩句話,鄭氏瞪大了眼睛,差點兒當場暴起。

  崔澤很瞭解自己的娘子,說完便清咳兩聲,壓住鄭氏可能發出來的驚呼或者發對。

  鄭氏也瞭解相公,見他這般作態,便知道木已成舟,再無更改的可能,死力咬著牙,硬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老夫人見大家都圍攏在家祠邊,兩個一起三個一堆的說著什麼,且個個神色各異,絲毫沒有過節的喜慶,當下便有些不喜,揚高聲音道:「好了,時辰不早了,咱們該去進食守夜了!」

  除夕守夜,是習俗,崔家也不能免俗。

  「是!」

  眾人見大家長髮了話,都紛紛住了口,齊聲應了喏,待崔氏三姐弟先行後,才慢慢跟著出了家祠。

  蕭南心裡裝著事兒,隨大流一起往外走。

  一時沒注意,竟走到了自家婆婆的身側。

  鄭氏的臉色很不好看,只是礙於規矩,不好立時發作,可惜了一方上好的帕子,已被她扭成了麻花。

  忽然看到蕭南滿臉心事的跟在自己身邊,鄭氏滿肚子的怒火頓時有了發洩的物件。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八郎呢?啊?你到底懂不懂規矩,懂不懂為妻之道,竟走到自己夫君的前頭?嗯?難道親家母竟沒教你何為三從、何為四德?」

  嚴厲的斥責,仿佛一記焦雷,『哢哢』的劈在安靜的回廊裡,引得崔家其它人停住腳步,驚詫的看著失態的鄭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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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ra0055 發表於 2014-6-7 03:08 PM

本帖最後由 afra0055 於 2014-6-9 02:56 PM 編輯

三世為人 第136章 除夕(三)

  眾目睽睽之下,蕭南仿佛被大夫人用力扇了兩個耳光,全身的血液都直往頭上湧,雙頰漲得通紅。

  心,砰砰跳得厲害,她甚至聽不到任何聲音,只聽到那一記緊過一記的心跳聲。

  拼命握緊拳頭,蕭南長長的呼了口氣,冷著面孔道:「母親大人教誨兒,兒自當聽從。只是,母親大人既提到了長樂公主,兒為了皇家體面、朝廷尊嚴,不得不請教母親大人一句——」

  說到這裡,蕭南挺直腰杆,目光直視鄭氏,一字一頓的說:「兒見母親大人似有微恙,敢問母親大人,兒是該按照您的意思繼續跟在郎君身邊已盡『婦道』,還是應當按照規矩禮法上前來已盡『孝道』?」

  鄭氏一窒,她說什麼,難道告訴蕭南不必盡孝?

  想了想,鄭氏只能一口咬定蕭南過來也不是為了伺候她,冷哼一聲,道:「哼,服侍?我怎不知?還有,你服侍我什麼了?嗯?」

  蕭南臉上的寒意頓時一斂,滿是委屈的說:「兒、兒剛跟上來,正待詢問母親大人是否安好,您、您什麼都沒說,劈頭蓋臉就、就——」

  掏出帕子覆在臉上,蕭南嗚咽道:「若只是訓誡兒,兒也不敢辯駁。但母親大人,我阿娘雖是您親家,可也是皇家公主呀,您、您質疑她,豈不是……兒知道您是身體微恙,這才一時糊塗說了胡話,可別人不知道呀這話傳來傳去,還不定最後傳成什麼樣兒呢。兒是崔家婦,決不能看著崔家有麻煩,所以,您若是覺得兒哪裡做得不好只管訓誡,兒絕無怨言,但您千萬別牽扯其它呀……」

  蕭南這話說得極為難聽,偏她先設置了一個前提,那便是她不是為了自己辯解,而是為了幫崔家避禍才不得不跟婆婆頂嘴。

  這讓想用身份壓人的鄭氏聽了,竟不知怎麼反擊。

  其他人聽聞,也不好插嘴。

  畢竟鄭氏確實說過暗諷大公主沒教養的話又被蕭南一而再再而三的點出來,誰若是幫鄭氏說話誰就是同意鄭氏的意思,也質疑皇家公主的教養問題。

  其實吧,這種事兒可大可小,若是換成別的公主,沒準兒外人聽了,只當世家的傲嬌脾氣又犯了,不過是說笑幾句。

  就是聖人和皇后聽了,也不會太在意。

  偏鄭氏說的是公主中品性最好、脾氣最佳且最受李二夫婦寵愛的嫡長女,這、這就有些麻煩了。

  還有若是再延仲下去,鄭氏質疑大公主的教養,是不是也在暗諷一代賢后長孫氏沒教養?!

  真若發展到那一步,鄭氏甚至整個崔家,都將成為世人唾駡的對象。

  開玩笑呀,長孫皇后多好的人呀,通情達理、深明大義,不止前廷的朝臣對她稱讚有加,就是後宮的嬪妃也都真心擁戴她民間更是流傳著她的許多美好故事。

  就是市井的閒人、混混,提起這位賢后,也不敢用輕佻的語氣,更不會辱駡。

  這樣推論下去,鄭氏以及崔家的人品、規矩很有問題呀。

  老夫人閉了閉眼,無聲的嘆口氣,然後朗聲道:「喬木說的是,我看大夫人的臉色確實不好。來人,伺候大夫人回房休息。」

  「老夫人,我……」沒病!

  鄭氏惡狠狠的瞪了蕭南一眼,剛要解釋,走在前頭的崔澤也聽到動靜,轉身回來,冷聲對她說:「娘子,我知道這些日子你辛苦了,如今身子既不舒服,就不要強撐著,還是聽老夫人的話,回房好好休息吧。」

  崔澤的聲音很低,但在鄭氏聽來,卻似耳邊打了個響雷一般,驚得她頓時合上嘴,接著做出一副虛弱的樣子,無力的說道:「我還好,就是、就是有些頭暈。」

  這時,鄭氏身邊的大丫鬟琉璃和珊瑚走了過來,一左一右扶著她往後堂的寢室走去。

  老夫人卻似什麼都發生一般,沖著蕭南招招手,「喬木,到我這兒來!」

  蕭南知道老夫人的意思,無非是要息事寧人。

  好吧,看在今天是除夕的份兒上,我暫且放過這一遭。

  蕭南在心底暗暗記了一筆,臉上卻沒有絲毫表露,她聽到老夫人的召喚後,先是怯怯的回頭看了看跟在後頭的崔幼伯。

  崔幼伯也被鄭氏的暴怒嚇了一跳。

  隨即,他便想到了阿娘生氣的真正原因,而這個卻跟蕭南沒有絲毫關係。

  蕭南被鄭氏遷怒了。

  崔幼伯想明白這一點,覺得有點兒對不起蕭南。

  至於蕭南的辯駁,崔幼伯倒沒有往忤逆、孝道上想,他反而覺得說的沒錯,她是真的為崔家考慮。

  這會兒看到蕭南委屈中帶著詢問的眼神,崔幼伯既心疼又覺得燙貼,便勾出一抹笑,點頭表示贊同。

  蕭南對他感謝的一笑,隨即疾步走到老夫人近前,挽著她的胳膊,道:「老夫人,小心路滑。」

  老夫人輕輕拍拍她的手然後對眾人道:「走吧,今兒是除夕,咱們都去前頭守夜。呵,好好樂上一夜。」

  眾人紛紛應和,一時間,尷尬的氣氛一掃而空,大家又開始有說有笑的往前走。

  姚氏撇撇嘴,扭頭對女兒說:「哼,這大夫人也是個沒腦子的,大過年的被趕回去『休息』,就這樣的人,居是崔家的宗婦。」簡直比她這個村婦還上不得檯面。

  崔萱卻被崔蘅一身華麗的衣飾晃花了眼,此刻哪兒有心思跟阿娘八卦,便隨聲附和了一句,接著便換了個話題,「阿娘,大兄真的能娶郡主娘子嗎?」

  「當然,『那邊』說了朔日新年朝會的時候,聖人便會下旨賜婚,擇吉日完婚。」

  『那邊』是指三戟崔家,崔嗣伯一直跟崔洋保持著密切聯繫。

  南平公主下嫁的事,也是崔洋極力促成的。

  「那、那她會不會瞧不起咱們?」

  崔萱很不想承認但她確實有些自卑,每當崔家其它小娘子談論什麼話題,她根本聽不懂的時候,這種自卑感分外強烈。

  來到崔家後,她跟著阿娘吵鬧、耍脾氣,根本原因也是自卑。

  她記得很清楚,住進合浦院的第一天,因頭一次看到這麼多珍稀的寶物她驚嘆不已的同時又有些不知所措。

  看著潔淨的地衣她甚至連腳都不敢抬,惹得合浦院的丫鬟嗤笑不已。

  第二日清晨,丫鬟伺候崔萱洗漱,崔萱沒見過那些用品,只當是大家族裡講究多,每天朝食前還要喝碗湯,便把澡豆放在漱口水裡當茶湯喝了,喝完心裡還直嘀咕,崔家廚子的手藝真差好好的豆麵湯竟做得辛辣無比。

  崔萱並不知道,那澡豆裡因加了許多藥材,味道才變得有些辣。

  而且其中有一味藥,在崔萱偶然知道後,差點兒噁心的三天吃不下飯去。

  偏那些丫鬟也該死,明明知道她出了醜也不提醒,每天還照樣給她端來澡豆、漱口水,也笑眯眯的看著她把澡豆當茶湯喝掉。

  直到第四天,崔萱偶然經過辰光院旁的花壇時聽到兩個小丫鬟嘰嘰咕咕的說笑。

  猛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崔萱便躲在一邊偷聽起來。

  「嘻嘻,你個小猴兒,真夠促狹,竟眼睜睜瞧著她每日吃屎。」

  「哪有?她自己上不得檯面,連澡豆都不認識,誤喝了這『治面黑不淨,澡豆洗手面方』,我有什麼辦法。」

  「嘿嘿,也是,你說她們這是從哪個窮山溝溝爬出來的呀,竟連澡豆都不認得?」

  「誰知道,反正不是什麼尊貴人,咱們呀,只盡『本分』伺候也就是了。」

  崔萱氣得差點兒跳出來教訓那兩個丫鬟。

  不過,她還有更的事去做,當下便跑回院子,找到阿耶,問他何為『治面黑不淨澡豆洗手面方』。

  阿耶離開崔家的時候年紀並不大,只記得些的大事,哪裡還想著那些瑣碎小事。

  直接交給崔萱幾卷藥方,讓她自己找答案去。

  翻了半天,崔萱終於在《澡豆篇》找到了這個方子。

  具體配方如下:

  「白鮮皮、白僵蠶、芎、白附子、鷹屎白、甘松香、木香,土瓜根,白梅肉,大棗,麝香,雞子白,豬胰,杏仁,白檀香、白術、丁子香,冬瓜仁,面。上二十味,先以豬胰和麵,曝乾,然後合諸藥搗末,又以白豆屑二升為散。旦用洗手面,十日色白如雪,三十日如凝脂,神驗。」

  而崔萱的注意力全放在『鷹屎白』這三個字上。

  鷹屎白?鷹屎?!吃屎!!!

  崔萱吐了。

  自那日起,崔萱徹底改變了,用囂張跋扈、野蠻無理掩飾內心的脆弱和自卑。

  但再怎麼掩飾,自卑依然存在。

  如今大兄要娶個郡主做娘子,崔萱掩藏許久的自卑又重新冒頭。

  在崔萱看來,崔家不過是個宰相之家,家裡的下人就這麼看不起人。郡主可比宰相大多了,她會不會看不起自己?!

  「不會,你阿耶說了,南平郡主立誓要嫁世家高門,而咱們崔氏則是天下第一高門,她嫁與你大兄,並不是咱們苦苦求來的,而是她自己選的,就為這,她憑啥看不起咱們。」

  姚氏底氣並不足,只是在女兒面前,她也不好說自己其實也擔心對付不了尊貴媳婦。

  說話間,眾人已經來到庭院,按輩分落座。

  廚子們也都忙碌起來,烤羊、炙小豕、羊肉銅鼎……濃郁的香味兒撲入鼻端,除夕宴正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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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ra0055 發表於 2014-6-7 03:10 PM

本帖最後由 afra0055 於 2014-6-9 02:56 PM 編輯

三世為人 第137章 進宮(一)

  次日清晨,五更三點,新年元月朔日第一遍報曉鼓準時響起,各南北向大街上的鼓樓依次跟進,城內一百多家寺廟,同時撞響晨鐘。

  活躍激昂的鼓聲與渾厚悠長的鐘聲交匯在一起,宣告新的一天的開始。

  坊門邊,停靠著長長一隊的牛車、馬車,還有許多騎馬的男子,都等著坊門的開啟。

  車隊中的某輛牛車裡,蕭南抱著個手爐,睡眼惺忪的倚在隱囊上發呆。

  今天是新年伊始,皇宮照例有大朝會,蕭南是從一品的郡主,需進宮朝賀。

  算起來,這是蕭南穿來後第一次進宮,她多少有些緊張。

  尤其是那位賢后,蕭南對她有種莫名的畏懼。

  上輩子,蕭南和蕭家脫離了關係,也就沒有機會覲見皇后。

  隨後,待她輔佐李敬,獲得國夫人的誥封,得以有資格進宮時,長孫氏卻已經仙逝。

  雖沒有見過長孫氏,但蕭南聽過她許多故事和傳說。

  而讓她感到心驚和不安的是,她親耳聽到的,跟她第一世時看到的史料記載有很大的出入。

  比如,按照正史,聖人的長女是楊妃所出的襄城公主;而在上輩子和這輩子,聖人的長女卻是皇后所生的長樂公主,這個時空,根本就沒有襄城公主的存在。

  還有,按照正史,長孫氏早逝,且她的幾個子女,最後只有晉王一人得以善終;而在這裡,皇后的幾個孩子個個活得好好的,連去年該出現的廢太子事件,上輩子、這輩子都沒有發生過。

  還有……

  種種異常,讓蕭南有種錯覺,或許長孫氏也是個穿的,至少她知道自己和她孩子們的命運。

  很詭異的感覺。

  這和知道老夫人、崔薇是同鄉時的感覺不同,長孫氏讓蕭南感到了畏懼,甚至有種莫名的危機感。她不止一次的擔心,自己會被長孫氏戳穿。

  要知道,穿越對於穿越女而言,是新的人生,是賺來的異時空體驗,或愧疚、或驚喜、或沮喪之後,便會盡情的享用著嶄新的軀體。

  而穿越女對於被穿者及她的親人來說,則是搶奪軀體的孤魂野鬼,是外來者,是侵犯者。

  人或許會接受自己的孩子可能帶有上輩子的記憶,但絕不會接受自己好好的孩子被人奪舍。

  當發現這樣的情況時,絕大多數的家長會選擇作法滅了這野鬼吧?!

  以蕭南收集來的資訊說明,長孫氏便屬於這樣的家長。

  猶記得剛穿來時,蕭南便聽說,魏王的一個側妃,大病蘇醒後,便似換了個人,經常說一些古怪的話,長孫氏聽說後,立刻請來袁大大,確定此女有異後,便命人『收』了她。

  蕭南當時只覺得一陣心慌,絲毫不敢露出半分破綻。

  這也是她一直找藉口不肯進宮的真正原因。

  幸好經過幾個月的融合,蕭南已經跟本尊無異,且也為些許改變找好了理由,至少本尊所有相熟的人都接受了她,就連公主阿娘也沒有半分懷疑。

  做到了這一步,蕭南才似有了底氣,決定進宮參加大朝會。

  第二遍報曉鼓響起,坊門緩緩打開,車隊開始前行。

  「郡主,把小娘子放在家裡,會不會有什麼不妥?」

  秦媽媽從車廂後的隔間裡端出一盞溫熱的牛乳,小心的放在座位前的小幾上。

  今天蕭南起得早,只喝了一盞紅棗雪耳茶,秦媽媽擔心她撐不到朝會結束,便命人抬了個小銅爐放在隔間,順便還命人備了些櫻桃畢羅、團油飯和龍鳳水晶糕等吃食,都放在食盒裡,蕭南想吃了,直接在銅爐上加熱即可。

  「我把裘媽媽請了來,且把紅花、紅萼兩個都留了下來,靈犀應該不會有事。」

  蕭南明白秦媽媽這話的意思,昨天她當眾給了鄭氏沒臉,依著鄭氏的脾性,心裡定是惱極了她,也定會想方設法的給她點兒教訓。

  蕭南並不怕鄭氏,但她現在卻有個致命弱點——寶貝女兒崔靈犀。

  如果鄭氏趁蕭南進宮的時候,命人把靈犀抱到她那兒,即使不下死手,讓人把靈犀丟在一邊不管不問,也夠個小嬰兒受的。

  可若是把靈犀帶在身邊?

  蕭南搖搖頭,崔家的除夕夜不歡而散,皇宮裡的除夕夜也不怎麼太平。

  往年除夕的時候,聖人都會邀請朝中的重臣、外命婦進宮一起守夜。

  但今年,聖人卻只宣召了諸王、公主和宗室,外臣一個都沒召。

  這本身就透著蹊蹺。

  也不知道昨夜皇宮裡有怎樣的風雲變幻呢。

  所以,為了安全,還是把孩子留在家裡好。

  再說了,靈犀才兩個來月,也太小了,外頭天寒地凍的,這時的醫療水準這麼低,萬一有個感冒發燒,即使她有桃源,也不能肆無忌憚的拿孩子來冒險呀。

  說這麼多,乾脆直接不進宮不就成了。這樣既不用擔心女兒被人傷害,也不怕進宮出紕漏、遇麻煩。

  蕭南是想不進宮呢,可她剛得了郡主的恩封,當時因她未出月子,皇后特許不必進宮謝恩。

  如今雙月子都過完了,她若是還拖著不去謝恩,就太不懂規矩了。

  蕭南擺擺手,「進了宮更衣等諸事都不方便,牛乳就罷了,不是有團油飯嗎,給我兩個吧。」

  牛車緩緩駛出了崇仁坊,順著大街,朝皇城駛去。

  由於附近住著的都是達官顯貴,今日都要進宮朝賀,寬敞的馬路頓時擁堵不堪。

  蕭南的牛車,果然用『牛』的速度前進著。

  如此緩慢的速度,蕭南心知,一時半刻到不了皇宮,不如先填填肚子。

  液體什麼的就算了,萬一想方便,她還真在皇宮找地方解決呀。

  但什麼都不吃,也不行,入宮可是體力活,她現在剛生產完,正是休養身子的時間,可不敢隨便糟蹋自己的身體。

  「好,我這就給你弄!」

  秦媽媽忙應了一聲,轉身去了隔間。

  不一會兒,秦媽媽便又端著個白瓷荷花邊兒的碟子走過來,白如雪、潤如玉的白瓷碟上,擺著四個熱氣騰騰的團油飯。

  蕭南命人做的團油飯和時下流行的不同,她做的有點兒類似夾餡兒的飯團子。

  具體做法就是分別在兩個特製的點心模子裡鋪上一層蒸好的米飯,然後在其中一個米飯上放入煎蝦、魚炙、雞鵝、煮豬羊肉、雞子羹、蒸腸菜、姜桂、鹽、豉等配料,最後再將兩個模子合在一起,稍稍加熱,蕭氏團油飯便做好了。

  吃完兩個團油飯,牛車終於抵達宮城。

  來到承天門,蕭南下了牛車,只帶了玉簪和紅蕉兩人進宮。

  進了宮門,蕭南換了郡主的肩輿,一路向北,穿過嘉德門,又前行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太極殿的回廊。

  今兒是大朝會,進宮的外命婦很多。

  沿途,蕭南便遇到了幾個熟人,論關係,要麼是表姐表妹表嫂,要麼便是堂姑堂嫂。

  可惜她們的品級還沒達到在宮內乘輿的地步,是以也不能與蕭南並行。

  蕭南跟她們打了招呼,便先行進了太極門。

  按慣例,皇后在立政殿接見諸多命婦。

  蕭南下了肩輿,熟門熟路的繞到太極殿后面的兩儀殿,正在往兩儀殿東側的立政殿前行的時候,又遇到了熟人。

  只是這人,跟蕭南的關係並不近。

  「喲,這不是襄城縣主,哦,不對,咱們襄城早就升為郡主了,呵呵,咱們也該改口喚你郡主了吧。」

  南平郡主穿著個月白滾紫貂毛的外氅,雙手攏在氅內,微微露出的衣角卻是非常正式的深色禮衣,頭上也無意外的插著九支金鈿。

  這是郡主的釵鈿禮衣。

  當然,蕭南跟她的打扮差不多,只是禮衣的顏色是青色,乍看有些像翟衣。

  聽完南平酸溜溜的話,蕭南並不生氣,照例微微一笑,頷首道:「南平姐姐安好,多日不見,姐姐又似漂亮了幾分呢。」

  姐姐?!

  沒錯,南平比蕭南大八個月,按年齡自然是姐姐。

  只是,和南平討論年齡問題,也是對她底線的一種挑釁,因為這也是她的逆鱗之一。

  這個倒也不難理解,皇族和宗親中,和蕭南、南平年齡相近的小娘子共有四個,南平年齡最大。

  可諷刺的是,其它三個小妹妹全都嫁人了,南平這個阿姊卻還單身,這讓南平被人暗地恥笑、明裡嘲諷了許久。

  其實南平的要求也不高,她只想嫁個五姓高門,偏她母系的出身高、父系的卻差了些,只是個落魄的小世家,士族間排在最末端,且生父還早早過世,她又是獨女,父系這邊根本沒有什麼得力的依仗。

  就是母親這邊兒,她的阿娘只是楊妃的養女,且已早亡。

  南平雖有郡主的封號,但和真正的皇子之女有很大的區別,食邑也僅五百戶,只比當初蕭南那個縣主多兩百戶,只是名頭聽著好聽罷了。

  唯一的依仗便是楊妃,可楊妃也是快六十的人了,從去年開始便病痛不斷,御醫診斷,楊妃的壽數頂多四年,最短、最短……極可能吃不到來年的西瓜。

  算下來,南平除了封號,基本上沒有什麼吸引高門望族的條件。

  至於五姓望族的嫡支,他們連公主都嫌棄,更不用說一個小小的光杆兒郡主了。

  就這樣,南平成了許多人嘴裡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她也極厭惡蕭南那幾個小姊妹叫她姐姐。

  但,這次南平不但沒生氣,反而笑得一臉得意,「呵呵,這你也看出來了?還是阿婆說得對,人逢喜事精神爽啊。阿南,你還不知道吧,過些日子,咱們就是妯娌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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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ra0055 發表於 2014-6-7 03:23 PM

本帖最後由 afra0055 於 2014-6-9 02:55 PM 編輯

三世為人 第138章 進宮(二)

  蕭南聽了這話,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微微挑眉,「有這事兒?」

  南平笑得眉眼彎彎,「當然,今兒聖人便會賜婚。喬木,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可要好好相處呀。」

  蕭南眼底閃過一抹惱意,但卻仍做出一副不解的樣子,問:「只是不知姐姐的如意郎君是哪個?崔氏子弟繁多,博陵在京中的也有好幾房呢。」

  南平嬌嗔的白了蕭南一眼,帶著幾分責怪的語氣道:「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哼,還不就是崔相公的幼弟之子崔嗣伯?」

  想當初這崔嗣伯可是晉陽看中的人,她南平只憑著個郡主的身份,硬是從堂堂公主手裡搶了夫婿,這事兒想想就高興。

  哼,經此一事,她看誰還敢笑話她『嫁不出去』。

  蕭南心底冷笑,她當然知道南平的『豐功偉績』,早在十幾天前,晉陽來公主府找大公主哭訴的時候,蕭南便知道了整件事的始末。

  開始的時候,蕭南也為晉陽難過,覺得南平太過分了,皇后對她幾多包容,她竟這般回敬皇后。

  還有,像晉陽這般善良、可愛、有才情的小公主,後宮前廷的人都很喜歡她,能傷害這樣一個純善的女子,也虧得南平下得了手。

  不過,緊接著蕭南忽然想到一件事,以皇后對小公主的愛護,她不可能允許有人搶走小公主的幸福。

  長孫氏可不是一般的聰明人,早在十幾年前初做皇后的時候她便把後宮打理得極好,宮中的大事小情皆瞞不過她。

  南平住在宮裡,但凡有一點兒小動作,長孫氏很快便能知道。

  至於南平打得什麼主意,以長孫氏的聰慧和敏銳,只需稍加思索便能猜到。

  長孫氏知道了南平的算計,卻還裝作無事人一般,繼續縱容她隨意出宮、恣意跟崔家子們遊玩兒,最後直接將兕子中意的崔嗣伯拐走……這其間定有緣故。

  還是大公主無意間的一句話提醒了蕭南,她這才明白了長孫氏的良苦用心。

  同時,蕭南對長孫氏處理事務的手腕也分外欽佩。

  嘖嘖嘖,薑還是老得辣呀,瞧瞧人家這手段:既讓女兒親眼看到崔郎非『良人』的『事實』,毫不拖泥帶水的拍掉了不合格女婿,還給了楊妃一個大大的人情,且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兕子有多麼善良、皇后則有多麼賢良……

  就是李二陛下那邊,知道自己寵愛的小公主受了委屈礙于楊妃和京兆韋家的面子,不好責怪南平,但他心裡肯定會留有芥蒂。

  而楊妃老了,且命不久矣,以他的氣度,斷不會為難陪了自己半輩子的女人。

  反倒是京兆韋氏

  蕭南記得清楚,在正史上,長孫氏最小的女兒新城公主,第二任丈夫便是出自京兆韋氏,且因夫家對她不夠敬重從而導致她早亡。

  蕭南第一世的時候,曾在天涯上看到一個帖子,提到新城公主是被家暴致死的。

  當然隨後又有人提出了質疑,說新城公主不可能被駙馬虐待致死。

  蕭南是個歷史外行人,只有看熱鬧的份兒。

  新城到底是怎麼死的,蕭南並不知道,但她有種預感,現如今這位長孫氏一定知道幼女的真正死因。

  蕭南雖不確定新城有沒有被韋氏虐待,不過從一個母親的心態來看,韋氏絕對不是女兒的良配。

  如今新城也漸大了晉陽的親事定下來後李二陛下便要為她挑選駙馬。

  而經過南平這一折騰,估計在李二陛下的心目中第一個排除掉的肯定是韋家。

  ……幾乎是一箭數雕呀。

  蕭南不服都不行,偏人家皇后殿下根本就沒耍半分陰謀——崔嗣伯野心勃勃是真,南平明知兕子對崔嗣伯有意卻還刻意勾引也是真,南平的阿耶出自韋氏更是事實,任是再胡攪蠻纏的人,也不敢說是皇后算計了誰。

  正想著,身後傳來一聲嬌憨的女聲:「喬木,你來啦?!」

  蕭南回過神,忙循聲望去,好巧不巧的,來人竟是晉陽。

  「兒請姨母安!」

  苦逼呀,她明明比兕子還大六歲呢,卻足足矮人家一輩兒。

  「兒請晉陽公主安!」

  南平的表情比較複雜,得意中帶著幾分尷尬,連笑容也僵硬了許多。

  晉陽微微一笑,先是對南平客氣的說,「南平郡主免禮。」

  接著才用親切隨意的語氣,問蕭南:「小靈犀呢?沒和你一起進宮?靈犀彌月的時候,我原想去瞧瞧,偏不小心染了風寒。」

  餘下的話,晉陽沒說,蕭南卻明白,皇后定是擔心晉陽的身體,不准她隨意出門。要知道正史上的李明達可是今年,哦不,確切的說是去年病逝的。

  唉,這樣一算,去年還真是多事之秋呢,公主阿娘、兕子以及魏大大,都『應該』在這一年過世。

  公主阿娘和兕子,應該是長孫氏的功勞。

  至於魏大大,則是蕭南的手筆,準確的說是長孫氏和蕭南先後發力,把病得七死八活的鄭國公拉了出來。

  提到這個,就不得不提到蕭南的郡主誥封。

  那日大公主為了給女兒換一個恩典,便把蕭南用來作弊的一處山林送給了聖人和皇后,並將該山林的神奇之處悄悄告訴了父母。

  聖人和皇后半信半疑的食用了大公主帶來的樣品,覺得確實比普通的果蔬鮮美,便將剩下的鮮果分派給了京中的重臣。

  比如從年初就吊著一口氣的魏征。

  這原本只是聖人習慣性的對下臣的關心。

  但卻給了他一個驚喜—魏征食用了御賜的鮮果後,氣色竟有所好轉。

  聖人和皇后驚訝過後,又忙命人飛騎去山林,將林中成熟的鮮果每樣都摘了一筐,全部運回宮中,除去太極宮、東宮以及幾個兒女食用外,聖人便將剩餘的果蔬賜給那些老邁病弱的臣子。

  年底的時候,魏大大已經能被家人扶著進宮了。

  親眼目睹了那山林的神奇,聖人龍心大悅,大手一揮便給了蕭南一個郡主的誥封,並且還私下裡許諾,只要蕭南的夫君表現得好一點,便恩蔭蕭南的子女。

  大公主曾悄悄對蕭南說,只要崔八能入仕或者傳出才名,給靈犀請封縣主或者郡君並不困難。

  所以呀,就算為了女兒,崔八也必須好好奮鬥。

  這會兒聽到晉陽提到了靈犀,蕭南便笑道:「她還小,我怕她哭鬧,就留在家裡了。姨母,你也是來給殿下問安的?!」

  晉陽點點頭,看時辰不早了,便招呼蕭南、南平一起走。

  一邊走,晉陽一邊小聲的跟蕭南聊天:「對了,你見過王家的小娘子嗎?」

  蕭南微怔,隨即就想到了晉陽指的是誰:「可是王羅山令家的小娘子?我這些日子都在阿娘那兒靜養,並不曾出門,倒是挺人說起這位小娘子,都贊她溫柔嫺靜、賢淑聰慧,是個極好的女子。」

  晉陽一聽這話,恬靜的小臉上滿是笑容•歡快的說:「那就好,呵呵,你不知道,自從長公主幫九哥說了親事後,九哥就一直想知道王家娘子的品貌。只可惜,九哥去了長公主那兒好幾次都沒見到人呢。待會兒九哥來了,我就告訴他。」

  晉陽跟晉王年紀相近,兄妹倆感情也最好。

  南平見晉陽和蕭南聊得起勁,自己卻被晾在一邊,便有些不悅,涼涼的插了一句,「我怎麼聽說蕭南的族姐也是晉王妃的人選之一?據說晉王還去瞧了那蕭氏……嘻嘻,兩位小娘子都是士族貴女,晉王好像更喜歡蘭陵蕭氏女呢。」

  蕭南雙眸閃爍了下,面有羞赧的說:「我竟不知呢,自從生了靈犀,我就很少出門,市井間的流言也極少聽聞。阿娘也向來不准家裡的人傳這些,說這都是坊間閒人的混話。」

  晉陽雖善良,但也不是沒脾氣的人,南平那樣對她,如今她還能跟南平心平氣和的說話已是極限,這會兒聽她非議九哥的婚事,更是不喜。

  便順著蕭南的話音,道:「還是阿姊說的是,咱們都是皇家貴女,難能聽信那些市井奴的流言蜚語。南平,你也早已及笄,是大人了,理應懂得什麼話該聽什麼話不該聽。切莫忘了阿娘的教誨。」

  南平和蕭南是同輩,也就是晉陽的晚輩,如今長輩有話訓誡,她也只能乖乖聽著,「是,兒謹記。」

  說話間,三人已經來到立政殿,偏殿裡,已經到了不少命婦,個個身著莊重的釵鈿禮衣,頭上插著金鈿,儀態端莊的和相熟的人閒聊。

  「喬木,你也來啦?呵呵,剛才我還跟我大嫂說,你剛生了寶寶,未必會進宮呢。對了,靈犀呢,怎不見她?」

  阿晼用力拍了下蕭南的肩膀,笑嘻嘻的跟她閒聊。

  蕭南嚇了一跳,沖她翻個大大的白眼,道:「元月大朝會,我怎能不來?對了,你大嫂呢,怎不見她?」

  阿晼調皮的對晉陽笑著頷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後就拉著蕭南往人群裡擠,邊走還邊說,「……遇到了幾位國夫人,大嫂跟她們聊天呢。來來來,快點兒,她們幾個都等著咱們呢,裡面還有個你不認識、她卻認得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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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ra0055 發表於 2014-6-7 04:09 PM

本帖最後由 afra0055 於 2014-6-9 02:55 PM 編輯

三世為人 第139章 進宮(三)

  蕭南大奇。

  她到不是對『你不認識,她卻認識你的人』這句話感到疑惑,因為這樣的人確實存在,比如王佑安想向她舉薦的那個胡商,就是蕭南不認識,而對方卻認識蕭南。

  她感到疑惑的是,為何是阿晼充當介紹人。

  要知道,蕭南和阿晼是閨蜜,兩人身處的社交圈子基本重疊,說白了,這個圈子便是京城的上流社會,而在這個範圍內,幾乎沒有蕭南不認識的人。

  「阿晼,你說的是誰呀?說得這麼繞嘴。」

  「哎呀,你就別問啦,見了不就知道咯。哎,對了,你家老夫人和大夫人呢?還有二太夫人不是也回京了嗎?怎不見一起進宮?」

  阿晼擔心蕭南和婆家的關係不睦,抽空問了一句。

  「老夫人年紀大了,皇后殿下體恤,便免了她的朝賀。二太夫人和大夫人昨夜染了風寒,御醫叮囑要靜養,所以……」

  真實情況是:二太夫人確實得了風寒,但不影響朝賀,只不是為何,老夫人勒令她不准出門,好好在家養病。大夫人嘛,就更好說了,她昨夜那般失態,老夫人又怎會放她到宮裡丟臉?!

  二夫人品級夠了,卻跟著崔潤在任上;而崔家其它的女眷呢,則達不到進宮朝賀的資格。

  「哦,難怪你一個人來的。」

  阿晼並不在意崔家人如何,只要她們不是故意孤立喬木就好。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偏殿的一角,這裡正圍攏著四五個身著正式釵鈿禮衣的女眷。

  「阿澄,這就是襄城郡主,」

  阿晼叫過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子,只見她頭上簪著六支金鈿,應是四品外命婦。

  「喬木,這是太子千牛賀蘭將軍的娘子,侯郡君。」

  阿晼扭過頭,又對蕭南介紹道。

  侯郡君?姓侯,誥封為四品郡君?

  蕭南雙眸一閃,腦中頓時閃現出面前女子的資料:唔,姓侯,夫君是太子千牛,還姓賀蘭,定是侯君集的女兒、賀蘭楚石的娘子侯澄。

  蕭南打量侯澄的同時,對方也在觀察她。

  見蕭南眼中亮光一閃,侯澄便知道對方已經猜到了自己的身份,笑盈盈的斂衽行禮,「兒侯澄見過襄城郡主。」

  「侯郡君無須多禮。」

  蕭南微微頷首,權作回禮。

  「呵呵,兒小字阿澄,若郡主不棄,直接喚兒阿澄即可。」

  侯郡君是將門虎女,夫家也是武將,所以她的性子也極為直率,見了蕭南也並不扭捏作態。

  當然,這也不排除-她想與蕭南交好的迫切心情。

  蕭南不動聲色,從善如流的笑道:「好呀,我小字喬木,你既是阿晼的好友,也同她一起喚我喬木吧。」

  「……」侯郡君猶豫了下,多少還有些顧忌。

  阿晼性子直率,看不慣她們這麼客客氣氣的樣子,一手拉著侯郡君的手、一手拉著蕭南,最後交疊在一起,爽快的說:「喬木說的是,你們都是我的好友,那咱們也都是朋友,朋友間哪這麼多的客套?!」

  時下風氣極正,聖人跟臣子都親如家人,所謂的尊卑並不明顯。

  侯郡君也被說動了,忙笑著點頭,「嗯,阿晼說的是。」

  轉過頭,看向蕭南,試著喚了聲,「喬木!」

  蕭南立刻應了一聲,隨即也回了一句,「阿澄!」

  「呵呵,這才對嘛!咱們又不是那些眼高於頂的士族女,」阿晼說了一半便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忙對蕭南道歉:「那啥,喬木,我、我可不是說你呀。」

  她怎麼忘了蕭南也是江左世家女,如今又是崔氏高門婦?!

  該死,真該死!

  蕭南見阿晼一臉懊悔的樣子,拿手拍了她肩膀一記,正色道:「行啦,我知道你不是說我。不過我還真要提醒你一句,你這性子也該改改了,口無遮攔的,咱們姐們間倒也無妨,可若換了外人,人家豈不怪你?!」

  阿自知失言,也不敢辯駁,連連點頭表示自己知道錯了。

  蕭南原本還板著臉,這會兒見她一臉討好的樣子,也撐不住笑起來。

  這時,偏殿裡的人越來越多。

  蕭南發現,來的這些人雖都是朝廷四品以上的命婦,但因出身和丈夫的官職,分成了好幾個群體:第一種,便是像蕭南、阿晼這樣的皇親國戚,而這個群體裡,也分為幾種——朝廷勳貴、傳統士族以及新晉世家。

  這一群人因構成複雜,所以沒有固定的成員,大多是見了相熟的人便湊在一起聊聊,談論的也多是遊樂、宴請、衣飾、門蔭之類的話。

  表面看似一團和氣,實則沒有太強的凝聚力。

  但有一點,這群命婦的品級都很高,且對朝中、後宮的大事都非常關注。

  第二種,是純粹的士族女眷。這群人呢,也有很大的特點,一是人數少,二是品級普遍低。

  這些人往往自持出身高貴,很排斥那些沒底蘊的暴發新貴,甚至皇族也不放在眼裡。

  時常湊在一起說一些高深莫測的話,其『高雅,程度,不是這個圈子裡的人都聽不懂。

  但大多與朝事無關。

  第三種呢,則是考科舉或以才名被朝廷征辟的文官的家眷,她們的構成也很複雜,有勳貴之女,也有出身市井的平民,還有沒落的士族。

  這些人也有顯著的特點,她們的品級不高不低,但其夫君大多都是朝中得用的實權人物,談論的重點也多是家長里短、市井傳說,偶爾也會涉及朝中事務。

  「不過,喬木,這些人也有問題,這都什麼年代了,還端著士族的架子,看誰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家裡連個能支撐門庭的人都沒有,文不成、武不就,除了個姓氏,她們還有什麼?表面說得冠冕堂皇,背地裡為了銀子不惜『賣婚』……」

  阿晼極看不慣那些士族,安靜了一會兒後,還是忍不住的吐槽。

  「可不是,整天把士族、庶族放在嘴裡,死活不肯與寒門結親,哼,誰稀罕呀,偌大一個家族,家主只做個五品小官兒,都不能門蔭子孫,我就不信,這樣的家族還能興旺幾年?!」

  侯郡君也連聲附和,看她激動的樣子,估計她或者她夫君也曾經受過士族的輕視。

  不過想來也是,侯君集在官場的名聲不是太好,功勳也遠沒有那幾位老國公高,賀蘭家呢更是鮮卑族的後裔,在士族眼中徹底的『胡兒』『蠻夷』。

  以士族的高傲,能看得起她們才怪。

  「不過說起門蔭,」侯郡君性子雖直率,但並不憨傻,她很清楚身邊站著的這位既是皇親又是士族,有些話她根本不能當著蕭南的面兒說。

  話頭一轉,侯郡君湊到蕭南近旁,道:「崔相公對崔八郎君可有安排?我家郎君說,東宮千牛、千牛備身等職務尚有空缺•若八郎君……」

  剩下的話,侯郡君並沒有說透,不過,蕭南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說實話,蕭南確實打算幫崔幼伯弄個前程,而且目標也是太子那

  不過,卻不是千牛或者千牛備身,這些畢竟是武職,以崔八的小體格兒,過去也只是個充數的料,根本談不上什麼前途。

  而且,退一萬步說,就算做太子千牛,蕭南也絕不會走侯家的路子。

  這家、這家……太危險了。

  當然,這話不能明說,畢竟侯郡君是好意,蕭南可以不接受,但卻不能不領情。

  感激的笑了笑,蕭南為難的說:「大舅也極欣賞八郎,並不在意八郎已逾齡。八郎若是去了東宮,前程自不必說。只是,唉,我也不怕阿澄你笑話,我家郎君飽讀詩書、文思敏捷,詩詞歌賦更是信手拈來,唯、唯有弓馬騎射弱了些……大舅自不會嫌棄,更不用說還有賀蘭將軍幫忙,可、可我也不能讓兩位為了八郎太為難呀。」

  蕭南的意思很明白,崔八只是個文弱小書生,且又超了銓選的年齡,即使走後門勉強進了東宮,也只是個墊底的貨,咱不能讓他給東宮丟人呀。

  侯郡君聞言,眼底閃過一抹失望,隨即又笑道:「喬木太謙虛了,京城誰人不知崔家玉郎呀。當然,我也就這麼一說,呵呵,喬木是大公主的愛女,有大公主在,誰也不會虧待了你們。」

  蕭南臉色微變,帶著幾分冷意道:「話也不能這麼說,阿娘確實疼愛我,但阿娘時刻謹記皇后殿下的教誨,並不敢以權謀私,阿澄切不要亂言。」

  侯郡君神色一僵,極不自然的笑了笑,掩飾住心底的不悅。

  蕭南眉頭微蹙,這人,還真跟她父親一個脾氣。但凡有半點不如意就記仇,不可深交呀!

  阿晼見氣氛不對,忙打圓場,「好啦好啦,別說這些了,快看,皇后殿下的女官出來了,估計殿下要召見咱們了!」

  「嗯,走吧!」

  蕭南很珍惜阿晼這個好友,也不想讓她為難,便順著話頭應了一聲。

  侯郡君也發現自己剛才有些失態,忙扯出一抹笑,「好,走吧!」

  那女官果然立在偏殿前,傳達了皇后的懿旨,請諸命婦入正殿覲見。

  話音方落,偏殿裡的命婦們,紛紛整理衣冠、拿出最端莊的姿態,緩步跟女官進了正殿。

  正殿,長孫氏頭戴大珠花十二樹鳳冠,並兩博鬢,身著深青色衣,朱紅底兒翟文,領、褾、襈皆是朱紅底兒織金雲龍紋,朱紅色的下裳,配朱紅色大帶,繫白玉雙佩,雙手疊放雙膝,跽坐在正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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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ra0055 發表於 2014-6-7 04:34 PM

本帖最後由 afra0055 於 2014-6-9 02:55 PM 編輯

三世為人 第140章 是門蔭還是門蔭?(一)

  一直以來,在蕭南的心目中,長孫皇后都是個傳奇女子。

  蕭南覺得,作為皇后,她大度,她恪守本分,並分外清醒的壓制親哥哥對朝政的影響力;

  作為母親,她慈愛,她理智又明理的教導每一個孩子,即使不是她所出的養女;

  作為女人,她賢惠,她溫柔,總是能不著痕跡的勸導夫君,並以女子的身份在由男人撰寫的史書上留下了賢名……她,堪稱完美的女人。

  更不用說,蕭南猜到長孫氏的重生或穿越的可能後,對她崇敬不已的同時,又多了幾分敬畏°

  此刻,那個被她幻想了無數次的傳奇女子就坐在堂上,蕭南忍不住好奇的打量著她。

  但,當她真正看清身著華貴衣、神態自然端莊、目光澄澈睿智的中年美婦時,蕭南驚奇的發現,面前這個女子已經不能單純的用女人來定義。

  上善若水

  猛不丁的,這四個字轟然砸入蕭南的心底。

  沒錯,長孫氏就像一池靜謐的湖水,看似溫柔無形,但卻總能在和風細雨中慢慢改變著周圍的人。

  「喬木,你阿娘已經把事情都告訴我了,你做得很好,我和聖人都很高興。」

  長孫氏的聲音並不高,但任誰都不會忽略它。

  蕭南忙直起身子,笑道:「聖人和殿下喜歡就好,兒以前不懂事,讓阿耶和阿娘操了不少心,也累得殿下為兒憂心,如今能為聖人和殿下做點兒事,兒心裡很是歡愉。」

  長孫氏見蕭南言談確比幾個月前見面時穩重了許多,欣慰不已,別人不會知道她對這個孩子的看重,正是她的出生,才讓她確信自己終於改變了麗質的命運。

  這也是當年得到喜訊後,她為何會第一次不顧朝廷慣例,為蕭南請封縣主。

  要知道那時二郎還沒有登基,自己也不是皇后,太上皇是看在宋國公的面子上才準了自己的請求。

  不過,現在看來,蕭南確實是個小福星,她竟間接的救了魏征,而且在長孫氏幾乎要絕望的關鍵時刻。

  武氏的出現,讓長孫氏心驚不已,而青雀和高明的爭鬥,讓她憂心忡忡——她決不能重蹈過去的覆轍。

  長孫氏不能讓兒子們自相殘殺,不能讓李唐江山落入外姓手中。

  因為,對長孫氏而言,這李唐的江山是她與二郎共同拼搏的事業,為了江山的穩定長安,她連自己的親兄長都壓制了,不用說一個毫無關系的外人了。

  然而,自從去年元月開始,歷史的車輪似乎又轉回了原有的軌道,長孫氏無力的發現,她努力了十幾年,竟還是沒能爭奪命運。

  這種明知道江山會被武氏謀取,李氏、長孫氏將會面臨滅頂之災,她、她卻無可奈何的感覺,真是太讓人絕望了。

  就在長孫氏決定破釜沉舟的那一刻,蕭南送上的一處山林竟幫了大忙—魏征活了下來,支持高明的中堅力量又重站了起來。

  說實話,若是放在過去,長孫氏絕不相信那些鬼神之說,也不會對那神仙福地上心。

  但自己經歷了如此神奇的一世,她還有什麼可懷疑的?

  另外,長孫氏有種直覺,她總覺得麗質所謂的“雪娘子無意間找到的』的山林,跟蕭南絕對有關係。

  如果不是這樣,為何會這般巧?

  京城裡養鷹、鷂的人這麼多,就是二郎還養了幾只極好的獵鷹和鷂子,偏只有蕭南的雪娘子發現了這麼個四季常青、結滿神奇果蔬的寶地?

  不過,長孫氏心裡雖這般懷疑,但卻並不打算把這事兒戳破。

  有些事,她只需要結果即可,至於原因和過程,知不知道又有何妨?

  想到這裡,長孫氏嘴角的笑意濃,柔聲道:「真是個好孩子對了,我有件事還需要你做,不知你肯不肯?」

  蕭南心裡一凜,暗道,來了。

  大朝會後,皇后特意命人把她留了下來,當時她就覺得皇后定有事吩咐她,整個人的神經都繃得死死的。

  皇后似是沒看到蕭南挺得筆直的身板兒,繼續道:「你進獻的那個林子極好,聖人與我都非常喜歡,只是這林子關係重大,交給其它人照看我們也不放心,而這林子原本就是你照看的,若是方便的話,不如就由你為我們打理如何?」

  蕭南微怔,下意識的抬起頭,目光正巧迎上皇后溫柔卻又帶著幾分深意的眸子,她一時心虛,不免有些慌亂的低下頭。

  「……聖人特意準備了五百奴婢,其中有三百皆是青壯昆侖奴,非常忠心、穩妥……」

  皇后的聲音舒緩而輕柔,在偌大的大殿裡回響。

  「當然,也不是讓你白幹,長樂公主府以及崔家所需果蔬,皆有山林供給……」

  說到這裡,皇后頓了頓,給蕭南留足了思考時間。

  半盞茶後,笑道:「如何?」

  如何?還能如何?

  蕭南心底苦笑不已,無奈的同時也有些慶幸,幸好自己所處的是政治清明、風氣公正的貞觀朝,而她正巧又是大公主的女兒,否則,她的日子甭想安生了。

  呼~~~

  長長的舒了口氣,蕭南叩首領命「是,謹遵殿下懿旨。」

  「呵呵,不用這麼客氣。」

  說完了正事兒,皇后的語氣也輕松了許多,她將右手手肘倚在斑絲隱囊上,比剛才隨意了幾分,問:「對了,聽你阿娘說,你想幫崔八謀個前程?」

  蕭南點頭,「是呀,郎君今年即將弱冠,也該出來為國家效力,為朝廷盡忠了。」

  皇后笑了笑,纖細的手指輕輕敲著隱囊,好一會兒才道:「唔,你說的極是只是不知崔八有什麼打算?是想從文還是從武?」

  蕭南想了想,道:「郎君善詩詞經書。」

  皇后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蕭南見狀,也不敢再說什麼,見皇后沒有其它的吩咐,便起身告退。

  當然,回去的時候,還有大批的賞賜和幾百號的奴隸。

  坐在緩緩晃動的牛車裡,蕭南面沉似水,出神的想著什麼。

  「郡主,您有心事?」

  秦媽媽見蕭南的眉頭越擰越緊,圓潤的面容上也布滿陰雲,忙擔心的問:「是不是宮裡有人為難您?還是聽了什麼不好聽的話?」

  蕭南回過神來,緩緩搖頭,「無事,就是許久不進宮,有些累了。」

  「那要不要吃點兒東西?或喝點兒紅棗薑絲茶?」

  秦媽媽不放心,先是探手摸了摸蕭南的額頭,沒發現什麼異常,便又關切的建議道。

  蕭南這會兒一點兒都不餓,不過見秦媽媽如此擔心的樣子有些不忍,只好點頭:「好,就來一盞茶湯。」

  「哎,我這就去。」

  秦媽媽答應一聲,起身去了車廂的小隔間兒煎茶。

  茶湯原本都是準備齊全的,秦媽媽不過又熱了熱,很快的,她便端來一盞冒著熱氣的紅棗茶。

  「郡主,用茶。」

  蕭南卻沒有接,而是忽然揚聲道:「停車。」

  外頭一聲急促的『籲』聲,牛車緩緩停住。

  「郡主?怎麼了?」

  秦媽媽吃了一驚,不知蕭南這又是弄得哪一出。

  「去親仁坊,去公主府。」

  蕭南沒有看她,直接掀開加棉的車簾子,對外頭的車夫喊道。

  「是。」

  車夫立刻應聲,『啪』的甩了個響亮的鞭花,調轉方向,往親仁坊駛去。

  崔家,迎暉院。

  王氏盤膝坐在方榻上,崔彥伯則坐在她對面,夫妻兩人間擺放著一張小幾,幾上放著酒壺並兩只荷葉邊淺口酒盞。

  「這麼說了,老夫人的意思是年後就分家?」

  王氏見崔彥伯酒盞空了,直起身子執壺給他斟滿。

  「嗯,不過合浦院那邊兒不同意。」

  崔彥伯隨意的仰躺在地板上,雙眼沒有焦距的落在屋頂,淡淡的說道。

  「不同意?」王氏冷哼,「為何?」

  崔彥伯道:「明面上的理由自然是老相公尚在,豈能分家?」

  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王氏就想到了真正的原因,「而背地裡,合浦院則是想等崔嗣伯的親事辦完再分家?」

  崔彥伯從鼻子裡『嗯』了一聲,權作回答。

  「哼,」王氏嗤笑出聲,「他們想得倒美,崔嗣伯要迎娶的是南平郡主,待親事辦完了,南平郡主進了崔家門,日後分家,誰又敢將她分出去?咦?不對呀,聖人既給郡主賜婚,應該也有宅邸?南平郡主的宅邸在哪裡?」

  崔彥伯對捏著他的前程進崔家的崔清一家沒有半分好感,此刻提起他們,沒有什麼好話,涼涼的說:「聖人原本賜了平康坊的宅子,卻被南平郡主推辭了,她說幾位公主為了服侍翁婆,都不肯另辟府邸,她雖比不得公主尊貴,但基本的孝道還是懂得,所以——」

  王氏用力拍了下小幾,「好算計,南平郡主打著這樣的旗號進門,日後咱們就是把八郎子分出去也不能把崔嗣伯弄出崔家呀。」

  崔彥伯冷笑,「不止呢,南平還沒進門,就惦記上八弟的院子了,聽合浦院那意思,說南平和八弟妹是同品級的郡主,沒道理一個住五進五出的大宅院,一個卻窩在個兩進的小院子裡,姚氏那老嫗還說,辰光院這邊若沒有合適的地方,榮壽堂的花園不是還空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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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ra0055 發表於 2014-6-7 04:52 PM

本帖最後由 afra0055 於 2014-6-9 02:55 PM 編輯

三世為人 第141章 是門蔭還是門蔭?(二)

  稻香院。

  「六哥,我覺得家裡的氣氛不太對呀。是不是有什麼大事?」

  崔薇抱著個手爐,滿懷心事的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兄嫂。

  「嗯?小妹可是聽到了什麼?」

  崔惠伯慵懶的倚在隱囊上,目光飄忽,思緒早不知飛到了哪裡,聽到崔薇的話,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我整日在棲梧院呆著,哪裡能聽到什麼消息。」

  崔薇見兄嫂兩個都一派悠閑自在的樣子,很是著急,語氣難免有些生硬:「不過,看看家裡,除了昨兒除夕守夜還像個過年的樣子,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外頭坊間都熱熱鬧鬧的,偏咱們家裡安靜得有些嚇人,六哥,六嫂,難道你們都不覺得奇怪嗎?」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崔薇盤算過,她們兄妹屬於榮康堂二房,可家主崔潤卻不在,六哥又沒有資格參與家族議事,上頭的長輩們若有什麼計劃,比如分家、過繼之類的大事,她們根本都摸不到邊兒。

  從信息發達的年代穿來,習慣了『外事問谷歌,內事問百度』的便利生活,崔薇對目前這種信息閉塞的狀況很焦急。

  再加之她們兄妹是庶出,不受嫡母嫡兄待見,未來的生活還不定指望哪個呢。

  倘或生母活著還好,能在便宜阿耶耳邊吹吹枕頭風,好歹也能幫她們謀劃些。

  沒了親娘,阿耶又不在,她們如果不自己上點兒心,不掌握些有用的信息,將來被人克扣了都不知道呢。

  原來崔薇還想著指望老夫人,即使六哥不能過繼到榮壽堂,只要她跟老夫人親近,哄得老太太一開心、一高興,也不用太多,只手指頭縫兒裡漏一些,也夠她們下半輩子的生活。

  「呵~~,這有什麼可奇怪的,今兒是朔日,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員和家眷都要進宮朝賀,自然沒有多少人登門拜會。」

  小柳氏低著頭,手裡拿著兩根削得極細的竹簽子和一團細棉線,正熟練的織著棉襪。

  聽了小姑子的話,小柳氏很不以為然,再次嘆息:她這個小姑呀,唉,看著挺機靈的人,平日裡新奇點子也多,比如她現在弄得這個棉襪也是阿薇想出來的……可一說起世家的一些規矩、舊俗,阿薇就似換了個人,每每都問些稀奇古怪的話。

  唔,看來,她得找個靠得住的老媽媽來教教她。

  猛不丁的,小柳氏想到了一個問題,抬起頭,仔細看了崔薇一遍,扭頭問崔惠伯,「六郎,三娘子今年有十九歲了吧?」

  天呀,父親和嫡母不在,他們倆口子怎麼把這麼大的事兒都忘了呢。

  小柳氏是稻香院主母,她都忽略了小姑子的終身大事,崔惠伯一個大男人哪裡記得,他茫然的瞪了會兒窗子,精神依然不在狀態:「應該是吧。」

  小柳氏皺眉,原想提醒夫君給崔薇找尋些對象,但見她本人在場,到嘴邊兒的話又咽了回去。

  「哦。」隨聲應了一句,小柳氏轉移話題,道:「對了,你的差事,大伯父那兒有消息了嗎?」

  崔澤答應給崔惠伯弄個差事,這可是『收養』崔令慎的條件。

  如今人弄到了他們名下,差事卻還沒落實,小柳氏不免有些著急。

  崔薇剛聽到小柳氏說起她的年齡,一時並沒有想到其它,更不會聯想到對方在擔心自己的婚姻大事——開什麼玩笑呀,前世的時候,二十歲正是青春恣意的年紀,結婚還是件非常遙遠的事情。

  這會兒又聽小柳氏提到了哥哥的前程,她也顧不得研究小柳氏為何關心她的年齡,忙追問道:「是呀是呀,這年也過了,朝廷那兒也該有消息了吧?!」

  崔惠伯總算直起身子,從小幾上端了碗茶湯,輕啜兩口,道:「嗯,大伯父說了,有兩個差事,一個是吳王府長史,正七品下階;一個的是晉王府執仗,正八品下階。」

  兩個都是親王府的差事,品級都不高。但對於崔惠伯這樣逾齡,且沒有參加前期銓選考核的人來說,已經是看在崔澤這個門下侍中的面子上、開的后門了。

  小柳氏放下手裡的活計,抬頭看向夫君,認真的說道:「郎君屬意哪個?」

  按常理,自然是官職高的。

  但知道歷史走向的崔薇卻暗自著急:當然選晉王呀,這可是未來的大BOSS,六哥若在這時進晉王府,日后李治登基,他就是藩邸舊臣呀,前程自不必說。

  吳王,吳王絕對不能選呀,那可是被長孫無忌秒殺的炮灰,跟了這樣的主人,別說升官發財了,不被他連累就算幸運。

  就在崔薇急得想幫兄長做選擇的時候,崔惠伯開口了,「自是吳王府。前些日子我不是一直在酒樓宴請進京趕考的舉子嘛,結交了幾位頗有的朋友。

  我們討論天下事的時候,曾談論過這個問題。大家都說,吳王是宮中楊貴妃所出,出身自是不必說了,弘農楊氏也是沿承幾百年的望族,楊貴婦又是前朝公主,可以說是血統最高貴的皇子之一。」

  放下茶盞,崔惠伯眼中閃爍著亮光,繼續說:「還有,聖人也曾多次誇獎吳王聰慧過人,且謙遜禮讓——」

  聲音漸漸變小,剩下的話,崔惠伯乾脆隱了去,但其中的意思在場的兩位女子都能猜到吳王有才,將來登上王位的還不一定是不是太子呢。

  現在太子雖沒有大過錯,但前朝的楊勇、十幾年前被誅殺的隱太子李建成,也都沒犯過什麼大錯呀,還不是被更能幹、更彪悍的弟弟幹掉了?

  小柳氏凝眉,她的社交圈子有限,能聽到的有價值的消息也少。她想了想,最后點頭,「郎君說得有理。」

  小柳氏是世家出身,在她看來,皇權的變更對世家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李恪在某些官員眼中,可能是前朝皇族餘孽的后人,斷無即位的機會。而在世家們看來,李恪的父族是隴西李氏,母族是弘農楊氏,皆是高貴的士族,應該是最有利的皇位競爭者。

  所以,能到吳王府當差,也是一個投資的好機會。

  崔薇聽兄嫂越說越離譜,急得不行,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道:「哥哥,嫂嫂,我反倒覺得去晉王府更好。」

  崔惠伯和小柳氏齊齊看向崔薇。

  喊出這句話,崔薇反倒有了底氣,「晉王可是嫡出呀。」

  崔惠伯一怔,眉頭皺了皺,道:「但晉王年幼,即使——」餘下的話不能明說。

  崔薇明白,崔惠伯無非擔心李治前頭還有好幾個哥哥,不管是從『長』『賢』『嫡』哪方面排,也排不到他。

  稍稍思索了下,崔薇組織了下語言,柔聲說:「哥,晉王雖年幼,但卻是皇后所出的三子之一,聖人雖提升了天下庶子的地位,但在他的骨子裡,還是更看重嫡出。更不用說皇后賢德,滿朝皆有贊譽,就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聖人也會對三位皇子另眼相待。」

  說到這裡,崔薇覺得接下來的話太過忌諱,下意識的湊近兄嫂,壓低聲音說:「而吳王,既不是長子,也不是所有皇子中最有才華的,還只是庶出。楊氏雖是著姓,卻要避諱前朝,遠沒有長孫氏在朝中的影響大。哥,你想想,長孫司徒會允許其它嬪妃所出的皇子——」

  崔惠伯臉色一變,騰地一聲站起來,揮斷崔薇的話。

  小柳氏也有些驚詫,定定的看著崔薇,仿佛不認得她一般,喃喃說:「阿薇,你、你怎麼知道這些?」據她所知,閨學根本不教這些呀。

  而崔薇又是個深閨女子,常年在內院,根本沒有什麼消息渠道。

  過去崔薇幫她出幾個新巧點子,小柳氏只當她聰慧過人,心靈手巧罷了。可、可涉及國事,崔薇還能侃侃而談,就過於妖孽了。

  崔薇卻死死的盯著崔惠伯,生怕哥哥一個不小心選錯了路,連累一家子都沒有好日子過,根本沒留意小柳氏疑惑的目光。

  崔惠伯沒有說話,只是沉著臉在屋子裡踱步。

  一時間,室內安靜得悄無聲息,唯有幾個人的呼吸和心跳聲。

  良久,崔惠伯定住身形,對崔薇說道:「小妹,這事兒關系重大,你切不可對外人說。」

  崔薇連連點頭,「哥哥放心,我明白。那你看——」

  A OR B給個痛快話,好不好?

  崔惠伯卻搖頭,猶豫的說:「待大伯父回來,我跟他再商量商量。」

  從龍之功誘惑很大,但崔惠伯謹慎慣了,並不敢輕易下決斷。

  下午,蕭南出了公主府。

  許是把心事講給了大公主聽,又許是大公主對她的訓斥起了作用,回程的牛車裡,蕭南的心情大好,已經有閑心挑開車窗簾子看街邊的景色。

  今兒是大年初一,整個京城都熱鬧起來,走親的,訪友的,還有在街上看舞獅子、耍百戲的,沉寂了一冬的百姓們,終於活躍起來,四處都是歡歌笑語、鑼鼓聲樂。

  「郡主,要不要停下來找個酒肆或茶坊歇一會兒?」

  秦媽媽見蕭南終於有了笑意,心裡懸起的石頭也落了下來,湊趣的建議道。

  「不用,靈犀還在家呢,我想趕緊回去,」

  蕭南搖頭,隨意的看著街邊喧鬧的人群,不過,她忽然看到了幾個眼熟的人影,心中起疑:「咦?這不是崔七郎君嗎,怎麼和他混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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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ra0055 發表於 2014-6-7 05:01 PM

本帖最後由 afra0055 於 2014-6-9 02:54 PM 編輯

三世為人 第142章是門蔭還是門蔭?(三)

  崔雅伯和崔德志。

  他們兩個怎麼會湊到一起,且還是這般親密的樣子。

  蕭南放下加棉的車窗簾子,接過秦媽媽奉上的茶湯,一邊用溫熱的茶盞暖著雙手,一邊努力的想著。

  不是她大驚小怪,崔德志托過繼的福,被崔家賜予崔姓,但並不意味著崔家的郎君們願意把他當自家人看待。

  在崔家的主人們看來,賜姓的部曲也沒有什麼特殊,說到底還是崔家的奴婢,只是名頭好聽些罷了。

  崔雅伯可是三房正兒八經的嫡出郎君,且已經通過銓選,成功加入了南衙十六衛中的左千牛衛,正式晉升官身,遠比白丁的其它崔家郎君要出色得多。

  相應的,崔雅伯前途有望,他的傲氣也見長。

  雖然表面上,崔雅伯還跟過去一樣,對哪個兄弟都是和和氣氣的,但他的氣質已經隱隱的發生了變化,尤其是跟無官無職的兩三個兄弟說話的時候,已經有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了。

  對自家兄弟尚且如此,更不用說部曲出身的崔德志了。

  但,此刻,他們卻極為隨意的騎馬並行,且看樣子,兩人並不是街頭偶遇,反而像是提前約好的聚會。

  當然,若單是從官場上來看,崔七郎君進了千牛衛,而崔德志又借薛禮的光進了監門衛,兩人同在南衙十六衛當差,也勉強算是同事。

  只不過,崔家可是士族呀,似崔雅伯這樣的世家子天生就有種蔑視寒門的習慣,慢說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同僚,就是面對直接上司,他們也會表現得很傲氣。

  而蕭南剛才看得很仔細,崔雅伯對崔德志很溫和,那表情並不似作偽。

  想不通呀,蕭南輕啜了一口紅棗茶。一時也想不出兩人合作的可能。

  牛車緩緩駛入崇仁坊。

  回到崔家,蕭南先派人去給老夫人和大夫人請安,自己則趕回辰光院。

  大半天沒看到靈犀,蕭南只覺得心裡沒著沒落的,她一刻也不想耽擱,只想馬上見到女兒。

  疾步走進正房,蕭南見乳母正抱著靈犀坐在鋪了厚厚地衣的地板上,而崔幼伯則拿著那幾個鏤空銀球逗著女兒玩兒。

  聽到女兒吚吚呀呀的叫聲。蕭南緊繃的心弦總算松了下來,去裡間把禮衣換下來,又命玉蘭給她卸掉金鈿華釵,重新挽了個家常的墜馬髻,選了支樣式簡單的赤金鳳邊釵,這才又重新回到正堂。

  崔幼伯心裡想著昨夜的事兒,逗孩子都心不在焉的,自然也沒注意進進出出的蕭南。

  蕭南走進來的時候,崔幼伯拿著涂了金漆的鏤空球發呆,雙眼定定的落在房間的某個角落。思緒也不知飛到了哪裡。

  靈犀小同學呢,此刻還不會認人。

  不過。她對顏色鮮亮的、活動的物體比較感興趣。

  當她面前那個一直晃動的金球停止不動後,幸伙便又被走來走去的蕭南吸引住了,圓滾滾的大眼專注的跟著蕭南的身影轉動,最後,見她離自己越來越近後,幸伙很興奮,舉著小拳頭咿咿直叫。

  方氏一直背對著門口。是以並沒有看到蕭南。

  這會兒見靈犀格外興奮,又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知道有人進來了。忙回過頭,見是蕭南,剛要起身行禮,卻被蕭南擺手攔住。

  「給我吧。」

  蕭南張開雙手,笑著抱過肥嘟嘟的小閨女,看到幸伙嘟噥著小嘴不知說著什麼的可愛模樣,蕭南愛得不行,照著女兒的蘋果臉吧唧吧唧親了兩口。

  別看靈犀小盆友年紀小,但卻很敏感,非常清楚的感受到母親的歡愉,她也愈加興奮起來,呀呀直叫。

  崔幼伯聽到女兒的叫聲,習慣性的晃動手裡的圓球,卻意外的看到了蕭南。

  「娘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我竟沒發現。」

  「呵呵,剛回來,郎君,想什麼呢這麼專心。」

  蕭南抱著女兒,盤腿坐在崔幼伯身邊,一邊輕輕拍哄著,一邊柔聲問道。

  「沒、沒什麼,就是昨夜一夜未眠有些困倦罷了。」

  崔幼伯好像在刻意回避這個問題,神情很不自然,說話的時候,也似少了幾分底氣。

  蕭南心中疑惑,卻沒有追問,而是轉移話題的把今天進宮的事兒簡單講述了一遍。

  崔幼伯藏著心事,這會兒哪裡聽得進這些瑣事。

  可他又擔心蕭南發現他的異常,便假裝伸了個懶腰,順勢躺在了地板上。

  幸好辰光院重建的時候,蕭南特意命人將正堂、耳房和廂房都通了地暖,別看現在外頭寒風凜冽,室內卻溫暖如春,地板上更是暖烘烘的,人躺在上面,一點兒都不感到寒冷。

  蕭南越看崔幼伯越不對勁,好像從昨夜拜完祠堂,這家伙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偏昨夜一家子都在榮康堂中庭守夜,今兒一早蕭南又趕去宮裡朝賀,根本沒有機會和崔幼伯詳談,自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憂心什麼。

  但,現在談,貌似他也不會說。

  蕭南有種預感,崔幼伯在刻意隱瞞她什麼。

  多個念頭在腦中閃過,蕭南想了好一會兒,最後決定還是先辦正事兒。

  其它的……她還有其它的消息渠道,即使崔幼伯不說,也有別人告訴她。

  「對了,郎君,我出宮後,又回了趟公主府。」

  蕭南組織了下語言,先做了下鋪墊。

  只是,崔幼伯的精神很不在狀態上,聽了蕭南的話,也只是隨意的『哦』了一聲,接著便沒了下文。

  蕭南氣結,看著他仰躺在地上的呆樣子,忽然想起了什麼,嘴角一勾,她將女兒放在了崔幼伯有些單薄的胸脯上。

  崔幼伯被嚇了一跳,身子僵硬的挺直著,頭也不敢抬,就這麼呆愣愣的看著匍匐在自己胸膛上的女兒。

  小靈犀顯然也有些不適應,畢竟她老爹的小身板兒消瘦了些。趴在他身上,遠沒有排在地衣上舒服。

  不過,幸伙倒也沒有哭鬧,也同崔幼伯一樣,瞪著圓滾滾的大眼,直勾勾的盯著崔幼伯。

  父女兩個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的對峙起來。

  咕咚!

  崔幼伯緊張的吞了下口水,卻不敢亂動,生怕一個不小心把女兒摔倒。

  「娘、娘子。把、把——」

  蕭南卻打斷了他的話,「古籍上說,小寶寶兩個月的時候,要讓她多趴伏,這樣可以使她長得更健康。」

  崔幼伯一聽是『古籍』說的,也就住了口,繼續跟女兒大眼瞪小眼。

  他不敢動,小靈犀卻不懂得何為『害怕』,她盯著自家老爹看了好一會兒,差點兒把一雙水潤大眼睛看成鬥雞眼。終於。小丫頭看累了,揮舞著小拳頭。咿呀叫著、口水滴答的往前挪動。

  當然,以目前的年齡來看,小靈犀自己還挪不動,只是像小肉蟲子一樣蹭呀蹭呀的蹭著崔幼伯的胸膛。

  「娘子——」

  崔幼伯覺得自己的身體都木了,偏女兒還在那兒動來動去,嚇得他心跳加速,差點兒就忍不住要翻身了。

  蕭南見崔幼伯確實受不住了。這才善心大發把女兒重新抱起來。

  崔幼伯大大松了口氣。

  蕭南卻似沒看到,繼續笑道:「剛說哪兒了哦,對。我回公主府的時候,阿耶和大兄正在生氣呢。」

  崔幼伯這會兒不敢走神了,忙追問道:「為何。」

  蕭南道:「唉,還不是那些京中的紈绔不爭氣,整日裡走馬鬥狗,卻不知刻苦讀書……國子監門蔭入學的士子們去年春闈的時候,竟又不如那些舉子們考得好,聖人很憂心……」

  崔幼伯點頭,他大兄是國子監司業,也就是國子監的二把手,以至於他對國子監的現狀也很了解。

  國子監是時下的中央學府,下設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律學、書學、算學等六學。

  國子監的生源呢,則是勛貴官宦的子弟。

  按照六學的受重視程度不同,具體的要求也不同。

  其中,國子學要文武三品以上官的子弟才能進。

  而太學、四門學要五品以上的官員子弟才能進。

  至於書學、律學和算學的要求最低,八品以下官員子弟以及精通這類學科的庶民之子都可以進入。

  另外,對於學生的年齡也有要求,六學中除律學要求十八歲以上、二十五歲以下外,其它各校都要求十四歲以上、十九歲以下才能進入。

  雖然要求和限制不同,但國子監的本質卻是貴族子弟們入仕的敲門磚。

  出身門第的特殊性,使得國子監的學生們並不似那些寒門學子刻苦。

  「『進士不由兩監者,深以為恥』,阿耶說甲辰進士科開考在即,希望國子監的士子們能爭氣,至少給朝廷、給聖人掙個臉面。」

  蕭南說著,低頭看女兒有些倦了,便將她橫抱過來,輕輕晃著,聲音也壓低了幾分。

  「岳父說得極是,世家子們也該給那些寒門庶子們好好表現一番,也好讓世人知道,咱們士族子弟不止出身高貴、多才多藝,就是科舉也並不畏懼。」

  崔幼伯被蕭南說得血氣上涌,右手成拳用力捶了下左手,隨即又想起了什麼,有些泄氣的說道:「唉,只可惜我已逾齡。」

  遺憾呀,崔幼伯雖有信心通過進士科的考試,但他老人家虛歲已經二十,超過了國子學的年齡限制。

  蕭南卻笑道:「郎君,京城不止一個國子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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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ra0055 發表於 2014-6-7 05:16 PM

本帖最後由 afra0055 於 2014-6-9 02:54 PM 編輯

三世為人 第143章關門,放二喜(一)

  不止一個國子監?!

  崔幼伯怔愣了下,隨即雙眼一亮,道:「沒錯,還有弘文館和崇文館!」

  如果說國子監是官二代們云集的中央學的話,那麼弘文館和崇文館便是大唐的頂級貴族學校。

  不信?

  且看看人家這招生要求:「先補皇緦麻已上親,及次宰輔子孫,仍於同類之內,所用萌,先進第清華,履歷要近者,其餘據官蔭高下類例處分。」

  什麼是緦麻?

  緦麻,僅次於小功的喪服。凡男子為本宗之族曾祖父母、族祖父母、族父母、族兄弟,以及為外孫、外甥、婿、妻之父母、表兄、姨兄弟等,均服緦麻。

  而皇緦麻已上,則是皇族。

  若是碰到個較真的主兒,連公主之子都能摒除在外。

  也就是說,弘文館和崇文館的入學標準,首先是皇族,也就是皇帝的兄弟侄子侄孫、從兄弟等等的跟李二陛下有父系血緣關系的親戚。

  如果不是皇族,好吧,只要老子、祖父是宰相也成。

  如果兩者皆不是,那就只能期盼老天爺開眼,補完前兩者後,兩館尚有餘額。

  可這餘下的名額,也要按照老子、祖父的官職大小、第高低、『清華』程度從高往低順序排列,擇優入取。

  有那苦的人,好容易盼到了有剩餘名額,自家老子又是三品大員,終於能進兩館了吧?

  答案是:NO!

  答曰:你老子是以『捐』或以『巧技』入仕的不入流之類,不夠『清華』!

  說了這麼多,意思只有一個:兩館要求這麼高,好處自是極大,功名仕途更是俯拾可取。

  崔幼伯是宰相之子,符合第二個條件。

  只是按照規定。弘文館十八人,崇文館二十人,貌似現在都已經滿員。

  思及此,崔幼伯又有些失望的嘆道:「只恨晚生兩三年啊!」

  蕭南見他忽喜忽失落的樣子,不免有些好笑,低下頭掩住笑意,柔聲道:「郎君,兩館雖已滿員。但阿耶說,為了能讓這些貴族子弟們上進。太子下令,再增補若干好學子弟入弘文館,但有個要求,弘文館的士子必須參加春闈,若三年都不能考中,就取消其『館生』資格。」

  不等蕭南說完,崔幼伯已經激動的站起來,他圍著屋子溜達了好幾圈,最後在蕭南正對面站定。「娘子,我定要參加弘文館的銓選,且一定參加甲辰年的進士科考試。」

  蕭南招手喚來方氏,將已經睡著的靈犀交給她,並打發她下去。

  待室內只有她們夫妻的時候。蕭南才滿眼期待的點頭,「嗯。我支持郎君的選擇,並堅信,郎君定能考中。」

  崔幼伯迎向妻子信任的目光,只覺得體內熱血翻涌。雙手緊握成拳,也堅定的點點頭。

  夫妻一高一低的凝視著,一切盡在不言中。

  有了明確的奮鬥目標,接下來的日子裡,崔幼伯分外刻苦讀書,暫時忘了那惱人的心事,要麼跟劉晗在外書房討論文章,要麼出去與來京趕考的舉子們暢談策論,整日裡忙個不亦樂乎。

  而崔家的其它人呢,也在一種詭異的和諧與安靜中,平平淡淡的度過了新年。

  過了初五,也就過了年。

  正月初六,朝廷正常辦公,而東西兩市也開了市,京城又重新恢復往日的生活。

  蕭南的日子也很充實——

  清晨起來梳妝的時候,會悠閑的在『九九消寒圖』上用胭脂添個瓣;

  吃過朝食,跟兒玩鬧嬉戲,結合第一世看到的育兒經和身邊媽媽、奶娘的多年經驗,制定寶寶每個階段的鍛煉方案,並每天堅持執行;

  不知不覺間,便到了晝食的時間,崔幼伯如果在家的話,蕭南會命人做了吃食送到外書房,若是不在,她便帶著兒一起吃;

  吃過晝食,蕭南就帶著兒一起睡午覺,每日都堅持,讓兒養成極有規律的作息時間;

  下午,看會兒書、插插花,或者抽空進桃源轉轉,借著桃源升級後設定的通往神仙福地的傳送坐標,去神仙福地溜達溜達,給那兒的果樹和蔬菜澆澆山泉水,補充些靈氣;

  傍晚,崔幼伯回來,蕭南跟他一起用哺食;

  飯後呢,夫妻兩個或逗逗孩子,或手談一局,又或各幹各的……直到入夜休息。

  簡單,又充實,蕭南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當然,如果隔壁的鄰居以及大夫人能消停點兒,那就更好了。

  只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呀。

  這天,蕭南像往日一樣起來,梳洗完畢後,便抱來兒,看著小家伙越來越圓滾的小身子,蕭南的心情格外好。

  但,這好心情並沒有延續多久。

  「郡主,四夫人、大娘子來了。」

  玉竹進來輕聲回稟道。

  笑容僵在臉上,蕭南無奈的揉了揉兒嫩呼呼的小臉蛋兒,「人在哪兒?」

  玉竹想到這位極品夫人,也有些無語,眼角抽搐了幾下,低聲說道:「在、在小廚房。」

  我就知道在那兒!

  蕭南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無力的問道:「在那兒用朝食?」

  玉竹點點頭。

  蕭南好想仰天長嘯。

  過去,蕭南認為大姑媽崔江是罕見的吝嗇鬼,但自從見了姚氏後,她覺得崔江已經夠文雅了。

  不管怎麼說,崔江再吝嗇、再小氣,她也不會什麼都不顧的跟下人搶吃食。

  沒錯!

  姚氏跟辰光院的廚娘搶飯吃!

  話說,那是新年過後第一天,姚氏帶著個小丫鬟跑到辰光院拜訪蕭南,且掐著時辰來,正好遇到蕭南夫妻用朝食。

  倘若崔幼伯不在,蕭南還能用郡主的身份壓一壓,但姚氏很會挑時間,她來的那日,崔幼伯正好也在。

  當著崔八的面兒,蕭南不得不給姚氏幾分面子,得知對方尚未用飯後,違心的邀請她一起用。

  沒辦法呀,姚氏畢竟是長輩,就算不是長輩,而是隨便什麼人,既趕上了飯點兒,也沒有自己吃著、卻讓人家看著的道理。

  姚氏根本不知客氣為何物,一屁股坐在方榻上,拉過食案,手不停、嘴不閑的大吃起來,足足吃掉了兩人份的飯菜。

  如此豪爽的動作、如此好的胃口,只看得蕭南兩口子目瞪口呆。

  姚氏還反客為主的招呼,「哎呀,你們別看著呀,快吃,嗯,這胡餅做得真地道,比東市餅肆賣的還好……嗯嗯,這魚羹也好,還有股子甜橙味兒,酸酸甜甜的正開胃……」

  咕咚!

  蕭南咽了口吐沫,看到盤膝坐在斜對面的姚氏,以及她油乎乎的嘴,竟沒了食慾。

  崔八也忍不下去了,他向來在上流社會混,結識的也多是世家紈绔,那些人品雖有瑕疵,但禮儀規矩還是不差的,至少崔八從來沒有在飯桌上聽到有人吧唧嘴,還、還張著嘴用指甲剔牙。

  崔八臉發白,匆忙放下筷子,對姚氏和蕭南說了句,「我吃好了,你們慢用!」便倉皇逃出了正堂。

  姚氏並不知道崔八是被她嚇跑的,當然也不排除她明知卻故意裝傻的可能,聽了崔八的話,還抬起抓著橙子皮挖的小碗兒,對著崔八的背影揮舞,「八郎,只管去用功吧,咱們都是自家人,無需多禮!」

  蕭南卻恨恨的望著落荒而逃的崔八,暗道一聲『叛徒』。

  好容易等姚氏吃飽喝足,蕭南『提醒』姚氏該了,姚氏卻抹抹油乎乎的嘴,道:「還有嗎?你妹子還沒吃飯呢。」

  蕭南:「……」

  第二天,許是被前一天嚇到了,崔八並沒有在正房用朝食,而是命人將食盒送到了外書房,跟劉晗一起吃。

  蕭南卻不能去外書房,聽人回稟說姚氏帶著崔萱來了,她忙命人出去說自己有些不適,怕把病氣過給兩人,不能招待兩人,還請四夫人並大娘子見諒。

  姚氏依然保持著不客氣的習慣,聽說蕭南病了,便不怎麼真心的問候了幾句,接著就領著兒殺進小廚房,不請自拿的將蕭南的朝食吃了個一乾二凈。

  而根據合浦院『吃不了兜著』的家訓,姚氏又將玉蓮提前準備好的晝食所用的食材席卷一空,只把小廚房了個乾乾凈凈。

  蕭南和玉蓮看著空空如也的廚房,繼續無語問蒼天。

  第三天,蕭南有了經驗,又找了個借口不見姚氏,並命令小廚房提前將她的朝食送到正房。

  姚氏和崔萱準時來辰光院拜訪順便用朝食,結果發現除了下人們吃得大鍋飯,小廚房什麼都沒有。

  無奈之下,姚氏和崔萱母只得憤憤離去。

  第四天,蕭南和崔八悄悄躲在正房,將提前準備好的朝食急匆匆的吃掉。一盞茶後,姚氏母前來報到。

  得知蕭南因昨夜哄了半宿的孩子,這會兒還沒起,姚氏二話沒說直奔小廚房。

  廚娘正好做了一鍋黃大棗燉雞,那雞燉的正爛,香氣撲鼻而來。

  姚氏聞到香味兒,抽了抽鼻子,笑呵呵的對廚娘說,「好香的雞湯,呵呵,正好這兩天我有些氣血不足,喝這雞湯最合適。」

  說著,也不等廚娘開口,姚氏親自拿灶上的厚麻布做的抹布墊在手上,端著砂鍋出了辰光院。

  只留下一屋子的廚娘、丫鬟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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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ra0055 發表於 2014-6-7 05:25 PM

本帖最後由 afra0055 於 2014-6-9 02:54 PM 編輯

三世為人 第144章關門,放二喜(二)

  但,蕭南卻不想承擔。

  原因很簡單——憑什麼?!

  合浦院跟她非親非故,對她又沒有什麼恩德,她為什麼要養活這一家子?

  想做善事?

  合浦院的主人們,又不是喪失生活能力的廢人,就是出錢救濟,也輪不到她一個小輩身上呀。

  而且,說句難聽的,蕭南寧肯把銀錢撒給街頭的乞丐,至少還能落一句謝謝。

  但給姚氏她們幾個,哼,不是蕭南把人想得太壞,實在是這幾位本性就是如此,吃了喝了拿了,最後也不會說蕭南半句好話。

  沒準兒,還會讓她們以為蕭南好欺負,當她是冤大頭呢。

  這是蕭南絕對不能答應的。

  「郡主,她們根本就是吃準了您和郎君好說話,」

  玉竹早就看不慣姚氏母女的作為了,這會兒見蕭南臉色難看,忍不住建議道:「婢子覺得,以後不能任她們這樣了。您看看,明明您和郎君才是這裡的主人,現在卻被她們逼得連吃飯都偷偷摸摸的,太委屈了些。」

  蕭南挑眉,「你有什麼法子?」

  玉竹輕咬下唇,想了想,道:「婢子有個主意,就是不知行不行得通。」

  蕭南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說下去。

  玉竹道:「不如把小廚房挪到中庭,那裡還有兩間廂房空著。這樣一來,四夫人她們也就不能跑到後堂來了。」

  蕭南輕輕頷首,唔,這倒也不失一個辦法。

  但是,她卻不想這麼做。

  之所以把小廚房設在正房旁的耳房,為的就是安全、乾凈以及能吃上熱乎乎的飯菜。若是把它挪到中庭,就背離她當初的願望了。

  搖搖頭,蕭南道:「不妥,郎君的姬妾都住在中庭,小廚房設在那裡不方便。」

  這時,門外有人回稟,「郡主,大夫人院子裡的周媽媽來了。」

  周媽媽?

  蕭南一時沒想起這人是誰。

  倒是玉簪記性好。來自立刻就想到了,忙提醒道:「年前。大夫人給小娘子準備的乳娘,好像就是這個周媽媽。」

  蕭南恍然,隨即又納悶,「她來做什麼?」其實她更想問的是,這人還有臉面進辰光院?

  要知道當初蕭南可以用『偷竊』的罪名,把她攆回大夫人那兒的。

  外頭的人欲言又止,「周媽媽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而是把小郎君帶了來。」

  「什麼?小郎君?」阿槿的兒子,崔八的庶長子?

  蕭南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她不是個大度的人。平日為了維繫夫妻的感情所做的一些面子事兒,已經夠讓她郁悶了,她還沒修煉到,可以心平氣和的對待別的女人跟丈夫生的孩子。

  而那個叫崔令平的孩子,自從他降生後。蕭南就沒有看過,也沒有假惺惺的抱過。

  並且。蕭南也很明確的表露出她對這個孩子的不喜。

  崔八和大夫人為此雖有不滿,但因他們在阿槿問題上的偏頗,讓她們面對蕭南時,總有些底氣不足。再加之蕭南的身份比過去又貴重了一級,這讓他們多了幾分忌憚,並不敢明著抱怨什麼。

  當然啦,暗地裡大夫人卻小動作頻頻,最明顯的便是把崔令平嚴嚴實實的護在自己身邊,一刻也不敢讓孩子離了她的視線范圍……一副唯恐孩子被狼叼去的模樣。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大夫人防備的『狼』正是辰光院的女主人蕭南。

  大夫人這番舉動,分明就是告訴外人:蕭南身為嫡母不慈,很有可能謀害庶子的性命,逼得大夫人這個做母親的,為了兒子的血脈,不得不拖著老邁病弱的身子,親自照看庶孫,好歹護著他能平安長大。

  哼,又是這一招,殺人不用刀呀。

  上輩子,蕭南就是被大夫人扣了個『不孝』的帽子,平白招惹了一身的罵名。

  可現在又是個什麼狀況,忽然把眼珠子一樣寶貝的孫子送到蕭南跟前,這不是送『羊』入『虎口』?

  蕭南忽然開口:「除了小郎君,還帶了什麼人?還有,可、可帶來什麼東西?」

  不會是她想的那般吧?!

  蕭南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覺得那個處於更年期的婆婆又想了什麼歪點子算計她。

  很可惜,事情就是這樣,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

  只聽下人道:「還有個姓童的乳母,以及小郎君慣用的衣物。」

  靠之!

  蕭南暗自對著中軸線的方向豎了個中指。

  「郡主……小郎君他們還在院外候著呢。」

  下人等了半天,聽不到裡頭的吩咐,不免有些著急,忙低聲提醒道。

  深深吸了一口氣,蕭南板著臉,沉聲道:「讓他們進來吧。」

  「是!」

  下人終於得了準信兒,忙應聲退了出去。

  「郡主,大夫人這是——」

  玉簪也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小聲的說:「要不要婢子去請八郎君?」

  蕭南點頭,「嗯,我早就說過,那孩子的事兒我一概不管。不過,大夫人既然把人送回來了,我也不能不讓他進門。這事兒,郎君在場最好。」

  省得孩子在她這兒出了什麼事兒,她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說得難聽點兒,就是黃泥掉到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

  接著,蕭南又道:「還有,拿我的名帖去太醫院,把擅長兒科的徐太醫請來。」

  「是!」

  玉竹忙答應一聲,起身去辦差事了。

  不一會兒,周媽媽領著抱著孩子的童氏進來。

  「奴請郡主安!」

  蕭南不等周媽媽把問安的話說完,便不客氣的打斷道:「打嘴!我早就說過,我蕭氏阿南既嫁給了八郎君,便只是八郎君的娘子,並不是什麼郡主。」

  周媽媽被嚇了一跳,忙俯身下去,異常恭敬的說道:「奴失言,奴萬死,還請八少夫人恕罪。」

  蕭南冷哼一聲,「算了,你是母親大人身邊的媽媽,不管怎麼說,我也要給你留三分情面。以後注意,千萬不要說錯了話,懂嗎?!」

  周媽媽匍匐在地,聽到蕭南滿含深意的話語,身子禁不住打了個寒戰,隨即點頭,「是,奴明白了。」

  跟著周媽媽身後的童氏,被蕭南這毫不掩飾的氣勢嚇住了,哆哆嗦嗦的跪下行禮,細若蚊蚋的說:「奴、奴童氏請八少夫人安。」

  蕭南掃了她一眼,最後目光落在她懷裡的襁褓上,眉頭禁不住緊鎖——這孩子比靈犀大三個月,可看起來怎麼還不如靈犀健壯?!

  瘦瘦弱弱,臉色也極差,說句不吉利的話,瞧他這模樣,這孩子可能活不到周歲。

  親眼看到崔令平的狀況,蕭南愈發肯定先前的猜測:大夫人估計也發現這孩子養不活,這才把他弄到自己這兒來,孩子若好好的,那是蕭南應該做得;倘或孩子有一丁點兒不妥,那便是蕭南這個嫡母黑了心肝,謀害了他。

  假如這孩子真有個好歹,大夫人自是不必說,就是老夫人、崔八他們對她也會心生猜忌,更不用說原本就氣量狹小的阿槿了。到時候,阿槿以及她背後的娘家還不定怎麼怨恨她呢。

  周媽媽行完禮,看到蕭南臉色陰沉的盯著童氏懷裡的孩子,便知道她已猜到了什麼,忙將大夫人的吩咐轉述給蕭南:「……八少夫人也知道,自去歲除夕,大夫人的身子就一直不好,現在更是愈發重了,偏郎君又小,大夫人擔心疏忽了小郎君……八少夫人是小郎君的母親,且又是個寬容仁厚的人,定會好好照顧小郎君,所以——」

  正說著,崔八走了進來。

  周媽媽沒想到崔幼伯會回來,剩下的話便咽了回去。

  崔幼伯已經在路上聽丫鬟講了童氏帶了兒子過來的事兒,這會兒見到她們倒也沒有吃驚,只是目光有些復雜的掃了瘦弱的兒子一眼,隨即大步來到蕭南身邊坐下。

  崔幼伯以為蕭南會有所表示,不成想人家似入定的老僧一般,只是靜坐,卻一聲不吭。

  而周媽媽和童氏,都感受到堂內不平常的氣氛,也都嚇得不敢吱聲,低著頭等著主人發話。

  沉默了好一會兒,崔八才揉揉鼻子,問道:「所以什麼?接著說!」

  「所以,大夫人命奴將小郎君送回來,請八少夫人照看。」周媽媽早就被蕭南收拾得沒了脾氣,剛才又被她抓住一點兒口誤訓斥了一通,早就嚇得噤若寒蟬,聽到崔八逼問,小聲把鄭氏的吩咐轉述完,然後頭一縮當起布景來。

  崔八聞言,偷眼瞥了面沉似水的蕭南一眼,見她不喜不怒,心裡不免有些惴惴,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屋子裡又陷入了沉靜。

  良久,蕭南開口了,聲音很冷:「郎君,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蕭南雖沒有明說是關於哪方面的話,但崔八很明白,她是指關於孩子的事兒。

  心虛的吞了吞口水,崔八點頭:「記得,不過——」

  蕭南根本不等他的『不過』說完,打斷道:「郎君記得最好。母親大人身體不好,咱們原不該讓她老人家操勞,如今把小郎君送回來,咱們理應好好安置。只是我還要看護阿沅,精力有限,實在無法看顧這個孩子,這事兒只能勞累郎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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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ra0055 發表於 2014-6-7 09:56 PM

本帖最後由 afra0055 於 2014-6-9 02:54 PM 編輯

三世為人 第145章 關門,放二喜(三)

  崔幼伯沉默了。

  他不是不想說,而是無話可說。

  畢竟幾個月前阿槿設計早產的時候,蕭南很明確的表了態:她可以放過阿槿,但以後絕不會插手阿槿和那孩子的事兒。

  而他也答應了。

  時間還沒過去半年,崔幼伯就是記性再差,也不可能忘了自己親口說的話。

  所以……唉!

  長長的嘆口氣,崔幼伯無力的點點頭,「娘子說的是,阿沅還需要你照顧,大郎就、就交給——」

  說著,崔幼伯抬起頭,目光掃了掃匍匐在地上的周媽媽,而周媽媽呢,雖低著頭,但感覺很靈敏,似是發覺了崔幼伯的注視,忙往後縮了縮身子,用行動告訴主人——別找我,我只是個打醬油的!

  崔幼伯失望的別開眼,思索半晌,道:「魏媽媽可還在辰光院?」

  魏媽媽是阿槿懷孕時大夫人指派到辰光院,專門照顧阿槿的。

  崔幼伯觀察了幾個月,非常確定魏媽媽的品行和能力,如今兒子無人照拂,他第一個便想到這個面冷心熱的老媽媽。

  蕭南眉梢微挑,她沒料到崔八能想到讓魏媽媽照顧崔令平,剛才她還以為他會直接把孩子丟給阿槿這個生母呢。

  唔,看來,崔八比過去長進了不少,起碼知道怎麼做才是真正對孩子好。

  魏媽媽和阿槿都是崔家的奴婢,但魏媽媽是大夫人的人,說得好聽些,是長輩賜給的教養媽媽,地位遠高於客女出身的阿槿。

  倘或崔八把孩子交給了阿槿,那麼,日後這孩子便再也擺脫不掉『婢生子』的名聲了。這對他的前程也有極大的影響。

  蕭南抬眼看了看秦媽媽,示意她告訴崔八答案。

  秦媽媽忙躬身回答,「回郎君的話,阿槿產後一直體虛,大夫人垂憐,便特別允許魏媽媽留了下來,說是再照顧阿槿一段時間,待開春後再做安排。」

  崔幼伯點點頭。「好,那就把魏媽媽調過來照顧小郎君。至於住在哪裡——」

  崔八扭頭看向蕭南。商量道:「我看原來西廂房後的西跨院還空著,不如就把令平挪到那裡,娘子覺得如何?」

  蕭南想了想,並不贊同這個提議,道:「西跨院原來是姬妾居住的地方,如今咱們院子裡的丫鬟住在那裡……小郎君是咱們辰光院的小主人,豈能委屈的住在下人住的地方?依我看,不如讓他住在流水亭後的那一排廂房,那裡離郎君暫居的東廂房很近。」

  原本蕭南並不想插手崔令平的事。但崔八剛才的反應讓蕭南有點兒刮目相看的感覺。

  崔八既然開始學著了解人情世故,那麼她也不能再把他當什麼都不知道的天真小郎君,更不能在崔令平的事情上表現的太冷血。

  沒錯,當下崔八因為偏袒了阿槿,對蕭南心有愧疚。是以看到她漠視崔令平也不好說什麼。

  但以後呢?

  誰能保證以後崔八不會把這事兒記在心上?

  這事兒一旦在崔八的心底扎了根,日後再有什麼人一挑唆。蕭南今時的漠視,便會成為他日崔八責怪她的理由。

  畢竟,崔令平對蕭南而言,是丈夫跟別的女人生的野種。是上不得檯面的庶子;但對崔八而言,則是他的親生兒子,是他生命的延續。

  而對於封建士大夫們來說,他們可以不重視庶子,但決不允許其他人漠視、輕蔑甚至虐待他的孩子,即使他的妻子也不行。

  崔八現在還只是個剛剛明白點兒世情的小青年,可誰又能斷言,十幾二十年後,他不會成長為一個標準的封建大家長?!

  蕭南謀的是一世榮華,所以她不得不想得長遠些。

  崔八聞言,落寞的臉上多了幾分喜悅,撫掌道:「還是娘子想得周到,就按娘子說的辦。」他就知道,喬木不是那冷血無情的人,嘴裡說著不管,但看在他的面子上,還是會照拂令平一二。

  蕭南撲捉到崔八眉眼間的喜色,便知道自己猜對了,她淺淺一笑,並沒有多說什麼。

  這時,玉竹回來稟報:「八郎君,八娘子,徐太醫到了。」

  崔八不解,疑惑的看向蕭南:「娘子可有什麼不適?為何要請太醫?」

  蕭南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對玉竹吩咐道:「快請!」

  玉竹答應一聲下去了。

  蕭南這才對崔八說:「我看小郎君的氣色不是很好,前些日子過年,家裡多有避諱,即使有什麼不妥,恐怕也不會請太醫來。如今節也過了,咱們這兒又都是晚輩,也沒有這麼多忌諱,所以我就命人請了太醫院專攻兒科的徐太醫過來給小郎君把把脈。」

  崔八不等蕭南說完,就已經像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他也早覺得兒子情況不對勁,偏阿娘也病著,他不敢再給阿娘添堵,只好忍了下來。只在心裡暗暗著急,為兒子憂心。

  這會兒見蕭南如此寬容,當下便感動得一塌糊塗,更覺得劉世兄的話說得有道理——家有賢妻,夫不遭橫禍。

  他崔八有賢妻蕭氏,內宅得以安寧和樂,也讓他可以全副心思的去『掃天下』。

  「另外,魏媽媽一個人照顧小郎君未免操勞了些,不如再去老夫人那兒求個穩妥的媽媽來,讓她們一起照料,如何?」

  有一就有二,蕭南又語氣真摯的補充了一條。

  崔八一聽便知道蕭南這是真心為孩子好,自不會拒絕,忙一疊聲的命人去照辦。

  不多會兒,徐太醫跟著玉竹去了正堂東側的耳房,崔八忙命童氏抱了崔令平去給太醫診脈。

  周媽媽也跟著過去了,而幾個丫鬟也都退出了正堂,屋子裡只有蕭南兩口子。

  「娘子,我、我……這次真要謝謝你了。」

  崔八拉著蕭南的手,感動得不知說什麼好。

  蕭南先是溫柔的笑了笑,隨即笑容一收。面露苦澀的說道:「其實,我、我也沒有那麼大度,說句讓郎君不喜的話,我還是不想看到那孩子,他可是郎君和、和其它女人生的,我——」

  蕭南低下頭,似是傷心得過了頭,一時竟說不下去了。

  崔八見狀。慌亂的同時,不免有些得意——蕭南果然是在意自己的。呵呵,她這是在吃醋呀!

  好一會兒,蕭南又道:「不過,自從我有了阿沅,也不知怎地,竟見不得別的孩子受苦。唉,對陌生人的孩子我尚且能心生憐憫,更不用說小郎君還是八郎的骨血呢,我又豈能眼看著他……我這麼做也不求什麼。人在做天在看,我只求個心安罷了。」

  崔八又是一陣感動,心底越發肯定蕭南是自己的賢妻。

  兩人正煽情,門外又有人回稟:「八郎君,八娘子。方三娘子求見。」

  方三娘回來了?!

  蕭南大喜,忙一疊聲的命人請進來。

  接著。又看崔八一臉茫然的樣子,解釋道:「就是之前請來為我馴養犬、猞猁的獵戶之女,郎君可還記得那幾隻雪白的拂林犬?」

  經蕭南這麼一提醒,崔八終於想起來了。也笑著說:「哦,可是我給改名的那幾隻犬?」

  蕭南點頭。

  話說蕭南迴娘家之前,在辰光院建了個犬坊,而方三娘便是她請回來馴養那些狗狗猞猁的。

  崔八見到那幾隻雪白的拂林犬後,很是稀罕,只對名字有些異議:「為何叫『喜一』『喜二』?改作『大喜』『二喜』不好麼?」

  喜一神馬的多拗口呀,聽著跟東夷那邊來的留學生似的,太難聽了。

  還是倒過來好,符合咱們大唐的命名習慣。

  蕭南聽了,也覺得有理,立刻便命人改了過來。

  幸好這幾隻狗經常被蕭南偷偷餵一些桃源里的泉水,開啟了靈智。

  否則就是她改了名字,人家也未必肯答應。

  「那隻猞猁也帶了來?」

  崔八忽然想起馬上要春天了,京城的圍獵活動又要開始,打獵卻少不了猞猁相伴呀。

  跪坐在一旁的方三娘子忙回道,「不止那隻猞猁,奴還帶來一隻剛馴好的鷂子,打獵的時候,撲兔、野雉等小物最是方便。」

  方三娘子的阿耶是獵戶,也曾幫京城的紈絝貴少們馴養過鷂子、獵鷹等飛禽,深知這些鮮衣怒馬的貴少們最喜歡圍獵。

  蕭南卻想到了這群小動物的另一個用途。

  次日清晨,報曉鼓響過,姚氏和崔萱便起來了。

  梳洗換裝完畢,母女兩個像往常一樣來辰光院用朝食。

  「阿萱,昨兒那道煎蛙肉真不錯。」

  一邊走著,姚氏一邊跟女兒討論著昨天在辰光院吃的哺食。

  「阿娘,那不叫煎蛙肉,而是叫『雪嬰兒』。」

  崔萱聽母親說的粗俗,忙嬌聲更正,話說蕭南不愧是郡主呀,日常的吃食都這麼講究,大兄可說了,這『雪嬰兒』是宮廷宴席上才會有的珍貴菜品,平常百姓都吃不到呢。

  就衝著這些稀罕的菜餚,她們每日厚著臉皮來蹭飯也算值了。

  「哦哦,『雪嬰孩』。」

  姚氏哪裡管什麼雪大人還是雪兒郎呀,好吃就成。

  「哎呀,不是『雪嬰孩』是『雪嬰兒』啦。」阿娘真是的,讓她這麼一說,那道菜以後還怎麼吃呀,誰敢吃嬰孩?!

  母女兩個說著,抬腳進了辰光院的院門,看守的兩個婆子像往常一樣並不敢攔,任由她們大搖大擺的進去。

  只是,剛跨進門,崔萱便被嚇住了,兩隻眼睛瞪得鈴鐺一樣,直勾勾的看著不遠處蹲著的一隻沒見過的動物。

  姚氏眼神差些,但這會兒也看到了,嗷的一聲慘叫,「娘噯,是、是豹子!」白將軍同學很桑心,哪個是豹子,俺是猞猁好不好!

  「還還有怪物!」二喜同學很無語,你丫的,沒見過拂林犬呀,居然敢叫咱怪物!

  崔萱尖叫一聲拉著姚氏,母女兩個跌跌撞撞的跑出了辰光院。

  身後,一隻碧色鸚鵡扑棱棱的飛過來,嘴裡喊著:「關門,放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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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ra0055 發表於 2014-6-7 10:35 PM

本帖最後由 afra0055 於 2014-6-9 02:54 PM 編輯

三世為人 第146章 麻衣如雪(一)

  「嘎嘎,郡主娘子,我青郎君回來啦!」

  小青拍著翅膀,模仿著閒人侯二郎的腔調,站在鳥架子上耍寶。

  蕭南無語,這傢伙,過去就夠妖孽了,經過幾個月『專業人士』的調教,變得更不著調了。

  靈犀小朋友卻對這個飛來飛去,還不時發出聲響的小東西頗感興趣,張著小手吚吚嗚嗚的招呼小青。

  當然,靈犀之所以對碧色鸚鵡感興趣,也不排除這廝那一身碧綠鮮亮的羽毛很是招人眼的緣故。

  崔八倒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有靈性的鸚鵡,他仔細觀察了小青一番,隨後對蕭南讚道:「方三娘子果然擅長馴養鳥獸。」

  蕭南迴娘家前把小青交給方三娘子,為的就是為它近乎妖孽的通靈找個藉口,如今聽到崔八說這話,心知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以後她也就能放心的把小青撒出去見人了。

  點點頭,蕭南笑道:「是呀,所以我才特意把她請到家裡,幫我馴養這些犬和猞猁。」

  說著,蕭南想到早上被猞猁白將軍和拂林犬二喜同學嚇得倉皇逃走的姚氏母女,笑意更勝,「有這些小傢伙,我相信,咱們院子裡一定更熱鬧。」

  崔八經她一提醒,也想到了那一幕,差點兒嗤笑出聲,只是想著姚氏好歹是家中長輩,他們夫妻私底下這麼討論,確有不恭,便右手成拳攏在唇上清咳兩聲,遮掩了過去。

  蕭南卻還想著另一件事,「郎君,我聽說劉郎君這些日子在四處投行卷?」

  在大唐,通往官途的道路不止一條,科舉、門蔭、公薦等都可以入仕。

  而往名臣、公卿府上投行卷,則是敲開公薦的敲門磚之一。

  這也是寒門舉子們最常用的方法。

  每年秋冬至春闈前。京城都會湧入大批趕考舉子,這些士子身穿朝廷規定的白色麻衣,三五成群或者獨行一人的穿梭於大街小巷,或高談闊論引人注意,或帶著行卷隨時尋找機會……種種表現,成為京城的獨特景觀之一。

  算起來,劉晗並不是寒門庶民,但他的家族已經敗落。起點幾乎和普通舉子沒有什麼區別。

  年前,劉晗利用『滴露春'新上市的契機。著實在京城露了一把臉,但想用這種方式引起『伯樂'注意的舉子太多了,比如——

  「劉世兄也是沒辦法,娘子,你知道嗎,昨天有人去楊中書令門前大罵,叱責他屍位素餐,居高位卻不知為朝廷徵辟良才……」

  崔八想到從坊間聽來的故事,感慨的說道。

  蕭南訝然。隨即便猜到了那人狂悖的意圖,接話道:「郎君不會告訴我,那人所說的『良才』指的就是他自己吧?!」

  乖乖的,幸好這廝託生到了貞觀朝呀,若是放在其它年代試試?敢在中書令門前罵首輔。你丫的真是要官不要命呀!

  崔八聽出蕭南話裡的調侃,也笑了。點頭:「娘子果然聰穎過人,一猜即中。呵呵,我估計中書令也猜到了,這才沒有讓家裡的部曲將他打出去。反而客客氣氣的收了他投的行卷。」

  蕭南讚道:「宰相肚裡能撐船,楊公好器量。」

  崔八卻又想起了什麼,底氣不足的說:「娘子,不如、不如我從頭開始考吧……去弘文館,也、也是門蔭。」

  蕭南微怔,不解的問道:「這是哪個渾人說的混話?」

  崔八沒想到蕭南會罵人,扯了扯嘴角,有些不自在的說:「娘子,話不能這麼說,七郎怎會是渾人!」

  OK,知道了,原來是崔雅伯放的厥詞。

  蕭南嗤的從鼻子裡哼了一記,冷笑道:「郎君,怎不是混話?若是想門蔭,又何必參加科舉,直接請老相公或者相公幫你謀個差事不就成了?!」

  崔八一怔。

  蕭南又道,「郎君,你去弘文館,並不是為了直接當官,而是為了幫館生爭口氣,這也是朝廷和聖人希望看到的結果。跟那群整日走馬鬥狗的紈絝有天壤之別,更跟那些仗著父蔭直接銓選入仕的世家子有本質的區別。」

  很顯然,蕭南這是在詭辯,跟『讀書人的事能叫偷嗎』有異曲同工之妙。

  崔八不是笨蛋,蕭南這番話並不能徹底勸服他。

  蕭南見他仍皺著眉頭,便又說道:「郎君,我知道,你覺得不管目的為何,入弘文館本身就是門了祖蔭是不是?」

  崔八點頭,「如果阿耶不是中侍,我也沒資格進弘文館。」說穿了,還是在拼爹呀。

  蕭南卻笑道:「呵呵,郎君,話雖如此,但你的門蔭和七郎君的門蔭還是有所不同哦。你可曾想過,春闈的時候,你面對的可是來自全天下的舉子,且都是經過層層選拔出來的人才中的人才;而七郎君以及其它世家子門蔭時,面對的競爭者可只有相同出身的世家子哦。」

  這話還有些道理。

  大唐的科舉雖不似明清時那般變態,但其競爭還是很激烈滴。

  每年進京參加考試的舉子大約三四千人,其中參加進士科的約有一千多人,但取中者不過百分之二三,最少的,一科只取十來個人,最多也不會超過三四十個。

  而能獲得進京資格的,上州三人,中州二人,下州一人,競爭之激烈也不亞於千人擠獨木橋。

  但似崔雅伯這般,參加武官銓選的世家子可就不同了,雖也有競爭,但彼此間都是能力差不多的紈絝,一個半斤,一個八兩,誰也不會強悍到把另一個秒殺掉。

  崔八滿足了,揮揮衣袖,前往中庭和劉晗商量策論去了。

  榮壽堂。

  老夫人隨意的胡坐在正堂上,面前的小几上正放著個小巧的紫銅博山香爐,隨著裊裊的煙霧,一股淡淡的木犀香在房間裡散開。

  「阿姊,蕭氏推薦八郎去弘文館,這事兒您怎麼看?」

  崔守仁跪坐在下首,一手扶在憑几上,一手則端著個白瓷茶盞,他輕啜一口,狀似無意的問道。

  「呵呵,好事兒呀,」

  問的人滿臉隨意,老夫人回答起來也極輕鬆,她嘴角掛著一絲淺笑,道:「我聽說聖人封魏公做了太子少師?」

  老人家雖久居內宅,但對朝堂上的事非常了解。

  崔守仁和姐姐相處了六七十年,自是知道阿姊的手腕,是以,聽到老夫人消息如此靈通,他並不驚訝。

  放下茶盞,崔守仁稍稍思索片刻,道:「阿姊,您的意思是?」

  聖人將大病初癒的魏公放到東宮三師的位置上,也就是向朝臣們表態,他雖不喜太子重武輕文,但總體上對太子還是很滿意滴,根本沒有要換太子的意思。

  老夫人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繼續貌似無心的提了一句:「我還聽說,讓八郎去弘文館,是皇后殿下的意思。」

  崔守仁雙眼閃過一抹亮光,身子跪得筆直,道:「弟明白了!」崔幼伯不只是崔家人,他還是大公主的女婿,在某種意義上,他的言行脫不了大公主的授意。

  老夫人卻並沒有露出得意或者歡愉的表情,而是愈發沉著的說:「二郎那兒,你多提點些,侯家豈是好相與的?」

  尤其是那個沒腦子的劉氏,簡直連先二弟妹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不想著幫二郎看好內院,卻整天跟一些亂七八糟的人糾纏,哼,難道她不知道有些事不是她能玩得起的?!

  自己作死也就罷了,如今還要拉著夫君兒子一起往死胡同里扎,真是個十足的禍害。

  崔守仁一凜,忙應道:「是,阿姊放心。」

  心裡卻暗自嘀咕,看來,阿姊很不看好侯君集呀,難道這人真像李衛公(指李靖)所言欲反耳?

  老夫人卻冷哼一聲,「放心?我怎麼放心?鄭氏那般不知輕重,如何能擔得起崔家宗婦的重任?榮康堂交給她,即使我放心,你能放心嗎?你敢放心嗎?」

  崔守仁低下頭,不知說什麼好,大兒媳婦是過世的妻子定下來的,阿姊原本看中的是另一個,結果……唉,是他誤聽盧氏的話,選錯了人,也誤了大郎。

  老夫人看到弟弟盡白的頭髮,又有些不忍,嘆了口氣,道:「崔氏和鄭氏世代聯姻,為大郎娶鄭氏女原本無錯,可……這樣吧,鄭氏也上了歲數,以後就在後堂養老吧。日後我若去了,你只記得,榮康堂的中饋直接交給王氏打理,鄭氏絕對不能碰一絲一毫。」

  崔守仁聽老夫人說得不祥,忙打斷道:「阿姊,萬不可說這樣的話,您、您……崔家不能沒有您呀。」

  老夫人終於笑了,睿智的雙眼此刻滿是看破塵世的淡然,「呵呵,你呀,都快八十的人了,還說這種孩子氣的話。」

  剩下的話,老夫人並沒有明說,原因很簡單——崔家離了她照樣興旺,而她也只是個肉體凡胎,哪能長生不老?

  門外,崔守義行色匆匆的趕了來。

  「阿姊,大兄,『那邊』的崔守師派人送請柬來了,說是上元節的時候,邀咱們去崔裡賞花燈。」

  說著,崔守義將一份大紅泥金的帖子捧給老夫人。

  老夫人打開看了一眼便又合上,問道:「哦?只邀了咱們,還是?」

  崔守義搖頭,「具體邀請了誰,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聽說,這次崔裡的花燈會舉辦得非常隆重,已經有不少進京的舉子私下里議論,上元節定來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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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ra0055 發表於 2014-6-7 10:50 PM

本帖最後由 afra0055 於 2014-6-9 02:54 PM 編輯

三世為人 第147章 麻衣如雪(二)

  崇仁坊

  崔家酒肆是一家新開業的酒樓,位於學府巷的中間,前面是一家旅館,後面是一家書肆,左邊是一家胡人開的酒肆,右邊則是一家餛飩肆。

  這裡並不是東市,但卻也熱鬧異常,算得上居民區裡的小商業區。

  而帶來這如鬧市般繁華的,並不是裡坊的官吏,恰是那些進京趕考的舉子們。

  崔薇坐在自家酒肆的二樓包廂裡,對著半開的窗子,饒有興致的看街邊里里外外的麻衣士子。

  「三娘,看什麼呢,這般入神?」

  崔六送走一個相熟的舉子,回到包廂後,正巧看到妹妹素手托腮,神情專注的盯著某處。

  「沒什麼,哥哥,你看,隔壁酒肆倒是蠻熱鬧的,胡姬都跑到街邊彈唱了,難道她們就不怕坊內的武侯前來喝止?」

  崔薇指著街道上的幾道人影,有些困惑的問道。

  崔六順著妹妹的手指看過去,只見寬敞的馬路上,幾個身著緊身窄袖上衣、鮮豔石榴長裙的舞姬,正歡快的當街跳舞,而隔壁酒肆門口,還有幾個身著墨綠色胡服的異族男子彈奏著樂器給舞姬們伴奏。

  而路邊,漸漸圍攏上一圈的行人,其中大多數都是身著白色麻衣的士子,饒有興致的欣賞這異族風情。

  「呵呵,這是酒肆慣常的攬客手段,武侯怎麼會制止?」

  崔六心知妹妹鮮少出門,自是對市井俗事並不甚了解,便將京城關於酒樓、酒肆的風俗給她講解了一番。

  不過,崔薇是個未出閣的小娘子,有些話,崔六也不好說得太透。

  比如,酒樓裡常見的『妓圍』。崔六就不曾對崔薇提起。畢竟現在是中午,那些風流的士子們再放浪形骸,也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一些有辱斯文的事兒。

  「……原來是這樣!」

  崔薇聽了崔六的講解後,禁不住暗自咂舌,古人遠比她想像的開放呀。

  唔,或許這也是大唐的獨特魅力吧,胡姬可以穿著艷麗的演出服,露胳膊、露腰腹的當街跳舞。而行人們呢。非但不會斥責對方有傷風化,反而興致勃勃的觀賞。

  兄妹兩個正說著。胡姬們的歌舞已經告一段落,圍觀的人們,有的被舞姬吸引,三五成群的進了胡人酒肆。

  比起鄰居的熱鬧,崔家酒肆就清冷了些,不過也不至一個客人都沒有,現在可是學府巷的『黃金周』,是整個商業區最繁華的時段。

  崔薇的目光轉移到了自己酒肆,她所處的位置視角極佳。正巧可以看到小半個大堂。

  樓下,靠近南窗的位置上,三個二十歲左右的士子圍桌而坐,中間的食案上擺放著幾碟崔家酒肆的招牌菜,幾人一邊吃著一邊閒聊。

  「……提起這京中的美食。君直進京數月,也該品嚐了不少吧。不如給小弟說說?」

  說話的是三人中年紀最小的,只見他面皮白淨,細眼長眉,身形瘦弱。看著有些單薄,頗有幾分文弱書生的樣子。

  「呵呵,說起這京中美食呀,不得不先說那幾家鋪子,」

  答話的是坐在正位上的士子,同樣一身白色麻衣,但卻比常人多了幾分貴氣。

  這不是別人,正是寄居在崔家的劉家子劉晗。

  「哦?哪幾家鋪子?」

  這次插嘴的是個身材較魁梧的士子,只見他小麥色的臉膛,劍眉朗目,薄唇無須,直起的上半身很是英挺,看身形應是個喜武之人。

  「阿敬莫急,且聽為兄慢慢道來,」

  劉晗喝了一口酒,隨後如數家珍的說:「第一個,要數盧家酒肆,百尺高樓,樓外酒旗高懸,堂內幾多妙人兒吹彈絲竹,遠比方才那胡姬美妙多了。盧家的招牌菜有四道,皆是前朝流傳下來的:海鯢幹膾,咄嗟膾,渾羊歿忽以及金齏玉膾。其中,金齏玉膾最是地道,只可惜現在是殘冬,甜橙還未上市,否則,為兄定會邀兩位賢弟去盧家一嚐。」

  「這些菜都是極為繁瑣的菜式,偶爾為之尚可,卻不能每日食用。」

  說話的是魁梧士子,他的意思很明白,對劉晗推薦的宮廷菜式並不感興趣。

  劉晗微微一笑,順著他的意思道:「唔,說起家常吃食,有幾家鋪子也不能錯過。比如庾家粽子,瑩白如玉;蕭家餛飩,香飄千里;還有皇城外的張手美燒店,最是奇妙,他家善以時令專供美食,元日為元陽臠,上元節為油畫明珠,人日為六一菜,二月十五為涅槃兜,上巳為手裡行廚……」

  直說的同桌的兩個士子麵露嚮往。

  就是豎著耳朵偷聽的崔薇也被吸引了,她沒想到市井間還有這麼多的美食名堂,苦逼的是,絕大多數她都沒有聽說過。

  崔六也發現了這一桌,不過,他關注的重點並不是三人談論的內容,而是侃侃而談的劉晗。

  噫?這人,看著有幾分眼熟,竟是在哪裡見過的呢?

  「……臘八為法王料斗,臘日為萱草面。」

  從大年初一說道了臘八節,劉晗口齒伶俐的把一年的時令吃食講了一個遍。

  「了不得,聽君直兄說了這半日,我看這張家最會做生意,沒什麼特色菜,卻一年到頭都有新花樣。」

  文弱士子呷了一口酒,頗為感嘆的說道。

  「可不是,還有呢……」

  提起吃,劉晗絕對比在場的兩位都有發言權,作為一個擅長吃喝玩樂的世家子,他吃過的美食,歷數下來,還真能編撰成書呢。

  「君直不愧出自彭城劉氏呀……」幾百年的士族底蘊,單從一個食譜上就能體現出來。

  魁梧士子別有深意的感嘆道。

  他這一番話,終於點醒了樓上的崔六。

  君直?彭城劉氏?

  等等,這不就是小八請來的劉家子?!賴在辰光院騙吃騙喝騙書看的劉晗!

  崔惠伯恍然,卻更加留心這三人的言辭。

  原因無他,小八要和劉晗一起參加春闈,家裡都傳遍了。人人都說八郎君年少有才。根本不屑門蔭,要靠自己的本事考科舉。這讓好容易才弄到個小官兒的崔六同學很鬱悶:什麼叫不屑門蔭?這話是影射誰?

  鬱悶過後,崔六對小八科舉的事兒分外上心,恨不得找到他作弊、走後門的證據,即使不能破壞崔八的前程,好歹也能出口氣。

  劉晗正在興頭上,說完了美食,又開始講起美酒。

  不過。另外兩人卻有些按耐不住了,拜託。他們找劉晗,可不是為了聽他顯擺,而是想讓他幫忙滴。

  談美食,只是隨便找了個話題,沒想到這傢伙倒來了勁,絮絮叨叨說個沒完,再任由他天馬行空的掰扯下去,估計等到宵禁,他們也說不到正題。

  兩人對視一眼。傳遞了個彼此明了的眼神。

  魁梧士子先截住話題,道:「嗯,五云漿確是極為難得的珍品,倘或今春咱們三兄弟考中,不愁沒有美酒喝呀。」

  文弱士子忙接過話頭。說:「阿敬所言甚是。說到春闈,不知君直兄準備得怎麼樣?以君之兄的高才。定能高中狀元吧?!」

  這,就是在拍劉晗的馬屁了。

  劉晗喝了口酒,似陶醉的半瞇起眼睛,掩住眼中的異彩。

  微微搖頭。劉晗謙虛,「阿封說笑了,我在策論上並不及阿敬,呵呵,從不敢妄想狀元。」

  這時的進士科主要考策論,細分的話,『試時務策五道,帖一大經』。

  帖經主要是死記硬背,跟現在考試中的『填空』差不多,只要把《論語》《孝經》等十二經背熟了,就能過關。且這一項所占得比例並不大,對士子而言也沒有什麼難度。

  而策論不同,它既考校舉子對時務的看法,還要求舉子提出良策,這對於信息閉塞的古代考生而言,就有些困難了。

  畢竟,在這裡,沒有『歷史技術貼』,沒有時政交流論壇,連書籍都不能完全流通,偏遠些的考生,能多讀幾本書都已不易,更不用說熟知天下事了。

  連基本知識都不知道,又怎麼分析?!

  「君直兄太謙虛了,我常年在家中苦讀,怎比得上君直兄四處遊學見識廣呢,」

  魁梧士子一聽同伴竟把話題又扯遠了,忙拉回來,道:「另外,還有件事未解決,此事不完結,慢說高中了,就是能不能順利進場考試都是問題呀。」

  劉晗一凜,他知道,正題來了。

  果然,文弱士子緊跟其上,道:「可不是……君直兄,咱們相識一場,聽說你又在崔相公的府邸借住,定能幫我們渡此難關。」

  劉晗裝作聽不懂,茫然道:「怎麼?兩位賢弟還不曾去禮部交納文解、家狀及結款通保?」

  所謂文解,是指州府開具的介紹信,簡單介紹考生的籍貫、身份和學習情況;

  所謂家狀,是指舉子自己填寫的個人履歷,其中最主要的是籍貫和三代名諱,也就是說明自家的家庭出身,家裡往上數三代都是做什麼的,這很重要,直接關乎考生未來的前途。家狀必須按實際情況寫,且有標準的格式,如有違逆,輕則受責罵,重則直接被『駁放',即取消考試資格。

  何為作保呢?這更簡單了,為了確保考生填寫的資料是否真實,考生考試的時候會不會作弊,朝廷要求,參加春闈的舉子必須通保。

  通保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舉子相互作保,一種則是請朝中大臣作保。

  一旦舉子有什麼不軌,作保的人與舉子一併嚴懲。

  劉晗暗自思忖:現在距離考試還有一個多月,兩人找他應該不是為了商討考試細節,估計是想拉他通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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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ra0055 發表於 2014-6-7 10:51 PM

本帖最後由 afra0055 於 2014-6-9 02:53 PM 編輯

三世為人 第148章 麻衣如雪(三)

  這次,劉晗卻猜錯了。

  兩人的問題,比通保麻煩得多。

  「……什麼?你們不曾回原籍參加鄉貢?」

  劉晗聽了兩人的訴說後,吃了一大驚,他放下酒盞,深沉的目光來回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

  「是呀,」被劉晗看得有些不自在,文弱士子訕訕的笑了笑,辯解道:「其實,君直兄也知道,朝廷雖明令『明於理體,為鄉里所稱者,為本縣考試』,但實際上,徹底落實這一點並不容易,寄籍者逐年遞增,早就是士林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這也是實情。

  時下交通不便利,比如有那外出做官,或者遊學的人,基本上都不在原籍,若是嚴格按照朝廷法令,返回原籍參加鄉貢就太麻煩了。

  若是跑得遠的,光路上就要耗費幾個月的時間,途中再有個意外,極有可能趕不上當年的考試呢。

  當然,這是寄籍現象形成的客觀原因。

  隨著科舉制度的日益成熟,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科舉入仕的大軍中。人多了,就容易產生競爭。有了競爭,就有人開始琢磨找捷徑——這是寄籍形成的主觀因素,也可以稱之為古代版的高考移民。

  沒錯,在大唐,鄉貢取士的時候,也存在地域差別。和後世一樣,長安所在的京兆府以及同、華二州,獲得鄉貢推薦的機率更大,引得越來越多的讀書人爭相在這幾個地方投刺報考。

  這麼做,雖然違背法令,但律法中也只是說考試要回原籍,並沒有點名不回原籍考試有什麼後果。

  所以,為了多幾分考中的機會,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寄籍考試的隊伍中。漸漸成為士林中心照不宣的秘密。

  一般情況下,包括考官在內,很多人對這樣的事兒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除非得罪了什麼人,被人刻意舉報。

  很顯然,求到劉晗這裡的兩個士子,便苦逼的被悲劇了。

  「君直兄,我知道這事兒有些麻煩,可、可……」

  魁梧士子一提起這件事就鬱悶。端起酒盞一口飲盡杯中酒,重重的把酒盞放在食案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唉,也不是我們想取巧,只是現在大家都這麼做,為何偏偏抓住了我們兄弟?」文弱士子緊跟著長嘆一聲,無比委屈的說道。

  「……」劉晗不知說什麼好,他也只能跟兩人一樣,擠出一副苦逼相,以證明咱們是兄弟,你們糾結我也不開心。

  魁梧士子見劉晗不做聲。繼續道:「君直兄,崔相公曾在禮部任職,且他的長子是現任國子司業……君直兄能否幫忙引薦崔司業?」

  「是呀,這事兒對我們而言,是事關前途的大事。可對崔相公和崔司業而言,只是一句話的事兒。」文弱士子也湊近劉晗。低聲說著。

  「這……」劉晗沉吟不語。

  兩人緊緊的盯著他,目光熱切的等著他點頭。

  良久,劉晗緩緩搖頭,苦澀的笑了笑。無聲的拒絕了兩人的請求。

  樓上,崔薇兄妹都看到了這一幕。

  「哥,我看這個叫李敬的士子,言談不俗,器宇不凡,他日定能有所成就。」

  崔薇收回目光,纖細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面,若有所思的說道。

  「嗯?三娘,你的意思是想幫他們?」

  說實話,崔六也有這種想法,他倒不是看出這個什麼李敬有何過人之處,而是想著自己日後要進官場,能多結些善緣也是好的。

  而樓下這兩位,能想到鑽寄籍的空子,應該不是迂腐之輩,像這樣的人,在官場都能混得極好。

  再者說了,就如同那瘦弱的吳封所言,這種事兒,在大伯父和大兄那兒不過是一句話。

  但對他而言卻是有益無害:成了,他崔六收穫人情,不成,他也沒什麼損失。

  不過,崔六對小妹的識人本領有些好奇,問道:「只是三娘如何看出這李敬不俗?」

  樓下三人的談話,他們兄妹從頭看到尾,崔六還真沒看出李敬、吳封有什麼驚豔的才華

。  崔薇一窒,停頓幾秒後,笑道:「也沒什麼了,就是有種直覺,看他雖是求人卻還能不卑不亢,不似那姓吳的曲意討好巴結,應是個有氣節的人。」

  其實吧,崔薇和崔六還真不愧是親兄妹,兩人的想法差不多。

  崔薇也是想讓六哥多幫幾個士子,道理很簡單,「哥,不求回報的施捨,是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現在咱們不過是多說一句話,或者多寫幾個字,但結下的確實個潛力無窮的關係網。對你日後的仕途,也會有極大的幫助呢。」

  說起來,崔家酒肆正是蕭南兌換給小柳氏的,起初崔薇想把這房舍建成茶坊,按照後世書吧的思路經營,茶水、點心收費,但可以免費提供給來喝茶的士子讀書、抄書,好為崔六廣結人緣。

  但,崔六兩口子商量一番後,並沒有採納崔薇的想法。

  施恩的辦法很多,沒必要為了施恩卻把掙錢丟到一邊,他們稻香院還沒有富裕到用錢收買士子的地步。

  而且,這酒肆說到底是小柳氏的嫁妝,具體經營什麼,還要聽柳家人、也就是小柳氏的弟弟柳思安的意見。

  柳思安是個市井俗人,他才不管什麼收買人心、廣結善緣,他只知道,做生意為的是賺錢,不賺錢的買賣,傻子都不做。

  再說了,賣茶水能有多少賺頭,他就是把利潤抽走一半,也不夠他花用呀。

  幾個人研究到最後,崔六拍板,放棄茶坊選擇酒肆——酒肆做好了,也能讓士子們開詩會嘛。

  隨後的事實證明,酒肆確實很能賺。

  尤其是柳思安向某個平康坊的酒肆老闆請教後,也在崔家酒肆加了點兒花樣,使得酒肆的生意好得不得了,也讓崔六和他的風流雅士們有了免費聚會的地方。

  掙了錢,崔六也有了底氣,這才開始琢磨當初小妹說的話。

  恰逢秋日天下舉子匯聚京城,國子監附近的幾個坊都是麻衣如雪,士子如雲,流連崔家酒肆的讀書人也不在少數。

  整日里聽士子們聊天,崔六知道了他們的許多情況和難處,偶爾也在能力範圍內幫了幾個人,比如幫士子們尋找便宜的旅舍,幫尋求通保的士子牽線拉橋等等。

  當然,崔六也著實交了不少朋友,單看過年的時候,前往崔家拜會他的人比往年多了好幾成,便能看出崔六前些日子的努力有多成功。

  不過像今天這般,動用家裡的關係幫士子的忙,還真是頭一回。

  效果也是顯而易見的,這不,一聽說自己是崔相公的侄子、崔司業的堂弟,並可以幫他們遞句話,李敬和吳封激動地臉都紅了。

  吳封更是結結巴巴的說:「崔、崔六郎君果然仁義,早就聽、聽同旅舍的舉子說起過您,他們都誇您是及時雨、是賽孟嘗呢——」

  隔壁房間迴避的崔薇聽了,額上頓時滑下三根黑線——靠,你罵誰呀?我哥才不是宋江那廝呢。

  李敬也感激莫名的說了句,「崔郎君高義,某銘記在心,日後郎君有用得著某的地方,某赴湯蹈火,死無辭也。」

  崔六豪爽的擺擺手,「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且某也不敢確保一定能成,若最終不能幫兩位,也請兩位勿怪。」

  李敬和吳封連忙拱手,迭聲說不會。

  原本剛才劉晗拒絕的時候,兩人幾乎絕望了,已經開始準備回鄉重新考。

  送走劉晗後,李敬結賬的時候,崔六郎君卻主動上來搭訕,三人談了一會兒詩詞,崔六郎君見他們談吐不俗,又請他們留了墨寶,三個人越談越投機,說著說著也就提起了春闈的事兒。

  接下來的事更是順利得出乎李敬的想像,困擾他們近半個月的麻煩,竟然如此神奇的得到了解決,讓他真是不知說什麼好。他只能在心底暗暗發誓,若此事能成,他李敬定會好好報答崔六郎君。

  而崔六看到李敬談吐確實不俗後,卻又想到了一件事——唔,三娘已經十八了,若能嫁個進士及第的士子,倒也不算辱沒了崔氏。

  崔薇沒想到,她不過是想像小說裡那般幫哥哥招攬人才,卻給自己招來了個糾纏一生的冤家。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節。

  清晨,蕭南像往常一樣先去給大夫人請了安,然後跟著大夫人去榮壽堂給老夫人問安。

  榮壽堂裡,二老夫人劉氏領著兒媳崔海的娘子袁氏、大孫媳婦趙氏、二孫媳婦柴氏以及小孫女崔荔,一行幾人也來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坐在正堂中央,二老夫人率領的榮安堂女眷跪坐在右側一列,而大夫人率領的榮康堂女眷則跪坐在左側一列。

  除了外放的崔潤一家,崔家女眷都聚在了這裡。

  老夫人看著滿屋子的女人們,很是欣慰,她輕咳一聲,道:「呵呵,今兒來得真是齊整。正好,今兒是上元節,咱們也好好商量商量如何過節。」

  按照規矩,接下來應該是二老夫人發話,劉氏也已經做好發言的準備。

  不想跪坐在三夫人小盧氏旁邊的姚氏卻搶先開口,聲音高亢:「咦?商量啥?不是說好去安邑坊崔裡賞花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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