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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kiki 發表於 2014-3-19 11:50 PM

梨花白 -【錦繡滿園】《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7-4 05:15 PM 編輯

【書名】:錦繡滿園

【作者】:梨花白

【內容簡介】:

  沒有波折的穿越女不是好女主,可是,她也不用這麼艱苦卓絕吧?

  被退婚,被親爹趕出門,還要被舅舅關在門外,怒了,還有什麼招儘管招呼,金手指我還有一根,白手起家錦繡滿園不是做不到!

  不過,方雲白你丫退親害我被趕出家門,這會兒還往我跟前湊什麼?

  還有,某位小侯爺,想裝情聖先把你在青樓的盛名洗白可以麼?

  以及,那位世子爺,你確定你是看上我了,不是虐上我了?我不愛虐戀情深這條線好吧?

  世子爺淡定搖扇子:沒談過戀愛,正在學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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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kiki 發表於 2014-3-19 11:51 PM

第001章:初穿貴地

  我是怎麼了?剛剛那一下,是讓雷劈了嗎?

  羅依依艱難的動了動眼皮,腦袋微微晃了晃,卻覺著身上還是沒什麼力氣。她努力回憶著昏倒前的情景,自己好像是剛從果園裡出來就讓雷劈了。

  唉!這年頭,連劫雷的準頭都讓人如此失望嗎?羅依依有些不滿的想著:明明應該是去劈哪位得道的高人,自己一個剛剛發家致富的大好農村女青年,一輩子沒做過壞事兒,連大學裡做實驗的小白鼠都沒解剖過一隻,它也好意思讓自己成為被殃及的池魚?

  「轟隆隆」的聲音持續傳來,看來雷雨天仍在繼續。只不過身上好像蓋了點東西,也沒有雨點打下來,但似乎仍是有些發冷,羅依依瑟縮了下身子,暗道這是哪位好心的大哥大姐給我背回家了嗎?可你也給我多蓋點兒東西不是?這一場秋雨一場寒啊,你給我蓋著這麼一張薄薄的蘆席,到底是要救我還是要把我給扔到亂葬崗子去啊?哦,對了,現在21世紀,亂葬崗這種東西早已經消失在現代燦爛的文明長河中,都怪昨天晚上熬夜看的那本《藥手回春》,腦子都看成漿糊了。

  「太太,天亮了,您帶著姐兒走吧。再不走,讓老爺和韓姨娘看見了,連我也要被趕出去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傳進羅依依的腦子裡,接著就是一個淒然的女人聲音道:「張媽,這雷雨越發大了,這個時候怕是也沒人到這裡來,求您行行好,再容我們母女在這裡先呆一會兒,莞兒好像還有些發燒,這時候出去,我們娘兒兩個哪裡還有活路?」

  太太?莞兒又是誰?

  羅依依的腦子裡接連響了兩個炸雷,然後她猛然一把掀開了身上的蘆席坐起來,呆呆看著那豁然回頭的布衣狼狽婦人和一個明顯是電視劇裡老媽子打扮的女人,目光向下,一身古代的衣裳讓她宛如被雷劈了第二遍似的,心裡那叫一個哇涼哇涼的啊。

  「是……是在拍電視劇吧?」羅依依的眼淚「刷」一下就流下來了:蒼天可鑒,她只是愛看穿越小說而已,她不喜歡親身體驗一把穿越的滋味啊。沒有網路沒有電視沒有冰箱沒有現代美食的日子要她怎麼活?

  劇烈的痛猛然從腦子中氾濫開來,好像有什麼東西想要生生擠進去,羅依依痛得抱著腦袋大叫一聲,旋即就昏了過去,最後的意識就是婦人和張媽驚恐地大叫聲。

  再醒來的時候,腦子裡已經憑空多了一段十四年的記憶。

  這是一個俗套的寵妾滅妻的故事。

  出身鄉下大地主之家的蔣秋娘嫁給了一個寒門士子,卻不料六年後,士子一朝高中飛黃騰達,仗著為新皇奪嫡所立下的點滴功勞,巴結著太后娘家連了宗,不到四十歲,就做了吏部一個五品郎中,可說是鯉魚一朝躍了龍門。

  然而這樁天大喜事卻成了蔣秋娘的噩夢之源,原本是高過丈夫一頭的出身登時變得如草芥般低微,在丈夫抬了幾房美貌姬妾進門之後,終於又娶了一個二品大官的庶女做姨娘,且不到一年功夫便生了個女兒,這一來,她表面上雖然還是這家裡的女主人,是羅海天的髮妻,可私底下,下人們卻早已知道她就是個擺設罷了。

  蔣秋娘在這家裡的地位越發低下,但是為了一雙兒女,她咬牙忍下來,任由幾個姬妾在她頭上作威作福,任由那個二品官的庶女姨娘攬了家裡所有的大權,忍受著婆婆和丈夫越來越無情冷漠的眼神,她天真的盼望著兒女有朝一日可以一鳴驚人,到時候自己也就算是熬出頭了。

  本來的確是有這個機會的,新安伯在一次飲宴中,因為和羅海天話語投機,當場就訂了兒子和羅家大姑娘羅莞的婚事。

  然而狗血的情節來了,那位韓姨娘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竟暗中使人在外面敗壞羅莞的名聲,不到月餘,新安伯便退了親。

  這件事直接導致了羅家與新安伯府的交惡,羅海天氣急敗壞之餘,不但攆了兩個被冤枉頂罪的老實姬妾,又把妻子和女兒大罵了一通,說她們敗壞羅府名聲。

  這當然是不白之冤,一向軟弱的蔣秋娘和羅莞心中又怒又恨,終於在一次韓姨娘當中羞辱她們母女的時候,蔣秋娘忍無可忍,將這個惡毒囂張的女人推倒在地。

  不知道是上天的安排還是韓姨娘的安排,事情就是這麼巧,因為這一推,韓姨娘剛剛懷了兩個月的孩子,沒了。

  於是一切後果就顯得如此順理成章:羅海天大怒,一封休書休了蔣秋娘,甚至恨屋及烏之下,連「敗壞家風」的女兒都不要了,只留下兒子羅孚,之後就連夜將這可憐又懦弱的母女二人趕出府去。

  已經是下了幾日的大雨,蔣秋娘母女二人無路可走,幸虧後門上一個看門的老媽子可憐她們,偷偷打開一間柴房讓她們歇了一夜,這不,一大早她就急急忙忙的來催了,生恐被人看見,那自己也沒辦法繼續在這府裡做活了。

  在張媽的催促下,蔣秋娘到底還是扶著羅莞站起身來,因為還處於極度震驚中,十四歲的女孩子仍顯得有些癡癡呆呆。

  我……這就穿越了?變成這個叫羅莞的女子了?從此後要用這個身份在這個陌生的時代討生活了?要面向那茫然黑暗看不到頭的前方努力打拼了?嗚嗚嗚……可不可以不要?老天爺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在現代是大好的有為青年,我嫁接的那些果樹今年正是大豐收的時候,你……你怎麼能讓我在這種時候一穿了之呢?就算要穿,好歹讓我過兩年再穿啊,你知不知道現在讓我穿,我……我是穿不瞑目啊我嗚嗚嗚……

  張媽看著她傻傻的樣子,也有些小慌亂,小聲對蔣秋娘道:「太太,姑娘……姑娘不會是腦子出了毛病吧?實在是昨兒的事情太突然,老奴早年在鄉下時,就聽說過有人受不了突然間的大喜大悲或癡傻或瘋掉的。」

  「不……不會的。」蔣秋娘淚流滿面,張媽看著她那慌亂中透著哀求的眼神,歎了口氣,搖頭道:「好吧,太太和姑娘都是好心人,但願你們能好心有好報,只是如今卻必須得走了,好在這會兒雨勢小了些,太太,快走吧,老奴實在是不敢收留你們啊。」

  蔣秋娘心裡也明白,於是含悲忍淚向張媽道了謝,她牽著茫然無助的羅莞的手,淚如雨下的走出柴房。

  「娘……娘……姐姐……你們在哪裡?嗚嗚嗚……不要丟下我……我要找我娘,找我姐姐……啊……」

  風雨中驀然傳來的一聲慘叫終於扯回了羅莞的神智,讓她一下子清醒過來,正在心中想著這是誰叫得淒慘?人?就見蔣秋娘整個身子都晃了起來,接著她就要向那叫聲傳來的方向奔去,卻被張媽一把死死抱住。

  「太太,求您了,這會兒您過去,不是明擺著告訴人家是老奴收留了你們過一夜嗎?小少爺雖然現在挨了打,可是等老爺回來就好了,他是老爺的兒子,老爺不會不護著他的。」

  「娘……姐姐……啊……」

  那淒慘的哭嚎聲仍在繼續,真是聞者心酸聽者落淚,羅莞心裡一動,她畢竟是有了原主人的身體記憶,所以這個童稚的慘叫聲是誰她輕易便猜到了。

  「呸!沒良心的小崽子,也不看看你是什麼身份?也配做這家裡的少爺?姨娘給你臉,你竟還不要,只想著找你那不要臉的娘和姐姐,老實告訴你,她們早死了。你日後想在這家裡好好兒活,就趁早給我老老實實的,不然連你也一塊兒勒死。」

  一個聲音囂張罵著,聽那語氣腔調,這應該就是宅鬥小說中必不可少的下人之一——婆子了。

  果然賈寶玉說的沒錯嗎?這些婆子一個個心狠手辣,一雙眼睛都是魚眼珠子。羅莞暗中搖了搖頭,再看向蔣秋娘,只見她身子如同抽搐般亂抖著,血順著嘴唇流下來,臉上想必也應該是淚流滿面的,卻被此時雨水遮掩的看不清楚。

  「他的爹……呵呵,他的爹哪裡會管他?我的孚兒……我的孚兒恐怕就要在這裡被那女人生生折磨死了。」蔣秋娘一邊說一邊用手緊緊抓著胸口,緊接著「哇」的一聲,竟噴出一大口鮮血來。

  「太太,恕老奴說句不該說的話,小少爺在這裡,好歹還有口吃的,老爺怎麼說也是他爹爹,小少爺是羅家的根,再怎麼著也不至於就死了。倒是您和姑娘,這……這落魄無依的,可怎麼活啊?聽說您娘家那邊如今也不是老太太當家做主。」

  蔣秋娘搖搖頭,目中一片迷茫絕望之色,喃喃道:「是啊,怎麼活?罷了罷了,活不了就不活了吧,與其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只恨老爺怎麼不狠心到底?乾脆拿繩子勒死我們三個得了,讓我們娘仨在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伴兒,強似在這人間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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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kiki 發表於 2014-3-19 11:52 PM

第002章:行動派

  怎麼可以這樣消極呢?這樣的想法可是不好啊。羅莞皺了皺眉頭,不過聽到那漸去漸遠的孩子哭聲,以及從開始到現在就沒停過的打罵聲,再聯想到古代女子的軟弱和地位,蔣秋娘會這樣說她倒是也不覺得奇怪了。

  「太太,快走。」

  正想著,忽然就聽張媽惶急叫了一聲,接著不由分說,推著她們兩個就往不遠處的大門走。因為力氣太大,以至於蔣秋娘竟被接連推了幾個踉蹌。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泥馬我都落到這個地步了,傷感哭鬧也都回不去,更何況現在面臨的是重大的生存危機問題,還在這裡自怨自艾,那就真沒活路了。老天爺苦心安排我穿越一場,絕不會是為了讓我消極等死的吧?既如此,那就在這裡,在這陌生的古代,活出一片天,屬於我羅依依,不對,是羅莞的一片天。

  一念及此,腦海中那些惱怒愕然懊喪全都立刻消失。羅依依就是這樣的行動派:既然要好好活著,那從現在起,自己就是羅莞,就要擔負起穿越而來的重大責任,不但要活著,還要活得好,活得自在,若是還能活得風光那就更好了。

  決心已下,羅莞立刻就握住了小拳頭,在腦子裡簡單梳理了一下目前的處境,於是她果斷決定:新生活的第一步,從拯救弟弟羅孚開始。

  柴房離大門不遠,須知張媽就是看著這西角門的老媽子,所以很快就把她們推出了門,接著就聽身後一個聲音沒好氣道:「下著雨呢,你這老貨出來做什麼?在屋裡喝杯茶吃點乾果子不好?」

  還在門口的張媽陪著笑答應了一聲,顯見來的這人身份比她高。羅莞在心裡分析著,但很快就不由得失笑,暗道廢話,一個看門老媽子,可不是只要內宅裡拎出一個人,身份就比她高呢,這還用分析?你看柯南中毒了吧。

  那人卻是來吩咐話的,此時蔣秋娘和羅莞母女兩個就在門外牆上緊靠著,那來人的聲音也大,所以她們聽得真真切切,就聽那聲音道:「過來就是告訴你一聲,小少爺如今鬧著找那兩個女人,姨娘吩咐了,門戶都看緊點兒,決不許放跑了他,不然拿你們是問。」

  那張媽聽見這話,大概是心裡燃起了點希望,想讓門口的蔣秋娘和羅莞放心,因此就陪著笑道:「是是是,魯大娘回去和姨娘說,老奴一定看好門。阿彌陀佛,真沒想到,小少爺這樣不懂事兒,姨娘對他卻是當親生的一般待,唯恐跑丟了。」

  話音落,卻聽那魯大娘嗤笑一聲,冷哼道:「什麼唯恐跑丟?不過是這些日子做做樣子罷了,總不好在老爺面前太過不去,剛剛我過來,就看見小少爺被擰的一條胳膊青一塊紫一塊。唉!想來這沒娘的孩子自然是苦的,老爺又不把他放在心上,你看著吧,日後還不知怎樣呢。」

  張媽愣在了那裡。門外的羅莞已經聽得怒火滿腔,暗道這古代的男人是人還是禽獸啊?他自己的兒子,竟然就放任由著後母折騰?那你何苦留著他?就放他跟母親一起,或許還有一條生路呢。老虎尚且不食子,怎麼這個男人卻毒辣至此?就因為羅孚是個男孩兒,就成了他的血脈?媽的,既是血脈你就好好護著啊,哪有任憑自己血脈被人折磨侮辱的?這是男人嗎?根本就是狼心狗肺,不對,那是對狼和狗的侮辱,這……這根本就是畜生不如的東西。

  她在這裡氣炸了肺,卻見蔣秋娘身子軟軟的倒在了牆根下,女人嘴角邊的血跡已經被雨水沖刷乾淨,可是她整個人似是都沒有了生機一般,顯然張媽弄巧成拙,讓她們聽見了那魯大娘的一番話,將這婦人心中最後的一點兒希望也磨滅的乾乾淨淨。

  難道抗爭就比死還要可怕嗎?羅莞理解蔣秋娘作為一個古代懦弱女子的悲哀無助,卻實在不能認同:像是此時,她們娘兒倆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就豁出去大鬧一場又如何?能把弟弟接出來離去更好,即便不能,娘兒三個大不了就死在一起啊,反正你也不想活下去了不是嗎?死也要死得有點價值嘛,就算不能把那個禽獸不如的男人怎麼樣,也要讓他的名聲臭大街,讓人以後一提起他,就會說:哦,這就是那個寵妾滅妻,把妻女趕出門去,縱容後母虐待親兒,最後更是命人打死了那娘幾個的官兒啊。

  沒錯,就應該這麼幹才對。雖然這樣也沒什麼用,但總算是沒白死。羅莞心裡一邊想著,腦筋已經迅速開動起來,剛才的念頭不過是為蔣秋娘感歎,她可一點兒也不想為那個畜生不如的男人死掉,值不值啊?自己的腦子又沒被雷劈壞。

  越想,羅莞就越心疼:那麼點兒的小男孩,卻只因為找母親和姐姐就被毒打。不要說她繼承的是羅莞的身體,就是隨便一個路人,也沒辦法不心疼同情吧?再抬頭看看蔣秋娘:一個沒有了生機和希望的母親,其實就等於死了吧?這可不行。好說她也是自己在這一世裡最親的人,她決不能眼睜睜看著對方就這樣死掉。要激起她活下去的鬥志,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幼弟羅孚接出來。

  腦海中驀然就迴響起剛才小男孩兒的哭叫聲,即使被毒打,他也沒放棄尋找姐姐和母親,甚至他差一點兒就找到了。最後卻是在一步之遙之外,被人拖了回去。

  勇敢,堅毅,還聰明。這樣的小正太要是任由他落在那些畜生手裡,我還穿過來幹什麼?老天爺也會落雷再劈我一個輪回吧。羅莞心裡想著,一邊握緊了拳頭,迅速在腦海中想好了對策。接著她便攙扶著蔣秋娘,在雨中向對面街道走去。

  原本還為女兒擔憂著急,然而這一刻,蔣秋娘整個人卻是任由羅莞扶著,如同木偶般跟著她慢慢來到街對面,那裡是幾所宅子的後院,母女兩個就在屋簷下站著,如同兩隻落湯雞般狼狽。

  「娘,你想將弟弟帶出來嗎?」

  失魂落魄間,忽聽女兒問了一句,蔣秋娘的神智終於被拉回,愣愣看著女兒,她彷彿不能理解這孩子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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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kiki 發表於 2014-3-19 11:53 PM

第003章:填鴨式教育

  想不想把孚兒帶出來?怎麼會不想?可是怎麼可能?那個男人……呵呵,他最看重名聲了,莞兒是他的女兒,就因為被退親,不但一句安慰沒有,還把她們母女兩個給趕了出來。孚兒是他們羅家的血脈,他怎能任由他流落在外?豈不是惹人恥笑?

  因此蔣秋娘就搖搖頭,卻聽羅莞輕聲但堅定道:「娘,我去將弟弟帶出來可好?」

  這話語雖輕,卻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堅決。蔣秋娘再次愣住,低頭看向女兒,卻見已經長到自己胸前的女兒目光清明而堅毅,完全沒有了從前的悲苦、不甘和懦弱,好像經過這一場大災難,她在瞬間就長大了一般。

  聽女兒說要去救兒子。蔣秋娘終於回過神來,一把拉住了羅莞,她苦笑著搖頭道:「莞兒,莫要白費力氣了。你爹爹……他不會放你弟弟離開的。」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羅莞才不會把那個忘恩負義畜生不如的男人放在眼裡:哼!那個狗東西,要讓他放人還不簡單?挑他最看重的方面下手脅迫就是。

  「莞兒,咱們走吧。」蔣秋娘見女兒還是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就歎了口氣,牽著羅莞的小手沿著後簷往前走,一邊木木的道:「就算把你弟弟接出來又如何?跟著咱們,難道就有好兒嗎?張媽說得對,他在那府裡,總還有口吃的,跟著咱們可怎麼辦呢?咱們連自己都保不住了,又從哪里弄吃的給他?」

  「在府裡有一口吃的又如何?」羅莞冷笑一聲:「娘,難道這時候兒了,你還寄希望韓姨娘她能有一顆慈悲心?如今不過是當著爹爹的面兒不好下手。一旦她將來有了身子生了男孩兒,你信不信她能一把砒霜毒死弟弟?跟著咱們怎麼了?怎麼知道咱們就必定活不下去?人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咱們娘兒三個在一起,沒了牽掛,哪怕就是上街乞討,也未必就養活不了自己。何況娘會繡花,我也會女紅,弟弟漸漸大了,考上秀才就有米糧拿吧?就算不能讀書,他也可以做工,我就不信了,只要咱們勤勞肯吃苦,老天爺還能不給咱們一條活路?」

  蔣秋娘讓女兒一番話說得怔住,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覺得女兒說得有道理啊,這麼一看,好像……好像也不是離開了羅府,自己和女兒就只能流落街頭凍餓而死。只是……只是孚兒怎麼辦?剛剛莞兒說那韓姨娘將來有可能害死他,這……這絕不是無的放矢,那個狠毒的女人,是真能下得了這個狠手的啊。喪盡天良的丈夫又怎麼可能去在乎孚兒的性命?他如今想的就是怎麼通過韓姨娘巴結老丈人家吧?自己被休,那韓姨娘恐怕很快就會成為正室,這一來,她當家做主都是名正言順的了,又有誰敢說什麼?

  一念及此,蔣秋娘的心立刻揪了起來,她抓著羅莞的手,喃喃道:「那……那要怎麼辦?怎麼才能把孚兒救出來?你弟弟那性子,他……他留在府中討不了好兒啊……」一語未完,這軟弱的女人又忍不住淚如雨下。

  「娘,若要救弟弟出來,你得聽我的。」羅莞看著蔣秋娘,那熾熱堅定地灼灼目光讓這浮萍般的女人瞬間就感覺到似有了主心骨一般,不由自主就點頭道:「好,莞兒你有什麼主意就快說,娘全聽你的。」

  羅莞讓蔣秋娘低下身子,在她耳邊輕聲說出自己的打算,只把蔣秋娘聽得面色越來越蒼白,到最後身子都有些顫抖了,吶吶道:「這……這樣不行啊,莞兒,那畢竟是你的爹,你……你這樣去脅迫他?這……這怎麼行……」

  「怎麼不行?」羅莞冷哼一聲,盯著蔣秋娘道:「娘,你還認他是丈夫,可他認你是他的妻子麼?我是他的女兒沒錯,可他認我麼?他既不認我,我難道還要認他?我……」

  「莞兒。」

  蔣秋娘眼淚都落下來了,一把捂住她的嘴,哭道:「你不能這麼說,他……他畢竟是你爹。」

  「娘,你不要到現在還糊塗了好不好?救出弟弟,我們和他就沒有關係了。就算有關係,他也是仇人,是我們的仇人。」羅莞咬牙叫著,下一刻,臉上挨了一記耳光,雖然不重,卻是把她的心都給打冷了,然而看到蔣秋娘轉眼間就又掩面痛哭起來,這剛強女孩兒的心不禁又有些發軟。

  上山采蘼蕪,長跪問故夫……

  不期然的,羅莞腦海中就浮現出上中學時看到的這首詩。大意是說一個被丈夫休了的女人上山挖野菜,遇到前夫後就跪在路邊,問他新娶的女子是否能幹體貼又合心意。這段詩的後半段,是丈夫的回答,大意是新婦完全不如這個前妻能幹。然而即使如此,前妻卻仍是被無情休棄,再見丈夫,竟然還要跪在路邊問好,還要體貼的關心對方現在幸不幸福?

  這是什麼狗屁不通的道理啊。當日男同學們得意洋洋拿這首詩來逗弄女同學們,卻被一個個彪悍的女同學罵的狼狽逃竄。大家一致認為,這是詩詞的誇張手法,就算古代女人們中的封建流毒很深,也絕不會深到這個地步,這還哪有人格和尊嚴可言?

  然而今天,看著掩面痛哭的蔣秋娘,羅莞終於明白了,她此時很想回到現代,告訴她的中學同學們:親愛的們啊,我們都冤枉詩人了,媽的那不是誇張啊,古代所謂的賢良女人就是這樣啊,現在站在我面前的這一隻就是現成的活體啊啊啊啊!

  這一次羅莞是真真正正體會到心中有一萬頭那啥啥奔騰呼嘯而過的滋味兒了,她咬著牙瞪著眼,沉聲一字一字道:「娘,你如今還不肯怨恨他仇視他,那你可曾想過?如果我昨夜已經病死,如果孚兒就在這府中被韓姨娘害死,你仔細想一想,追根究底,這都是誰造成的?難道到那時,你一雙子女都因為那個男人而死,你對他還沒有半點怨恨之心麼?」

  「不……不一定的……」蔣秋娘心裡其實瞭解丈夫的豺狼之性,只是女兒剛剛的想法她實在接受不了,只好勉強辯解道:「他……他……他也未必就那麼狠心,他不會親手害死你們……」

  「他不會親手害死我們,但他會眼睜睜看著我們被害死。娘,你敢說他會在府裡護著弟弟不讓他被害?你敢說他心裡是把我當做他的骨肉來疼愛?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又怎會被趕出家門?明明我才是被退親傷害最深的人不是嗎?娘,你……你知不知道?昨夜女兒……女兒已經進了鬼門關,若非從前娘善待下人積德行善為女兒攢下了一點功德續了性命,女兒這會兒早已經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了。」

  羅莞一邊說,淚水也終於湧出來,她為這個蔣秋娘感到悲哀:對方的女兒是真真正正的死了,就等於是被她那個畜生不如的父親害死的。而她的母親,現在卻還替那個男人分辨著說「不一定,他未必會這樣狠心。」

  一瞬間,羅莞又想放聲大哭,又想放聲大笑:這他媽是個什麼世道啊?男人就是這樣的高大嗎?不管是好的壞的腥的臭的,就因為他們是男人,所以他們就是天,是女人無論如何都要仰望的存在?對此種種,她只想比個中指,憤怒的大吼一聲「去他媽的!」

  蔣秋娘心中那從小兒就被三從四德「薰陶」出來的冰山終於因為女兒的話而轟然坍塌了。她愣愣看著羅莞,好半天,忽然無力的垂下了肩膀,輕聲啜泣道:「好……只要……只要能救出孚兒,莞兒你……你說什麼,我照做就是了。」

  真是費勁啊,不過還好我這個娘的腦袋不是木頭疙瘩,不然就真沒救了。

  羅莞大大鬆了一口氣,轉身看看,只見不知什麼時候,那淅淅瀝瀝的秋雨也已經停了。於是她不再猶豫,牽起蔣秋娘的手,昂首挺胸走出巷子,一邊沉聲道:「娘親,你記著,是爹爹寵妾滅妻,你和我都是無辜的,我們是受害者,所以……即使你被休,也是無辜被休,沒什麼可丟人的。」

  心理建設不好做啊。

  羅莞一句一句重複著這段話,差點兒都淚流滿面了。可是為了能夠在這嚴酷的時代自由而精彩的活著,她必須盡可能的將蔣秋娘腦中那些三從四德的糟粕給趕出去,這樣填鴨式的強制教育,是最快最有效的手段了。

  多日不見的太陽終於露出臉,街道上不知從哪裡就湧出了好些人,畢竟是天子腳下,很快,那些尚且存著雨水的街道上就熱鬧起來。

  羅莞看看四下無人注意,就把蔣秋娘送進一家小小的布莊裡,然後輕聲對母親道:「記住了,若是半個時辰內,我還沒出來,你就按照我剛才說的做。身上還有錢嗎?」

  蔣秋娘點點頭:「還有一支銀釵,實在不成,我……我就用這個買兩匹布料就是了,你放心,我……我會藏好的。」

  羅莞點點頭,在門邊看了看,見小店門前也沒什麼人,因此一閃身出來,匆匆繞著街道轉了個圈兒,接著便來到羅府的大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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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kiki 發表於 2014-3-19 11:54 PM

第004章:強硬姿態

  羅府看門的幾個家丁自然認識這位大姑娘,只是大家都有些驚奇,不明白這大姑娘怎麼還有臉來這裡?她都被退了親,老爺一怒之下不是把她們母女兩個都趕出去了嗎?她……她竟還有臉回來?

  迎著家丁們疑惑不解的目光,羅莞大大方方上了臺階,來到他們面前,淡淡道:「煩請通稟一聲,我要見老爺。」

  「老爺……老爺不在家……」家丁們驚訝看著羅莞:這……這大姑娘怎麼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呢?還有,她剛剛說的什麼?煩請通稟?這……這根本就是普通客人求見的口氣,是說,被趕出去後,這女孩子立刻就不再把羅府當成家了嗎?

  「不在家?」羅莞譏諷一笑:「是嗎?你們老爺如今這麼早就去衙門了?若不是去衙門,我記著他還只是個五品官,還沒資格上早朝吧?」

  「你……你大膽。」

  家丁嚇了一跳,連忙喝斥,卻見羅莞目光一沉,冷冷道:「快去通稟,既然知道我大膽,若是因為不去通報而惹得我發了狠,出現什麼後果,我想你們老爺也不會放過你。呵呵,好說也是做了十四年的父女,他是個怎樣狠辣不講理的人,難道我不清楚?」

  「你……你究竟是誰?」

  家丁們就覺著腿有些打顫:這……這是大姑娘?打死也不信好嗎?大姑娘會說出這樣的話?這……這哪裡還是老爺的女兒?說是仇人還差不多吧。

  然而腿軟歸腿軟,看著羅莞面上那沉著的表情,不知為什麼,家丁們就想起她剛剛說的話:發狠?這女人要是發起狠來,會……會怎麼樣?雖說一向都知道羅莞懦弱孤僻,可此時此刻,門前四個家丁卻沒有一個敢不把她的話放在耳裡,因面面相覷了一陣,終於有一個轉身進了側門,往裡面通稟去了。

  不一會兒,就見那個家丁出來,狐疑的看著羅莞,沒好氣道:「老爺讓你進去,從後面角門進去。」

  羅莞也不計較這明顯對女人不公平的待遇:只要羅海天肯見她,這件事就等於已經成功了大半,她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以帶走羅孚。

  府中景色一點兒都沒變,只是經了一夜秋雨後,那些綠中泛黃的葉子更加蒼翠。羅莞走在青石甬道上,看著這個真正的羅莞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心裡也不由得有些唏噓感歎。

  「你……你怎會在此處?」忽聽身後一聲厲喝,羅莞轉身一看,就見韓姨娘在幾個婆子丫頭的簇擁下正站在不遠處,驚疑不定的打量著她。

  「爹爹反省過來退親不關我的事,很後悔趕走我和我娘,所以又把我們接回來了……」

  羅莞笑顏如花的回答。果不其然,還不等說完,就聽韓姨娘猛地尖叫起來:「不,這不可能,你胡說……這不可能……」

  「答對了。」

  微微一笑,羅莞轉身便走,剩下韓姨娘站在那裡,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在這府裡,她從來都是說一不二呼風喚雨,這羅莞每每見了她,如同避貓鼠兒一般,哪成想如今被趕出去不過是一夜功夫,竟然就變了個人似得,一句話就把自己噎在這裡。

  「姨娘何必和她置氣?」卻聽旁邊一個婆子陪笑著說了一句,韓姨娘心中雖惱羞成怒,然而面上卻自然不能露出形跡來,否則豈不讓人看輕了?因便冷笑一聲道:「我和她置氣?也不看看她是個什麼東西,值得我和她置氣?這必然是因為那小崽子,不知又要過來和老爺說什麼,老爺也是糊塗,和這樣女人有什麼好說?羅媽,你過去書房仔細聽著,看看他們都說什麼話?」

  羅媽答應一聲,跟在羅莞身後往書房而去。羅莞明明知道,卻也不在意,穿花繞樹,一徑來到前院書房,還不等進去,就聽裡面傳來一陣咳嗽聲。

  媽的,擺什麼威風呢?以為我會害怕啊?

  羅莞自然能夠聽出這不是什麼真正咳嗽,不過是為了擺威風用的,因在心中冷冷罵了一句,接著便昂首挺胸要進書房。卻見外面小廝伸手攔住,到底向裡面通報了一聲,方聽羅海天含著怒氣的聲音響起道:「讓她進來。」

  羅莞走進去,仔細看了看面前這個男人,心中冷笑,暗道果然是斯文敗類,長得人模狗樣,誰想到竟能行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呢?因也不見禮,便開門見山道:「老爺,別的話我也不多說,只如今既把我和娘趕了出去,還盼你好人做到底,把孚兒也交給我們帶了去,將來我們娘兒三個或是流落街頭或是凍餓而死,好歹能靠在一塊兒,便心滿意足了。老爺放心,就是到了那個田地,我們也只感激老爺成全之恩,萬萬不會怨懟你的。」

  羅海天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怒道:「混帳東西,你……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你還記得我是你爹嗎?」

  「老爺還是我爹?」羅莞故作驚訝道:「不是吧?我記著你已經將我們母女驅逐出門,也把我從族譜上除名了啊。這難道不是斷絕父女情義?老爺別誤會,我不是過來求你收回成命的,老爺對韓姨娘的心思,我們都明白,三從四德三從四德,我們自然是要成全您老人家借著韓姨娘升官發財的願望。只是孚兒畢竟不是韓姨娘的兒子,老爺留他在府裡何用?還礙姨娘的眼,不如索性將他交給我們帶走,我們娘仨到什麼時候都感激老爺的大恩大德。」

  「不孝的小畜生,難怪會被人家退親。」羅海天氣得面色紫漲,羅莞的話比針尖還要鋒利,一下子就刺在他的心上,只氣得他站起身來就要打。卻見羅莞退後一步,冷笑道:「如今你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你女兒了,你還想像從前一樣,動輒對我伸巴掌,卻也不能夠。老爺,我來的目的只有一個,你把孚兒交給我,我轉身就走。」

  「你死了心吧,孚兒就是在這裡餓死凍死,也決不讓他跟著你這不知廉恥不忠不孝的混帳娼婦出去,免得他也學了歪門邪道來敗壞我羅家的門風。」羅海天冷笑一聲,沒有再上前,然而說出的話同樣如同刀鋒一般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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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kiki 發表於 2014-3-19 11:54 PM

第005章:渣爹的死穴

  「好,我是娼婦。」羅莞點著頭,眼裡恰到好處含了一點淚:「很好,到如今,咱們的父女之情算是斷的乾乾淨淨。老爺能說出寧可讓弟弟在這府裡凍死餓死的話,可見那份父子情也是一乾二淨了。只是你這做爹爹的沒有情義,我做姐姐的卻不能眼睜睜看著弟弟死。你若是不肯讓我帶他走,就休怪我和娘與你魚死網破。」

  「你……」

  這一次羅海天是真氣得眉眼都變了,如此忤逆無禮的子女,莫說見過,就是聽又何曾聽說?什麼叫孝道?孝道便該是老子娘打死也要感激生養之恩的,誰知他羅海天這輩子竟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不孝東西,果然是那個女人肚子裡爬出來的,全是鄉下潑婦派頭,哪懂得什麼大家子詩書世族的禮義廉恥?就是在這府裡養了十四年,骨子裡仍是個下賤無恥的東西,也難怪人家新安伯退了親,這樣的女兒,幸虧沒嫁過去,不然的話,也是給自己抹黑丟人,若到那時再讓人休回來,就是把她逐出家門,自己也難免要落了人恥笑。

  羅海天越想越怒,就要叫人來立刻把這無法無天的混帳女兒打死。忽聽外面一疊聲的叫道:「姐姐……姐姐……」接著腳步聲咚咚傳來,伴著幾個婆子的驚叫聲:「少爺,少爺你不能過去,你不能過去?這是哪個混帳東西給少爺報的信兒?」

  話音未落,羅孚已經呼哧帶喘的跑了進來,看見羅莞,眼淚就下來了,一下撲到她身上,哭叫道:「姐姐,姐姐,你和娘去了哪裡?人人都說你們死了,我……我好怕……姐姐,嗚嗚嗚,你還活著,這太好了,娘呢……娘哪裡去了?」

  「反了反了。」羅海天氣得臉紅脖子粗,伸手拿起桌上硯臺就往羅孚擲來,羅莞要拉著弟弟躲避卻已經來不及,情急之下奮不顧身將羅孚拉到身後,那硯臺便砸到她肩頭,接著落下地摔成了幾塊。

  「這樣的硯臺,你往孚兒身上砸,你可知他是你兒子?他這樣小,你莫非是要砸死他不成?」肩頭一陣劇痛,讓羅莞越發氣怒,可以想像,如果不是自己擋住了硯臺,這東西就會砸到小羅孚的腦袋。如此力道,是沒留半分的情面和憐憫,就是砸死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似你們這樣忤逆不孝的兒女,砸死了正好落得清靜,也免得敗壞我羅氏門風。」

  羅海天面色鐵青的惡狠狠吼了一聲。卻見羅莞上前一步,毫不退讓的叫道:「羅府門風也用得著我們敗壞?別笑死我了。老爺領導下的羅府門風可不就是寵妾滅妻,爹殺子女?這樣的門風,我們哪裡敗壞得了?這樣卑鄙惡毒的行徑,打死我們也做不出來呢。」

  「你……你們……好,很好,我沒有你們這樣的兒女,我……我沒有……」羅海天氣得心口都疼了,指著羅莞的鼻子大罵。卻聽對方沉聲道:「既然老爺這樣說,那正好啊,你就把弟弟也給驅逐出族譜,把他也趕出去。既然你恨我們娘兒幾個入骨,以後便不要再見好了,大家從此橋歸橋路歸路,老死不相往來。」

  「你……你這混帳,我今日就是打死你,也不會讓你出去給我丟人。」

  羅海天氣急大吼,一邊就喊著「來人。」卻聽羅莞冷笑道:「你叫人來,叫人來打死我們姐弟兩個啊。不怕告訴你,我已經讓娘躲了起來,若是一個時辰後我不出去,便讓她在外面告訴所有人,你羅海天為了榮華富貴,寵妾滅妻,如今更是連兒女都不放過。你打啊,打死我們,看看你羅老爺的名聲又能好到哪裡去?」

  她一邊說,就抬起了羅孚的兩條胳膊,將袖子一捋,只見那條胳膊上或青或紫,看來全是被人擰出來的。因看著震驚的羅海天冷笑道:「我知道,老爺這樣驚訝,不是因為孚兒胳膊上這傷,而是因為你沒想到,我竟會這樣厲害,完全不懼不讓是吧?告訴老爺一句話,做人該留一線,不為日後好相見,只為莫要把人逼到絕路,你難道不知狗急了還要跳牆?何況是人?既要死,死就死,只是老爺升官發財的美夢別因為我們受了障礙,那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羅海天愣愣看著羅莞,像是不認識了這個女兒一般。雖然對方說的話在情在理,可是他怎也不敢相信:這還是他那個沉默寡言,懦弱無能又孤僻的女兒嗎?她……她什麼時候竟變得這樣剛強了?若從前就是這樣,自己也不會輕易就把她們母女趕出去,如今倒好,竟是給自己埋伏了一個隱患。

  眼看書房外沖進幾個婆子小廝,就要拖著姐弟兩個出去。直到此時,羅莞還是絲毫不懼,只是看著他冷笑。這一下羅海天心裡就真的是打鼓了:寵妾滅妻的事不是沒有,只這可不是什麼光彩的。尤其是勳貴官場中人,一旦傳出這麼個名兒來,讓上官知道了,他也不管你青紅皂白,便認定了你是無情無義的人,如何還肯提攜於你?

  那小娼婦莫非就是看透了這其中的道理,所以才有恃無恐嗎?羅海天氣得身子亂顫,只是此時卻也不敢輕舉妄動了,喝令小廝和婆子們退出去,他面色變幻了幾重,方咳了一聲,盡力裝出和藹的樣子道:「罷了罷了,看看你這模樣,可見是被逼的狠了,既如此,你被退親也定是冤枉的,唉!昨日之事,竟是我處理的急切了些。好在如今反悔也來得及,你且去把你娘找回來,咱們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兒說?」

  羅莞看著這男人努力做出來的那副和藹可親樣子,只覺心底一絲絲寒意直往外冒:這個禽獸不如的混蛋,竟然因為害怕自己的脅迫而起了歹心,想也知道,一旦蔣秋娘回來,他們娘兒三個恐怕就真的是沒有活路了。

  「老爺你真是好狠的心。」羅莞搖頭冷笑,聲音中充滿了憤怒和鄙視,咬牙切齒道:「糟糠之妻不下堂,虎毒不食子。你不但不是君子,竟連禽獸都不如了。都到了這個地步,難道你以為我會信你這偽君子的話?你未免把我想的太天真,也把自己想的太聰明了吧?奉勸老爺一句話,官場上最忌諱的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日後你升官發財之時,千萬莫要忘了這話。」

  她說完,也不去看因為心思被揭穿而變得無比猙獰的羅海天,只是轉身牽著羅孚的小手沉聲道:「弟弟,老爺不要我和娘了,從今日起,我和娘,跟這個家,跟你還叫爹爹的這個男人,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了。我們要離開這裡,只是放心不下你。你說一句話,若是要跟我們走,姐姐就帶你走。若是你還想留在這裡,姐姐不強迫你跟著娘和姐姐,畢竟我們此去無依無靠,也是要吃苦的。」

  羅孚到底是個孩子,聽見這樣話,就忍不住抬頭看了看父親,卻只看到父親猶如要擇人而噬的猙獰模樣,他猛地就打了個哆嗦,想起這幾年父親對母親和姐姐還有自己的所作所為,想起他對那個女人的縱容寵愛。雖是七歲的孩子,卻也立刻明白:自己若在這個家裡呆下去,根本沒有好果子吃,這府裡沒一個人是疼愛自己的,唯一疼自己的兩個人還被趕了出去,既如此,不如跟著她們,好歹三人依靠著,也比在這裡挨打受罵強。母親和姐姐絕不會打罵自己,更不會把自己的胳膊擰成這樣青一塊紫一塊的。

  想到這裡,羅孚小小的身子便向羅莞靠過去,只仍不敢面對著羅海天的目光,因只是垂著眼小聲道:「姐姐,我……我跟你們走,爹爹不要你們了,他……他也不管我。」

  「好孩子,真是聰明的好孩子。」羅莞很欣慰,羅孚很小,然而比起現代那些七八歲的孩子,他卻已經有了相對成熟的判斷力,能夠做出這樣的選擇,說明他沒被暫時的富貴生活給蒙蔽,就傻傻的放棄那段親情。

  「好,那我們就走。」

  羅莞牽起羅孚的小手,剛要轉身邁步出去,就聽羅海天又是一聲斷喝。羅孚畢竟害怕他,只嚇得一個身子使勁兒往姐姐依偎而去,忽然又想起自己是男子漢,姐姐是女人,理該自己保護姐姐才是,因羞愧之下,小臉蛋上現出一抹暈紅,又努力挺起胸膛,想要擋在羅莞的面前。

  「老爺還有什麼吩咐?」

  羅莞怎會讓這可愛的小正太替自己擋槍,萬一那羅海天再扔一方硯臺過來怎麼辦?因冷笑道:「有什麼吩咐你就快點兒說,我磨磨蹭蹭在這裡可耽誤不少時間了。還是說,老爺你真想讓自己寵妾滅妻的名聲傳出去?」

  羅海天此時真正是騎虎難下:無毒不丈夫,又有什麼能比他的錦繡前程榮華富貴更重要?為了這些,老子娘也未必不可以賣一賣,何況是這樣兩個忤逆的小畜生。只是可恨那小娼婦竟留了一手,萬一自己真的將他二人打殺,傳出了名聲去,豈不是所有苦心經營都要付之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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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kiki 發表於 2014-3-19 11:55 PM

第006章:如願

  然而若是就此放他們二人離去,自己這一家之主,男人的威嚴和面子又往哪兒擱?或許,若能想個法子拖延拖延,先把那躲在外面的賤人給找到,那就有機會可以永絕後患了。

  想到此處,羅海天目中殺機一閃而逝,他正要說話,就聽羅莞冷冷道:「老爺不必再多費心機了,你已經沒有去找我娘的時間,我既留了這後手,又怎可能不防著你去找她?不是有萬無一失的把握,難道我會一開始就和你和盤托出?」

  「你……你這小娼婦。」羅海天讓羅莞一句話戳的面皮紫漲身子哆嗦,一心只想立刻將她殺死,這哪裡是女兒?分明是前世裡的仇敵,這一世就是故意來報復作賤他的。然而又著實的不敢下手,那個後著真真是掐在他的七寸上啊。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就聽外面環佩叮咚聲響,接著韓姨娘在丫頭們簇擁下走進來,看見姐弟兩個,她就冷笑道:「老爺,妾身就和你說過,那狠毒的賤婦哪裡能養出什麼好兒女?你不聽,如何?到底今日為自己招禍了吧?這樣忤逆的東西,你還想著他們做什麼?論理該一棒子打死或者告到官府去,念在他們總算是你骨肉的份兒上,倒不用做的這樣絕,趕出去就是了。」

  羅海天鬆了口氣,韓姨娘這等於是給了自己一個臺階下。因無聲點點頭,就對羅莞和羅孚道:「好了,你們兩個走吧,從此後斷絕父子情義,莫要說是我羅海天的子女。」

  「如此甚好。」羅莞微微一笑,拉著弟弟的小手,無比強勢走出大門,在門邊恰恰就和韓姨娘擦身而過,於是她腳步微微頓了一頓,扭頭含笑道:「看在姨娘今兒為我們說了一句話的份兒上,我有一句良言相告。所謂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姨娘今日得意,但願你能得意到頭兒,待將來老爺順風順水官居一品之時,這正室奶奶的位子,還是你的。」

  韓姨娘全程保持冷笑的表情猛然就是一僵,身後羅海天已經氣得拿起桌上筆筒和書籍沒頭沒腦砸過來,大罵著沒良心的小畜生小娼婦。便是在這樣的罵聲中,羅莞牽著羅孚昂首挺胸,高調的走出羅家大門。

  「這個冤家,留著遲早兒也是禍害。」一直到羅莞羅孚走的不見了蹤影,羅海天身子還是猶如打擺子似的抖個不停,好半晌才咬牙切齒的喃喃說了一句,接著便大聲叫道:「羅明,羅明。」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立刻跑進來,看見門邊的韓姨娘,連忙行禮問安,又上前問羅海天有什麼吩咐,只聽自家老爺惡狠狠道:「找人跟著剛剛那兩個小畜生,看他們在哪裡落腳,回來報與我知道。」

  「是。」

  羅明答應一聲,正要出去,就見韓姨娘伸手一攔,接著便聽她淡淡道:「老爺何必和那小賤人動氣?如今她們走了,不是正好嗎?」

  「難道你沒聽那小娼婦剛剛的話?一旦他們不甘心,在外面散播什麼寵妾滅妻的謠言,怎麼辦?」羅海天沉著臉,卻聽韓姨娘道:「老爺怕這個,難道就不怕那小賤人還有後手?真真我們平常竟錯看了她,不然也不至於到今日這個地步。」

  「哼!她還能有什麼後手?我不信她姐弟兩個會不和那賤婦匯合。」話音未落,就聽韓姨娘正色道:「萬一她把消息透露給別人知道呢?到時候她們真有個好歹,豈不是印證了這資訊?到那時,只怕謠言會傳的更厲害吧?一旦連官府都插手,這對老爺可是大大的不利。」

  一句話將羅海天驚出一身冷汗,想到羅莞臨走時自信滿滿的模樣,他忽然就覺著韓姨娘真是聰明絕頂,那小賤人一定會有這樣的保命手段,不然她如何敢在自己面前有恃無恐?

  「好吧,且看她們怎麼做吧,若是安安分分離了京城還好。若是敢敗壞我的名聲,我決饒不了她們。」羅海天一面說著,就讓丫頭們準備官服,卻是上衙的時間快到了。

  待羅海天離去後,韓姨娘回到自己屋中,身旁的心腹乳母便奇怪道:「小姐,為何不讓老爺絕了那幾個禍害呢?那小賤人再怎麼聰明,哪裡就能想的這樣深遠?那竟不是個女孩兒,竟成了戲臺上的軍師呢。」

  韓姨娘咬牙道:「你以為我不恨她們嗎?我也是巴不得她們越早死越好。只是你難道沒聽見那小娼婦臨走時的話?真真她是提醒了我,老爺這人如此狠辣絕情,咱們自然也要留一條後路的。將來若是他真有官居一品,不把我放在眼裡的一天,這母子三個就是我的把柄,到那時讓人宣揚出去,讓人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哼哼!他最怕的就是這個,當今皇上最重情義,若知道他是這樣無情無義的,還肯重用他麼?」

  「既如此,那小姐就更不該勸阻老爺啊,一旦那母子三個死了,將來咱們的把柄豈不是又多一個?」

  韓姨娘道:「你不懂。她們三個若是死了,那便是死無對證,自然由著老爺說。到那時咱們這把柄能不能起作用還是兩說呢。她們若活著,老爺總是多一個忌諱,不敢肆無忌憚的往那母子三個身上抹黑,把他自己摘得一乾二淨。再者,還有兩點考慮,一是那母子幾人如今流落街頭生活無依,讓她們活著,卻是比死了還要遭罪,更讓我痛快;二則老爺如今正是前程似錦,雖然我防著他將來變心,但如今他對我還是好的,他要是能有榮華富貴,咱們自然也跟著享福。若是那小賤人真的能留第二個後手,倒是不去招惹她的好,用老爺的前程為她陪葬,也太不值。你說她不過是個女孩兒,哪裡想得到這些,那你之前可能想到?她竟懂得讓那賤婦藏起來做後手。既如此,你怎麼知道她就慮不到這一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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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kiki 發表於 2014-3-19 11:56 PM

第007章:未雨綢繆

  一番話說得乳母直點頭,接著就聽韓姨娘又疑惑道:「我如今只是不明白,她怎的就變這樣厲害了?分明從前在府裡,最是個窩囊廢的,和她娘一個德性。怎麼這才出去了一晚上,就變成了這樣人,連老爺都拿她沒辦法,還是我去遞的臺階。若是早知她心機這樣厲害,我當日也不該輕易放了她的性命。」

  說到後來,語氣越發森寒,連乳母心中都泛起一陣寒意,不敢再說什麼。

  不說羅海天和韓姨娘因為羅莞那句話而各有算計,只說羅莞帶著羅孚,來到蔣秋娘藏身的布莊,此時蔣秋娘真是如熱鍋上的螞蟻般,既望眼欲穿又惶惶不安。好在那店老闆是個不錯的人,見這女人動輒淚流滿面,心中也十分同情,並沒有開口趕人,如此到底讓她等到了羅莞帶著羅孚歸來。

  「莞兒,孚兒……」

  蔣秋娘看見兒子果然被女兒接了出來,一時間又是欣喜又是心酸,撲過去抱住兒子大聲哭起來,知道兒子今早剛剛挨了打,於是連忙就擼了他的袖子來看,只見胳膊上全是青紫淤青,只把蔣秋娘疼的肝腸寸斷,咬牙道:「難怪你姐姐說你在府裡也活不成,如今看來,竟是她有先見之明。我的兒,幸虧將你接了出來,不然豈不是就要被他們活活兒折磨死了?」說著又哭。

  羅莞見店老闆的目光總往這邊看,便對蔣秋娘道:「好了娘親,如今弟弟接出來了,咱們走吧,以免夜長夢多。」

  蔣秋娘哪裡還有什麼主意?更因為羅莞這會兒的表現全不像一個孩童,竟是比男人還要有定見,因此自然全都聽她的。於是點點頭,站起身又謝了老闆,母女三個就要轉身離開。

  「等等。」眼看走到門邊了,忽聽羅莞叫了一聲,接著她回過身來,對那老闆道:「請問有筆墨紙硯嗎?借來一用可否?」

  老闆已經知道這母子三人必定有一段心酸事,因忙拿了紙筆出來,見羅莞在上面密密麻麻寫了一篇字,收起來長出一口氣道:「好了,多謝老闆,您真是個好人。」言罷又行了萬福,方扶著母親弟弟離去。

  店老闆心裡倒是有些奇怪,他雖然在這裡開了幾年的店,但因為蔣秋娘和羅莞羅孚從不出門,所以一點兒也不認得。因不由得為這命運多舛的母子三人感歎了一回,眼看有人上門買布,就連忙去招呼了。

  這裡羅莞和蔣秋娘羅孚往城門方向而去,一路羅莞打聽了下順天府衙門的所在,蔣秋娘便疑惑道:「莞兒,你又做什麼?既然已經將孚兒接了出來,不要再多事了,那怎麼說也是你們的爹爹。」

  羅莞冷笑道:「爹爹?怕是只有娘親你還把人家當做我們的爹爹,羅大人可是半點也不想認我們這一對子女呢。」因就將羅海天當時表現說了,然後道:「母親你以為他怎會忽然和善起來?又要我們回去?你不會天真以為他真是讓我的言辭打動,一下子就悔悟了吧?」

  蔣秋娘是迂腐軟弱,卻還不至於很傻很天真的這就相信了羅海天,只細細一尋思,便知這前夫起了歹心,當下不由嚇得身上汗都出來了,喃喃道:「那……那怎麼辦?你爹爹那個人利慾薰心,為了前程錦繡,什麼都能做出來的。如今你既和他撕破臉到這個地步,他哪裡能不顧忌你?萬一……萬一看准了咱們三人在一起,要……要斬草除根怎麼辦?」

  羅莞有些意外的看了蔣秋娘一眼,忽地諷刺笑道:「原來娘也知道爹是什麼人的,只是總忍不住想自欺欺人是嗎?」

  一句話說的蔣秋娘紅了臉,這會兒卻已經走到順天府門口,也便是這樣巧,恰好就看見順天府尹的官轎停在大門口,於是羅莞上前幾步,將那張紙團成一個團兒,在人群中經過那裡時輕輕一丟,眼見著那剛下轎的府尹老爺撿了紙團四下張望,她只做諸事不知,轉眼間便跟著人群回了蔣秋娘身邊,又留心看那順天府尹的反應。

  這順天府尹的名聲向來是不錯的,羅莞看見他打開那紙團看了幾眼,接著便袖在袖中,因長出一口氣道:「好了娘,如此可保無虞了,咱們出城吧。」

  蔣秋娘點點頭,又小聲問道:「莞兒,你……你到底寫了什麼給那位大人?怎麼就如此篤定這樣便可確保無虞了呢?」

  羅莞微笑道:「也沒什麼,不過是篇狀子罷了。我把爹爹寵妾滅妻,又對我們三個起了歹心的事寫進去……」不等說完,見蔣秋娘一張臉都駭的白了,驚恐道:「你……你這無憑無據的,這是誣告啊,萬一被抓到,這……這可怎麼辦?」

  「放心吧娘,那順天府尹又不是糊塗官,這只有狀子沒有苦主,他哪裡會興師動眾?可一旦咱們娘兒三個真的出了事,那時有這篇狀子,他自然就可以查到羅大人頭上去,說實話,若不是這人一向有不畏權貴的青天之名,這狀子我還不敢給他呢,想來他只從我這個舉動,也該知道我們只是為了保命,所以才行此無奈之舉。」

  蔣秋娘聽女兒說的有道理,方覺心安,只是想到前夫狠毒,未免又傷心起來,搖頭道:「雖如此說,只是若你爹爹立意要絕了我們這樣禍患,派了人來,人怎會聽你分辯這些?還不是一刀殺了?」

  羅莞冷笑道:「他派來的人必定是心腹中的心腹,焉能不知他把前程當做命根子?也未必就敢痛快下手。就算是下手殺了我們,有這一紙訴狀,我們也不會白白做了冤鬼。」

  蔣秋娘聽羅莞娓娓道來,一時間不由得怔住了,吶吶道:「莞兒,你竟有這樣的心腸,你……你從前不是這個樣子啊,怎麼……怎麼突然就會變得如此?」

  羅莞沉默,好半晌方冷聲道:「娘難道沒聽說過?有的人驟遭大變,就會跟變了個人似的。更何況我之前說昨天晚上差點兒就死了的話不是嚇唬娘,女兒是真的進了鬼門關,見了閻王爺,還和那裡一些奇怪的人學了些東西,誰知後來又說娘為我積攢了功德,這才放我回來的。娘啊,女兒等於是重新活了一回,鳳凰有浴火重生,你便當女兒這是涅槃重生罷了。」

  「都是娘沒用,險些害了你的性命不說,還差點兒害了你弟弟,都是娘沒用……」蔣秋娘聽女兒說得平靜,然而想到她去黃泉路上轉悠一圈,這是何等的驚心動魄死裡逃生?因一時間又忍不住悲從中來,痛哭了一回。

  「娘不要這樣說。」羅莞歎了口氣,眼看已經到了城門,她忽然立定腳步,拉著蔣秋娘和羅孚的手轉過身來,看向羅府方向,沉聲一字一字道:「娘,弟弟,我要你們記住今天是怎麼走出這個城門的。那個男人和我們已經恩斷義絕,從此後,他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不,不是沒有任何關係,他是我們的仇敵。就是他和那個韓姨娘,害的我們母子三個險些喪命,更是對我們起了謀害之心。似他這樣的人,將來一定會報應臨頭,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要你們記住,不許對他有任何的惻隱之心,更不許你們收留幫襯他,娘,弟弟,你們能做到嗎?」

  「能。」羅孚乾脆一點頭,蔣秋娘卻還是有些猶豫,然而看到女兒眸子中的仇恨目光,想到那個男人的絕情,她一向軟弱的心腸不知不覺間便猛地硬了,雖然沒出聲答應,卻是重重點了一下頭。

  *******************

  「孚兒不用怕,前面就是一家醫館,咱們過去讓大夫看看,保准就好了啊。」

  秋風刺骨,蔣秋娘背著羅孚,羅莞跟在她身邊,一邊安慰著羅孚,一邊探手摸他的額頭,面上現出焦急之色。

  離開羅府已經十天了,十天時間,將羅莞的躊躇滿志消磨的那叫一個乾淨,殘酷的事實也終於告訴她:不是每個女人穿越後,都可以用金手指玩轉古代的。

  羅莞如今只恨自己的金手指不是什麼醫術和快速的發財技術,而是種果樹嫁接果樹,這要是等她的金手指開啟,最起碼也要兩三年後吧?然而現在,她們卻幾乎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原本那幾天,幾個人漫無目的的走,羅莞知道蔣秋娘是有娘家的,但不知為什麼,她好像並不想回娘家去尋求庇護與安慰,娘兒三個就依靠當日那支銀釵當的錢,在溫飽線上掙扎著。

  羅莞看蔣秋娘的打算,似乎是要去某一個偏遠地方的小鎮子,她的這個想法卻也沒錯,窮地方消費低,容易養活自己。然而天不遂人願,走到第五天,一場秋雨,終於讓羅孚病倒了。說起來,當日羅依依穿越時,羅莞也是病著的,也恰是因為那場病,真正的羅莞魂歸幽冥。然而,穿越之後,這場病卻是自動痊癒,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最後只能把這個當做是穿越後的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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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kiki 發表於 2014-3-19 11:57 PM

第008章:走投無路

  而羅孚不過是個七歲的孩子,從小又是在富貴鄉中長大,衣食無憂,如今經了這一場雨,支撐不住病倒也是人之常情。蔣秋娘和羅莞急急的尋求醫治,然而錢都花光了,這病卻是越來越重。

  沿途經過的醫館一聽說她們沒錢,二話不說就往外趕人。讓羅莞深深體會到所謂的「醫者父母心」,在這時代裡也不過是一句空話假話套話而已。

  無法可施之下,羅莞橫了一條心,她就不信走下去,就遇不到一個仁慈的醫生?像這樣的心懷仁慈的大夫,在古代宅鬥小說裡並不少見,沒道理到了她,就一個都遇不著了吧?這不符合穿越女主開金手指遇貴人之類的基本設定啊。

  然而就如同是老天爺在和她開玩笑,走到如今,羅孚已經病了五天,連神智都不太清楚了,她們竟是沒遇到一個好大夫。現在羅孚病情加重,娘兒三個身上卻是連一個銅板都沒有,連唯一像樣一點的夾衣也都典當了。

  總算走到這裡,又看見一家醫館,到此時,蔣秋娘和羅莞也是又凍又餓筋疲力盡,這家開在路邊的醫館是她們唯一的希望。眼看進去求醫的人那麼多,羅莞打起精神,暗道要哭的可憐些,也許這家醫館當著眾人的面兒,就算不想醫治也會做做樣子,那樣的話,孚兒或還有一線生機。

  想到此處,便伸手將本來就有些淩亂的髮髻又扯得散了些,然後沖進醫館。

  這裡蔣秋娘看女兒沖了進去,想說什麼,卻又咽了下去。只是默默將羅孚從背上放下來,然後抱著他坐在醫館門口一塊大石上,眼中燃起微弱的希望光芒,只盼著這一次羅莞能有收穫。

  然而她最終絕望了,眼看那些夥計拿著大掃帚不由分說就把羅莞趕了出來,這也是她不肯抱著羅孚跟進去的原因,之前在一家醫館哀求時,那掃帚打在她身上後也連帶著捎了羅孚一下,到現在額頭還有塊淤青呢。

  「到底是怎麼回事?都說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爺,你到底講不講道理?難道就不能給我們一條活路?」羅莞真的是又傷心有氣憤,站在醫館門口沖著碧藍晴空大嚷:在這陌生的時代裡,面對如此絕境,她之前離開羅家時的萬丈雄心遭遇了空前打擊,此時真可以說是一籌莫展。

  「我不信,別人穿過來都是風風光光的,難道只有我,穿過來是為了體會封建社會對女人的嚴苛和殘酷嗎?我才不信呢。」眼看著羅孚燒的通紅的小臉蛋,迷迷濛濛沒有焦距的眼神,羅莞終於再也承受不住這些天的壓力和傷心,蹲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蔣秋娘也是淚如雨下,根本就沒聽清女兒說的什麼,她只是一遍遍撫摸著羅孚的小臉蛋兒,喃喃道:「早知如此,還不如讓孚兒在府中,即便最後也終究難逃一死,總還能多活些日子,孚兒,都是娘沒用……嗚嗚嗚……」

  「娘……」

  忽聽羅孚沙啞著嗓子開口,他似是努力想伸出小手去摸蔣秋娘的頭髮,卻終究無力垂下來,大眼睛眨了眨,兩滴淚慢慢流出眼眶,喃喃道:「別哭,娘和姐姐……別哭,孚兒……孚兒不喜歡……府裡,孚兒就算……就算是死,也……也寧願死在……死在娘的懷裡……」

  「孚兒……我苦命的兒啊。」蔣秋娘被羅孚的話說的心都揪起來了,抱著他嚎啕大哭。一旁的羅莞也是心如刀割火燒一般,她更害怕的是:羅孚此刻忽然清醒的說出這樣話來,該不會是迴光返照,這懂事又可愛善良的小正太真的就要死了吧?

  「大夫……大夫,求求你們救救我弟弟吧,叫我做什麼都可以。」

  絕望之下,羅莞終於徹底摒棄了自己作為現代女人的尊嚴,一頭又要往醫館沖去,卻見三個夥計舉著掃帚立在那裡,其中一個叫道:「呸!沒錢還想看病,讓我們喝西北風啊?滾滾滾,要死別死在這裡,晦氣。」

  「你們……你們是大夫還是豺狼?」羅莞氣憤怒吼,卻聽旁邊一個剛剛拿了藥的老頭兒走出來,搖頭歎氣道:「唉!這年頭兒,沒有錢哪裡能看得了病啊。姑娘你別白費力氣了,還是想想怎麼賺錢吧。」

  「怎麼賺錢?」羅莞茫然了,目光落在旁邊的一堆雜草上,已經是中秋季節,這雜草也有些泛黃了。不期然的,她便想起插草賣身的故事,因此一咬牙,就往那草叢邊而去,心想不管了,老天爺讓我穿過來,如果就是為了讓我做丫頭奴婢,那就做吧,只要能先把孚兒給救回來。

  一邊想著,就咬牙蹲下身子,恰在此時,便聽路邊人群忽地都炸了鍋,人群中有人激動地高叫著:「謝將軍!是謝將軍!謝將軍凱旋班師了。」

  「謝將軍?」

  羅莞的身子猛地就是一僵,腦海中浮現出關於此人的記憶:太后的娘家侄兒,路王府郡王世子謝青鋒,三年前未至弱冠便出征北疆,與北匈大軍作戰,捷報頻傳,如今這是……凱旋班師了?

  蔣秋娘仍是抱著羅孚在哭,羅莞卻猛地站了起來,只見街道兩邊此時都已經站滿了人,行人們全都避在道旁,顯然是在夾道歡迎這位凱旋回朝的年輕將軍。

  這十天來,羅莞原本就苗條的身子又瘦了一圈兒,真可以說是風一吹就倒了,因此時擠在人群中,別人都十分費力,獨她卻不覺著怎麼吃力,覷准一個空兒便可以鑽進去的。

  好不容易擠到了最前面,接著就見從長街盡頭處,駛來一大隊儀仗,旌旗招展戰馬嘶鳴,在那正中的大旗下,端坐一位銀盔輕甲的年輕將軍,雖然有百姓夾道歡迎,他臉上卻沒有半點得意之色,也沒有什麼倨傲之狀。

  好帥啊。

  羅莞在心裡大叫了一聲:不但帥,大概是身份的關係,這男人即便是端坐在馬背上,也能透出一股子天潢貴胄的優雅和貴氣,與他身上那股身經百戰的沉著煞氣相配合,形成了一種獨特而奇異的無邊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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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kiki 發表於 2014-3-19 11:58 PM

第009章:初遇

  難怪都說這個男人是天下女孩兒們的夢中情人,這樣完美的傢伙,根本就是言情小說中的完美男主角嘛。

  羅莞心中感歎,不過此時她卻完全沒有欣賞美男的心思,之所以把目光投注在謝青鋒臉上,是因為她剛在心中做了一個重大決定,所以想從外貌上推斷一下這男人是不是值得她冒險賭一把。而現在,這個問題已經有了結論。

  羅莞在人群中握緊拳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在那隊人馬終於走到面前時,她用盡全身力氣,猛然撞開前面的人沖了出去。

  「籲……」

  班師回朝,又是在這樣繁華的大街上,謝青鋒的速度其實不快,也幸虧是在道中央,沒有什麼雜草野花,不然估計這馬大概都能悠閒的去啃幾口了。

  所以這樣的速度,還能把這個突然從人群裡沖出來的女孩兒撞的暈倒在路上,他挺驚奇的。剛剛雖是事出突然又正逢他在走神,所以沒怎麼注意,但謝青鋒還是覺著自己這匹訓練有素的愛馬不至於在這種時候都控制不住蹄子,就能把那女孩兒給踹倒了。

  不過謝青鋒還是下了馬,他這人性格天生有些冷漠,但是眾目睽睽之下,一個女孩兒倒在自己面前,且是疑似被馬踢到的,自己也不好不聞不問吧。更何況這女孩兒挺瘦弱的,身上穿的也十分單薄,或許是受了驚嚇暈倒也說不定,雖然這聽上去更天方夜譚,自己在這條街上可是慢慢行進了小半個時辰,驚嚇個鬼啊?

  蹲下身子仔細查看了一下這女孩兒的渾身上下,謝青鋒立刻就斷定對方並沒有被馬踢到,因為女孩的身上並沒有馬蹄子留下的印跡,風塵僕僕這一路,愛馬蹄子上不知多少灰塵污泥,真的蹬到了,怎麼可能一點兒印跡也留不下。

  「姑娘……」

  他沉聲開口,接著就見女孩兒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兩下,然後睜開眼睛,虛弱的呻吟了兩聲,喃喃道:「疼,我……我被馬踢到了,好……好疼……」

  謝青鋒猛然就瞪大了眼睛,活到二十歲,他這還是頭一次遇到訛詐訛到了自己頭上的人:奇怪,這女人是白癡嗎?還是說她眼睛瞎了?要不然就是耳朵聾了?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謝青鋒心中冷笑,目光便猛地透出一股令人膽寒的銳利,漠然注視著羅莞,冷冷道:「是麼?被馬踢了?姑娘你確定,是被我的馬踢到了嗎?」

  我……我擦!果然人倒楣的時候喝口涼水都會塞牙嗎?你說你一個大將軍,負責打仗就好了,你為什麼還要有狄仁傑福爾摩斯一樣的觀察力呢?你也看看我這淒慘的情況啊,就不能憐香惜玉一點兒嗎?

  只從謝青鋒的目光和問話,羅莞就知道自己兩世生活中唯一一次不光彩的碰瓷兒是徹底完敗了:這男人看上去不像是蠻不講理橫行霸道的,可他更不像是體貼人心的老好人啊。指望他能體察自己的難處將錯就錯給幾兩銀子,這好像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吧?

  羅莞想一想自己現在的處境,想一想在生死之間徘徊的羅孚,想一想自己兩輩子就幹了這麼一件缺德丟人的事兒,還偏偏被識穿的狼狽和羞恥,一時間忍不住悲從中來,眼淚立刻就要湧出眼眶,卻被她強行忍住了。

  「也許……也許是小女子一時錯覺……」羅莞小聲說了一句,羞愧的只想立刻從這冷漠男人的身旁逃開。可還不等站起身子,就聽一聲驚呼,接著蔣秋娘從人群中沖出來,撲到她面前,滿臉都是淚的哭叫道:「莞兒,莞兒你怎麼了?你……你不能出事啊,你再出事了,我……我還怎麼活?乾脆我們都不要活好了……不要活好了……嗚嗚嗚……」

  上陣母女兵嗎?謝青鋒的目光更冷,他心想什麼時候此處人心竟敗壞到如此地步了?連我都敢訛詐,素日裡她們對普通人又會如何?

  「娘,我沒事兒,沒事兒……」羅莞的眼淚終於再也忍不住,一下就下來了,她先急著去看蔣秋娘懷中的羅孚,一面艱難站起身來一面道:「娘,別哭,別嚇著孚兒。」

  嗯?事情好像……不像我想的這樣。

  看著這母女兩個的淒慘形容,那哭聲也確實不像是裝出來的,哪有人能裝出如此肝腸寸斷心碎神傷的哭聲呢?因此謝青鋒一挑眉,看向蔣秋娘懷中那個孩子,在看到羅孚滿臉的潮紅後,他便是一怔。

  上前摸了摸羅孚的面孔,那溫度嚇了謝青鋒一跳。再抬頭看看羅莞,卻見對方躲閃著自己的目光,就要扶著母親離去,於是心中了然,便回頭道:「七星,剛才烏雲傷了這位姑娘,你拿二十兩銀子過來,讓她去醫館療傷。」

  「啊?哦,好。」

  跟在謝青鋒身後一個小廝模樣的俊秀少年答應一聲,轉身跑了回去,不一會兒,拿著一個小包裹走過來,遞給羅莞道:「這裡是二十兩銀子,姑娘拿去治傷吧。」

  「多……多謝將軍。」

  羅莞的眼淚再次掉下來了:嗚嗚嗚,總算老天爺還沒忘記她這個穿越女,絕境中送來了一縷光明,不然她覺得自己大概真的就是死路一條了。

  「我的馬傷了姑娘,這是應當的。」謝青鋒淡淡說了一句,這相依為命卻是落魄窮苦的母子三人讓他的鐵石心腸都不禁融化了一點兒,不然以他的性子,他是不會理會這種道謝的。

  說完了,謝青鋒轉身便往回走,就聽身後那個女孩兒一邊哭一邊和她母親嗚咽道:「娘,弟弟有救了,嗚嗚嗚,謝將軍真是個大好人。」

  「咳咳咳……」

  謝青鋒忍不住就咳了一聲,邁出去的腳步都有些虛浮:誇獎和讚美他是從小兒聽到大已經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的。但竟然會有人說他是好人,這種樸實的讚美還當真沒聽到過。

  呵呵,好人麼?謝青鋒自問著,忍不住就搖了搖頭:死在他手上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人人都叫他百戰殺神的,這樣的人也能算作好人嗎?那個女孩子恐怕不知道,從小到大,這是自己做的第一件好事吧?

  「爺也是的,還不知道那幾個人是不是訛人的,您這裡就送了二十兩銀子出去,萬一真是訛人的,讓人知道了,豈不笑話爺?從沒有人敢在爺面前弄鬼,可別到如今,再讓兩個女人給下了套兒。」

  回到馬前翻身而上,就聽見另一個小廝龍淵在一旁咕噥,接著七星便沒好氣說了他一句,又道:「你沒聽見那哭聲?若是訛人,能哭出這個樣兒?爺走南闖北,什麼沒見識過?能讓這麼兩個女人給訛著?操的哪門子沒味兒的心。」

  龍淵就沒敢再說,卻聽謝青鋒淡然道:「你倒很替爺的聲名著想,這樣吧,若是不放心,你就去跟著看看,看看她們是不是訛人?如你說的,爺這輩子做的第一件好事兒,總不能成了笑話。」

  龍淵有些驚訝,七星卻已經猜出主子心思,眼見龍淵還要說什麼,他便一拉這兄弟的手道:「既是爺這麼說,咱們就跟著去看看。」

  兩人出了人群,謝青鋒班師的隊伍則繼續前行,那龍淵還不明所以,卻聽七星笑道:「你真是不開竅,實話和你說,那母子三個的形狀,絕不是騙人的,爺讓咱們兩個過來,不過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西天罷了,咦?可巧了,前面那不就是家醫館嗎?想來是在那裡,走,悄悄兒看看去,若是有需要幫忙的,咱們少不得還要再出點力氣。」

  ******************************

  「莞兒,我想過了,咱們再這樣居無定所餐風露宿下去,還不知道要生出什麼事來,總不能指望著謝將軍給的這些銀子過一輩子吧?既如此,不如我還是帶著你們姐弟倆回你們外祖家去吧。」靠著謝青鋒給的那二十兩銀子,又有七星和龍淵隨後趕到,總算那醫館裡的人一改之前的惡形惡狀,精心為小羅孚調治了一番,將他這條小命從鬼門關中拉了回來。

  短短幾天功夫,一雙兒女先後都險些喪命,蔣秋娘再怎麼不願意和無奈,卻也不得不為兒女性命著想,到底還是做出了這個決定。

  「好。」羅莞點頭,她記憶中外祖家應該是住在鄉下,有許多土地,且那周圍好像也有些園子山脈河流的,對於她來說,這正是該紮根兒的地方,卻不知蔣秋娘為什麼不願意回去。因此時一聽母親鬆口,她便立刻同意了。

  身邊半天沒動靜,羅莞抬頭一看,就見母親坐在那裡呆呆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目中全是迷茫痛苦之色。

  這一下子羅莞終於再也忍不住了:外祖家啊,那該是母親最大的避風港不是嗎?怎麼如今做出回去的決定,卻是這樣一幅神色呢?

  於是她便開門見山問道:「娘,我見你似乎很不願意回去的樣子,如今大概也是為了我和弟弟不得不回去,到底是怎麼了?你不會因為當日外公外婆給你找了這麼個混蛋男人,所以心裡怨恨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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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kiki 發表於 2014-3-20 12:00 AM

第010章:顧慮

  蔣秋娘瞪了女兒一眼,微曬道:「胡說,以為我像你那般麼?也不知道你怎麼就變得這樣剛強,性子上來六親不認的……」不等說完就見女兒瞪大眼睛急叫道:「我哪有六親不認?」

  「還說,不是你和你弟弟說,日後就當沒有爹爹了嗎?還不讓……」蔣秋娘說到這裡,不由得歎了口氣,卻聽羅莞冷哼道:「這哪是什麼六親不認?就該這樣,別人對我好,我便對別人好。別人對我不好,難道還非要低聲下氣忍著?人家打了你這邊臉,還要湊上另一邊臉去給人揍,然後問人家手疼不疼嗎?我是做不到的。」

  說到此處,她也知道自己剛才的猜測不靠譜了,對那樣一個狼心狗肺的負心男人都生不起多少怨恨的蔣秋娘,又怎會蠻不講理將這段不幸婚姻的錯誤強加到她父母頭上呢?只是……若不是這個原因,到底是什麼緣故,讓蔣秋娘如此畏懼那個娘家?

  羅莞正苦苦思索,便聽蔣秋娘歎氣道:「莞兒啊,你這樣的剛強性子,將來……唉!你一直問我怎麼不願意回你外祖家,你說,就你這爆炭性子,我怎麼回去?如今你外祖都去了六七年,只剩下你外婆,那家裡是你舅舅舅媽當家的,原本我出嫁的時候,家裡好不好,也有幾百頃土地,如今卻是只剩下了二三百畝,這也罷了,你舅媽那個人,對她自己和兒女固然大方,可對外人……唉!我也不說什麼了,當日老爺還沒納韓姨娘進門的時候,你舅舅舅媽倒和我走動的勤,只是如今,卻已是兩三年連個音信都沒有了,我也出不了門,連你外婆的近況都不知,想來只怕也好不到哪裡去,這會兒我被休了,這樣……這樣的丟臉,不回娘家只怕都要挨駡的,何況還要回去……」

  蔣秋娘原本是打算把這些話藏在肚子裡的,她一點兒也不想讓兒女知道這份艱難。然而這些日子習慣了由女兒發號施令,這軟弱女人不自禁就把十四歲的羅莞當做了依靠,此時被她一問,肚裡煩難憂傷一齊激出來,只覺回去的決定似也不對,因到底忍不住說了,為的就是和羅莞商量商量,讓女兒拿一個主意出來。

  「怪道呢,我就說娘親怎麼不肯回去,原來卻是這樣。」羅莞點點頭,她心裡也暗笑自己傻:是了,古代女人被休是多麼羞恥的事情啊?有很多女人甚至就為這個結束了自己的性命,還美其名曰說是什麼「以死明志」呢,她真是呸啊!以死明志個鬼,這種死法最不值了。

  等等,現在不是強烈譴責封建流毒對女人迫害的時候兒。羅莞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如今最大的問題是:舅舅和舅媽那一對勢利鬼恐怕不會願意接納她們這落難的母子三人,連外婆的境況都說不準。那麼,那個娘家她們還真的還有必要回去嗎?

  唉!為什麼別人穿回去,只負責宅鬥開金手指就好,我特麼穿了過來之後,卻是立刻就要面臨著萬丈深淵一樣的困境,現在還要做如此艱難的選擇?為什麼?老天爺你是想拿我開創女主苦難流穿越史的先河嗎?誰特麼要這種先河啊?我一點都不想成為艱苦奮鬥穿越女主們的先驅好不好?

  最終在經過艱難的抉擇後,羅莞還是決定:回鄉下外祖家。

  不管舅舅舅母怎麼勢利吧,最起碼暫時還有個安頓的地方不是嗎?退一萬步講,就算回到外祖家,還是被那兩個勢利眼給掃地出門,在那裡租一間房子總還是可以的吧?手頭上還有五兩銀子零著兩串錢,鄉下的房租也必定便宜的,恩,現在天氣還好,手頭這點銀錢不能輕易花用,若是有什麼破敗山神廟之類的地方,先窩幾天也行。她就不信了,穿越一場,自己手裡這麼大一根金手指,會沒有用武之地?

  蔣秋娘如今萬事聽女兒的,此時見她決定回外祖家,也就沒說什麼。因三人動手收拾東西,不一會兒都收拾好了,羅莞便摸著羅孚的頭道:「弟弟啊,『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這你是知道的吧?」

  羅孚點點頭,大眼睛眨巴眨巴看著姐姐:「這是孟子篇,姐姐可是要我背誦出來?」

  「哦,不用不用,姐姐就是問你,你懂不懂這個意思呢?」羅莞連忙擺手:開玩笑,她自己都背不出來好不好?

  「啊,原來姐姐是要聽我講明這些道理啊。」羅孚點著小腦袋:「我自然知道,去年先生用了好幾天時間給我們講解……」說到這裡,小臉蛋上不禁露出幾絲黯然之色,喃喃道:「可惜再也見不到先生了,先生很好的。」

  「哦,也不用講解給我聽,孚兒明白這個道理就好。」羅莞見又勾起了這小傢伙的傷心事,連忙又降低要求,然後正色道:「現在,我們的錢不多,要好好為以後打算,所以呢,回外祖家不能坐馬車了……」

  不等說完,就見羅孚大眼睛又眨了眨,有些興奮道:「那是要坐牛車嗎?牛車雖然慢,可是牛很壯實,也很溫和,摸它它都不踢人的。」

  「也不是牛車。」羅莞撫著額頭:這是城裡啊,去哪兒給小傢伙找牛車去?

  「那是騾子車麼?若是這樣,還不如直接騎騾子好了。」羅孚更興奮了:「姐姐,我早就想騎那個大東西了,人人都說它力氣可大,和牛一樣大。」

  「不是騾子車。」羅莞快哭了:泥馬孚兒生出來的時候那個豺狼男人是不是還沒做官啊?怎麼他竟然連騾子都知道?這小傢伙身為官宦子弟,不是應該五穀不分嗎?

  「那是驢……」

  面對著羅孚已經興奮的發紅的小臉蛋兒,羅莞徹底完敗,連忙舉手道:「不是驢車,也不是狗車,更不是豬拉的車,總之沒有車,也沒有馬沒有牛沒有騾子沒有驢沒有狗沒有豬可以騎,只能靠我們的雙腳走路,明白嗎?我們要走著回外祖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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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kiki 發表於 2014-3-20 12:01 AM

第011章:投奔

  長痛不如短痛啊,與其讓小傢伙升起希望再絕望,不如乾脆就一棒子把他的希望全給打散了。羅莞這樣想著,就一口氣把話給挑明瞭,說完了大喘一口氣,心想好嘛,我這一串快比上說相聲報菜名的了吧?

  「哦,走著回去啊。」

  果然,羅孚臉上興奮的潮紅慢慢退去,忽聽姐姐又道:「是啊,走著回去,會很累,孚兒怕吃這個苦頭嗎?」

  「不怕。」

  羅孚立刻小大人似的搖著頭,又看了看羅莞纖細的腰肢,忽的拍著小胸脯大聲道:「若是姐姐累了,我背姐姐。」

  「你把你自己照顧好我就謝天謝地了,背我?看不把你壓個大馬趴呢。」羅莞伸出指頭在弟弟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一面取笑他。接著又笑道:「雖然會很累,不過這一路風光會很好,田裡的莊稼應該都收拾完了,到時候咱們餓了,可以去地裡撿落下的玉米棒子,或是豆子兒之類的烤著吃。還有啊,這一路上會有不少野果子,到時候姐姐摘了來給你吃好不好?汁水又多,又大又甜的野果子,孚兒喜不喜歡?」

  「喜歡,孚兒喜歡。」羅孚使勁兒點頭:病了之前那幾天的三餐不繼已經迅速糾正了他挑食的習慣,此時一聽見吃的東西,就雙眼發光,連嫣紅的嘴唇旁都流下了一道口水。

  「那好,娘,我們等下就走吧。」

  羅莞回頭看向蔣秋娘,卻見她淚光閃閃看著自己,見羅莞看過來,這婦人便拿手擦了擦眼淚,欣慰笑道:「莞兒,我的好孩子,你真是長大了,就是娘……也沒有你這份兒堅決,我以為,我以為咱們活不下去了……」

  「娘,天無絕人之路,先前和你說咱們不會沒活路的,可以做活賺錢,你還答應得好,怎麼這會兒又興起這樣消極的念頭來?這可要不得,你看,連孚兒都對新生活充滿希望,難道娘你還不如一個七歲的孩子?」

  羅莞笑著勸慰,見蔣秋娘直點頭,帶著淚珠兒笑道:「是,是我沒出息了,莞兒和孚兒都比娘強上百倍。我如今也不擔心,天無絕人之路,咱們娘兒三個一定可以活下去。」

  「不但要活下去,還要活得好,活得自在活得痛快。」羅莞握緊了小拳頭,這些天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蔣秋娘露出如此輕鬆的笑容,可見自己和羅孚的積極態度終於也有一點感染到這軟弱婦人了。

  「對對對,不但要活,還要好好兒的活,活給世人看看。」蔣秋娘一把擦去臉上眼淚,提起床上兩個包袱:「那咱們現在就走吧,趁著這會兒離晌午還早,是了,出去時問客棧買幾個饅頭,路上做乾糧吧。」

  「好啊。」

  羅莞笑彎了一雙杏眼,牽起弟弟的小手,將手一揮道:「走了,向著新生活,出發。」

  ********************************

  「娘啊,還有多遠能到外婆家?再這麼走下去,連野果子都快找不到了啊。」

  擦了擦頭上汗水,羅莞有些無奈的看著蔣秋娘,現在她算是真正體會到拉練五公里十公里之類的慘無人道了,更慘的是,她現在比那些五公里十公里的訓練還要慘不堪言啊。

  說起來,羅莞在現代那也絕不是嬌嬌女來的,出生在農村,上大學之前,只要有假期,都要幫著家裡幹農活。上大學之後,念的也是自己最喜歡的農業科技專業,之後回家勤勞致富,這在體力上那也是響噹噹一名女漢子啊。

  可女漢子就是女漢子,再怎麼她也不能當男漢子使用啊,更何況她現在的身體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女,之前的生活也勉強算是養尊處優的,除了做女紅裁衣服之外沒幹過重活兒,現在冷不丁一天就要走上四五十裡地,真是累得腿都要斷了。

  看看,現在是深秋時節,可是姐弟兩個臉上的汗珠子順著面頰往下淌啊,這還幸虧蔣秋娘算是有經驗的,趁著在客棧的兩天時間裡做了厚底鞋,不然的話,姐弟倆現在腳上肯定都磨起泡了。

  小羅孚呼哧帶喘的啃著一個野果子,現在這東西對他已經沒有了任何吸引力,根本不是什麼汁水又多又大又甜好不好?反而有些澀澀的。只是姐姐說,要想走的動路,就要吃,再難吃也要吃。

  「快了快了,已經能看見了。」

  蔣秋娘也很累,雖然她是三十多歲的婦人,可從前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冷不丁兒就這樣天天趕路,她也累得夠嗆。但總算是走到這兒後,終於看見曙光了。

  「耶!」羅莞和羅孚踮起腳尖看了下,發現那個村子就在前方不遠處,下了這個坡兒大概就到了。姐弟倆不由得擊掌為慶,當然,這也是羅莞教的,羅孚很喜歡這種宣洩興奮的方式。

  「那還等什麼,這就走吧。」眼看勝利在望,羅莞宛如灌了鉛的雙腿總算是有了點力氣,因站起身牽起弟弟的手就要往前跑去,卻不料身後忽然傳來馬蹄聲響,蔣秋娘嚇得連忙起身將姐弟倆拉著避到一旁,不一會兒,便見視線裡出現幾輛馬車。

  「咦?是謝將軍?」

  羅莞有些驚奇的看著那騎著高頭大馬跟在馬車旁的帥氣青年,連忙低下頭去,生恐被對方認出自己,一邊心裡疑惑,暗道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莫非他是我這個穿越女主的命定男人,出現在此處就是為了和我有緣千里來相會的?啊呸呸呸!羅莞你醒醒吧,不要做白日夢了,你難道還沒看出來?你的穿越註定要不走尋常路的,還指望著能有王子和灰姑娘的動人愛情呢?你當這是宅鬥小說啊。

  在心裡狠狠鄙視了自己一番。這時車隊已經走了過來,羅莞頭垂的更低了,只恨面前沒有什麼高大樹木能讓她躲到樹後。而另一邊,蔣秋娘本想上前致謝,然而看看自己和女兒現在形容,再想想謝青鋒的身份,這致謝倒不似致謝,倒像是故意去攀談再討銀錢似的,只怕反而要惹人家厭煩恥笑,因也就垂頭側過身子,只有小羅孚,因為什麼都不懂,所以好奇的看著這一大隊馬車。

  「孚兒把頭低下去。」謝青鋒可也是看見過羅孚模樣的,羅莞生怕弟弟被認出來,連忙摁著那小腦袋低下去,就在這時,她聽見不遠處響起一個聲音:「咦?爺,好像是那天在道上被馬車碰了的女孩兒。」

  我擦是哪個傢伙這麼多嘴多舌啊?不說話怕你家主子把你當啞巴賣了嗎?碰瓷兒這麼丟臉的事情你不用再提醒一遍好不好?那是姑娘我這輩子做的唯一一件不光彩的丟臉事啊。

  羅莞在心裡大叫,不過謝青鋒聽了龍淵的話,只是在馬上淡淡向這邊瞥了一眼,看見那小男孩兒站得好好兒的,知道對方的病是好了,他也沒心思多關心,看那幾個人似乎也羞於與自己說話的樣子,便目不斜視的走過去了。

  倒是馬車窗簾隨即被掀起來,一個明媚動人的少女笑吟吟道:「什麼被馬車碰了的女孩兒?哥哥還會與女孩子有淵源?快讓我看看是什麼樣的人。」

  「別鬧,都快到莊子上了。」謝青鋒淡淡看了妹妹一眼,那少女一吐舌頭,便放下簾子縮回了頭。

  一直等到馬車隊過去,羅莞才鬆了口氣,忽聽蔣秋娘疑惑道:「奇怪,謝將軍怎麼會來這裡?他不是應該在京城路王府裡嗎?」

  「哎呀娘你管他呢?人家征戰兩三年才凱旋回來,還不許人家到鄉下莊子散散心?」羅莞緊了緊身上背的小包袱,堅定道:「咱們還是給自己做做心理準備吧,已經到了外祖家,以舅舅和舅媽那嫌貧愛富的人品,接下來恐怕是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蔣秋娘歎了口氣,想到哥哥嫂子那幅勢利嘴臉,心中著實有些打鼓。

  ***********************

  相國村是一個有著幾百戶人家的大村莊,傳說幾百年前這裡出現過一位宰相,所以以「相國村」為名,這一用就用了幾百年,朝代都更迭過兩三個了,村莊卻始終是這個名字。

  村莊東北頭兒有一座兩進的大院子,前前後後統共有二十多間房屋,這便是蔣秋娘的娘家了。

  此時蔣秋娘的嫂子金氏正在炕上數著錢匣子裡的銅板兒,忽然就聽外面腳步聲響,接著一個小丫頭跑了進來笑道:「太太,姑太太和表少爺表小姐回來了,如今村子裡的人都已經知道,眼看著就要到咱們家門口了呢。」

  「咦?她們幾個也終於又恢復從前風光了嗎?」

  金氏聞言,滿面笑容的起身,將要站起時,卻又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沉聲問道:「你看到她們了嗎?姑老爺跟沒跟著回來?坐什麼樣的馬車?前後共有幾輛車呢?都是幾匹馬拉著的?」

  小丫頭叫雀兒,此時聽了當家主母的話,不由有些奇怪,納悶道:「沒見著什麼姑老爺啊,至於馬車,還有什麼馬的……這……這更是沒見著啊?太太怎麼會這樣問?」

  「什麼?」金氏忍不住就驚叫起來,旋即面上笑容便一絲兒也看不見了,坐下冷冷道:「這麼說,他們母子三個竟是自己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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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kiki 發表於 2014-3-20 12:02 AM

第012章:極品親戚(上)

  「可不就是自己回來的呢?背著包袱,穿的也單薄,聽說許多人一開始都沒認出來,還以為是從南邊逃難過來的人,後來才看清楚了。」

  「不對啊,難道她們是被趕出來了?不至於吧?那姑老爺好說也是個讀書人,能行出這樣的事情嗎?」金氏在這裡自言自語猜測著,忽聽門外腳步聲響,接著一個男人進來道:「怎麼回事?聽張才說妹妹回來了,好像全村人都知道呢,怎麼這回整出了這樣大的動靜?敢情妹夫又升了官兒,他們這是衣錦還鄉了?那你還不快準備迎接著。」

  「呸!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蔣明德話音剛落,就被媳婦兜頭啐了一口,聽她咬牙道:「你還做夢呢,你那妹妹跟個逃荒人似得,領著兩個孩子過來投奔,我看啊,八成是不知做下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讓人趕了出來。不然姑老爺那也是讀書做官的人,焉能連『糟糠之妻不下堂』這樣兒道理都不知道?」

  蔣明德心裡便清楚了,這是妻子生怕妹妹三個真是無處可奔投往娘家來的,所以先把這話撂下,認定了是她們做出不對的事兒,過會兒也好趕人走。

  他皺了下眉頭,心想這可是有點兒過分吧?不過想一想妹妹三人若真是落魄被趕出來,要收容得收容到什麼時候兒?長年累月的為她們花錢?那夠自己賭好幾把的呢,因想到此處,便把剛剛興起的那點兒惻隱之心都丟了個乾淨。

  金氏猶在那裡冷笑道:「你那妹妹就是個糊塗人,先前姑老爺做了官,她算是得勢了,也沒看見顧著咱們一點兒。這會兒被趕出來,倒是想起投奔咱們來了。沒行下春風,秋雨倒是一滴兒也不想少,哪有這樣美事兒?何況就算是被趕出來,那兩個孩子總是羅家的根吧?你就留在羅家唄,巴巴的領出來幹什麼?跟著她挨餓受凍麼?若不是兩個孩子連累,以她那姿色,說不得還能再找個六七十歲的大地主做填房,咱們也能再得一份兒聘禮,她也算是衣食有靠,可是如今你看看,帶著兩個拖油瓶,人家誰肯要她?收留了她,咱們能得什麼?你還要喝點酒,興頭起來又要去玩幾把,自己錢還不夠花,哪裡有閒錢養著她們?」

  蔣明德更沒有話說,忽聽外面張才的聲音響起道:「老爺太太,姑太太和兩位表少爺表小姐已經到了,現在大門外呢。」

  金氏挑開簾子,出去對張才道:「去問問,若是被趕了出來,讓她們吃頓飯,接著打發走就是了,就說我和爺去了老林家,還沒回來呢。」

  張才陪笑道:「太太,這話小的哪敢說?那畢竟是姑太太啊。再者,小的剛剛看到了,許多人都跟在姑太太身後,這……這要是咱們家就這般刻薄,讓鄰鄰居居們看見也不好啊。」

  「怕什麼?」金氏把脖子一梗,強硬道:「誰愛說誰就說去,我難道還在乎她們說什麼?你就這樣去辦,有人說也是說我,不是說你。」

  她說完,看見蔣明德出來了,便狠狠瞪了一眼,警告道:「我和你說,不許去招承,似她們這種情況,一旦招承了,那就是賴在身上,再抖落不下去的,你敢招承,你去養她們,我可是不出一個錢。」

  蔣明德忙陪笑道:「看你說的這話,我難道傻了?去招承她們,這不是老太太在後面,我去囑咐下人們一聲嗎?別叫老太太知道了這事兒,那終歸是她女兒,聽說了心裡豈不是不自在?」

  金氏冷笑道:「不自在就不自在,她自己還要我們養活著,倒有臉把女兒也招承來?就知道又如何?我才不怕呢。」

  蔣明德歎了口氣,搖著頭往後面走,一面咕噥道:「你是不怕,可那怎麼說也是我娘啊,能瞞著自然還是瞞著的好,不然老太太一旦行出什麼事來,你不怕被人指著脊樑骨罵,我可還不想在賭桌上被人拿這事兒戳臉皮呢。」

  不說夫妻兩個因為勢利而泯滅了親情,且說羅莞羅孚姐弟兩個和蔣秋娘,此時正站在大門口等著,她們身後,則是許多的村民,都隔著十幾步遠往這邊看情況。

  蔣秋娘臉上發燒,忍不住埋怨羅莞道:「莞兒,都是你這孩子不懂事兒,怎麼……怎麼就驚動了這許多人?咱們原本是悄悄兒進村的,那些人沒認出來,不是更好麼?你偏要上前和人家打招呼,看看現在怎麼收場?」

  「娘,若不是驚動了這麼多人,以舅舅舅媽的勢利眼,你以為會收留咱們?多說給一碗飯罷了。咱們這不是要找一個落腳的地兒嗎?驚動了這麼多人,我就不信他們會一點兒不顧臉面,就把咱們三個這樣拒之門外。」

  「啊?這麼說,你……你竟是故意的?」

  蔣秋娘驚訝看向女兒,她只覺著自己被休出家門,這是無比丟人的事,女兒這樣做,簡直是讓自己更加面上無光,卻不料羅莞竟是有這樣一個目的。且想一想,這孩子說的還真有道理,若不是驚動這麼多人,她那嫂子只怕也不會顧忌什麼臉面,收留她們了。

  正想著,忽然就聽羅孚小聲道:「娘,姐姐,有人出來了。」

  蔣秋娘抬頭看去,只見一個穿著短打粗布衣裳的中年男人往這邊走過來,一邊走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她不由得有些恍惚,喃喃道:「這些年下人們大概多是去了,張才卻還是在這裡,他也老了。」

  話音落,就聽羅莞苦笑道:「娘,這一回恐怕連我也算計錯了,沒想到我那勢利眼的舅舅舅媽比我想的還厲害。」

  「怎麼?」蔣秋娘不解,卻見羅莞搖頭道:「我看啊,這個什麼叫張才的傢伙,八成就是奉了舅舅舅媽之命來打發咱們走的,真是讓人寒心啊,這大概是聽說了咱們落魄的樣子,乾脆連面兒都不見了。」

  蔣秋娘面色一白,沒有誰比她更清楚哥哥嫂子的品行,這事兒他們絕對是能幹出來的。因不自禁就抓緊了羅莞的手,忽聽羅孚問道:「姐姐,要是舅舅舅媽真就不讓咱們進門兒,那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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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kiki 發表於 2014-3-20 12:03 AM

第013章:極品親戚(下)

  「要是他們真就不要臉了,咱們也的確沒辦法,只能看看先找個什麼落腳的地方暫住了。娘,你知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山神廟土地廟之類的啊?」

  蔣秋娘聽女兒語氣平和,並沒有什麼慌張失措的模樣,心中驚訝,暗道莫非這孩子還有什麼招數?只是都到這個地步了,她還能怎麼辦?

  正想著,就見張才家的走過來,面上全是為難之色,如同蚊子哼哼似的把金氏的話說了一遍,然後又對蔣秋娘道:「姑娘,小的已經讓廚房做飯了,好歹拿一些走,小的這裡還有幾百個銅錢,你也一併拿上,看看到什麼地方落腳吧,千萬別指望這裡了,如今連老太太在這裡生活,還不知道要聽多少的長話呢。」

  「我……我娘如今如何了?」

  蔣秋娘眼淚刷一下就下來了,卻強自忍著嚎啕大哭的衝動問了一句,見張才歎氣道:「還能怎麼樣?就是那個樣子了。好在老太太這人慈和寬厚,心也寬,受幾句閒話也還好,唉!不受著又能怎麼辦?就是老太爺,後來起不來床了,不也一樣受著這些嗎?不然,指不定還能再熬幾年呢。」

  蔣秋娘哭的更凶,羅莞心裡也終於明白這位舅媽是如何厲害了,這特麼簡直就是潑婦中的戰鬥機啊,還是戰鬥機中的翹楚。

  一面說著,就見小丫頭雀兒用木盤子端了三碗白飯過來,小聲對張才道:「本是炒了個白菜的,讓太太看見了,說是如今菜金貴,讓留著中午吃,所以,給姑太太和表少爺表小姐就只有這些了。」

  張才咬牙,蔣秋娘越發是淚如雨下,搖頭道:「罷了罷了,我原先沒被休的時候,她就說我怎麼不往家裡倒騰些東西銀子來?和我斷了往來。何況如今我被休了,她自然是更不把我放在眼中的,這飯我也不要了,都留著給她吃吧。」

  一面說著,就要掩面而去,卻被羅莞拽了拽袖子,聽女兒大聲哭道:「娘,把飯留下來吧,咱們已經餓了幾天,就算我可以不吃,弟弟還小,他也要吃飯,娘累了這些日子,您也要吃點兒啊。」

  「莞兒……」

  蔣秋娘忍不住又要抱著女兒大哭,那邊張才聽見羅莞的話,眼圈兒都紅了,連忙將飯不由分說遞過去,這裡羅孚正不知該不該接,就聽見姐姐小聲道:「孚兒,接過來,大口的吃,狼吞虎嚥風捲殘雲的吃。」

  羅孚便知道姐姐定是又有了什麼打算,因二話不說,立刻把碗接過來,就用小手往嘴裡扒飯,那模樣,真像是餓了好幾天似的。其實一路上雖是不能保證三頓都吃飽飯,但每到一處有人煙的地方,就會預備些乾糧,野果雖澀,好歹也能填填肚子,所以遠沒餓到這個地步。

  羅莞此時也一邊哭一邊接過另兩碗米飯,然後不由分說硬往蔣秋娘懷裡塞了一碗,自己則「慈愛」的看著羅孚,大聲安慰道:「弟弟不要急,慢慢吃,不夠我這裡還有。」

  看見這一幕,圍觀的村民們都開始議論紛紛,忽見羅莞將那碗飯放在羅孚腳邊,接著轉身向人群走過來,大家便下意識停了議論,都要聽她說什麼。

  卻見羅莞對著眾人輕輕福了福身,含淚道:「各位大伯大娘也看到了,我們母子三個如今無家可歸,舅舅舅母又堅決不肯收容我們,如今真正是落魄無依,還望哪一位好心的大伯大娘能不能告訴我,這附近可有什麼棲身的地方嗎?只要是能遮風擋雨,像是什麼破敗廟宇什麼的,都可以,只要能讓我們容身就好。我弟弟先前大病了一場,若不是有好心人資助了點藥費,只怕就要病死,如今他的身子決不能再受涼了。」

  眾人眼見一個纖纖弱質的女孩兒含淚懇求,一時之間不由得大發惻隱之心,當即就有個漢子大聲嚷道:「村子西北邊倒是有個小土地廟,只是太小了,你們幾個人進去,只怕轉身的空兒都沒有呢。」

  羅莞淒然道:「如今這個境地,能避風雨就好,哪裡還去想什麼轉身不轉身的。」

  眾人見她說話清楚條理分明,一時間再也忍不住好奇心,就有個胖胖的婦人疑惑道:「姑娘,你……你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吧?我沒記錯的話,你娘嫁的那個男人,後來不是說做官了嗎?就為這個,你舅舅舅媽當日高興地什麼似得,可後來許是沒從你娘那裡得什麼好處,漸漸就不往來了。如今你們怎麼會落到這個境地呢?難道你爹爹攤上了什麼事兒,家讓人給抄了嗎?」

  羅莞等的便是這句問話。聞言那眼淚就如同斷線的珠子般落下來,讓她對自己這臨時超常發揮的演技十分滿意。因搖頭哽咽道:「大娘不要問了,難道不聞『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麼?例如在這鄉下,一旦誰家困難了,鄰里們還有伸手幫忙的。可是我那爹爹呢,呵呵,他讀書明禮,卻是做了官便把良心給丟了……」

  於是一邊哭一邊巴拉巴拉把羅海天忘恩負義寵妾滅妻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其中韓姨娘對他們母子的欺負和羅海天對他們的刻薄寡情自然是要渲染到十分的,至於添油加醋,根本就沒那個必要了,連歹毒心思都能起的男人,羅莞覺著這已經是壞到了極致,也沒什麼油醋可添加的。

  這一說便說了小半個時辰,直說的蔣秋娘和羅孚都傷心起來,母子兩個靠在一起,哭的聲堵氣噎。羅莞說到現在,眼淚也實在是再擠不出來了。好在這會兒人群已經成功被她挑起了情緒,真可謂是群情激憤,哪裡還會在乎她掉不掉眼淚,就算掉不下來,也只會以為這命運多舛的女孩子把眼淚都給哭乾了。

  眼下這些是什麼人?最普通的百姓。平日裡沒事兒做做白日夢,最喜歡最期盼的劇情就是能夠遇上命中的貴人,或者助人為樂之後,那人後來飛黃騰達了就來報恩。最討厭的是什麼?就是這種忘恩負義,得了恩情反而反咬一口的混蛋。

  於是,蔣秋娘被休就不再是一件羞恥的事了,鄉下人見識雖不多,但寵妾滅妻也是知道的,羅莞娓娓道來,一樁樁一件件條理分明有板有眼,哪裡會是胡謅出來的?何況這母子三人的境況也現在此處擺著,大家又不是沒眼睛看不見的。

  羅海天以及他的八輩祖宗在這一刻算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熱情待遇,被罵的狗血噴頭。譴責之餘,就也有人注意到了母子三人此刻的淒慘境況,便有人大喊道:「張大叔,你看看她們三個可憐的,這個時候兒娘家不給做主也就罷了,那畢竟是官,咱們小老百姓鬥不起,可若是還讓她們三個就在外頭流落,那還是人麼?張大叔你就去金太太面前求求情,讓她們三個在這裡住一段時間唄。」

  這位仁兄一語出口,登時人們才意識到這個重大問題,於是紛紛轉火,從強烈譴責羅海天到幫蔣秋娘母子三個說情。這裡張才聽到大家這些喊,他自然是巴不得的,因連忙對蔣秋娘道:「姑娘您先在這裡耐心等等,待小的去和太太說說,也許能看在這麼多鄉里鄉親幫忙的份兒上,讓姑娘和少爺小姐進門呢。」

  蔣秋娘面上也露出希望的光彩,點頭謝過張才後,便站起身看著他一徑去了。

  這裡羅莞轉回身來,目中再沒有剛才的無助和悽楚,而是換上了一絲冷笑,暗道那麼勢利的女人,之前也是鄉里鄉親們都跟過來了,她都不肯讓我們進門,這會兒難道就會改變主意?恐怕不會吧。嗯,恰恰是不會才好呢。看我怎麼治她,不然的話,縱然這會兒進了門,恐怕將來也沒有舒心日子過。

  一邊在心中思量著,果然就見張才奔了出來,滿臉的愧色,甚至隱隱有些怒容,來到蔣秋娘面前便垂頭道:「姑娘,太太……太太忒的刻薄了些,你們……你們還是走吧……」一邊說著,就從衣服裡拿出一個小錢袋,要給蔣秋娘。

  蔣秋娘哪裡肯收,而這時圍觀的鄉親們一看,母子三個都被人欺負成這樣了,哥哥嫂子竟然也不肯收留,甚至連面都不露,這哪裡還叫個人。因此便紛紛叫駡起來,直罵金氏不是人,可金氏此時已經打定了主意不要這三個拖油瓶,外面人們罵的沸反盈天,她自然也聽見了,卻也不去理,眼看著雀兒在炕下都有些不安,一個勁兒拿眼來看自己,於是便將最後一把銅錢放到匣子裡,冷笑道:「罵唄,愛怎麼罵就怎麼罵,難道我是在乎名聲的人?又不是第一次挨駡了,不疼不癢的,誰愛罵就罵,有本事,來撕下我的肉,讓我疼一疼才好呢。」

  見這家兄嫂做了縮頭烏龜,一時間眾人也真是沒了辦法。就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道:「唉!怪可憐的,也罷,蔣家娘子,既然你兄嫂不肯收留你們,先暫且到我家裡去住吧,日子長了不敢說,就住三五天,我們還是能供得起幾頓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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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kiki 發表於 2014-3-20 12:04 AM

第014章:破廟

  她這一說,其他人也都叫道:「沒錯沒錯,在和大嫂家住三五日,就到我們家來住著,我就不信了,老天爺真不長眼睛不成?他們兩口子不是人,但是咱們鄉里鄉親的,可不能眼睜睜就看著這娘兒三個凍餓而死,大家說是不是?」

  眾人轟然叫好。羅莞心中也是感動,不過她早已經有了計算,因鄭重福身道:「大伯大娘們的相助之情,羅莞永世難忘。只是如今我和我娘我弟弟雖然落魄到這個境地,卻也有一番志氣在。舅舅舅媽既是不肯收留,我們便不靠著他們。也不去大伯大娘們家裡打擾,剛剛不是有一位大伯說過西北那裡有個小土地廟嗎?我們便先去那裡,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我和我娘我弟弟雖然沒了家,沒了爹,但我們還有手還有腳,還有彼此可以依靠,我們一定可以活得好好兒的。」

  一邊說著,便走過去扶起蔣秋娘和羅孚道:「娘,弟弟,咱們走。」

  眾人眼看著這樣一個瘦弱纖細的小姑娘,說出的話卻是擲地有聲,此時扶著她娘和弟弟,那身影落魄中竟不見半點畏縮寒酸,昂首挺胸似是有淩雲壯志一般。不由得都嘖嘖讚歎,有人便道:「可惜了這是個女娃兒,若是男孩兒,將來保不定有什麼樣的成就呢,只怕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言既出,大家都附和著,心中對羅莞母女等越發同情敬佩起來,連帶著對蔣明德和金氏也就更加痛恨。忽然也不知是誰在人群裡嚎了一嗓子,大叫道:「你們夫妻兩個的良心真是被狗吃光了。好,今天你們連自己的妹妹都不顧惜一星半點兒,咱們就看著你們將來能落個什麼下場。有本事,就一輩子都別求人幫忙。」

  隨著這人的話出口,群眾們也紛紛附和,一邊就道:「日後記住了,這家人是沒有心肝肺的,便是有什麼好處,給了狗也不能給他們。就看看他們一輩子是不是也從不求人從沒有困難艱苦的時候兒。」

  雖如此說,然而蔣明德和金氏在屋裡坐穩了,眾人也不過是罵幾句出出氣,對這兩個縮頭王八卻是半點法子都沒有,只好慢慢的都散去了。

  「莞兒,如今咱們卻怎麼辦?」往西北土地廟去的路上,蔣秋娘神色悽楚,這樣的結局早就在她預料之中,所以她才打定主意不回來,白白惹一場沒臉罷了。誰知兒子病了,差點兒喪命,她也實在是萬般無奈,才忍不住又在心裡抱了萬一的希望,想著過來試試,也許哥哥嫂子還有一點點良心,能收容她們幾天,讓她們慢慢想辦法找個地方住也好啊。誰知到頭來,這天真的想法到底還是一場空。

  「先去土地廟安頓下來吧。」羅莞卻並不像是蔣秋娘那樣傷心絕望的模樣:只要暫時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就好,這天氣有些冷,要是晚上沒有個擋風的屋子,就算不凍死,也要凍個半殘吧,既是找到落腳的地方,其它慢慢來。老天爺非要她穿越過來在艱苦卓絕中奮鬥,除了聽天由命,她能有什麼辦法?唯一能夠做到的,也只有不放棄希望了。

  西北那個土地廟離相國村不遠,走了大概一刻鐘就到了。廟確實不大,但也絕沒有村民們說的那麼小,好歹供三個人棲身還是可以的。

  「就這麼個地方,可怎麼過?」蔣秋娘眼淚都下來了,卻見羅莞忙著收拾廟裡的蛛網塵土,又把那倒下的土地爺爺給扶正,雙手合十禱告道:「土地爺爺,如今咱們也算是同病相憐,我把您給扶起來,您容我們在您這廟裡暫時棲身,咱們就兩不相欠了啊。當然,您好歹也算是個神仙對不對?這如果覺著我這扶身之恩意義重大,定要報恩,我也不反對的。也不求別的,就求您保佑我們娘兒三個能夠柳暗花明枯樹逢春,將來能錦繡滿園步步風光,若還能讓我們看見那畜生不如的負心狗家破人亡的下場就更好了……」她此時就已經在心中打定主意,有機會一定要種果樹,所以才有這錦繡滿園的祈禱。

  羅孚小小年紀不明所以,跟在姐姐後面幫著收拾,此時見羅莞跪在那裡念念有詞祈禱,他也有樣學樣跟著跪下禱告了一番,姐弟兩個這才站起身,羅莞就對蔣秋娘道:「娘,這廟雖小,已經算是好的了,若是別的村鎮,那土地廟就到腰這麼高,一個小小神龕,別說住人,就是一隻狗都鑽不進去,那時又怎麼辦?咱們如今這日子,凡事都要往好處想才行。」

  她一句話倒是說得蔣秋娘破涕為笑,搖頭道:「你倒是心寬,這個境地了,還能往好處想。」

  「那又能怎麼辦?苦中作樂唄。」羅莞一邊說著,就將包袱裡幾件衣服拿出來,也不論男女式樣,統統搭在羅孚和蔣秋娘身上,嘻嘻笑道:「這麼冷的天兒,咱們也只能互相靠著睡一覺了,這還暖和些。」

  蔣秋娘忙將身上的衣服都拿下來披在她身上,含淚道:「我是做娘的,你們兩個還是孩子,沒有個做娘的披了衣服,倒要孩子受凍的理。」說完見羅莞要往下拿衣服,她忙摁住了女兒的手,搖頭道:「莞兒,雖然你說是死過一回,心思倒是長大了,可你怎麼說也只是個未曾及竿的女孩兒,娘才是真正的大人呢,快別脫下來,就這樣穿著,不然若是你再病了,咱們娘仨可怎麼辦?」

  羅莞一想,這也有道理。自己的心雖然是個女漢子,奈何這身子可是真正的古代嬌嬌女,縱然豪情萬丈,身子骨單薄它就是單薄,萬一要病了,娘和弟弟豈不是連主心骨都沒有了。於是也就沒再堅持,娘兒幾個靠在一處,一面說著話,也是白日裡趕路累得,再加上這些日子無不是在破廟或者草窩子裡餐風露宿,忽然有這麼個擋風地方,總是比之前幾天暖和,因很快便乏累的昏昏欲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睡夢中忽聽外面一個男子聲音道:「可是在這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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