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弈瀾 -【重修於好】《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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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3-10 02:23 PM

第七十五章 悟天地玄機,破心中諸相

到了,景喚還是沒說明白是誰,他對自己現在的狀態有所懷疑。就如同浮蘇所疑惑的那樣,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心里裝著天宸,卻對吃小光頭的肉無比歡喜,分明她是拿那當兩個人的。景喚也一樣,一邊是魔修浮蘇,一邊是浮蘇師妹,心中甚悅浮蘇師妹,但他的意志卻無法抗拒魔修浮蘇的誘惑。浮蘇好歹知道天宸和景喚是上下世的關系,景喚又上哪里去知道魔修和師妹都是同一個浮蘇。

且不說景喚心中如何琢磨不清,浮蘇此時卻已在閉關之中,化神大圓滿是中三境最后一關,破除並不難,但要在破除境界壁壘之后,順利化神返虛卻並不容易。很多修士可能就是卡在這一關難以突破,破化神入返虛並不僅僅只是修為上的增漲,而需要悟天地玄機,破心中諸相。若能參悟得天地之間一縷造化玄機,自然會有種種幻相出現,若能一一破除,便自然能化神返虛,破除問鼎天道的最后一個難關。

“那天地之間,到底藏著什麼玄機呢?”浮蘇始終不懂。

就算到滄海界已有一千多年,浮蘇始終頑固地保有現代人的思維方式,現代人對天與地的了解,在短短一百年里遠遠超過前人數千年的理解。對于天與地,現代人不會像古時候的人那樣持敬畏之心,總覺得四時有序是玄機,日升月落是玄機,葉碧花開、滄海桑田無不是天地造化而成。至于星空,現代人會想到外星人、星座,七大行星,但不會去想宇宙之中,還有怎樣深奧幽玄的道。

當人類習慣用數學和科學去看待世間萬物時,一切的美感奧秘都被量化,唯哲學神學與文學,依舊會用天真曼妙的語言和文字去描述想象,贊美並揣測其中的種種玄機。

“雖然我確定了若干遍這里不是地球,但和地球的環境相差並不大,有太陽,也有月亮,而且這里的人們也這麼指稱它們。星辰、大海、高山、深林,也都和地球沒有太大區別,這里的人也不是長著奇怪觸角的外星人。這里的天和地,難道和地球還另藏著什麼通天徹地之大造化嗎?”浮蘇表示,她實在不知道這一切和道有什麼干系。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四季變化,星辰移轉,樹木枯榮,自轉公轉,離太陽的遠近就可以解釋,這里邊什麼玄機也沒有好不好。

浮蘇忽地皺眉,因為她好像想明白了些什麼,所謂道,未必是指這些,就如同道這個字本身,既是腳下所行,也是心中所感,此身所修。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萬千大道始于心田,于是浮蘇懂得了:“山不讓寸土成其大,海不舍涓滴始能深。”

沒文化的人都能想起這麼一句來,浮蘇是真的領會到了:“所謂修道,便與天爭命,與天拼命。”

當知道她的人生被一只或數只手暗中操控后,她便起了抗爭之心,說到底還是不屈服不甘心,所以要抗爭。如果不屈服不甘心,只是沉默而抗爭,那麼最后也只能憋屈地接受,那不是她想要的。

到最后還是那句——我有手中劍,誓破諸不平。

蒼詰說這是劍道,但劍道未必就不能是她心中之道!

只一刻通悟,水到渠成,浮蘇心頭一切雜念都消,丹田之中寶光氤氳,似有絲絲暖流自丹田而出,順著經脈自行流轉。這一刻,浮蘇才明白,道門所修,不論順應是逆反,皆是大道所行。

禁制外,歸來的蒼詰看著漫天彤云,最終滿意地點點頭,算天道這混帳東西還有點良心。雖則命運很難更改,但若修為高深總能更多些機會活下去,並活得好好的:“我就這麼一個閨女,你待她好便罷,若她不好麼……”

浮蘇自入定中睜開眼時,化神境已成大圓滿,也已自天地之間悟得一縷玄機,但奇怪的是沒有出現幻相,所以她沒能更進一步踏入返虛。不過浮蘇很滿足,比起她的前一千二百年來,近二十幾年簡直是就是坐著火箭往上升。

一出禁制,浮蘇便找蒼詰,卻一出來就被浮蘇在萬花林里見過的那五名魔修其中之一告知:“老祖宗不忍道別,已先行離去,小祖宗若有吩咐,便差遣我們五人即可。老祖宗留有玉符與小祖宗,若小祖宗有難事,便可以玉符告知老祖宗。”

說著,那魔修雙手奉上玉符,浮蘇接下玉符,看著站在她面前的兩個人問道:“老爹把你們留下在我身邊保護?”

兩人點點頭,剛才遞給浮蘇玉符的那名魔修道:“老祖宗恩賜修法與我們五人,只吩咐我們好生修煉,以便護小祖宗周全。”

這麼不靠譜的事,浮蘇就知道蒼詰肯定能干得出來,也不想想她是乘云宗門下,要帶了這五個魔修回去,不用別人,上元真人就能宰了她:“抱歉,還不知道你們的名字。”

“小祖宗言重,我是樂游,他是槐光,另外還有流素、白瑞、浩波在旁處候著。”樂游並不介意浮蘇記不記得住他們的名字,只要蒼詰能記住他們足夠,雖然一開始蒼詰有意把他們幾個送到浮蘇身邊做男寵,但很明顯,對于他們來說,做浮蘇的男寵,哪如做蒼詰的屬下。

“你們……要總跟著我嗎?”浮蘇可不希望他們點頭答是。

好在樂游搖頭道:“小祖宗若有事要辦,不需我們跟隨左右,我們便自行修煉,小祖宗若需要我們時,捏碎此珠即可,不管在何處,我們都立時到小祖宗身邊相幫。”

那就好,浮蘇松下一口氣來,接過樂游遞來的一枚乾坤袋,袋中裝著不少珠子,浮蘇認得,修N代們出行必備防身利器。一旦遇難,只需要捏破一枚,家中長輩就能立時趕來相救:“那你們先回玄冥,我就不回了。”

“是,小祖宗自便,不過,小祖宗莫這般急,待我把流素、白瑞和浩波叫來讓小祖宗認認。”樂游說著便聯絡另外三人,三人很快趕過來,各自簡單認了認人,把名字對上號后,樂游便要依浮蘇所言,與其他幾人一道離去。

恰在此時,景喚駕云而來,這里離法葉寺相當近,法葉寺中有不少人都感應到了,卻只有景喚出來。因為他能感應得到,那就是那該死的魔女浮蘇的氣息——為了讓浮蘇身上有魔息,蒼詰給浮蘇弄了點小玩意,魔息與蒼詰一脈相承,卻更柔和一些。

樂游等五人剛接手浮蘇的安全,便遇上個禪宗修士,便如臨大敵地戒備起來。一般來說,禪宗也不會見著魔修就喊打喊殺,但禪宗修士吧,也沒個準,他們幾個手上沾有殺業,那種業力,禪宗修士能明顯感應到。業力纏身,使得禪宗修士斬殺他們,不但不損修行,反而增長修為。

“魔女……”景喚看到浮蘇,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一杖拍死。

樂游他們幾個把浮蘇團團圍在中央,還不時叮囑她小心些,浮蘇覺得這幾個人太敏感,趕緊笑著安撫這幾個人,她是怕真打起來。說實話,小光頭的戰斗力很強大的,禪宗修法又是魔修克星,打到最后吃虧的必然是她,不會有別人:“沒事的,不要這麼如臨大敵,這也是我認識的人。”

什麼叫做這“也是”我認識的人,景喚看著浮蘇身邊多出的五個人,越看越扎眼。但很快又警醒,他為什麼會覺得扎眼,不,這是不對的!可看不順眼還有什麼對和不對,這該死的魔女,居然在與他……雙修之后,又與其他人勾勾搭搭,且還不是一個,該死的魔女,真當他就下不得狠手嗎?

經過這些天的調養,景喚修為已恢復,傷勢也大好,便祭出禪杖來,紫金鈴一陣脆響。浮蘇還好,但樂游他們五人卻如臨大敵,便只是景喚禪杖上的紫金鈴響起,對他們來說也是莫大威脅。對付他們五人,景喚甚至不需要動手,口中頌咒,加持功法修為催動禪杖,言咒加上紫金鈴聲,樂游他們五人便已不堪重負。

蒼詰絕對沒有想到自己幾個屬下還能跟景喚掐起來,而且還是一上來就跟景喚對上,要不然絕對會另外選人。

浮蘇見狀不對,趕緊喊:“你們走。”

“不,定要護小祖宗周全。”樂游他們哪里肯走,蒼詰把浮蘇交到他們幾個手中,他們怎能不戰而退。

“我……”浮蘇只得暗中傳一道意念給樂游,告訴他自己和景喚有舊,不過有些誤會,讓他們趕緊走,他們不走才糟糕。樂游依然不肯信,幸虧浮蘇從蒼詰那謀得不少好“垃圾”,其中一件便是可以把人傳送到千里之外,地點並不固定。

將法器祭出,瞬間樂游幾人便被法器卷進去,浮蘇長出一口氣,收起法器再看向景喚,立馬陪笑臉:“景喚禪師,別來無恙。”

景喚莫明憤怒起來,寧可自己留下面對,也要將那幾個“奸夫”送走保他們周全,這魔女太……太什麼景喚愣是半天沒想出合適的詞來。只瞇著眼睛看向浮蘇,這魔女竟不懼佛門修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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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瞎想,不會每回碰上都吃肉,不過浮蘇要遭殃嘍,但估計大家看女主倒霉會覺得和吃肉一樣爽,因為她多招揍啊是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cluh737 發表於 2014-3-10 02:24 PM

第七十六章 中招

浮蘇怎麼都想不通,為什麼到后景喚會拎著禪杖要揍她,而且她跑景喚還追著不放。

她思來想去,自己什麼都沒干,話都沒說兩句呢,怎麼就招來這麼一出你追我逃。幸虧,蒼詰有給她點東西,讓她不跟對方開打情況下動用靈力而不被人認出來,前提是境界不能比蒼詰高,當然,比蒼詰高本來也沒幾個。

打又不能打,小光頭又一副不把她揍個七分死不罷休駕勢,浮蘇除了逃也做不得什麼。她飛行法器和景喚云海不相上下,處跑不逃追不上凄慘境地。浮蘇多想回頭告訴景喚,其實我是你浮蘇師妹,可她敢麼,她不敢,膽小怕死心虛不敢承認錯誤,這樣缺點她身上隨便能找出一大把來,獨獨沒有敢說敢做敢承認這樣美德。

讓浮蘇覺得感傷是,她明明一劍就能把小光頭砍翻地,可她連劍都不能動用,別提運轉劍意。現小光頭,也不是她能一棍子放倒,人家也是化神大圓滿,比她不差什麼。

“流光,怎麼辦!”浮蘇被追得沒耐性了,幾次都要投降,心一橫說要死就死,可她對自己真狠不下這心來。

“我不知道,你們人類不就愛追來追去嗎,我看挺好呀。”流光樂得瘋掉,只是不知道宸君將來知道此刻所作所為,會不會惱羞成怒地把浮蘇滅掉。

“如果他是因為愛而追我,我立馬就停下,任他怎麼愛。可他是因為愛嘛,他是因為要揍我啊!”浮蘇看一眼身后,景喚還是那麼不遠不近地綴她身后,那不死不休樣真讓人手癢。

流光一點也不同情浮蘇,這異端就不值得同情,只值得幸災樂禍:“你也不想想,是小光頭沒事非要追著你揍嗎,分明是你自己招,你不一次又一次吃干抹凈走人,小光頭能追著你揍啊!”

此時,天際迎面而來幾名修士,看著像是華山門下,浮蘇本來心喜,但立馬又想到自己易著容,還被景喚追殺。這要是華山劍門幾名修士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她真就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了:“死了死了,流光趕緊想辦法,你不想看著我死這里吧。”

“哪有這麼容易,天道留著你還有用,不會看著你白白死掉。”流光說完四下一看,說道:“找個地隱蔽地方停一下,我帶你進天機山。”

頭回進無序空間,流光便定位了天機山,所以它現不需要去找無序空間入口,只需要直接打開去天機山通道便可。有它本體那里,這不難做到,難是它需要一點點時間來打開通道。浮蘇現吧,看樣子一盞茶辰光都擠不出來。

“不管了,憑空消失就憑空消失,總比被圍攻好。”浮蘇現顧不上這個了。

“不行,天機山靈氣濃郁,還有渾厚道門修法所成氣息,你要就這麼消失,不惹人懷疑麼。而且,如今處處妖魔橫行,萬一被人發現天機山入口,主人道場只怕要被夷為平地。”流光可不能答應,只催著浮蘇趕緊找個地方暫停一下。

浮蘇嘆口氣,只得跟沒頭蒼蠅似地四處亂撞,找著可以暫時容她藏身地方。這地方是山高林深,可山高林深對修士來說如同一點遮蔽用處都沒有,浮蘇后被逼得想出個辦法來:“我繼續跑,你這里準備,好了叫我,我再轉回來。”

看來也只得這樣,流光便下去準備,浮蘇則必需加速度,她只能乾坤鐲里翻“垃圾”。飛行法器倒是有不少,想要跑得過云海,還真挺難,浮蘇找半天,也只有飛舟似乎可以,飛舟又不能用:“誒,這個好像可以。”

祭出飛行法器,浮蘇速度確實有明顯提升,不過……為什麼小光頭看起來也了!浮蘇默默地回望,暗暗道:“小光頭,你確定你真是要追殺我,而不是來逗我玩。”

浮蘇可能真是往世從來沒干過好事,景喚后,華山劍門前,正好被夾個前后,她現是想跑都沒得法子。這時候只能硬著頭皮上,浮蘇從乾坤鐲中拎出早已準備好哪天拿來揍小光頭木杖,劍意不能用,只能生扛,這是要作死啊!

但是讓浮蘇意外是,華山劍宗問景喚時,景喚並沒有請他們幫忙,而是客氣地跟人打完招呼后,繼續因“私人恩怨”而追殺浮蘇。劍宗幾名修士大約也知道禪宗大能脾性,就沒多過問,浮蘇長出一口氣,此時卻又多逃出老遠。恰此時,流光告訴她它已經準備好,浮蘇趕緊折身轉回去。

待到景喚再追上來時,浮蘇已進入天機山,道宗道場大殿里喘著粗氣。

“我以后再也不要用這張臉了,每回都能被小光頭撞上。”浮蘇覺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都,就浮蘇覺得自己已經很倒霉了時候,流光忽然悄沒聲息地給她吐出一個被被雷劈還雷人消息:“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雖時日不長,但確實有了!”

“你胡說,我不相信,哪有這樣事。我和他都已經是化神期,按說吃他千百回也未必能中,怎麼……怎麼還能就這麼中招。”浮蘇壓根不相信,她覺得流光又誆她。

“你必需得信,你自己感應一下,你身體你比我清楚。”流光才不管浮蘇信不信,反正事實就是這樣:“噢,順便說一句,別想著把那弄沒掉,掉不下來,大能種,憑你怎麼禍害也會順利降生于這世上。”

靠,浮蘇忍不住咒罵一聲,她還真是這麼想,她真對這個沒什麼愛好,什麼不生孩子女人一生是不完整,狗屁,她都第二世了,自覺人生尚算得圓滿,並不因為沒個孩子而有什麼缺憾:“流光,我是真不能要這個孩子,你想想辦法呀。”

流光抖了一下,瞬間飛到浮蘇數米遠外去:“你別害我,這可是宸君種,我要敢給你出主意,就算我是赤宵,也照樣只有一個下場。而且,你為什麼不能要這個孩子,化神期修士懷個孩子多不容易,你懷上了不想著怎麼好好安胎,居然想弄掉。”

“哈,又不是你懷胎十年,你當然無所謂。而且,這是罪證,再說生下來誰帶,你帶啊。如果我帶,帶回乘云宗我怎麼解釋。說是小光頭孩子,日期一掐算小光頭就能知道是跟誰把孩子弄出來,這麼一來你覺得到時候小光頭會怎麼對我,十年啊,夠小光頭得大半傳承了。”浮蘇從不覺得自己會是個好媽,她這般懶怠人,照顧自己都夠嗆,何況要悉心用心地照料個孩子,想想都會是一場天大災難。

“那倒也是,可……可我真不能給你出主意,你自己想到便罷,我要給你出主意,你覺得將來宸君能聽我解釋嗎?”流光打死也不敢,說到底,它比浮蘇了解宸君有多可怕,它哪里敢招宸君不。

浮蘇默默低下頭,長嘆一口氣,她有種預感,這個孩子本不該來到世上。她是爐鼎身子,魔障命運,這樣話,不論是天道安排,還是魔道干涉,都不會讓她多出個孩子來:“誒,事情越來越理不順了,有孩子會亂麻煩。”

靜靜一坐就是數日,直到浮蘇又重回復本來面目,她心中也沒有個頭緒。本該面容恢復后就出天機山回乘云宗,但是她忽然很想避開那一切,哪怕修為就此不再寸進,她也不想去面對那一切。碰到難事想逃避,本是人之常情,浮蘇也沒有壓下這種念頭,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真躲道宗道場:“流光,我們出去吧。”

“你怎麼……”流光看著浮蘇臉,她又把自己弄成魔修浮蘇面容,流光不能理解,浮蘇為什麼特意這里待到面容回復,又重把自己扮上。

“去玄冥,大概只有那里才能容得下我生個不知來路孩子,且沒人過問。人人都知道我是散修,我生個什麼樣血統孩子他們都接受是吧,玄盧山也不會有人非追著我問孩子父親是誰。”幸虧還有個親爹,浮蘇嘆口氣,從無序空間出來后便入玄冥,玄盧山上才捏碎玉符。

蒼詰果然不過盞茶工夫便出現,本以為浮蘇有難,卻見浮蘇只是坐殿閣中嘆氣,一副失魂落魄倒霉樣:“怎麼了?”

浮蘇莫明地就想哭,蒼詰關切眼神讓她無法停止住這種被扼住喉嚨悲切,此時此刻,她不想跟自己說哭是沒用:“老爹……”

看著撲到懷中就開始小聲啜泣浮蘇,蒼詰面色如同抹了墨一般黑,沉聲道:“莫哭,有為父,是何事,且說來。”

浮蘇只掉眼淚不說話,她跟自己說“哭完就好了”,心中情緒總需要找個突破口,如果眼淚能讓她好受一點,哭一哭又有什麼不可以。卻可憐蒼詰,見浮蘇哭成這樣,連去把天捅個窟窿心都有,心疼閨女吧,又不知道從哪著手問,不知道怎麼寬慰,只能渾身僵硬地抱著女兒任由她哭,唯一能做不過是拍拍她背,讓她別難過。

原來,就算修為可威懾三千世界,有些事還是能令人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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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3-10 02:25 PM

第七十七章 凡成仙、僧成佛、魔成聖

蒼詰向來自謂通徹天地玄奧,但聽完浮蘇的話后,他也開始弄不清楚。浮蘇的命運,他能猜個大致的走向,但絕對想不到會有孩子出現。蒼詰好半天沒出聲,他在琢磨,這難道就是天宸說的“安排妥當”。這個孩子本不該來到這世上,浮蘇的命運便也在此時出現天大轉折,這個轉折還使得她的命運變得不可捉摸起來。

輕輕拍著浮蘇的背,蒼詰道:“這不是壞事,你莫要擔心,若是憂心孩子無處可去,便交予為父。在為父這里,不會有人問孩子的來路,也不會有人細究孩子到底是什麼樣的血脈,你且安心。”

此時,浮蘇已不再有淚,只是平平靜靜地坐坐著,點頭道:“我知道,老爹不要擔心我,哭完就好了。其實也沒有多麼傷心難過啦,就是有點被縱的不甘和不安。只是一個孩子而已,就算我不知該如何照料,也總能安排人照料。”

這句話,蒼詰能理解,沉默片刻后吐出四個自來:“惟有更強。”

是,惟有更強才能主宰命運,惟有更強才能在命運被扭曲時與天道死掐到底。如同蒼詰:“老爹,您當年為什麼要由道入魔,我是說您資質那麼好,修道之時也是滄海界驚艷的天縱之才,您為何要放棄那條可以通天的大道,而轉向獨木橋?”

“那來那麼多為什麼,其實,這麼多年過去,倒也不很能記得當年為何要由道入魔,似只是一念之間,便決意要入玄冥求取魔道。現在想來,大約是覺得已能掌控命運,便想走一條無人走通之路。”蒼詰想起來不由一笑,又道:“那句話你也應聽過,由凡入道可成仙,由僧入入道可成佛,由魔入道可成聖。玄冥數百萬年從不曾見有魔修由魔入道,當時應當便是想憑資質天成去走通這條成聖之道。”

“由魔入道可成聖”這句話浮蘇當然聽過:“百萬年都無魔修得成正果,老爹是不是太異想天開了點。”

蒼詰搖頭笑說:“是啊,太異想天開,不過當時為父悟到一些,想要由魔入道,非人身入魔而后入道才能成,魔身修魔者並不得成道果。想到便去做了,管他怎麼著,總要試試能不能通。不能通也沒損失,為父現在也頗為逍遙自在,若是……”

“什麼?”

“走,我帶你去看鴻影的轉世。”蒼詰忽然念頭起,也許這個轉世會讓自家閨女心里好受些。

“阿娘她已出世嗎?”浮蘇沒想到蒼詰能這麼快找到孫鴻影的轉世,不知道這一世,孫鴻影是否還那般仙礀麗,清美絕倫。

蒼詰點頭,便帶上浮蘇一道出玄冥,這一世孫鴻影依舊托生在凡世,依舊是個不見聲名的凡世小富門庭。但是孫鴻影還沒有出生,還被那人稱“三娘子”的年輕婦人懷在胎中,“三娘子”便生得很美,但這種美很凡世,比孫鴻影當年的仙礀飄渺至少差上六成。

“這家人姓沈,在本地經營著幾家織布坊,早年中過秀才人稱沈秀才。十年前成婚,已經有一子一女,鴻影是他們的第三個孩子。那是鴻影這一世的長兄沈禮南,資質平平,倒是個讀書進學的胚子。那是她長姐沈淑萍……嗯,鴻影可不能叫什麼淑珍、淑慧的,這得想個辦法才成。”蒼詰可不想將來自己的妻子從好好的鴻影變成個這麼“鄉土”的名字,不管是樂聲還是鴻影,比之淑珍、淑慧對蒼詰來說都要好上萬倍。

“這家人看起來太太平平的,老爹為什麼要守著呢?”浮蘇能理解蒼詰的迫切之心,但從還在肚子里就守候起,這也太迫切了,好歹等見著小姑娘人,算得分毫無差了再守吧。

“這也是個麻煩,若不守著……空靈之體可聽過,在胎息中便易招妖物奪舍。為父好不容易盼來,怎可被妖物占去。”蒼詰說罷看著那三娘子滿臉溫柔,別誤會,他是在看三娘子肚子里的孩子,雖然那孩子都還尚未成人形。

浮蘇也隨之看向三娘子,三娘子大約已知道懷有身孕,臉上布滿幸福溫柔的光輝,令人看著就能明白,這是個生活十分幸福滿足的年輕婦人。約摸二十七八的樣子,眼亮而膚白,嘴角總帶著溫柔和暖的笑意,觀之能使人如沐春風:“流光,為什麼同樣是懷胎,我覺得自己這般不甘,她充滿幸福的滿足感?”

流光輕“哼”一聲道:“凡世的婦人,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這麼一小方天地,除了夫君子女,還能有什麼。如此,身懷六甲自然會覺得達成所願,並且有了依靠,你不同,你連蒼詰都不怎麼信,你最信的就是你自己手里的劍,所以你不能感受到那樣的欣然與滿足。”

“噢。”浮蘇好像懂了。

此時,三娘子正與一兒一女小聲低語,一個八歲一個五歲的孩子,呀呀囈囈地跟三娘子說著話,聲音稚嫩如同新開的花瓣。三娘子微彎著腰身,擦去沈禮南臉上的些許浮塵,陽光斜落在她身上,滿園笑語溫馨,浮蘇覺得,她永遠無法成為這樣的母親。也許一個人渡過太漫長的歲月后,孤獨得久了,就會害怕這樣的情形,有個孩子需要全心去愛護去照顧,很長的時間里都需要悉心地教養,才不致走入歧途。

養個孩子意味著,嬰兒時期把屎把尿,幼年時期擔心吃擔心喝擔生病擔心不長個頭;待到少年時,在這滄海界倒不用擔心讀書學問,要擔心的是如何擁有自保之力;等到青年,資質好便可略省心,資質若不好,要為之打算的便是其一世之無虞。

浮蘇是個怕麻煩的人,也許她沒有察覺到,也許察覺到了不肯承認,她害怕這個孩子的到來,她害怕無法擔負起成為母親的責任。而且,或許會沒有父親,那麼這個孩子生命中就會有一半情感的缺失,這樣對孩子的成長可能會更加不利。

“浮蘇,為父可是個好父親?”

浮蘇猛地看向蒼詰,眨眼半天才誠實地搖頭:“不是。”

“是啊,為父並不懂如何關懷你,如何去表達對你的情感,但是我們之間似乎相處得還不錯是吧。浮蘇,父母待子女,並不盼其如何偉大光輝,健康平安不受欺凌而已,想來子女待父母也應無差。”蒼詰說罷揉揉閨女的頭發,你看,就是天天頂著個鳥窩一樣的腦袋,他也從不嫌棄是不是。

“可是……我永遠不能像那樣去做一個母親,我不是那樣溫柔溫暖的人。”浮蘇覺得自己雖不能說天性涼薄,卻也遠遠不能到溫柔和暖的地步。

“一樣米養百樣人,沒有完全相同的人,浮蘇,你不能像三娘子一樣去為人母,三娘子又何嘗能像你一樣擁有強橫的劍意足可護兒女周全。她是閨閣中的溫軟女子,你是滄海界劍動四方的劍修,本就不同,如何能相提並論。”蒼詰安慰的話便到此為止,他確實不太懂得怎麼去寬慰人,這已經是極限了:“浮蘇,既然你不回乘云宗,不若便在此暫住,有為父在,必護你周全。”

“在凡世嗎?”

“對,在凡世。”

浮蘇聞言看向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散發著生活在此處的氣息。街道上叫賣聲與孩童的嬉戲聲,還有諸雜聲交響成一片凡世的生活篇章。並不如何美麗,但卻似乎有些動人心腸,渀佛陽光都散發著獨屬于凡世的味道。

“好。”

此際,凡世正值春天,被暖風叫醒的花朵開滿大街小巷,被碧水照鸀的青山在藍天之下青碧喜人,處處都充滿“生”之盎然。浮蘇細細觀察過后,猛然皺眉,她原本也是其中的一個,為何現在竟然會覺得“他們”雖一世短暫,卻活得不寂寞不孤獨不恐慌。

明明不知哪天便會辭世而去,但他們卻讓浮蘇覺得無比從容,從生到死這個過程里,對她來說他們的這個過程短暫到只不過她一個閉關就能過去。但對他們自身來說,卻是不緊不慢,安穩從容的一世。雖匆匆百年,卻抵得萬世千秋。

“慘了,我才想起來,人家只懷胎十月,我懷十年,怎麼能一樣啊!”浮蘇說完想起件更糟糕的事來,化神期修士不但懷的時間長,孩子長得也慢。算算二十年后,三娘子的孩子都二十幾歲,她要把孩子生下來也不過像凡世一歲的孩子而已。

一想到這里,浮蘇就扶墻嘆氣:“流光,我不要生,生了也不要養!”

“別跟我說,蒼詰肯定有辦法,不如你問他去。”流光才不擔這責任呢。

有個浮云,蒼詰現在除了天天趴人墻頭,看自己妻子在三娘子肚里成長之外,沒別的事干。蒼詰這樣的享受派,還買了個超級大院子,雖然不愁打掃不愁沒人服侍,可小集鎮上猛然來這麼一土豪,也很扎眼好不好。

浮蘇出門時總是樂游他們幾個陪著,某天上街,有人來這麼一句:“這位小娘子怎麼天天跟不同的小郎君出門,莫非那幾個都是小娘子的夫婿?”

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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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3-10 02:26 PM

第七十八章 一朵蓮華劍底生

因滄海界修士與凡人共存,凡世之中常能見到強大女修養數名男寵的,市井百姓已多不見怪。漸漸的,那些個出身矜貴的女子也開始蓄養男寵,如此不知多少年過去,如今市井中家世好一些,家中長輩又寵愛女兒的,倒也能偶爾見著,雖不多,但並不會為人所唾棄。

漳洲是個小城,民風淳樸,倒是頭回見到有女子蓄養男寵,市井百姓們雖驚奇,倒也不至抱有什麼惡意。更何況,能蓄養男寵的女子家中想必財勢都不錯,市井百姓們更不會惡意指摘。

可憐浮蘇雖是個愛吃肉的,卻從頭到尾只吃過一個人的肉,這真是一桶臟水潑身上,她還沒地跟人解釋去。后來一想,算了,市井百姓們非要這麼揣測,自己又何必打斷大家對女權的美好展望,于是她便坦然地接受眾人驚奇的目光,也不再存著解釋的心思。但她還是跟樂游他們遞了個明白話,只是懶得與市井百姓費唇舌,並不是她存什麼色心色膽,不要到時候弄出什麼“沉默就是默認”這樣的誤會來。

其實,市井生活也有市井生活的趣味,吃吃美味佳肴,聽聽街談巷議,所謂的道未必不存于尋常的生活之中。

“秦娘子,可是要上廟會去,今日廟會熱鬧得很,要是不去就可惜了。秦娘子初來乍到,這三月女兒節,漳洲女兒節的廟會遠近聞名,最是靈驗……”招呼浮蘇去廟會的大嬸忽然住嘴,想著秦娘子已經不需要這份靈驗,人家三夫四侍何等逍遙,哪還用得著去求個妙檀郎。

“是麼,那便去瞧瞧。”今日槐光陪同出門,另外四個則靜心修煉,用蒼詰的話說,現在“身懷六甲”不宜與人動刀動劍。有什麼事都讓樂游他們去辦,哪怕只是拎個東西。

槐光臉有些圓,看著分外年少,眉眼一抹一挑間,盡是少年人的風流肆意。蒼詰這樣自戀的人。挑人都會照著他自己來挑。至少要有某些地方如他一般“出色”。槐光便出色在這份風流肆意,且樂游他們幾人都與蒼詰一般,身上半點不帶魔修的邪性。反倒顯得像鄰家少年一般親切可愛,槐光還愛笑,兼之一張略圓的娃娃臉,笑起來直能讓大姑娘小媳婦們心肝嘭嘭亂跳。

邀浮蘇一道的大嬸便看著槐光直“嘖嘖”:“這小郎君,真真是看著便暖人心腸。”

有嗎?浮蘇側臉看槐光,槐光笑瞇瞇地攤手,看著個千把歲的老妖在那兒賣萌騙無知大嬸,浮蘇汗毛有一根算一根,全都立起來致敬:“大嬸若喜歡。送你何妨。”

浮蘇自然是一句玩笑話,大嬸卻差點當真,連連擺手:“生受不起,生受不起。”

這玩笑讓槐光不免斜睨浮蘇一眼,與浮蘇傳音道:“這笑話一點也不好笑,小祖宗你別鬧。”

說話間便到廟會上。大嬸便與浮蘇散了,大嬸比槐光還受不起浮蘇的玩笑。要真讓家里當家的知道,還不得生扒了她的皮。浮蘇便與槐光一道逛廟會,廟會上有雜耍,有小吃。有花燈還有滿街漂亮可愛的小姑娘和青澀明朗的少年人。說是女兒節,不如說是相親大會,小姑娘少年人們可以藉由此相相人,也可以借此機會看看家中訂下那人人品樣貌如何。

只是原本好好的廟會,卻意外下起雨來,浮蘇本不用躲雨,只是身在市井中,以靈力擋雨太不合群,浮蘇便也與槐光一道躲到廟外一處店鋪的屋檐下。槐光卻以手擋著眉仰面看天,好半會兒后才與浮蘇道:“有妖物出入,小祖宗,我們還是早些回去為好。那妖物甚是厲害,只怕要招來道門修士,道門修士最見不到吾等混入凡世,若被他們發現,只怕又要怪吾等到凡世蠱惑人心。”

厲害的妖物自然會招來厲害的道門修士,槐光資質雖不錯,卻也不過出竅期,自不敢托大。浮蘇想想,也怕見到熟人,便要與槐光一道轉身而去,卻不曾想才轉過街角,便是一股腥臭之氣撲面而來,槐光趕忙擋在浮蘇身前:“小祖宗,小心。”

“不,你小心,是妖王,槐光,你斗不過它。”浮蘇說罷就要捏破一枚珠子,用以傳送到千里之外去,千里對他們來說不過轉瞬來回,她不想動武力。但就在她要捏破珠子時,那妖物卻似乎感應到她有降服它的力量一般,欺軟怕硬地向后退。妖物退的方向,正是市井百姓們集中的地方,浮蘇雖不是個講良善的,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妖物去禍害他們。

四大宗門本就不時有弟子外出幫助凡世中人降妖,浮蘇也領過這種差事,妖王帶給修士的可能只是區區傷害,但在凡世卻卻能橫掃整個漳洲城。浮蘇不能不救,一來是為自己,二來是為這些與她近來天天見面說話的人。

但是槐光在這里,浮蘇並不能施展開手腳,便將傳送法器祭出將槐光包納其中。此時已沒有時間解釋,槐光一走,浮蘇便召出流光,又脫去外邊赤紅罩衫,只著杏黃衣裙,還順手給自己蒙了個臉,她現在已藏頭露尾成習慣。

妖王靈智與人類並沒有太大差別,那妖王見浮蘇這陣仗,自然知道浮蘇不會放過它。便如臨大敵一般積蓄著力量,就等著浮蘇不注意時給致命一擊,浮蘇有流光在手時,頓有種大地也要在我劍下顫抖的豪情。許久不曾用劍,許久不曾運轉劍意,她都幾乎要忘了劍在手中時的快意與豪邁:“流光,別抖,我又沒用不屈劍意。”

丟人敗興的破流光!

“就許你興奮,不許我興奮啊,好久都沒見天日了,悶死人。”

“你是劍靈,謝謝,而且你怎麼悶都悶不死。”

流光“嘁”一聲,道:“別用安世蓮,太明顯。”

浮蘇本也沒想用第四重劍意,只要有執著劍意便足夠對付妖王,化神期大圓滿的靈力磅礡而厚重,用來凝聚執著劍意再合適不過。劍尖一挑,執著劍意隨之迸出,那妖王許是知道浮蘇劍意的厲害,連連往外撤。浮蘇哪容得它再往后撤,便欺身而上擋住妖王去路。

一劍揮出,劍意恰削去妖王頭頂生著的一叢茂密毛發,絲絲縷縷墜地后,那妖王有片刻停滯,然后便瘋一般向浮蘇沖來,很明顯浮蘇這個動作惹惱了它。妖王伸長手臂以詭異的幅度來回比劃,它似乎很費勁地在比劃著,濃重的妖息隨之彌漫開,將整條街都籠罩在濃濃的灰暗之中。

最后,妖王的身前,它方才比劃的地方生出一枚小小的珠子,那珠子泛著明光。只見妖王輕手一彈,便將那珠子對準浮蘇的腦袋急馳而來。浮蘇要橫劍去擋,流光前連忙制止:“別,那是妖王以暴戾之氣壓成的妖珠,你這一劍砍去,暴戾之氣四散將無孔不入。修士若被暴戾之氣入體,不用誰來砍,自己就會被自己心中生出的魔障給生生折騰得魂飛魄散。”

浮蘇收回劍,腦袋不自覺偏了偏,正好躲開那枚妖珠,但那妖珠仿佛安裝了定位系統似的,又再奔她飛回來。浮蘇立馬頭大,問道:“流光,可有辦法?”

“有,妖珠暴戾,需降以普世甘霖……噢,不用,你有金烏菩提露。取金烏菩提露出來,頌小咒。”流光慶幸浮蘇什麼不常用的玩意都有時,浮蘇給它來一句“我沒學過小咒”。頓時流光便覺得這異端沒治,它見過浮蘇用“雷云布雨咒”,哪知道浮蘇會高階的,卻不會初階。

雷云布雨咒是借天地之水澤,小咒則可以布施所攜帶的各種液體。一時間,流光都沒了主意,只得讓浮蘇趕緊躲開,它好再想想看有沒有別的辦法:“要不我喝一口噴它!”

“也可以,不過要等它近你的時候才能噴,你要注意時機,莫真被那珠子給炸到。”流光想想又覺得不牢靠:“不行,你還是跑吧,這太危險。”

浮蘇哪管得它這麼多,一口金烏菩提露含在嘴中,就等著看準時機噴出去。不過她卻忘了,妖王心智等同人類,豈會如她所願。浮蘇見狀皺眉,然后她想出另一個辦法來:“安世蓮會也會炸開,我離得遠一些,讓安世蓮與那妖珠碰撞炸開,暴戾之氣可還能傷到我?”

“不會,你封個禁制,讓暴戾之氣不能出去,它便會與安世蓮相互抵消。”這時候也顧不上安世蓮惹眼不惹眼,先保住這異端的小命要緊。

浮蘇一聽可行,劍尖一轉,一朵蓮華劍底生,光渾流轉之間,又有數朵生出,或全開或含苞待放或已半謝,姿態各有不同。浮蘇這才發現,安世蓮又變異了,從前都只一模一樣的。

“好了,快封印,快退。”

浮蘇在流光喊之前便開始撤退,一邊撤退一邊下禁制,執劍的手還不忘朝那妖王一劍斬去。就在浮蘇禁制下完要退時,她忽然一回頭被自己給嚇著了:“流光……”

“這是我干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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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3-10 02:27 PM

第七十九章 澄靈澈體,道骨禪心

禁制一完成,浮蘇便下意識回頭,只見禁制中一片華光,那飛躥的妖珠在一片華光中還未來得及爆開,便已被壓制下去,這是意外之喜。讓浮蘇和流光都呆滯的,卻是那妖王,憑浮蘇的水平收拾妖王著實有些麻煩,浮蘇只想困住它,然后再一劍一劍把妖王收服。

卻沒想,她最后一劍,形態各異的安世蓮並沒有如她預期一般炸開,而是無聲無息地就將那妖王滅得渣都不剩。分明上一刻還張牙舞爪要撲過來,下一刻,浮蘇眼睜睜看著妖王被安世蓮所發出的華光一點點吞噬,華光散盡,妖王連點皮肉毛發都不曾留下。

浮蘇連眨幾下眼,她差點就要以為是自己眼花:“流光,當年道宗的相是什麼,是不是也這麼嚇死人?”

“主人的第四重劍意是黑骨隆咚的一個洞,有點像你說的黑洞,一旦現出什麼都能吸進去,再大也可化為無形,那這麼說你這個就是白洞,那妖王是被這片白光吃掉的啊!”流光真是不能再服,它的前主人真是選傳承人都要選得那麼與眾不同。

“怎麼第四重劍意還能有變化,原先不是這樣的。”浮蘇被自己給嚇個結實,若是動靜很大,或許還不至于嚇著,正是因為一絲聲音都沒有,那妖王甚至沒有掙扎。第四重劍意所散發出的劍芒輝映間,妖王再尋不到痕跡,怪不得人總說無聲勝有聲呢。

流光連連搖頭:“我也不懂,別逮著什麼事都來問我。”

見妖王已被消滅,浮蘇便解開禁制,那妖王就這麼憑空消失,自然沒得什麼需要收拾的。浮蘇四下看一眼就要轉身離開,卻見蒼詰迎面趕來,蒼詰先察看周圍,見沒有危險便道:“不是說遇險,妖王呢?”

浮蘇便與蒼詰說起來,待到蒼詰聽完,卻一點也不稀奇地說:“這有什麼可奇怪的,安世蓮既有安世二字,便是妖魔的克星,你傳承自李少清,與他想像再尋常不過。”

“原來如此,老爹我們趕緊走吧,再不走只怕追那妖王的正道修士就要來了。”浮蘇現在不想遇上,也不想被遇上,她現在真不是很願意見到熟悉的人,明知自己這樣不好,是在逃避著那一切,可她現在不很想費心力折騰自己。不管什麼事,十年后再說吧,既然這孩子怎麼弄都弄不掉,那便好好把孩子生出來。

蒼詰與浮蘇走后不久,天際便飛來一隊正道修士,領頭的正是乘云宗天衍峰下。

“白重師叔,這里有那妖王的氣息。”一名剛到元嬰期的弟子揮手向白重示意。

白重頷首降下,小巷之中惟有院墻里伸出來開滿各色花朵的嫩綠枝椏,卻並沒有妖王的蹤跡:“唔,除了妖王的乞息,還有一股不知名的強大劍意,不知道是哪位前輩經過,將那妖王給收拾了。”

“漳洲城附近這個月常常能見到妖物,白重師兄,是否這里有什麼是妖物所看重的。妖物們雖行藏于凡世,但卻由來不愛往人堆里鉆,怎麼這回反倒鉆到集鎮上來,今日三月三附近必定有廟會,正是人多的時候。”道家說人的體里陽氣盛而實,所以妖邪不敢侵體,因此妖物們雖吸食人精元,但卻並不敢向人多的地方來,這回這妖王卻不是。

“稍后我發個信回去,我們暫時在漳洲城歇腳,我們也商議一下,看該如何行事。”白重說著就去準備發傳訊符,漳洲城的妖物不僅出現得越來越頻繁,而且等階也越來越高,從妖兵到將將、妖王,估計要不了多久,漳洲城里就去出現妖仙、妖帝、妖君、妖尊一樣的厲害大妖。

發到乘云宗的訊息很快得到回復,各宗門長老一商議,又往漳洲城附近派來兩支小隊。白重為返虛初期修為,三支小隊就以他修為最高,便由白重負責管理安排。白重才安排好三支小隊怎麼輪替,就聽人大喊著:“救命……妖……妖怪啊,快快……快救救我……”

三支小隊都暫住在客棧里,原就有人負責察看四周,此時眾人一聽到這呼救聲,連忙趕出門去。各自駕起飛行法器升至半空,然后便發現兩條街外有一條寬廣的河流,河中有一妖物正在水里快速游動,好幾條船都已經被打翻,大喊救命的是一名正撐著小舟垂釣的人。眼看著那垂釣之人就要落進妖物口中,白重迅速馭劍而去,正好將那垂釣的人救于妖物嘴下,那垂釣之人不及道謝,一上岸便暈死過去。

近來天氣好,河上乘船游春之人頗多,不時能聽到女子們嬌嫩的尖叫聲。已不必白重安排,修士們便各自前去解救船上的游人。待得船都上岸,白重才來把眾位小輩都叫過來:“你們四個去下游攔截,你們去上游防它再逃脫,叔陽、修平布陣,宏曠帶頭主戰妖物。”

白重是高階修士,出行本就是為帶門中晚輩歷練,是此他並不需要動手,除非晚輩們有性命之危時,他才會伸手相助。

“是,白重師叔。”

說罷,修士們各就其位,便是沒安排到的,也在附近警戒著,以免傷及附近百姓。道家修行中,救民于水火的善便是其中一條修行之路,行善既是修心,不但可以減輕魔障,亦能添福緣。更何況,劍修們心中,大多都有個路見不平,拔劍相助的情結。

蒼詰和浮蘇在家中都感應到了來自河面上的妖息,亦感應到了道門修士的聚集,自不會再去擔心。只有浮蘇心里麻麻,心虛理虧的事做得太多,不敢見師門中人,就怕被戳破。

“老爹,要不要讓沈家搬走,我看著漳洲城不甚太平。”浮蘇覺得這個提議不錯。

但蒼詰卻搖頭說:“搬走也沒用,搬到哪里都一樣。”

浮蘇不明白:“為什麼?”

蒼詰看向浮蘇搖搖頭沒有答話,浮蘇卻感覺得出來,這事又和她有關系。浮蘇指指自己的鼻子向蒼詰充滿張問地看去,蒼詰笑笑到底還是點了點頭:“這個孩子如你所想,不該來到這世上,不管是誰所為,這孩子只怕都有些來路。妖物聚集于此,既有食其元氣,噬其元神的可能,也有奪舍其身的可能。”

“我……我去玄冥躲著也不行嗎?”玄冥中魔修領地,倒是從沒見妖修去搗亂過。

只見蒼詰又是一搖頭道:“不成,起先我以為是鴻影招致的,但鴻影先天資質雖然上佳,但並不值得那麼多妖修前仆后繼而來。前兩日起卦推濱,你腑中這孩子,我只算出八個字來——澄靈澈體,道骨禪心。”

沒等浮蘇問這八個字有什麼不對,流光先炸開:“主人在上,浮蘇,你的命運還能不能再差一點。”

“聽著挺好的呀,怎麼又差了。”浮蘇愈發滿頭霧水。

“資質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只不過結丹之前都得小心護著,一個不看住就會被奪舍,那是再好不過的奪舍對象。真不愧是你兒子,當娘的是好爐鼎,做兒子的是好寄身。”流光不由得懷疑,蒼詰說這是宸君干的,宸君怎麼也不該選這麼個孩子才是:“會不會有人在背后搞鬼!”

有人敢搞宸君的鬼麼,當然有,三千大世界,什麼樣的厲害人物沒有,敢在佛門十三天的人頭頂上動土的人還真數出一堆來。這些人非要為難為難宸君,只怕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畢竟宸君已然下世,手伸不得那麼長。

“你只管安心歇著,走哪都沒用,有為父在,定護你周全。”蒼詰說罷頭疼,一邊是轉世成“麻煩精”的妻子,一邊是比麻煩精還麻煩的外孫子/孫女。幸好當時安家離沈家就隔著一堵墻,否則還真是不好處理。

“我沒事,老爹不用擔心,老爹只管去看顧三娘子那邊,沈家上下皆是肉體凡胎,都無自保之力,我不同,我護持得住自己。而且,老爹我的劍意好像又……不好,河邊出事了。”浮蘇本來就分出一縷心神在河面上,畢竟有她的師兄和同門晚輩在,她不可能不分神看著。

浮蘇的話音都還沒落地,人就已經如閃電一般躥出去,樂游他們身上魔息未能完全收斂住,蒼詰只得自己跟在浮蘇身后出門:“浮蘇,莫急著過去,先在遠處看看。”

哪還用在遠處看,浮蘇此時雖然沒看到,但神識反饋回來的卻比看到還要更具體。浮蘇沖到河邊時,河面都被血水染出一條血帶,紅艷艷的橫在河上。再仔細看河中,竟不是一只妖物,而是一群妖物,約摸得有八九只,都是妖王級別。白重雖是返虛期修士,卻也不能都顧到,只能是救得一邊是一邊。

誰也沒料想到這河域下竟藏著一窩妖物,在白重等人措手不及疲于奔命的同時,幾名低階修士命喪妖物之口。浮蘇到的時候,一名年輕修士半截身體都已經提落入妖物手中,年輕修士總是血氣盛,見掙扎不脫竟要自爆元神。

浮蘇上去便是一劍,將妖物的爪子連腕剁下,那修士落地時才醒過神來,又趕緊納神歸海免于自爆。

寬廣的河面上,血腥氣漸濃,那窩妖物在白重和浮蘇、蒼詰的圍攻下,已盡數被滅。就在浮蘇以為可以松一口氣時,河面上浪濤猛地一高,一股濃的腥氣薰得人幾乎要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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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3-10 02:27 PM

第八十章 聖境九重

河面之上,一似龍非龍,似魚非魚的妖物自水底緩緩升起,雪白的鱗片在陽光照耀之下,仿若無數片琉璃泛著寶光。妖物一般外形都較為嚇人,但這妖物卻似是神話傳說里的神獸一般,出場既不血腥也不陰暗,仿佛如同沐浴著渾身清輝,令人不自覺收手,生怕這真是一只神獸。

離浮蘇不遠的地方,白重正看向浮蘇,浮蘇周身的靈力中有乘云正法的痕跡,劍意雖不明何種卻強大無比,一招一式中,卻又頗有乘云劍法影子:“未知是哪位同門,在下白重,乘云宗天衍峰下上元真人座下弟子。”

因為擔心遇到這樣的場面卻不得不動手,蒼詰特地給浮蘇出了個主意:“散修一名,無門無派,只因當年救過乘云宗一位不知名的長者,那長者教了些粗淺的,是以學得像又不像,還請莫怪。”

乘云宗對門中劍法和心法里較為基礎的部分向來不自珍,而是廣發于天下,所以有人能學個半像不像,倒也不稀奇。白重聽了浮蘇的解釋,自也不再有疑問,便看向那白生生的妖物:“仙子可知這是何物?”

“不知。”

“龍河冰蟒,妖物中神智最高的存在,若修過萬載便可口吐人言,是也不是。”蒼詰朝那至今沒動作的的冰蟒看去。

那冰蟒知道眼前這人的厲害,當然不會動,但成就人身的機遇就在眼前,又怎麼能不心動。不論是妖物還是魔,又或是傳說中上古神獸那樣的存在,都不如人上得天機下得地利,魔還可修就人身,妖物卻永遠不能化形,這是上蒼對它們的詛咒,緊緊地束縛著它們。

魔和妖所不同的是,魔有人類血統,妖一絲人類血統也無。妖若想成就人身,要麼修到妖祖級別后放盡渾身血液,以血浴身,方能轉而投成人身,否則妖就妖,並不因投胎轉世而變成人。

冰蟒看向浮蘇,浮蘇的肚子里那尚不過一粒黃豆大小的胎身便是它的希望,至于為什麼知道,妖物對這類“非天道所降”又資質出色的胎身向來最是敏銳,一旦出現,千萬里之外也能感應得到。龍河冰蟒本就生活于這條河里之中,自然是第一個感應到的,但它並不急,近水樓臺足以得月。

但,這女人身邊卻有這般強大的魔修,強大到冰蟒見也不曾見過,那樣強大的氣息,縱使是冰蟒也不得不臣服:“若非我在此地,妖物早已橫行無忌,我不曾妄害性命,于妖物之中已可謂正人君子,為何不能我來得此機緣。”

“只因並非是爾等機緣,不管誰要來,思量清楚再來。”蒼詰話中帶有屬于高階修士的強大威勢,便是只向冰蟒而去,白重和浮蘇也都能清晰地感應到那股滔天之勢,很奇異的並不泄露絲毫魔息。

冰蟒看看蒼詰,又看向浮蘇,最終還是緩緩開始下沉,但在將要下沉之前,冰蟒又道:“我可以替你們擋去一些小妖,但……”

不等冰蟒把話說完,蒼詰手中便彈出一物,冰蟒接了喜出望外,再不多言,不消片刻便沉入水中,水面又恢復往日平靜,只除了那一條赤紅血帶依舊橫于河面,許久才逐水流遠。

白重向蒼詰和浮蘇道謝,卻並沒有多與兩人交談,他還得去收拾殘局。浮蘇見狀有些不忍心,白重雖不及沉淵那般含冰似雪,卻也是素來干凈好看的一個人,如今渾身上下血染皂裳,許多人一道來,卻只剩下他一個在疲憊地尋找著同門和其他宗門晚輩的下落。浮蘇的不忍心來源于,這一切究其根本,是因她而起,這些妖物都是沖她來的,白重帶人來降妖卻平白受了無妄之災。

此時,卻見岸邊漸有船劃向河面上來,起先是一兩艘,然后慢慢多起來。原來竟是附近凡世中人自發地聚集起來,幫著打撈或重傷昏迷,或身死的年輕修士。也許是修士們的面容太年輕,仿佛不過二十上下的年紀,便有人垂淚,其中的長者更是寧願自己身死,也不願害這些年輕燦爛的生命消失。

“老爹,這可是人類身上天道所愛重的一面?”浮蘇在現代沒有見過這樣的情形,到滄海界后,一直埋頭苦修,甚少來凡世,就算是來也很少受傷,也不曾見過這樣的場面。

“是,這便是他最愛的,看著我們因同類的死去而悲傷,看著我們因心中有熱血而舍生忘死。天道認為這是偉大的,值得珍惜的,是啊,這是偉大值得稱頌珍惜,但天道不懂,情也傷人,義也傷人,這些善的好的他所珍惜的,傷起人來也同樣不遺余力。”蒼詰總說他入玄冥修魔道並沒有什麼原因,但其實,怎麼可能一點原因沒有呢,只是天長日久,漸漸的便連那一點原因也都消散去了而已。

“可是,我很感動呢。”尋常人身上小小的善,不,或許只是投桃報李,但浮蘇卻從其中看到了悲憫,不單單只是某一個人某一類人的悲憫,而是人與人之間互相的悲憫。白重雖也懷有悲傷,但卻依然寬慰著劃船而來的普通人,告訴他們肉身雖死,靈魂仍在,不過一輪回罷了。

但對凡世普通人來說,一生就是短短百年,至于來世,未知卻可期的來世對他們來說是遙遠的,所以他們仍舊執拗地對生命的離去而悲慟。

“修道的目的,不正是想到什麼,便能做到什麼。就此刻來說,我很願意為他們做點什麼呢,降服妖物,守護凡世中人短暫的一生不因外力而輕易丟掉性命,不必因……等等,流光,安世蓮為相代表什麼來著?”浮蘇猛地醒悟過來點什麼。

“舍身之花。”

“可我不想舍身。”浮蘇雖然很希望能以自己的微薄之力做點什麼,但可不願拼此一身去成就偉大神話傳說。浮蘇此刻又記起當時自己心中所感,不免唏噓:“使世間太平,在這太平之下,人人各行其道,不受干擾。”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會有心甘情願的一天,前提是不要她拼命。不過照這麼下去,可能某天需要她拼命時,她也說不定會蒙著腦袋迎上去呀!這可不行不行,天大地大也不如命大,還是小命要緊。

“修道便是順應己心,莫強壓心中所想,易成魔障。此處已無事,我們先走,這里出這麼大一件事,四大宗門必會派得人來,只怕還會找到我們頭上。我們需得回玄冥避一避,人一多起來難免露馬腳。”蒼詰自己不擔心,浮蘇也還好,但樂游他們卻不能繼續待下去,會被識破身份。既然要回玄冥便都回去,沈家那邊,蒼詰已費大工夫布下傳送法陣,如今他只要心念一動,便能立時出現在沈家園子里。

浮蘇點頭,她確實不能留,萬一小光頭來了怎麼辦,罪證正在自己肚子里成長,而且她還頂著這張臉,小光頭萬一生氣想揍死她可怎麼好:“也好。”

回到玄盧山,蒼詰把樂游他們幾個打發去修煉,他自己則坐到了浮蘇對面:“浮蘇,為父有一事不明,想問一問你。”

“什麼事?”浮蘇沒見蒼詰這麼嚴肅過。

“你並非天生便有憫世心腸之人,為何在河面上看到那情形時,想要渡化那諸多凡人。”蒼詰還算了解浮蘇,膽小怕死,能不出頭就不出頭,從來沒什麼悲天憫人的心腸,更不會閑得無聊發什麼善心。可那一刻,浮蘇是真的做到了“憫世以安”四個字,至于“舍身”,佛門中且只有少數人能做到,何況浮蘇這樣最惜命貴命的道門修士。

“以短暫悲永生,如同螢火憐星海,或許是這種反差讓我覺得他們足夠可愛,足夠值得我在某一刻為他們做些什麼。兔死狐悲,草木尚且非無情,更何況我們是人啊,不感情豐沛一點,不在那樣的大悲大哀面前起些又蠢又天真的念頭,怎麼能算是感情豐沛的無知人類呢。”

我們是人……

蒼詰念叨著這四個字久久沒有言語,自入玄冥那一天起,他就忘了自己心中也曾懷有無限善念。他曾本著對凡世間人類的同情為他們做過一些事,也對身邊的修士常懷善意,從不口出惡言,踐行惡事,但最終卻被加以惡言,行以惡事。

“人性本善還是本惡?”

“我不知道耶,大概也看自己的選擇吧,向右一點成聖,向左一點成魔,這就是人生選擇題的美妙所在。”浮蘇說完看向蒼詰,現在的蒼詰似乎有點不對勁:“老爹,你怎麼了?”

“忽然想起當年入道門時,師傅對我說的第一句話——道者,德之所積也,修行既修心。”蒼詰如今並不想著成神成聖的事,到他這個地步,壽元天道都已經不能再束縛他,成不成神,成不成聖對他來說,已不重要,余生不過痛快活而已。

“老爹……”這是要由魔入聖的節奏啊!

聖境九重,不知老魔你想主哪一重,自遠古以來便沒有人修入聖境。

天道制衡人世,聖境制衡天道,浮蘇忽然了悟:“老爹,你不是想成為制衡天道的存在吧。”

“許多年前確實這麼想過,聖境不通男女之婚,我有你阿娘,入聖境作甚。”

愛情至上的大魔真是……讓人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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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3-10 02:28 PM

第八十一章 和風霽雨,九陌塵清

漳洲城在一場春末的細雨里漸綠起來時,妖物們也不復再來,各大宗門的修士雖覺奇怪,但細細察來又並無異樣,便自漳洲城退去。修士們一退,蒼詰便又帶著浮蘇回到漳洲城,因著近日來鄉人們多被告知盡量少出門,浮蘇這幾日不在漳洲城的事倒沒人知曉。

回到漳洲城后,蒼詰便又日日夜夜守著三娘子,準確地說是守著三娘子肚中未出世的孩子。浮蘇則又是整日里閑逛,說也奇怪,自從肚子里多出那黃豆大小一粒后,她的修為就不得寸近,原本已屆化神期大圓滿,近來竟有境界回退的現象。浮蘇也聽說過境界回退的事,不過卻只出現在受重傷或破某一境界失敗的修士身上,卻沒聽誰說過懷個身孕也會掉修為啊!

再聯想起流光依稀說過這個孩子來路不尋常,浮蘇心頭就有一千萬頭神獸在咆哮著狂奔而過,這得是什麼破孩子,才會還這麼一點點就知道怎麼拉低親媽的人品修為呀:“流光……你抖什麼?”

浮蘇本想問問流光還知道些什麼,卻不料浮蘇早在她乾坤鐲里抖得跟抽風一樣了。上一次見流光抖得這麼抽風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卻不知道流光又知道了什麼事情,居然如此興奮。

流光才不會告訴浮蘇小光頭來了呢!每每一想到浮蘇懷著小光頭的種,還天天跟不同的男人出門被人誤會成養寵,流光就默默期待著小光頭找來的那一天。以為要過很久才能看到這一幕,沒想到這麼快就來到,幸福果然總是這般突出其來呀。

當然,如果浮蘇不出門,碰不上也是白搭,于是流光果斷決定秉承前任主人的良好美德,在“坑主”的道路上行走得一發不可收拾:“悶了,抖著玩不行。辰光這般好,你不出門麼。”

從玄冥再回漳洲城,浮蘇還沒出過門,主要是這幾天浮蘇都因自己修為境界而操心著。一聽流光說出門,浮蘇確實有些心動,整日悶在宅子里,說是有花有草有樹有水,但哪如在大街上行走著熱鬧安適:“那便出門走走,既是來凡世,多看看市井中生活也甚好。修行本就有入世修和出世修,我歷來修出世,如今在凡世,也看看入世如何也是好的,說不定還能有所增益。”

“對對對,就是這麼說的……”浮蘇願出門,流光再高興不過,連連說一堆違心的廢話后,便歡歡快快與浮蘇一道出門,只等著浮蘇的熱鬧。

今日是樂游與浮蘇一道出門,樂游生性沉穩,幾人里就他年齡大一些,日日相處著倒似是個頗懂照顧弟妹的兄長,槐光他們很警服樂游,浮蘇也挺喜歡與他相處。聽得浮蘇要出門,樂游看看天氣,便點頭放下手中的玉簡陪同浮蘇出門去。

甫一出門,浮蘇便遇上鄰家大嬸,那鄰家大嬸便是上回浮蘇調笑要把槐光送予的那位。鄰家大嬸此時倒似已完了浮蘇的玩笑,揚手便笑著打招呼:“秦娘子也出門吶,可要一道,仙長們把妖物收了去,咱們可又有太平日子過嘍。對了,秦娘子聽說了沒有,沈家那二老太爺回來了呢,真真是了不得的人物,好像是說與仙長們有關系,很是得臉吶。”

“哪個家,沈秀才家麼?”浮蘇略感意外,按說這事蒼詰應該知道,蒼詰如果知道沒道理不曾跟她提起。

“可不是,那是沈秀才的叔公呢,不過早些年沈老太爺子和二老太爺大吵一架,那之后二老太爺便再沒回來。不曾想昨日卻回來了,如今正在打聽著歸鄉置產安居呢,那二老太爺怕是得了仙長賜仙藥,如今瞧著還是幾十年前的模樣,與沈秀才站一道倒似是兄弟不似是爺孫。”大嬸說起那沈家二老太爺來,眉飛色舞得很,這大嬸年約五十許,當年便是見過二老太爺的。二老太爺生得好,年輕是便是個姿容出色的,如今姿容未變,又更添了閱歷帶來的沉穩氣度,更加顯得風采奪人。

凡世間分分合合的小事,浮蘇倒不放在心上,至于那二老太爺是否得了什麼造化,她也並不關心。沈家不管有什麼事,都有蒼詰去解決,有他在沈略那一家子出不了什麼事:“大嬸,這是你說過的幼孫麼,我瞧著……”

“怎麼?”

浮蘇忽然一怔,這孩子的資質竟如此出色,按說凡世中人身上總有絲絲塵垢,但這孩子年已六歲,卻仿若一枚凈透琉璃,竟一絲塵垢也不曾沾染。她打量那孩子的時候,那孩子便睜著一雙清亮的眼睛看著她,似乎也在打量她一般:“你叫什麼?”

“旺旺。”

這什麼破名字,不許打廣告。浮蘇遂看像大嬸,大嬸笑笑擺手說:“孩子下月才要去進學,這是小名,正要請個先生替孩子看看取個名字呢。”

浮蘇遂動了心,按說她也可以收個小弟子了,只是一直沒得著機緣,如今資質上好的孩子就送到眼前來,她也不能不動念:“家父早些年讀過私塾,雖無功名在身,學問卻是極好的。如今閑居鄉里,早便說要找幾個可調|教的孩子帶在身邊教文講學,大嬸若不嫌棄便把這孩子交給家父如何。”

“這……”大嬸瞧著浮蘇像是大家門子里出來的,可到底不知道對方的底細,更不知道浮蘇那父親學問怎麼樣,萬一耽誤了孩子可不行。

瞧出大嬸的顧慮,浮蘇便道:“不著急,既是開門授徒,自然要讓大嬸放心將孩子送來。”

展現學問一點也不成問題,漳洲城里,沈秀才雖只是個秀才,學問卻眾人公認的。蒼詰早便想與沈秀才一家過明路來往,沈秀才雖經商,對博學多聞之人卻向來最是仰慕敬重,有沈秀才作保,這……這“旺旺”她收定了。

想到要成為旺旺的師傅,浮蘇便對旺旺笑得柔和許多,伸手拍拍旺旺的小腦袋,自覺“慈愛溫柔”地說:“那過幾日便到我家來吧。”

浮蘇還默默加了一句,一定會給你取個好名字的,叫什麼也不能叫旺旺呀!

沒過幾日,蒼詰便與沈秀才熟稔得像認識好幾輩子似的,沈秀才連連稱贊蒼詰學問舉世難得。有沈秀才這句話,旺旺自是手到擒來,因要蒼詰出面,又說了是浮蘇的父親,自要扮得老一些,就為這個,蒼詰還沒少跟浮蘇“發脾氣”呢。

蒼詰多愛漂亮的一個人,如今非要扮老,要多不痛快就有多不痛快。不過,當安家把旺旺送過來,蒼詰眼睛就亮起來:“誒,果然好,這孩子眉目清澈,將來必是個有大出息的。”

也許是因為有了女兒,卻沒見過女兒小時候的樣子,蒼詰如今對小孩子頗為喜歡。頗為贊許地拉著旺旺左看右看,蒼詰連連點頭,安家人見他這樣,自然知道這師是拜成了。

“多謝先生不嫌棄,我家旺旺打小就是個安靜的孩子,蒙先生垂青,還望先生嚴加教導。”說話的是旺旺的父親,因進過學,說話也頗為斯文。

或許是看旺旺順眼了,蒼詰對旺旺的父親也十分和藹:“入我門中,自然是嚴加教導……至于名字麼,安身處,和風霽雨,九陌塵清,便叫陌塵如何?”

這話卻不是問旺旺的父親,而是問旺旺自己,只見小孩烏亮的眼睛眨一眨,思量片刻便歡喜地道:“學生喜歡這個名字,多謝老師。”

學生不但喜歡這個名字,還喜歡這個老師!

等到浮蘇想把旺旺,噢,現在是安陌塵,想把陌塵收歸座下做個開山大弟子時,蒼詰直接把安陌塵歸了他自己。浮蘇不滿,好不容易自己看中個孩子,卻被無良的大魔騙去,真是沒天理:“老爹,你太不講道理了,分明是我先看中的。”

“那又怎樣,那孩子更喜歡我。”說罷,蒼詰眼睛一挑看向一邊默默發散著仰慕光輝陌塵,蒼詰可喜歡這孩子這樣的目光,哪像浮蘇,從來就不懂得要向父親表示一下敬仰濡慕之心。

浮蘇真憋氣,蒼詰真是少兒殺手,陌塵確實很喜歡蒼詰,人和人之間的緣份還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沒得法子,浮蘇只得眼睜睜看著看中的孩子飛到大魔懷里去。

此時,當著陌塵的面,蒼詰揭去臉上的遮擋,用一張年輕的臉對著陌塵。陌塵竟也不驚不奇,只笑瞇瞇地看著,去戳蒼詰手上揭下來的皮道:“我早就知道了,姐姐和老師都是仙人。”

“那你可願隨我修道長生?”蒼詰肅了肅神色問道。

也許天才都是與眾不同的,陌塵竟也整了整笑臉,肅然地跪下叩頭:“弟子願意。”

“修道?”浮蘇深表懷疑,蒼詰懂得怎麼教人修道麼。

“本就是個道門的胚子,難道還能拐去玄冥不成,且,為父連你都教導得,為何便教導不得他。莫忘了,為父當年在道門不過千載,卻已是大乘圓滿的修為,你那師傅也不過大乘中期吧。”蒼詰在這一點上,永遠充滿自信。

陌塵連忙狗腿表忠心:“弟子相信師傅。”

多好的孩子,分明是她先看中的,怎麼就被蒼詰拐了去!

此刻,浮蘇並不知道,這個名作安陌塵的孩子,將會給她的漫長生涯帶來什麼樣的沖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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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3-10 02:29 PM

第八十二章 小光頭,你別跑

四月的午后,漸漸有青蟬爬到草葉間鳴叫,柳綠花妍,天光一派晴好。因著陌塵是拿著學文的名頭過來,蒼詰自然要悉心教導,何況胸無點墨的人又怎麼能修得道門高深玄奧。好在陌塵在學問上也極為聰穎,連蒼詰都總是誇獎,陌塵上頭還有兩個兄長,比陌塵年紀卻要大上許多,那兩個也是讀書胚子。十余歲開始修道之人也並非沒有,蒼詰見陌塵出色,便尋個空見了見那兩個安家的孩子,雖則生來清俊,又聰穎至極,但卻並不具備修道的出色天資。

有陌塵在安家與“秦”家鉆進鉆出,安家倒也與秦家熟悉起來,安家從上到下,沒有不齊口誇贊的。秦老爺如何如何博學多聞,把孩子教得如何如何出色,家中規矩如何如何好,雖則秦老爺脾氣有些不太好,但學問好的人脾氣壞一點似乎也不是什麼大錯。一時間倒讓秦家熱鬧了許多,附近鄰家,家中倘有適齡的孩子,便都想著來探探口風,問部秦老爺是不是還收學生。

蒼詰倒無所謂,如今他正在其他小孩子身上找補著浮蘇沒能滿足他的“慈父情懷”,不過這也不意味著蒼詰會來者不拒。首先要聰明,其次要漂亮,最后要有修行的資質,這三點缺哪一點蒼詰都不收。浮蘇冷眼看著,心中郁悶,本是她想收弟子的……

最終蒼詰又收下兩個孩子,一個名作蕭林壑,一個名作王淳一,蕭林壑是蒼詰取的名字,王淳一這個名字聽來就與道家有緣法的卻是凡世某個老派世家的子弟。這三個孩子各有特色,陌塵清澈爽朗時時如同一抹陽光,總能使人暖徹心扉;林壑則是個特別可愛的小孩子,稚言稚語,肉肉的臉蛋配上那上天然萌的模樣表情,最是招人手癢;至于王淳一,或許是世家子弟的關系,雖是個不足六歲的小孩子,總顯得溫文爾雅,禮貌周到。

平時蒼詰去看未來娘子的時候,這三個孩子就由浮蘇帶著玩耍,浮蘇身為個千把歲的老妖婆,如今帶著孩子玩,只感覺連自己的心都鮮活起來,仿佛一陣清新的小風就這麼吹入心里,一下子便又感覺到自己年少天真起來。

“每一個孩子降生于世都帶來一個訊息,神仍對人類抱有希望。”浮蘇不太記得這句話是否正確,只記得是某位詩人的話(注:泰戈爾《飛鳥集》),如今思來,倒頗為正確。孩子的快樂簡單而純粹,總能讓人不由會心一笑,也跟著明朗清澈起來。

如果自己將要生下來的孩子,如同這三個孩子中的其中一個那般,浮蘇默默地覺得自己會喜歡他的。也許不會是個好母親,但她會很喜歡他,骨肉相連呢,大魔都無法割舍,她蔫能。

“師姐,我們行走的路也叫道,和我們修行的道有什麼不同呀?”問話的是林壑,捧著張小包子臉,鼓鼓地戳在那兒,可愛極了。

“走路用腳,修行用什麼呢?”浮蘇也不給答案,只讓他們自己去想。

流光默默地看著浮蘇和三個孩子相處,心中淚流滿面,自從那天出門不成后,浮蘇就被三個孩子絆住了腳步,再也沒提起出門的事。小光頭就在這里不遠啊,浮蘇,你確定你不去偶遇一下麼,去嘛去嘛,這麼好玩的事,錯過了多可惜呀。

“不知道。”小包子臉皺成一團,這個問題好難回答呀。

“不要緊,慢慢地自然會知道。”浮蘇說完就任由他們自己繼續慢慢琢磨,她則以神識去碰觸乾坤鐲中的流光:“你又搞什麼,人有三急你是劍靈你沒有,急成這樣作什麼。”

“悶死了!”流光只能這麼說了,浮蘇出門的時候,都會暗中放它出去玩片刻,所以它這麼說浮蘇也能理解。

不過浮蘇是真不打算出門,這里還有三個孩子她得看著呢,浮蘇總覺得小孩子沒人看就不行的:“不行,陌塵他們在這里,我得看顧著。”

“他們用你看顧,一個比一個賊精賊精,就是那胖包子也精得很。別成天見他笑得軟綿綿的就覺得他可愛天真,他們能照管好自己,你就捎上我出去走走吧,這大好晴天窩在屋里,你不覺得浪費好天氣麼。”流光在“坑主”的道路上果然一去就不打算回頭。

在流光看來,聰明就是賊精,這幾個孩子都能把自己照顧得妥妥當當的,哪里用別人看著。況且,屋里還有樂游、槐光他們,幾個孩子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們去,一邊修煉,一邊順便看個孩子算什麼難事。

浮蘇也被流光說得有點心動,她是最不愛宅著的人,往前數一千多年,除非閉關,否則她就沒這麼困在四四方方小院子里過:“那好吧,我跟他們好好說說,你等著。”

結果浮蘇跟三個孩子一說,三個孩子都特懂事地表示他們可以照顧好自己,不用浮蘇在這里看顧。而且王淳一身邊還有隨身伺候的人,蒼詰也不講究這個,王淳王家中給的隨侍便一直在外邊候著。那隨侍的是個婆子,原本也就是來給伺候湯水茶點的,浮蘇交待了哪有不應的道理。

見果然能出門,流光興奮得簡直要尖叫,默默地暗吼著:“小光頭,你別跑,我這就帶浮蘇與你千里來相會了……噢,順便補充一下,還有你家那粒小黃豆。”

景喚來漳洲是為妖物聚集之事,雖眼下妖物盡去,但原因未明,各大宗門商議下來的結果便是把出色的弟子都派來探一探,如今正好輪到景喚。景喚四處勘察許久,並未見有什麼稀奇,卻聽百姓們說起那日河中還有一只似乎是龍的妖物,景喚便去河邊查看。

到河邊景喚才記起,漳洲城西正是龍河水系,景喚略一琢磨,便鉆入水中。冰蟒本來安安閑閑地在水底洞府中消化著蒼詰給的修法,卻被景喚幾句言咒所擾,便從洞府中出來,一出來便看到是個小光頭,冰蟒沒好氣地道:“光頭,來此作甚,老妖我並不曾為禍凡人,莫打斷我修行。”

見冰蟒周身一絲業力也無,景喚自然清楚這冰蟒從不曾傷人命,也沒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便問道:“你可知前些時候妖物為何聚集于此?”

雖是問話,但擺明是了然,景喚肯定冰蟒知道原由。冰蟒聽得出來,卻不願答景喚:“凡世之事,問我作甚,我倒知道,只是為何要告訴你。”

冰蟒雖然知道宸君,可並不知道眼前就是宸君下世,只知道是個小光頭打斷了它的修行。要不是冰蟒不願沾染業力,恐怕早一尾巴掃過去,將小光頭拍成兩截。

景喚輕哼一聲道:“好好與你問話不言說,非要以力降之不成。”

冰蟒雖神智極高且不願沾業力,卻也不是個好招惹的,景喚這一聲輕哼,冰蟒就來了脾氣:“哈,不過小小一個化神期大圓滿,在我面前狂什麼,你當你是誰。有能耐盡管過來,我要害怕,便枉活十萬七千年。”

禪宗修法對魔修來說是天生克星,但妖物們卻並不是,對妖物來說道門修法和禪宗修法沒有任何區別。冰蟒活了十萬七千多年,修為換算成人類,只怕早已渡劫飛升,只是妖物無法得道飛升,冰蟒便被困于此不得寸進。妖物想要以此妖身不經轉世而化形飛升,實在太難太難。

景喚如今脾氣也不好,倆脾氣不好的碰上,打得水起浪翻,幸好如今正值農忙時節,並沒有多少人在河面上乘船而行。加之景喚分出一分修為去護住那些過往行船,倒不用擔心有人落水或被他們斗法波及。

流光正愁沒有辦法把浮蘇引到河邊,此時景喚和冰蟒打起來,流光再高興沒有。還不待它開口,浮蘇就已經察覺到河邊的動靜了:“那冰蟒怎麼跟人打起來了,走,我們瞧瞧去。”

趕到河邊,卻只見波浪翻飛,水底不時一道白影晃過,卻看不見人。浮蘇皺眉,不像是道門修法,倒像是佛門修法,一看到佛門修法,浮蘇就想走人,可轉念一想,沒這麼巧的事,怎麼可能趕上個佛門修士就是景喚呀。

她的念頭都還在腦子里打轉,巨浪之中就升上一顆光頭來,浮蘇定睛一看:“哎呀媽呀,怎麼是小光頭。”

一看到是景喚,浮蘇別的不想,就想著趕緊腳底抹油,逃之夭夭。她現在可是魔女浮蘇,欠債欠得太多,實在是不敢面對債主了,誰讓她遇上的是比黃世仁還楊白勞的債主呢。

噢,看,她都語無倫次了。

浮蘇一個轉身就要跑,可景喚也看到她了,豈能容得她跑。景喚一看到她,連冰蟒都不管了,一個錯身就去追浮蘇。冰蟒遠遠瞅一眼,既然打架的人都跑了,那它就繼續安心修行。

不過,那小子的氣息頗有點熟悉,那跑走的女修則正是所有妖物們的目標,嗯,看來這女修確實動不得。那小子修為不高,卻頗為……冰蟒忽然想起點什麼來,愕然地看向遠去的光頭,雪白的身體猛然一抖,迅速潛下去,且打定主意,以后死都不再出洞府。如果不是答應蒼詰要鎮守于此,它也想逃之夭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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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3-10 02:30 PM

第八十三章 劃時代的一幕啊!

奔跑在暖風里,初夏的陽光仿佛也帶著嫩綠色,浮蘇雖未著紅衣,卻是一身很合天氣的湖藍配蔥綠。大約也就女修們才敢穿這麼鮮嫩的顏色,襯得膚白無瑕的她們更加若白雪落在嫩草葉上。鮮嫩的顏色總是分外顯眼,雖因作凡女裝扮,通身上下都是凡世之物,只除腕間乾坤鐲,就是景喚也差點要認不出來。

但是怎麼會認不出來,景喚只一眼微訝然后,便將魔女浮蘇從人群里挑揀出來。岸邊的人本就不多,著一身蔥綠湖藍在明山凈水間自然顯眼,景喚是這麼跟自己說的。他如何會承認就算只是魔女浮蘇,也在他心底留下了不小的印記,如今浮蘇師妹不知在何方,先收拾了魔女浮蘇也好,待到師妹歸來,才有可結伴雙棲的機緣。

眼見著浮蘇力有不繼,樂游卻不敢現身,他要是一現身,只怕小祖宗更要不好了。這位麼……樂游隱約聽蒼詰含糊提起過幾句,只說遇到這位能不現身就不現身,至于他要與小祖宗真刀真槍開打還是赤|身肉搏,都不要去管他們。

雖然樂游覺得老祖宗在這事上未必太縱容小祖宗,但這位到底是禪宗大能下世,與他雙修自是益處多多,難怪小祖宗眼屆這般高,竟是瞧上了禪宗大能下世。

至于景喚,看到魔女浮蘇漸慢下來,既有滿心“魔女你也有今天”的痛快。也有些疑惑:“這魔女分明修為境界高過我,為何今日卻這般無力,是受傷了還是……不對,這魔女修為境界為何倒退了。”

上回看到浮蘇。浮蘇是化神中期的修為,近乎趨于圓滿,但浮蘇最近境界倒退嚴重,直接掉到化神初期,而且還有繼續掉下去的趨勢,這個連蒼詰都無解。沒頭沒腦掉修為境界,這事真沒見過。

于是,景喚便以為浮蘇是受了很嚴重的傷,否則斷然不會如此。

其實,就算是化神中期也不至這麼廢柴。浮蘇卻駕著飛行法器沒多遠便開始感覺丹田后繼無力。腳下一個虛晃。人便落在一座小山的山頂:“怎麼會這樣?”

不說化神中期,就是元嬰期也不應該這樣,浮蘇思來想去。只能把這個歸結于肚子里的孩子太霸道,天道也見不得,于是她也跟著受牽連。

景喚卻並沒有第一時間落下,他高立云端看向山巒之間,魔女浮蘇凝神佇立的情形讓他莫明有些遲疑,但過得片刻還是收起云海降落在小山山頂:“魔女,看杖!”

因景喚沒什麼可從語言上教訓的了,難道又說“魔女,你也有今天”,于是他直接一句就開打。

卻苦了浮蘇。她丹田雖不說像被狗舔過一般,卻也是只余薄薄些許靈力。境界本就低,還不能用劍意,浮蘇感覺自己今天要交待在小光頭手里了。當然,如果真到那關口上,她絕對要大喊一聲:“光頭,別揮杖,是我!”

可奇怪的是,景喚並未使用靈力,而是與浮蘇以自身力氣相抗。浮蘇見狀眼睛一亮,立馬抽出乾坤鐲里的長棍,迎著光頭砸過來的禪杖輕輕一點,便將禪杖彈開。乘云宗是劍宗之首,對凡世的劍法也有涉及,所以景喚這般“君子”要以力相爭,浮蘇還真一點不怕他。

不過,小光頭什麼時候這麼“君子”起來?

因為浮蘇胡思亂想,一個不注意就被景喚拍個正著,手臂一陣疼,浮蘇倒沒松開手中的長棍,但卻不免縮回手,臉白得像是盡失血色,還有幾滴冷汗適時地從額角落下來:“嗷……疼死了!”

浮蘇最怕疼怕死,否則也不會修大烏龜法,被一下砸個正著,景喚雖然沒驅使靈力,但力道並不小。只是景喚也沒料到,就這麼簡單的一招,魔女竟然都沒接下。景喚沒有再繼續,而是在魔女對面站了片刻,臉色一凝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去尼妹的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浮蘇見景喚不要打了,收回長棍揉著胳膊。丹田靈力就那麼點,她得留著飛回去,便不想浪費靈力來止疼:“我又不是故意的,早說我不是故意的,你總是不聽。”

這話怎麼聽著都像是在賣乖順便秀委屈,景喚太陽穴一陣跳動,好半晌才平復下來:“縱使第一次不是,上一次呢?”

“分明是你主動撲過來的。”浮蘇言之鑿鑿,不管當時情況怎麼樣,不管后來她有什麼樣的懷疑和后怕,反正當著景喚的面,絕對絕對只能抵死不承認,承認了有什麼樣的后果大家都懂的。

好不容易平復的太陽穴又猛烈跳動,而且比方才跳得厲害得多,景喚看向浮蘇,深深地覺得她是真的這麼認為,不帶半點懷疑:“滾回玄冥去,以后莫再讓我看到你,否則……”

我懂的,浮蘇縮縮脖子,她是真的沒想遇到小光頭好不好,有句話特矯情可特實在——天命難違啊!

見浮蘇似乎領會了他的意思,景喚二話不說便轉身要走,臨到走時卻莫明轉身,手指一彈,一道靈力便被他彈落在浮蘇手臂上。不待浮蘇再說什麼,景喚便頭也不回地駕上云海飛遠。

浮蘇則在原地愣神,手上漸漸消失的疼痛感告訴她,小光頭居然回身給她施法療傷啊!直到景喚所駕的云海都已看不到,浮蘇也沒能回過神來:“小光頭這是怎麼了?”

“我早說過他對魔女浮蘇有好感,現在麼,雖然好感減輕了不少,可好像特別糾結的不知道是愛是恨好。”流光別的沒學,盡學浮蘇心底那些亂兒八糟的詞。

“那也太三心二意了點。”浮蘇忍不住吐槽。

“哪里三心二意了?”流光一時沒明白過來。

“一邊念叨要與浮蘇師妹結成道侶,一邊又對魔女浮蘇愛恨糾結。這樣的男人……嗯,不能要。”浮蘇本來也沒想要,現在只是更堅定了信念,至于天宸。因為久不出現,浮蘇已經學會了習慣性略過。

略過……

流光默默等看戲,隨便現在怎麼嘴硬,浮蘇還真當她能逃得開宸君的手掌心,做夢去吧。宸君什麼坑都已經挖好,浮蘇跳也都跳進去了,想拍拍屁股走人,誰是親爹都不行。

“算了,回家,提醒我了。以后要少出門。不過……我看他下回不會再揍我了。誒。也挺好。”浮蘇一下高興起來,只要景喚以后不找魔修浮蘇麻煩,她的日子就能好過得多。好像也不需要減少出門,畢竟她主要避的是小光頭嘛。

不過,為什麼有種詭異地被治愈感,這些日子她分明一直很低沉啊!難道是債一清,整個人就輕松了,嗯,很有可能。

流光繼續默默:愚蠢的異端!

回去的路上遇到樂游,樂游當景喚沒來過一樣,直接把浮蘇接過來,駕上飛行法器便回漳洲城里去。樂游雖沒說什麼。也沒問什麼,卻不免看向浮蘇:“小祖宗真是藝高人膽大,連大能的肉也說吃就吃,二話沒有,當真威武霸氣,不愧是老祖宗的親閨女。”

回到園子里,兩個小的圍上來,林壑已經先回去,王淳一的家人今日要晚些來接他,陌塵因為就住隔壁,通常要等到吃飯才回去。陌塵叫聲“師姐”給浮蘇倒水,王淳一心細些,見浮蘇臉色有些發白,便不著痕跡地跑去關上窗戶,初夏的風吹到屋子里還有些涼。雖然王淳一有些奇怪,不說修道的仙長都百病不生麼,怎麼師姐也會著涼冒冷汗。

“師姐,是否要請師傅來?”樂游一把人送回來就不管事了,那是因為樂游覺得不算什麼大事,調息一下既可。但兩個小孩卻不這樣認為,王淳一或是被家中培養得如此,總是心細如塵,察人入微。

“不必,若是你家接你來得遲,就留在這里用飯,廚房里什麼都有……”廚房里什麼都有也是王家派來的那婆子置辦的,浮蘇和天宸從來沒有飽口腹之欲的意思。一是外人在不方便,二是怕麻煩。

“不用的師姐,家中長輩稍后就來,師姐不需顧慮我。陌塵也就快回去了,師姐還是去休息片刻吧。”王淳一知道既不能請大夫,也不用請大夫,便催著浮蘇去用“仙術”療傷愈疾。

“好,你也不要擔心,我沒事,只是有些脫力。”浮蘇說完揉揉王淳一的小腦袋,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樣的孩子特別讓人心酸,小小年紀就要這般時時察顏觀色、懂事體貼,太累了。

于是浮蘇總是對王淳一格外憐惜,另兩個魔星,雖然她和蒼詰看著的時候還好,但一離開他們視線,那真是沒一刻消停,王淳一就總是那個跟在后邊收拾爛攤子,還默默背替兩個師兄弟黑鍋的。

陌塵在一旁默默地看著王淳一,心里有點失落落的,他不知道該怎麼關心師姐,好失敗!看看王師弟,再比比自己,真是天上地下。不過,不要緊的,王淳一最會關心人,他在一邊慢慢看著總能學到。為了以后能好好關心師姐,他要努力學習,天天向上。

小包子臉不知道,就因為他今天提前走,錯過了大師兄和二師兄之前最“波濤洶涌”的一刻,大師兄和二師兄的“仇怨”就是從這一天開始的。爭“寵”奪“愛”,果然是讓人反目成仇的最佳利器。

以后,包子臉會長時間處在對今天的悔恨里,他怎麼可以錯過這樣劃時代的一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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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3-10 02:30 PM

第八十四章 一群喪心病狂的深度妄想癥患者

次日王淳一上門時,王家特地派人送來補品,三個孩子都不曾跟家人說在蒼詰這里求仙問道,王家便只當秦家是博學又出身清貴的人家,來往上清清淡淡。風云網禮數周到妥帖,卻不會顯得過于殷切,讓人覺得膩煩,便連來送禮的人也都只三言兩語平平實實的問候。王淳一大約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才自小知冷暖、懂進退。

與補品一道送來的,還有王家的請帖,七日后便是王家老太爺子壽辰,特意給秦府上下發來帖子,既是看重先生,也是尊重博學之人。請貼也寫得十分謙和有禮,處處透著老派世家的沖融,浮蘇雖嫌這樣的人虛假了些,但與這樣的人相處確實舒服。

蒼詰則有些不耐煩:“凡世中人就這點不好,送淳一來的時候說一聲就成,非要拿匣子裝請帖來,俗套。”

淳一站在一邊不言不語,笑容柔和,並不以蒼詰的放為意。相處日久,淳一也明白自己這位師傅疼他們的真心,就是嘴上從不饒人。淳一這樣的態度一擺出來,連蒼詰都有些不好意思,拍拍淳一說:“也不是說不好,就是太瑣碎了些。”

溫柔體貼的少年朗含笑點頭,說:“師傅,您和師姐都是神仙中人,自不愛受拘束,弟子領會得,無妨的。”

看著淳一吧,蒼詰有時候都羞慚,他也敢稱一句滄海界風儀出色,風姿出眾之輩,可看著這小孩兒,總覺得自己十萬余年的風儀風姿都只是個屁。要說蒼詰喜歡是喜歡。不過堅決不肯把自己的外孫養成這樣。他每每一看著淳一都無比感激上元真人。幸虧女兒是在天衍峰長大,否則不知得被凡世中害成什麼樣。

“千萬不要把我外孫養成這樣,滲人。”蒼詰本想用意識跟浮蘇說,卻不想習慣了用嘴,直接就說出來。

陌塵和林壑都替淳一尷尬,淳一沒事人一樣擺手:“很辛苦的,不要這樣。”

“淳一,在這里沒外人。不必要這樣的。”浮蘇看著都替淳一覺得累。

陌塵卻急,我還沒學出師呢,怎麼能讓他不要這樣,二師弟,請你繼續在這條路上走下去,絕對不要回頭,謝謝啊!

“可是不這樣,大家就不喜歡呀。”孩子生來便喜歡討長輩歡心,需要認同,在大家族中這一點尤其不容易。晚輩太多,能讓長輩捧在手心的就那麼一兩個名額。

也是。誰跟蒼詰似的,十萬年才得一個女兒,再怎麼矯情怎麼臭脾氣膽小怕死,蒼詰都看著心中歡喜:“為師喜歡你就成了,要旁人喜歡作甚,凡俗中人,你能陪他們一道走完此生,他們卻陪不得你走到永世。”

“我也喜歡二師兄。”

“吃貨,誰家有好吃的你就喜歡誰。”蒼詰轉眼便罵,像淳一這樣的孩子要疼著,像林壑這樣的貨要隨時棍棒伺候,至于陌塵,這孩子最好處理——讓淳一做正面教材,讓林壑做反而教材,然后他就自學成材了。

“二師弟,我也喜歡你,不用別人喜歡……還有師姐也喜歡。”為了安慰二師弟繼續走溫柔體貼路線,陌塵勉強獻出最親最愛的師姐。

“他們生我養我,本就該讓他們歡喜,不要緊了,我都很習慣了。”淳一很不習慣大家都關注著他,他在家中雖然受長輩疼愛,但卻從來沒有被這樣關注過。就連在一旁的樂游他們幾人也都看著他,這讓他有些不好意思。

見他尷尬,浮蘇就挑眉去看白胖包子:“不要總說淳一,你答應我的好吃的哪去了,喂狗了麼?”

林壑:……

師姐,不要為了擇出淳一來就把我推下水,這樣不道德。

陌塵:師姐威武霸氣。

淳一則笑著退兩步,忽然感覺心是滿滿的,他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似乎直到現在才懂得,有些人,不需要你費盡心思去討好,也會無條件喜歡你關愛你,這樣真好。

人予真心,我如何報之?無他,真心爾。

要說修煉,卻是胖包子最厲害,蒼詰經常罵胖包子吃的不是食物而是氣運:“別吃了,滾去修煉,樂游,把人拎走,看著煩。”

最近三娘子吐得厲害,蒼詰也連帶著心情並不很好,雖然他只在乎肚子里的孩子,可三娘子這般害喜,吃多少吐多少,蒼詰真擔心鴻影的轉世會因此先天不足。浮蘇寬慰幾句無果,便只得任由蒼詰又過去蹲點。

浮蘇打算出門,修為倒退不說,打坐運功也無法凝聚靈力,她只能放棄修煉的想法,干脆認認真真體驗凡世生活。雖說千余年前,這就是她的生活,但千余年后,她已忘卻自己曾這樣生活過。

“槐光,你避一避,有道門修士在。”浮蘇不在玄冥時,就會把蒼詰給的小東西取下,使自己身上沒有魔息,所以她並不需要避著道門修士,當然,乘云宗除外。

“是,小祖宗,你小心,有事請吩咐。”槐光倒也不擔心,他們五人修為都遜色于浮蘇,其實多半時候,只是蒼詰不放心浮蘇一個人出門,非要派個人跟著罷了。

出巷子往右一另便是漳洲城最熱鬧繁華的街道,浮蘇老遠便看見幾個著華山劍宗服飾的修士遠遠走來,浮蘇本不以為意,卻不想竟聽到了一個應早已布滿塵埃和蛛網的名字——七星。

“怎麼會是七星呢,七星不是說已經死了嗎?”問話的是個滿臉驚奇的年輕修士,境界不高。

“是啊,魂燈都滅了,按說是死了。”隨之有人點頭應和。

“可身魂命都還在,怎麼看著都是活生生的人吶。”

“嘖,這事肯定有古怪,上元真人現在正為七星奔走呢,說是要接七星回來。但他從妖獄出來,乘云宗哪肯要他回,四大宗門之首,乘云宗由來講究。再說,這事便是其他宗門也不敢接,寧信其有,萬一真的已然化妖,那可比一般妖物要厲害得多。”年長一些的知道得多一些,聲音也壓得很低。

“我瞧著不像已化妖,化妖是冷的,七星身子是熱的,連吐出的氣都帶著熱息。”

“話是這麼說,可誰敢冒險,除了上元真人,但上元真人說話也替代不得乘云宗上下,一個人說話哪管得什麼用。”

靜靜地聽著,浮蘇心頭卻已是千重浪起,不管是七星還是上元真人,于她而言都是要去持劍相護的。一個在漫長的歲月里曾悉心照料她,一個則無聲無言地幫助著她,浮蘇不能看著其中任何一個出差池。

“不行,我得回宗門去。”浮蘇想著現在上元真人最需要的便是來自弟子的支持,此時此刻,她必需回去。

她折身回園子里跟蒼詰一說,蒼詰卻只拔幾根草一推演便搖頭說:“不用回去了,確實已化妖,相信你師傅也推演得出來,至于為什麼還是要接回乘云宗,你那個師傅我聽著是個心地軟的,自然不會看著大弟子作為一個妖物被正道亂棍打死。嘿……若是不介意,我玄冥倒是很樂意收他,半人半妖既為魔,來玄冥再合適不過。”

“老爹!”

“行了,不跟你開玩笑,為父說的是實話,如今天下能容得下你那大師兄的,除了玄冥還有何處。正道不收,妖物不留,去玄冥有為父撐腰,怎麼著也要好過得多。”蒼詰倒真想見見初生的魔是什麼樣子,遠古傳說中,魔就是妖與人類結合所生的血脈,為蒼天所不容,上天為示處罰,將將所以生而為魔的血脈永錮玄冥。

“師傅不會肯的,老爹,我還是得回天衍峰去看看,不親眼看到不能安心。”浮蘇堅定了說要回就要回,但她並不打算光明正大回去,抽個空摸回去就好了。

見浮蘇堅持,蒼詰也並不繼續反對,而是說:“那為父送你過去。”

說回就回,蒼詰和浮蘇都不是拖泥帶水的,夜里蒼詰便將浮蘇送到天衍峰。天衍峰殿閣中燈火通明,顯然,今夜殿閣中有人,浮蘇得蒼詰相助,臉上的皮不過一柱香便揭下來,容貌恢復如初。

蒼詰把浮蘇送到殿閣外,浮蘇沖蒼詰招招手,便自己向殿閣走去。殿閣之中,浮蘇發現今日師兄師姐們到得比哪一回都齊整,她一進去,上元真人的十一名真傳弟子就全齊了。

“師傅,弟子回來了。”

上元真人見到浮蘇,也不知是欣慰還是喟嘆,點點頭讓她坐下。浮蘇又向師兄師姐們一一問候過,才在浩寧旁邊坐下。

本該離去的蒼詰卻並未離開,因為蒼詰比誰都不樂觀,妖獄是比玄冥還要更讓滄海界正道諱莫如深的所在。他們可以容忍玄冥魔修偶爾出來橫行,但妖修卻是見一個斬一個,更何況由人化妖,那是傳說中……

將有一人,生而為人,其后化妖,又再為人,是時,便見妖之盛世。

嘁,和逆世那不堪教化的一個德性,成天就想著怎麼推翻天道主宰三千大世界,十萬小世界,一群喪心病狂的深度妄想癥患者。

蒼詰可以預見,上元真人將感受到來自滄海界正道的深深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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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3-10 02:35 PM

第八十五章 辟蘿演卦,天機可測

在滌蕩衣裳的山風里,蒼詰清晰地聽見上元真人說“為師要你們每一個人都離開”,但沒有人起身離去,蒼詰聽見上元真人說“你們大都無父無母,皆是為師領回來的,為人父母者,沒有丟下子女,不論他變成什麼樣”。全文字閱讀在這一點上,蒼詰無比認同,若非上元真人一千多年來的關照,浮蘇也不能長得跟野草一樣,這不是不滿,而是相當褒獎,毫無疑問浮蘇現在的模樣很合蒼詰心意。

“不要說什麼與為師共存亡的話,為師由來不喜如此,該做什麼便去做什麼,一切順其自然。眼下,七星還不知在何處,你們也不必憂心,凡事到得來時,總有解決之道。”對上元真人來說,飛升問鼎大道固然重要,但生而為人,生命之中總有一些比得道飛升更要緊的事。

我們是人,因此有情,所以不能割舍。

“師傅,不管外界如何,弟子也會站在師傅身后。”宗正毫不猶豫,卻也不代表其他師弟師妹們表什麼決心。

沉淵看了一圈師兄弟們,才看向上元真人:“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還是先找到七星師兄再說。”

十一名弟子,沒有一個反對上元真人去接回七星,但天衍峰能容得,乘云宗卻容不得。不是乘云宗便如此不通人情,而是七星若正已化妖,乘云宗作為四大宗門之首都接納來,只怕容不得乘云宗的便是滄海界所有正道修士了,身為宗主自然有宗主的考量。更何況,乘云宗有長老二十四。還有閉關參悟或數百數千年不曾出關的渡劫大圓滿修士八位。真傳弟子、普通弟子加外門弟子共數萬。如此龐大的人數,不是哪一個人說了就能算的。

“師傅,是誰最先發現七星師兄蹤跡的,在哪里?”

“正元宗玄池,在隕河,為師已去找過,並未找到他。”

隕河是八大荒之一,天原還勉強適宜居住。隕河便只適合去闖蕩歷練一番便趕緊出來。傳說中隕落的星辰帶著泯滅氣息匯聚于那里,后來便有了隕河這個名字,隕河真正是寸草不生,氣候和環境都極其惡劣,最重要的是妖獄的入口就在隕河之中,但卻從不曾為人所知。

殿閣遠處,蒼詰略微思索片刻,手中憑空出現幾根辟蘿草,纖長的草絲在風中如柳枝般展露修長身姿:“不用辟蘿草演卦久矣,但願還能推算得出來。”

辟蘿演卦。天機可測。蒼詰的演卦能力,早已不需要辟蘿相輔。許多事掐指一算就來,除非真的是要測茫茫天道的機數。辟蘿草已消失于滄海界久矣,蒼詰有倒一點也不奇怪。

兩刻鐘后,蒼詰看著卦象,輕哼一聲:“都是瘋子,道君,你還嫌不夠熱鬧嗎?”

當蒼詰看向天際時,一道雷光閃過,似乎在警告蒼詰一般,蒼詰渾不當回事地沖那雷光一笑,爾后又是一聲輕哼:“老夫雖對掌控三千大世界,十萬小世界這樣愚蠢的事情絲毫不感興趣,但若是說與你作對嘛,這卻正是老夫興致所在。怎麼,不繼續劈麼,我看你是作死。”

此時,殿閣中上元真人已與弟子們說完話,弟子們言語不多,但卻都堅定地站在上元真人身后。這世間果有以心換心,蒼詰笑著搖搖頭,又沖天際看去一眼:“有時候,你是對的,人之于世,偶爾可憎,偶爾可愛。”

“愚蠢。”

“老爹!”蒼詰雖是傳音,但殿閣中的人都能聽到。

上元真人第一個皺眉,外邊有人,他竟絲毫也不曾察覺,而且浮蘇還管外邊那人叫“老爹”,上元真人看向浮蘇:“何人?”

“師傅……”浮蘇不想騙上元真人,她也從沒騙著過上元真人,自然不願意在此時瞞騙。但,蒼詰畢竟是玄冥兩大魔頭之一,浮蘇不認為上元真人能接受蒼詰的身份。

“老夫秦止。”浮蘇的姓氏正是來自于蒼詰,當年上元真人把浮蘇撿回來時,姓氏不僅僅來源于所謂的“十里橋下秦河水”,也來自于浮蘇身上的一枚玉佩,上面便有一個古意非凡的“秦”字。原諒浮蘇個沒文化的,當年跑去問上元真人為何她姓秦,上元真人卻忘了為什麼要給她取“秦”為姓,于是便隨口謅了一個,她也就這麼一直堅信著。

“秦止?”宗正看向浮蘇:“你爹?”

浮蘇只能默默點頭,然后坐在她身邊的浩寧特沒眼色地補一句:“你親爹啊?”

浮蘇繼續點頭,上元真人則直棱棱地盯著她問:“什麼時候認的。”

“很……很久了。我錯了,師傅,老爹不讓說的。”浮蘇只能把責任推到蒼詰身上,而且絲毫不覺得這是欺騙,善意的謊言和沒原則的欺騙是有區別的,嗯,絕對有區別。

“為父何曾不讓你說,是你自己鬧別扭,誰管得了你。”蒼詰一句話就把自家閨女的臺給拆個稀爛。

浮蘇:……

上元真人瞪浮蘇一眼,給浮蘇一個“有收拾你的時候”:“既是乃父,還不速速去請進來。”

可憐浮蘇小媳婦似地爬起來,趕緊到殿閣外去把蒼詰迎進來,看到蒼詰,浮蘇不免要小聲抱怨:“你不該走了嘛,而且干嘛要拆穿我,這是親爹所為嘛!”

“乖,不鬧。”蒼詰笑瞇瞇地道。

浮蘇沒好氣地把蒼詰迎進去,卻什麼也不敢多嘴,反正這場面她是搞不定的。

蒼詰倒是很自如,一派道家隱世高人形象,本來賣相就好,端起架子來欲發仙風道骨,簡直是沉淵的樣貌外加小光頭的佛子光圈,估計這時候有人在旁邊說這是冥祖,殿閣里沒一個人能信。

當年修道的蒼詰是某個遠古大宗門弟子,道門打招呼的獨特禮儀手勢比上元真人還門清。只見蒼詰進來后,雙手交疊成一個特殊手印,這樣類似的手印每個宗門都有,意味著自報家門,而且還帶防偽標識。蒼詰的手印結成后,右手拇指和右手食指之間有一枝蓼花,花瓣泛著微光,質感仿若淺紅琉璃:“玄門十六都,秦業。”

聽著很厲害,浮蘇對滄海界上古之前的歷史完全不清楚,流光便與她解釋道:“玄門十六都是遠古時期的一個大宗門,和如今的四大宗門差不多,不過你們比不得人家。蒼詰的手印代表是十六都中的蓼都,沒想到蒼詰以前這麼能耐,蓼都專出橫行于世的家伙。”

“原來是真的嗎?”

“肯定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那枝蓼花結不出來。”

浮蘇不認得秦業,不知道玄門十六都,不代表在場的人也跟她一樣沒文化沒常識:“是天玄宗前身的那個玄門?”

“是八百歲就修到渡劫的那個蓼都秦業?”

“失蹤多少年了?”

“十萬年?”

怎麼大家都知道!

當浮蘇用驚奇的眼光看向蒼詰時,蒼詰沖浮蘇挑眉,一副“老子就是這麼霸氣”的表情:“正是在下。”

只有浩寧不合時宜地來一句:“困在渡劫十萬年都沒飛升,這些年您都干什麼去了?”

蒼詰瞪浩寧:你管得著嘛,老夫上玄冥跟逆世、天道玩過家家去了,不行啊!

“請坐。”因著手印的特殊性,並沒有人懷疑“秦業”的來路有問題,當然,誰也不會想到,都已經渡劫大圓滿,只等招來雷劈飛升上界的秦業會去玄冥……呃,玩他的“過家家”。

蒼詰一點不客氣坐下,對上元真人表示了一下對他照顧自己女兒這麼多年的感謝,然后扒出一堆東西給宗正等一干弟子做見面禮,至于哪弄來的一點魔息都沒有的法器,浮蘇完全不明白:“老夫知道七星在何處,不要去找。”

見蒼詰一句話就把路堵住,上元真人不免冷眼以待:“為何。”

“還問我為何,你心里再清楚不過。”蒼詰說罷,遞給上元真人幾根辟蘿草:“推演推演。”

“辟蘿草……”上元真人自也知道“辟蘿演卦,天機可測”,便接過辟蘿草開始推演,這一推演便是多半個時辰,最后看著演卦結果,上元真人久久沒有出聲。約是沉默了一盞茶工夫,上元真人才仿如極疲倦了一般看向諸弟子,擺擺手說:“不要去找七星了。”

“師傅?”

“先生后死,死后又生,是應劫之數,他就是上古預言中自妖獄走出將帶領眾妖逆覆天道,統各界眾生的萬妖之主。”上元真人長嘆一聲,搖搖頭:“為師還是會去找他,起碼要親眼看看事實是否如此。”

演卦看天賦,上元真人明顯天賦上佳,但或許是上元真人太關心弟子,又或是比不得蒼詰這般卦通天機,並沒有算出七星之外,天道的那些破事。

“既如此,浮蘇我還是帶走,她近來修為境界上有問題,需帶回去好生看顧。”蒼詰是擔心上元真人照顧不到浮蘇,畢竟浮蘇現在就是妖物眼中的一塊肥肉,哪個妖物都想來試試看能不能吃到。上元真人忙著為大弟子奔走,浮蘇還是他自己帶著安心。

“如此,多謝。”

“她是我女兒。”

“是我養她一千多年。”

“沒我能有她啊!”

“是我養她一千多年。”

“還有別的辭嗎?”

“是我養她……”

蒼詰果然卷起浮蘇走了,死欠,怪不得把浮蘇教得這麼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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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3-10 02:35 PM

第八十六章 有人給光頭作媒

把浮蘇帶回漳洲城后,第二天,蒼詰就遇到點小麻煩,這麻煩之于他自然不算什麼,可對沈略一家卻是個天大的麻煩。全文字閱讀那什麼叔公來路不明,來意不正,竟不知帶了何處的魂魄前來,要奪舍三娘肚子里那孩子。與沈家交往時,與四鄰來往時,因擔心門檻被踩爛,蒼詰和浮蘇從未顯露自身修為。

但像沈秀才這樣的人,實打實的實誠,若有什麼瞞著他的,他便會執著地認為你不可靠。蒼詰自作自受,只得暗中去收拾那什麼叔公,本來是手到擒來,小菜一碟的事,但卻意外地給那沈叔公逃走了。不過蒼詰也沒當回事,只要不打鴻影轉世的主意既可,別的他現在沒工夫計較。

幾日后便是王家老太爺子壽辰,請帖接了自然要去,蒼詰和浮蘇誰也沒想起來要備賀禮,畢竟是凡世中人,蒼詰這麼些年,也只需要給逆世備賀禮,哪想得起來。至于浮蘇,她一千多歲了,七十來歲算個什麼正經壽辰,滄海界修士,不過萬歲誰好意思辦壽。

于是,這倆就空著手上門,臨到門前時,忽然見人人都拎著賀禮……浮蘇看看蒼詰:“老爹,怎麼辦?”

“你也沒準備?”好麼,果然是父女,都沒這根弦。蒼詰琢磨片刻,沖浮蘇指指說:“翻翻你乾坤鐲里,有什麼破藥丸子,拿個好看點的匣子包了。”

聞言,浮蘇就翻乾坤鐲里,丹藥是肯定有的。什麼聚氣丹、上清丹、造化丹……“聚氣丹吧。這個凡人也能吃。他們家老爺子吃了,怎麼也得再多活出三五十歲去。”

蒼詰卻搖頭:“你得拿看起來就像仙丹的。”

浮蘇把聚氣丹放回去,從她的垃圾堆里刨半天,翻出一小瓶百花玉露丸來,這東西還是流光教她煉丹弄出來的,聞著就像仙丹妙藥,看著更是寶光氤氳,其實就是樣子貨。和低階養元丹效果差不多:“那就這個,我煉的,百玉露丸,取百花靈氣,采甘霖玉露……”

不等浮蘇賣完廣告,蒼詰就從小瓷瓶里取出一顆聞了聞,然后又給她彈回瓶里:“什麼破丹藥,盡是渣滓,煉個丹藥你加那麼多花和露水作甚。罷,就它吧。也就這樣的丹藥凡世中人才能承受得起。”

流光笑得直哆嗦,浮蘇煉養元丹的時候。缺少兩味藥材,浮蘇就隨便亂加,然后煉出這個什麼狗屁不通的“百花玉露丸”來,當時它就吐槽過了。

拿到禮案前登記,浮蘇半點也不羞慚地報上:“靈藥百花玉露丸一瓶。”

寫禮簿的賬房如果不是見這是王家大公子特地來迎的“秦老師”,只怕要把人趕到別處搗亂去:“秦府靈藥,百花玉露丸一瓶,承禮,高客請進。”

王家大公子把蒼詰和浮蘇往園子里領,邊走邊道:“家祖念及秦老師久矣,淳一自入秦老師門下,愈發勤學知禮,倍得家祖誇贊……”

王家大公子在一邊說著,蒼詰只偶爾矜持地點點頭,脾氣不好學問高的高人譜擺得極為足。待見到王家老太爺時,蒼詰和浮蘇又尷尬了,按說該行施禮問候一下高壽,可王老太爺連他們倆年齡的零頭都不到:“賀王老爺子壽比山高,福如東海。”

老爹,你偷我賀辭!浮蘇不著痕跡地瞪蒼詰,雖然這在現代很常見,可滄海界一般賀壽都不這樣說,現在蒼詰把她的賀辭偷走,她說什麼:“祝王老先生松柏長青,春秋永駐。”

王老太爺子和和氣氣地招呼蒼詰與他一桌入座,浮蘇測被請到花廳去,那里自有女眷招待女客。浮蘇無心參與凡女們的各種言談,自顧自在一旁賞花,就在她以為自己能賞花賞到最后一刻時,忽然耳朵顫了顫,她好像聽到有人在說“蘇家,景喚”之類的字眼。

差點忘了,蘇家也是凡世一個大家族,與王家差不多層次,小光頭應該不會來,但小光頭的家人肯定要來。雖說一入修行界,與家人的聯系就會淡下來,但那是指修行個千八百年后,景喚如今父母尚在,兄弟姐妹也都與正值壯年,自不會就不管不顧了。

景喚是轉世大能這事,對滄海界沖擊雖然大,但在凡世,成為修士和大能下世並沒有什麼太大差別。蘇家來的是景喚的長兄和長嫂,還有一姐一妹也都前來賀壽,見到她們,浮蘇不免多看幾眼。

然后就聽有人說:“要說當年我家侄女還與令弟配過八字呢,說是上等姻緣,可惜都還沒下定,令弟就為仙師帶走了,不知這些年可有歸家。修仙問道也是要成婚的嘛,總不能獨身一個人吧,不知令弟婚配否?”

景喚已剃光頭許多年,原因之一吧就是家中老催他成婚,于是心一橫剃光頭說自己已然出家,如今是佛門修士。于是蘇家兄妹三人只得陪笑,卻不好說自家那兄弟如今是個光頭。

還是那蘇家長媳說了一句話:“要是成婚必然要廣發喜帖,到時自會請各位過府飲杯水酒。”

“那就是沒有了,巧了我家侄女如今雖已然婚配,但外甥女今年恰好十六,不曾婚配,不知什麼時候能見個面相看相看。我家這外甥女與侄女命數相當,與令弟想必是配得的。”

浮蘇默默在一邊瞇起小冷眼,小光頭如今是她嘴里的肉,還是她孩子的爹,豈是凡女能消受的。

“這卻要問過家中長輩了,我們哪能作得小叔子的主。”蘇家長媳笑容雖沒變,心里也八成在腹誹著,天下男兒多得是,作甚總要揪著我家小叔子不放。

“那便好,回頭我就把人領過去,讓你母親瞧瞧,不是我要自誇,我那外甥女人品樣貌是一等一的好,便是那仙道中的女子也比不得。”

浮蘇覺得自己躺槍了,然后她要冷不冷,要熱不熱地蹦出句話來:“你們說的是蘇景喚禪師吧,幾年前在旁處看過,難道不是出家了麼,頭發都落了呢。”

一時間滿屋寂靜,蘇家兄妹幾個卻感激得很,雖然把景喚的事捅破了,但好歹算是把他們救于水火中了,至于旁人過后怎麼議論,那就讓景喚自己操心去吧。

這一頓飯,浮蘇吃得相當相當相當不開心,有人惦記孩兒他爹,這是不可以的!蒼詰領著女兒回家,見她這臭臉就問她:“怎麼了?”

知道浮蘇不會說,流光歡快賣主:“有人給光頭作媒。”

“不是喜歡宸君麼,那光頭要娶要相,你拈什麼酸。”

“就是,喜歡還死不承認,矯情。”

“我就不承認,怎麼了,我……”接下來的話浮蘇也不知道怎麼說,便閉上嘴撇開眼睛去,再也不理會一劍一人。

且說景喚就在附近,知道家人來給王老太爺子賀壽,便特地約定好相見。兄妹幾個一見就冷眼盯著他,景喚不為所動:“瞪我作甚。”

“不管你找個什麼人,勞駕你趕緊成個婚,別跟我掐字眼,我知道你們禪宗可以成婚。而且你把頭發蓄起來成不成,我這兩年可以打聽清楚了,禪宗不忌葷腥,不禁嫁娶,可以蓄發。”蘇大哥看著這光腦殼就想給拿塊布遮起來,明晃晃的四處行走,也不怕讓人看著眼暈。

“已有屬意之人,待……”景喚又看到魔女浮蘇了,待解決了魔女浮蘇,我就領著浮蘇師妹回家。不對,境界退得愈發明顯,化神初期的修為看著都不甚穩固:“長兄長嫂,長姐二姐,我有樁小事欲辦,你們稍待片刻,我去去便來。”

“誒……”

“一說他他就走,還什麼去去便來,哪回不是一說他就一去不回頭。”蘇家大姐沖著景喚的背影直搖頭。

景喚此時已追上浮蘇,浮蘇看著光頭心中直嘆氣:“景喚禪師,真巧啊,又遇上你了。”

“魔女,看在你命不久矣的份上,我便不取你性命了。”景喚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追來。

“別瞎說,誰命不久矣了,我……”浮蘇意識到是自己的修為境界掉得太快,被景喚看出來了:“我這是被一個縱橫三千界的超級無敵大混蛋給暗害了呀!”

流光在乾坤鑼里笑得不行,不知道將來光頭知道這個“縱橫三千界的超級無敵大混蛋”就是他自己,會怎麼修理浮蘇。

“過來。”

“我又不嫌命長,不過去。”

“我認識個人,或許能給你看看。”

“你不是巴不得……”浮蘇趕緊住嘴,話如果說全了自己都覺得自己招揍:“不必了,只是一時的,並無性命之憂。”

“若想死我成全你,若不想死,跟我走。”睡過我的人和我睡過的人,都不能死在別人手里,要死也得死在我手里,這是屬于宸君的偉大邏輯。

浮蘇很想解釋,又很想問今天景喚發什麼神經,不是一見魔女就要往死里掐麼。居然一邊勾搭魔女,一邊還想著跟“浮蘇師妹”結成道侶,嘁,看“浮蘇師妹”還理不理你。

主人,沒能活到現在看到這一刻,一定是您最遺憾的事。主人,活著多好,偏要作死,后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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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3-10 02:36 PM

第八十七章 妖物出世,濃煙滾滾

將要到漳洲城西門時,浮蘇才想起不對來,如果光頭這趟要帶她去看擅長療傷祛疾的修士,那豈不是……就算不是修士,只是凡世普通的大夫,現在也能看出她懷有身孕來。哪怕現在只是一粒小黃豆,小黃豆也無時不刻地秀著存在感吶。有句話說得對,懷才就像懷孕,肚子里有沒有貨遲早會被別人看出來的,關鍵是被別人看出來浮蘇不擔心,就是不能讓景喚知道呀。

在滄海界可從來不需要什麼滴血認親,更不需要耗時耗工夫現代醫學手段,會演卦的拿幾根破草吹口氣,真相立現。就算不會演卦,取精血一滴,彈指間就能什麼也一清二楚,想瞞什麼都瞞不住。

“流光,快點想個辦法。”浮蘇也只有在這時候才會想起流光的好處來。

雖然流光很不願意吭聲,但是有些事吧,太快大白于天下並不好玩,所以眼下還是幫幫這異端唄:“多簡單,傳音給蒼詰就成了,有他攔著,誰敢帶你走。”

不及多想,浮蘇二話不說便以傳音符聯絡蒼詰,漳洲城也就這麼大點,不消片刻,蒼詰便攔在了漳洲城城門口的官道上。蒼詰遙遙看向景喚,暗中卻中自家閨女擠眉,一副“我什麼也都懂。你不必細說”的表情:“不知宸君欲帶小女去向何方?”

“小女?”明明上回還是如同命令式一般對待下屬的語氣。這一回再見卻成了“小女”。頓時間,景喚有種又被浮蘇擺了一道的感覺。

“干爹,干爹。”浮蘇試圖唬弄過去,卻忘了蒼詰在這種事上從來不會配合的。

“你個見鬼的干爹,生父都不敢認,你也就這麼點出息。老夫是乃生父,難不成你還覺得吃虧了?”蒼詰對拆閨女的臺非常熱衷,其實蒼詰是專注拆臺十萬年啊。當年他拆完正道的臺拆天道的臺。拆完天道的臺拆玄冥的臺,拆完玄冥的臺拆逆世的臺,現在拆女兒的臺,能耐大修為高的人總有那麼點不為人知的趣味。

結論——在某些方面說來,蒼詰就是那移動拆遷辦!

果然,景喚眉目間怒意頓現,浮蘇掩面不忍看,好不容易景喚不怎麼打算追殺她了,但有這麼一親爹,估摸著打今天過后。又得繼續追殺。魔女不死,追殺不止。要命。有這麼一親爹,她肯定是做了千八百世的大奸大惡之輩,否則攤不上這麼一位主。

不過逃得過眼前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浮蘇就從來沒有過什麼長遠的戰略性眼光。浮蘇剛覺得她今天能過去的時候,忽地地面一陣震顫,只見不遠處的山巒間,似有什麼出世一般。魔物出世,烏云壓城,妖物出世,濃煙滾滾,在城門口遠眺而去,山巒之間,濃煙升騰,似要把天也遮蓋住一般。

濃重的妖息,站在城門口的三人都感覺到了,景喚看一眼浮蘇,連句“魔女,他日莫落在我手上”都不及說,轉身便走。浮蘇頗為慶幸,這妖物來得真是時候,蒼詰卻給她來一句:“他的能耐,收不服那妖物,再是大能,也不過化神期,能頂個什麼用。那妖物氣息如此之濃,想必非是普通妖物,只怕……小也得妖君級別。”

“這還小?”

“那要大,妖尊也有可能。”妖君之上只有兩個級別,妖聖、妖尊。滄海界如今的正道修士見都沒見過,可能大部分聽也沒聽過,但做為十萬歲出頭的大魔,蒼詰既聽過也見識過,還被揍趴下過。

“那……那……”浮蘇看著景喚離去的方向有些不安:“那我也去看看。”

蒼詰挑眉:“你去作甚,他這般見你一次就為難你一次,死了正好。況且他死不了,宸君下世,哪有這麼好死。”

“您不就想聽我承認我喜歡他麼……”就在蒼詰以為浮蘇要承認的時候,浮蘇一吸鼻子說:“死也不承認。”

“你這是為何?”蒼詰不明白,他有限的情愛來來自于孫鴻影這個感情豐沛,雖然柔軟,卻愛便愛了,愛上大魔也並無所畏的女子。所以他無法弄懂死別扭的浮蘇,把一個人分作兩個面,還堅定執著的只喜歡其中一面,這叫什麼情感吶。

“不承認就可以假裝不存在,宸君太遙遠,景喚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之感覺有點不對。”浮蘇固執地把光頭認作另一個人,而不是宸君的下世,就算有一天他重證果位,浮蘇也不認為自己會把他認作宸君。待到重證果位那一天,大約她會覺得宸君就如同已不存在了吧。

別扭的異端——流光鑒定完畢。

搖搖頭,小兒女的情愛太過難懂,蒼詰決定不再過問,隨他們自行折騰去吧:“還低頭腦袋干什麼,數螞蟻呀,再不走就遲了,那光頭撐不得多久。妖物比魔身修魔者更容易引起心中難消的業障,若不早點去,他一身修為便將盡付流水。”

天宸這樣的主,大概就屬于讓人恨得咬牙,卻想想也覺得不應該見死不救的。蒼詰就曾經巴不得掐死天宸,但看到他的下世要被隨意左右擺布,卻還是無法袖手,蒼詰當然不會認為這僅僅只是因為自家閨女。

乘蒼詰駕的飛行法器,不過轉瞬間便落到和處山巒之上,蒼詰沒有收起飛行法器,而是站在一旁看了片刻才問浮蘇:“你那入魔后身死的大師兄叫什麼來著?”

“七星。”浮蘇皺眉,問道:“怎麼,是七星師兄嗎?”

“恐怕是的。”

景喚雖然先來,卻並沒有魯莽地沖下去與那出世的妖物纏斗,而是與蒼詰一般在半空中觀察那妖物。浮蘇和蒼詰對話,並沒有避著他,他自然聽得一清二楚:“沈七星。”

景喚不認得七星,但近來滄海界頗多傳言,景喚自然聽在耳里,記在心頭。

“才六百年不到,怎會這般……”不管是人是魔還是妖,都需要時間來累增修為,但七星似乎不是,七星在身死道消之時,便是返虛期。如今的修為看著,比對滄海界的修為境界,似乎已遠遠超過,說渡劫期圓滿也有可能。

此時,蒼詰卻看向天空,神色莫名,半晌半晌后來一句:“咱們回去,不要管他。”

“老爹。”

“他想讓我管,我偏就不管,老夫幾時曾順應過天命,如今也莫想。”蒼詰拂袖而去,反正他不管了。

浮蘇看著蒼詰遠去,只得自己祭出飛行法器來,他就這麼離開,不捎自己走就算了,還把一個曾經是照顧自己的大師兄的大妖留在這,另一個則是自己的天字第一號大債主,蒼詰是要鬧哪樣啊!

濃煙之間,浮蘇看了一眼景喚,然后又看向濃煙聚集之處,那里似有一個人漸漸站起來,然后濃煙漸收,青山始現。那人身著長袍,負手于身后仰面向蒼天而望,那桀驁不馴之氣,倒頗似蒼詰和逆世這樣的大魔,但卻因那一雙妖異的金色眸子而顯得分外詭秘。

突然間,那雙金色眸子忽然掃向浮蘇所在的地方,妖異的金色,竟顯出幾分云霞般的緋色來。他含笑,沖浮蘇遙遙而望,似乎還認得她,又似乎知道她的處境一般,暗中傳音道:“乘云宗哪一峰下?”

看來是不認得了。

“天衍峰,浮蘇。”

“原來,是當年那小丫頭片子,看來近些年際遇不錯,有大氣運加身,果與從前不同。”看向浮蘇暗中傳音時,七星還是與當年一般的溫平和氣,似乎下一刻他還會說“有事找師兄,師兄幫你”。

不過浮蘇知道,那不可能了:“七星師兄,你還回得去嗎?”

這句話也不知七星心中如何作想,他臉上的表情相當復雜,許久之后搖頭道:“回不去……”

“這位便是宸君下世麼,久仰。”

“人人都知道他是誰,那他下世的意義何在!”浮蘇實在不明白,天宸下世如果是他自己的選擇,他到底干嘛來了,莫非真是注定來被她強推強吃還不負責的。

“我對妖祖亦是久仰得緊。”景喚淡淡含笑,天際有日光紛披,落在他身上遂成一片聖潔光圈。

一光一暗的對比,那般鮮明,浮蘇心中微動,想向七星說點什麼,但七星卻看也不曾看她一眼,只沖景喚道:“客氣客氣。”

然后七星才看向浮蘇,凝神皺眉片刻后,分外妖異地仰天大笑,金色的眸子里一片嘲諷之意,又復傳音道:“你既還稱我一聲師兄,我便怎麼也不能看著你這般下去。”

啥?什麼意思!

浮蘇不明就里時,七星卻手一揮,然后便轉身而去,浮蘇和景喚都沒動手,也沒有去追。七星身上已身負天地宿命,景喚可以不遵從宿命,但並不能干涉他人依宿命行事。

七星一走,浮蘇就看向景喚,也打算扯溜。

流光暗爽,溜個毛線呀溜,溜不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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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3-10 02:36 PM

第八十八章 光頭,來推倒浮蘇吧

在浮蘇的印象里,或者說在天衍峰所有弟子心中,七星一直都是以溫暖體貼大師兄的形象出現,長久以來他照顧師弟師妹,替上元真人管理天衍峰一應事務。天衍峰在七星的管理關照之下,呈現著乘云宗其他幾峰都沒有的和睦氛圍,這使得一眾弟子更加欽佩與他,並信任他。

雖然七星已然化妖,但浮蘇以為一個人無論變成什麼樣的形態,本性是難以更改的,所以她覺得應該把七星找回去。但很明顯,她想岔了,七星給了她當頭一記重重的悶棍。

“為什麼,我動不了?流光……”浮蘇忽然收住聲,好像已經不用流光來回答她了,她已經找到答案:“師兄,你那句話的意思居然,居然是這樣麼。”

流光才不要和浮蘇意念相連,它現在幸災樂禍得緊,哪顧得上替浮蘇悲傷吶。在浮蘇悲傷著的時候,流光正在搖旗吶喊:“推倒,推倒,推倒,光頭,來推倒浮蘇吧。”

很明顯,流光猜中了結尾,沒猜中開頭。估計在七星看來,他的師妹就算要進補,那也得是她主動去進,而不是被動進補,所以當然是讓浮蘇去強推景喚啦。

妖物最擅長魅惑人心,在這一點上魔修且尚有不及,當浮蘇再去看景喚時,卻仿佛眼前已經不是景喚,而是她心中惦念已久的宸君。天宸對她笑,側臉上布滿清輝,看向她的雙目中溢著濃濃的情思,浮蘇一下便怔住,心中仿佛有根弦就這麼被挑破。她一步一步走向“天宸”。越靠得近。心中就越無法自抑。這無法自抑並非,而是連或許連她都未曾察覺到的入想念。

“宸君,你又醒了麼?”浮蘇看著景喚,他臉上的表情和眼神,確實與宸君看向她時無異。此時,她根本不會去疑惑,為什麼剛才還不能動,一看到“天宸”時。自己便可行動自如。

景喚卻是不能動,只能皺眉看著撲到懷中來的魔女浮蘇,心中疑惑頓生:“你何時曾見過我,莫非你……不你不過千余歲,不可能在上古之時見過我,你到底是誰?”

此時,景喚已冥冥中將自己與宸君的身份重疊,但他不知道,浮蘇心里,宸君就是宸君。景喚就是景喚。景喚是那個她可以叫小光頭,可以哄著玩的小禪師。宸君則是那會替她溫柔穿上衣裳,會告訴她若心有不快,便一劍漸去的天宸君。

“我是浮蘇啊。”自己想念的人居然問自己是誰,浮蘇有些難過地低下頭,踮起腳尖一用力,便已撲進眼前的人懷中。浮蘇雙手用力地摟住他的腰,埋著腦袋在他胸口,悶悶地道:“你不要忘記我,要記得我是浮蘇。”

“魔女,你又作什麼古怪。”景喚此時已生疑,自己不能動,魔女又這般作態,必是那七星動了什麼手腳。只是那七星為何要如此,眼看著魔女在自己懷中越來越不安分,景喚只恨自己方才沒干脆與那七星動手,為何要顧忌于修為,顧忌于七星所謂的宿命。

浮蘇卻像是聞到了魚香的小貓一般,舔舔舌頭,聞著味兒就往景喚衣襟里頭探去。先是用臉滾來滾去,然后似乎覺得不過癮,便伸手扯開那衣袖,當浮蘇的臉貼到溫暖而結實的胸膛時,才滿意地以鼻尖嗅嗅然后整個臉埋入其中揉來蹭去。

“宸君……”

也不知他身上有什麼誘惑著她,浮蘇就是想要剝光了他,然后去嘗一嘗味道,似乎是很美味的東西。此時浮蘇已半迷糊,心中滿是被勾出來的對天宸的種種牽掛與想念。

世間最容易令人瘋狂的,除了利益,便是思念。

“魔女,滾開。”景喚低吼一聲,試圖運轉靈力將浮蘇振開,但他的靈力已無法驅使,只緊守于丹田不肯出。

浮蘇卻忽然吃吃地笑開,微微拉開與景喚的距離,仰面看向景喚的眼睛,清澈的雙眸中既有惱羞成怒,也有一團火焰。浮蘇卻只看到那團火焰,雖微小,但足夠了:“你明明也喜歡,干嘛要讓我滾開,宸君,你變壞了!”

“嘶……”流光在浮蘇乾坤鐲里抖哇抖,這回當真有趣,比哪一回都有趣。不知道小光頭被“魔女浮蘇”當成他的上世給吃掉了之后,會是什麼樣的感想,哇哈哈,好期待呀。

一伸手,浮蘇扒下景喚的上衣,卻並沒有全褪去,胸膛露出大半后,浮蘇便急急切切地貼近,觀摩那光潔結實胸膛的片刻后,伸手舌頭,輕輕一觸那點。聽到景喚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后,浮蘇嬌笑兩聲,似乎很滿意于自己能輕易地勾起景喚的“欲|望”。

“魔女,不想死就趕緊清醒過來,否則……滾開!”景喚威脅的話沒說完,那原本離開的舌頭又復落下,在他胸前試探地輕舔幾下后,便加幾分力道以牙齒啃咬,以唇舌吸吮舔舐。

浮蘇的唇舌沿著景喚的胸膛如蟲爬蟻行一般向上緩緩攀去,散發著檀香氣的脖頸,微微有一點點扎人的下巴,浮蘇終于吸吮到了她肖想的彈軟濕潤。先是伸出舌頭描摹,然后又用力撬開唇齒,靈巧濕滑的舌頭遂鉆入景喚口腔中作怪。

“宸……宸君……”

浮蘇不清不楚地咕噥著,她或許本來沒想得到回應,便想移開唇舌,向其他地方去攻城掠地。但就在她想移開時,有一只手按在她后腦勺上,緊緊地按住,然后她唇上微微一疼:“唔……甭……咬我。”

景喚居然真的依言不咬了,而是盯著她紅潤濕亮的唇看了許久,然后手一揚脫去自己身上寬大的僧袍,然后便去解她腰間的系帶。那之前……感謝七星,他已設下禁制,禁制外看不到里面,里面也看不到外面。

待浮蘇稍稍覺得一冷時,光溜溜的身子已被緊緊抱住,身上還有一雙手在游移著四處點燃火焰。身下,被他堅實的硬挺抵住,似乎只要她隨意輕輕一提臂部,便可將那硬挺納入自己已然濕澤的蓊郁溪谷之中。

然后,她便真的這麼做了,招來的是景喚一陣悶哼,原本在她胸前揉捏著的手順勢滑向后腰,然后又向下落去一些,像揉面團一般,用力搓揉著她因為踮起腳尖包納著他而顯得愈發緊致的臂部。當浮蘇動得慢一些時,景喚還伸手將浮蘇的臂托起,重重地迎向他撞擊。

浮蘇此時忽然清醒過來,快感沖擊著她的同時,她的腦海里冒出一句話來:“依言運功,當是師兄最后的贈禮。”

其實都不用依言,當短短一百余字的功法傳到腦海中后,浮蘇就自動開始運轉那功法,然后她莫明發現自己身體里像是被充了電一樣,筋脈丹田之中舒爽無比。這種舒爽,並著吃肉的愉悅感,讓浮蘇不住高高低低地呻吟出聲,似乎同一時間,靈魂和身體都達到了極致的高|潮。

浮蘇雖已清醒,但她對吃光頭,一點壓力都沒有,反正吃這麼多回了,多吃一回也不會再多點什麼少點什麼,那就好好吃唄。至于她剛才的狀態,浮蘇現在根本不會去細細琢磨,她現在唯一琢磨的就是吃完肉后怎麼逃之夭夭。

誒,浮蘇師兄吃完了,還可以光明正大晃來晃去,甚至拒絕光頭的負責,魔女浮蘇吃完就只能逃哇逃的。果然,還是做正道女修好,占了便宜裝裝“我不是故意的”就可以,身為魔女用這招,果斷找揍。

“啊……光頭,你輕點。”死光頭,怎麼每回都跟八百年沒吃肉似的。浮蘇揉揉后腰,卻被景喚的手給捉住,無比下流放蕩地將她的手捉向兩人體液飛濺之處,一時撫摸著她,一時又搓著他。

浮蘇臉不由得泛紅,小光頭越來越大膽,越來越有經驗了嘛。

至最后,浮蘇已分不清是黑夜還是白天,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不過個把時辰,禁制之中什麼都沒有變化。浮蘇睜開眼時,本以為景喚又會一樣后于她醒來,但這回景喚先醒了,她一睜眼就正好對上景喚的雙眼。

“咳……”浮蘇差點沒自己把自己給嗆死,糟了,這回跑不掉了。

“你到底是何人,說。”景喚眼神冰冷,似乎一旦浮蘇不好好答,他就預備一掌劈下,結果了這小妖精。

浮蘇:……

“我是浮蘇啊,冥祖蒼詰的女兒,玄冥魔女嘍。”

“為何認識我……我的上世。”景喚很不喜歡這種被耍弄的感覺,似乎她什麼也知道,但偏偏什麼也不說,甚至,她似乎在不久前還曾見過他的上世一般。

“我……做夢夢見過。”那樣的美好,必然只應存在于夢境之中,浮蘇惆悵一笑,感覺胸口有點悶。

“魔女,果然是滿嘴胡言亂語,既如此,便領死吧。”手一抬,景喚便以穿好衣袍,然后佇立一邊,似乎是等浮蘇穿好衣裳站起來好,就要讓她趕赴黃泉。

啊喂,我不過吃完不認賬不負責,你這是吃完就翻臉砍人好不好,太不講道理了。

“你幾時見禪宗大能跟人道理的?”流光歡快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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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3-10 02:37 PM

第八十九章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眼見逃不掉,浮蘇衣裳也不穿,就這麼捧著薄薄衣裳半遮半露地坐在云海上,反正誰沒見過誰呀,她就不信就這麼著光頭能下得去手。至于節操這樣只存在于傳說中的東西,還是任它束之高閣去積灰吧。她現在誰也揍不過,更打不過景喚,如果能讓她順利逃開去,她還敢再沒節操沒下限一點。

她這無賴的樣,著實讓景喚沒法兒可想,確實可以一杖拍去,但一杖拍死完全不打算抵抗的女子,哪怕是個魔修,也不符合景喚的審美觀,更何況這女子還衣裳半褪,昨夜更曾與自己一夜歡娛。頓時間,景喚都有了種欲狼狽而逃的沖動,這魔女實在太無恥!

“恭喜你,浮蘇,你抓住了與光頭相處的要訣,那就是死不要臉,死不認賬。有句話說得好,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流光絕對是在稱贊。

浮蘇心中“嘿嘿”一笑,卻不敢表露在臉上,她現在的心態就是“吃也吃了,睡也睡了,我就這麼著,你要揍死我盡管放馬過來,揍不死我下回咱該怎麼還怎麼”。

景喚神色幾經變化,最后甩了她幾個冰冷的眼刀子拂袖而去,這回進步了,連“魔女,下回如何”都不再說,哼都不哼一聲便轉身走人。景喚終于意識到,魔修這般墮落的生物是不可與之為伍的,就該見一個殺一個,看,他不過偶爾落下一個沒下去手,于是便從此不知道怎麼下手了。

見鬼!

見景喚頂著個光頭遠去,浮蘇終于長出一口氣。穿好衣裳趕緊回去。她一回家。蒼詰就挑著眉頭望她:“一夜未歸。如何解釋。”

“人生已經如此艱難,老爹,你就不要拆穿我了!”浮蘇說完掩面退場,她必需去趕緊入定調息,小光頭似乎真的很補啊。經脈丹田之中充盈的靈氣使得她知道,昨夜不僅吃著了肉,身體還進了補。

室中浮蘇盤腿坐在蒲團上,先是咂巴咂巴嘴。然后才意滿心足地瞌眼入定。經脈之中,原本已見稀薄的靈氣又復充盈,化神期圓滿經脈之中本應是生生不息的靈氣,可自行運轉,汲天地之菁華補充自身。但浮蘇自從有了那粒小黃豆后,就開始倒退,不但無法自行運轉,而且靈力就如同水變成了漿糊,流動得極慢,活像血栓。

蒼詰見內室中情況不大對。便閉目感應片刻,然后便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嘆氣:“那光頭。果是天下女修共垂涎的雙修上師,光頭,你若敢對我女兒不好,老夫定斬你于劍下!”

想想自家閨女也不吃虧,吃也就吃了吧。伸手從乾坤戒中取出幾盞靈燈來,燈芯草結陣,可聚靈入神,浮蘇境界倒退得太厲害,若不趁這機會穩固一下,誰知道下回什麼時候能逮著光頭。

待到浮蘇從入定中睜開眼睛時,已是數日后,才想坐起來,便聽門“吱呀”一聲打開,胖胖的小包子林壑探個腦袋進來,油乎乎的手上還抓著一根雞翅,星亮星亮的小眼睛掃向浮蘇:“師姐,再不來,肉就沒有了喔。淳一師兄帶來的醉仙樓密制燒烤,好多好多肉呀。”

“吃貨,淳一每回答應什麼都能做到,你答應留給我的吃的,就連渣子都沒見過一回。小心再吃下去,將來會長成個大胖子,再也瘦不下來。”接過胖乎乎的小手遞過來的雞翅,浮蘇也不講究,小胖子總能讓人分外不忍心拒絕他,哪怕這手八成臟得夠可以。

胖包子還不樂意,原本的十六個褶子瞬間皺成一百六十個:“師姐,最后一根雞翅了……”

“行了,回頭請你上醉仙樓,管飽。”捏一把胖包子肉乎乎的臉蛋,雪嫩雪嫩的小包子捏起來手感真真是好極了。

“對了,師姐,淳一師兄家里出事了,師傅說他不方便去,讓你去一趟呢。”胖包子見沒雞腿啃,就舔起油乎乎的小胖手來,偏他舔得還一點也不惡心,只讓人覺得那手上發亮琥珀色的油滴分外可口美味——這是個上廁所拉屎,你都不會覺得他粗俗的孩子啊!

胖包子說淳一家中出了事,浮蘇便拾掇了一下自個兒,總是要上門去,不能太失禮,主要是不能掉淳一的臉面。收拾妥當,浮蘇便自顧自去王家,蒼詰說他不方便,那就想必是王家的女眷有什麼事。在這些俗世大家中,女子還是不方便外男隨便見的。

遞了拜帖上門,接應浮蘇的是王淳一的母親王楊氏,王楊氏生就一張如明珠般圓融的臉,時刻含笑,溫柔清婉:“秦姑娘這邊請,是家中老太太有些不適,倒勞煩了您走這一趟。”

“有話說師徒如父子,這麼算來淳一便也是我弟弟,既如此又何必見。不知老太太有何不適,因何而起,可曾請過大夫?”因蒼詰在漳洲城里,除卻有文名來,還頗懂袪邪破魔、演卦測字之事,所以相熟的人家中,誰有個麻煩事,都愛找蒼詰問問。

“已請過大夫,連遠在京城的幾位名醫也設法請了來,皆是束手無策,還是淳一說秦老師學通天人,這才求上門去。只是秦老師頗為講究章法,因是外男不肯輕易入后園,秦老師說您也涉獵頗深,得您上門家中上下都甚是感激。”王楊氏領著浮蘇繞過幾重垂花門進了后園。

秦家的后園倒不見得多奢華,只處處花木扶疏,自有一派雍容之氣。王老太太住在開滿芍藥花的園子里,一進園子浮蘇便發現些不對勁:“花都成精了,不過草木化精,也可登仙,不應該是芍藥花的錯。”

花叢種一株開赤紅花朵的芍藥聽她小聲嘀咕不由瑟瑟,至最后見她沒怪到自己頭上,才安下心來。這時,卻又聽得她問“小花兒,你可知道是怎麼回事麼”。芍藥花想了想,那老太太待它們這些花兒草兒頗為不錯,便抖抖枝葉輕聲道:“有妖物,但你打不過,要請人來才行。你家中就住著個厲害的,把他請來才可以。”

“妖君還是妖聖、妖尊?”

“是個被豢養的妖物,豢養妖物的那人很厲害,我見過一次,似乎是個渡劫期的正道修士。”芍藥花小聲說完就不再多言。

浮蘇入內察看了一下,老太太果然是被妖物所害,但那妖物的目的卻並不是老太太。老太太不過是身體弱,才比正主還要更易受影響,應該是沖住在老太太這里的人來的:“老太太,您這兒可是住了幾個小輩?”

妖物最愛進食未成年男童女童的魂魄,且只食干凈的魂魄最易增長妖物修為,所以浮蘇才確定是住了小輩。

王老太太想想點頭,問道:“可要將那幾個孩子暫時送到別的院子里去養著,我這毛病可會傳給他們?”

“不礙事,只是需將那幾個孩子叫來瞧一瞧。”浮蘇說完,就見王老太太沖王楊氏點點頭,王楊氏便領命而去,不多時便有五個孩子被找來。大約都是十歲上下,應該是養在老太太身邊給老太太逗樂的,浮蘇瞧了瞧,這幾個孩子身上都有很淺的妖物氣息,看來這妖物胃口不小:“老太太,這事不難,您今天就讓淳一過來,淳一這孩子合格好,有斗星相照,淳一在這住一段時間,一切就會好起來。您這是……沖了太歲,淳一可以替您把它擋在外邊,這樣就沖不著您了。”

太歲是凡世的說法,浮蘇純粹瞎說,而且王淳一在這住也不作數,必需淳一帶著法器在那五個孩子周圍,然后她和蒼詰循著氣息去追那幕后操控之人,把那正道修士拿下,這事才能算完。

不過,讓蒼詰去追殺一個正道修士,這事會不會讓蒼詰名聲變得更加不堪啊!

蒼詰顯然對名聲這種東西完全不看在眼里,跟正道作對,絕對是魔修的第一責任:“這事我去既可,你們都在家中待著,樂游和槐光暗中守著淳一,莫讓他出事。”

“是,老祖宗。”

“淳一,你捧著這玉符,那幾個孩子既然都住在一個院子里,你也應該會安排在那,只要離得不太遠,為師都能感應得到。你也莫怕,有樂游和槐光在一旁保護你,記住,遇到妖物,最不能害怕,你一害怕它就有空子可鉆,一旦他鉆進你的心神里,那麼你這一輩子都將無法真正問鼎天道,可明白了?”蒼詰忽地肅然而問。

淳一小表情同樣肅然地點頭:“是,師傅,弟子明白,弟子什麼都不會害怕的……因為有師傅呀!”

幾個小的對強大如蒼詰這樣的存在,充滿種種信任與欽佩,對浮蘇則是信任有,欽佩就完全不存在了。當然,也是有蒼詰作為參照物,浮蘇比蒼詰,哪里夠看吶。

安好淳一的心后,未入夜時蒼詰便先讓槐光和樂游先喬裝入王家,然后便隱藏了氣息在王家不遠處的半空中等著那妖物來。只是那妖物出現時,蒼詰卻第一時間怔住了,那妖物……

那妖物的氣息是如此熟悉,熟悉得需要追溯到上古之時,那近十萬年之前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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