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攬清月 -【修仙帶著作弊器】《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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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瑕 發表於 2014-2-18 04:56 PM


45 奪寶組合

  「你是何人?」人群中一名矮胖的中年男子,眸中閃著懷疑的凶光,衝著慕煙華大聲喊道:「為何會忽然出現在此地?」

  慕煙華默然不語。

  環視了一周,尋到前方不遠一扇洞開的大門,計算著儘快脫身的可能。

  最重要的目標已經達成,又意外得了紅藍兩條蛟龍,慕煙華對此行成果很滿意,不想再跟著眼前這些人糾纏。

  慕煙華心生去意,場中眾人卻不肯輕易放她離開。

  大半的先天境第一重天,寥寥數個練氣境大圓滿,未見著練氣境第九重天。

  粗略一看足有百多人。

  「小子,老老實實回答問題,保你性命無憂,倘若敢有一句虛言,斬下你的腦袋!」

  一高壯大漢排眾而出,雙手緊緊握著刀柄,「叮」的一聲將刀尖釘在地上,身上近乎實質的氣勢盡數壓向慕煙華。

  「你是不是早早到了這裡,已將機關禁制全部破解,進了那神秘的密室,得了裡面的諸多寶物?」

  眾人的目光瞬間火熱起來,面上貪婪之色盡顯,瞧著慕煙華的眼神愈發不善。

  慕煙華被氣得笑了。

  不說她根本不知道什麼密室寶物,就算真被她取得,莫非還想從她手裡強搶不成!

  「沒有。」

  慕煙華背負著手,面對著一眾不懷好意的視線,冷冷地一一回視過去。

  「沒有?」高壯大漢緊擰著眉,一臉懷疑,「你有何證據?」

  證據?

  慕煙華只覺得眼前一幕異常熟悉,不由想起上一回栽贓王、李兩家的情景,跟著現下是如何相似。

  不知道下一刻,這些人會不會提出要查看她的芥子袋?

  「這裡的東西都屬於小主人,誰敢來搶,看我不活吞了他!」

  藍蛟扭動著身軀,想要從慕煙華袖袋中鑽出腦袋,咋咋呼呼地為自家小主人鳴不平。

  分明是老主人留下的寶貝,即便小主人不要,也由不得旁人來爭搶。

  「小主人,不如讓咱們出去,將他們通通吃進肚裡!這些人一個個生得健壯無比,身上血肉被真氣打磨滋養,嚼起來應當極有味道!」紅蛟迫不及待地接過話頭,小腦袋在慕煙華袖袋裡拱來拱去,「嘶嘶」地吸著氣,似乎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在那鬼地方天天喝水,嘴巴早淡出鳥來了!這百十人咱們兩個分分,可以吃個半飽。」

  紅藍雙蛟突兀開口,聲線帶著一種特有的嘶啞,在空蕩蕩的大廳裡迴響,聽著異常詭譎可怖。

  眾人心底發毛,下意識地四下裡環顧,眸光閃爍不定。

  躲在暗處的未知對手,本就讓人心神難安,這無遮無攔生吞活人的話,更是讓人疑神疑鬼。

  那高壯大漢後退了一步,視線不知該放到何處,沉聲道:「什麼人裝神弄鬼?藏頭露尾鬼鬼祟祟!有本事出來,跟我大戰三百回合!」

  「出來就出來!當我怕你不成!」藍蛟尋到了袖袋口子,腦袋最先探了出來,「我第一個要吃的就是你!」

  「還有我!還有我!」紅蛟緊跟在藍蛟身側,同樣探出頭來。

  慕煙華手指輕按,將兩個小腦袋重新摁進袖袋裡。

  「啾啾!」

  紅靈貼著慕煙華手腕,將一切看在眼裡,借著衣袖的掩蓋,在裡面滾來滾去。

  那高壯漢子緊繃著臉,心神前所未有集中,雙手執著大刀橫在胸前。

  餘者眾人再不敢輕舉妄動,悄無聲息地默默後退了兩步,將高壯漢子一個人留在原地。

  高壯漢子呼吸壓得極低,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仍是不見場中有何變化,額上不自覺蹦出一顆顆細密的冷汗。

  紅藍雙蛟被摁了回去,大約感知到了慕煙華心緒,哪裡還敢胡亂出聲?

  四下裡一時極靜,只能聽到眾人或長或短的呼吸之聲。

  「劈啪!」

  細微的聲響忽而傳來,安靜的環境中顯得愈發明顯。

  這一聲像是打破了某種禁錮,眾人紛紛暗鬆了一口氣,抬起頭循聲望去。

  慕煙華亦不例外。

  離著地面足有數丈高的穹頂,看不出是什麼材質,暖金色帶著柔和溫潤的質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上面佈滿了道道深紫淺紫的紋路,互相勾連著,形成一幅繁複精密的圖案。

  紫色的紋路仿佛閃電一般,碰撞之間發出電火相擊的輕響。

  這些紋路相撞之後並沒有消失,反而凝結成一團紫色的光華,閃爍著或深或淺的毫芒。

  圖案的顏色漸漸變淺變淡,紋路裡的紫色似乎都到了那些紫色的光團裡。

  「光團裡有東西!」

  不知是誰眼尖,驚訝之下脫口而出。

  這人回過神來後,會不會後悔此刻的口無遮攔,慕煙華不得而知,這會兒,她的絕大部分注意力已被那些光團吸引。

  影影綽綽間,紫色光團中顯出來的輪廓各不相同。

  有的大些,有的小些;有的顏色深些,有的顏色淺些;更有的簡單規則,有的奇形怪狀。

  終於有人按捺不住,向上一躍飛身而起,探手抓向一個小些的光團。

  過程出乎意料得順利,紫色光團沒有任何反應,便被那人牢牢抓在掌中。

  「啵!」

  那人五指收攏,光團外面的紫光散了開來,藏在裡面的物什露出真容。

  是一個長頸的白玉小瓶,其上小口塞著塞子。

  丹藥瓶!

  如無意外,這瓶子裡該是某種丹藥。

  「寶物!是方才顯化出的那些寶物!」

  眾人瘋狂了,個個興奮得雙目通紅,爭先恐後躍起身來,伸手往頂上光團抓去。

  沒有人再顧著慕煙華。

  慕煙華悄悄混入人群,見著諸多寶物出世,自然沒有空手離去的道理。

  剛剛抓住一個光團,慕煙華看也不看便塞進芥子袋,正要去抓第二個,指尖尚未觸及,原本靜止不動的光團輕輕一顫,竟是倏然彈射開來,向著四面八方飛射。

  很多動作慢些的修士,連著第一個光團都未抓住,眼睜睜看著它們從手邊溜走,當下氣得破口大罵。

  慕煙華身在半空,動作卻不曾有半點停頓,化作一道似有似無的虛影,速度比之方才還要快上幾分,緊緊朝著原來那個光團抓去。

  這個時候,一門高明的身法便顯得極為重要。

  同樣是抓取光團,圓滿境的浮光掠影給了慕煙華太多的優勢。

  其他人費盡全力才抓住一個,慕煙華已接二連三奏功,數息之間便是十數個光團到手。

  「寶貝!都是小主人的寶貝!」

  「放下!全都放下!再搶、再搶吃了你們!」

  趁著慕煙華顧不上它們,紅藍兩條蛟龍不甘寂寞,雙雙從袖袋裡探出腦袋,衝著眾人大喊。

  眾人早已爭搶得紅了眼,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估摸著都沒辦法叫他們停下,哪裡聽得到兩條蛟龍的聲音?

  等了片刻,紅藍兩條蛟龍見無人理會,當下有些惱怒,「嘶嘶」了幾聲,不約而同地張大嘴巴,猛地往裡吸了一口氣。

  狂風席捲而起,吹得眾人衣袍獵獵作響,長髮當空亂舞。

  長時間滯留虛空,哪怕是先天境亦比較吃力。兩條蛟龍陡然發力,不少人猝不及防,穩不住身形,讓幾乎到手的光團錯身而過。

  「呼呼!呼呼呼!」

  兩條蛟龍這一口氣顯得極為悠長,巨大的拉扯之力充滿了整個空間,原本四散彈射的紫色光團紛紛停下,向著慕煙華所在之地聚攏,全部落進兩條蛟龍嘴巴裡。

  眾人不知原委,根本想不到紅藍雙蛟的存在,見著光團消失在慕煙華袖內,自然以為是慕煙華使了某種秘技,將光團都吸走了。

  「找死!」

  「交出寶物,饒你一命!」

  氣急敗壞的怒罵詛咒不絕於耳,慕煙華只當不聞,浮光掠影身法全力施展,整個人拉出一道長長虛影,一個起落越過眾人,眨眼消失在門口。

  「追!別讓人跑了!」

  「可惡!可恨!待追到了人,定要將其大卸八塊,方消我心頭之恨!」

  眾人追到門口,面對左右兩條道,猶豫了一下自發分成兩隊,展開身形追前追去。

  可惜他們之前忙著爭奪光團,心思本不在慕煙華身上,兩條蛟龍的動作又極為忽然,等他們反應過來已是遲了。

  兩條蛟龍吞下了至少九成光團,慕煙華半點停頓都沒有,立時做出脫身之舉。

  成功擺脫追兵,慕煙華尋到一處隱蔽角落,叫出紅藍兩條蛟龍,不知是該責怪它們胡亂出聲,還是該誇獎它們奪得大部分光團。

  眼瞧著它們用左前爪拍著肚皮,言道隨時可將寶貝吐出來給她,眼巴巴等著她表揚的樣子,慕煙華說不出潑冷水的話。

  抬手輕輕拍了拍兩條蛟龍的腦袋,慕煙華輕歎了一聲,笑道:「這一回你們做得很好。」

  兩條蛟龍搖頭晃腦,傻乎乎地咧著嘴,似乎在笑。

  「但是——」慕煙華頓了一下,待得兩條蛟龍豎起身子,露出專心聆聽模樣,這才接著道,「下一回沒有我的允許,你們不許再出聲。」

  兩條蛟龍耷拉下腦袋,眨巴著眼睛,癟著嘴看慕煙華。

  慕煙華莞爾失笑,補充道:「沒有旁人的時候,可以說話。」

  兩條蛟龍又高興起來,紅靈「啾啾」輕喚著,從袖子中滾出來湊熱鬧。

  慕煙華摸了摸紅靈,看了一眼兩條蛟龍,先指了指紅蛟,再指著藍蛟:「我給你們取個名字。你叫大角,你喚二角,如何?」

  兩條蛟龍怎麼知道好壞,聽得慕煙華親自取名,自是連連點頭,欣然接受。

  將紅靈、大角、二角收回,慕煙華辨了辨方向,發覺周圍之地瞧著很是陌生。紫色符籙沒有任何提示,慕煙華無法,只得隨意選了一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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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瑕 發表於 2014-2-18 05:04 PM


46 斬殺李向陽

  狹長的甬道規規整整,拿著大塊大塊玉石砌成,表面散發瑩瑩白光,密封的空間倒不顯得昏暗。

  這條道顯然早已被人查探過,路上偶有洞開的石室,裡面搜刮得乾乾淨淨。地上橫七豎八躺著不少屍體,殘肢斷臂隨處可見,蜿蜒流淌的黑紅色血污凝結成塊,襯著上上下下溫潤的白玉,竟透著一種森然的肅殺之氣。

  慕煙華沒有刻意隱藏身形,順著長長的通道不斷前行,落地的腳步聲幾不可聞。

  紅靈老老實實貼著手腕,一直不曾出聲。大角二角安靜地待在袖袋裡,大約是撐著了,捧著溜圓的肚子懶洋洋靠在一起。

  剛轉過一個彎道,前方傳來一陣隱約的人語之聲,以及似有似無兵刃急速碰撞的聲響。

  其中兩個嗓音聽著有些熟悉。

  慕煙華快行幾步,遠遠便瞧見三道身形正鬥得難捨難分。

  一人雙手分別執著一柄彎刀,顯化出道道雪亮刀芒,好似撕開空間,暴風雪席捲而起,四下裡溫度接連下降,凝出一層雪白的霜花。

  另外兩人並肩而立,一人手執長槍,一人揮舞著巨大的狼牙棒。

  長槍綻放出點點寒芒,槍影重重,狼牙棒力大勢沉,帶起淒厲的風嘯,兩者配合得天衣無縫,阻擋著暴風雪的侵襲。

  這三人慕煙華全都見過,其中兩個還極為熟悉。

  雙手短刃為李向陽,他那兩柄極品寶器級別的彎刀,慕煙華早先跟他交手,沒少吃苦頭。

  長槍于瀚,以及于瀚那一個體型高壯的朋友。

  慕煙華一眼瞧去,便看出李向陽現下占著絕對上風。

  李向陽為先天境第一重天巔峰,一身實力大半在一雙短刃上。一寸短一寸險,更得一寸強,再加上身法精湛,騰挪起躍間輕盈之極,簡直將于瀚二人耍得團團亂轉。

  于瀚跟著那高壯漢子都是練氣境大圓滿,修為上本差著李向陽一大截,又都是大開大合的路數,被李向陽近了身,雙方爭鬥限制在方寸地方,自然束手束腳,施展不開。

  若非兩人默契極好,連成一體守望相助,怕是早早被李向陽斬於刀下。

  以己之短攻敵之長,不外如是。

  李向陽身形一閃,避過那高壯大漢當頭一棒,左掌短刃電射而出,直直往高壯大漢喉間要害去。

  高壯大漢氣力用老,正處於真氣轉換之際,一時退避不及。

  「叮!」

  銀色長槍宛若游龍,吐著森然銀芒,一擊狠狠釘在李向陽飛出的短刃上,暴出一陣刺耳的金戈之聲。

  僵持了一瞬,長槍稍稍勝得一籌,短刃微微一顫,往邊上偏了一偏。

  「哧!」

  鋒銳的刀芒擦著高壯漢子脖頸而過,將他頸側皮肉輕鬆劃開,帶出一蓬滾燙血雨。

  短刃打了個迴旋,重新落到李向陽掌內。

  高壯大漢頸側傷口入肉有些深,鮮血噴濺一直不止,不由得抬手去捂傷處,緊緊擰了擰眉。

  此番這一受傷,自是再不好隨意發力,否則極有可能血盡而亡。

  「退!」

  于瀚瞬間雙目通紅,暴喝了一聲,閃身擋在高壯大漢面前,長槍一抖蕩開一圈深紅的烈焰,跟著席捲的暴風雪相撞,發出輕微的「茲茲」聲。

  兩者相接處生出大量水氣,迷濛的霧氣擴散開來,將三人的身影遮得朦朦朧朧。

  李向陽一擊重傷那高壯大漢,雖則棋差一招讓其逃過一劫,卻也順利廢了他的戰力,獨留于瀚一人,已是勝券在握,再無壓力。

  情勢的發展于瀚心知肚明,清楚這般下去毫無勝算,唯有兵行險招逼退李向陽,他兩人方有一線生機。

  那高壯大漢在的時候,兩人能夠勉力支撐不敗,現下高壯大漢失了再戰之力,憑著于瀚一人要達到目的,委實有些艱難。

  成功的機率不足一成。

  于瀚面色凝重,心神前所未有得集中,下意識便想起那日跟著慕煙華攜手一戰。

  九死一生,十死無生,還不是被他爭得一命!

  這一回莫非還能比得當初兇險?

  李向陽相較那海蛇王,便是修為一般無二,論真實戰力又如何能比?

  更何況經過那一戰洗禮,他跟著往日已是大不相同。

  沒有慕煙華守著後方,僅僅他一人,他也要搏上一搏。

  置之死地而後生!

  妖冶的火焰熊熊燃起,猙獰的龍頭昂揚,頂上龍角倒插,身上火紅的鱗片栩栩如生,有力的龍尾輕輕一甩,龍口怒張,隱隱有龍吟之聲響起。

  于瀚長槍整個化作一條丈許長的火龍,所過之處冰雪紛紛融化,在熾熱的火浪中消失無蹤。

  「困獸之鬥!」

  李向陽秘技被于瀚破去,絲毫不見著急之色,淡淡地掃了于瀚一眼,雙手短刃倏然向上拋起,猛地暴發出耀眼的銀芒。

  銀芒越來越盛,漸漸漲大,從中傳出尖銳的啼鳴。

  兩個銀色光團顫動著,忽而自兩側張開巨大的翅膀,腹下生出鋒利的爪子。

  雙手彎刀化作一對銀光閃閃的大鵬,一左一右向著火龍撲去。

  秘技顯化的意象最先相撞。

  一觸之下勝負即分。大鵬鳥鋒利的爪子齊齊抓向火龍脖頸,火龍勉力掙扎著,卻又無力回天。數息之後,火龍被大鵬鳥抓得粉碎,散成點點火光消失不見。

  大鵬鳥抓散火龍,沒有絲毫停頓,瞬間掠至于瀚身前。

  方才的火龍顯象秘技,于瀚本是強行施展,體內真氣透支,內傷頗重。火龍被破的同時,更是傷上加傷,一連吐出好幾口逆血,面上一片青白。

  大鵬鳥來勢洶洶,于瀚就算想抵擋,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于瀚!躲開!」

  那高壯大漢一聲大吼,殷紅血水順著指縫蜿蜒而下。

  躲開?

  他身後便是高壯大漢,于瀚如何肯躲?

  死便死了,能夠跟著自家兄弟死在一處,此生再無遺憾。

  于瀚長槍拄地,五指顫抖著,脊背挺得筆直,緊緊抿著唇,雙目圓睜盯著一雙大鵬鳥不分前後襲來,未至而勢先臨。

  森冷氣浪撲面而來,吹起于瀚額前鬢髮。

  「叮!」

  三尺青鋒似從天外直刺,毫無花俏地一劍劃過兩隻大鵬鳥,劍光惹得于瀚微微瞇起眼。

  瘦弱的背影擋在身前,于瀚訝然睜大眼,脫口喚道:「慕兄弟!」

  「啵!」

  輕微的爆破聲之後,兩隻大鵬鳥連著反應都沒有,便突兀消失,兩柄彎刀彈射而出,遠遠落地。

  劍光不停,宛若秋水一泓,不緊不緩一擊遞進。

  李向陽明明看得清楚,那劍勢沒有半點特別,不過最普通簡單的直刺,可說人人都會。

  眸底映出一張陌生的臉,分明從來不曾見過,不知為何又覺得很是熟悉。

  不能動作!無法動作!

  李向陽呆呆立在原地,像是一個逼真的人形木偶,眼睜睜瞧著劍尖臨近,輕鬆穿過他喉間要害。

  直到聽到于瀚驚呼,張大嘴巴吐出一個字:「慕……」

  慕煙華面無表情地收回驚月劍,回身望向李向陽。

  秘境只接引練氣境第九重天、練氣境大圓滿、先天境第一重天這三種修為之人,慕煙華現今為混元經第一層陰陽鏡,相當於先天境第二重天,斬殺先天境第一重天的李向陽,實在是再容易不過。

  「慕——」于瀚先是一喜,待看清了慕煙華的臉,又尷尬地將後半截吞了回去,「你、你不是慕兄弟?」

  慕煙華抬手揉了揉臉,易骨之術稍稍施展,變作那日見著于瀚時的模樣:「于兄,是我。」

  「慕兄弟,果真是你!我就知道不會看錯!」

  于瀚笑顏逐開,不料牽動身上傷勢,狠狠咳了幾聲,吐出一口黑紫色的淤血,抬手揉了揉胸口,長出一口氣。

  「這一回又是多虧慕兄弟相救,大恩不言謝,日後但有用得著我于瀚的,儘管吩咐!」

  倘若不是于瀚一口叫破,她又怎會選擇跟他相認?

  眼看著于瀚幾個呼吸之間,傷勢便大為好轉,慕煙華默默記在心裡,打開芥子袋取出一個玉瓶,倒出兩枚回春丹遞了上去。

  于瀚也不推辭,伸手接了過去,轉身走了兩步,行至那高壯大漢身前。其中一枚回春丹塞進他口中,剩下的一枚捏碎了敷在頸側傷處。

  高壯大漢頸側傷口開始收攏,青白的面色逐漸恢復紅潤,黯淡的眸光重新變得有神。

  于瀚一拳擊在他胸口,發出一聲悶響:「喂!夥計!還好吧?」

  高壯大漢一翻白眼,剛紅潤些的面色又是一白,咬著牙半晌不曾開口。

  慕煙華看得一陣牙疼,古怪地瞥了于瀚一眼。

  這于瀚該不會自個兒體質特殊,便以為人人跟著他一般,都是打不死踩不爛的小強?

  「……咳……咳咳!」高壯大漢一口氣終於緩了過來,面皮狠狠抖了幾下,深深吸了一口氣,「死不了!」轉向慕煙華,「于瀚那小子的兄弟,便是我老余的兄弟!有事說話,便是捨了這兩百多斤,也絕不推辭!」

  「無妨,不過舉手之勞。」慕煙華搖了搖頭,轉向聲息全無的李向陽,「你們怎麼跟他鬥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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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瑕 發表於 2014-2-18 05:15 PM


47 強搶

  于瀚扛起那高壯大漢老余的狼牙棒,攙著他近前兩步,掃過李向陽的屍身一眼,「進來此地之人,還能為何爭鬥,不過老余好運得了一玉簡,碰巧被那人瞧見,威逼利誘不成,打算出手強搶罷了。」

  「我兄弟也不是任人欺負的,他想不勞而獲撿便宜,世上哪裡有這般好事。看慕兄弟的樣子,似是認識他?」

  慕煙華點頭道:「我跟他有些仇怨,先前因著修為不及,很是過了一段東躲西藏的日子。」

  于瀚一臉恍然大悟:「怪不得慕兄弟要改頭換面。」

  正說話間,一直懨懨欲睡的大角、二角精神了些,大角更是從袖袋裡溜出來,躍至李向陽屍身邊上,鋒銳的爪子輕輕一劃,割斷腰間芥子袋的繩結,拎著邀功似的遞到慕煙華面前。

  于瀚、老余兩人訝然盯著大角,嘖嘖稱奇:「慕兄弟,這是你馴養的寵獸?瞧著倒是極通人性。」

  「些許小聰明,正是看中它機靈。」

  慕煙華口中答著,心底卻頗有點哭笑不得,拿過芥子袋扔給于瀚,捏著大角脖頸塞回袖袋裡。

  于瀚怔了一怔,手忙腳亂接住:「這、這給我?」

  「都是些丹藥靈石之物,於我無甚大用。他本是強搶你二人,現下取他芥子袋亦是該當。」頓了頓,慕煙華又提醒道,「此人背後有些勢力,裡面可用的東西你們分分,這芥子袋還是尋個地方丟棄。」

  大角、二角不知吞了多少個紫色光團,慕煙華此行收穫已是遠遠超過預期,自然不會在意李向陽那點東西。

  「那不行!」于瀚將芥子袋塞回慕煙華手裡,「人是你擊殺的,連著我二人性命都有賴你相救,怎好再要你東西?」

  老余連連點頭,緊接著道:「親兄弟明算帳,此物當歸慕兄弟所有。」

  慕煙華啞然失笑:「不如咱們三人平分?」

  于瀚跟著老余對視了一眼,齊齊點了頭。

  慕煙華倒出芥子袋中之物,撇開其中少許衣衫乾糧,將剩下的丹藥、靈石粗略分成三份。

  除此之外,還有一冊薄薄的暗黃色書籍,裡面記載得正是李向陽所使秘技。

  位列黃品高級,冰封天下。

  于瀚主修火屬秘技,老余偏愛厚重的土屬秘技,幾番推讓之後,竟成了慕煙華的囊中之物。

  彈出一團火焰,將李向陽屍身燒成灰燼,于瀚轉向慕煙華:「慕兄弟,老余傷重,怕是不能再往下探索,我……」

  話說到一半,地面忽而一陣劇烈的搖晃,玉砌的通道暴出濃郁的紫光。

  整個秘境輕顫著,紫光漂浮而出,倏然裹住慕煙華三人。

  天旋地轉。

  眼前紫光散去,已換了地方。

  空闊的荒野之地,恰是夜半時分,慘白的月光鋪灑大地,不見幾顆星子。冰冷的夜風吹過,帶著「嗚嗚」的風嘯聲,聽著好似有人嗚咽。

  並不是原本進入秘境的地方,而是稍稍偏離了那個位置,抬眼還可清晰見著東方天際絢爛耀眼的紫芒。

  于瀚、老余在她不遠處,四下裡一個個紫色光團突兀出現又消失,露出裡面驚疑不定的眾人。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轟鳴響徹天地,沖天的紫芒震盪著,像是一塊晶瑩剔透的巨大紫色寶石碎裂開來,裡面投影的白玉宮殿仿若水中的泡影,扭曲著轟然破碎,散成一小塊一小塊碎片,再化作點點光暈,消失不見。

  整個天地猛地一暗,寂靜一片。

  沒有了紫芒,那地兒空蕩蕩的,哪裡還看得出曾經有秘境出世?

  幾個呼吸之後,眾人紛紛回過神來,無數喝罵詛咒響起,場面顯得異常混亂。

  「秘境已然關閉,那些之前進了秘境的人,總不會全死在裡面了吧?」

  「這可難說。秘境古怪兇險,不定正是那些人全軍覆沒,才會忽然消失——」

  「快看!他們在那裡!」

  望海城秘境出世,雖則開始傳言是個空的,仍是吸引了很多不撞南牆心不死的修士。緊接著遇上秘境異變,原本便在的眾人,加上附近趕來的修士聚攏一起,該有數千之數,各種修為境界都有。

  秘境接連異變,最終開放鑰匙,卻只有練氣境第九重天、練氣境大圓滿、先天境第一重天修士進入,其他修為之人便會甘心退去?

  答案已是很明顯。

  慕煙華等人在秘境期間,更多的人向著這邊趕過來,便是再沒有辦法入內,亦是耐心在外等候,打的什麼主意,人人心知肚明。

  「交出寶物!」

  「寶物珍貴,不是你等可消受,還是拿出來,讓有德者得之!」

  「呸!你若是有德之人,我就是天字第一號大善人!甭管這些個虛的,誰的拳頭大誰便得寶物!」

  心想著坐收漁翁之利、截殺慕煙華等人奪寶的修士,此時不約而同露出猙獰的面容,齊齊向著慕煙他們撲過來。

  領頭的幾人氣息深沉如海,身形快如閃電,將身後眾人拉下一大截,赫然竟是先天境大圓滿。

  慕煙華匆匆掃過一眼,不曾發現慕落雪身影,對著于瀚、老余兩人沉聲喝道:「走!」

  三人選了個方向,施展開身法,朝著荒野深處掠去。

  跟著慕煙華三人一般,其餘從秘境中平安出來的眾人,各自選了不同的方向,往四面八方逃散。

  追擊之人自然同樣分散開,向著自己的目標追去,數千人很快消失得乾乾淨淨。

  慕煙華三人反應最快,速度亦在佼佼之列,很快擺脫了大部分追兵。

  「隨我來!」

  慕煙華抬手抓住于瀚、老余胳膊,浮光掠影身法運到極致,速度再次暴增一倍。

  冷風「呼呼」擦著耳畔過去,黑暗中的荒野極是寥落,偶爾有驚起的妖獸,也被慕煙華三人遠遠拋在身後。

  這般奔逃半個時辰後,剩下不多的追兵又少了幾個,只餘兩人還緊緊咬著,無論慕煙華如何加快速度,都無法拉開距離,從他們眼皮子底下脫身。

  「于兄,你們先走一步,我將那兩人解決,再來跟你們匯合。」

  慕煙華手上一個使力,將于瀚、老余二人拋向前方,停下了腳步。

  于瀚架住老余胳膊,身形不停:「前方三里地等你!」

  慕煙華應了一聲,心底暗鬆了一口氣。

  幸好于瀚是個爽快的,瞧著粗豪卻腦子清楚,這種時候知道怎麼選擇才最具優勢。

  倘若他硬要留下,做同生共死之事,行拖後腿之實,慕煙華便要好生考慮,日後是否還要跟他產生交集。

  現下看來,倒是可試著結交一二。

  驚月劍出鞘,劍吟之聲在黑夜中傳出很遠。

  「小子!怎麼不跑了?」

  兩名中年男子一刀一劍,著一模一樣的青色袍子,身量模樣皆是極為相像,竟是同胞雙生兄弟。他們瞬間掠至慕煙華近前,根本沒有理會于瀚、老余二人,像是專門追著慕煙華而來,一前一後將她夾在中間,堵住了她的所有退路。

  「你那兩個同伴,居然也不等等你!」

  慕煙華冷哼一聲,半點不為所動:「兩位可是專程尋我?」

  本是她讓于瀚、老余先走,這兩人想要憑此亂她心神,未免太可笑了些。

  「你倒是不笨!」執刀男子眸光閃爍,隱現貪婪凶光,「小子,老實點!我兄弟早早注意到你,未進秘境之前,你還不曾突破至先天境,現下再看你,短短時日連升兩級,已是先天境第二重天!如若不是得了奇遇寶物,你這修為能提升這麼快?」

  執劍男子「嘿嘿」冷笑,接著道:「看你修煉不易,年紀輕輕便突破至先天境,我兄弟亦是愛才之人,只要你交出秘境中所得寶物,便放你平安離去如何?」

  慕煙華默然。

  秘境內意外連升兩級,這會兒修為未穩,氣息難免洩露一些,雖有斂息之術相助,境界高出慕煙華三重以上,卻是能夠看出些許端倪。

  而這兩名中年男子,都是先天境第七重天。

  「小子!你交是不交?」執刀男子不耐煩地催促道,「你要是不交,等斬殺了你,再從你屍體上找!」

  「你們若是我,會交出來麼?」

  慕煙華驚月劍一抖,直指眼前執刀男子。

  先天境第七重天,正好拿來驗證突破後的實力,看看混元經到底有何神奇。

  全新的混元真氣在體內鼓蕩,歡快地在經脈中奔行,灌入手中驚月劍。三尺青鋒劃開夜空,拉出一道雪亮細線,不帶絲毫風聲,悄無聲息地刺向執刀男子。

  為了更好地感受混元真氣特性,慕煙華沒有施展任何一種秘技。

  「膽子不小!」

  執刀男子面露不屑之色,手中長刀緩緩起勢,暴出鋒銳的金光,單單聲勢比之慕煙華所使劍招更甚數倍不止。

  攻擊最為鋒利的金屬秘技!

  長刀還未臨身,慕煙華已清晰感覺到森然的冷意。

  「叮!」

  劍尖跟著長刀相接,慕煙華只覺得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而來,手臂一陣麻木,立足不穩連退兩三步。

  刀勢暴出的金光沾上驚月劍,好似活物一般向上蔓延,企圖在吞沒驚月劍之後,目標對準慕煙華執劍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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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瑕 發表於 2014-2-18 05:25 PM


48 事了拂衣

  慕煙華不驚不怒,三尺青鋒微微震盪著,瞬間顫動了數百數千下。

  刺眼的銀芒一絲一絲漏出來,好似極為鋒利刀刃,切割著大膽蔓延上來的金光,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短短幾息工夫,金光被切割得粉碎,不甘心地逐漸消失不見。

  驚月劍一抖,猶如跗骨之蛆,再刺執刀男子眉心要害。

  「有點本事。」

  執刀男子哼了一聲,長刀劃過一道圓潤的弧度,狠狠向著慕煙華攔腰斬來,速度比之驚月劍還要快上一分。

  倘若慕煙華劍勢不減,劍尖刺進執刀男子眉心那一刻,同樣會被長刀斬成兩截。

  丹田內兩個氣源急速轉動著,將混元真氣送往全身經脈,灌入手中驚月劍,使得劍勢更強了三分。

  跟著先天境第七重天的修士對陣,慕煙華對混元真氣的感悟愈發清晰。

  陰陽鏡的混元真氣,品質上堪堪可比普通先天境第五重天,相較於先天境第七重天還有所不如。

  一般而言,先天境每晉升一重,對低境界的強行壓制便越明顯。

  慕煙華拿陰陽境的混元真氣,硬撼先天境第七重天的先天真氣,卻根本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強度稍遜,氣勢半點不讓。

  慕煙華能夠感覺到,新生的混元真氣極有靈性,內斂的外表下隱藏著深深的桀驁。

  便是面對再強大的敵人,亦休想讓它退縮認輸。

  遇強更強。

  兩個氣源瘋狂旋轉,更多的混元真氣衍生出來,將慕煙華的經脈塞得滿滿當當,撐得隱約有些漲疼。

  慕煙華氣勢再增,身形飄忽不定,仿佛沒有重量一般浮起,足尖竟是恰恰點在刀尖上。

  驚月劍速度絲毫不減,不帶一絲風聲,目標依然對準執刀男子眉心。

  執刀男子瞳孔一縮,映出森冷的劍尖,以及那一點驚駭不信。

  飛退!棄了長刀飛退!

  「哧!」

  長刀整個插入地面,只留刀柄在外。

  「助我!」

  執刀男子暴喝一聲,這時候可顧不得難看狼狽,直挺挺往後倒地,接連翻滾好幾圈,勉強避過慕煙華這一劍。

  劍芒擦著執刀男子頭頂而過,帶起一縷墨黑髮絲,飄然落下。

  原本站在後方壓陣的執劍男子見狀,心知情勢萬分兇險,長劍暴起直刺慕煙華背心,攻敵必救。

  慕煙華無奈,只得暫時撇開執刀男子。

  執劍男子出劍極快,劍勢奇詭難測,一劍快似一劍,似乎是想以快劍逼得慕煙華喘不過氣,以期速戰速決。

  可惜他著實低估了慕煙華。

  慕煙華本是使劍的能手,劍道上的成就絕對不比他差。

  他的劍快,慕煙華卻比他更快。

  體內經脈一漲一漲的,混元真氣的流轉越來越快,隨著戰局的推進愈發興奮起來。

  點、刺、撩、劈、削,慕煙華每一劍都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為學劍之人最基礎的基礎。驚月劍在她手上,時而輕如鴻毛,時而重若泰山,時而綿如柳絮,時而黏如泥沼,變化無常,防不勝防。

  舉輕若重,快若閃電。

  慕煙華越打越是順手,漸漸地跟著驚月劍聯合一體,有了人劍合一的意味。

  執劍男子騎虎難下,有苦說不出。

  到了此刻,他若是還不明白,算是白長了一個腦袋。

  慕煙華瞧著年紀輕輕,又有越級挑戰的本事,怕是哪個大勢力培養出來的天之驕子,分明修為剛剛有所突破,拿著他們兄弟練手來了。

  初時趁著慕煙華一身實力還未圓融,他們仗著境界高她許多,一時之間還能占點便宜。

  待她完全適應了新的境界,便是他們的死期。

  「大哥!我不是對手,你與我聯手!」

  既然已是得罪了,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殺人滅口一了百了。

  執刀男子本有此意,當下收回長刀,向著慕煙華逼近。

  長劍接連相撞,暴出點點銀芒,金戈之聲不絕於耳。

  慕煙華與執劍男子動作太快,根本容不得旁人插手,執刀男子想要加入戰局,並不是那麼容易。

  倘若強行加入,不定會打亂執劍男子節奏,反被慕煙華尋到機會。

  兩兄弟正想著聯手殺人,慕煙華已是不願再耽擱下去了。綿密的柔風一縷一縷憑空而生,在驚月劍下織絲成網,往執劍男子纏繞過去。

  先是長劍,再是執劍的右手,接著才是胸腹、雙腿。

  完成功法的轉修之後,慕煙華終於第一次使出了春風化雨劍,柔絲軟和,清風閒適,卻暗藏著森森殺機。

  混元真氣展現出極強的包容性,跟著春風化雨劍配合得完美無缺,似是早早磨合了無數次一般。

  執劍男子陷入慕煙華劍勢中,手上動作不覺滯了一滯。

  好機會!

  綿軟柔絲無聲無息,仿佛一隻溫柔的手,輕輕撫上執劍男子脖頸。

  執劍男子暗道不好,再想施展身法閃避,赫然發覺雙足如陷泥潭,半點不能動彈。

  一縷柔絲毫不意外地緊緊貼上,深深嵌進頸間皮肉,留下一道極細的血線。

  血線崩裂,殷紅血水噴濺而出,汩汩不止。

  「阿弟!」

  執刀男子悲鳴一聲,實在想不到短短工夫,情勢急轉直下。原是自信滿滿而來,以為自個兒交了好運,天大機緣就要落到頭上,不想竟是閻王爺的催命符!

  恨啊!

  他兄弟二人一向小心謹慎,但凡有一點不確定,便不會輕易去招惹。

  哪知道臨了臨了,還是踢到了鐵板。

  長刀暴出刺目金光,執刀男子一臉猙獰兇狠,眸底血紅一片,一刀斬向自己左臂。

  左臂齊肩而斷,噴濺的血水、斷開的殘臂詭異地懸浮半空,散發著迷濛血光,不曾落地。

  自殘肢體!

  這是要以自身血肉為代價,施展某些威力強大的禁術!

  慕煙華心底暗驚,驚月劍一聲長鳴,帶起滾滾碧浪,風急浪高,驚濤拍岸。

  一劍疊起十五重浪。

  並非慕煙華不想多疊幾重,而是執刀男子不給她機會。

  這一劍不求傷敵殺敵,只求能斷了蓄勢中禁術。

  可是已是有些遲了。

  執刀男子本離著慕煙華好幾步,見著自家兄弟身死,半點猶豫停頓都沒有,便直接揮刀自殘。

  噴濺出的血水裹著殘臂,轟然炸開,化作一道血光直射長刀。

  長刀劇烈顫動著,宛若長鯨吸水,來者不拒,將血光吸得涓滴不剩。

  執刀男子面色青白,眼窩凹陷下去,整個人縮水了一圈不止。他還嫌不夠,狠心咬斷舌頭,半截舌尖夾雜著熱血,全部噴灑在長刀之上。

  長刀「嗡嗡」輕鳴,耀眼的金光開始蒙上一層妖冶血霧,像是要脫手離去。

  「納命來!」

  長刀化作一道金紅色匹練,血氣森森,鎖定了慕煙華,朝著她當頭罩下。

  血色映著慕煙華的眼,她甚至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腥甜味道。

  慕煙華一臉凝重,驚月劍斬出一道碧藍劍芒,海潮之聲一浪接著一浪,狠狠地跟著金紅色匹練相撞,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轟!」

  碧藍劍芒轟然破碎,海潮之聲戛然而止。

  慕煙華面上一白,吐出一口滾燙逆血,往後退了一大步。

  執刀男子瘋狂大笑著,站立不住癱倒在地,口中不停向外噴著血水。

  金紅色匹練再進,又一次重重壓下。

  驚月劍起,碧藍劍芒乍現,比之方才更強了數分,重重斬向金紅色匹練。

  劍芒再次破碎,慕煙華執劍的右臂顫抖著,接連幾口逆血吐出,又退了一大步。

  慕煙華咬著牙,不等金紅色匹練壓下,驚月劍再一次狠狠斬出。

  「噹!噹!噹!」

  慕煙華一劍快似一劍,一劍更比一劍重。

  每出一劍,面色便白上一分,眸底光彩卻越來越盛。

  七、八劍之後,慕煙華明顯感覺到金紅色匹練後繼無力,不由得暗鬆了一口氣。

  禁術一時強大,果然不可持久。

  「噹!」

  一劍出,金紅色匹練第一次後退了一些,其上光芒略略黯淡了一絲。

  慕煙華抓住機會,重重一劍劈斬而出。

  「啪嚓!」

  金紅色匹練轟然碎裂,露出裡面長刀,被慕煙華一劍斬出,遠遠劈飛出去。

  「不、不可能!」

  執刀男子某種呆滯,嘴角殘留著不少血沫,口中猶自不信地喃喃自語。

  驚月劍不停,慕煙華一劍結果了執刀男子性命。

  「……咳!咳咳!」

  蒼白的面上一陣潮紅,慕煙華捂著心口,吐出一口夾雜著黑紅色碎塊的淤血。丹田內兩個氣源幾乎消失不見,全身經脈又酸又疼,像是被無數把小刀切割著一般,出現了許多肉眼幾不可見的細紋。

  竟是傷得極重。

  正想拉開芥子袋,取出一枚回春丹吞下,意識海中白玉樓輕輕一顫,散出一道柔和白光。

  溫涼的氣流行遍全身,在經脈、丹田處緩緩沉澱。

  不過眨眼工夫,經脈上的細紋被撫平,劇烈的酸疼減輕不少,兩個氣源生機再生,一身傷勢至少恢復了一半。

  心知是那蕭焰手筆,慕煙華默默道了一聲謝,辨明方向往于瀚處趕去。

  跟著于瀚道別,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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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瑕 發表於 2014-2-18 05:51 PM


49 坦誠

  夜色更濃,慘白月光之下,將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慕煙華身如鬼魅,像是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眨眼便輕盈地飄出很遠。

  大角、二角不安分地在袖袋裡鬧騰,嘰嘰咕咕地埋怨慕煙華。

  「小主人為何獨自對敵,不讓我與二角出去幫忙?」

  「方才那人著實可恨,竟然傷了小主人!小主人為何不讓我吞了他?」

  「小主人是不是不要我們了,嫌棄帶著我們累贅,想著尋個地兒將我們扔下?」

  「連有事都不喊我們,小主人肯定不要我們了!」

  「啾啾!」

  大角、二角碎碎念,紅靈也來湊熱鬧,不時蹦躂幾下。

  慕煙華聽得滿頭黑線,暗道這大角、二角動不動就生吞活人,可不是個好習慣,得想個法子才是,當下卻不多做理會,任由它們鬧去。

  三里地實則極近,不過幾個呼吸之間,便見著了焦急等待的兩人。

  老余頸側傷口已是收攏,面色因著失血過多還有些蒼白,正雙手拄著狼牙棒,繃著臉面對慕煙華來的方向。

  于瀚緊擰著眉,不停地轉著圈,口中叨念不停,瞧他氣息平穩、面色紅潤,哪裡還有受傷的樣子?

  一眼瞧見慕煙華身影,便滿臉歡喜地迎了上來,抬手去拍慕煙華肩膀:「慕兄弟!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定然能夠平安歸來!」

  慕煙華這一回沒有躲開,笑著點了點頭。

  老余上前來,上上下下打量了慕煙華一圈,粗重的濃眉舒展開:「回來就好!」

  「此地不宜久留,先離開再說。」

  今夜的荒野之地必然亂成一團,那兩兄弟雖是已經斃命,誰知道還會不會生出其他意外。

  秘境之內十數日時間,足夠秘境之外格局形成。

  眼見著事不可為,機緣落不到自己頭上,不想再浪費工夫的修士早早離開,留下的便是那些各懷心思之人,或想著不勞而獲撿便宜,或想著跟隨大部隊看看熱鬧,日後方有向旁人吹噓的談資。

  宗派、世家兩方,同樣有子弟奪得秘境鑰匙,出來之後自然被長輩們護著安然脫身。

  這一回進入秘境之人不少,即便在裡面損失了部分,被紫色光團平安送出來的仍有百數之多。

  目標太多不好確定,加上自家子弟已有收穫,宗派、世家並未出手。

  縱使如此,單單那些個散修,已是能亂上一陣。

  于瀚兩人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慕煙華稍稍一提,兩人便點頭稱是,隨著慕煙華悄然離去。

  此後一夜無話。

  天色漸亮,朝陽破開黑暗,暖金色陽光鋪灑一地。

  一夜奔行趕路,慕煙華三人依然神采奕奕,毫無倦色,連著老余的面色都好看了不少。

  迎著晨光,前方清晰地顯出來望海城的輪廓。

  「慕兄弟,我打算跟著老余前往望海城,不知你有何打算?倘若無甚要緊事,不如隨我們同行?」

  對上于瀚、老余隱約帶著期待的目光,慕煙華還是搖了搖頭:「我離家多時,家中尚有老父等候,這便要歸去了。」

  慕煙華臨行前答應了慕雲鶴,會趕在年末家族大比之前回去。現下既然諸事已了,算上路途中的時間,倒是不好再過多耽擱。

  除了這個,最主要的是,慕煙華已是歸心似箭。

  于瀚、老余聞言,雖有些失望,仍是邀請慕煙華下回再聚。

  慕煙華自然笑著應了。

  空闊的荒野,四下裡再無旁人。慕煙華頓了頓,忽而道:「有一件事,臨走之前我需向兩位說明。」

  慕煙華說得認真,于瀚、老余亦不覺肅起臉。

  「其實……」慕煙華輕咳了一聲,有些難以啟齒。

  此次單獨出行,旨在提升實力,一心前往秘境一探究竟,從未想過要結交一二友人,這于瀚的出現完全是意外。

  通過這兩次接觸,慕煙華倒是確定了此人品性。

  老余被于瀚視為手足,瞧著亦是磊落之輩,當是可信之人。

  旁人待她以誠,她自然要回報同等的誠意,不能再這般帶著假面具,用著假身份。

  于瀚等了半晌,沒有聽到慕煙華出聲,不由開口道:「到底何事,讓慕兄弟這般為難?如若哪裡用得著我,只管說便是,如此是要急死我!」

  老余看著慕煙華,還是那一句:「有事說話。」

  這都哪裡跟哪裡?

  慕煙華心底那一點不多的扭捏,就這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你們知道,我有一門改換樣貌的秘術。」

  說到這裡,慕煙華掃了于瀚一眼。

  那日秘境中恢復原貌,她為了遮掩起太過稚嫩的臉,依然選擇了施展易骨之術。

  分明是不同的臉不同的氣息,這于瀚是憑著怎樣野獸的直覺,才能一口叫破是她本人?

  「秘境之內有幸見過,我差點以為認錯了人。」于瀚半點沒有察覺慕煙華視線中的異樣,感歎道,「要不是親眼見著,我絕對不信世上還有這般神奇的秘術。」

  慕煙華目光炯炯盯著于瀚:「還不是瞞不過你。」

  「這個……我也不知,當時一眼瞧見,便覺得是你。」于瀚撓撓頭,咧嘴笑道,「慕兄弟不說破,我定然只以為自己錯了——慕兄弟說到這門秘術,莫非要說之事跟其有關……啊!」

  于瀚瞪大了眼睛,手指著慕煙華,失聲驚呼道:「你、你……該不會你現在這張臉,也不是本來面目吧?」

  慕煙華笑而不語,抬手揉著臉,在于瀚、老余驚異的視線中,逐漸恢復原來的樣子。

  因著身高矮了一截,衣擺長長拖地,袖子多出來一段,那模樣倒有些滑稽。

  慕煙華放下手,看著于瀚、老余笑容不減。

  于瀚狠狠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口中喃喃自語:「你、你……慕兄弟?這、這怎麼可能?你怎麼會是慕兄弟?慕兄弟分明是個男子,你、你卻是個沒長大的漂亮女娃娃……」

  「梆!」

  老余張大嘴巴,抱在懷裡的狼牙棒從中滑落,重重掉在地上,一頭砸在了腳上。他愣愣盯著慕煙華,好似全無所覺。

  這一聲驚醒了于瀚。

  他將老余窘態瞧在眼裡,忽然便回過神來,手扶著下巴,驚奇地繞著慕煙華轉圈圈,擠眉弄眼地嘖嘖道:「慕兄……妹子,你今年多大?」

  慕煙華瞪了于瀚一眼,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覺得拳頭癢癢。

  那表情太欠揍了!

  「嘭!」

  慕煙華出拳,正正擊中于瀚下巴。

  「嗷——」

  于瀚慘叫了一聲,揉著下巴跳腳:「你、你一定不是我慕兄弟!」

  老余淡定地撿起狼牙棒,重新抱進懷裡,瞥了于瀚一眼:「活該。」

  「我今天才知,以往的日子都活到狗肚子裡去了!」于瀚放下手,看了慕煙華一眼,一手搭上老余肩膀,長歎道,「老余你看看,我這妹子才幾歲,我要是再不努力,怎好意思為人兄長?」

  老余拂開于瀚的手掌:「那也是我妹子。」

  慕煙華莞爾一笑:「我本名慕煙華,是黃沙城慕家之人。兩位兄長有暇往黃沙城,定要來慕家尋我。」

  于瀚、老余連連答應,並未因著慕煙華先前的隱瞞不快,反而對她的坦言相告更親近了一分。

  三人接著談笑了幾句,慕煙華這才告辭離去,重新施展易骨之術,踏上歸途。

  跟著來時不同,慕煙華沒有選擇原路返回。

  這一路沿著坊市、集鎮、城市,專尋有人煙聚集的路線走,少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半個月之後,慕煙華陰陽境的修為完全鞏固下來,運起斂息之術,只要不是境界相差太大,再不用擔心會被人發現。

  哪怕是先天境大圓滿,沒有刻意查探,多半也會被她掩藏過去。

  解除易骨之術,慕煙華換上原來的衣衫,踏進了黃沙城。

  時隔數月,重新見著熟悉的一切,慕煙華心底頗有些感慨。這一座城市似乎什麼都不曾改變,跟著她離去之時一般無二,而她卻已是變了太多。

  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慕煙華加快腳步,朝著慕家所在方向行去。

  「煙華小姐!你回來了?」

  驚喜的呼喚傳入耳際,慕煙華抬眼望去,便見著慕宏領著三、四名慕家子弟迎了上來。

  「煙華小姐!」

  那三、四名慕家子弟一臉激動,紛紛向著慕煙華打招呼。

  慕煙華含笑點頭,一一回應,隨後轉向慕宏:「你們這是——要去巡視?」

  黃沙城整個城東加上大半個城南,皆在慕家控制之下,占著最為繁華的地段,每一日都要派人前去巡視查看,免得有人鬧事還反應不及。

  慕宏、慕易這些年輕一輩,有時候也會參加。

  「是的,煙華小姐。」

  「那你們去吧,莫耽擱了正事。」慕煙華看向遙遙在望的慕家大門,「我自回去便好。」

  慕宏瞧著慕煙華,欲言又止。

  慕煙華心思早不在慕宏身上,並未有半點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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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瑕 發表於 2014-2-18 05:59 PM


50 長談

  辭過慕宏幾人,慕煙華快行幾步,踏進了慕家大門。

  一路遇著四、五撥相熟的慕家之人,慕煙華一一打過招呼,徑直前往慕雲鶴平日處理家族事務的淩風院。偶爾感受到幾道隱約帶著怪異的眼神,都不曾過多理會。

  淩風院一向少有人來,慕煙華到的時候,慕雲鶴正掐著法訣,施展了一個微型的聚靈術,為他的幾株金盞蘭,下著一場靈氣組成的雨。

  金盞蘭舒展開寬大的葉片,撐起墨藍色的花苞,生得愈發喜人。

  四下裡不見其他人,平日裡總是不離左右的那幾名護衛,也不知被慕雲鶴派去了哪裡。

  「父親!」慕煙華眼眶有些發熱,靜靜立在慕雲鶴七、八步遠的地方,「我回來了。」

  慕雲鶴手上一頓,進行中的聚靈術戛然而止,身形一閃已至慕煙華身前:「……煙華?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上上下下打量著慕煙華,欣喜之色溢於言表,「長高了……這修為也——練氣境大圓滿?這、這……」

  慕雲鶴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果然給嚇著了。

  慕煙華離開家族之時,明明白白的練氣境第三重天,絕對不會有錯。獨自出行半年不到,再回來竟是連升六個小境界,直達練氣境大圓滿。

  便是吃了神丹妙藥亦沒有這麼快!

  且看她氣息沉穩,神光內斂,真氣不見半點虛浮之象,已是將境界牢牢鞏固,完全不存在根基不穩的情況。

  「你這是怎麼回事?」慕雲鶴強壓下心頭驚異,掐滅那幾次冒出頭來的驕傲自豪,捉住慕煙華胳膊,一臉凝重地將她拉進屋內,「你修為突破之事,除了我還有誰知道?」

  慕煙華順從地隨著慕雲鶴進屋,輕聲答道:「除了父親,沒有人知道。我回來之時,施展了一門斂息之術,將身上氣息盡數遮掩,應當無人注意到——父親早先的教導,我都記在心裡,從不敢忘。」

  慕雲鶴的心思慕煙華如何不知,無非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正因如此,突破至先天境、現今更是相當於先天境第二重天的事,慕煙華實在不敢直接說破。

  太過驚世駭俗。

  她怕說出來之後,慕雲鶴擔心消息走漏,為著她的安危著想,日後再不肯放她隨意外出。

  慕家在黃沙城尚有話語權,而黃沙城只是東南域邊陲一小城。

  相較於外面廣大的世界,慕家和黃沙城都太小太小。

  超出常理太多的東西,但凡出點意外,福緣變禍患僅在一夕之間。

  還是等等,反正「已是」練氣境大圓滿,再過段時間,順理成章「晉升」先天境才好。

  「父親。」

  慕煙華運起斂息之術,身上氣息一陣鼓蕩,瞬間晦澀起來。練氣境大圓滿的修為逐漸下降,練氣境第九重天、第八重天、第七重天,直到固定在練氣境第六重天。

  雖是晉升快了一些,卻還是能夠被人接受。

  「日後我便這般外出行走可好?」

  慕雲鶴定定看著慕煙華,眉間放鬆開來,心底卻不知怎麼升起一股子複雜,欣慰中帶著悵然。

  好似眨眼之間,女兒已經成長到足夠獨自面對風雨,不再需要他的羽翼保護。

  可是這般穩重老成的性子——這孩子才幾歲,幾乎所有年輕人有的那些棱角她都沒有,慕雲鶴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憂心。

  莫非單獨歷練真這般鍛煉人?

  「你有分寸,我便放心了。」慕雲鶴眸底轉暖,抬手輕揉了揉慕煙華髮頂,「你是個好孩子,有些秘密你自己知道便好,不要告訴任何人。你只需記得,日後不管有什麼事,都有我、有整個慕家站在你身後。」

  秘密之所以為秘密,就是因著無人知曉。慕雲鶴能做的,唯有相信慕煙華,支持慕煙華。

  慕煙華抬起眼來,鼻子有點發紅,輕應了一聲。

  慕雲鶴笑了笑,招呼慕煙華坐下:「我瞧你此次頗有收穫,不跟我說說麼?」

  這個自然是要說的。

  混元經來歷神秘,修煉條件更是苛刻,連著她自個兒都僅有第一層功法,倒是不適合現下便拿出來。

  大角、二角秘境中吞噬了不少紫色光團,慕煙華用不上那麼多,正適合交予慕雲鶴,充實家族庫房收藏,提升一眾族人實力。

  思量了片刻,慕煙華將離開黃沙城之後,半道遇到王、李兩家截殺,僥倖從李向陽手下逃得一命,藏於湖底落入古怪黑魚腹中,破肚而出撿到紅靈,稍作改裝重新上路,喬山坊市救助徐妙音,迷蹤嶺週邊提升實力,海上客船偶遇于瀚,一同大戰海蛇群,望海城荒野擊殺王、李兩家一眾小輩,以及秘境中諸多奇遇都一一道來。

  為了跟著她此時表現出的修為相符,講到擊殺王、李兩家小一輩時,只道混在散修隊伍中偷襲;講到斬殺李向陽時,只道同于瀚、老余聯手;講到大角、二角認主,只道秘境中接受了一個傳承。

  紫色符籙跟著白玉樓兩樣,慕煙華略過沒有說。

  隨著慕煙華講述,慕雲鶴時而眉頭緊擰,時而面露微笑,時而大感快意。這言辭間沒有多做修飾,甚至捨去了許多細節,但慕雲鶴聽在耳內,仍是不難感受到其中的兇險。

  縱然慕煙華平安無事坐在他對面,慕雲鶴每每思及驚險之處,依舊有些心有餘悸。

  「父親你看,這就是紅靈。」

  慕煙華將貼著手腕的紅靈取下,放到慕雲鶴面前。

  「啾啾!」

  紅靈在案上跳了兩下,兩根金紅色觸鬚抖動著,「嗖」的一聲鑽回慕煙華袖袋,再也不肯出來了。

  慕雲鶴長出一口氣:「這小東西多有神異,你日後好生待它。」

  心知慕雲鶴同樣不知紅靈底細,慕煙華倒不如何失望,轉手伸入袖袋,拎著大角二角的脖子提起,擺在几案上。

  「這是大角、二角。」

  大角、二角扭動著身軀,圓鼓鼓的肚子左右擺動,記著慕煙華囑咐,到底不曾開口說話。

  「大角、二角,將那些紫色光團吐出來。」

  大角、二角搖晃著腦袋,長大嘴巴便開始往外吐氣,席捲的氣流吹得書架上的書冊卷軸落了一地。

  慕雲鶴絲毫不去理會,全副心神已被大角、二角吸引。

  先是一泓紫光從大角、二角嘴巴裡顯出來,再是一大堆各種物什順著氣流掉落,「劈哩啪啦」堆成高高的兩堆。

  各種式樣的兵刃,跟著許多丹藥瓶、書冊、玉簡混在一起,平日裡難得一見的東西,在這裡卻像是完全不值錢一般,隨意丟在一邊。

  大大小小加在一塊,怕有數百樣了。

  慕雲鶴隨手對著虛空一抓,將一個丹藥瓶抓在掌中,拔開塞子倒出裡面丹藥,湊到鼻子下聞了聞:「時間太長,已成了廢丹。」

  慕煙華上前撿起一本暗藍封皮的書冊,翻開封頁看了一眼:「玄品低級秘技,青蛟九擊。」

  慕雲鶴再次一抓,這回抓起一枚玉簡,靈識探出往裡一探,不由得驚道:「玄品高級功法,玄陰訣。」放下玉簡,又抓過一本書冊、一個玉簡,「黃品高級秘技!玄品中級功法!這——」

  慕雲鶴幾步上前,跟著慕煙華一道將兩堆東西一一整理。

  丹藥基本上都不能用了,功法秘技最高為玄品高級,最低為黃品中級,那些個兵刃多為寶器級別,卻少有極品寶器出現。

  秘境中真正的寶物,怕是只有紫色符籙與大角、二角。

  剩下的那些個東西,單個看並不如何珍貴,但數量這麼多聚合在一起,價值便很是可觀了。

  尤其是對整個家族而言,將起到無法估量的作用。

  「這些東西,父親你安排吧。」慕煙華放下手中書冊,面上毫無留戀之色。

  紫色符籙那般神奇莫測,大角、二角血脈極為純淨,其他東西跟著兩者格格不入,顯得太過平常普通,實在不像那秘境主人的手筆,也不知其中有何緣故。

  慕煙華目光掃過那兩堆物什,暫時按捺下心思。

  當初大角、二角搶得歡實,看樣子是知曉什麼,待過後問問便是。

  「此次王、李兩家損失慘重,他們雖不知是我出手,卻也不可不妨。」

  慕雲鶴將東西收進芥子袋,頷首道:「你說得不錯。這事我已記下,交予我便是。你只需安心修煉,其他不用掛心。」頓了頓,又接著道,「有一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

  慕煙華想起那幾道怪異的視線,心底猜測了不下數十遍:「父親請說。」

  慕雲鶴歎了口氣:「是清晨。你離開後不久,清晨便失蹤了。」

  「什……麼!這怎麼可能?」慕煙華心裡「咯噔」一下,面上微微變色,「她什麼時候不見的?是她自己離開還是……?之前有什麼異樣麼?」

  「這些問題的答案,我也想知道。」慕雲鶴看了慕煙華一眼,「她與你最是要好,你外出歷練卻不帶她——現下有些人猜測,她離家是為了尋你。」

  慕煙華緊抿著唇,毫不猶豫道:「這不可能!她不會那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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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瑕 發表於 2014-2-19 10:55 AM


51 猜疑

  慕清晨是個惜命之人,哪怕心底再是爭強好勝,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這一點慕煙華深有體會。

  十三歲的慕清晨縱然不成熟些,骨子裡的本性不會改變。尤其是經過了迷蹤林試煉之後,慕煙華絕對不相信她還會做出這種事來。

  一個大活人,怎麼能說不見就不見,

  莫非……慕煙華心頭一動,想起一個人來,立時又被她否定。

  不會是那人。

  迷蹤林試煉沒過兩日,那人便領著數名練氣境子弟,外出巡視家族礦脈去了,根本不在家中。即便要相助慕清晨脫離家族,亦是鞭長莫及,遠水解不了近渴。

  最重要的是,慕清晨廢材之名由來已久,此時尚未露出鋒芒。那人早早存著反心,不太可能這個時候尋到百無一用的慕清晨頭上。

  當初事發之時,瞧這兩人模樣,倒更像是臨時勾結。

  可笑他不知慕清晨心思,竟還妄圖憑著搭上王、李兩家,糾集慕家一些牆頭草,趁著慕臨淵壽宴發難,拉下慕雲鶴自個兒繼任家主之位,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平白得了一個背祖忘典的名頭,跟著整個家族一起陪葬。

  太元宗只管對付慕家尖端力量,王、李兩家跟著慕清晨本為滅族而來,如何會看在那人助他們對付慕雲鶴一脈的份上,轉過頭又饒他一命?

  臨近年關,也是時候回來了。

  慕雲鶴重情,對著族人更是容易心軟,明知有些人拉幫結派跟他作對,只因那些人心中藏著家族,對著家族從來沒有壞心,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們的得寸進尺。

  家族裡人多了,是非自然也多。各種利益糾葛,各種權力分配,各種角力鬥爭從來不曾停止。

  只要不損害家族利益,控制在一定程度中的內鬥,從中衍生出來的競爭,慕煙華都能安然接受,不去多加理會。但凡超出某些底線,企圖引狼入室顛覆現有格局,造成家族動盪實力下降,她絕對不會姑息!

  姑息就是養奸!哪怕他們血脈相連!

  慕雲鶴下不了手,不代表她同樣會輕輕放過!

  有些事要讓慕雲鶴知道,有些人就該清理得乾乾淨淨,留著可沒有半分好處。

  慕煙華垂下眼簾,掩起眸底一閃而逝的殺意。

  「父親可有派人查問過?清晨姐姐修為不高,除了每日往青雲堂修煉,多半待在自個兒屋裡,並未有太多地方可去。家中就算不是戒備森嚴,也不可能憑空少去一人,卻不留下絲毫蛛絲馬跡。」

  「該查的都查了,該問的也沒有落下。」慕雲鶴指節輕叩著几案,發出極有節奏的輕響,「沒有人看到她外出,更沒有人發現有何異樣。她房門緊閉,屋內東西半點不亂,瞧不出有離家的跡象。根據我得到的消息,她就像是忽然消失了一般,沒有留下哪怕一點痕跡。」

  慕煙華抬起眼來,沉吟道:「會不會,是有人帶走了她?」

  能在慕家這麼多人的眼皮底下,悄無聲息地將人帶走,這人的修為該到了何種境界?

  「這……可能麼?」慕雲鶴緊擰著眉,面上顯出來些許猶豫,「從小到大,清晨便不曾離開過黃沙城,認識的外人一隻手都能數過來,怎可能會引來如此大能,潛入慕家帶走她?」

  要是這個人換成慕煙華,慕雲鶴還能勉強接受,畢竟慕煙華的逆天資質他都看在眼裡,被大能看中直接帶走還有幾分可信。

  再看慕清晨,她有什麼能讓人另眼相看?

  「我也只是胡亂猜想,做不得準。」

  沒有比這更合理的解釋了!

  慕煙華口中說著不準,實則心底已做出了最後的確定。

  每每思及上輩子慕家慘案發生前後,慕煙華總是忍不住懷疑,慕清晨的身後除了太元宗之外,另有其他暗手存在。

  凡事有果必有因,慕清晨廢材變天才,她自己做不到,太元宗……同樣做不到。

  除非她不知用了什麼辦法,激發了赤炎虎妖核,將那個古怪白玉樓收入掌中。有玉樓內靈樹輔助,再加上蕭焰全力指點,或許能夠完成完美逆襲。

  她因著混元經促成妖核異變,莫名得到白玉樓,慕清晨可沒有紫色符籙。

  可惜已知的資訊太少,慕煙華思前想後,都得不到太多有用的線索。

  等等!

  慕煙華霍然起身,驚得面色大變,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

  妖核!那個赤炎虎妖核!那個已然化作白玉樓的赤炎虎妖核!

  倘若慕清晨安然無恙留在慕家,赤炎虎妖核又沒有變化,慕煙華可能還不會往這方面想。

  世上沒有這麼多的巧合。既然慕清晨無故失蹤,又不像是自己離開,赤炎虎妖核果然隱藏著天大的秘密,便由不得慕煙華不往最壞的地方去猜測。

  確實有人帶走了慕清晨。

  帶走她的人,目標其實不是她,而是那個赤炎虎妖核,或者說是白玉樓。

  當初慕清晨說漏了嘴,剛起了個頭便諱莫如深,隻字片語只道是赤炎虎妖核,卻從未談及白玉樓。如若是慕清晨自己的東西,面對她這個失敗者階下囚,沒有可能逃過她手心的神魂之體,根本沒必要這般藏著掖著。

  慕清晨根本不知道妖核的秘密!有人嚴令她不得在任何時候透露妖核之事!

  慕雲鶴受到慕煙華感染,不由得提起心來:「煙華,何事如此驚慌?可是跟清晨失蹤有關?」

  慕煙華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已恢復平靜。

  還是有許多地方說不通,想不明白。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白玉樓的存在卻應讓慕雲鶴知情。

  「父親,你還記得上一回迷蹤嶺試煉,我斬殺一頭赤炎虎受傷之事麼?」

  「自然記得。」慕雲鶴點了點頭,詢問地看著慕煙華。

  慕煙華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那個赤炎虎妖核,實則並不是妖核,而是一座古怪的白玉樓。」

  慕雲鶴心念一轉,便知慕煙華語中深意:「你的意思是……那白玉樓呢?」

  「在我身上,父親可用靈識一探。」慕煙華放開眉心識海,「秘境內接受傳承之時,赤炎虎妖核忽然異變,自發進入了意識海中。」

  慕雲鶴靈識剛剛觸及慕煙華眉心,便是一陣柔和白光閃過,

  將他靈識輕輕彈開,往旁邊滑去。

  什麼都不曾發現。

  慕雲鶴不信邪,靈識再探。

  柔和白光猛地一漲,將探過去的靈識吞噬得一乾二淨,甚至沿著探出的靈識線,朝著慕雲鶴眉心識海攀沿而來。

  慕雲鶴嚇了一跳,忙忙強行斷開靈識,小小後退了一步。

  靈識是收了回來,損失的那部分卻再也回不來了。

  「寶物有靈,煙華好福緣。」慕雲鶴瞧了全無所覺的慕煙華一眼,不再探出靈識查看,「現下你是擔心有人追蹤而來,擄走了清晨?」

  慕煙華凝重頷首:「除了三長老,只有清晨姐姐接觸過那個妖核——清晨姐姐不見了,那三長老……」

  「安心!三長老無事!」慕雲鶴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兩個太陽穴一鼓一鼓的,腦子裡好似有無數野山蜂在嗡鳴,下意識便一把握住了慕煙華的胳膊,「你修為提升這般快速,除了秘境內得到的傳承,也跟這古怪白玉樓有關?你——走!我帶你去老祖宗那裡,日後你便跟著老祖宗,沒有我的允許,隨意絕不可再外出!」

  「父親!父……親!」

  慕煙華隨著慕雲鶴的步子行出好幾步,眼看著就要邁出房門,體內真氣一陣鼓蕩,往被慕雲鶴捉住的手臂去。

  慕雲鶴動作一頓,慕煙華趁機抽回自己的胳膊。

  「父親!慕清晨不知道妖核的秘密!除了你之外,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慕煙華完全冷靜下來,眸光定定地看著慕雲鶴,一字一頓開口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或許只是我想得太多,待得過上幾日,慕清晨就自己回來了。」

  重生以來的一系列動作,已是將原來的軌跡打亂,許多事情正走向不知何方,上輩子的記憶作用越來越小。

  白玉樓既是到了她手裡,跟著她神魂連成一體,自然再容不得旁人來搶。

  不管慕清晨的失蹤會帶來什麼,慕煙華都不會畏懼。

  「呵!我多活了這幾十年,竟還不如煙華想得通透!」慕雲鶴轉過身,幾步行至原位坐了回去,「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慕家立族數千年,哪裡容得其他人捏圓搓扁!」

  「清晨失蹤已一月有餘,倘若真要出事,亦不會等到今日。」

  停頓了片刻,慕雲鶴忽而問道,「往日你跟著清晨最為要好,為何此次回來,卻對她態度大改?」

  慕煙華沉默了半晌,終是出聲答道:「我發現了一些事。」

  直到這一刻,慕煙華才發現,慕清晨失蹤不是沒有好處。她正愁尋不到個合適的機會,跟著慕雲鶴談談慕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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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瑕 發表於 2014-2-19 11:22 AM


52 二長老

  慕雲鶴意外地看著慕煙華,「何事?」

  這一回,慕煙華沒有掩飾自己對慕清晨的態度,一字一句說得清楚明白。

  「慕清晨心思不純,對父親你、對整個慕家都存著怨憤。她背著我時的某些言行,我沒辦法接受,此次她無緣無故失去蹤影,我總覺得心底不安,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般。」

  慕煙華定定看著慕雲鶴,觀察著他的表情,卻見他微微合著眼,面上極為平靜,半晌沒有開口。

  「父親。」慕煙華忍不住出聲催促。

  慕雲鶴睜開眼睛,眸色比往日沉了許多。慕煙華瞧在眼裡,不由得提起心來。

  「清晨那孩子,自小就心思重。你們一道長大的情誼,只有同你在一處,我看她才有些笑容——畢竟是你大伯唯一的血脈,天資又是那般,能擔待的你便多擔待一些。再過上兩年,待她年歲大些,我會為她尋一門合適的親事,讓她風光出嫁,也算不負與你大伯這一世兄弟之情。」

  慕清晨心思重?她僅僅是心思重麼!

  多擔待些?讓她風光出嫁?

  越聽越不是滋味,慕煙華只覺得心口處有一股子邪火,細細的火苗逐漸蔓延開,越燒越旺。

  「原來父親早知道她心思重!」慕煙華語聲涼涼,眼底不自覺轉暗,烏沉沉的眸子鎖定慕雲鶴,唇邊勾起一彎冷厲的弧度,「呵!有父親、有慕家為她的靠山,慕清晨即便修為差些,出嫁後夫家亦不敢小看她!」

  慕雲鶴狠狠一愣,對慕煙華的反應極為不解:「煙華此言何意?」頓了片刻,又道,「可是跟著清晨鬧彆扭?清晨幼年失了雙親,難免性子敏感些,胡思亂想多些,應當沒什麼壞心眼。倘若她真有哪裡做得不對,待尋回了她,讓她給你道個歉可好?」

  早知說服慕雲鶴很難,讓他相信慕清晨心懷惡意更難。

  慕煙華面沉如水,轉開視線:「父親便沒有想過,長年累月的怨憤積攢下來,慕清晨總有一日不堪重負,忍不住對你、對整個慕家不利?」

  慕雲鶴怔了一怔,忽而笑出聲來:「對慕家不利?你是說清晨?就憑她淬體境第三重天的修為?」

  修為!又是修為!

  「父親,莫欺少年窮。」慕煙華有些無奈,卻還是道,「世事無常,誰都不知道明日的慕清晨會如何。說不定過個兩年,她連番奇遇脫胎換骨,天資更勝於我,不用太長時間便後來居上,修為境界遠超過我。」

  「這不可能!機緣哪裡那麼好得!」慕雲鶴連連搖頭,滿臉不信,擺手道,「你所言全部只是假設,莫說清晨沒道理背叛家族,便是她真的得了些許福澤,要說她能越過你去,我第一個便不信!單單一個慕清晨,就能顛覆我慕家數千年基業,我這個家主豈不是白當的?」

  「煙華擔憂委實多餘——這樣,你若不願多跟她接觸,待她回來便請個夫子,讓她跟著夫子學些其他東西。」

  這是不讓慕清晨再繼續修煉,將她剔除出青雲堂了?

  慕煙華瞧了慕雲鶴一眼,暗道慕雲鶴對慕清晨的印象已是根深蒂固,絕對不可能輕易動搖,當下便閉口不言,不做那無用功。

  沉默了一會兒,慕煙華出聲問道:「父親既知慕清晨心思重,可知她哪裡來的怨憤?」

  慕雲鶴踟躕了片刻,終是長歎一聲答道:「這事確實怨我,是我對不起你大伯。」

  竟還有這般曲折!

  慕煙華急聲道:「怎麼從未聽父親提起?」

  「六年前,正遇上陰風谷秘境十年一開,我剛繼任家主之位不久,許多事情千頭萬緒,根本沒辦法離開家族。你大伯主動請纓,帶領家族一眾人員前往,最終無一人生還,全部喪身在陰風谷秘境。你祖父與我傷心欲絕,怎麼都無法相信,曾親自趕去查探,結果自是一無所獲。」

  陰風谷秘境慕煙華聽過,上輩子更進去過。秘境本身的危險性並不大,應當不至於讓慕雲鷹一行全軍覆沒。

  「父親便不曾懷疑過?」不是天災,多半就是人禍。

  「當年王、李兩家都有人前往,回來時同樣損失超過半數,我曾懷疑是他們所為,可惜沒有證據。現下過去這許多年,再想尋到真相更是困難重重。你大伯死訊傳來,清晨早已記事,她一直以為她父親是代我受過,倘若那時是我去了,她父親便不會屍骨無存。」

  慕煙華說不出是何感受:「所以父親多年來心存負疚,這才對慕清晨有求必應多有縱寵,甚至連著兄長與我都要靠後?」

  這實在太可笑了!

  不說是慕雲鷹主動要去,並非慕雲鶴出言指派,就算依照慕清晨所想,慕雲鶴去了秘境,也不見得一定會死。慕雲鷹天資修為本就不如慕雲鶴,說句不好聽的,縱然慕雲鷹那次僥倖活了下來,能保證他這六年都不出意外,一定活蹦亂跳活著麼?

  一旦入了修煉之門,生死還能由得自己?想要與天爭命,誰又不是做好了隨時殞命的準備!

  出了那等意外不去追尋真相,倒將矛頭對準了血脈親人,天底下再沒有這樣的道理。

  也不知慕清晨清不清楚,王、李兩家都是擊殺慕雲鷹的嫌疑對象,倘若慕雲鶴的猜測為真,慕清晨就是在勾結殺父仇人,來對付生她養她的慕家!

  「慕清晨認為,是你造成了大伯身死,是慕家沒有護住大伯性命——我們都是她的殺父仇人,我們跟著她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你怎知她不會尋我們復仇?!」

  慕清晨這個瘋子!

  要是這一番不幸言中,慕清晨便是不折不扣的瘋子,絕對不能以常理來推斷!

  慕雲鶴瞳孔微縮,面色突變:「這……不可能!你怎會有如此可怕的想法?清晨怎可能會這麼做!」

  「你確定?但凡慕清晨有機會,你確定她不會對你下手?」慕煙華冷笑,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更顯得擲地有聲,「慕清晨心思敏感些,慕清晨胡思亂想多些,這些父親都知曉不是麼?」

  不知不覺間,慕煙華混元經陰陽境的氣勢全數放開,意識海中紫色符籙散發出迷濛紫光,更添一分不容置疑的強勢。

  慕雲鶴似全無所覺,還沉浸在慕煙華提出的可怖猜測裡,半晌才面色難看地道:「此事……罷了!容後再談……」

  慕煙華緊繃的心神漸漸放鬆,長出一口氣:「倒不是我惡意揣測,我不過是——慕清晨現下不見了蹤影,總歸防著些也好。」

  不求慕雲鶴盡數接受,只需他面對慕清晨不要再全無防備。

  「你……」

  慕雲鶴望定慕煙華,眼神極是複雜,想說慕清晨是族人、是血親,不可用外人那些險惡心思來揣測她,嘴唇翕動了好幾回,到底沒有將話說出口。

  這一回歷練歸來,慕煙華改變了太多太多。

  這般強勢,這般淩厲,這般咄咄逼人,甚至讓慕雲鶴有些措手不及。

  尤其是在慕清晨的事情上,環環相扣的猜想分明那樣匪夷所思,卻又讓人半點反駁不得。

  慕雲鶴輕歎一聲,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忽而聽得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家主!二長老回來了,正往淩風院來!」

  二長老?

  居然是今日歸來麼?

  慕煙華輕輕瞇起眼,隨著慕雲鶴起身,拎起在几案上玩「你纏我纏」遊戲的大角、二角,胡亂塞進袖袋裡,兩步跨至慕雲鶴身後站定。

  「家主,老夫幸不辱命,圓滿完成任務!」中氣十足的語聲傳來,很快到了門口。

  二長老瞧著五十多歲,身量中等,著一身淺灰色袍子。丹鳳眼容長臉,蓄著三寸長的短鬚,烏髮結成髮髻,拿一根碧綠的玉簪固定。在七、八名慕家年輕子弟簇擁下,滿面笑容地踏進屋子。

  那七、八名慕家子弟對著慕雲鶴躬身行禮:「見過家主!」

  「不必多禮。」慕雲鶴輕輕頷首,轉向二長老,「二長老路途勞頓,此番卻是辛苦了。」

  「都是為了家族,道什麼辛苦?」二長老笑著擺擺手,眸光向著慕煙華掃過來,在她身上頓了一頓,面上笑容稍稍一滯,「煙華也在?不過數月不見,這修為境界一日千里,不愧是我慕家年輕一輩第一人!」

  慕家年輕一輩第一人?

  慕家年輕一輩第一天才,到了二長老這裡,卻成了第一人,這不是為她拉仇恨麼!

  慕煙華上前一步,對著二長老行了一禮,淡淡笑道:「二長老過獎了,有兄長在前,煙華愧不敢當。」

  「哼!」

  話音未落,便是一聲冷哼。

  慕煙華循聲望去,果然見著七、八名年輕子弟中,領頭的那名女子不閃不避,唇邊冷笑還未來得及收起。

  慕心淩,二長老的獨生女兒。

  「慕心淩?」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想落她面子,就要有被她扒了裡子的覺悟,「你是對我、還是對兄長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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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瑕 發表於 2014-2-19 11:34 AM


53 不服?來戰

  「心淩!」

  二長老拉下臉來,怒瞪了慕心淩一眼,喝道,「你年長煙華許多,不思愛護幼妹,這陰陽怪氣的是個什麼意思,還不快跟煙華道歉!」

  慕煙華涼涼地掃了二長老一眼,心底止不住冷笑。

  看似勸阻,確定不是火上澆油?

  「我就是不服。」慕心淩面色更沉,倔強地仰起頭,抬手一指慕煙華,「她何德何能,敢稱慕家年輕一輩第一人?論修為、論資歷、論能力,我都勝過她許多,憑什麼要屈居她之下?倘若落雪大哥仍在族中,那第一的名頭由他拿去,自然名副其實合情合理。可惜他拜師滄浪劍派,甚至一整年都見不到一面,哪裡有時間精力挑起這個擔子!」

  「心淩小姐所言極是!」慕心淩話音剛落,邊上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立時接口道,「煙華小姐雖則天資上佳,畢竟年歲尚幼,修為境界比不上心淩小姐多矣。這年輕一輩第一人之稱,還需心淩小姐來當!」

  「心淩小姐領導咱們,大夥兒都心服口服!」

  「對對!心淩小姐已是練氣境大圓滿,煙華小姐遠遠不及!」

  除了個別低垂著頭沉默不語,剩下的三、四名年輕子弟紛紛出言,對著慕心淩極為推崇。

  慕心淩唇邊掛著冷笑,斜睨了慕煙華一眼,直挺挺立在原地,沒有再開口。

  「住口!一個一個吵吵嚷嚷,像什麼樣子!」二長老淩厲的視線一一掃過,哼道,「家主面前,如何有你們說話的份!」

  慕心淩怡然不懼,對著慕雲鶴行了一禮:「家主素來公正,絕不會因事關慕煙華便有意偏袒,心淩信得過!」

  剛剛被慕煙華諸多言語刺激到,慕雲鶴現下再瞧二長老父女一唱一和,不由得心底窩火,隨意擺了擺手,淡淡道:「年輕一輩的事情,你們自行解決便是。只有一樣,切磋較技可以,暗下殺手害人性命萬萬不許!」

  真當練氣境大圓滿便可同輩無敵?未免太將自個兒當回事!

  慕雲鶴對著族人極為寬厚,不代表他真的不介意有人日日盯著他屁股底下的位子。這二長老趁著慕落雪不在,慕煙華尚未長成,自認為有個好女兒,氣焰囂張肆意跋扈,不借著今日機會給他來個迎頭痛擊,他就不知道收斂一二。

  慕煙華練氣境第三重天之時,便能在練氣境大圓滿手下支撐不敗,如今修為跟著慕心淩一般無二,皆為練氣境大圓滿。慕雲鶴有十足的把握相信,慕心淩絕對不可能是慕煙華的對手。

  二長老霍然轉向慕雲鶴,似是有些不信自己聽到的。

  慕心淩卻沒想那麼多,這般輕易得到慕雲鶴的允諾,已是讓她昏了頭:「心淩為長,自當讓著煙華妹妹——我並非要跟著煙華妹妹爭什麼,實是現下慕家年輕一輩各自為政,形同一盤散沙,我自忖還有些能力,當仁不讓為家族出力,必然要有我一份!」

  「煙華妹妹,我看你不是我的對手,不如就此認輸可好?」慕心淩轉向慕煙華,佯裝關心地道,「我實不願與你動手,畢竟刀劍無眼,萬一一時收勢不及,傷著煙華妹妹,那便當真是我的罪過了。」

  慕煙華環視了一周,邁開步子向著慕心淩靠近。

  一步,兩步,三步,慕煙華一步一步走得極為穩當,每一步邁出不會多一分,也不會少一分。

  落地無聲,卻似每一步都落在慕心淩心頭。

  七、八步的距離眨眼便過,慕煙華在慕心淩身前駐足,因著身量的關係,微仰著頭與她對視。

  「噗通!噗通!噗通!」

  慕心淩腦子裡一片空白,耳邊響徹著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只覺得慕煙華烏黑的眸子裡隱藏著什麼,像是要將她整個靈魂吸進去。

  「嗤!」慕煙華忽而嗤笑了一聲,「倘若兄長在家,慕家年輕一輩第一人的名號便是他?」

  慕心淩下意識地放輕呼吸,愣愣地點了點頭。

  「你覺得你修為境界高於我,你應該代替兄長,帶領慕家一眾小輩?」

  慕煙華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若有若無地傳入慕心淩耳際。慕心淩眼神呆滯,再次點了點頭。

  「你年逾二十,修為不過練氣境大圓滿,何德何能代替兄長!」慕煙華神色平淡,將慕心淩早先所言原樣還了回去。

  慕心淩比慕落雪還大上一些,當年跟著慕落雪一道參加滄浪劍派入門測試,在最後一關被人刷了下來。慕心淩本是心高氣傲之人,回到家族痛定思痛,修煉愈發刻苦努力,多年來進階不算慢。除了慕煙華、慕落雪之外,確實是現下慕家年輕一輩第一人。

  可惜她的好運同樣到此為止。

  倘若事情跟著上輩子一般發展,慕心淩至死都卡在練氣境大圓滿。

  慕煙華移開視線,轉向方才為慕心淩說話的幾人:「你們呢?你們何德何能,能代表所有人?還『大夥兒都心服口服』!」退開兩步,目光鎖定慕心淩一行,「既是屬於兄長的東西,便容不得旁人染指!誰要是不服氣,只管上來掂量掂量,年輕一輩第一人的名號,今日我還就收下了!」

  「慕心淩,半月後年末大比,敢不敢來戰!」

  敢不敢來戰!

  慕心淩耳邊一陣轟鳴,整個人身上一輕,凝滯的思維開始重新轉動。

  怎麼回事!

  難道她居然被慕煙華氣勢所懾,半點反應不及?

  不!絕不可能!

  慕煙華才幾歲,怎可能有這般實力?

  上一回迷蹤嶺試煉,她不過練氣境第三重天。不過時隔數月,今日再看已是練氣境第六重天。

  這晉升的速度果然遠非常人可比!

  或許不用兩年,她便會輕鬆趕上來,像慕落雪那般突破至先天境。

  但絕不是現在!現在的她還太嫩!

  「怎麼不敢!」慕心淩眼神逐漸淩厲起來,眸底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嫉妒,「便讓你再逍遙半月——到時候你輸了,就要親口承認我的地位!」

  慕煙華略一挑眉:「你若贏了我,自然一切好說。要是你輸了,又當如何?」

  「我會輸?」慕心淩冷笑搖頭,「我怎可能輸給你!」

  慕煙華攏了攏衣袖,淡淡道:「天有不測風雲,尚未發生的事誰敢妄下斷言?我看還是事先說清的好。」

  慕心淩哼了一聲:「我輸了就向你道歉,承認我慕心淩不如你們兄妹!」

  慕煙華點了點頭,瞧了二長老一眼,再次看向慕心淩:「一言為定?」

  二長老心頭狠狠一震,忽而有一種跳出來阻止慕心淩的衝動,嘴巴動了動,最終沒有出聲。

  慕心淩已是重重頷首:「一言為定!」

  慕煙華轉向慕雲鶴、二長老:「還請父親、二長老做個見證。」

  慕雲鶴、二長老一同點頭應下。

  出了慕心淩挑釁、慕煙華約戰之事,二長老本是應該高興,思及慕煙華前後看過來的兩眼,不知怎的竟開始不安起來,也沒了多做停留的興致。

  將巡視礦脈之事簡單交代了,二長老便跟著慕雲鶴提出告辭,領著慕心淩一行匆匆離開。

  早在二長老到來前,慕煙華想說的已是說完,這會兒卻是心生退意。

  「煙華跟著心淩賭鬥,不知可有把握?」慕雲鶴頓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

  慕煙華自信一笑:「以練氣境第六重天的修為,我便可輕鬆勝之。」

  慕雲鶴心中一鬆,任由慕煙華轉身而走,邁出房門。

  直至慕煙華的背影再也看不見,慕雲鶴才收回視線,伸手捏了捏藏於袖袋裡、裝著慕煙華大部分收穫的芥子袋,禁不住思潮翻滾。

  原地站了許久,慕雲鶴騰身而起,身形一閃已出了屋子,往慕家建築群深處掠去。

  與此同時,慕煙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離家數月而歸,屋子裡依然乾乾淨淨、纖塵不染,好似根本沒有離開過一般。

  將大角、二角拎出來放在桌子上,紅靈自動從衣袖裡滾了出來,衝著慕煙華「啾啾」輕鳴。

  慕煙華取出一枚下品靈石,遞到紅靈近前,看著它整個吞下。

  大角、二角左右搖晃著腦袋,尺長的身軀一圈一圈卷成一團,眼巴巴瞧著慕煙華,「嘶嘶」訴苦:「小主人,餓!」

  慕煙華莞爾一笑,安撫道:「我已讓人送新鮮的血食來,很快就到。」

  這一路回來,大角、二角每日都要吃掉大量血食,好在它們不挑食,多半時候會自己出去覓食,倒沒什麼麻煩。

  關於吞吃活人一事,慕煙華已跟著它們談過,勒令它們無故絕不可傷人性命。

  「大角、二角,之前吞到肚裡那些東西,怎麼來的你們知道麼?」

  大角、二角異口同聲:「都是老主人的,老主人說全部留給小主人玩!」

  慕煙華再問:「老主人從哪裡得來?」

  「老主人喜歡清靜,不喜歡被人打擾。」大角腦袋一點一點,似是馬上要睡著,「那地兒老主人住著,卻常常有人闖進來,要打要殺。老主人一生氣,就將他們都殺了,東西留了下來。」

  二角不停點著頭,附和道:「就是這樣,小主人。」

  慕煙華聽著,倒不覺得如何意外,反是對那老主人的好奇又添一分。好奇歸好奇,輕易卻不會去碰觸。

  「啾啾!啾啾啾!」

  紅靈吞了一塊下品靈石,一個蹦跳躍入慕煙華懷裡,直往她掛在腰間的芥子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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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瑕 發表於 2014-2-19 11:47 AM


54 再見

  芥子袋上留著慕煙華神魂印記,紅靈不停在外面轉著圈,卻不得其門而入。

  慕煙華摘下芥子袋,再次從中取出一枚下品靈石,遞到紅靈近前。紅靈看也不看,徑直衝著慕煙華「啾啾」輕鳴,作勢要鑽進芥子袋裡。

  「你這是做什麼?」

  慕煙華將紅靈抓在掌中,遞上一枚中品靈石、一枚上品靈石。

  紅靈著急地蹦跳著,對著靈石全無興趣。

  大角懨懨地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地開口,「小主人,你芥子袋中有沒有帶著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

  慕煙華輕皺起眉,忽而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可能。心念一轉,一塊孩童拳頭大的黑石頭出現在手心。

  「啾啾!啾啾啾!」

  紅靈立時興奮起來,身上金紅色光芒一漲,倏然懸浮在慕煙華眼前,不停地催促著。

  果然是這古怪黑石頭!

  當日在望海城荒野之地,季昌兄弟跟著那中年攤主衝突,她得到紅靈提醒,這才想法將其收入囊中。之後進秘境,收大角、二角,偶遇于瀚、老余,斬殺李向陽,緊接著出得秘境,歷經月夜逃殺,又急著回歸家族,倒是將這事忘得一乾二淨。

  要不是此刻紅靈自己跳出來,她怎麼都不會想起芥子袋中還有這東西。

  慕煙華細細打量了掌中的黑石頭一眼,終是放棄追根究底的打算,將之輕輕擱到桌面。

  說來也奇怪,上一回為了這幾塊黑石頭,紅靈已是能夠通過跟著她的聯繫,向她簡單地傳達某些資訊,否則她亦不會去注意那中年攤主幾塊壓著油紙的石頭。

  那一次後,紅靈又變回了蒙昧的樣子,好似先前開啟靈智的瞬間只是錯覺。

  紅靈猛地向前一撲,「啪」的一聲輕響,整個貼在了黑石頭上。黑石頭比紅靈大不少,兩個靠在一起,體型形成強烈的對比。

  「啾——!」

  紅靈兩根觸鬚快速顫動著,原本渾圓好似一顆紅珠子,這會兒慢慢向四周拉伸。

  越來越扁,越來越薄,逐漸朝著整個黑石頭包裹收攏。

  慕煙華驚奇地瞧著紅靈動作,連著大角、二角都圍了過來,瞪大了眼睛緊緊盯著紅靈看。

  隨著時間的推移,紅靈成功變成一張半透明的薄膜,其上極細的金色絲線隱約可見,互相勾連著形成一幅繁複的圖案,將黑石頭裹在裡面,不留一絲空隙。

  這……真的吞下了?

  「這紅珠子傻了!連石頭都吞——」大角「咕咚」嚥了一口唾沫,直愣愣地轉向慕煙華,「小主人,它不會吃壞肚子吧?」

  二角視線不離紅靈,狠狠吸了吸口水,兩眼放光:「你才傻了!我看那根本不是石頭!小主人還有沒有?也給我一塊嘗嘗。」

  大角直愣愣地轉回來:「分明是一塊黑石頭!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還喜歡吃石頭?」

  慕煙華掃了大角、二角一眼,將剩下的三塊黑石頭拿出來,一一擺在桌子上。

  二角飛快上前,兩隻前爪捧起其中一塊,急急塞進口中用力一咬。

  「嗷——!」

  二角慘嚎一聲,那塊黑石頭被遠遠拋飛出去,捂著嘴巴的爪子放下來,掉下半顆斷裂的尖牙。

  「……哈!哈哈哈!」大角渾身抖動著,軟綿綿地倒在桌子上,笑得直打滾。

  紅靈身上吞吐著金紅色光芒,明明暗暗閃爍不定。忽而光芒猛地一暗,重新變回紅珠子模樣,整個彈飛出來,「吧嗒」一聲落在地上,往前滾了不知多少圈,直到撞到牆壁才堪堪停下。

  黑石頭沒有絲毫變化,仿佛紅靈所做一切都是無用功。

  「石、石頭怎……麼能吃!活……該!」大角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綠豆大的眼睛裡滾出大顆淚珠,「你們兩個蠢、蠢貨!」

  方才那狠狠一咬,二角沒有將黑石頭咬碎,反而差點碎了一口鋼牙,其中一顆牙齒更是直接斷開,心底正窩火著,哪裡容得大角接二連三嘲笑?當下朝著大角撲上去,連抓帶咬糾纏在一起。

  紅靈摔得暈暈乎乎,半晌沒有動靜。慕煙華正要起身過去,卻見它搖搖晃晃騰空而起,眨眼到了身前,「嗖」的一聲鑽進衣袖,緊緊貼上手腕再也不動了。

  慕煙華攏了攏袖子,看了大角、二角一眼,伸手抓起一塊黑石頭,探出靈識一寸一寸查看。

  紅靈生吞靈石不在話下,二角鋒銳的牙齒更是堅固無比,咬合之力何止萬斤?倘若只是普通的石頭,早已被咬得粉碎。紅靈不必多言,自孵化以來就多有神異;二角血脈純淨,跟著大角兩個困在秘境多年,憑著吞噬陰陽之氣苦苦支撐,肉身鍛煉得極為強大,雖則體內空虛,真氣消耗得乾乾淨淨,經過這些日子的恢復,修為已是超過了慕煙華。

  現下這兩個都吃了虧,對著黑石頭完全沒有辦法,倒是讓慕煙華肯定了,她花費區區二十枚下品靈石得到的黑石頭,確實隱藏未知的秘密。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慕煙華查探了一遍又一遍,依然無法瞧出一絲端倪。

  「煙華小姐!」

  細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屋外傳來清晰的叩門聲。

  慕煙華將黑石頭全部收回芥子袋,站起身來:「進來。」

  房門被人輕輕推開,落了一地燦爛的日光。

  來人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邁進屋裡向前兩步,便靜靜立在了原地:「煙華小姐,你要的新鮮肉食已到了,要送進來麼?」

  「不用了,放在院子裡便好。」慕煙華抬眼望去,發覺來人有些眼熟,一時又喊不出名字。

  應當不是慕家子弟,而是慕家對外招收的人員。

  一個家族要發展壯大,單單依靠自己自然不可能。跟著絕大多數家族一般,除了慕家本身的族人之外,還有許多外姓之人。他們加入慕家,享受著慕家提供的資源,同樣需要為慕家出力。

  青雲堂的掌事孫慶是,眼前這個少年亦是。

  慕煙華收回視線,往門口行去:「肉食在何處?帶我去。」

  「煙華小姐,請隨我來。」那少年應了一聲,邁開步子在前頭帶路。

  慕煙華跟著那少年,一前一後走出屋子,一眼便瞧見院子靠邊的地方擺著兩個大木桶,裡面裝著滿滿的新鮮肉塊,隱約還可聞到血腥之氣。

  「煙華小姐,這是今早剛獵到的一頭地熊,不知可能合用?」

  慕煙華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忽而一紅一藍兩道流光從屋內衝出來,瞬間落入木桶裡。

  正是大角、二角。

  那少年嚇了一跳,待看清大角、二角模樣,長出一口氣:「煙華小姐,這、這是你的寵獸?原來要肉食是——」

  說話間,大角、二角已將兩大桶新鮮肉食連皮帶骨全部吞下,意猶未盡地舔著嘴巴掠回慕煙華近前,挺著溜圓的肚子,懶洋洋地回到袖袋裡。

  「它們挺滿意。」慕煙華淡淡一笑,轉向那少年,「這木桶你帶回去,以後每三日便送一次肉食過來。」

  那少年的視線本隨著大角、二角動作,呆呆瞧著慕煙華的袖子,這會兒忙忙移開,點頭道:「煙華小姐放心,我都記下了。」

  送走了少年,慕煙華重新回到屋裡。

  剛想取出黑石頭再行研究一二,眼前一晃已是意識離體,又一次站在了白玉樓之前。

  有了一次經歷,慕煙華熟門熟路一步邁了進去。

  濃郁純淨的靈氣撲面而來,將慕煙華整個裹在裡面,好似所有的毛孔都張開了,說不出的舒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一樓空間像是擴大了一絲。

  白玉靈樹仍是懸浮在虛空,散發著迷濛的白色柔光,不時有一滴一滴半透明的銀色液體滴落,進入下方白玉池。

  白玉池中,那一灘靈液已經增加了不少。

  自從白玉樓出現以來,每隔一二日,便會散出一道銀光,碎成點點星芒,融入慕煙華皮肉經脈,增加肉身強度,溫養經脈使其愈發寬闊堅韌,為她帶來不少好處。

  「上來。」蕭焰清冷的語聲傳入耳際。

  慕煙華再不耽擱,踏上白玉台階,進了二樓玉室。

  蕭焰盤膝坐在蒲團上,一手執著黑子,另一手執著白子,白玉棋盤擺出的殘局,跟著上一回相比早已大不相同。

  黑、白二子接連落下,棋局形勢一變再變。

  慕煙華隨意掃了一眼,出聲問道:「尋我何事?」

  「坐。」蕭焰不再執子,抬眼向著慕煙華看過來,「上一回我讓你過後尋我,你卻一直不曾來。」

  慕煙華幾步上前,在蕭焰對面的蒲團上坐了,略略挑了挑眉:「是關於混元經?」

  蕭焰輕輕頷首:「我知你定然感覺到了。」

  慕煙華沉默不語。

  混元真氣超乎意料的強大,對她自身的負擔同樣遠超先天一氣訣。

  現下她只混元經第一層第二個小境界,肉身強度還能勉強跟得上,等到日後境界提升,必然會出現不可避免的隱患。

  即便蕭焰不說,估摸著她也會輔修一門煉體功法。

  慕煙華抿了抿唇,眸光沉沉:「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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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瑕 發表於 2014-2-19 11:55 AM


55 涅槃九變

  「兩個選擇。」

  蕭焰看著慕煙華,語聲沒有半分起伏,「服用某些特定的天材地寶,或者修煉一門高明的鍛體功法。」

  慕煙華沉默了片刻,「倘若我選前者?」

  「不同的階段,要求的天材地寶亦不相同。初期倒是好辦,不算什麼稀罕東西,隨著你境界日深,所需的天材地寶自然越是珍貴。到了後期,有些甚至屬於傳說之物。」

  「倘若我選後者?」

  「同樣兩個選擇。」蕭焰似乎笑了一下,「我這裡有兩門鍛體功法。一門困難些,修煉之時磨難重重,痛苦萬分,修成後卻能脫胎換骨,肉身成聖;一門簡單些,以你如今的天資,短期內便可有所成效,配合前中期的混元經當沒有問題——到了後期,你要再想其他辦法,並不是什麼難事。」

  「我選擇修煉鍛體功法。」慕煙華沒有半分猶豫,亦沒什麼好猶豫,「困難的那門。」

  「你確定?這一門功法自誕生以來,前後曾經被不少人得到,其中不乏驚才絕豔的天才人物、隻手便可翻雲覆雨的尊者大能,因著承受不住功法本身帶來的痛苦,修成之人幾乎沒有。你若當真要修煉,需得做好生生痛死的準備。」

  生生痛死麼?

  能比得過神魂每日被淩遲的痛苦?

  蕭焰這一解釋,反而讓慕煙華愈發堅定了修煉此門功法的決心。

  天道酬勤。

  同等條件下,付出越多自然收穫越大。

  只要能最大程度的提升實力,有多少磨難痛苦她都不懼。

  「幾乎沒有,說明還是有人成功了,對不對?」慕煙華繃著臉,起身繞過白玉小几至蕭焰身前,認認真真行了一禮,「請傳授我那一門鍛體功法。」

  蕭焰深深看過來一眼,寬大的衣袖輕輕一揮,一道無形氣勁托起慕煙華:「無需如此,我不是平白教你。」頓了頓,又道,「你既有了決定,我便不再多言。你神魂強度有限,先傳你此門功法前三層。」

  話音剛落,已是一指朝著慕煙華眉心處點來。

  慕煙華不閃不避,任由這一指落下。

  一道柔和白光倏然鑽入意識海,朝著流光溢彩的神魂而去。

  意識一陣恍惚,慕煙華回到了本體,神魂之中鼓鼓脹脹,一下子增加了很多東西。

  慕煙華睜開眼來,瞬間眸底的迷茫散去,恢復了以往的清明。

  蕭焰所傳授的鍛體功法名為涅槃九變,一共分為九層,每一層將完成一次蛻變,每一次蛻變都會給肉身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現下慕煙華得到的是前面三層,能毫無阻礙查看感悟的只有第一層,也就是第一變。剩餘的兩層功法內容隱藏在第一層之後,好似籠罩著厚厚的紗衣,僅能瞧見若有若無的隻字片語。

  如若勉強去看,就會覺得頭疼欲裂,直欲昏厥。

  心知這是修為不夠所致,慕煙華不再強求,開始仔細參悟涅槃九變第一層的功法。

  最低先天境第一重天方可修煉,這一點倒是符合。入門不算難,卻需要藥浴跟著涅盤丹相配合。

  藥浴所需靈藥三十六樣,涅盤丹所需靈藥同樣是三十六樣,除了其中三、五樣較為珍貴難得,餘下的都是常見之物,慕家藥房便可輕易尋到。

  靈藥不成問題,藥浴與涅盤丹卻是難了。

  慕煙華不會煉藥,更不會煉丹。

  慕家沒有丹師,整一個黃沙城都極少見著丹師出現。

  慕雲鶴當初給慕煙華準備的丹藥,皆是從黃沙城唯一一家出售丹藥的店鋪購買得來。

  店鋪名為藥齋,掛在玲瓏閣名下。

  想起玲瓏閣,慕煙華便記起那一回對陣王瀟瀟,後來出現的那一名神秘年輕男子,以及那一枚硬塞過來的銀色權杖。

  怎麼辦?

  慕煙華緊緊皺著眉,著實犯了難。

  縱然可通過藥齋尋到丹師,那丹師又答應幫忙,如何能將藥浴與涅槃丹的方子交出去?

  倘若沒有藥浴、涅槃丹這兩樣,涅槃九變豈不是成了擺設!

  或許……蕭焰有辦法?

  剛一思及蕭焰,便聽得他清冷的語聲傳來:「你自去準備靈藥,其他可交予我。」

  慕煙華聞言一喜,心下不由得一鬆:「如此,便多謝你。」

  「無妨。你實力越強,於我亦越有好處。」蕭焰的語聲似乎輕快了一絲,「小心些,別讓人看出什麼來。」

  慕煙華應了一聲,暗道這一門涅槃九變功法怕是非同小可,否則蕭焰絕不會這般慎重提醒。

  研究涅槃九變第一層功法,慕煙華仿佛完全感覺不到時間流逝。

  很快晝去夜來,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早,慕煙華起身披衣,推門到了院中。

  驚月劍在手,緩緩地施展了幾回基礎劍法,再將春風化雨、疊浪斬、漫天花雨一一使來。

  慕煙華身周時而和風細雨,時而電閃雷鳴,時而海潮滾滾,時而寒梅初綻,劍氣森森,殺機隱隱,變化萬千。

  「嗤!」

  劍勢驀地一滯,劍尖一點寒芒大盛,化作一頭猙獰的巨狼。

  巨狼一身銀色毛髮,四肢邁開做前撲狀,狼吻大張,目露凶光,頭頂生著一根螺旋樣的獨角。

  混元經第一層第一個小境界,一元境附帶的秘技,貪狼。

  慕煙華用驚月劍使來,卻是成了一招劍技。

  巨狼仰天長嘯,滾滾氣浪向著四周席捲,忽而搖晃了幾下,轟然破碎開來。

  驚月劍接連長鳴,「嗡嗡」之聲不絕。

  還是不行。

  慕煙華並不如何失望,抬眼瞧了一眼天色,收劍歸鞘往院子外行去。

  這一式貪狼,慕煙華已是感悟多日,雖則有著紫色符籙相助,仍是進展甚微,總覺得缺少些什麼,從未成功施展出來過。

  慕家藥房位於青雲堂北側,平日去的人不多。慕煙華到的時候,藥房管事正伏在案上寫著什麼,兩名童子拿著笤帚抹布打掃著衛生。

  「煙、煙華……小姐!」兩名童子驚得呆立原地,忘記了反應,「您、您怎麼來了?」

  「我來尋江叔。」慕煙華笑著點了點頭,越過兩名童子往裡走。

  那管事聽到動靜,擱下手中的毛筆,向著門口處望過來:「哎喲!這不是煙華麼?來來來,快進來,今日怎麼有空到我這地兒來?」

  「無事不登三寶殿,江叔可別趕我出去。」慕煙華幾步到了慕江近前,行了一禮道,「江叔近來可還好?」

  「老囉!比不得你們年輕人,只管守著這一畝三分地。」慕江連連擺手,笑容滿面地打量著慕煙華,「煙華修為大有長進,過不得久,便要趕上我老頭子了。」

  慕煙華佯裝生氣:「江叔比著父親還小上幾歲,哪裡就老了?我這點子微末本事,要趕上江叔還早著,可不是逗我玩?」

  「你呀、你呀!」慕江指著慕煙華,哈哈大笑,「來說說,尋江叔有何事,但凡江叔能做主的,都給你辦了!」

  「謝謝江叔!來江叔這裡,自然是為了靈藥。」慕煙華展顏而笑,一連報出二十餘種靈藥的名字,或可養氣溫脈,或能止血療傷,都是平日裡可能會用到的,「這幾樣靈藥,江叔這裡都有吧?」

  慕江果然沒有絲毫懷疑,喊過兩名童子,將慕煙華要求的靈藥一一取出,包成幾個小包,遞到慕煙華眼前。

  慕煙華接過來,跟著慕江道了一聲謝,又談笑幾句,便告辭離開。

  將裹著靈藥的小包收進芥子袋,慕煙華辨了辨方向,往大門處行去。

  一路順利出了慕家,匯入街道人群中。

  慕煙華悄無聲息地施展易骨之術,將五官線條稍稍改變,稚嫩的臉瞬間變得成熟許多,便是極為熟悉的人瞧見了,一時之間也不敢認。

  穿行在大街小巷、店鋪小攤,慕煙華共分十餘次,添加進不少無用的靈藥,將藥浴與涅槃丹所需的絕大部分靈藥買齊。

  黃精果與紫檀草,雖則價錢高些,平日裡總有人出售,今日不知怎麼竟是一直不曾見著。

  找到了!

  慕煙華快走兩步,分開人群到了一個攤位前。

  那七、八株彎彎曲曲,像是乾枯的草根,整個呈現出深紫色的便是紫檀草。

  「這些紫檀草怎麼賣?」

  攤主是個瞧著年過六十的老漢,抬起眼來看了慕煙華一眼,豎起食指:「一百枚下品靈石。」

  「一百枚?」有些貴了。

  慕煙華扒拉著幾株紫檀草:「九十枚如何?」

  那老漢眼皮耷拉下來,不再看慕煙華,雙手環胸背靠著牆壁,似是睡了過去。

  慕煙華取出一百枚下品靈石擱下,收起紫檀草轉身就走。

  攤位上逛了一圈,黃精果依然不見蹤影,慕煙華打算先行回去,明日再來瞧瞧。

  漸漸離了熱鬧的市集,慕煙華行過一個巷子口,身子一頓停下了腳步。

  幽深的小巷子裡,一人雙手抱頭,蜷縮在牆角,十餘名年輕男子圍著他拳打腳踢,口中喝罵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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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瑕 發表於 2014-2-19 01:40 PM


56 傀儡

  「李華,你怎麼不去死!」

  「佳佳小姐死了!瑤瑤小姐也死了!王、李兩家那麼多人,只有你還活著,你跟那兇手什麼關係?為何獨獨放過你!」

  「豬玀獸一樣的東西!你有何資格留在李家?滾!滾蛋!」

  「滾!滾出李家!滾出黃沙城!別讓我們再看到你!否則見一次打一次,打死為止!」

  李華緊緊咬著牙,任由無數拳頭大腳落在身上,硬是一聲不吭。

  慕煙華背靠著牆壁,雙手環胸站在巷子口,涼涼地出聲道:「王、李兩家的小一輩,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出息,窩裡鬥都鬧到大街上來了?」

  「誰?誰在那裡?」

  眾人不約而同停下拳腳,惡狠狠朝著慕煙華望過來。

  「哪裡來的狂徒,在黃沙城這一片地上,敢管我王、李兩家的閒事?」

  慕煙華站直身子,逆著光,一步一步深入小巷子裡:「王、李兩家?當真好大的名頭!倘若王鴻羽、李傅親來,我倒願意給上一分薄面。」

  「你是什麼東西!誰給你的膽子,竟敢直呼兩位家主名姓!」

  「大膽!敢侮辱我們兩家——兄弟們!上!聯手做了她!」

  慕煙華唇角噙著一絲冷笑,瞧著眼前十餘人摩拳擦掌,毫無章法地向她撲過來。

  烏合之眾!

  修為最高不過練氣境第三重天,大部分都還在淬體境,慕煙華根本無需拔劍,這些人也沒有資格讓她動用驚月劍。

  身形一閃,化作一道虛無的光影,一雙肉掌猶如穿花蝴蝶,帶起掌影重重,每一掌都不落空。

  清晰的骨裂聲接二連三響起,殷紅的血花當空綻放。

  無人是慕煙華一合之敵。

  眨眼工夫,十餘人紛紛慘叫著,以比著方才更快的速度倒飛出去,狠狠落在地上,呻吟之聲不絕於耳。

  慕煙華冷眼看過去:「滾!」

  昨日才歸家,慕煙華不想給慕雲鶴、慕家招惹麻煩,這些人便不好直接殺了。

  「你、你等著!」

  眾人在地上躺了半晌,恢復了些力氣,互相攙扶著撐起身子,看向慕煙華的眼神隱藏著懼怕,卻不願就此敗走,聲色俱厲地放著狠話。

  「有本事不要走!等我王、李兩家之人到來,便是你的死期!」

  慕煙華上前一步,勾唇一笑:「我等著。」

  「你、你……我們走!」

  傷輕些的拖著傷重的,哆哆嗦嗦地越過慕煙華身邊,唯恐少生了兩條腿,瞬間一哄而散,逃得一乾二淨。

  李華蜷縮在牆角,衣上滿是淩亂的腳印,混雜著點點暗紅血漬。

  發帶早不知去了何處,長髮披散下來,上面還沾著不少塵土,瞧著極為狼狽。

  慕煙華立在他身前,擰著眉冷聲開口:「起來!一群無用的廢物,竟將你打成這樣,你練氣境第七重天的修為是假的不成!」

  紅靈「啾啾」兩聲輕鳴,從衣袖中探出身來,懸浮著落在慕煙華左肩,金紅色光華一明一滅。

  這光華極為怪異,沒有向著四周圍擴散,全部凝成了一束,往李華頭頂落去。

  李華緩緩抬起頭來,直愣愣地瞧著慕煙華。

  短短時日未見,原本意氣風發的少年完全變了樣,面色灰白,形容枯槁,眼中佈滿血絲,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金紅色光華籠著頭頂,李華眉心處漸漸顯出來一個血紅的印記。

  血色絲線勾連,形成奇怪的圖案,一閃即逝。

  金紅色光華被紅靈斂起,李華眸底開始恢復清明。

  「主、主……人!」

  掙扎著起身,李華一抹嘴邊的血跡,雙膝著地跪在慕煙華身前,垂下了腦袋。

  慕煙華輕輕觸摸著紅靈,勉強讓自己平靜下來:「你先起身,隨我過來。」

  望海城荒野之地,偷襲擊殺王、李兩家小一輩之時,紅靈便在李華身上做了手腳。慕煙華對此早有猜測,待得謎底最終揭曉,仍是覺得萬分不可思議。

  回想起紅靈兩次大發神威,一次吞噬了極品寶器桃花迷障,另一次吞噬了整一個火毒蠍族群,連著先天境的火毒蠍王都未能倖免。

  這兩者看似毫不相關,卻有一個共同點。

  桃花迷障直接攻擊人神魂,迷人心智,惑人心神;普通火毒蠍基本沒有智力,全靠蠍王以神魂相連指揮作戰。

  都跟著神魂有些聯繫。

  紅靈與她血肉相連,而被紅靈光芒擊中的李華,似乎被直接控制了神魂,成了一個擁有獨立思想的傀儡。

  現下再看李華,只需稍一動念,便可決定他的生死,比之前明顯了無數倍。

  倘若這種能力可以一直持續,並且沒有任何限制的接連使用,將會極為可怕可怖。

  紅靈蒙昧懵懂,對著李華之事完全屬於機緣巧合,那一次之後更是損耗極大,幾乎要失去聲息一般。

  慕煙華不知究竟如何,想來以紅靈此刻本事,控制李華已是極限,再來第二人多半不可能。

  千思萬緒,總算拼湊出些許信息,慕煙華默默轉身而走。

  李華恭敬地應了一聲,亦步亦趨地跟上慕煙華,沒有半分猶豫踟躕。

  七拐八拐穿過幾條小巷子,慕煙華避開人群,領著李華到了一處隱秘角落,停下了腳步。

  「李華。」慕煙華轉過身來,面對著李華,「你這是怎麼回事,說來我聽聽。」

  「是,主人。」

  李華低眉斂目,束手而立,恭敬道:「王、李兩家望海城荒野一行,除了我與王思賢長老兩人,其餘全軍覆沒。回到家族之後,兩家上下震怒,我被逐出本家淪為旁系,王長老奪去長老之位,外放看守礦脈二十年。我雙親皆在六年前亡故,同一脈的族人見我被家主厭棄,深怕我連累他們,個個對我避之如蛇蠍。」

  王、李兩家小一輩只剩下一個李華,反而讓他僥倖逃過了一劫,免去了未能護住王佳佳的罪責。

  連著李向陽、王思賢都吃了虧,如何能指望李華一個小輩出力不是?

  這些慕煙華全部不敢興趣,讓她在意的是李華提到的某個時間。

  「六年前?」慕雲鶴早先所言還清晰在耳,「可是那陰風谷秘境一役?」

  李華點了點頭:「當年他們隨著家主一行,雙雙進了陰風谷,卻再也不曾歸來。」

  慕煙華肅著臉,輕抿著唇:「六年前陰風谷秘境,王、李兩家死傷超過半數,你可知為何損失如此慘重?」

  李華凝神思索了片刻,緩緩搖頭道:「我不知道。家主只道死傷之人皆是在秘境中遇險,運道不好誤入必死之地,為家族繁榮獻身,死得其所。」

  慕煙華沉默半晌,再問:「你仔細想想,果真沒有其他?」

  李華緊擰著眉,半晌後仍是搖頭:「莫非此事另有玄虛,我雙親之死並不單純?」

  「這我不能肯定。你先回去,倘若有機會,便為我查探下當年之事。」頓了頓,慕煙華又道,「日後李、王兩家有什麼動靜,你多注意些,有消息可聯繫我。」

  李華這一顆現成的釘子,慕煙華用起來不會有絲毫不自在。有了那一絲神魂聯繫在,她隨時隨地都能尋到李華,而只要她願意,李華亦能夠輕易尋到她。

  「主人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李華對著慕煙華行了一禮,正要轉身離去,忽而頓住腳步,猶豫著道,「有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慕煙華神色一厲:「有何不能講?」

  「此事我也是無意撞見,倒並非關乎王、李兩家,而是跟著慕家有關。」

  「跟慕家有關?」慕煙華怔了一怔,瞧了全無異色的李華一眼,暗道他怕是沒有認出她來,否則怎可能這般輕鬆,當下也不戳破,「說來聽聽無妨。」

  「慕家二長老與李家旁系一女有染,兩人往來已有數年,三年前育有一子。每隔一段時間,慕家二長老就會偷偷去看望他們,家主利用此事相脅,迫得二長老不得不跟他合作,通報慕家諸多秘密。」

  「二長老!他怎麼敢!」慕煙華眸底暗潮翻滾,一字一頓道,「怪不得、怪不得啊!李家主當真好手段!」

  原本慕煙華以為,二長老只是私心過重,對家族還是忠心的,想不到在這裡等著!

  王鴻羽的狠辣跋扈流於表面,不聲不響的李家主才是噬人的毒蛇。

  這一番無論二長老最初是自願還是遭人陷害,慕煙華都不想多管。他與李家女暗通曲款是事實,跟著她有了孩子是事實,出賣慕家利益更是事實!

  「下一回慕二長老再出現,記得通知我,我好給他準備一份大禮。」

  慕煙華微瞇起眼,笑得極為柔和,「這兒子都三歲了,怎還能藏著掖著,也該見過眾多叔叔伯伯不是?」

  李華打了個寒顫,結結巴巴地道:「主人,你、你……」

  慕煙華轉向李華:「我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李華連連搖頭,驚得面色青白,眸底隱顯惶然,深深垂下頭去。

  許久沒有聽得慕煙華出聲,李華慢慢抬起頭來,卻見眼前空空如也,哪裡還有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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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瑕 發表於 2014-2-19 02:06 PM


57 完虐

  沒有尋到黃精果,卻意外遇上李華,發現了紅靈的些許秘密,得知二長老跟著李家的齷齪,慕煙華亦沒了繼續閒逛的心思,當下解除易骨之術,回轉家中。

  剛至慕家大門口,便見一人正四下張望,看到她後幾步迎了上來。

  「煙華,你可回來了,讓我好等。」滿臉急色的少年額上全是汗,向著慕煙華身後看去,「慕宏、慕言外出尋你,你們不曾遇上?」

  「倒是未見,大約是走岔了。」慕煙華不由提起心來,「怎麼了,元浩?尋我何事?」

  慕元浩抹了一把額頭:「家主吩咐我在此等候,見著你歸來便讓你立刻前去議事堂。家主、祖父、二長老、三長老他們都到了,心淩堂姐、非煬堂兄也在,就等你了。」

  慕煙華略一挑眉:「七長老回來了?」

  「跟著非煬堂兄一道回來的。」慕元浩點了點頭,「今早剛到不久,一回來便被家主召去了議事堂。」

  慕煙華輕輕頷首,向著慕元浩道了一聲謝,往正殿議事堂趕去。

  議事堂房門大開著,兩側分別站著四名護衛,腰挎長刀目不斜視。發現慕煙華到來,極快地掃過來一眼,便放了她進去。

  慕雲鶴坐於主位,接下來依次是大長老、二長老、三長老、五長老與七長老。慕家明面上統共七位先天境的長老,除了四長老、六長老閉關尋求修為上的突破,其他長老都在這裡了。

  慕心淩跟著另一名二十餘歲的年輕人,靜靜立在幾位長老下首。

  果然是慕非煬。

  迷蹤嶺試煉之後便沒有再見著他,依稀聽說是修為即將突破,隨著他父親七長老外出歷練,現下瞧著竟是連升兩級,同樣已是練氣境大圓滿。

  慕心淩一向標榜年輕一輩中,她為除慕落雪之外第一人。這一回慕非煬歸來,慕心淩得知他後來居上,不知作何感想。

  慕煙華下意識地朝慕心淩望過去,正對上她滿含著冷嘲的視線。

  「煙華妹妹,你來了真是太好了!這兒就數你架子最大,明明年歲最小——」

  大長老一眼淡淡地瞥過來,慕心淩面上表情一滯,像是被忽然掐住了脖子一般,語聲戛然而止。

  在場所有人裡,大長老年紀最大,修為也是最高,先天境大圓滿滯留多年,只差一步便可突破至築基境。瞧著六十餘歲的老者,鶴髮童顏,身形頎長,眉眼間帶著孤冷,不拘言笑。

  慕雲鶴比著大長老還要低上一輩,照著輩分需得稱呼一聲族叔。

  「心淩!住嘴!」二長老察覺到氣氛不對,立時出聲道,「還不向家主、向諸位長老認錯!」

  慕心淩臉漲得通紅,嘴巴張了張,終是垂下頭:「心淩無狀,請家主、諸位長老勿怪。」

  大長老收回視線,雙手攏在袖子裡,背靠著椅背,輕輕合上雙目,沒有出聲。

  慕雲鶴擺了擺手:「無妨。事發忽然,不知者不怪。」

  可不是麼?她一早出了門,慕雲鶴臨時相召,通知的人找不到她,她會知道才奇怪了。

  慕煙華環視了一周,眸光在慕雲鶴身上停了停,邁步走上前去。

  「煙華遲來,勞眾位長輩等候,實在不該,萬望莫怪。」

  「煙華快過來,讓我瞧瞧。」

  五長老是七位長老中唯一一名女性,瞧著約莫三十餘歲,一身胭脂紅長裙,外罩輕薄的銀色紗衣,雲鬢上簪著一朵巴掌大的芍藥,整個人透著一種怒放的張揚嬌媚。

  她展眉笑著,朝著慕煙華招手:「一段時間未見,煙華竟是這般大了。聽說前些日子獨自出門了?你那父親真是亂來,你才多少歲,虧他能如此心安理得!」

  慕煙華先向慕雲鶴行了一禮,再跟著大長老、二長老、三長老打過招呼,這才依言行至五長老身前:「五長老。煙華多時不見您,倒是掛念得很。」

  五長老以手掩唇,輕笑出聲:「要真的念著我,便隨我一道修煉可好?」

  「若得閒暇,自然要打擾五長老,只怕您到時嫌我煩。」慕煙華笑咪咪地答了一句,轉向七長老與慕非煬,「七長老、非煬哥。」

  七長老笑著點點頭,打量著慕煙華的眼神中帶著明顯的讚賞。

  慕非煬衝著慕煙華眨了眨眼,輕聲應道:「煙華妹妹。」

  五長老輕哼了一聲,笑罵道:「人小鬼大,心眼卻是不少!」

  「老五!」大長老睜開眼來,掃了五長老一眼,之後看向慕雲鶴,「既然人都到齊了,便開始吧。」

  慕雲鶴頷首,站起身來道:「這一回召集諸位,是有一件事要說。我黃沙城靠近滄浪劍派山門,自來便是滄浪劍派宗域,每年都要向其進奉靈石、礦物、靈藥、妖核等物,以獲取保護。進奉之物一向由慕、王、李三家共同籌措,是多是少全看三家三年一度的大比排名。現今三年時間已過,又到了三家大比時候,原是定於明年五月份進行,今早滄浪劍派傳來消息,竟是提前到了半月之後。」

  「我跟著大長老商量,欲要將家族年末大比提前,除去心淩、非煬、煙華三位,通過年末大比再選出兩名年輕子弟,代表慕家參加此次三家大比。諸位長老意下如何?」

  二長老、三長老、五長老、七長老紛紛點頭贊同,慕煙華、慕心淩、慕非煬幾人是沒有話語權的,只靜靜地站著旁聽。

  「心淩、非煬、煙華。」慕雲鶴轉向三人,「三家大比由滄浪劍派來人主持,落雪他們不能參加,是勝是負全在你們身上,你們的任務並不輕。剩下的半個月裡,但凡修煉中有何疑問,可直接尋諸位長老指點答疑,需要什麼都可往青雲堂孫掌事處申請。」

  「可有異議?」

  慕心淩冷冷瞥了慕煙華一眼,上前一步道:「家主,心淩有事相詢。」

  慕雲鶴頓了一頓:「講。」

  慕心淩抬起眼來,直視慕雲鶴:「聽家主方才所言,心淩三人將參加三家大比,那家族年末大比呢?」

  感受到慕心淩眸光中的質疑,慕雲鶴心底微微有些不舒服,卻還是解釋道:「以你們三人如今的實力,參與家族年末大比意義不大,不如省下時間專心修煉,準備半月之後三家大比。」

  「家主此言當真?」慕心淩搖搖頭,抬手指向慕煙華,「並非心淩不信家主,實是昨日煙華妹妹跟著心淩約鬥,定於家族年末大比一分勝負。此事於心淩意義重大,心淩不願放棄,請恕心淩不能接受家主安排。」

  慕煙華微瞇著眼,瞧著慕心淩直指過來的食指,幽幽開口:「慕心淩,你這是在指責父親公私不分,心存偏向,故意幫我免去年末大比,好避過跟你的比鬥?」

  慕心淩挑了挑眉,唇角勾著一抹譏笑:「難道不是?」

  「慕心淩,你放肆!」大長老眉頭微皺,轉頭看向二長老,「老二,你怎麼教的孩子?」

  「我……」

  二長老還未出聲,慕心淩已搶著道:「大長老,您執掌家規、主持法度,最是大公無私,莫非今日也要包庇慕煙華?就因為她是家主一脈?這不公平!我不服!」

  「心淩!少說兩句!」二長老沉聲一喝,拼命向著慕心淩使眼色。

  慕心淩狀若未見,自顧自道:「大長老積威在身,家主位高權重,倘若有心偏袒慕煙華,心淩人小言微,無話可說,卻休想心淩心服!」

  「慕心淩,何必說些有的沒的,你不過是想跟我鬥上一場,我應你便是!」慕煙華神色不變,深深地看了二長老一眼,「索性擇日不如撞日,請諸位長老見證,你我就在此地會上一會,如何?」

  慕心淩,這可是你自作孽!

  「如此甚好!」慕心淩眸色轉深,「你放心,我定會手下留情,讓你多撐上幾招,不至於輸得太難看。」

  慕煙華淡淡回道:「我卻不喜多費手腳,一招足矣。」

  「一招足矣?不知天高地厚!」慕心淩無聲笑著,轉向慕雲鶴、大長老,「請家主、諸位長老准許。」

  三長老饒有興致,五長老欲言又止,七長老作壁上觀,大長老斜了二長老一眼,對著慕雲鶴緩緩點頭。

  慕雲鶴看看慕煙華,又瞧了瞧慕心淩,出聲道:「同族較技,勝負尚在其次,且不可因此傷了和氣。秘技刀劍無眼,點到即止,誰敢故意傷人,嚴懲不貸!」

  慕煙華、慕心淩齊齊應了一聲,互相看了一眼,各自退後了三、四步。

  議事堂面積不小,慕煙華兩人拉開架勢,居然半點不顯擁擠,完全不用擔心會施展不開,束手束腳。

  慕心淩執劍起勢,長劍輕鳴,裹挾著淩厲風嘯之聲,化作一道雪亮劍芒,直刺慕煙華。

  劍未至勢先臨,劍風撩起慕煙華額前長髮,帶著一絲疾風驟雨的意味。

  竟是春風化雨劍!

  慕煙華暗自搖頭。在她面前施展春風化雨,真不是在自取其辱?

  驚月劍出鞘,一劍毫無花俏地平平刺出,半分不差地刺入慕心淩劍勢之內。

  「叮!」

  劍尖點在慕心淩長劍之上。

  慕心淩只覺得一股大力洶湧而來,手臂一陣麻木,掌中一鬆,長劍直直滑落在地。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已是喉間一涼,觸及一冰冷尖銳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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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瑕 發表於 2014-2-19 02:15 PM


58 打臉

  冰冷的殺氣臨身,慕心淩整張臉瞬間雪白,不見半點血色,瞳孔縮成針尖大。

  那一雙淡漠的黑眸望過來,不帶絲毫感情。

  會死!

  慕煙華真的會殺了她!

  這一個認知讓慕心淩腦中一片空白,渾身被驚懼絕望緊緊包裹,身上像壓著一座大山,幾乎無法呼吸。

  慕心淩好似一尾失水的魚兒,微張的嘴巴一開一合,卻根本沒辦法得到哪怕一絲新鮮空氣。

  一身真氣完全失了作用。

  憑什麼!

  不過練氣境第六重天,仗著有個家主的父親,小小年紀目中無人,膽敢爬到她頭上!

  恍惚間,回到家族短短時間所見所聞,一一在慕心淩眼前浮現。

  慕煙華!慕煙華!還是慕煙華!

  她不在的這段時間,也不知慕煙華施了什麼妖術,竟然讓一眾年輕子弟推崇備至,張口閉口不離左右,儼然成了慕家年輕一輩領軍人物。

  這怎麼可以?她絕不允許!

  慕心淩素來心高氣傲,當年跟著慕落雪一道參加滄浪劍派入門測試,滿心以為萬無一失,必然成為其中一員。不想現實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一度被她引為此生最大的恥辱。

  慕落雪進了宗門,慕煙華年歲尚小,慕非煬跟她相比還差一籌,放眼慕家小一輩,再無能與她爭鋒之人。

  慕心淩漸漸撿回自信,選擇性的撇開慕落雪,將慕家年輕一輩第一人看做囊中之物。

  哪知道臨了臨了,慕煙華再次在她臉上狠狠抽了一掌。

  這一掌實在太狠太凶,甚至讓她有些暈頭轉向。

  莫非慕家兄妹真是她的剋星不成?

  父親樣樣不比慕雲鶴差,就因為慕臨淵為上任家主,便毫不意外地在競爭中失敗,不知被多少人暗中譏笑不自量力。

  現下慕雲鶴的子女又來打壓她,他們父女這輩子當真只能是陪襯?

  慕心淩眸底黑沉沉的,仿佛罩著一層黑霧,濃得化不開,面上表情開始扭曲起來:「慕煙華!你偷襲!這一回不作數!」

  她錯了!錯得離譜!

  不應該因著聽聞旁人幾句誇讚,明知慕煙華對著春風化雨劍感悟極深,一心想在慕煙華最得意的地方擊敗她,未料到反而給了她可趁之機!

  以己之短攻敵之長,何其愚也!

  倘若她施展威力最大的雷驚九天,哪裡有慕煙華回手之地?

  「呵!」慕煙華輕笑一聲,毫不在意地收回驚月劍,退開兩步,「你太不小心了,如若敵我交戰,你已是人頭落地——這偷襲的罪名予你好聽,我是不敢領受的,莫說你要再戰一回,橫豎今日閒來無事,便是十回八回,但凡你有所求,我都奉陪到底。」

  慕煙華一退開,慕心淩壓力大減,眸中濃郁的黑霧凝結成冰,冷聲開口:「如此最好!」

  唇角噙著一絲笑意,慕煙華劍尖一挑,挑起落在地上的長劍,往慕心淩飛射而去:「接劍。」

  慕心淩並不領情,長劍入手冷哼了一聲,一身練氣境大圓滿的真氣高速運轉,毫不吝惜地灌入掌中長劍。

  不要以為只有慕煙華有個好父親,修為不高早早有了寶器級別的兵刃,她所用的這柄長劍,亦是出自名家之手,不怕跟著慕煙華硬碰硬。

  一絲一縷紫色光華憑空生出,縈繞著雪亮劍身,碰撞之間發出細微的「劈啪」聲。

  紫色光華漸盛,化作無數頭髮絲粗細的電光,除了少數往四周逸散,絕大部分向著中央靠攏,逐漸聚集在一處。

  長劍輕顫著,嗡鳴之聲不絕,似是有些不堪重負。

  慕心淩狠狠咬著牙,拼命抽取著真氣,勢必要報方才一劍之仇。

  玄品低級秘技雷驚九天,據說感悟至極處,真可引來九天之上的驚雷,所過之處一切轟殺成渣。以練氣境大圓滿的境界,施展起來其實很勉強,慕心淩卻管不了那麼多。

  是成是敗在此一舉,她不信慕煙華能破得了玄品秘技。

  紫色電光收攏,三尺青鋒終於成了一道嬰兒胳膊粗的電龍,龍口怒張向著慕煙華呼嘯而來,氣勢萬鈞。

  蠢貨!

  驚月劍輕輕一抖,慕煙華仍是普普通通一招平刺,銀色劍光似緩實快,點在電龍兩眼之間。

  劍訣是好劍訣,奈何施展之人半點不自知,生生糟蹋了這一門秘技,連著本身的三層威力都沒有。

  慕煙華兩世修煉,眼光見識原就不是慕心淩可比,又有紫色符籙相助,憑著練氣境第六重天的真氣,平平一劍至簡至巧,正正刺中電龍最為脆弱的一點。

  「啪嚓!」

  紫色電龍半點掙扎都沒有,似是戳破了一個虛幻的泡泡,整個破碎散開,細長的電蛇遊移在虛空,慢慢消失不見。

  慕心淩手腕一麻,長劍再次落地。

  驚月劍不停,宛如一道虛影,沒有帶起絲毫風聲,瞬間便至慕心淩眼前。

  慕煙華沒有再手下留情。

  第一次點到即止已是顧全情義,誰讓慕心淩這般輸不起,不依不饒就算了,竟還出言耍賴,毫無悔改之色。她要是真的罵不還口打不還手,不給慕心淩點教訓,豈不是人人都道她好欺?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整個議事堂,驚月劍悄無聲息地掠過慕心淩耳際,劍背狠狠地拍在她右頰。

  一擊得手,慕煙華收劍後退。

  「啊——!」

  慕心淩失聲尖叫,整個人騰空而起,拋飛十幾步之後重重著地。

  「我、我……的臉……」

  慕心淩只覺得右臉火辣辣的,又麻又木,摸上去腫了一大塊,痛得她眼淚一下子迸了出來,沾濕了幾縷散落的髮絲。

  瞧著果然極為狼狽。

  羞恥!嫉恨!

  慕心淩眼睛立時通紅,完全失去了應有的理智。

  一劍!又是一劍!

  今日過後,慕家之人將如何看她?

  她的面子裡子,她多年苦心經營的形象,這回算是被慕煙華扒了個乾淨,徹底毀了。

  有慕雲鶴與諸多長老在場,慕煙華這一劍並不重,除了讓慕心淩敗得難看些,給她臉上留了一道皮外傷,其他便再沒有了。

  慕心淩行動無礙,從地上彈射而出,右手成爪破開空間,帶起淒厲風聲,朝著慕煙華面門抓來。

  不知進退,不堪大用,不足為懼!

  慕煙華不急不躁,正要出劍,卻聽得大長老一聲怒喝:「放肆!」

  一陣清風過,慕心淩動作一頓,以比撲上來時更快的速度倒飛出去,落地後咳出一絲血漬。

  「大長老手下留情!」二長老面色黑如鍋底,急忙開口道,「心淩認輸了!」緊接著轉向慕心淩,「心淩!願賭服輸!既是技不如人,你便向煙華道個歉——自家姐妹沒有隔夜仇,煙華大度,不會與你計較。」

  慕煙華冷眼看著,就是不搭腔。

  二長老訕訕轉開視線,催促慕心淩:「心淩!」

  慕心淩低垂著頭,長長的烏髮披散兩邊,遮住了她的臉,瞧不清表情如何。

  慕煙華不說話,擺明了不願善罷甘休。

  慕雲鶴本是為了敲打二長老父女,加上暗惱慕心淩輸不起,勝負已分還要偷襲慕煙華,自然不可能像往常那般選擇息事寧人。

  議事堂一時靜了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慕心淩身上。

  慕心淩渾身顫抖著,忽而身形一閃,衝出門去,眨眼失去了蹤影。

  大長老眸中一冷,瞥向二長老:「這就是你教的好女兒?」

  「這、這……心淩被我慣壞了,並非有意如此!」二長老面皮一抖,心底焦急卻不好表現出來,「她從未遭遇這般慘敗,一時難以接受,回去後我定好生教育,責令她向家主、向諸位長老賠罪……當然,還有煙華……」

  事關慕煙華,慕雲鶴不曾開口。其他幾位長老不時看向慕煙華,沒有多說什麼。

  「罷了!」大長老擺了擺手,「慕心淩切磋較技偷襲同族,黑風崖思過三個月,三家大比之後立即執行!」

  「大長老……」

  二長老望向慕雲鶴,慕雲鶴只當不見;再轉向三長老、五長老、七長老,這三人不約而同側過頭,避過二長老的目光;二長老無法,只得移開視線,朝著慕煙華看過來。

  慕煙華垂下頭,專心致志瞧著自己的腳尖。

  「怎麼,老二?」大長老指節輕扣了扣几案,「你對我的判定有所不滿?」

  「自然……沒有!沒有!」二長老心中暗恨,這會兒亦不得不低頭認栽,「大長老執掌族規,自然有權力責罰心淩。」

  大長老轉開視線,看向慕煙華,面上少見的顯出一絲笑意,招手道:「煙華過來,將你的長劍予我瞧瞧。」

  慕煙華應了一聲,起步上前,將驚月劍遞上。

  大長老抬手接了過去,細細打量了一眼,屈指對著劍身一彈。

  清越的劍鳴之聲響起。

  「好劍!」

  大長老贊了一句,將驚月劍還了回來,看著慕煙華的眼中滿是讚賞,「好孩子,這一回三家大比,我慕家能否拔得頭籌,多半要繫在你身上了。」

  慕煙華收回驚月劍,淡淡一笑:「為家族出力,煙華當仁不讓。」

  上輩子三家大比,慕煙華原是有名額的,臨近時間卻陷入了突破的緊要關頭,沒能參加。

  此次無論如何,她是不會再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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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瑕 發表於 2014-2-19 02:24 PM


59 丹經

  對於慕煙華練氣境第六重天越級挑戰,完勝練氣境大圓滿的慕心淩之事,在大長老誇讚後,三長老、五長老、七長老都挨個表揚了一通。

  除了二長老強顏歡笑,眾人一片其樂融融。

  慕煙華謙虛了幾句,只道慕雲鶴與諸位長老教導有方,倒是讓他們愈發滿意,好似完全忘記了方才那一場爭鬥。

  大長老又勉勵了慕煙華一番,囑咐她不可放鬆,專心準備半月後三家大比,終是將她放了回去。

  慕煙華暗送一口氣,剛邁步踏出議事堂,便聽得身後傳來慕非煬的輕喚。

  「煙華妹妹,請留步。」

  慕煙華駐足轉身,「非煬哥,你怎麼也出來了?」

  慕非煬眉毛一揚,俊顏上露出溫暖的笑容:「多時不見你,就不興我尋你說說話?」

  「可別!你肚裡有幾根花花腸子,我還不清楚?」慕煙華笑出聲來,黑亮的眸子上下打量著慕非煬,「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一開口,我這心就止不住亂跳,一刻都靜不下來。莫再拐彎抹角的,有什麼事直說便是。」

  慕家所有年輕一輩中,慕非煬跟慕落雪年紀相仿,分明是性子相差十萬八千里的兩個人,不知為何竟是感情極好。慕落雪與慕煙華兄妹情深,慕非煬對慕煙華自然也有些不同。

  慕落雪謙和禮讓,慕非煬卻一肚子壞水。

  當然,慕煙華必須承認,慕非煬待她確實不錯。至於他如何禍害別人,慕煙華不會多加理會。

  「煙華妹妹大了,倒是愈發不好騙了,好生沒趣。」慕非煬唇角弧度加深,莫名多了一絲邪氣,「有事告訴你,邊走邊說。」

  慕煙華應了一聲,率先抬步上前:「非煬哥消息靈通,莫非聽得什麼好事,要與我分說一二?」

  慕非煬面上笑容一頓:「原來你已是知曉,顯得我多事了。」

  「什麼事?」慕煙華想不到胡亂一說,居然真的被她猜中,不由奇道,「非煬哥莫要再賣關子,還不快些說來。」

  「你、你是猜的?」慕非煬重新得意起來,清了清嗓子,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道,「三家大比原定於明年五月份進行,你可知這一回為何提前?」

  慕煙華毫無形象地翻了個白眼:「我要是知道,還需你來告訴我?」

  慕非煬「嘿嘿」笑了兩聲:「明年上半年,東南域各大頂級大派,太元宗、正一派、神水宮、天魔宗、鬼王宗、藥宗將同時大開山門,廣收門徒,多半要聯合舉辦入門測試。到時候整個東南域必然震動,各處天才紛紛雲集,滄浪劍派自然不會錯過,說不定運氣好,便能收到天資絕佳的弟子。不用太多,有那麼一兩個,就不枉忙這一場。」

  「非煬哥此言當真?」慕煙華心中一凜,不由自主地繃起臉,「不知這消息你從何處聽來?」

  慕非煬受到慕煙華感染,下意識便斂起笑容:「八九不離十。我與父親回來路上,碰巧遇到了滄浪劍派外出歷練的隊伍,落雪就在其中。消息正是他透露的,他不方便回來,便讓我幫忙帶個信。」

  「煙華妹妹,你年紀不到十二,修為已是練氣境第六重天,剛剛在議事堂裡,又一劍擊敗練氣境大圓滿的慕心淩。我在一旁瞧得分明,倘若跟著慕心淩易地而處,我的表現縱然比她好亦有限。你不僅是慕家年輕一輩第一天才,更是整個黃沙城第一天才,三家大比難不倒你,滄浪劍派有落雪在就夠了,你應該有最好的選擇。」

  慕煙華心底一暖,微抿的唇鬆開一絲,點頭道:「如若消息屬實,我會去的。」

  「煙華妹妹定然能夠得償所願,我會在院中備下美酒數壇,只等妹妹榮歸。」慕非煬衝著慕煙華擠了擠眼睛,湊到她耳邊道,「妹妹那一下打得痛快,我早就看她不入眼,天天翹著尾巴指手畫腳,這下子看她如何還有臉?」

  退開兩步,擺了擺手,「話已帶到,我那老子還等著訓導我,先走一步。」

  慕煙華莞爾一笑,道了一聲謝:「非煬哥慢走。」

  送走了慕非煬,眼瞧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慕煙華收起笑容,不禁陷入了沉思。

  算算時間,她重生醒來不過半年,很多事情已是面目全非。

  有她自己的原因,也有不知名的緣由。

  除了因著她參與發生的改變,整個世界似乎都陷入了一種慣性裡,正一點一點發生著未知的變化。

  比如慕清晨的失蹤,再比如這一次的三家大比,以及接下來的入門測試。

  要是真如慕非煬所言,跟著上輩子相比,那場規模龐大的選拔賽將提前整整一年。

  有時候她甚至懷疑,這究竟是不是她原來的世界,但不管是與不是,只要一想到慕雲鶴、慕落雪還在,慕家也還在,她便會心中清明,念頭通達。

  不知不覺間,慕煙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進了屋子,合上房門,慕煙華解下腰間芥子袋,將那些靈草一一取出擺在桌子上,很快擺了滿滿一桌子。

  黃精果沒有尋到,涅槃丹少了這一味藥,在未補齊之前卻是不能煉製。藥浴的三十六樣靈草全部到了,可以先行準備。

  藥浴在前,服用涅槃丹在後,倘若蕭焰不反對,就能立刻開始修煉涅槃九變第一層。

  這一個念頭剛剛轉過,桌子上的靈草便突兀消失無蹤,慕煙華眼前一晃,意識體再次出現在白玉樓之前。

  一步邁進白玉樓,慕煙華沒有停留,徑直上了二樓。

  白玉小几上面,白玉棋盤不知去了何處,換作了那一堆靈草。

  蕭焰盤坐在蒲團上,修長的手指劃拉著眼前的靈草,朝著對面的蒲團一指:「坐。」

  慕煙華依言坐下,視線不離蕭焰,一直看著他的動作,沒有出聲打擾。

  混在一起的靈草很快被分作兩堆,蕭焰手掌泛起淡淡的白光,抓起其中一堆靈草隨意揉捏了兩下,慕煙華還未來得及看清,就見他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個玉瓶,將掌中那團碧綠剔透的光華放入其中。

  將玉瓶遞給慕煙華:「每日一滴加入水中,十日後可服用涅槃丹。」

  慕煙華怔怔看著眼前的玉瓶,半晌才伸出手接了過去,抬眼繼續盯著蕭焰瞧。

  這一片大陸靈氣充裕,幾乎人人都可修煉,便是普通民眾亦打熬筋骨,強身健體。相比之下,擁有煉丹、煉器天賦之人卻少之又少,往往萬不存一。丹師、器師大多被大宗派、大世家籠絡,平日裡極難見到,任何一個自由身的丹師、器師出現,都會引起不知多少勢力的爭搶。

  哪怕只是丹師學徒、器師學徒,同樣多的是人示好。

  上輩子拜師太元宗,慕煙華自然見過丹師煉丹,

  無一不是小心謹慎,如履薄冰,唯恐有一絲錯處,但凡有半點意外失誤,便不可能獲得成功。

  火候、靈草放入的順序、還有最為重要的丹印,那一個個複雜的指訣看得慕煙華眼花繚亂。

  沒有一個像蕭焰這般的!

  即便只是藥液,省去了成丹的步驟,也絕對不可能是那樣!

  掐巴掐巴,藥液成了。完全顛覆了她的認知。

  「這般看著我作甚?」蕭焰清冷的聲線聽不出起伏,停了片刻忽而道,「倘若日後每一回都要尋我,確實太過麻煩了些。頭幾次我可以幫忙,再往後總歸要靠你自己。」

  一本古舊的書冊驀地顯了出來,落入慕煙華懷中。

  慕煙華倏然回過神來,撿起書冊一看,卻見上面寫著兩個工整的黑字,邊緣已是有些磨損。

  丹經。

  書冊輕飄飄好似沒有重量,慕煙華拿在手中,想要翻開封面。

  怎麼回事?

  封頁仿佛千萬斤重,慕煙華用盡全力,努力幾次後終於將之翻開。

  無數金色的蠅頭小字炸開,化作點點金光,紛紛鑽進慕煙華眉心處,往神魂本源而去。

  不知過了多久,似一瞬似數天數月,慕煙華緩緩睜開眼來,眸底閃過一絲紫金交纏之色,隨即恢復清明。

  再看手中丹經,已是重新變回原來的模樣,跟著沒有打開過一般無二。

  流光溢彩的神魂本源內部,隱隱顯出來一張書頁輪廓,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慕煙華目瞪口呆,只覺得手上之物很是燙手:「這、這是……」

  「一個老頭兒打賭輸了,賠給我的賭注,留在我這裡沒多大用處。」蕭焰看了慕煙華一眼,「倘若真想謝我,便儘快提升實力。」

  慕煙華鄭重點頭:「我知道了,你放心。」

  蕭焰想要她幫忙重塑肉身,慕煙華不知道多高的修為才有此能力,卻是默默將之記在了心裡。

  「水池裡的靈液,你可帶些出去,用清水稀釋了給可信之人服用。」

  慕煙華愣了一愣,緊接著又聽得蕭焰道:「那個三長老身上有暗傷,你拿三滴靈液給他,便可痊癒。」

  三長老有暗傷?

  怪不得、怪不得七位長老中,就數他修為最弱。

  當初她還覺得奇怪,為何三長老排行第三,實力比著七長老都要低上好幾個小境界。

  可是蕭焰又為何如此?怎麼看他也不像多管閒事之人。

  慕煙華張了張口,終是出聲問道:「為什麼?」

  眼前一陣恍惚,慕煙華意識回歸本體,耳邊傳來蕭焰語聲。

  「你對慕家執念甚深,不讓你安心,如何專心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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