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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2-4 10:46 AM

弈瀾 -【明媚多姿】《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2-5 11:55 PM 編輯

【書名】:明媚多姿

【作者】:弈瀾

【內容簡介】:

  做為一個穿越者,碰上個仇恨值滿滿的重生者時

  人生怎能不狗血天雷,多姿多彩

  只見那重生蘿莉意欲一雪前恥母儀天下

  再看那土著少年氣勢洶洶,試圖……

  誒,我只是個打醬油的圍觀群眾,別沖我來呀

  少年,聽我一句勸,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挖坑填小姑娘是沒有節操的行為!

  …………

  掀桌,蘿莉有毒,少年兇猛,還讓不讓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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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2-4 10:48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2-5 11:53 PM 編輯

卷一 屠龍手

世事恰如一局棋,且看誰有屠龍手

第一章  外掛攜帶者

每個人的人生路上,都會遇上幾個讓你銘心刻骨的人,他們有的聰明能幹,人見人愛且光芒萬丈。 人人教訓起自家的孩子來,基本上都會拿他們來做類比,他們可能是“別人家的孩子”,但也可能是“外掛攜帶者”。

程帛堯自己就是個“外掛攜帶者”,她的外掛叫穿越。

正當她邁著小胳膊小腿打算開始帶著外掛刷地圖時,忽然發現她身邊還有個更牛逼的“外掛攜帶者”,那位的外掛叫重生!

小程同學穿越後一點沒有身為穿越者的使命感和責任感,成天除了賣萌賣乖販賣可愛,處處收穫一大堆抱抱和糖糖之外,什麼也沒幹。 忽然有那麼一個她沒招誰也沒惹誰的下午,有個小蘿莉蹦過來,充滿憎恨與仇怨地看著她。

那時候小程同學才兩歲出頭,小蘿莉大約也就三四歲的樣子,小蘿莉大概覺得小程同學才兩歲多,才剛會叫人,不會懂得太多。 於是小蘿莉蹲下來湊到她面前,頂著張粉嫩嫩的小臉蛋,陰森森的小聲說:“堯妹妹,我們又見面了呢……這一世,我要你看著我永遠高高在上,難望項背。上一世你給我的苦果,我一定會好好地慢慢地還給你。煉獄如何,你現在不知道,以後會知道的。”

陰冷的語調配上那張粉嫩可愛的小臉,小程同學怎麼看都覺得讓人發毛,她手臂上起了一堆雞皮疙瘩。 身為兩歲出頭的小蘿莉,小程同學很無恥地揚起軟綿綿的笑臉兒,嬌嬌脆脆地開口:“姐姐,吃果果……”

說罷,小程同學把手上又酸又苦的桔子遞給人家,人家不要,她就嗚咽咽哭起來。 聽到小程同學的哭聲,在外間和幾名女眷們說話的小程媽連忙走進來。 因為小程同學太會販賣可愛,小程媽都不怎麼捨得讓奶娘和丫頭們抱她,總是一有情況就向小程同學張開雙臂把給她一個波濤洶湧的抱抱。

“堯堯怎麼了,跟楊姐姐鬧了?”小程媽從懷裡掏出帕子給小程同學擦著她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眼淚,又輕輕拍著她的背哄著她。

旁邊一位婦人,大概是“楊姐姐”的媽,這會兒忙不迭地說起小蘿莉來:“玉綾怎麼把程家妹妹惹哭了,還不跟程家妹妹道歉,你好歹是長兩歲,也不說照顧著點妹妹,還招妹妹哭。”

小程媽很是雍容清淡地朝那婦人一笑,說道:“表姐說的什麼話,小孩子家家見不著娘就者哭,哪能怪玉綾。”

楊夫人還是堅持讓楊玉綾道歉,楊玉綾眼底一絲陰霾閃過後,頂著張小臉似害怕似無辜地上前來,柔軟軟地說著道歉的話:“程妹妹,不哭,是我不好,下次你要去池塘摘花,我一定帶你去。”

這一句話就讓形勢逆轉過來,小程媽真以為是自己的女兒想去摘花,略帶歉意地揉揉楊玉綾的頭髮,笑道:“玉綾真是個乖孩子,是堯堯不懂事,咱們不管她。”

嘖,小程同學不滿了,當面虧這種東西,小程同學是絕對不肯吃的。 於是她更加用力地擠眼淚,小貓似地抽抽嗒嗒哭著說:“不摘花,請姐姐吃果果,姐姐不要,姐姐不喜歡堯堯。”

說完這話,小程同學自己都噁心得想笑,為了不讓人看見她憋不住的笑,她選擇了主動埋首進那片能淹死人的波濤洶湧裡。

小程媽卻當她是哭得很傷心,小臉都哭得起了一層粉紅,卻不知道小程同學是擠眼淚擠出來的:“姐姐怎麼會不喜歡堯堯,堯堯乖乖噢… …”

當小程同學繃得住表情時,她滿肚子壞水地帶著淚珠兒,把拿著桔子的手伸向楊玉綾,又喊了一句:“姐姐吃果果。”

楊夫人很有眼色地讓楊玉綾接過桔子來吃,才六月的時節再早熟的桔子也還酸苦著,楊玉綾卻被楊夫人塞了幾瓣進嘴裡,整張臉都酸苦得皺成了一團。 小程同學看得出來,這張臉是淚在往腹中流,恨在往心底積。

反正這位一開始就打算要告訴她煉獄是什麼,她可不覺得自己賣賣萌再賣點好,楊玉綾就會改變主意。 大概她的穿越生涯,要跟這位攜帶重生外掛的小蘿莉掐個不死不休了。 說實話,小程同學心裡有點兒沒底,畢竟自己只是個穿越者,在這架空的時代裡,她不像楊玉綾那樣能預知未來。

但是,人都欺負到頭上來了,身為穿越者,就算沒改天換地的志向,也不能被三言兩語嚇退。 你下戰書,我就接著,至於誰贏誰輸,誰知道呢!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小程同學都不能理解,楊家跟程家相隔幾百里,怎麼也不像會有交集的樣子,但十歲生日沒過幾天她就理解了。

春末夏初的一個雨天,十二歲的楊玉綾一身淺素的珍珠白鑲淡藍色牙邊衣裳,頭上只簪著枝珍珠釵出現在了程家。

楊玉綾的父親因病故去後,楊夫人也積鬱成疾一病不起,而小程媽在楊玉綾剛出生時就認了乾女兒。 那時候小程媽還沒女兒,心心念念就想要一個,後來見到表姐的女兒分外心喜,就認下了楊玉綾這個乾閨女。

“誒,玉綾啊,來,乾娘瞧瞧……別哭別哭噢,咱們不想那些個傷心事。以後玉綾就住下來,把乾娘家當自己家一樣,松溪、柏濤和堯堯也會把你當親姐妹,好日子還長著吶,咱不難過了啊。”小程媽其實並不怎麼願意把楊玉綾接到自家來住,可是她那位故去的表姐和表姐夫都沒什麼親人,表姐又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她這做乾娘的,只好出面把楊玉綾接來。

小程媽是想著,楊玉綾都十二歲了,再養兩年,找個合適的人家,添份嫁妝嫁出去就可以了。 小程媽哪裡想得到,十二歲的小姑娘眼裡充滿了怨毒,不時低下去抹淚的臉上冷笑森森,而心裡正在想著怎麼折磨她的掌中珠心頭肉。

因為給楊玉綾住的園子要再收拾收拾,小程媽不會給人落話柄,既然接過來了就吃穿用度都和女兒一個樣,所以楊玉綾得先在小程同學園子裡住幾個月。 小程同老不厚道地拉著楊玉綾,親親熱熱的姐姐前姐姐後,活像她特高興有這麼一姐姐似的。

而楊玉綾每一次聽到小程同學叫姐姐,心裡就是一陣噁心,臉上的表情也有些不怎麼好看,不過她總是低下頭去,別人看不著而已。 但小程同學比楊玉綾矮著點,正好沒錯過楊玉綾扭曲的表情,所以她叫姐姐叫得得越來越歡實。

“堯妹妹,聽說你在宜山書院念女學,那裡好嗎?”楊玉綾說宜山書院時,眼底掠過一抹神彩,胸中充滿了種種期待。

小程同學把楊玉綾看得透透的,小程同學在現代是個職業圍棋選手,妥妥的七段。 能把圍棋下好的人腦筋都比較好使,小程同學把眼前這事就當成一盤棋,現在正式開始起手佈局,雖然她拿白子後下,但是勝負猶未可知:“是啊,姐姐也知道宜山書院呀,可是我覺​​得那裡不好玩,所以很少去呢。娘親專門請了張先生和於姑姑在家裡,不去也沒關係的。”

這下輪到楊玉綾意外了,在她記憶里程帛堯是很喜歡去書院的,因為在那里程帛堯光彩逼人受盡追捧,可是怎麼她重生了,連程帛堯也和從前不怎麼相同。 不過,以前她沒問過,只是後來她去宜山書院時,程帛堯跟她同進同出,才有了宜山書院那些事:“堯妹妹,宜山書院可是很有名的書院呢,難得早些年設立女學,堯妹妹有這樣好的機會,應該珍惜才是。”

“噢,好吧,如果姐姐陪我去,那我以後就天天去上學。”程帛堯臉上笑成一團棉花糖,心裡卻在吐槽​​,尼瑪去什麼去呀,古代的學生要被打手板心的,挨了打回家家長還得說打得好。

在現代小程同學從小學圍棋,一直都是只上半天課,還隔三岔五請假,分數難看得一塌糊塗,老師也不怎麼管她,還勉勵她好好學棋,長大了為國爭光。 所以壓根沒怎麼嚐過學習生涯的苦,沒想到穿越了反而要把這個給補起來,這不科學啊!

其實女學裡教的也就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一類,先生們對女學生要求也不像男弟子那麼嚴格,往往是帶著滿滿地讚美來教學。 除了禮儀課和繡花、茶道的女先生比較嚴格一些外,女學其實並不像小程同學想的那麼恐怖。

小程媽在楊玉綾來的第三天,就跟楊玉綾說起了去宜山書院的事,楊玉綾當然是滿口答應。 讓小程媽意外的是,小程同學居然也一塊去,而且還答應不再缺課:“堯堯從前不是一個月都難得去兩​​回嗎,怎麼這麼積極了,是不是看見姐姐上進覺得臉紅不好意思了。”

“娘親,我是怕姐姐一個人,我陪著姐姐,姐姐不孤單了嘛。瞧我多乖多聽話,不誇我還取笑我,娘親是壞人……”說罷小程同學掩面撲進小程媽懷裡嗔嗔地撒嬌,還假假地作著哭臉。

見女兒這副模樣,小程媽又是笑又是氣,心裡卻是軟柔柔的,捏一把女兒的鼻尖,小程媽道:“噢,娘親是壞人麼,月季花糕就不要想吃了。”

看著程帛堯撒嬌,楊玉綾心中冷笑,暗道:“堯妹妹,好時光不會太長久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luh737 發表於 2014-2-4 10:49 AM

第二章命運之輪已經開始轉動

程帛堯倆親哥哥,程松溪和程柏濤都在宜山書院讀書,兩人趁放假回家,居然聽妹妹撂下話來以後要天天去上學,倆兄弟都笑嘻嘻地調侃她,一個說“說謊鼻子會變長”,一個說“食言會肥”。

去,這兩個典故還是她小時候胡說八道跟他們倆說的,現在倒反而學會拿這些來調侃她,真是過河拆橋的壞蛋。

程松溪和程柏濤對家裡多個妹妹很好奇,以為是和自家小妹那樣乖萌乖萌,一見著就想拿根糖葫蘆逗著玩的。 沒想到小小年紀的楊玉綾出現在他們眼裡時,是那麼的柔軟溫婉,那嬌弱不勝風的姿態跟柳條兒一樣。 程柏濤莫明地想起他妹妹那些亂七八糟故事裡的狐狸精和蛇精……好恐怖的存在,他在不要當呆書生和葫蘆娃呢。

對比程柏濤的如臨大敵,程松溪到底年長幾歲,整個人溫溫淡淡地看向楊玉綾,既不疏遠也不熱切,楊玉綾腰肢跟沒骨頭似的行禮,他就禮儀周到地回禮:“楊家妹妹不必多禮,日後在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無需如此拘束,只當是在家裡一般。”

楊玉綾看著程松溪,做為重生者,她自然知道程松溪日後會有什麼樣的前程,所以她才滿懷疑惑。 為什麼程松溪日後會步步青雲,為什麼看著哪裡都不算太出色的程松溪會得盡聖恩垂拱,而且還是先後兩代帝王:“是,我聽大哥哥的。”

起先,楊玉綾是想,既然程松溪有那麼光明寬廣的前程,不如自己就嫁給他好了。 做為長嫂,想給程帛堯使點什麼絆子,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但是那樣不夠,所以楊玉綾才重入宜山書院,重入那個曾帶給她噩夢的地方,因為那裡有十年後君臨天下的李景!

縱然出身以及父母雙亡讓楊玉綾無法將來成為一國之母,但她也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入李景的心裡眼裡。

去宜山書院的前夜,楊玉綾仔仔細細地把明天要穿的要帶的都想了一遍,又想好了明天怎麼應對書院裡的每一個人。 羞辱過她的,她要一一還報,嘲笑過她低看過她的,終有一天將伏拜在她面前,至於程帛堯,不讓她身處煉獄怎麼對得起自己過去受過的苦難呢。

在楊玉綾徹想著這些的時候,程帛堯早就吃完冰糖鴨梨膏到睡夢里和周公下棋去了。

夜裡下了一場小雨,小程同學神清氣爽地起床伸了個懶腰,丫環姐姐們一個個笑容滿滿地捧著洗漱用具進來。 等到寶雲捧了宜山書院的“校服”出來,小程同學就開始皺眉咬牙猶豫著還是不去算了,這校服她有點接受不來……開襠褲啊! 雖然絕對看不出來,雖然外邊還要再套一層側開邊不開襠的,可是她還是接受無能。

“姑娘,這套婢子已經給您改過了,吶,您看,外頭看著跟書院裡發下來的一樣,婢子把里外兩層都縫在一起做成了裙褲。”寶雲打小侍候小程同學,早就把小程同學的脾氣摸了個門清,這時代褲子都是開襠開邊的,偏偏自家姑娘死都不肯穿。

果然,寶雲才一說完,小程同學就雙眼睜大,捧著褲子看了又看,然後笑瞇瞇地摟著寶雲說:“太好了,寶雲,你真是我的貼心小棉襖。 ”

寶雲和寶煙相視而笑,兩人著手給小程同學更衣梳妝,因為小程同學年紀還小,加上她又是個怕麻煩的。 寶煙只隨手把她的頭髮編成一根辮子,又在髮尾夾了兩朵小小的海棠絹花,垂下幾縷珊瑚珞子來,只一味簡單方便。

而楊玉綾從屋裡出來,梳的是雙螺髻,也是少女可以梳的簡單發式,但雙螺髻比小程同學那辮子要好看許多。 加上吹下來的杏色髮帶,風一吹來髮帶隨風揚起,弧度漂亮極了,小程同學都忍不住心生讚歎:“真是鮮嫩明麗一蘿莉呀。”

可惜……蘿莉有毒!

“姐姐好漂亮。”既然人家氣場全開地出現,小程同學也不吝於發自真心地讚美一下,雖然還沒完全長成,但這絕對是一朵帶毒的罌粟,還是一株復仇草。

“妹妹也很好。”楊玉綾在容貌上本身就要比小程同學要高一截,精心打扮後,更是不可方物。

這倆“姐妹”,一個心裡充滿憎恨,一個滿肚子壞水。 當程松溪和程柏濤看到兩人你“姐姐”我“妹妹”,笑得一個賽一個燦爛地出現在他們面前,兩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程松溪眉頭不由皺了起來,程柏濤也暗叫不好:“妹妹要被蛇妖教壞了!”

……

程小二呀,你妹妹真不是被教壞的,是她本來就把壞憋在骨子裡,你沒看出來而已。

一路上哥倆都毛毛的,到宜山書院門前時,程松溪叮囑道:“堯堯,楊妹妹第一天來書院,你多照看著點,還有你上課打起精神來,先生要是再告到我這裡來,我可不會再幫你遮掩了。”

“知道了知道了,大哥二哥你們快走吧,我和楊姐姐進去了。”宜山書院男左女右,只是課堂分開兩側而已,吃飯倒在一個飯堂裡,書院也不拘著男女學生見面往來,只要求守禮守規矩。 而且女學生天天回家,男學生就不行了,一旦入學必需住在書院裡,一個月有四天假。

雖然小程同學很少來宜山書院,但女學裡的學員對她很熟悉,主要是她倆哥哥招了不少小姑娘,她這做妹妹的連帶著沾了點光。 一進去,就有小姑娘驚喜又意外地招呼她:“帛堯,你今天也來上學了,這是誰呀?”

“嗯,這是我楊姐姐,以後也在這裡上學。”程帛堯說著又給她們互相介紹,腦筋好使的人佔便宜,再不怎麼來,同一個學堂的人只要見過幾面她也認得出來。

“劉妹妹好。”楊玉綾卻對眼前的人再熟悉不過,禦使劉重光的嫡次女,後來嫁給了一個在戶部當差的中郎,日子還算過得去。 在學院裡,劉婷文是程帛堯絕對的擁擠者,所以楊玉綾對劉婷文沒什麼好感,不過劉婷文倒不曾羞辱過她,因此楊玉綾也不會浪費工夫在劉婷文身上。

“楊姐姐好。”劉婷文哪管得了楊玉綾心裡在想什麼,她現在只關心中午可以和程松溪一塊坐著吃飯而已。

上課鈴聲響起,這一節課也巧了,正是圍棋課。 教圍棋的是一名三十來歲的中年人名作顧常山,清瘦修長,滿滿的溫和雋永之氣,令人感覺如蔭蔭林木森森而立:“棋下到這裡,先後的次序就十分重要,先立後長再補一手就能活,但若是先長,那麼黑棋就佔據有利點,近而掌握優勢。這個定式叫孤雁南飛,大體的變局有如下幾種……”

孤雁南飛是比較複雜的定式,顧常山抽工夫掃一眼下邊,學生們一個個眼神迷茫無比,他不用細想都知道,下邊的學生估計難得有幾個能聽明白的。 他看向圍棋下得不錯的幾個學生,這時候也有些迷惑的表情,然後他看到了一個月難得來幾次的程帛堯,睜著一雙狼看到了肉一樣亮光閃閃的眼睛看著教學用的大棋盤。

“程同學,你來說說這個變局白棋該怎麼應對。”

被點到名,程帛堯站起來,說出了她心底的正確答案,至於顧常山眼裡是不是正確答案,那她就管不著了:“是不是右下角扳呀。”

簡直胡扯,顧常山可以肯定程帛堯看到了正確的落點,因為她的眼睛是先往中路看,然後才看向右下角的。 不過學生要睜著眼睛說瞎話,顧常山也沒辦法:“坐下吧,令兄棋力確實不錯,要多向令兄請教。”

“是,先生,學生受教。”程帛堯說完坐下,然後捧著臉繼續津津有味地聽著顧常山講解孤雁南飛的變局。

上半節課是講解定式,下半節課是女學生們兩兩對局,結果坐來坐去,剩下程帛堯一個單坐著。 她正慶幸自己可以歇著時,顧常山滿面春風般和氣的笑著坐在她對面說:“程同學,我們來下一局如何。”

程帛堯當然只能點頭,於是顧常山下出了孤雁南飛的定式,程帛堯也相當配合,然後她就用行動告訴了顧常山她剛才壓根就沒有胡扯,她是正確的。 比起中路,右下角簡單明快殺氣騰騰,而且野心勃勃地劍指全局,不漂亮但效果好得讓人想哭。

程帛堯就快哭了,她沒想到自己穿越後還能跟這麼高水平的棋士下圍棋,人生瞬間圓滿,她小人家還不忘誇顧常山一句:“先生,您棋下得真好。 ”

……

幾十手後,顧常山哪裡還講得出話來,再聽到程帛堯這句誇獎,顧常山也想哭,羞愧得想哭! 頃刻間,顧常山就作出一個決定:“吃過午飯後,我找個人跟你下棋。”

“是高手麼?”職業棋手小程七段的職業病犯了,有高手殺不贏也不能放過。

“當然。”

“一言為定。”

以後的無數個日子,程帛堯都在後悔今天的決定!

更讓她後悔的是,她為什麼要抽風似地帶上楊玉綾一起去……

蘿莉有毒,少年兇猛,說句十分不俗的話——這一刻,命運之輪開始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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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2-4 10:50 AM

第三章饞嘴紅狐狸

宜山書院中行有一個半時辰,也就是三個小時的空閒時間,除去一個小時吃飯散步,剩下的兩個小時裡,學生可以選擇午休,也可以選擇找個景緻清幽的地方嘮嘮嗑。

程帛堯則精神抖擻地踏上征途……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賣報的小行家,不等天明去賣……姐……姐姐?”程帛堯本來心情多好多好呀,都哼起《賣報歌》來了,可是楊玉綾神出鬼沒的一鑽出來,她心情指數立馬跌破基準線。

“妹妹,你這是要去哪裡,不午睡麼?”楊玉綾早就注意到了程帛堯不在視線裡,也不在花園聊天,也不在女寢午休,果然到大花園裡一繞彎就把程帛堯給找著了。

其實程帛堯也沒想要躲開誰,她本來還叫了劉婷文一起去呢,可劉婷文一聽她是去下棋的,搖頭晃腦怎麼都不肯去:“我沒有午睡的習慣,上午顧先生說找人跟我下棋,我這會兒正要去顧先生那裡呢,姐姐要不要一起去。”

“下棋啊!”楊玉綾心裡百轉千迴,這時候未來的慶嘉帝李景正在書院,李景在圍棋上的造詣非常深,是顧常山的得意弟子。 楊玉綾覺得,顧常說找的人有七成可能是李景,剩下的三成則就看運氣了:“好啊,我陪妹妹一起去,省得妹妹一個人。”

楊玉綾眼裡一閃而過的神采沒能逃過程帛堯的眼睛,她也不深究,反正知道待會兒有熱熱鬧看就對了。

顧常山說好的地方是宜山書院專門開闢出來作下棋賞花用的紋楸亭,幾株牡丹花被照料得成了妖精,每株都有三四人高,枝枝椏椏上開滿了碗口大的白牡丹,這是牡丹中里極其珍貴的品種——照雪。 程帛堯不是個太有公德心的,看到好看的花就有點忍不住了,可她才伸手碰到花莖,都還沒用力就被喊住了。

“不忙辣手摧花,先低頭看看告示。”

程帛堯聞言下意識地低頭去看,只見牡丹花葉下有一塊木牌,上面雕著一行字——好花不常,請多珍惜,折花者罰作園丁一年。

……

縮回手,程帛堯看了幾眼,才回頭去看說話的人:“李景師兄。”

這一句“李景師兄”讓楊玉綾怔在當場,在她記憶裡,程帛堯和李景是沒有任何來往的,李景在書院里和程松溪、程柏濤兩兄弟也沒什麼交情。 怎麼看現在這情形,兩人好像很熟悉的樣子,這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她重生之後,連程帛堯都會有很大的改變?

這個結,楊玉綾怎麼也解不開。

而這時,程帛堯已經越過李景看到了顧常山:“顧先生,李景師兄不會就是您找來跟我下棋的吧?”

“誒誒,我說你這是什麼眼神兒,看你嘴撅得多高,跟我下棋有這麼讓你為難嗎?”李景經常跟程松溪下棋,一來二去也就熟悉了,每到歇假的時候還會去程家找程松溪。 程帛堯做為程松溪的“啟蒙老師”,李景也跟她下過幾局,被人家小丫頭砍瓜切菜一樣剁掉了,打那兒以後李景就對程帛堯有心理陰影。

更讓李景有心理陰影的是,每回他覺得自己棋力見長,想跟人“小先生”請教請教,她小人家還給他擺一副有人要餵她吃蒼蠅的倒霉樣兒,看了就讓人又好笑又鬱悶。

“哈-哈-哈-哈-哈,手下敗將,何足言勇。顧先生,這就是您說的高手,我讓他十個字兒他都贏不了我!”程帛堯每說到圍棋上,就自信心滿滿,李景也是這幾年才迷上圍棋的,跟程帛堯這學了近三十年棋的人真沒法比。

她那乾巴巴笑五聲還分成五段,十分鮮明地表達著她有多麼不屑他這個手下敗將,李景伸手重重敲了小丫頭一記,憤然地說道:“看把你給囂張得,今天且等著挨收拾吧,我堂弟李崇安來了,今天你就是跟他下棋。崇安從三歲就開始學棋,天資出色,舉世難得,你能耐再大還能比得過他。 ”

“噢,我知道了,李景師兄大概覺得自己這輩子都贏不了我,所以特地拉來強援找回場子。哼,等著吧,我不會讓師兄如願以償的!”程帛堯說罷揚起下巴,特驕傲特自信地率先走進紋楸亭坐下。

一坐到棋盤前,一慣販賣可愛的程帛堯身上就有了指點江山的氣場,從小學棋,她上的第一課就是尊重圍棋、尊重對手。 所以一旦她落坐在棋盤前時,那份沉穩從容就不自覺地展露出來。

李景看著心裡一抽,他有種感覺,自己可能真像這小丫頭說的那樣,這輩子是很在棋盤上親自找回場子來了。 小丫頭八歲那年,他說著玩似地提出下一局,結果上一秒還撒著嬌要吃冰糖葫蘆的小毛丫頭,一手拿著冰糖葫蘆,一手拈著棋子,跟玩似地就把他給收拾了!

“小堯堯啊,千萬別輕敵啊,崇安學棋十二年,早已經贏過不少國手了。你認真點,別到時候輸了哭鼻子。”李景拿程帛堯當自家妹妹,不過這妹妹圍棋水平實在太厲害了點,每次跟她下棋,都要做好痛哭流涕的準備,因為這丫頭從來不懂什麼叫適可而止。

讓李景沒想到的是,程帛堯小眼兒微微一瞇,迎著陽光特有大將風度地一笑,道:“我從不輕視對手,但也從不低估自己,誰贏誰輸,下過才知道。”

楊玉綾在一旁靜默不語,她這下心裡的結就又多了一個,怎麼也不明白,她不記得上一世程帛堯圍棋學得很好。 不過,將要出場的這位李崇安,她是記得的,如果說李景是初夏的暖風,這李崇安就是十二月的西北風,冰冰冷冷,積年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李崇安一出場,果然是冷冰冰的表情,深沉幽涼的眼神,一眼掃過場中人,朝顧常山行了禮,看向已經在棋桌前坐定的小姑娘:“程師妹。”

程帛堯站起來朝李崇安回禮:“李師兄。”

下棋的人在棋上從不多話,兩人相視一眼,各自吐出一個“坐”字,然後就坐下開始猜先。 雙方甚至都不用多介紹,下棋的人,都是用棋子來說話的。

在李崇安和程帛堯在棋盤上“對話”的時候,楊玉綾則在想著關於李崇安的傳言,傳聞中,這位秦王次子有虐妻殺妻之說,他正妻的娘親還曾到金殿上告過御狀,結果卻是不了了之。 楊玉綾垂下眉,心裡正在打著主意,這樣虐妻殺妻的人,不正適合程帛堯麼。

嘴角掠過一絲冷笑,楊玉綾再看向對坐的兩人,一樣的面容冷肅,不配成對都可惜了。

此時,程帛堯全副心神都放在棋盤上,在這個時代裡,她幾乎沒有見過這麼凌厲的進攻,這是她喜歡的方式,雙方亮出刀來對砍,多麼爽。

一局棋下來,雙方都十分酣暢淋漓,至於輸贏,李景和顧常山甚至都覺得不重要了,這麼精彩的對殺,勝負可以忽略不計了。 中國的圍棋向來是數子的,所以不用多麻煩,看一眼就一目了然:“承讓,謝謝指教。”

“你學了幾年棋?”李崇安手上收著棋子,若有所思問道。

“我如果說上輩就會,你信不信。”程帛堯剛才用棋跟人進行了深層次的交談,所以才這麼半真半假開玩笑似地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李崇安頓了頓手,很快點頭,認真地道:“我信,若無宿慧,怎能高深如廝。”

……果然,還是下棋的人實在,程帛堯把棋子一收,立馬就歡騰起來,拽著她身邊楊玉綾的衣袖,特不懷好意地說:“楊姐姐,你看,我贏了呢。李景師兄還說我會輸了哭鼻子,看看看看,我不但沒哭鼻子,我還贏了。”

她這一下,就把視線從自己身上轉移開了,而原本沒人注意的楊玉綾則被亮到了眾人眼前,楊玉綾很快反應過來,柔柔地拍著程帛堯的手說: “是,堯妹妹最是了不得,棋下得這般好,難能可貴的是,又有李師兄這麼高深莫測的對手。李師兄,日後要常和堯妹妹下棋才是,我不懂棋,卻也知道這局棋有多麼艱深,師兄和堯妹妹真得的棋逢對手。”

楊玉綾想的是,把這兩個人湊一塊天天相對下棋,不信不能下出點什麼來。

“程同學棋力竟如此精深,真是英雄出少年……”

“顧先生,我是少女,少女懂嗎?”程帛堯糾正道。

顧常山“呃”一聲,然後輕咳幾聲把話給改了:“嗯,是巾幗出少女。”

這話把一邊的李景笑得直扶著柱子上氣不接下氣:“就你還少女,黃毛丫頭。”

“哼,懶得搭理你,李師兄,我們來復盤好不好,不跟這水平低下的人一般見識。”程帛堯見楊玉綾不時把視線掃向李景,心裡明白楊玉綾這是要開始牽線搭橋,她故意把李景晾​​一邊,好讓楊玉綾跟李景搭上線。

在復盤的時候顧常山近近地站在棋盤前,不時說上一兩句話,而楊玉綾則主動和李景說上了話。

這時的小程同學,壓根沒想到,她倒是把楊玉綾推到李景這大坑里去了,自己也毫不知覺地正在自己往坑里跳。

小程同學也沒注意到,在她一隻手捧著小臉兒,自覺笑得乖萌乖萌時。 坐在她對面的李崇安掃了她一眼,一點沒覺得可愛,他只看到一隻扮小貓的紅狐狸,還是只看到一群美味可口蘆花雞的紅狐狸,那尾巴卻搖得跟小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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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2-4 10:50 AM

第四章李崇安,我恨你一輩子!

程七段大殺四方滿意而歸,順便還得了點收穫。

做為一個職業棋手,程七段能把三百六十一顆棋子,從第一粒開始到最後一粒落下的次序記得一清二楚。 所以,她的記憶好得不會讓她忘記,在她兩歲多走路都還要人扶的時候,楊玉綾跟她說過什麼。

楊玉綾說要她“看著我永遠高高在上,難望項背”,加上李景的身份小程同學一清二楚,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一個像奶油冰淇淋一樣甜美誘人的消息——李景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皇帝。

看了眼自己身邊一點也沒所謂王八之氣的李景,小程同學深表懷疑:“李景師兄,前些時候聽哥哥說你要選妃了,那個……選妃那天歡迎不歡迎我去參觀呀?我的眼神絕對好,說不定還可以幫你出出主意呢。”

李景含笑瞥小程同學一眼,別看人家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心裡明白著呢。 小程同學來這麼一句,李景雖然不能太明白她到底想幹什麼,但是她想去看熱鬧是肯定的:“想都別想,不過……小堯堯要是願意參選,我倒不在乎多等小堯堯幾年。”

……

一句話讓小程同學和楊玉綾反應截然不同,小程同學是折了根樹枝子,含怒砸向李景:“哼,少做夢了,你不在乎,我還嫌棄呢。”

尼瑪,將來要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的人,她才不上趕著當其中之一呢。 而且正妃一般都有內定的人選,連李景自己都做不了主,還不在乎多等幾年,話說得倒漂亮。

楊玉綾的反應在袖子裡緊緊握起雙拳,看著李景躲開程帛堯砸去的樹枝,還不忘笑著回頭哄一哄程帛堯。 前世今生,楊玉綾最不甘的就是這一點,程帛堯好像總能像現在這樣,輕而易舉得到別人夢寐以求而她卻棄之若蔽履的東西。

“你就不考慮考慮,如果是程國公府的千金,父皇母后也當會點頭應許。做皇家兒媳婦,這可是不少小姑娘求都求不來的。”李景見小程同學追著她砸樹枝,嘴上依愈發沒了把門的,能把在棋盤前氣定神閒的程師妹氣成這樣真難得。

“顧先生,李師兄,他欺負我……”說完,揉眼睛擠眼淚。

小程同學扮哭扮得行雲流水,整張臉說紅就紅,眼淚說掉就掉下來了,顧常山都當了真,手忙腳亂地哄了兩句,又去教訓李景:“光曜,程同學是個姑娘家,這樣的話你怎麼能胡說,話傳出去到底不好聽,你這做師兄的怎麼一點也不顧惜。”

見小程同學抹淚,李景也傻了,他哪見過程帛堯哭,尤其是哭得整張臉都紅了的樣子,看起來就特可憐:“誒,別哭了別哭了,楊師妹,你替我跟小堯堯說說,可別哭了。”

一旁,李崇安默默遞手帕,心裡直抽抽。 小程師妹的眼淚固然招人憐惜,可他站得近,明明白白看著她怎麼把眼淚擠出來的,更要命的是,分明知道她的眼淚是擠出來的他居然還是要抽。 頓時間李崇安如蒙滅頂之災,他好像明白了點什麼,不過很朦朧,這也讓自承多聞有識的李崇安覺得他忽然變得很懵懂無知。

楊玉綾則依著李景的話,上前輕輕拍著程帛堯的背,溫軟軟像一朵雲彩般說道:“堯妹妹,別哭,師兄這是在跟你開玩笑呢。師兄,你跟堯妹妹道個歉吧,堯妹妹是個體貼人意的,不會再生氣是不是。”

這一假哭,倒讓楊玉綾那溫溫淡淡的言行舉止顯得更加恬靜可人,比起小程同學那哭鬧勁,溫柔柔的楊玉綾多麼似一朵解語花。 李景手忙腳亂哄著程帛堯,楊玉綾這一番卻是媚眼拋給了瞎子看,顧常山和李崇安倒在一邊若有所思起來。

顧常山沖李崇安搖搖頭,李崇安卻堅定地點點頭,顧常山再搖,李崇安再點,最後顧常山看了眼楊玉綾也點頭了。

這番動作的內容是“不可能吧,這小丫頭才多大”,“沒什麼不可能的”,“我不相信”,“你不信也得信”,最後顧常山看著楊玉綾在李景旁邊跟一朵抹霞光似的笑著,非常不著痕跡地向李景展露著她稚嫩的美麗,顧常山只好點頭“我信了”。

早就說過下棋的人智商高,邏輯思維能力超出常人,只不過這李景和顧常山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他們也沒把楊玉綾往什麼“母儀天下”“進宮做皇妃”這樣的路上去想,只是當李景這翩翩少年郎的模樣卻又迷倒了一個小姑娘。

以至於顧常山都恨恨,這小子也太招人了,這才剛見面就有小姑娘一見傾心,以後還怎麼了得,是不是全書院的女學生都要看上他。 單身至今的顧先生不忿地瞪了眼李景,用眼神表達著他對李景的妒忌與不滿。

“看見沒有崇安,小姑娘都圍著她轉呢。”顧常山恨恨地道。

李崇安斜斜地看一眼顧常山說:“先生,你想說什麼?”

顧常山說:“你應該再愛笑一點,這樣,小姑娘就也會很喜歡你了,不能什麼美事都讓他全佔了是不是。”

“是我喜歡的,我自有辦法讓她喜歡我,若是我不喜歡的,不喜歡才好。”李崇安精闢地說完,繼續看熱鬧。

“但是,像光曜這樣才是少年兒郎應有的樣子,而且你不覺得這樣很拉風嗎?”顧常山這個詞是從程柏濤那裡學來的,而程柏濤是跟程帛堯學的。

“先生是為這個活著嗎?”李崇安掃過一眼,轉身,熱鬧已經收尾了。 程帛堯已經和楊玉綾挽著手向女學那邊走去了,李景則踩著幾根樹枝子,長長地在原地鬆了一口氣,大概也許此刻他已經學到了一個真理——別招惹女人,年齡跟程帛堯一樣大小的也包括在內。

“人生在世,當然不能為這個活,可能拉風點還是很好的呀。崇安啊,你要努力啊,棋下得再好,你總不能和棋過一輩子是不是,棋也不能給你帶來小姑娘……”說到這裡顧常山住了口,自打一嘴巴,誰說棋不能帶來小姑娘,程帛堯不就是棋帶來的小姑娘。

顧常山忽然高深莫測地看著李崇安,老懷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的說:“好吧,我同意你的看法了。”

李崇安快被這老不羞弄瘋了,一個三十好幾都還沒個妻妾的先生,竟然在這教他怎麼招惹小姑娘。 李崇安一轉身,連禮都不行就拉著李景走了。

回到女學,楊玉綾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說話,她現在也快要瘋了。 上一世,程帛堯驕傲得像一隻鳳凰鳥,處處瞧不起她這個從鄉下地方來的“姐姐”。 還把她的身世四處宣揚,甚至還跟同窗的女學員一起嘲笑她,甚至說了一些辱及父母的話。

後來,她做了些自以為報復的事,卻沒想到被程帛堯當著眾人的面曬到了陽光下,最後她在宜山書院無法立足。 上一世,她是被從宜山書院趕出去的,書院說她身為女子言語不檢、德行有失。 雖然書院沒有張揚,但是到底還是有些風言風語,婚嫁上也就自然比較艱難,最後不得已做了……做了那個人的妾,這一切的一切,都和程帛堯有關。

“可是,她為什麼不一樣了?”楊玉綾坐在位子上看著坐在她面前幾排的程帛堯,心中的恨到底難消,但疑惑也同樣越積越深。

“等等,婷文,你說這下節課幹什麼?”程帛堯老也不來上課,所以上什麼課她一點也不清楚。

“馬術呀,怎麼了?”劉婷文奇怪地問道,她不懂程帛堯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騎神馬呀! 誰來告訴她,為什麼古代閨秀還要學騎馬!

她小時候在公園騎馬摔過,暈乎了好幾天后就對馬有了恐懼,跟恐高症患者站太高會暈一樣,她只要一接近馬,立馬頭暈腿軟。 別說靠近了,她現在想到待會兒要騎馬,這會兒就開始心裡哆嗦。

上馬術課的時候和男學員那邊的馬術課正好碰上了,兩邊的先生就由著男女學員們混雜在一起。 然後程帛堯離馬老遠,小心翼翼拉著韁繩的樣子就被李景和李崇安看到了,那馬明顯對程帛堯很感興趣,程帛堯一步步往後退,馬就一步步湊近她。

到最後,程帛堯都快哭出來了,這回是真哭,眼圈兒一紅眼看著就要掉下淚來了。 李崇安一把拉開了韁繩,那馬就隨著韁繩被牽引了開去,李景則上前看了她一眼,本來還想取笑取笑她,見她這要哭不哭滿臉驚恐的樣,知道她是真嚇著了,可不敢再胡說,程松溪和程柏濤也來上課了:“程師妹,你沒事吧?”

“我以後都不要上馬術課了!”小程同學身體是僵的,腿是軟的,心是嘭嘭亂跳的,她現在確信了,自己對馬的恐懼一點也沒隨著穿越而消失,反而好像更嚴重了。 宜山書院的馬比公園的馬要神駿上百倍,眼睛裡精光閃閃,一看就是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一蹄子撂過來,估計她小命就沒了。

坐馬車還不覺得,騎馬好恐怖!

李景看著她慘兮兮的樣子,忍住了沒再逗她,李崇安卻忽然翻身下馬,走到小程同學身邊說:“下棋的人,應當無所畏懼,如果你心有恐懼,很難達到最高的境界。走,我教你騎馬,不會有事的。”

……

我不要! ! ! ! !

話都沒說出口,小程同學就被李崇安輕而易舉地弄到了馬背上……

在這一瞬間,她終於意識到一件事,認識李崇安這個傢伙絕對是個錯誤。 狗屁的下棋的人,應當無畏懼!

李崇安,我恨你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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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2-4 10:51 AM

第五章少年,你頓悟了!

心懷不良的李景看著自己的堂弟把程帛堯嚇成那樣兒,很不厚道地笑了,然後打馬揚長而去,甚至還特噁心人的把程帛堯​​唯一能指望的楊玉綾也給領走了。 楊玉綾本來就有意和李景多相處,現在李景主動來邀,她當然二話不說就走人了。

留下程帛堯一個人在馬上僵得跟塊石頭一樣坐著,一動不敢動,李崇安還在一邊解析著動作要領之類的東西。 小程同學心裡滿滿地槽點,中午下棋還覺得找到了同類,這時候卻在心裡邊暗暗發誓,如果她能囫圇個地從馬上下來,以後看到李崇安都繞彎走,跟這種人簡直沒法溝通。

“程師妹,上午那局棋,第一百零八手,你為什麼要用立下。思來想去,我還是認為,雙扳更合適。不過立下又處理得很簡單明了,這樣不會把局面帶入複雜,好像程師妹每一手棋都相當簡平快。只是,這樣到底失了棋道真意,棋道在大爭而不爭,程師妹這樣下有失天和,也與大道不符……”李崇安一說起圍棋時,跟程七段一個毛病,話多!

這會兒程七段哪有工夫理會他嘴裡叨叨什麼,她只滿心祈禱,希望老天爺聽到她的心聲,趕緊派個人來拯救她於水深火熱之中。

她不接話,李崇安卻猶自不覺,嘮叨得跟個蒼蠅似地在一邊“嗡嗡”著,可憐程七段在馬上都快崩潰了:“程師妹,我等學棋之人,並非全為勝負,而程師妹的棋,太過功利,勝負之心太盛,這樣不好。雖說下棋必會有勝負,但若只為求勝,永遠也難成大家。以我之見,程師妹日後還是……”

“唔……救命啊……”在李崇安一大串一大串的說教之後,程帛堯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這回真不是擠的,一半是嚇的,另一半還是被嚇的。 前一半是被馬嚇的,後一半是被李崇安嚇的,這個人太恐怖也太討厭了。

“程師妹怎麼了?”李崇安好像什麼也沒察覺到似地問道,看向程帛堯時,讓程帛堯覺得這就是現代那種除了會圍棋什麼也不會的高段棋士,一到棋盤上指點江山無所不能,一出棋局連東南西北都摸不清。

就在程帛堯想嚎淘大哭時,李崇安“呃”了一聲,在程帛堯看來,就像是他終於從解除了“圍棋痴化狀態”,他小聲地問道:“程師妹,你真的不能騎馬嗎?”

“爹娘,哥哥,救命啊……”程帛堯被李崇安牽著馬溜出去老遠一段路了,恐怖在她心裡已經積累到了臨界點,她現在什麼都顧不上。 李崇安牽來的這匹馬,有三個她這麼高,她小腿碰到馬腹上的肌肉時,能感覺到那種恐怖的爆發力。 只要馬一動,她心裡就一哆嗦,再加上李崇安還要在一邊神叨叨地說教。

不用楊玉綾來告訴她,她可以明確地告訴楊玉綾,她現在已經知道煉獄是什麼樣兒了!

“堯堯,你怎麼……”程松溪遠遠看到程帛堯在馬上,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程帛堯有多怕馬他比誰都清楚,因為程帛堯第一次在這個時代接觸到馬程松溪帶著去溜彎的。 那時候程帛堯才四歲多點,看到馬就大哭大鬧起來,在馬上還死死地掐著他脖子,才溜出去一小段程帛堯就暈了,過後發了幾天燒,那以後程家上下誰也不敢帶她去騎馬了。

當看到正面時,程松溪這才夾著馬腹飛馳而來,三兩下就把自家慘得一塌糊塗的妹妹從馬上扶下來。 程帛堯雙腳一落地,整個人就軟軟地坐在了草地上,程松溪見妹妹渾身還不自覺地抖著,就怒目看向李崇安:“你怎麼回事,堯堯難道沒跟你說她不能騎馬嗎,你怎麼還牽著她溜馬。”

“大哥,算……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程帛堯本來應該巴不得程松溪揍李崇安一頓狠的,可是一想到人家是王爺的兒子,還跟未來的皇帝來往密切,也只好出聲阻止。

“抱歉,我沒想到你這麼怕馬。”李崇安這樣子,十分像是從棋逢對手的熱切裡冷靜下來,終於明白剛才自己確實做了不該做的事。

可實際上,他從一開始就是有意而為之的! 不過,就算是有意,心裡也有些不安,而且經此一事,少年開始懂了,女孩子是需要好好呵護悉心關照的。

恭喜你,少年,你頓悟了!

而李崇安道完歉,終於說出了自己有意而為之的目的:“程師妹,今日的事是我太魯莽了,改日必當登門道歉。”

……

這人腦子怎麼構造的! 上一刻還像魂遊天外人事不知,下一刻又世事洞明,好像什麼都明了似的。 不過,程帛堯又有點能理解,李崇安是那種天賦很高,對圍棋又相當狂熱的,一旦涉及到圍棋了,其他方面就會完全沒反應:“不用了,李師兄要是覺得抱歉,以後我們常下棋就好了,但是,除了下棋,別的可不行,比如……騎馬。”

“是,我明白了。”

聽著妹妹和那有些拘謹的少年對話,程松溪疑問地道:“水平很高?”

程帛堯回復過精神來,眼一瞥,笑瞇瞇地說:“大哥這樣的水平,三五個不在話下。”

聞言,程松溪放開扶著程帛堯的手,沒好氣地說:“早知道就讓你繼續騎馬溜彎。”

“不要嘛不要嘛,大哥一定捨不得的,我這麼好的妹妹,大哥怎麼能見死不救呢。”程帛堯晃悠著程松溪的手臂,捧著一張臉扮得無比可愛,且撒起嬌來行雲流水,一點不著痕跡,至少她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於是乎,李崇安圍觀到了小白兔變成紅狐狸的整個過程,李崇安心裡在想:“怎麼辦啊,明明知道她在裝可愛,我竟然覺得……確實很招人憐愛。”

李崇安瞬間覺得自己沒藥可救了,擱現代,這有個很時興的說法——放棄治療。

“行了行了,別賣乖了,這位師弟,既然棋下得好,以後常來往。”程松溪倒沒繼續見責,眼前的師弟跟自己弟弟應該差不多年齡,再想想程柏濤那不通世故的樣,程松溪覺得也不必見怪,誰人不曾是魯莽少年呢。

“在下李崇安,程師兄有禮。”這時候,李崇安才記起互通姓名來。

“程松溪,原來是師弟府上是秦王府,早聽說師弟這些年一直在江南一位國手那裡學棋,想業如今已經學有所成。師弟以後是就此在宜山書院讀書,還是要再回江南去?”程松溪問道。

“自是留在宜山書院,以後還程師兄多指點。”李崇安這會兒自然舉退有矩,溫恭謙和起來,和剛才硬把程帛堯往馬上推的人簡直不是同一個。

他這副樣子,讓程松溪和程帛堯都認為,像李崇安他們這樣的宗室少年,縱使再不通人情世故事,該有的禮儀規矩也半分不會少。

小程七段更是在心裡覺得自己是個悲劇:“活該我倒霉,圍棋天才這樣恐怖的存在,平時就不該有任何來往。”

臨了,李崇安又向程帛堯道了聲歉,程帛堯有勁沒力地揮手,她現在都懶得跟這位“天才”多說一個字。 這位真的還是快點走吧,下棋的時候坐到一起沒關係,下完棋后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吧!

因為程帛堯這模樣,程松溪不得不請了假把她送回去,結果程柏濤聽到了消息過來一看,捂著肚子都笑出眼淚來了,真是個沒心沒肺的主兒。 楊玉綾臉色卻有些莫明,真不知道馬術課上這位跟李景怎麼怎麼著了,程帛堯雖然好奇,卻也知道不是問的時機。

她倒沒有開口問,楊玉綾卻開口了:“堯妹妹,那位李師兄棋當真下得極好麼?”

棋局之外,李崇安和程帛堯其實都是很機敏的,只是李崇安今天意外失了水準而已。 所以楊玉綾的話一問,小程同學小眼睛立馬就微微瞇520小說兒來,臉上立馬就是明晃晃招人的笑臉兒:“當然了,假以時日,定可以奉饒天下先。不過現在嘛,他還贏不了我,怎麼,姐姐也對圍棋有興趣。”

本來以為楊玉綾會搖頭,畢竟學棋是要幼功的,不是從小學起連門檻都很難摸著,但是楊玉綾卻點頭了:“是呀,要是堯妹妹願意教我,那自是再好不過了。”

楊玉綾上一世本來就在宜山書院裡認真學過,只是到底沒有天姿,比不得李崇安這樣有天賦的,更比不得程帛堯這在棋盤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妖精。

這個,程帛堯卻不知道,人家想學她就教,這又不是什麼不傳之密。 更何況,她琢磨著楊玉綾學棋和李景有關,為這個楊玉綾不開口,她都樂意上趕著貼過熱臉去:“姐姐看得起我這點微末小道,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不願意呢。我巴不得天下人人都懂棋,這樣就不愁找不著人下棋了。”

頓了頓,程帛堯有意無意地把李景給撂了出來,她支著下巴,扮得特天真爛漫地嬌吟吟笑道:“其實李景師兄的棋也不錯了,他就是嘴皮子太壞,所以好討厭他。李景師兄基本功很紮實的,只可惜不是從小學棋,否則水平不會比李師兄遜色。”

你打探了我,我自然也要打探你,扯平!

楊玉綾倒真沒想到十歲的程帛堯肚子裡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當下就被勾起談話欲來了,她必需要趕緊了解李景的一切,只有了解了李景,才能近而紮根在他心裡。

程松溪在一旁眉頭皺得跟山似的,自家可乖可乖的小妹,跟楊玉綾坐一塊,總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這樣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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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2-4 10:51 AM

第六章那種恨將蝕骨銷魂

李景跟程國公府的來往已經有大約三年了,程家授國公爵是因為程家祖父窮盡一生教導了無數弟子,不管貧富都有所成,真正是有教無類的一位大賢大德。 程老爺子過世的時候,他門下居然有萬餘弟子,他們或許只是聽過程老爺子幾節課,或許只得老爺子一句話醍醐灌頂,但他們都以程老爺子的弟子自居。

程老爺子過世後,李景他爹當今天子,感念老爺子一生教書育人,又加上當時程越申子承父業,也是個以發願桃李滿天下的賢達,今上就厚封了程家,並親自寫了“書香傳世”四個字相贈。 程越申是個實誠人,得了這四個字後,愈發一心撲在教學上,朝堂的事兒半點不沾。

說起來,今上也算是程老爺子的弟子,所以今上對程家很是不錯,也時不時把程越申宣進宮去給皇子們講解文章,就是李景見了程越申,也要端端正正行禮稱一聲“先生”。

程家對李景相當熟,一來是因為這個,二來是李景常來跟程松溪下棋。 李景只是十一皇子,雖是皇后嫡子,頭頂上卻有三個嫡嫡親的哥哥,他從來沒覺得自己跟大位有什麼關係,所以程家上下待他倒也不是那麼拘謹防備。

談起李景,程帛堯卻真的沒什麼太多感想,在她眼裡,李景身上就一個標籤:“手下敗將而已,不過,李景師兄脾性還是不錯的,輸了棋也不惱,還能虛心請教。就是嘴​​巴太壞了,有時候說話很氣人的。”

“堯堯,早就跟你說了,他到底是十一殿下,叫師兄沒錯,但別總是手下敗將手下敗半地說。他現在可以不惱,聽得多了未必就不會惱,你呀,別總是耍性子。”程松溪話是要這麼說的,雖然他跟李景過招時也從不手軟,但該有的禮儀規矩還是要守。 只是自己的妹妹似乎總不把李景當回事,好像他的皇子身份就是個屁一樣,雲淡風輕地就過去了。

“大哥,我要是不這麼喊,他能天天找我下棋。雖然他棋力還算可以了,但是輸了棋總要問東問西,有些問題好傻的。”程七段有著職業棋士的驕傲,一個水平低於她太多的,她真不屑於天天砍殺人家。

回到家,程帛堯別的事兒先不干,直奔小程媽跟前假裝掉眼淚,把小程媽弄得心都軟成了一團棉。 明明曉得這丫頭八成又是要賣點小性子,卻還是忍不住“寶寶貝貝”地叫著哄著:“我的小堯堯今天是怎麼了,可是想娘親了,也只有你這丫頭,這麼大的人了,一天見不著娘都要哭一鼻子。”

“娘親,書院的師兄好討厭的,我說我不會騎馬,他還把我往馬上推,要不是大哥救我,今天娘親就見不到我了。”告完小狀,程帛堯立馬小臉一揚,又是一副笑模樣:“不過,我找到了下棋很厲害很厲害的一位師兄呢,我看不出三年,他就能贏我。”

看著女兒那張時雨時晴的臉,小程媽都有些喘不上氣來了,這丫頭恁是變得快:“一邊去,那還哭什麼哭,你就是不撒嬌不舒服是吧。你爹今天回來。好好坐著好好站著好好說話,知道不知道,你這沒個樣子的小心你爹又罰你抄女四書。”

“知道了知道了。”

楊玉綾此時,整個人一震,她怎麼忘記了這件事呢,她怎麼可以忘掉呢,就是自己再死一次也不能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不忘偷眼瞥楊玉綾的程帛堯瞬間眉開眼笑,她現在最愛看的就是楊玉綾了,時時有精彩,次次有驚喜:“娘親,爹去淮南訪友,早就說要回來了,今天是不是真的會回來呀?”

“自然是真的,你爹打發了曾壽先回來報信兒,這會兒你爹應該差不多到外城了。你們幾個快些去收拾一下,別待會兒被挑出不是來。”小程媽說起程越申,整個人笑得都帶上了一層玫瑰色,真正是嬌豔欲滴的熟女一枚。

程越申只娶一房正妻,既沒通房也沒妾,倒不是人家不想納,實在是小程媽比小程同學厲害多了。 不但演技出神入化,手段也是一等一的,程越申早被小程媽攏得不知東西了,哪裡有閒工夫納妾。

這次去淮南訪友,程越申一去就是兩個多月,剛一下馬車就看到嬌妻愛子和慣會販賣可愛的女兒都笑容滿面地看著他。 程越申見狀心頭一暖,越是年紀大了,越能覺出一家人溫溫融融的好,現在倒更慶幸當年自己沒納妾,否則這家哪還有現在這般滋味。

“夫人,排淵、排壑,堯堯……”一一喚過,程越申臉上的倦色漸消,笑意越來越深。

這麼溫情的時刻,小程同學很識時機地伸手:“爹,禮物呢?”

她這一句話蹦出來,慣來好風度的程越申也忍不住翻白眼,又笑又氣地拍開她的手罵道:“你這丫頭真沒點眼色,李昌,把車上的東西取下來給這丫頭。真是的,爹還沒進門就伸手要東西,哪有你這樣做女兒的。”

“像爹這麼舉世難尋的大賢大儒,上天當然會賜給您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兒。”說完,拆箱看禮物,壓根不管程越申嘴角抽抽得快僵掉了。

不過,程越申也清楚,自從女兒漸漸懂事後,家中歡笑一天比一天多,所以對這個向來不怎麼講規矩的女兒,程越申很是寬容。 再看她捧著淮南出產的瑪瑙棋子,笑得眼睛都快沒了,程越申也打心眼里高興:“好了,回屋裡慢慢樂,別讓蘊之看了笑話。對了,夫人,這是我那老友的長子周存光字蘊之,蘊之啊,快些來拜見你伯母。”

程越申時常帶些少年回府,不是貧寒的學子,就是落難的書生,也有時候是朋友的子侄,一家人倒見怪不怪,一一上前和周存光打招呼。

程帛堯一點也沒錯過楊玉綾,只見楊玉綾在一旁看著周存光,那渾身緊緊繃著的樣子,程帛堯看著就有戲。 所以她十分主動,百分樂意,千分高興地向周存光介紹起楊玉綾來:“周大哥,這是我姐姐,不過姐姐不像我,姐姐是溫柔文靜的閨秀,我就是那吵著閨秀睡讚賞的聒噪青蟬。像周大哥這麼清靜儒雅的人,跟姐姐想必能說到一塊去,詩呀文呀我不懂,姐姐卻是極好的。”

……程家老小看著程帛堯,這丫頭又發什麼瘋,小程媽甚至覺得自家女兒這番話有點作媒的意思!

小程同學太壞了,楊玉綾想接近的人,她不遺餘力幫忙,楊玉綾不想接近的人,她也一點不少出力捻作堆儿。 她是想,如果楊姑娘很忙的話,可能就沒太多工夫佈置煉獄,她是真的不想跟楊姑娘死掐,掐個半死不活就好了,幹嘛要掐死,太暴力了不好的。

“見過大姑娘。”周存光糊塗了,他好像記得程家只有一個女兒,怎麼又多出來一個。

楊玉綾心中翻騰半晌,到底沒發作出來,只淡淡含笑回禮:“見過周公子。”

臉上含笑,心中卻滿是冷笑,楊玉綾胸中有怎麼也消不去的火:“周存光啊周存光,比起堯妹妹來,你才是真正的劊子手。”

周存光上輩子納了她做妾,新鮮了一段時日後不聞不問,她以為這人是真心憐惜她,才在後院給了她一方天地,卻不料……卻不料只是為程帛堯一句“姐姐好生可憐的,年少失怙,如今又無處可托良人,周大哥若是有合適的人選,不妨替姐姐物色一二。”

他周存光物色一二,偏偏最後就把她特色到了他自己的後院裡,如今細想想,周存光心中是有程帛堯的吧。 只是他周存光如今已經有了正室夫人,程帛堯這樣的出身,怎麼會給人做妾。

楊玉綾隨著一大家子往裡走,心中卻有了計較,倘若……倘若生米煮成熟飯,出身程國公府又能如何! 雖然眼下程帛堯還小,但只要身子被人看過了,有了接觸,程家再怎麼著也只能忍痛割愛了。

程帛堯不知道楊玉綾在算計什麼,她只要楊玉綾在算計,而且還和周存光有關就可以了。 至於到底什麼樣的內容,這個她真不可能知道,反正總會有兆頭的,且走一步看一步就好了。

這會兒周存光也有些莫明其妙,他總覺得楊玉綾的眼光有些琢磨不透。 至於對程帛堯的喜歡,以後不知道,現在是絕對不可能有的,他才成婚一年,正是恩愛甜蜜的時候,再說程帛堯是世交之女,又出身好,他當然興地有非份之想:“大姑娘,小心些。”

原來楊玉綾心中謀劃著,腳下踩著塊微微凸起的圓石,差點摔著。 周存光也是好心提醒,楊玉綾卻出了一身冷汗,她差點忘了,此時最重要的不是周存光,而是攏著李景那頭。 不過,周存光再過不久就會從程家搬走另覓住處,這段時間總要想個法子才是。

如果……如果她能成功,而程家和周存光又雙雙壓下此事不提,到時候程帛堯再和李崇安湊成一對兒,比起程國公之女給人作妾似乎這樣才是真正的煉獄!

楊玉綾心中打著如意算盤,女人的心思是很敏銳的,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 李崇安此時都未必對程帛堯上了心,楊玉綾卻看出些端倪來了。 一想到最後能成那樣,楊玉綾忍不住笑起來,笑得彷若一樹盛開的花朵,極美極艷極懾人……

她笑得那麼懾人只是因為她最清楚,倘若越愛一個人,最後愛不得轉而恨了,那種恨將蝕骨,日夜如同小蟲將吞噬人的心智與理智。

周存光一時間竟看得有些怔然,只為看到了好看的花瞬間開放在眼前一般,並沒有太多想法,因為想法這東西是需要時間來滋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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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2-4 10:52 AM

第七章小李同學的屠龍手

不論現代還是如今也被稱作“明朝”的古代,要問程七段最大的能耐是什麼,那絕對不是圍棋,也不是她自覺得很聰明能耐的腦筋,而是——不解風情!

她能不解風情到什麼程度呢,除非一男人明明白白拉著她的小嫩手,逐字逐句地說“小程七段,我喜歡你,我要追求你”,否則,她是不可能察覺到人家對她有意思的。

小程七段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這有什麼不好的,本來嘛,喜歡一個人直接說就好了,幹嘛要玩什麼愛在心​​口難開呀,多無聊多費勁,多浪費時間。 說白了,她情商確實有點低,不過對於一心撲在黑白兩色棋子上,發誓要一輩子嫁給圍棋的人來說,她倒也省了很多煩惱,要不然怎麼人家能做七段呢!

所以,她給人家撮合的時候,一點也沒感覺到楊玉綾也在替她張羅。 楊玉綾跟她說周存光怎麼怎麼儒雅風流,她笑瞇瞇點頭,然後順著楊玉綾把周存光誇成天上有世上無的如玉君子,最後她再來感嘆一句:“周大哥這般資質,倒更加讓人想看看周大嫂了。”

……

待楊玉綾說起李崇安,小程七段更加干脆,直接跟楊玉綾說起那盤棋來,聽得楊玉綾如墜迷霧裡。 雖然她也覺得自己懂一點圍棋,可是程帛堯嘴裡說出來的種種手段,她真的是一個字也聽不懂。

末了,楊玉綾不得不放棄傳耳邊風這計劃,目前來看周存光還是難了些,不過楊玉綾本來就不需要程帛堯對周存光動什麼心念。 既然程帛堯喜歡下棋,那以後就在書院多給她和李崇安製造機會,讓他們下出個日久生情來。

“只是,堯妹妹怎麼會想起學棋來呢,還學得那般出色,真是讓人驚訝呢。”幾日來,楊玉綾一直在程帛堯的指導下學棋,越學心裡就越驚訝,她雖不懂,但也看得出高低來。 原以為,未來的慶嘉帝棋力高深,現在卻遠比不上程帛堯。

“爹就會下棋啊,還下得不錯呢,爹教了我一點入門,後來張先生又教了一點,我自己又悟了一點,然後就這樣了。張先生說,圍棋是看天賦的,在棋盤上有天賦的人一分汗水十分收穫,沒天賦的人十分汗水也未必有一分收穫。”程帛堯說得眉飛色舞,當時張先生確實是這麼誇她來著。

她這一席話說得楊玉綾有些氣悶,她學個棋連別人的路數都看不出來,更何況講什麼天賦。 上天,竟這樣厚愛程帛堯,楊玉綾很快又不糾纏於這個,而是說起李崇安來:“堯妹妹因為受驚嚇在家中休了兩天,李師兄很是愧疚呢,說是今日放課便請假來瞧你,堯妹妹還是趕緊收拾收拾,這披頭撒發的樣子可不好見外客。”

“他……他來幹什麼?”如果是下棋,程帛堯當然很歡迎她,可下棋之外,任何事她都不歡迎。

“自然是來向堯妹妹道歉。”楊玉綾這兩天在李崇安面前,沒少把程帛堯形容得淒慘無比,說得李崇安不來看一看都要受良心煎熬,人能不登門來慰問。

說話間,楊玉綾就作主讓寶雲去找衣裳,讓寶雨和寶露把程帛堯扶起來,寶煙給程帛堯梳妝。

其實……程帛堯雖然受了驚嚇,可沒嚴重到需要休幾天,她這是藉機逃學睡懶覺。

所以,當面色紅潤有光,被寶雨她們幾個收拾得光鮮亮麗,一如園子裡帶著水珠兒在晴風裡搖曳的單瓣野薔薇,透著那麼的生機勃勃神采十足。 但程帛堯騎馬回來的當天夜裡發熱請大夫的事,他是知道的,程松溪為此還說了他兩句。

因此,縱使眼前的人光彩逼人得像一抹霞,李崇安還是有些氣短,誰讓他是罪魁禍首呀:“程師妹可感覺好些了,那日是我太過魯莽,在此向程師妹再次道歉,也向程國公和程夫人道歉。”

程國公倒沒什麼,自家女兒自家知道,他這女兒毛病多得很,誰能記全啊。 而且程國公以教學為己任,對少年俊才向來​​寬容隨和得很:“不能怪你不能怪你,堯堯向來身子骨不怎麼結實,是該多出去走動走動,她就這不愛動彈的性子。小時候坐在棋盤前,自己能跟自己下一整天棋,長大後又一副弱不經風的樣子,我與夫人又捨不得,才把她慣成了這樣,不要放在心上啊。”

……

這真是親爹嗎? 程帛堯扁著嘴看向小程媽,小程媽也一肚子不樂意,哪有這麼說女兒的,女兒可是她的心頭肉。 不過小程媽也知道,眼前的到底是秦王次子,人家登門道歉態度做得十足,倒真不好計較:“過門是客,快些坐下飲茶,少年人都有不知輕重的時候,只是日後要多長個心才好,小姑娘家都是水做的,經不得折騰。”

人家攜禮上門,自然要依禮留客用飯,本來這就是個嘴上工夫,不過程越申實在太熱情,也太實誠。 於是李崇安只好留下吃個便飯,等吃飯還有一段時間,程越申一合計,不是愛下棋麼,正好家裡有個圍棋妖精,乾脆讓他們兩下棋,自己在旁邊看一看。

楊玉綾聽罷,立馬去園子里布置,卻不料半路上正好遇著剛從外邊歸來的周存光,兩人一沒留神竟撞個正著。 楊玉綾“哎喲”一聲,周存光連連退步,趕緊行禮道歉,楊玉綾身後的兩個丫頭上前扶了她,她站定後就擺手說:“不礙事,只是周大哥走路多留個神為好,堯妹妹也是個不愛看路的,她身子不好,撞著了她可不成。”

周存光連忙稱是,卻不免多看了楊玉綾一眼,前幾日初見彷若一朵紅梅開在崖頂,今日再見又似霞波里開的一朵紫蓮花,且清且艷且嬌柔。 周存光多看,卻是因為疑惑,十二歲的小姑娘,怎麼會有這般風姿儀態,真令人費解。

“對了,周大哥可也愛棋,秦王次子過府,要與堯妹妹下棋呢。二人棋力相當,難逢敵手,周大哥若是也有興致,不妨到清波亭一觀。”楊玉綾說完便轉身走了。

留下周存光在原地似有所感:“順心,我總覺得這大姑娘心存機心,言行舉止如蒙青紗,讓人看得不明不白。”

“大姑娘不似小堯姑娘那般天真清澈,只差兩歲,一個全然是稚子天真,一個卻似在步步為營地謀劃著什麼。”順心輕聲說完便不再言語,他這也是在提醒周存光,這位大姑娘不是什麼善茬儿。

“再謀劃也不過是個小姑娘,算了,不去想她。倒是這位秦王次子,居然和程國公府也有交情,倘若……能跟秦王府……”周存光越說越小聲,到最後連離他最近的順心都聽不明白他到底嘀咕了幾句什麼。

清波亭裡棋局擺下,李崇安和程帛堯相對而坐,兩人一坐到棋盤前就彼此相看一眼,然後會心一笑。 一旦坐到棋盤前,他們就有種“我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們才可以在同樣的高度進行對話”的感覺。 這種感覺,比任何朦朧未清的感情都跟讓人迷醉,如同窖藏的陳年美酒,不開封都能把人醉倒。

這回,兩人很有默契,程帛堯打開棋盒見是白子,蓋上遞給李崇安,李崇安見是黑子,也在同一時間遞給程帛堯。 一時間,四目交接,不是柔情似水,而是鬥志昂揚。

“程師妹,請多指教。”

“李師兄可要盡力而為喲,要是總輸我可不跟你下棋。”

“我懂,手底下見真章。”

“好。”程帛堯拈棋落子,氣勢如虹。

李崇安舉手而應,悍然兇猛。

清波亭裡,懂棋的,如程越申、周存光和聞訊而來的張先生,看得心神激盪。 不怎麼懂棋的,如小程媽和楊玉綾,前者心裡叫糟,總覺得女兒才這麼小點就要保不住了,後者則是嘴角含笑,眼睜睜看著好戲開幕。

最後,小李同學的悍然兇猛佔了上風,男孩子在圍棋上天生有優勢,他們在數學和邏輯思維能力上,比女孩子要強。 中盤局面太亂,程帛堯只看差了一個點,就導致最後節節敗退,棋力相當的兩人,比的已經不是棋力了,而是誰可以堅守不出錯。

棋局結束後都不用數子,程帛堯心裡在滴血,她被屠龍了! ! ! ! !

“嗚……從來沒有人把我殺得這麼慘……”

本來還氣勢洶洶、志得意滿的李崇安臉色陡然變色,他手足無措地看著棋盤對面的程帛堯,該死的,這丫頭又裝哭! 再看周圍程公國和夫和以及周存光和張先生,一個個都面露不贊同地看著他,他就差沒當場暴走了。

好在程帛堯很快又解救了他,也只用一句話:“太好了,終於能有人贏我了!”

……

小程七段絕對是喜極而泣,在現代能把她下得這麼慘的百八十個是有的,而且隨時能找著人來砍瓜切菜一樣剁掉她。 其實,也不是這時候的人棋力不高,而是這時代的人不追求激烈對殺。 所以,對小程七段來說,小李同學此刻就是這世上最美好的存在呀!

“咳……吃飯吃飯,下什麼下。”再下他們這些看棋的得被嚇出好歹來,程國公老大人堅定揮手讓人擺飯,並且在心中暗暗下了個決定,絕對不要給自家女兒找個會下棋的女婿,鬧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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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2-4 10:52 AM

本帖最後由 cluh737 於 2014-2-4 10:53 AM 編輯

第八章您忍心讓娘親做寡婦嗎?

用過晚飯後天色還不錯,正是漫天霞彩動人的時候,因為楊玉綾一番話,加上這時代也不禁著少年男女來往,程帛堯被打發出去送李崇安到巷口。 其實也是這兩人張嘴閉嘴全是圍棋,程老公爺和小程媽耳根子不得清靜。

程國公府前的巷子裡種著許多月季薔薇之類長開長盛的花朵,此時正暗香浮動,夕陽自兩人身後把身影拉得細細長長,昏黃的調子極是溫暖動人心。 在這兩人身後的寶雲和順心都看出點溫馨之意來了,偏這二位張嘴閉嘴全是棋,真是兩個什麼也不懂的棋痴。

“程師妹,眼前雖好,但前路未必沒有艱難險阻。程國公府看來風平浪靜,不涉朝堂之事,但……這些事卻也是聽父王和王兄講話時聽來的,你且一聽,記在心上留個心眼便好。”李崇安不會無緣無故來,楊玉綾以為是她攛掇來的,其實卻是李崇安小小坑了楊玉綾一記。 難得有個對手,李崇安希望程帛堯能安安平平的,況且……程師妹真哭的時候很不好看,裝哭的時候勉強還算可愛。

“啊……”朝廷上的事,程帛堯確實不懂,她最近的心智都用來猜測楊玉綾想幹什麼了。 這時候猛的一聽程國公府前路有艱難險阻,心裡就直發涼,她雖然不懂,但也知道連李崇安都要小聲小聲說得這麼隱晦,肯定不是什麼能躲過去的事。

“不需太擔心,陛下到底還念一份當年老公爺的師徒情。令尊是個踏實作學問的,卻……卻到底有些不通朝堂風浪。程師妹,我等下棋之人,最擅長應對種種局面,你好好勸勸令尊,作學問也不能觸線。”十五歲的李崇安其實也並不太懂這些,但其中的險與難他能從父親和兄長的對話中聽出一些端倪來。

“噢,我好像明白了,謝謝師兄,我一定好好勸勸爹,定不讓他給穩定團結和睦和諧的朝堂添一絲麻煩。”程帛堯說完又向李崇安道謝,她明白,李崇安把這些話講給她聽,其實也要擔風險的。

“難得有程師妹這麼能贏又不怕輸的對手,我可不願師妹有任何不妥。”說罷,已到巷口,李崇安和程帛堯互相一緻禮,又是各自了然的看對方一眼然後雙雙轉身。 李崇安腳步輕快,他終於把放在心頭好些天的事給辦了,從在書院下過那局棋后,他就有這個想法,他哪裡真是那麼魯莽的人。 下棋的人,每走一步,都自有其道理。 當然,若不值得他這麼做的人,他是不會去管的。

相較於李崇安的輕快,程帛堯就有些沉重了。 自從穿越後,每天都過得輕輕快快,小程媽對她也不是很嚴格,規矩禮儀學得不好都能睜隻眼閉隻眼。 程家的氛圍也好,兄長溫容,父母恩愛,這樣的家庭不要出任何事才好。

只是,她該怎麼勸呢?

“老爹這麼軸,一跟他說作學問的人也應該顧忌一下朝廷,他就跟我說如果作學問的人都不能說真正想說的話,這天下就沒有人敢說真話了。唉,老爹也太難搞定了一點,不過,關乎一家人的生死存亡,老爹怎麼也該考慮一下。”

這事要盡快辦,只是這時代的文人,真的很天真,尤其是純做學問的人,更是天真的沒救。 在現代,程帛堯的父親也是基層一小官兒,雖說只是個一輩子都沒啥盼頭的小官兒,可是該見識到的傾輒,真的一點沒少看。 可真到要發生在眼前了,程帛堯還是沒什麼大主意。

“該怎麼辦才好?要是我爸在就好了,雖然沒上升的能力,但自保的手段分分鐘能想出來,可惜我一點兒沒學著。”程帛堯說完嘆氣。

第二天她就銷了假去書院上學,在課堂上相當漫不經心,上午的兩節小課,她基本上什麼也沒聽進去,全然在那裡神遊物外。

夢遊了一上午後,她被李景瞧見了,李景看她這丟了魂的樣兒,愣是忍住沒逗她,還特難得的輕聲細語問了句:“小堯堯,你怎麼了,還沒好嗎?”

一看到李景,程帛堯也沒好臉,畢竟這事兒跟他們家還有點關係:“我不好,一點也不好。李景師兄,我哥平時對你不錯吧,我對你……好吧,除了叫你手下敗將,我對你也不錯吧。”

她一番話說得李景心裡直發毛,這丫頭恁是抽風,從沒一刻李景覺得程帛堯發明的這個詞這麼好用:“又發什麼毛病,我也沒說你對我不好,雖然你老嘲笑我是手下敗將,可我哪天不是捧著張好臉來讓你嘲笑。”

程帛堯也知道遷怒李景沒道理,李景在皇子裡就是個不上進的,也不怪他,頭頂上三個嫡親哥哥。 他以為自己要做一輩子逍遙王,對朝廷的事向來不關心,這也是保命的法子:“對不起,我心情不好,是我不對。”

“喲,新鮮啊,這麼爽快就道歉。”李景說完又被程帛堯一瞪,立刻知趣地咳嗽一聲說:“說說到底什麼事,我能幫你一定不推辭,這都幾年了,你跟我親妹妹有什麼區別,難道還有什麼事不能跟我說的。”

“我想去看你選妃!”

……

李景只覺得那什麼什麼把他給怎麼怎麼了,繞了繞去這丫頭純粹還是為看熱鬧在給他裝死麼,長出息了嘛死丫頭:“你少抽點兒風,說不定我會考慮考慮。”

“我是真的心情不好,不過如果能親眼看著李景師兄跳入火坑的過程,說不定會好一點。”程帛堯其實本來想直接跟李景說的,不過聯想到這位壓根不頂事,覺得還是暫時緩一緩為好。

“嗯,我懂了,你就是你自己說過的那種人,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李景也看得出來,程帛堯原本到嘴邊的不是這樁破事兒,可是小丫頭不說,他也不好逼她。 不過……李景到底長在宮中,也不是李崇安這十五歲的棋痴,他當然知道該從哪裡入手去打探。

“師兄,女兒家的心事,你不會懂的!”揮手,像趕蒼蠅一樣把李景趕走,程帛堯是怕自己把話說出來。

她一句話說得李景差點笑噴,然後搖搖頭像是渾不在意般地走了,但該留的心眼兒一點沒少留。

小程同學也知道,李景是個賊精賊精的,她剛才的話肯定讓李景看出點兒什麼來了,不過她也不在意。 如今真正能商量的,其實只有自己的兄長,跟外人商量,尤其是李景這樣的皇室子弟,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麼。

“大哥二哥,今天晚上請假回家吧,我有話想同你們說。”

現在也輪到小程同學有想不清楚的事了,李景怎麼會後來當上皇帝的,這沒出溜的人怎麼能當上皇帝。 如果是李景當皇帝,自己家應該不會……好吧,帝王心術,一旦坐到那椅子上了誰又說得準呢。

晚上回了家,三兄妹在程柏濤的院子裡聚首,程帛堯把事兒一說,程松溪的眉頭就再也沒鬆開過,連同平時沒心沒肺的程柏濤都沉默了下來:“大哥,爹太水火不侵,油鹽不進了。”

程松溪點頭:“那就越得好好想辦法,還不能從這方面來勸,得從大道禮義上來勸。”

“大哥,要從大道禮義上來勸才要糟,你覺得在這方面我們能說得過爹嗎?所以,我們得另闢蹊徑。”程帛堯從前就覺得老程的觀點對於這個時代來說太后現代,可她原本就是個現代人,覺得那些也沒錯,所以她雖然勸過,卻沒太過用心。

“嗯,是這麼回事,這事容我再想想。”程松溪是長兄,十七歲在這個時代早就算成年人了,他的話在程越申那裡有一定的份量,越是這樣,程松溪就越要慎重地思量該怎麼開口。

結果程松溪去勸,被程越申一通責罵給轟出書房,老爺子差點沒把兒子打出門去。 程松溪是沒法勸了,程柏濤進去,結果也好不到哪兒去,程帛堯看這情況,只好捧著臉進去販賣可愛。

程越申見女兒進來,臉色柔和下來一些,聲音卻還是僵的:“若堯堯也是來勸爹的,那就不要開口了。”

如果不是養育了自己十年,自己又叫了十年爹,享受了十年父愛,程帛堯真想罵一句“腐儒”:“爹,大哥二哥肯定把能勸的話都說遍了,那我能說的就剩下一句話了——爹,您忍心讓堯堯做個沒爹的孩子嗎,您忍心讓娘親做寡婦嗎?”

程越申差點跳起來大罵出口,但看著女兒那雙淚盈盈的眼睛,又實在不捨得。 就在程越申覺得這些話已經夠難聽了的時候,程帛堯那沒出溜的勁兒又來了:“我是不會忍心讓娘做寡婦的,一定再給娘找個好人家嫁掉,我是個乖女兒,為了讓娘能把日子過舒服一點,肯定會很快管另外一個人叫爹的!”

……

程越申無語問蒼天,他這到底是養了個什麼女兒,平時倒是乖乖可愛得很,這會兒說起話來生生讓人想掐死她才好:“你出去吧,容為父再想想。”

“唔,到時候我們改姓氏的話,您也不會有意見對吧。不過那時候,您都沒感覺了,應該不會有關係的!”

“滾出去……”

老程是真的發毛了,可還是捨不得打捨不得罵,只好瞪著女兒關上的門自己跟自己生氣。

老程不蠢,只是軸了點,朝堂上的風浪怎麼會不知情,可做為一個純粹的文人,他是真的準備好了隨時捨身取義的,並引以為榮。 但,一想到自己女兒那幾句話,老程現在是想捨身取義都要衡量再三了,老程頓時覺得自己的人生很悲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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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2-4 10:54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2-5 11:15 PM 編輯

第九章七分羨慕,三分擔憂

老程很鬱悶,老程很生氣,老程很上火。

文人的節操,與家庭的完整圓滿,這兩個哪一個都不是老程願意放棄的。 近四十年來,老程一直把聖賢的各種言論奉若法旨,一刻也沒放縱過自己。

聖賢說,君子不可貪墮於色,他就只娶一房正室,當然,他不會承認這大半部分原因是因為自家妻子很彪悍。

聖賢說,教人向善當有教無類,他就門院大開,不拘三教九流只要有心向學,都廣納於門牆。

可現在這情況,聖賢好像沒說過應該怎麼辦。 老程並不是隻死讀書的人,要不然寫不出那麼些灑脫奔放的詩詞來,也不能和各年齡階段的學生打成一片。

其實……

這件事根本就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麼嚴重! 李崇安也說了不需太擔心,只是小程七段向來喜歡把事情往嚴重了想而已,被害妄想症患者沒治啊。

李景趁休假回了一趟皇宮,成年皇子都立府別居,李景拿著“給父皇母后請安”的藉口,光明正大地進宮打聽消息。 他甚至都不旁敲側擊,直接就問他那太子兄長:“皇兄,程國公家最近有什麼難處嗎?”

太子李顯這幾年老聽說李景跟程國府的子女常來往,並且把程國公府那小毛丫頭棋高很多招的事聽到耳朵快起繭了:“沒什麼大難處,最近程國公出了本集子,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不過程國公要再這麼下去,未必就不會有天大的難處在等著他。”

“程國公說什麼了?”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一句沒有錯,父皇甚至褒獎過。但程國公在新出的集子又續寫了一段,還拿鄭王世子那樁公案做比較,說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王子犯法,為何就可以逃脫律法懲處。程國公還注了一句,說鄭王世子其實也不過是替罪者,真正犯法的另有其人。幸好程國公還有點腦子,沒指名道姓說是誰,否則父皇不惱,也會有人吹枕邊風的。”李顯說完又笑了一聲,其實他巴不得程國公指名道姓。

自從開始沉迷於圍棋后,這幾年李景就很少在街面上混了,也少跟那些個王子世子來往,這會兒還真有些糊塗,但大抵能明白,肯定又是他的哪位兄弟唄:“噢,我還道什麼天大的事,原來就是這麼點小事,那丫頭敢情又在戲弄我!皇兄,你弟弟我好慘吶!”

“瞎鬧什麼,跟誰學的說著就嚎,沒眼淚還亂擦,擦就擦吧,你扯我袖子做什麼。”李顯真不知道他這十一弟哪來的這毛病,近來偶爾到宮裡請安,還時不時撒個嬌。 十八歲的人了啊,母后倒很受用,可憐他在旁邊看得一陣陣惡寒。

鬆開李顯的袖子,李景又想起一件事來,然後邁腿就走:“皇兄,我去母后那裡一趟,過會兒再來跟皇宮聊。”

看著跟陣風一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十一弟,李顯嘆了一聲搖頭:“十一弟啊,我都不知道你這樣到底好不好,皇室之中,哪容得你這樣天真下去。”

這語氣七分羨慕,三分擔憂。

這時李顯已經撲倒在皇后面前,非常不要臉地撒嬌去了,李顯看了八成又得罵一句“世風日下”:“母后,兒臣想跟您討塊宮牌。”

“你又想闖什麼禍?”皇后一邊享受著小兒子的撒嬌,一邊笑瞇瞇地讓人給李景端茶果點心。

李景敞開肚子吃到撐後,在宮女的侍候下淨手淨面,然後才一臉滿足地笑起來:“有個小丫頭說想親眼看著我跳火坑,有鑑於小丫頭平時伺候得不錯,就給她個法外施恩吧。”

“程國公家的姑娘吧,光曜啊,母后怎麼覺得你可心那丫頭呢?”皇后不時聽李景說起程帛堯,她還真是頭回總聽小兒子念叨一小姑娘,而且把個她沒見過的小姑娘說得活靈活現,彷彿在眼前撒著歡打滾似的。

“母后,您這話可不能亂說​​,更別當著程師妹的面說。上回我跟她開玩笑,她拿樹枝追著我砸,您要一說,她非拿石頭砸我不可,君子不立危牆下,您可別替我招她。”李景此時此刻,是真的不認為自己會看上那麼個小破丫頭,尤其是在他印象裡,程帛堯一手拿著糖葫蘆砍他於雲淡風清間的模樣,想起來就能讓他一哆嗦。

兒子的一番話,讓皇后聽了忍不住笑出聲來,皇后到底是經歷過不少事兒的,看得出來李景對程帛堯有好感。 只是這好感尚還不及轉化為情愛,這種好感也未必全會化作情愛,皇后倒也不點破,小兒子安安樂樂做個王爺,經歷一些小兒女之間的悲歡離合就好,其他的隨緣便可:“好好好,瞧把你給嚇的,春紅,去給十一拿塊宮牌,讓他好去討討他那小師妹的好。”

“母后,那個……能不能事先透露點風聲給兒子,好歹是為我選妃是不是。”一般皇子們大都在二十歲左右選妃成婚,李景現在也不算是​​小孩子,雖然知道可能是一樁門當戶對且不能由自己作主的婚姻,但他還是會出於好奇想打聽一下女方的情況。

小師妹說了,你可以不讓我選擇吃什麼,但你至少得告訴我吃的是什麼——程帛堯被請吃不明食物時說的話。

皇后聞言笑了一聲,輕拍著兒子的肩道:“放心,母后給你選的自然是會合你心意,是個會下圍棋,可愛爽朗的小姑娘。”

李景眼色微微亮,不知為什麼,這一刻,那小毛丫頭舔糖葫蘆時笑得跟糖葫蘆一樣酸酸甜甜​​的笑容滑過他心頭,竟帶著一經青酸甘甜:“母后,這種話怎麼做得準,這樣的小姑娘京城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兒子一個個猜也得猜到明年去,可兒子下個月就要選妃了。”

“姓陳,是永州陳氏在京中做官的其中一家,再說我可就不能說了,陳氏如今做京做官的也不過十幾家,有適齡女兒的才七家,你猜得準就猜,猜不准就等最後的結果吧。”皇后說完不再說這話題了,而是問起李景的學習生活來。

永州陳氏不算是太顯赫的門第,但尚算清貴,祖上曾做過開國大將,如今子孫也有不少在朝中做官。 皇后說七家,那李景的王妃就肯定是個陳姓小姑娘了。

下午從宮門出來,李景二話不說就上程家登門跟他的程師妹做交易去了,他先是把太子那番話說了,然後才扔出宮牌來:“你不是想看我選妃麼,吶……等等,先不忙接,先答應我個要求。”

“行了行了,說吧,破事兒真多。”本著有熱鬧不看白不看的原則,程帛堯還是想去湊這熱鬧的,而且楊玉綾早就迫不及待了,就衝她那位楊姐姐,她也想做成這事兒。

“明日還有一天休,你在家裡擺個賞花宴怎麼樣,替我下下帖子,好讓我先瞧瞧人。”李景說完不但點了永州陳家,還點了另外可能給他做側妃的幾姓人家,正妃是皇后告訴他的,側妃卻是他自己從他那太子皇兄的話裡琢磨出來的。

“這事兒倒也不難,不過我向來不愛去什麼花宴詩宴的,這件事還得姐姐幫忙,我也就能下個帖子而已。”程帛堯說完全小眼兒一瞇,想像著明天會有怎麼樣的熱鬧看。

待李景一走,程帛堯就把事情跟楊玉綾說了,楊玉綾這幾天卻不怎麼纏著程帛堯前後,反而像是在做些什麼。 程帛堯讓院子裡的丫頭暗暗留心,倒也沒太關注過:“姐姐,宴請閨秀的事我沒做過,也很少參加,這事還得請姐姐幫我才好,我什麼都不懂的。”

楊玉綾自然點頭,也不過是吩咐下人做些安排,下帖子的事她當然不能接,畢竟她現在還應該“不熟悉”京城:“好,堯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說這事也不麻煩,堯妹妹去寫帖子吧,名單出來了還請堯妹妹也給我一份,好讓我熟悉一下明日來的人。”

上一世,楊玉綾跟李景也沒什麼交集,倒是聽說過“陳皇后”的名頭,但具體那位陳皇后是哪一家的閨秀,她也不是很清楚。 明天這場賞花宴有她在,自然不能讓某位陳姓女子佔了李景的心,面對的是一群小丫頭,楊玉綾自信自己多活幾十年,不會連些小丫頭都收拾不了。

她卻沒想到,到目前為止,她都還沒能收拾下小程七段。

周存光那裡也進展緩慢,這人似乎和上一世也有些許不同,心思似乎更深沉了一些,說起程帛堯來,也好像半分不感興致。 反倒……反倒是偶爾看她的眼神,帶著不清不楚的東西,卻不是熱切,而是彷若洞悉什麼一般。

接到程國公千金的帖子,京中的閨閣姑娘們都甚覺新鮮,這位程國公千金一來很少去宜山書院,二來很少出現在各種飲宴聚會上,只聽聞是身子弱。 如今這麼大張旗鼓,不免讓人想起,程國公千金如今也十歲了,再過得四五年就得訂親,如今也是到了和京中少年少女們見面的時候,再晚就來不及了,總要先留個印象,讓人相看相看。

是以,各家雖然是姑娘們接下的帖子,卻也沒忘讓女兒捎帶著帶上自家家中的未婚少年。

歡快無比等看熱鬧的小程七段壓根沒想到,她那好好的賞花宴會被歪樓成相親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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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2-4 10:56 AM

第十章程家有女初長成

有人曾問過程松溪,你家妹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小姑娘,當時程松溪就拿人當流氓。 他可以天天把妹妹掛在嘴邊,卻不許人家充滿好奇與興趣地問起自家妹妹。

所以,一想到賞花宴,程松溪就頭疼,他也是習慣成自然,平時沒事總是“我妹妹說”“堯堯說的”,這直接導致光是宜山書院就有不少同窗對程帛堯興致滿滿。 程柏濤當然也沒少貢獻力量,所以現在哥倆臉對臉發愁呀!

再發愁也沒用,賞花宴不能取消,相親大會也會如約到來,那群眼裡冒綠光的狼就要來叨自家妹子了。

程家的花園向來被照料得好,小程媽是南方人,最愛花花草草,且也不像京中人那樣種在花盆裡,或者用青磚圍起來。 而是藉鑑了程帛堯的主意,一入園全是青青綠綠的草皮,草皮上鋪著青石板,兩邊花木持股疏。 石榴尚在含苞點點嬌紅,白蘭初綻輕風一吹滿園清香,紫藤在架子上開得如同瀑布一般繁盛、低頭是鳶尾、天竺葵,欄杆處正好趁手而賞的是月季、牡丹、扶桑花,池上有新初開的荷花、芡實。

說是賞花宴,倒確實名副其實,小程七段這麼宅的人,當然要把家裡弄得舒服舒服,至於喜歡花草這種事是完全不存在的,她倒是喜歡辣手摧花。

“程妹妹,你家園子裡的花開得可真好,這架紫藤,滿京都沒見過誰家的開得這麼好,可有什麼章法?”一位姓陳的姐姐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家中的花多是母親著人看顧。陳姐姐要是喜歡紫藤,我替你問問。”程帛堯雖然才算是正主,可楊玉綾在場中一襲白裳杏裙周旋,倒更像是正主。 程帛堯樂得輕鬆,才不管什麼喧賓奪主之類的事。

在她觀察著楊玉綾的時候,楊玉綾則在觀察著所有姓陳的姑娘,陳家來的這幾位姑娘,生得都尚算不錯,要真正說姿色出眾的卻只有兩人。 一名是中書省參議家的嫡次女,一名則是工部郎中的嫡長女。 現在在楊玉綾看來,這兩人都是可能的。

但李景找人的方式完全和楊玉綾不一樣,這位對美色,真的可以說一句高免疫。 他要做的只是向陳家來的少年們打聽,誰家的姑娘會下棋,誰家的姑娘性子活泛。 陳中郎家的嫡次女赫然也在其中,另外兩位則都只是六品以下小官的女兒,但李景卻恰恰認為這兩位小官的女兒更有可能:“因為我不需要勢大的岳家,我也不想給皇兄添堵,所以定是這兩人中的其中一人。”

一個是御醫家的姑娘,一個是國子監監丞,按李景琢磨,更可能是陳監丞家的長女。

這陳監丞家的長女也會找地方,就站在程帛堯身邊,言談舉止間確實很是爽朗,可跟那丫頭不要錢一樣的燦爛模樣一比,愣是黯淡了幾成。 但是兩人相談甚歡,這時正談到圍棋上,陳思盈說:“從前不知道程家妹妹這般可人,如今知道了,可幸程妹妹也愛下棋,日後我定會常來叨擾程妹妹,程妹妹不要嫌我煩才好。”

“好啊,巴不得呢,能坐著一塊下棋的人越多越好。對了,李景師兄和李崇安師兄的棋也下得好,改日我們相邀一起下棋吧,再叫上我兄姐,觀棋下棋談棋,想著就很讓人歡喜呢。”

“李……是十一殿下和秦王府的小郡王麼。”李崇安出身王府不是嫡長,一般會稱他兄長作小王爺,而他則被稱作小郡王。 這說明人家陳思盈比她更清楚該怎麼叫人,程帛堯只會圖省事,見誰都叫師兄。

“啊,噢,正是他們倆。陳姐姐不知道,李崇安師兄的棋下得極好極好,前兩天還把我大龍給屠了,真是一點也不手下留情的。至於李景師兄麼,可惜沒能從小學棋,如果從小學棋,憑李景師兄的腦筋,肯定不會比李崇安師兄遜色,不過跟我哥倒能下個棋鼓相當,李景師兄和我大哥是好幾年的棋友了。”程帛堯嘴裡說著,眼睛一點沒離開過楊玉綾,她也沒注意到李景已經在往這邊走了。

見程帛堯說得有趣,陳思盈忍不住笑出聲來,倒覺得這個程家妹妹很是對自己的脾氣,閨閣中的姑娘下棋無非當個愛好,少有見多發自內心熱愛圍棋的,陳思盈覺得程帛堯是難得的棋裡知音:“程妹妹這般好,從前卻不得見,只令人遺憾。怎麼程妹妹不參加京中的閨閣聚會呢,要不然我們定是早就認識了。”

“李景師兄,你不跟大哥他們在那邊喝茶談話,到這邊來做什麼。”李景罩到程帛堯身後時,差點嚇她一跳。

李景卻忽然看著仰面滿臉嗔怪,眉眼揚起的程帛堯,覺得自己剛才真的想太多了,這破丫頭用得著反應這麼大,一喊跟喊“賊來了”似的,倒把他也唬一跳:“程師妹,你這喳呼勁什麼時候才能改改,沒點規矩。”

聽到程帛堯喊李景的名字,陳思盈臉一下子就紅了,李景猜得沒錯,宮裡替李景選妃,她確實李景正妃人選的其中之一。 這事兒李景還不知道,她卻從父母那裡得到了消息,這一下子見了李景,真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十一殿下,臣女陳思盈拜見殿下。”

“請起,無需多禮。”李景虛扶了一下,又去看程帛堯:“你看看,你什麼時候跟這麼行過禮,說你沒規矩不算冤枉你吧。”

之所以總說程帛堯,那是李景同學為了遮掩一下內心的彆扭與尷尬。 程帛堯竟安生生地瞥他和陳思盈一眼,居然沒跟他計較,而是像吃了幾十根人參一向,看向園中某處,那小眼睛光閃閃的能晃瞎人眼。

李景一過來,連著一撥少年們都過來了,一個個光明正大地看著花園里或賞花或歡談著的小姑娘們,一時間真是一個亂花漸欲迷人眼。 最耀眼的,卻似乎是場中正垂淚的少女,盈盈數滴淚掛在眼角,在陽光下折射出光華,白衣杏裙,彷若無風自起飄然如畫裡神仙。

“這……便是排淵妹妹?”有人不解地問道。

“這是玉綾,自然也是妹妹。”只要不惦記自家堯堯就行,程松溪毫無鴨梨地把乾妹妹和表妹這樣的身份給放開了過去。

“這就是程家有女初長成了,日後排淵少不得要為妹妹操心了,這般姿容清艷,日後程家門檻可要保不住了。”眾人哄然而笑,卻也都都不多打量,雖也有免不了暗中多看幾眼的,但明面上大家還是很守禮。

至於正直的程家女程帛堯,這會兒正看著楊玉綾大呼精彩,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小姑娘嘛見到比自己好看,又好看得十分有侵略性的,多少會有那麼一兩個要為難一下人家。 再加上程帛堯這不負責任的宴會主人在一邊偷懶,楊玉綾就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四處播撒著笑容和美麗。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拌幾句嘴,聽兩句閒話而已,結果楊玉綾那眼淚,說來就來,程帛堯覺得人家厲害多了,她的眼淚還要拿手去擠,用力去憋才能出來。 不過小程七段還是有良心的,畢竟人家主持了今天的宴會,替她做了事兒,她也不能看著一群小姑娘吵鬧起來把氣氛弄僵了。

“姐姐,徐姐姐,賀姐姐,說書的女先生來,我們聽書去,今天講《雲間月》呢,可好聽了。”程帛堯出頭做和事佬,卻也不把事兒往身上攬。 楊玉綾方才針對了徐賀兩位,否則徐賀兩位姑娘也不會跟她拌起嘴來:“大哥二哥,也請師兄妹一道過去吧。”

說完,程帛堯笑瞇瞇著一張臉,嫩生生的喊著每一個人過去,在場的大多數都比程帛堯大幾歲,這時見個小丫頭蹦出來,也都和聲和氣地一笑跟著過去。 徐賀兩位卻是知道程帛堯的,自然給了程帛堯這個面子,當即就衝程帛堯一笑再沒說什麼。

剩下了楊玉綾在最後,程帛堯抽出帕子,踮著腳去給楊玉綾擦眼淚,楊玉綾卻一躲,差點把程帛堯摔個狗吃屎。 幸好她穩住了自己的身子,程帛堯難得好心一回卻被當成驢肝肺,她也不惱火,只把帕子收起來說:“姐姐呀,咱們就算是女兒家也可以大氣一些,些許小事,隨風消散啦。要是姐姐還不開心,那我也只好陪姐姐一起不開心了,不過,咱們晚上去……散心,好不好……”

最後走的幾個少年恰看到了這一幕,不免問道:“那是……”

“家妹帛堯。”

“原來這才是你天天掛在嘴邊的妹妹,小丫頭真好玩兒。”

“可不是,還些許小事,隨風消散啦,這語調真有趣兒。”

這才是真正的程家有女初長成呀,而且那麼可愛招人,讓人有一種甜在心裡,暖在胸口的感覺,神采流光一如朝陽,是片絲雲彩也不見的燦爛晴天。

“師弟啊,幸虧她還小。”見程松溪瞪著那幾個相攜而去,一邊走一邊誇妹妹可愛的同窗,而他滿臉鬱鬱的樣子,李景忍不住特歡樂地安慰​​了一句。 果然是跟著程帛堯走,哪裡都能撿滿口袋開心果。

再看向陳思盈,李景又含笑伸手請她先走,陳思盈小臉微紅,李景心頭卻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並無欣喜,似有所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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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2-4 10:57 AM

第十一章遞笑臉的和捅刀子的

說書人在台上講著精彩絕倫的故事,小姑娘小少年們聽得如痴如醉,做為一個現代人,程帛堯啥樣的娛樂沒見過,對說書倒真沒有太過偏好。 坐在她身邊的楊玉綾也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程帛堯就把關注更多地放到了楊玉綾身上。

書說到一半的時候,楊玉綾起身了,向著右側走去。 如果是想洗漱上洗手間解決個人問題,應該走左邊,結果楊玉綾走了右邊。 程帛堯暗暗一樂,貓著腰就準備跟著去看看楊姑娘正在耍什麼花腔,結果她才走到一半,就被人給逮著了。

“程師妹,你這是想去哪兒?”李崇安抓了一把瓜子在手裡,一粒一粒特優雅逼人的剝著,要不仔細看,絕對會認為這位是在指點江山揮豪潑墨。

程帛堯這會兒心裡滿有一種“我怎麼又被他逮個正著”的感覺,也趁手抓了把瓜子,程國公府良心出品,去年鮮下的瓜子煮了曬乾存下來的,因為程帛堯愛吃這些個小零嘴,程國公府每到秋天就要煮一堆瓜子花生:“我去解決一下個人問題,你難道也要跟著一起去。”

哪料想,李崇安對程國公府如今已經很熟了,眼皮子抬都不抬,剝了顆瓜子扔嘴裡,一副穩坐釣魚台的模樣:“嗯,我記得不應該往這邊走啊,你要解決你的個人問題,不應該上左邊走荷花池嗎?難道我記憶模糊了,還是最近你家興過土木,走這邊要繞過後院才能到淨房去吧!”

……

就在程帛堯無言以對的時候,李崇安手裡的瓜子吃完了,人家手一拍乾脆利落地說:“走吧。”

“好吧,不過不管看到什麼聽到什麼,一個字都不許往外倒,否則……我不吝於來個殺人滅口。”程帛堯瞇著眼睛,自己覺得她現在的眼神十分之危險。

卻見人見李崇安瞅她一眼,跟沒見著她“危險的眼神”一樣,腰上的玉佩和穗子一甩一甩越過她向右邊紫藤花廊走去。 程帛堯跟在後邊咬咬牙,到底沒罵出聲來,只得怏怏不快地跟上前去。

“小喬,事情辦妥了沒有?”小喬是楊玉綾帶來的幾個丫頭之一,向來最得楊玉綾倚重的。

“回姑娘,婢子已經把信兒送過去了。”小喬低聲回道。

“嗯,去吧。”楊玉綾之所以選在今天,是因為今天來的人多,足夠多到讓程帛堯無可抵賴,如果她一抵賴,外邊多的是人要做見證。 當然,她最終的目的,並不是讓眾人都來看,而是讓程帛堯吃個啞巴虧。

楊姑娘想得很好,程帛堯才​​多大點兒,嚇唬嚇唬她,她哪裡還敢聲張,當然是乖乖地聽從她安排​​。 而且她現在也明白了周存光在打什麼主意,如今的周存光竟是個有野望的,渴望位極人臣,而不是像他的父輩祖輩那樣,做詩禮傳家的儒林清貴。

周存光卻沒從程家這邊打過主意,只是想著從程家認識一些人,然後結交自己的人脈而已。 可是,如果送一個捷徑給他,想來他不會拒絕,這樣的人怎麼會拒絕呢!

想到這裡,楊玉綾轉身又要折回說書的花園裡去,程帛堯和李崇安趕緊轉回去坐好,你吃瓜子我喝茶,跟沒離開過似的。 程帛堯一邊剝著瓜子,一邊在心裡直猜測:“她到底想幹什麼?”

不等她開始列出可能的答案,楊玉綾就倒了半杯茶在她裙腰上:“呀,堯妹妹,瞧我笨手笨腳的。”

“沒事沒事,好在茶水不燙,我去換身衣裳就好了。”說話的時候程帛堯還沒想到什麼,等說完她就意識到了,現在自己的園子裡,只怕正有個陷阱在等著她吧!

程帛堯站起身嘿嘿發笑,然後特地繞過李崇安跟前,狀似不經意地把他茶几上放著的茶盞給碰倒了。 李崇安看她一眼,默默站起來,低聲道:“師妹,你想幹什麼。”

“哎呀,我怎麼這麼不小心啊,二哥,你領著師兄去換件衣裳吧,你們倆看起來差不多。”程帛堯知道自己園子裡有陷阱,本來是不想去的,可是她又不想錯過熱鬧。 她打算自己去小程媽屋裡換衣裳,然後夥同李崇安和自家二哥一塊踩陷阱去。

心存不良的程帛堯沒有叫程松溪,而是叫上了程柏濤,因為程柏濤的園子就在她的園子旁邊。 程柏濤有些莫明其妙,倒是點頭應了,但他沒忽略自家妹妹那張竊笑的臉:“堯堯,你又要玩什麼花樣,你能不能安份點,自從楊家妹妹到家裡來了,你就沒一天安生過。”

“我只是去換衣裳而已,哥想太多了。娘親那裡給我做了套新衣裳,我正好去換上,二哥帶師兄過去吧。”說完下巴一揚,人就走了。

留下程柏濤看著李崇安,特無奈地說:“她從前不這樣的,真的。”

等程帛堯換好衣裳從小程媽園子裡出來去敲程柏濤園子裡時,程柏濤屋裡的小僮告訴她說:“姑娘,二公子不是到您屋裡找您去了嗎?怎麼您和二公子錯開了。”

一聽這話,程帛堯二話不說,拔腿就跑,她估計現在陷阱已經被觸發了。 果不其然,她進自己園子裡一看,李崇安和程柏濤在一起,一個賽一個的臉黑。 周存光和一個小丫頭站在一塊兒,楊玉綾則和定海侯家的肖蘭因並肩站著,一個捂著嘴滿臉飛紅,一個則明顯處於石化狀態中。

“這……這怎麼回事?”程帛堯傻眼了,場面太複雜,她看不明白。

程柏濤沖她搖頭,說:“沒什麼,我和師兄跟周大哥先走,你們整理一下回去聽說書吧。”

沒頭沒腦的看著程柏濤他們三個走出園子,程帛堯滿腦袋問號地看向肖蘭因:“肖姐姐,出什麼事了嗎?”

楊玉綾卻不待肖蘭因開口,插話道:“堯妹妹,你在哪裡換的衣裳?”

“娘親那裡呀,娘親給我做了新衣裳,姐姐和肖姐姐怎麼回事,也弄髒了衣裳嗎?”程帛堯藉機反問了一句。

這時候肖蘭因才有了機會開口,肖姑娘覺得自己好像懂了點什麼:“是這樣的,評書這會兒已經結束了,師兄師姐們正說著要擺局下棋呢,就想起你和李師兄來了。結果你和李師兄都不在,我們就來找你們,只是沒找到你,卻先找到了師兄他們,還有那位週……周公子。”

說完話,肖蘭因就抽出了自己被楊玉綾挽著的手臂,且退開了幾步。 肖姑娘記起來了,一路上楊玉綾都在說家裡還住著一位周公子,是世交之子,對程帛堯是如何如何欣賞讚美,又生得怎麼怎麼好看。 現在想想,話裡話外倒有些說兩人情投意合的意思,把事情前前後後一連貫,肖姑娘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姐妹之間的傾輒,肖蘭因在自己家見得多了,倒也不覺得奇怪。 但是,姐妹之間的事,拉上她這個外人算什麼,難道她就這麼好利用,肖蘭因嘴角含著柔柔的笑,心裡卻把楊玉綾給記恨上了。 這件事,萬幸沒成,要真成了,只怕她也沒有好果子吃。

而且,楊玉綾這一招太不留餘地了,肖蘭因以為自家姐妹爭鬥已經很厲害了,沒想到這裡還有一位為了毀妹妹,不惜拿名節作賭注的。

想到這裡,肖蘭因衝程帛堯一笑道:“程妹妹,我先走了,今日我什麼也沒看到,也沒來過這裡。有唐突之處,請程妹妹見諒。”

“噢,肖姐姐,我和你一塊走吧,不是說在擺局嗎,少了我怎麼行。”說著程帛堯也不管楊玉綾的臉色僵成了什麼樣,和肖蘭因並肩走了出去。

本來程帛堯還想留下來問問楊玉綾,不過楊玉綾嘴裡聽不到實話,還不如回頭跟自家丫環打聽呢,反正寶雲和寶煙一直在院裡守著。

路上,肖蘭因看著笑容甜得暖人心的程帛堯,終於沒忍住,還是開了口:“程妹妹,你小心些,給你遞笑臉的人,未必不會在暗裡捅刀子。今日是妹妹運氣好,可日後備不住就沒這麼好運氣了,日防夜防,最難防的恰是身邊的人,程妹妹別被人誤了還蒙在鼓子裡。”

“謝謝肖姐姐一番醒人之語,今日倒讓肖姐姐受驚了。”程帛堯說完輕嘆一聲,倒不是傷懷,而是為楊玉綾,老天爺給她重來的機會,她卻用來復仇,真是浪費上天給的大好機會呀!

直到下午三多的時候,聚會才散去,程帛堯和楊玉綾送著姑娘們,程松溪和程柏濤就送著少年郎們。 等到把來的客人都送走了,程帛堯就見周存光的小廝挑著行李箱往外走,見到了也不和他們打招呼,只是既憤慨又羞慚地留給他們四人一個匆匆離去的背影。

老程這會兒正在跟程媽道歉,程媽冷哼一聲道:“總是什麼人都往家裡領,也不看看人品德行,今日要是堯堯有個好歹,我跟你拼命。 ”

老程連連點頭,其實他和妻子都知道,這事不能全怪周存光,是有人要用周存光毀自家姑娘。 但看著妻子這彪悍的樣,老程還是心虛氣短,覺得錯全在自己身上。

程帛堯在外邊聽了一會兒,往回走的時候,忍不住在心裡腹誹:“爹呀,你心虛氣短個什麼,這事兒從根上說都不是您領回家的人的錯,而是咱媽領回家的人幹的!”

倒真沒想到,楊玉綾夠狠的,毀一個姑娘家的名節,就等毀她一輩子,楊玉綾的恨果然夠深的。

程帛堯不是聖人,沒想過化解仇恨,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繼續盯緊楊玉綾,然後儘快讓小程媽給她找門親事把這尊復仇之神請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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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2-4 10:57 AM

第十二章他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穿越後,程帛堯一直覺得,這是人生又多出一段奇妙的旅程來,所以她只想把自己這段旅程過得美好溫情,不希望有一點雜音。 所以,楊玉綾帶著復仇而來時,她還一直持看熱鬧的態度,覺得不過就是些小手段玩一玩而已。

畢竟,小程七段從小學棋,大多數在她生活裡來來去去的人,她她不太熟悉,她真正的朋友是圍棋帶給她的。 而圍棋的世界,相對來說要更加干淨純粹一些,雖然也不免有那樣的是是非非,但到底比社會這個大染缸要清淨上很多。

因此,程帛堯沒想過要針對楊玉綾做些什麼,說句實在的——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但,經過賞花宴上發生的這件事,程帛堯感覺到了危險,就像肖蘭因說的那樣,她不可能時時刻刻都盯著楊玉綾,萬一有個疏忽就要把自己期的美好人生搭進去:“可是,我要是給她挖坑讓她跳,和她又有什麼區別。但是,我不挖坑,她又得來坑我!”

這些話,程帛堯不知道該跟誰說,跟兄長父母好像都不好說,她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在跟李崇安下棋的時候說出來了。 李崇安看著她良久,居然很老成地拍拍她的腦袋,那嘆氣的模樣就跟老程一樣慈祥:“師妹呀,做人不能太心軟,對別人心軟,就是對自己狠。就像下棋,你覺得自己招數太鋒利不留餘地,一猶豫,我就會藉著你猶豫的機會……屠龍。這是你第三次被我屠龍了,單方面屠殺是沒有勝利的榮耀感的,再有下次,至少半年不跟你下棋!”

神馬! 低頭看了眼盤面,果然大龍沒活氣兒了,程帛堯行雲流水地捧著小臉蛋兒擠眼淚:“師兄,你怎麼可以這樣呢。明明知道我心神不寧,還趁人之危、趁火打劫,在這時候屠我大龍,唔……師兄太壞了!”

……

望天瞪了個白眼,李崇安看著程帛堯眼角那兩滴怎麼擠都擠不出來的眼淚,真想跟她說“別這麼用力擠了,以後容易長皺紋”。 不過他真覺得她這樣子該死的可愛,瞧那火紅的狐狸尾巴又露出來在身後一搖一搖了:“好好好,讓你悔一手棋行了吧!”

他多好心呀,身為棋士都願意讓人悔棋了,可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小程七段居然憤而站起,給他義正嚴辭地來一句:“這怎麼可以,悔棋這種沒有操守的行為,絕對不能容忍,哪怕是我也不行。輸了就輸了吧,不過下回你要屠我大龍,我這輩子都不跟你下棋了。”

蒼天在上,他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李崇安忍住吐血的衝動,咬牙切齒地點頭:“知道了。對了,要不我給你出個主意怎麼樣。”

“行啊,說來聽聽。”程帛堯收拾好棋子蓋上蓋,支著下巴做傾聽狀。

李崇安正要開口,卻聽得不遠處傳來喊叫聲:“程妹妹,程妹妹……”

聽著有人在叫她,程帛堯站起來往牡丹花叢邊看去,只見劉婷文站在紋楸亭下滿臉著急的神色:“劉姐姐,出什麼事兒了?”

“誒,你快點來,你姐姐……你姐姐她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劉婷文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才把話說順溜。

“我姐姐?”程帛堯顧不上李崇安,沖他說了句“我先走了”,然後就跑下台階跟劉婷文一塊往女學那邊跑過去。 在路上,劉婷文斷斷續續的說了幾句,程帛堯也沒聽出個大概來,卻聽到了“定海侯”“肖姐姐”這樣的關鍵字。

午休還有一個時辰,這時候大家應該或在聊天,或在午休,但這時候都很奇怪地站在女寢外邊的小花園裡。 甚至還有幾個姑娘連外裳都沒罩,站在中間很是憤怒地在說著些什麼。

“讓一讓,讓一讓,帛堯來了。”

穿過人群,站在人群中間的卻是披著外罩衫的肖蘭因,那肖蘭因見了她來,沖她點點頭道:“程妹妹來了,正好,好好規勸規勸你姐姐,別連點規矩都沒有,沒得丟了咱們女學的臉,累得咱們都跟著她壞了名聲。”

程帛堯圓睜著眼睛看向眾人,因為不清楚是什麼狀況,也就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不過她還是扶起了披頭散發,一身狼狽摔坐在地上的楊玉綾:“姐姐,出什麼事了?”

“程妹妹何必問她,何不去問問被氣哭了的思盈姐。”肖蘭因嬌滴滴地一笑,眼睛看向在一旁還掛著眼淚珠子,臉上滿是驚疑不定的陳思盈。

“陳姐姐?”程帛堯猜可能和李景選妃的事有關,楊玉綾想搭上李景,多少會有些動作,雖然做得不聲不響,但只要有心盯一盯總會看出點什麼來。 或許,是這件事被誰發現了,又挑撥到陳思盈那裡去。

“程妹妹,別說了,只是一場誤會,大家都散了吧。”陳思盈到底是未來的皇后,那氣度,倒真不是小姑娘們能比的。

當事人都說散,眾人自然也不好再看下去,肖蘭因卻沒走,只是扶著陳思盈站在一邊。 程帛堯則扶著楊玉綾,四個姑娘眼對眼地站著,最後還是肖蘭因開了口:“不該是楊姐姐的東西就別肖想,當然要只是放在心裡想想也沒什麼,別把事兒做得這麼難看。陳姐姐是宮裡掛了名,下個月要去參選的,楊姐姐做這些小動作,不怕人戳脊梁骨麼。楊姐姐,就算不是陳姐姐,也輪不上你的,別做那麼些不入流的舉止,平白白添笑料而已。”

“肖妹妹別說了,都進去收拾收拾吧,別再把先生招來。”陳思盈說著往裡走,走到一半又回過頭來定定地看著楊玉綾,思量片刻後說了句: “楊妹妹,姑娘家最當愛重的是自己,你珍重。程妹妹也別多想,沒什麼大事兒。”

最後事情還是從劉婷文那裡問出來了,宜山書院裡有四名姑娘都要參加下月宮中的小選,自然而然會產生一些明爭暗鬥。 不知道是誰說起的,說是已經有了消息,宮裡其實已經定了人選,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陳思盈。 這直接導致另外三個姑娘對陳思盈橫挑鼻子豎挑臉,一度劍拔弩張爭鬥已經進入到白熱化階段。

“也就帛堯天天中午不是跟顧先生下棋就是和秦王府小郡王下棋,這些事你就算聽過,估計也不會放在心上。”劉婷文說完搖頭,嘆了一聲說:“今天王姐姐不知道從哪裡聽到的,忽然和楊姐姐扭打起來,說宮里內定思盈姐姐的事,就是楊姐姐散佈的。還說楊姐姐這是坐山觀虎鬥收漁翁之利,還……還說楊姐姐早就喜歡十一殿下了,甚……甚至自薦過枕……枕席。”

“這話怎麼能亂說呢。”程帛堯真就像劉婷文說的那樣,對女孩子們之間的明爭暗鬥從不關注,她一直覺得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沒什麼好看好說的。

“是啊,然後楊姐姐就和王姐姐鬧起來了,思盈姐姐也被氣哭了,然後我就去找你了。”劉婷文總覺得今天這事不對勁,可是她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是肖蘭因,是她,這件事分明是她捅出去的,卻怪到我頭上來。”楊玉綾看得出來,現在肖蘭因和陳思盈已經站到一條陣線上去了。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程帛堯頂到台前來去跟她們打擂,這樣也可以削弱程帛堯,所以她才會點出肖蘭因來。

但程帛堯哪能吃她這個虧,真當她善良天真一朵小白蓮花麼:“姐姐,這事就到此為止吧,不要再糾纏下去了。以後還是要在一起學習,抬頭不見低頭見,真的把關係弄僵了,對誰都沒好處。而且,咱們也不能只記別人的壞處是不是,陳姐姐和肖姐姐在姐姐剛來書院的時候,還幫過姐姐呢。只是一時的誤會,別再把事鬧大了,大家都消消火氣,等這事兒過了握手言和我們都還是好姐妹。”

聽了程帛堯一席話,楊玉綾一聲冷笑,道:“你當然這麼說,你是程國公千金,她們不會把你怎麼樣。可我不是,有了今日之事,她們日後必定處處為難我針對我,我在女學還如何立足。這件事本不是我的錯,為什麼要讓我承擔這個後果,我是不會就此罷休的。”

“姐姐要這麼想,我也沒話說,我只覺得同窗相處以和為貴,真鬧得水火不容,誰心裡也痛快不了。姐姐,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不是別人怎麼對你,而是你怎麼對自己,別被仇怨蒙蔽了眼睛。一生何其短,若用來生氣,那就是浪費大好光陰。”趁著這個機會,程帛堯勸了勸,人家聽不聽是人家的事,她勸過了,以後楊玉綾要再針對她設什麼陷阱,也別怪她不懂得什麼叫心慈手軟。

劉婷文在一邊點頭覺得程帛堯說的話有道理,楊玉綾卻氣得嘴唇直發抖,楊玉綾這姑娘說白了,自尊心太重又太要強,要不然早就該忘了上輩子的恩恩怨怨好好過這上天賞賜的一世。

程帛堯卻長舒一口氣,至少最近一段時間她會安全一點了,看來楊玉綾要跟肖蘭因她們幾個先掐一段。 但是她也不能放鬆,這真是沒有千日做賊,只有千日防賊,太讓人操心了。

看來她真的得去跟李崇安討教一下他沒來得及說出口的那個主意,崇安師兄,咱們來談談吧!

只是小程七段呀,你確定要主動送羊入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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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2-4 10:58 AM

第十三章局面變得複雜起來

立秋至,滿園桃李初熟。

宜山書院裡的後山園裡種滿桃李樹,蔭蔭成林占居了“孰園”整個院子。 每年立秋前後,宜山書院都迎來一批來作“學術交流”的各地各書院學子,說白了,就是來切磋兼踢館的。 宜山書院好死不死收藏著塊“明朝第一書院”的木牌牌,那塊木牌牌是明太祖手書,所以就顯得分外金貴。

程帛堯從來沒趕上過這樣的盛事,主要是她不愛湊熱鬧,一聽學院裡最近怎麼怎麼熱鬧,她絕對能在家裡一個月都不出門兒。 關於出門,小程七段有個經典名言:“天晴不出門,曬。下雨不出門,濕。天寒不出門,冷,天熱不出門,餿。”

“程同學……”講禮儀的女先生上著課,正好站在程帛堯身邊,她這魂遊天外的樣子,女先生看了相當礙眼。

“啊,先生,您請說。”程帛堯除了上圍棋課有精神,其他的課通通處於無意識死機狀態。

“程同學,明日就是每年一度的書院交流月,詩書禮樂你總要會幾樣,否則怎麼上得台去。”女先生搖頭千萬分的不贊同。

啊? 這事兒跟她有什麼關係嗎,像這種事一般都只跟出色的學員有關吧,程帛堯從來沒參與過,所以不知道學院交流月,她還得出工出力:“不是,先生,難道不可不參加嗎?”

“可以,不來上課就不用。”女先生說完另外找了個學員身邊站著,懶得再跟程帛堯多說一句話,這麼沒出息的學生,她都不想承認跟自己有關。

下了課後,程帛堯拽著劉婷文問學院交流月的事,劉婷文小手一擺說:“讓你平時總不來上學,連這個都不知道。就是各大書院的學子互相挑戰啊,可以擺擂,也可以指定人挑戰,贏的可以攢分。最後有書院積分榜和個人積分榜、單項積分榜,書院和單項前三有獎勵,個人前十有獎勵,就這樣。”

噢,怪不得最近幾天老聽到“踢場子”之類的詞彙,原來真是有人來踢館來了。

劉婷文說的時候,她還沒覺得跟自己有關係,可是顧常山居然把她和李崇安叫到一起,擺出一副含笑九泉的慈祥模樣來,讓人看了都一陣掉雞皮疙瘩:“崇安在江南的書院也守過擂吧?”

“是。”李崇安在江南的名聲,多半就是江南幾十家書院的書院交流會上打出來的。

“規則你應該很清楚,我就不跟你多說了。帛堯啊,崇安名聲太盛,加上才在書院待幾個月,所以我不能讓崇安守擂,他可能會接到很多挑戰,所以圍棋和射箭兩大擂台的其中之一就交給你了。崇安,你今天給她講講規矩,她守擂的時候,你幫分析分析對手,來的棋手大部分崇安都不會陌生,這一點是崇安的優勢。”顧常山說完嘆了口氣,又說道:“圍棋擂台咱們書院很少能守到最後的,所以,帛堯啊,先生對你寄望很高,而且很看好你喲!”

……

“來交流的,登記了擅長圍棋的有近一百人耶,先生,我不一定每一個都能贏。棋有縱橫十九路,三百六十一顆棋子,沒有人能說贏到最後的。高手也有被低手挑翻的時候,我可不作這個保證。”程帛堯最近贏李崇安都有些吃力,雖然大多數都能贏下來,可沒有一局不讓她驚心動魄的。

這種很耗精力時間的棋局,一天下一局都很累人,程帛堯不想接這個差事,說實在的,她在現代是那除了要被九段們砍瓜切菜,還要偶爾被新出欄黑馬剁於馬下的,她從來沒想過自己能只贏不輸。

“沒事,反正這麼些年一直沒能守到最後,書院裡棋下得好的,也就那麼二三十人,這二三十人裡,你的​​棋力不是最好的,但你是最有可能贏到最後的,所以我選了你守擂。事就這麼定了,別想著推脫,崇安你把規矩跟她說一說,我先走了。”顧常山邁腿就走,生怕程帛堯死賴著不肯守擂,開什麼玩笑,他都在院長那裡遞了名單,院長也同意了,臨時改名單,院長能活剝了他做成人皮燈籠。

誰讓你個小丫頭在書院裡講鬼故事,鬧得本來就很h很暴力的院長,現在連威脅人的話恐怖級別都上升了,動不動就是“你信不信老子半夜掛你床頭”、 “你等著老子把你剝了皮做成燈籠”之類的。

“崇安師兄,我可以不參加守擂嗎?你也知道啊,下棋真的很耗損心神啊,這麼密集的下棋,會累死人的。”程帛堯捧著小臉兒開始販賣可愛,扮出慘兮兮,又楚楚可憐的小模樣。

她這小模樣一扮上,李崇安就一陣抽搐,好半晌才鎮定下來,他決定趁自己還沒被紅狐狸這狐狸臉給迷惑,趕緊搖頭:“不可以,你聽好,我給你講講規矩。”

規矩也不麻煩,一路贏過去就對了,雙方猜先,雙方各一個半小時​​時間,有專人負責按刻漏計時,沒有現代規則的讀秒,誰把自己的時間用完了誰輸。

第二天,學院交流月正式開始,沒有什麼開幕儀式,銅鐘一響,交流月正式開始。 做為圍棋擂主,捧著小臉在上邊裝可愛的程帛堯同學穿著學校裡發的淡青淺粉校服,像一株桃花似的開在擂台上。

本來想上台打擂的其他書院學子都有些費琢磨:“不是說秦王次子李崇安今年到宜山書院了嘛,按說應該讓李崇安在上面守擂才是,怎麼是這麼個小丫頭。”

“是個小丫頭就算了,可我們剛要上台階,她就一張要哭不哭的臉,像是我們誰過去,她哭給誰看似的。這要真是贏了棋,她不得拿眼淚把這裡淹了,反正我不上去,誰贏了她,我再去替小丫頭報仇,說不定能換她笑臉。”有怪哥哥已經在打算討好小蘿莉了。

眾人齊齊看向這猥瑣的怪哥哥,異口同聲鄙視道:“你去死!”

“那怎麼辦,不能就因為這樣讓她把擂台守下來吧,這也太離譜了。”

“誒,你們真是一時糊塗,找個師妹上去跟小丫頭下,贏下來再說。”

“對,我們書院有位於師妹,棋下得相當好,我們師兄弟裡都沒幾個是她的對手。我去叫於師妹來,於師妹應該在孰園等著跟李崇安下棋呢。”說著少年就跑開了,留下的其他人繼續在那裡看著小姑娘捧著張粉嘟嘟的小臉兒,可愛得沒邊沒譜,她一笑,少年們心都是甜的。

圍棋擂台擺在紋楸亭,挑戰者則在孰園,倒是不遠。

很快那位於師妹就來了,於師妹進紋楸亭後,下邊的少年們齊齊鬆了一口氣,心裡也不知道是盼著那一顰一笑都甜蜜極了的桃花姑娘贏好,還是盼著於師妹趕緊贏個乾脆才好。

結果,少年們都還沒選好答案,於師妹就跟見了鬼似地瞪著眼睛從紋楸亭裡出來:“於師妹,你這是……”

“中……中盤被屠龍。”於師妹到現在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屠了,才兩百多手棋,那花骨朵一樣的小丫頭,棋下得凌厲如刀,讓人望而生畏,真是令人恐怖的實力啊!

“什麼,於師妹的棋力在書院不說前三,前十是沒問題的,這小丫頭當真有這麼厲害。”一時間眾人對那桃花裹了蜜一般的小丫頭開始警惕起來,可一看到人家捧著張分外粉靨生光的小臉,少年們心又軟和下來。

好吧,就算要贏,也不要贏得過分,不能把人弄哭。 抱著悲壯的心情,終於有少年上來吃螃蟹了!

“師兄好,我叫程帛堯,請師兄多指教。”掐著比平時還要脆嫩甜美的嗓音,程帛堯在心裡想,一定要用最狠地招把少年殺於棋盤上,然後下邊來挑戰的就不會這麼前仆後繼,多少會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份量。

之所以她要扮可愛呢,那純粹是因為模樣和棋盤上的招式將會形成強烈對比,這樣的落差更能把人震撼住。 說白了,她要立威,立威!

“在下袁子成,請師妹多指教。”

很快袁子成就皺起眉來,袁子成路數未必多麼高明,但是他計算能力很強大,雙方各下到五十多手時,袁子成算來算去就算不到自己的活路了,怎麼看到最後自己都是個輸字。 這位桃花臉蛋,笑起來甜死人的小師妹,棋招相當凜冽,猶如一把薄如紙的快刀,照面生寒。

“本來以為,師妹守擂只是計策,現在看來,我們都想錯了。師妹,我認輸。”袁子成才不為難自己,不過這會兒再看這小丫頭,能甜死人的桃花小臉蛋看起來都帶著一股子寒光。

“謝謝師兄,師兄承讓。”

如果說於師妹兩百多手被屠龍讓人意外,袁子​​成一百多手告負就像是在熱油鍋裡倒進去一勺涼水,一整鍋油炸得震天響。

恰在此時,十分不厚道的十一殿下李景同學閃亮登場,似笑非笑地看向紋楸亭下眾人,說道:“很意外是不是,你們要是跟我一樣,曾經輸給過​​一個上一刻還在對著糖葫蘆掉口水的小姑娘,下一刻就被她輕易屠殺,就不會覺得奇怪了。程師妹跟崇安也下過棋,贏多輸少,所以,不是意外,也不是奇蹟,是這死丫頭棋下得好。”

為了請動十一殿下,未來的皇帝配合演戲,程帛堯就差沒簽不平等條約了。 好在李景很樂意幹這嚇唬人的事,只要求她以後,永遠不要再叫他“手下敗將”,小程七段當然滿嘴答應。

因為李景的一番話,短短一天,小程七段就名揚各大書院。 程帛堯對結果很滿意,這樣就來打擂的人直接少了一多半,不過再敢上來的棋力都不弱。

與此同時,楊玉綾則遇到了她必需做抉擇的一個人——張世永,程帛堯未來的夫君。 但是這個人對程帛堯卻不怎麼掛心,是個一心求道的道學弟子,後來兩人和離,程帛堯以殘花敗柳之姿躍上雲端……

這個人的出現,讓局面變得複雜起來,因為楊玉綾聽說這個人最後得窺大道,遂遁世修道以求永生,後來再沒有人見過他。

這是個……很詭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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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h737 發表於 2014-2-4 10:59 AM

第十四章小師妹,我送你一卦

楊玉綾碰到張世永是在孰園,楊玉綾站在李景身旁,張世永是淮西張家的庶子,本朝嫡庶之別並不像前朝那樣大。 畢竟太祖就是庶子之身,所以本朝的庶子雖然繼承權上不如嫡子長子,但在其他方面並沒有任何差別對待。

所以,李景和張世永談得很歡快,並不因為對方是庶子就覺得身份上有什麼不妥。 張世永是雲涯道院的弟子,也是本朝上下唯一的一家道學院,門下弟子大多不出仕,但本朝九位國師都是出自云涯道院,欽天監的日官員也多出自那裡。

“世永,你還是一點沒變啊!我是儒家​​弟子,不懂道家的傳承,像你這麼專心致志於求道問道的,也真沒見過。連國師都說求道可以長壽,但不能長生,你卻總相信求道可以得天地造化,最後問鼎長生。”李景也是少年人,也曾經對張世永說的那些而動心,畢竟長生不老這種追求,從有人起估計就存在。

“光曜,很多事就在信與不信之間,你信就有,你不信自然就沒有。就像我昨夜給你算的卦,我們從六歲起就相識了,所以我才知無不言,換了國師來,也未必會全說出來。但是,信與不信,在你自己。”張世永在卦象推演上的造詣近兩年才大年,昨天晚上跟李景住一塊,心念一動就給李景推了一卦,結果就是張世永這個自問一心求道,不牽掛外物的人都目瞪口呆。

“我信你的卦,但我寧願你說的那些事,永遠永遠都不要發生。”李景說完輕嘆一聲,沒有再說下去。 而是忽然側著臉,驚訝地看著站在他身側不遠處的程帛堯:“堯堯,你不是在守圍棋擂台嗎,怎麼,你都輸了,誰這麼厲害,我要去會會他。”

程帛堯剛把一高手給砍翻了,枯坐好一會兒沒人再上前,最後她跟人商量,如果有人要打擂就到孰園找她,然後她就自顧自地到孰園看下棋來了:“唉,高手寂寞,師兄是永遠不會懂的!我跟一個叫賀晏舒的人下完棋后,他們都不上來了,我難道在那兒乾做著,我跟守在紋楸亭計時的師姐說好了,有人來打擂,師姐會來叫我的。崇安師兄現在在跟誰下,怎麼下得亂七八糟的,局面跟一團亂麻似的。”

“你……你連賀晏舒都贏下來了,怪不得沒人上去跟你打擂。正在跟崇安下棋的是白沙河書院的一位師弟,好像師從哪位退隱的棋待詔,我還以為你能看清局面,怎麼,你也看不出來?”李景說完看了眼大棋盤,盤面亂成這樣,他現在也只能看個熱鬧了。

“崇安師兄佔上風,白沙河來的中腹那幾手選點不好,亂象就是從那兒起的。崇安師兄可能也知道自己佔上風,跟人打亂仗呢,他倒越來越無聊了。師姐,你不是琴彈得好嗎,怎麼不去跟人比比琴呀,我剛從琴社過來,正熱鬧著呢。”程帛堯說完看向楊玉綾,楊玉綾最近幾天一直挺怪異的,她向李崇安討來的主意還沒開始施行,楊玉綾就先沉默下來了,不過沉默中像是在醞釀著什麼。

這會兒工夫,楊玉綾哪有心思跟程帛堯掐,她現在十分不安,張世永剛才不經意看她的一眼,讓她感覺自己像是被看穿了一樣。 那張世永的眼睛裡,滿是洞悉的神色,嘴角帶著點笑意,彷彿在嘲笑著她所做的一切:“堯妹妹,別開玩笑了,我的琴我還不知道,也就你總覺得我彈得好罷了,拿出去要貽笑大方的。”

這時李景則向程帛堯介紹起張世永來,張世永向程帛堯含笑拱手:“程師妹。”

“張師兄是道家弟子麼,道家學什麼啊,長生不老還煉仙丹呀?”絕對是網絡小說看多了的後遺症,程帛堯對道家的理解完全出自小說,她以為道家弟子就是煉點兒丹藥,玩點飛劍陣法,再來飛升成仙的,雖然後兩點很難,可煉丹這種事中國古代的道士也沒少干。

她話一說,李景就大笑道:“小堯堯,你跟世永肯定談得來。”

但張世永的回答卻是:“學卦,小師妹,我送你一卦,怎麼樣,可要試試?”

算卦? 網文裡倒有寫過,道學很雜,什麼都有,這個東西程帛堯未必怎麼信,但就跟星座屬相似的,聽聽無妨,就當一樂子:“行啊,那你就給我算一卦,算算我能不能守得住圍棋擂台。”

“這可何需用扮演卦象,程師妹能贏崇安和賀師弟,自然能守得住擂台。”張世永說完,臉上的笑意更飄渺出塵了幾分:“程師妹下午若無事,我們找個清靜的地方,我給程師妹推演卦象。”

“好哇……師兄師兄,你看,我就說崇安師兄會贏吧,中腹那裡提了六子,我果然沒看錯。”程帛堯說著又去看楊玉綾,倒不是她想去看人家,而是今天楊玉綾很失常好不好,本來最近幾天就很怪異,今天看她的眼神更是怪裡怪氣的,讓她心裡直發毛:“姐姐,怎麼了,我有哪裡不對嗎?”

匆忙收回視線,楊玉綾僵硬地笑了一聲:“只是覺得堯妹妹今天的打扮很好看,哪怕穿著書院的衣服也與旁人不同。”

這空口白話說得,程帛堯信她就有鬼:“哪有,姐姐總是愛亂誇我。”

上午的各種踢場子中,宜山書院贏多輸上,形勢一片大好。 院長心情相當好,這一點從中午食堂裡的葷菜的份量上看得出來,肯定是院長大手一揮給加菜了。

啃著水晶蹄花,程帛堯用她的好胃口讚美著院長和大廚,吃完飯李景就和張世永一道去男寢午休,做為皇子,李景有一個小院子,李崇安來後也和他住在一起。 但是李景哪裡休得下去,從昨晚上張世永給他推卦後,他就沒能睡著覺。

不是興奮,是擔憂。

“世永,你怎麼主動要給小堯堯推卦,楊師妹求了一句,你理都沒理,小堯堯都沒開口,還滿不在乎,你卻上趕著給她送。”李景不覺得張世永會無緣無故給個普通人送卦。

“似有所感,像是與程師妹有什麼關聯,具體的推過卦才知道。你們書院哪裡清靜,這時候處處都人多,想找個清靜的地方還真不容易。”張世永說完就去把他推演用的封盤給找了出來,在那隨手撥弄著復位。

“這還不簡單,去藏書樓。”李景說完揮揮手,躺下去,心裡繼續翻湧著自己的各種想法。

張世永看了許久後,搖頭笑知,本來要出口的勸解的話卻是咽了回去。 他是道家弟子,信奉的是天地自然,能說的他都說了,不能說的說出來卻有乾天和,一切順其自然罷,好在最後結局尚佳,成為君王的路必然充滿鮮血與白骨。 不經歷種種磨難,怎配君臨天下,領攝群臣。

午休起後,李景已經不在院裡了,張世永也不去問,只一個人去藏書樓。 他讓李景帶話給程帛堯,沒想到那小姑娘是個頂頂守時的,早半刻鐘就到了,倒讓他這掐著點來的有些怠慢了。 只為守時這一點,就讓張世永對程帛堯多了幾分好感,一個言而有信的人本來就該加分。

“程師妹安好,我們進去吧。”張世永側身示意程帛堯先上台階。

程帛堯也不謙讓,正好她想到藏書樓來找幾本小說誌異類的書看看,免得自己在擂台上太無聊,她也不能總到處亂晃而不守著擂台,會被院長剝皮做燈籠的:“張師兄,你們雲涯道院,為什麼不干脆叫道觀啊。你們算出家入道,還是在家入道,可以吃葷腥嗎,可以成婚嗎?”

見她揚起小臉,語態天真爛漫,張世永不由得一笑,神色便柔和了幾分:“道院不分出家與在家,和別的書院差不多,我們也只是學習道家各類典集,並沒有那麼多規矩。”

“對了,師兄要不要我的生辰八字。”小說裡寫了,推卦都是在生辰八字的基礎上進行,程帛堯都準備好了自己的庚帖。

“不用,給我一根你的頭髮既可。”張世永說完,就見程帛堯疵著牙拔了根頭髮遞過來,他接過放在定卦用的大盤上。 然後就翻舞著十指在大盤上撥動,直到最後那根頭髮化作飛灰才停下來。

坐對面的程帛堯看得眼珠子快掉地上了,這真的……好神奇啊! 她正想開口表示她的驚訝時,卻見張世​​永嘴角溢出血來:“張……張師兄,你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有血,難道每次算卦師兄都會這樣嗎?”

掏出帕子擦去嘴邊的血跡,張世永抬頭定定地看著程帛堯:“師妹,有些奇怪,不應該是這樣。”

“什麼這樣那樣的,到底哪里奇怪了?”程帛堯差點就有種這位把自己是穿越黨的底都揭出來了的感覺,這讓她小心肝很不好受呀。

“我算不到,見到程師妹時隱約有所動念,覺得師妹與我有緣法,現在看來師妹的命理有異常人,並且以我的能力,無法推算。在這世間帝王將相無不可推算,所以如程師妹這般不可推算的命理,我還沒有遇到過,程師妹可有什麼奇遇?”張世永卦學大成不是吹來的,他連李景未來能做君王都憑著一根頭髮推算出來了,他也相信自己的推論,因為諸皇子中,再沒有其他人有奪桓的命格。

這個……程帛堯在心裡琢磨了會兒,要說沒有估計打發不了眼前這位,估計他不用卦盤都能算出自己說的是真話假話來,於是她決定搬出莊周夢蝶那一套來:“從有記憶以來,似乎一直在做一些光怪陸離的夢,夢裡我身處一個與明朝迥然不同的天地。在那裡……”

“程師妹所作之夢許是前世,如此,師妹異世而來,想必自有大緣法,自然不是我輩所能推算。師妹與我道家倒算有緣法,師妹可有興致去雲涯道院學習?”

當道姑……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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