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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1990616 發表於 2014-1-6 11:41 PM

糖拌飯 -【長姊】《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9-29 10:28 PM 編輯

【書名】:長姊

【作者】:糖拌飯

【內容簡介】:

      柴門篷戶,生活艱難。

  母喪父亡,留下弟妹一籮筐。

  重生長姐,表示壓力就是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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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1990616 發表於 2014-1-6 11:43 PM


第一章:閒話

  臘月二十,打早上起,天就下著雪粒子,到了辰時,大片大片的雪花就開始呼啦啦的撲天蓋地下來。不一會兒,干河渠兩岸,青石板的長街和河堤就鋪上一層薄薄的白。

  街邊上的幾間鋪子都早早的關門了,唯有轉角處的一間肉鋪子,上面還擺著幾刀肉,幾根筒骨,零零碎碎的。

  這是整個柳窪鎮唯一的肉鋪子。

  一個扎著油膩膩圍裙,膀大腰圓的婦人站在肉鋪子裡,背靠著黑不溜丟的圓柱子,胖而泛著油光的手一甩一甩的,正往那嘴裡丟著噴香的南瓜子兒。

  “鄭屠娘子,好悠閒啊,這大年邊兒,也不洗刷洗刷呀?”這時,肉鋪子對門出來一個婆子,手裡端著個木盆子,嘩啦一聲,一盆黑呼呼的水倒在雪地裡,薄薄的雪頓時染上烏黑,然後全化成水。

  那婆子沖著那磕著瓜子兒的胖婦人說著話,還伸手錘著後腰,這馬上就過年了,家裡的活兒多的不行,那老腰就受罪嘍。

  “是元媽媽呀,倒不是我不洗刷,是昨兒個,那鎮尾李家的月姐兒來我這案子賒肉,說她小弟病了,饞肉饞的緊,元媽媽,你也知道,李相公上個月走了,留下六個子女,治病又欠下不少的錢,月姐兒是長女,幾個弟妹都朝她要飯吃呢,賒肉給她家,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不過呢,我那婆婆叫靈水寺的幾個大和尚給說的五迷三道的,說是啥……”

  說到這裡,鄭屠娘子一臉沉思的拍著腦袋瓜子,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伸著胖胖的手指點著道:“哦,是那個佛祖割肉侍鷹啥的,說自家有現成的肉,別人有急難,就當伸伸手。我家鄭屠又是個孝子,他姆媽的話哪有不聽的,便要送一提肉給那月姐兒……”說到這裡的時候,她又頓了頓,一臉肉疼的樣子。

  對面元媽媽插嘴:“佛祖的話那是要聽的,鄭大娘那是菩薩心腸。”

  鄭屠娘子抽了抽嘴角兒,很不認同元媽媽的話,作啥要聽佛祖的話?佛祖是給人吃的?喝的?還是穿的了?啥都沒有嘛。

  當然這話,鄭屠娘子不會說出口,這會兒卻是接著元媽媽的話,口氣一轉道:“我家婆婆是好心,不過,月姐兒卻是有志氣的,說是不白要別人家的東西,就跟我說好了,讓我把過年的器具交給她洗刷,算是以工代賒,這倒是幫我解決難題了,我家死鬼男人和幾個小子盡胡鬧騰,我侍侯他們都侍侯不過來,婆婆每日裡吃齋念佛,那俗事是一點也不沾手的,這一大家子的,那事情多的能讓人發顛的,這不,有月姐兒接手,我現今兒也不過跟我那婆婆常掛嘴上說的那樣——偷得浮生半日閒。”

  鄭屠娘子學著家裡老太說的話,拉拉雜雜說了一堆。揮著胖胖的手,說的口沫橫飛,又扮著苦臉,生怕別人傳她偷懶似的,把家裡的事說的跟要砍頭似般的難。

  “那是,這鎮上誰不知你是裡裡外外的一把手。”那元媽媽應和著,這一條街,就鄭屠家日子過的最好,平日裡大家言語都討好些,只盼買肉的時候能便宜兩個子兒。

  不過說到李月姐,那元媽媽又八卦了起來:“唉,說起李家這兩年也不知犯了哪路子煞神,先兩年李娘子走了,這才多久啊,李相公又病故了,留下這幫孩子今後這日子還不知咋過喲?這李相公多好的人啊,咋就好人沒好命呢。”

  元媽媽感歎著,還不忘給已故的李相公發了一張好人卡。

  “可不是。”那鄭屠娘子深以為然的點點頭,然後伸長著脖子看了看四周,碎雪的天氣裡,行人雖然來來往往的,但都是匆匆而過,沒誰在意這兩人聊八卦的婦人。

  鄭屠娘子這才壓低了聲音:“這沒了爹娘,那些個孩子不就成了人案板上的肉了嘛,前些天,我聽我男人說了,李相公的弟弟李二那婆娘請了村老吃飯,四碗八碟的,好豐盛的一桌,為的就是李相公死了,李大家裡沒有長輩,他們做二叔二嬸的應該要為幾個孩子做主。”鄭屠娘子說著,沖著元媽媽挑了挑眉頭。

  “這也應當啊,做二叔二嬸的是該照顧李大家這幾個小的。”一邊元媽媽理所當然的道。

  “唉,要真這麼好心就好了,我看李二那婆娘八成是想並了李大的房產,李家東屋西屋一合並,就成一大屋了,至於小的,嘿嘿……”那鄭屠娘子接下來的話不說明,但意味卻深長著呢。

  “李家不是還有李月姐兒嘛,李月姐可是大姑娘了,她做為長姐,也能撐起門戶了吧,再說了李家那二老不是還在嗎?真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對缺心眼的這般算計?”元媽媽撇著嘴道。

  “李家老頭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年逃難過來,入贅李老婆子的,在家裡說話不響的,悶不啃聲的,實在是窩囊,他這樣子,能為那幾個小的做什麼主?而李老婆子,咱們鎮誰不知道,偏心眼偏到天邊去了,打小就不喜歡李大,後來,李大娘子進門,那受的氣啊,就別提有多多了,那李大倒底心疼著娘子,最後要求分家出去,跟李家婆子撒破了臉面的,李家老婆子對李大這個兒子,跟仇人似的,李家婆子哪還會顧著李大的幾個娃兒,她巴不得把李大家的財產全巴拉到李二家去。”鄭屠娘子又巴拉巴拉的道。

  “真是虧心眼的,這手心是肉,那手背就不是肉了?”元媽媽搖著頭直道。李家老婆子的偏心眼那在整個柳窪鎮那都是有名的。

  “至於李月姐兒……”這時鄭屠娘子又舔了一下唇繼續道:“她這不,快要嫁人了嘛,哪裡顧得了幾個弟妹。”

  “嫁人?她這不是還在熱孝中嗎?嫁給哪家?我怎麼沒聽說過?”鄭屠娘子的話讓元媽媽一陣驚訝。

  “鎮東周家大少爺。正是因為熱孝才得趁熱孝成親啊,要不然,得再等三年。”鄭屠娘子一臉的得瑟的道,顯示她的能奈。

  “周家?本鎮的周老虎?不可能!”元媽媽直搖著頭。這門不當戶不對的,周家是絕對不會看中李家的,元媽媽雖然沒見識,但這點還是肯定的。

  柳窪有二虎,東周和西鄭。

  東周是指就是鎮東的周家,據說有人在京城裡做官,至於幾品,鎮裡的人誰也鬧不清,只記得有一回,周大人回家的時候,本省的知府大人親自來問候,那縣裡的縣父母大人更是站在末流,總之,鎮上人都知道,周大人那官兒大到了天邊去了……

  而西鄭,指的是鎮西的鄭家,也就是此刻正侃著八卦的鄭屠娘子這個鄭家,鄭家沒出多大的官兒,也沒有周家那樣良田千傾,不過,鄭家在鄉間凶名赫赫,鄭老爺子當年是府城第一劊子手,如今鄭家的子孫們,有做劊子手的,有做屠夫的,也有跑馬幫耍鏢手的,總之一個個都是狠人,凶人,因此,盡管鄭家比不上周家的權勢和財富,但依然同周家並例為柳窪二虎,總之都是普通人家即使不巴結也不敢得罪的人家。

  “怎麼不可能啊,我這可是內幕消息,昨天花媒婆來我家裡吃酒,吃醉了說的,你道周家為啥要娶李月姐?”鄭屠娘子神叨叨的道。

  “為啥?”元媽媽連忙一臉好奇的問。

  “聽說周老爺子快不行啦,周家打的是沖喜的主意。”鄭屠娘子抬抬下巴得瑟的道。

  “沖喜?”元媽媽驚的下巴快掉了下來:“李月姐怎麼肯去?”

  一般人家,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誰肯去沖喜?因為一旦沖不過,沖喜的新娘子那就得從天上摔到地下,被套上命硬,掃把星,克婦的名頭,這一輩子就再也沒有出頭之日了。

  “婚姻大事又哪能由得了她自個兒做主。”鄭屠娘子道。

  “也是。”元媽媽心有淒淒然哪,唉,這李相公一家娃兒,這不是雪上加霜嘛。

  “喂,元媽媽,今天這事兒,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可千萬別傳出去,這要傳出去,壞了周家的事兒,周家還不撕了我們兩家人的皮啊。”鄭屠娘子見元媽媽淒淒然的樣子,她有些後悔不該把這事說出去,雖然她鄭家跟周家並列為二虎,但兩家地位卻是天壤之別,她鄭家碰上周家,就好比雞蛋碰上石頭。

  “省得,省得。”元媽也唯唯諾諾的道。

  接下來兩人就沒了八卦的興致了。

  就在此時,青石街的轉彎處走出一個年青女子,上身穿著青布夾襖,外套白麻孝衣,戴著斗笠,腳上白麻孝鞋已經濕透了,踩著碎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踩雪聲。她的手彎裡挎著一個大的誇張的竹籃子,裡面全是些燈台,罐碗,等各種器具,背上還有一個竹筐,也堆的高高的,感覺整個人就要被壓沒了似的,只是那女子腳步卻甚是輕快,臉上的笑容也帶著一種自信的舒暢。

  “月姐兒啊……”而此時,鄭屠娘子臉色都有些尷尬,不知李月姐剛才有沒有在轉彎處聽到兩人的說話,不過,兩人看李月姐神態自然,應該是沒聽到吧?

  這女子正是之前兩人嘴裡閒聊的主角李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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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1990616 發表於 2014-1-6 11:46 PM


 第二章:鬧劇

  李月姐此刻的心並不如表面上那麼平靜,甚至是驚訝,狂喜,等,可以說是五味雜談,她不明白,之前,她還在大水裡掙扎求生,本以為要死了,可下一刻,她就在水邊洗這些器具,心中還有些疑惑,可此刻鄭屠娘子和元媽媽的對話清楚明白的告訴她,一切又回到了五年前那個開始……

  想到這裡,李月姐不由的微微搖了搖頭,兩個外人都將李家的情勢看的一清二楚,偏五年前的她啥也沒看明白。

  前世,十六年的歲月真活狗肚子身上去了。

  “鄭家嬸子,你這些器具我洗干淨了,你檢查看看。”想著,李月姐沖著斜倚在肉案邊上的兩人笑著道,吃力的將那一籃框的器具放在肉案邊上的桌子上。一手還撐著腿,小胸脯一起一伏的喘著粗氣,顯得累的不輕。

  “這還用檢查,你做事,我放心。”鄭屠娘子回過神來,拍著鼓鼓的胸道。不過,嘴上說的好聽,那手上動作卻是一件一件的檢查,兩只眼睛瞪的滴溜圓,生怕漏了任何一個死角似的。

  好在李月姐兒手頭上的活兒實在是沒什麼可挑剔的。

  “好了,這提豬肉給你。”鄭屠娘子檢查完,然後提了邊上一提肉,想了想,又拿起一根筒骨一起遞給了李月姐。

  “謝謝鄭家嬸子。”李月姐兒不客氣的接過。然後笑著朝兩人揮手打了招呼離開。

  李月姐有些迫不急待的想回到家裡。

  上一次,她就被逼沒法子,嫁進了周家,而沒多久,周老爺子就過世了,而她也開始了長達五年的幽禁生活,直到干河水庫決堤,水淹柳窪鎮,然後她又意外的又回到了起點。

  而今一切不過才開始呢,李月姐兒抬起頭,瞇著眼兒,看著天上的的蔚藍,嘴角翹了翹,每每想著上一次,五弟病故,三妹和四妹一個自賣自身,一個嫁給了一個傻子給二弟換回來一個媳婦兒,沒想二弟那媳婦兒進門,卻嫌家裡窮,跟人跑了,再就是最後大水漫堤間,二弟和寶兒小妹被大水卷走,當時自己被軟禁在周家後院,有力使不上啊。
  一想到這些,她的心就刺痛刺痛的。

  能重來一次,真的是太好了,李月姐想著,然後挺直著腰桿,踩著碎雪朝家裡快步走去。

  李家大屋就在村尾的打谷場邊上,十一間房子,遠遠看著也還挺氣派,不過,幾代的傳承,如今已經有些老舊的,屋子外面的牆上,爬滿了爬牆虎,斑頗的青苔更顯歲月的滄桑,而如今李家大屋被分成東西兩屋,東屋住著李老婆子老兩口和李家二叔一家,占了七間房,西屋住著李月姐一家,四間房。

  李月姐這一邊姐妹多,四間房顯然不太夠,不過好在每一間房都夠大,李大在世時,就用木板將兩間房隔成了四間,一家人住著也就夠了。

  再加上前面半邊院子,以及院邊上的廚房和柴房,總的算來,也還算寬敞。

  李月姐走到家門前,就看到阿爺正坐在東西屋兩門中間的長條石板上,手裡的一只竹籃子舉的高高的,眼睛瞇著,一根還沒有收尾的竹篾正在那竹籃的邊沿穿插著,正是收尾的滾邊,李家阿爺是一個篾匠。

  “阿爺,下雪了哩,咋不進屋裡做活兒。”李月姐遠遠的打著招呼,自家這個阿爺,在家裡一向是沒聲沒息的,沒有主見,沒有聲音,沒有話語,常常讓人忽視他的存在。

  因家李老婆子的偏心,李老頭的不聞不問,李月姐一直以來跟李家二老都不太親近,只是前世,直到後來,李月姐才知道,二叔沒能如願吞了自家的這邊的房產,是因為阿爺最後站了出來,因此,這會兒倒覺得阿爺很有些親切。

  “外面光線亮一點,這就編好了。”李阿爺木訥著一張臉,手指卻很靈活,長長的竹篾一繞一繞的,那竹篾的頭端插進一個縫隙裡,整個竹籃竟是渾然天成,看不到一絲邊邊拐拐的。

  李阿爺說著,就跳下石板,擰著竹籃,一瘸一拐的進了東屋的院子,李月姐的阿爺是一個瘸子。

  李月姐笑了笑,站在西屋院門口,那手按著門上,心裡竟有些緊張。

  一咬牙,推開了門,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自家三阿妹月娥正跟二叔家的小子李榮延扭打在一起,一邊才五歲大的妹月寶兒正坐在地上,手裡抱著一只白羽蘆花雞,黑柒柒圓溜溜的大眼睛正撒著金豆子呢。

  而裡屋門坎上,才八歲的五弟小墨風正趴在那裡,臉通紅的,一手使勁的拍著門坎,兩眼瞪著正扭打的李榮延。

  見此情形,李月姐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先扶著墨風坐了起來,手的抹他的額頭,正燒的厲害呢,幾個弟妹,算五弟的身子骨最弱。

  連忙又拿了一件阿爹的舊棉襖給五弟披好,然後又拉起小月寶兒,讓她跟墨風待一起,這才走到扭打的兩人面前,一手一個的將兩人分開:“這是怎麼回事啊?”

  李月姐說著,卻是盯著二叔家的榮延小子,三妹月娥一向是個憨慢的性子,若不是逼急了,斷做不出這種跟人扭打的事情來。

  “大姐,他……他偷咱家的雞蛋,那雞蛋是要給……給五弟補身子的。”李月娥紅著眼,有些結巴的道,一手指著雖然才十一歲,卻長的壯實如小牛犢似的李榮延。

  “什麼偷你家的雞蛋,你別胡說,我阿娘說了,以後這東西屋要合並,別說這個雞蛋,就是那只老母雞那也是咱家的,我拿自家的東西怎麼能算偷。”李榮延抬著下巴,揮著手裡的雞蛋,另一只手又指著小月寶兒懷裡的白羽蘆花雞道。

  嚇的小月寶兒連忙將那蘆花雞抱的更緊。

  “東西屋合並?我怎麼不知道,再說了,不管以後怎麼樣,現在,我家的就是我家的,你把雞蛋放回去。”李月姐用手揪著榮延小子,那眼睛死死的瞪著李榮延,她二叔二嬸打的可是好算盤啊。

  東西屋合並,一直就是二叔的心願,前世因為阿爺出面最後不了了之,所以,李月姐知道,東西屋合並不了,但這並不能就表示由著這榮延小子得寸進尺的胡來,這會兒是一個雞蛋,下次就是那只雞,再下次還不定是什麼呢?

  更何況,五弟墨風病著,這雞蛋是給他養身子的,連小寶兒都沒嘗一口。

  “幹什麼,幹什麼,以大欺小,仗著人多欺負我一個啊,阿爹阿娘,救命啊……再不來,你兒子要叫人害死了。”李榮延被李月姐提著,很不痛快,一扭一扭的,可卻掙脫不開,最後乾脆耍起賴的大叫了起來。十一歲的娃子,硬是將潑皮無賴那相道做的十足。

  李月姐兒冷眼看著,月娥呆呆的站在一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另一邊坐在門坎上的老五墨易則咬著牙,恨恨的罵:“無賴。”

  而隨著李榮延這一聲大叫,立刻的,從東屋裡沖出幾個人來,領頭的李金鳳,李榮延的大姐,今年十五歲,比李月姐小一歲,是柳窪鎮出了名的花骨朵兒。

  李金鳳的身後,跟著李家二叔二嬸,同時出來的還有一個四十來歲精干的婦人。那婦人李月姐認識,正是柳窪鎮出了名的媒婆花三娘。

  花媒婆突然出現在這裡,其目的不言而喻了,李月姐翹了翹嘴角。

  “李月姐,你這是個做大姐的樣子嗎?”李金鳳一過來,就沖著李月姐吼。

  “這也要人敬著你是個大姐,才要大姐的樣子,沒人在乎你這個大姐,那還要大姐的樣子給誰看哪?”李月姐似笑非笑的回了李金鳳,前世,自己就是處處都要做一個溫良謙恭的大姐樣兒,才讓弟妹們受了不少的委屈,今生她可想通了,溫良謙恭也得看人,她只要記著一條,那就是護著弟妹們,其它的不相干的……即是不相干,自然不需要理會。

  “你……”李金鳳叫李月姐這話給堵了個結實,氣的一臉通紅。

  “怎麼回事?”一邊李二叔上前問道。

  “我不過拿了個雞蛋,他們小氣巴拉的。”李榮延仍一幅別人欠他五百兩的樣子。

  “不是一個雞蛋,你還說大白是你家的,我家的房子也是你家的,以後我們要靠著你家吃飯,我要不聽話,就不給我飯吃。”一邊小月寶兒抱著白羽蘆花雞,擠到跟前,瞪著眼睛奶聲奶氣的控訴道。

  李月姐沖著二叔和二嬸淡笑,同時背過手,沖著小月寶兒豎了豎大拇指。

  李二叔李二嬸面對李月姐那一幅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一臉悻悻。

  “沒有的事兒,月姐兒別多想,小孩子家家的,滿嘴糊話,回屋我教訓他。”李二叔說著,便有些惱羞成怒的便勁的拍了李榮延幾下。

  “不就一個雞蛋嘛,孩子鬧著玩的呢,你打他做什麼?”二嬸方氏連忙護著榮延小子,眼中也是不屑,然後讓金鳳領著李榮延回屋。

  “雞蛋。”看著李榮延要走,月寶兒連忙叫道。

  “還給你,誰稀罕哪。”李榮延鼓著腮幫,拿著雞蛋氣哼哼的一砸,砸在的地上,蛋黃蛋清流了一地。

  李家姐妹看著地上的雞蛋,小月寶眼眶就紅了,月娥也握緊了拳頭,李月姐蹲了下來,盯著地上的蛋黃蛋清,然後抬起頭沖著三妹月娥道:“三妹,去廚房拿只碗和鍋鏟來,還能鏟點起來,等下兌了水沖沖,沉了泥沙,還能炒蛋花吃。”

  “哦。”月娥應聲,顛顛的跑進廚房,拿了碗和鍋鏟出來。

  三人小心的將蛋黃蛋清鏟了點起來。

  李二叔站在邊上,瞅著李老頭正斜靠在門框邊上,定定的望著他,也覺得臉面發燒,惱羞之下,就抄起放在院子裡的掃把,朝著李榮延的腿就是一陣子死打。

  “李仲達,你要是把榮延打了怎麼樣,我跟你沒完。”一邊的方氏不干了,用勁的搶過李二叔手上的掃把,然後拖著李二叔,也撒起潑來。

  李二叔臉更是一臉青白。

  李月姐懶的看二叔一家在那裡唱戲,端了碗,就招呼著弟妹們回屋。

  “月姐兒,等等。”這時方氏又不撒潑了,站起來拍褲腿上的灰沖著李月姐叫道。

  “嗯?”李月姐回頭過,一張臉靜的看不出表情。

  “來東屋一下,你阿奶有事跟你說,好事兒!”方氏這會兒一臉笑容的道。

  李月姐看了看方氏,又看了看一臉眼神有些閃爍的二叔,最後看了一下一直站在邊上看好戲的花媒婆,抽了抽嘴角,點了點頭。有些事情是躲不過的,那就迎難而上吧。

  “我先扶墨風回屋休息,他還發著燒呢,一會兒來。”李月姐回道。

  “那快點啊,不能叫你阿奶等。”方氏又補了句。

  李月姐只當沒聽見,跟月娥一起扶著墨風起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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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1990616 發表於 2014-1-6 11:48 PM


第三章:婚約

  扶了墨風躺下,又叫月娥在邊上照看著,李月姐又將先前拿回來的肉掛在窗邊風干,這塊肉得留到三十晚,祭了爹娘後再吃。

  小月寶兒拿了小板凳坐在窗邊對著那肉流口水,李月姐看的是哭笑不得,又心疼。

  “別流口水了,晚上有骨頭湯呢。”李月姐揉了揉寶兒的頭頂,小月寶兒立刻喜笑顏開。

  “對了,你二哥和四姐呢?”李月姐又問小月寶兒,從她進屋,就沒看到二弟墨易和四妹月嬌。

  “大姐你忘啦,二哥去撿柴禾了,四姐是你讓她陪二哥一起去的,你說四姐精頭怪腦的,二哥木訥,有四姐陪著,兩人有個照應。”小月寶兒瞪大著眼睛。

  “哦,瞧大姐這腦子。”李月姐拍了拍頭,對於幾個弟妹來說,她不過是離開去幫鄭屠娘子洗刷器具這麼點工夫,但對於李月姐來說,這中間卻晃過了五年,哪還能記得之前吩咐過的一些話。

  三妹和四妹是雙胞胎,都是十一歲,兩人的模子挺像,但個性卻是天差地別,三妹月娥反應慢,行動慢,還死腦筋,而四妹月嬌,性子急不說,還很世故而精怪,別說幾個姐妹,就連她有時還吃這個四妹的癟,是人精一個。

  阿爹阿娘在世時常說,這月嬌也不知隨了誰。

  可前世,月嬌卻因為替五弟墨風治病,自賣自身,此後便沒有音信了,當年,幽禁在周府後院的李月姐常常想,以月嬌這性子,應該不會吃太多的虧吧,可她心裡也清楚,那大多是自欺欺人,月嬌再人精,那也是小女娃一個,能保命已是天幸,吃虧怕是少不掉的。

  想到這裡,李月姐的心就不是滋味兒。

  好在,一切能重頭開始,她定不會讓月嬌再賣了自己。

  隨後月姐便叮囑小月寶兒看好家門,便出了西屋進了東屋院子。

  東屋裡的火炕燒的很熱,一進屋就感到一股子暖哄哄的風。

  李婆子和李老頭一人一邊坐在炕上,李婆子手裡拿著一件李老頭的舊衣,正專注的縫著,李老頭這會兒正拿著朱砂筆,正一個個的竹筐上打著他的印記,兩人都專注的做著事兒。

  二叔李仲達和方氏並排坐在一邊,顯得都有些拘促,而後門邊厚厚的布簾子被人挑起了一角,顯然那後面有人在偷聽。

  也沒見到之前的花媒婆,顯然已經離開了。

  見到李月姐進來,方氏連忙站起來,拉了一張方凳緊靠著李婆子,然後一臉熱情的沖著李月姐道:“月姐兒來啦,快,坐你阿奶身邊,你阿奶有話跟你說。”

  李月姐沒動。

  李婆子這會兒才抬起臉,先冷冷的掃了方氏一眼,然後拍了拍那方凳:“坐吧。”

  “嗯。”李月姐坐下。

  “你也看到了,今天花媒婆來了,為的是你的事情。”李婆子開門見山的道。將手上的舊衣衫和針線放在一邊。

  “我的事?什麼事?”李月姐盡管心裡清楚,但還是裝傻的問道。

  “花媒婆是替周家來提親的,周家少爺跟你有婚約。”一邊的方氏搶先回道。

  “咳咳……”一邊李二叔使勁的咳了兩聲,橫著自家婆娘,這婆娘怎麼總是沉不住氣,他可是好不容易請娘出來主持這事,這婆娘又硬湊上前干啥,這種事情,娘出面是最好的。

  李婆子又掃了夫妻兩人一眼,又看了看一邊的李老頭,李老頭仍在專注的寫著印記,恍若處在無人之境一樣。

  李月姐兩輩子到現在,都沒有真正了解過自家這阿爺。

  方氏悻悻的坐了回去。咪著茶湯。

  “我怎麼沒聽爹說過這回事情。”李月姐盯著李婆子道,前世她嫁給周東源之後,那周東源親口跟她說過,她爹根本就沒跟周家有什麼約定,其實不過是周家要一個沖喜的,周東源又看上了李月姐,這才找了方氏,因為方氏的大哥是在周家做事,於是,由方氏的大哥牽線,周家許給李二叔一個衙門的差事。

  要知道,這個朝代,衙門的小吏往往都能頂替的,也就是說,李二叔如果能進了衙門謀份差事,那等他老了就可以舉薦自己的兒子頂替他的位置,這在鄉鎮裡可是相當了不得的事情。這不僅是為自己,也是為子孫謀福利,李二兩夫妻又怎能放過。

  而周東源的父親周大爺是一個酒鬼加賭鬼,那是走在路上,拉了誰都能賭的人,於是周家跟李二家一合計,就弄出了周大爺跟李大李相公的賭局之事,於是便有了這婚約,可以說一切雖然有些荒誕,但卻也在情理之中。

  “你小孩子家家的,跟你說干什麼,而且這事本來就有玩笑的成份,你爹走前只是跟我提了提,如果周家不在意,就當沒這回事,給你另外訂親,可現在,周家派人上門了,這就是板上定釘的事情了,趁著熱孝,你准備一下,年前就嫁了吧。”李婆子道。

  周家很急,臘月還剩九天,而臘不定正不取,正月顯然是不能娶婦的,再等幾個月,誰知道周老太爺等不等的急呢,所以,私下裡,周家跟李仲達他們都商量好了,年前就進門。

  “不嫁,阿娘走後,家裡我就當一半家的,阿爹什麼事都不會瞞著我,他既然沒跟我說,那就是沒這回事,阿爹從來不是個好賭之人,更不會拿我的婚事做賭注。”李月姐堅定的道,經過五年的幽禁生活,她的一顆心早已堅如磐石,確定的目標,決不會退縮。

  干脆利落是她的行事風格,至於別人硬要栽的忤逆,不孝等罪名,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它去吧。

  “這事你不承認沒有用,我認了,你二叔認了,周家認了,就由不得你,到時候別讓我們綁著你上花轎。”李婆子沒想到這個大孫女突然這麼堅決,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心裡更是火了,也發了狠話。

  李月姐抬頭看著李婆子,心中那個恨那,阿奶為了二叔可真是不遺餘力啊,她就從來沒把阿爹當兒子,沒把她當孫女過,抿了抿唇:“真要我認也行啊,那得再等三年,我要為我爹守三年大孝,婚事三年後再說。”李月姐說著。雖然聲音不響,卻很堅決。

  三年誰都等得,唯有周老太爺等不得,三年後,黃花菜都涼了,到時周家可看不上她去做媳婦兒。

  “好孩子,有孝心,我也想哪,可周家不由人啊,他們要你年前過門,你也知道周家的權勢,咱們小門小戶的,哪能扭得過他們呀,真要惹惱了他們,咱家這些人的小命就要沒了,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墨易他們想想吧。”這時李婆子口氣一轉,有些歎息的道。

  這是硬的不行來軟的了。

  前世,李月姐就是在這一翻話下答應嫁的。只要一拿弟妹說事,她就沒轍。可事實卻是,她嫁了過去,周老太爺依然過世,不但她得了克婦之命,連帶著弟妹們也平白遭了猜忌,有些事情是沒理兒說的。

  所以說,妥協絕對不是辦法。

  “阿奶,我就是為弟妹們想才不能嫁,至於為什麼,我想你心裡清楚。”說著又翹了翹嘴角:“至於周家,我朝以孝冶天下,別說咱們這小門小戶的,就是周家那樣的大家,也不能跟國綱過不去吧。”

  李月姐心裡琢磨著,前世她不了解周家,自然怕周家,所以妥協,可在周家五年,周家一些事情她心裡情楚,周家其實有許多投鼠忌器的地方,只要抓住了其中一點,她就能全身而退。

  李婆子一手緊握著茶杯,眼睛盯著月姐兒,這個大丫頭今天的表現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國綱都抬出來了,這明顯就是抵抗到底了,一時屋裡靜靜的,只有李老頭呼嚕呼嚕的喝水聲。

  “月姐兒想的還真多,你是女兒家,在家裡就在家盡孝,嫁入夫家就在夫家盡孝,跟國綱有什麼過不去的,趁熱孝成親,古來就有,你嫁入周家,就是飛上枝頭成鳳凰了,以後也能靠著周家給墨易弄個出身,就能光耀門楣呢,到那時,二叔二嬸還得仰杖著你呢。”這時,方氏便插嘴道,這些話是她大哥教她的,她一直憋在肚子裡,這會兒終於找到機會說了出來。

  “二嬸,阿爹在世時說過,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咱家要發達,還得靠自己,靠別人家是靠不住的。”李月姐淡笑的回道。呃,方氏一時語塞。

  “總之,你就是不嫁了?”這時劉婆子冷冷的看著李月姐。

  “不嫁。阿奶別強求。”李月姐堅定的道。

  “好,那這事我就不管了,周家你就自己去應對吧。”李婆子今天一直被這個孫女頂撞,這時火頭起來了,重重的一拍桌子。她倒要看看,在周家的壓力下,這大丫頭還能不能這麼硬氣。

  “呀,輕點,茶水都溢了,多可惜啊。”一邊李老頭雙手趕緊捧起放在桌上的茶杯,跟護寶貝似的護著,眼神愣愣的盯著茶水,好似裡面有寶貝似的。只是他這一下子,把李婆子的氣勢給消沒了。

  李月姐不由的抿嘴笑了,她突然發現阿爺挺可愛的。

  一邊方氏看著公公那一幅呆呆的樣子,也不由的笑出了聲,李婆子眼光如刀的刺了過去,李二叔眼觀鼻子鼻觀心。

  “茶溢了去燒就是了,有什麼可惜的啊。”李婆子深吸一口氣沖著李老頭吼。

  “嗯,我去燒,你們說了這麼一會兒了,嘴也渴了。”李老頭點頭,就下了炕,走到李月姐又道:“老了,胳膊腿兒笨,月姐兒來幫爺燒火。”

  “嗯。”李月姐連忙點頭,跟在阿爺身後出了屋。放了一屋人不理。

  一出了屋,外面冷風一灌,李月姐打了個寒襟,外面的雪停了,但風似乎更大一些了。

  “你回去吧,墨風病了,小心照顧。”李老頭看著天,木訥的道。

  “阿爺不是要燒火嗎?”李月姐問。

  “你看屋裡的人像是要喝水的樣子嗎?”李老頭探回頭看了屋裡一眼反問。

  李月姐也回頭探了探屋裡,一個個氣的烏雞眼似的,估計這時候真有水送去也得給你潑了。不由的瞇眼笑了起來:“是不像。”

  “回去吧。”李老頭揮揮手。

  “嗯。”李月姐點頭,想著又問李老頭:“阿爺說我該麼辦?”

  “你不是都打定主意了嗎?還問阿爺干啥。”李老頭呆呆的嘟噥了一聲,轉身回屋了。

  李月姐看著晃當的門簾子,心道,自家阿爺這心明著呢,想著,也不繞大門,東西兩屋中間有一道矮矮的黃泥巴牆,踩著凳子就能跳過去。抄近路回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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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1990616 發表於 2014-1-6 11:51 PM


  第四章:捉迷藏

  轉眼,天開始有些灰灰,寒風也一陣緊似一陣,吹得窗紙嘩啦啦響,廚房裡的骨頭湯已經冒著香氣了,可二弟和四妹還沒有回家。

  李月姐急了,叮囑了月娥墨風等人幾句,便匆匆朝村尾去,村尾有一眼古井,李月姐到的時候,就看到住在前街的姚裁縫正在打水。

  “月姐兒,你站在這裡張望啥呢?”姚裁縫看到李月姐在那裡朝著山路探頭探腦的,便好奇的問。

  “墨易和月嬌過午去山上撿柴禾,到現在還沒有回家,我在這裡等看看,真急人。“李月姐回道。

  “別等了,我剛才看他們過去的,一大幫子人,還有鄭家的鄭典,鄭鐵柱兄弟,我家喜福小子也跟去了,墨易撿柴禾的時候撿到一只野兔,是那野兔自個兒撞在樹上撞暈的,給果鄭家的鄭典非說是他攆的,說兔子該歸他,你家墨易和月嬌不干,雙方爭執不下,最後就捉迷藏,誰贏了兔子歸誰。”姚裁縫在邊上笑呵呵的道。

  沒聽說過兔子自個兒撞樹上撞暈的,真是稀奇的很。

  捉迷藏?李月姐定定的看著姚裁縫,前世她快嫁人那會兒,姚裁縫家的喜福小子就是跟人捉迷藏,結果藏到鎮裡棺材鋪裡的棺材裡,把自己給活活悶死的,畢竟才六歲大的娃兒,棺材板一放下,就沒那勁托起來了。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這一次,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再說了,她更擔心墨易和月嬌,這兩個臭小子臭丫頭,回去定要好好教訓。

  想到這裡,李月姐突然扭頭狂奔了起來。

  “月姐兒,怎麼了?”姚裁縫問,可李月姐早跑遠了,姚裁縫怕出什麼事也丟了水桶跟了去。

  李月姐一路直奔棺材鋪,棺材鋪的東家這會兒正在櫃台上算著算盤,見到李月姐來,便高興的問:“月姐兒,可是來結賬的?”李月姐家阿爹去逝,那棺材的賬還賒著呢。

  “不是,元掌櫃,可看到墨易和月嬌他們了?”白蔡蔡沖著那棺材鋪的元掌櫃問。

  “墨易和月嬌?他們跟一幫人在一起,剛才還見著的呢,怎麼這一會兒就沒人了?”元掌櫃道。還奇怪的四處看了看。

  李月姐不由的握了握拳,元掌櫃真糊塗,想著,也不去管那元掌櫃,直接沖到後面放棺材的鋪面裡,凡是見著棺材板蓋著的,就去掀,使出吃奶的勁兒才將棺材板移開。

  只是那棺材板真重,七塗七柒的,據說每擺一年都要塗上一層柒,幾年下來,那棺材板能沉的壓死人。

  “月姐兒,你干什麼?”元掌櫃在後面氣急敗壞的道,隨後就看到李月姐從棺材裡揪出一個十來歲的小子來。

  “這,這是咋回事?”元老板在後面咋著舌問。

  “墨易呢?”李月姐沖著那小子問。

  “在那邊。”那小子指著另一邊一口棺材,李月姐一個箭步上前,用勁的掀了棺材板,兩條胳膊因為用力過度,已經發抖了起來。

  這會兒移開棺材板,果然看到墨易小子還傻傻的蹲在那裡,見著棺材板被掀了,這小子還沒反應過來,嘴裡道:“不算不算,我還沒藏好。”

  “李墨易,你還要怎麼才藏好?你多大了啊,你知不知道藏在棺材裡有多危險?”李月姐又急又氣的去揪李墨易的耳朵。

  李墨易沒想到大姐突然出現在這裡,他性子老實木訥,也不知自己錯在哪裡,不過卻從來不頂李月姐,這會兒便耷頭耷腦的由著自家大姐喝罵。

  “月嬌呢?”李月姐又問。

  這時,月嬌從一邊的門後出來,慢慢的挪到李月姐的身邊,又討乖賣巧的在李月姐兒邊道:“我跟二哥說了不能藏棺材裡的,可是二哥不聽我的。”這卻是告小狀了。

  在李月姐看不到的地方,李墨易瞪了自家四妹一眼。

  “回去再算賬。”李月姐狠狠的瞪著兩個。李墨易和李月嬌立刻乖乖的站在一邊,十分虛心的樣子。

  “喜福呢?”這時,姚裁縫也跟著進來了,一看這陣仗,哪還不知道這些小鬼整出什麼事來,那心就飛快跳了起來,墨易十三歲了,月嬌也十一歲了,可他家喜福才六歲。

  “快,幫著找。”李月姐沖著墨易和月嬌道。

  終於在最裡邊的一具棺材裡找到了喜福,這小子這會兒已經有些迷糊了,一臉蒼白的,被姚裁縫連著抽了幾個巴掌才回過神來,見到姚裁縫,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

  眾人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哈哈,都在這裡,全讓我找到了,沒的說,兔子是我的了。”這時,鄭典和鄭鐵柱兩個半大小子從門邊過來,看到眾人,哈哈大笑。

  可惜,屋裡沒一個人理他們。

  “說,今天這事,誰的主意?”李月姐站在那裡,眼光如刀的一個一個的掃過來,凡是被她掃到的,每個小子都耷頭耷腦的下去。

  一邊元掌櫃的看著李月姐,心裡咋舌,李家這大丫頭,那眼光跟李婆子一個模子,能將人皮肉剜了一層出來。

  “是他。”晃過神來的喜福指著鄭典,抽泣著告狀。

  “不錯,就是這壞小子,他規定我們只能藏棺材鋪裡,他定是知道,這棺材鋪裡沒地方藏,要藏就只能藏要棺材裡,好叫他一逮一個著。”一邊月嬌一臉精怪的道。

  “怎麼了,怎麼了?”鄭典抬著小腦袋,一幅就是我的主意,你們能奈我何,那樣子,欠揍極了。

  李月姐看到他那樣子就手癢,這鄭典,是鄭家老三的兒子,說起來跟她家現在情況一樣,父母早亡,他自小就由鄭老太帶著,可這鄭典比她們姐妹命可好多了,雖然父母早亡,可家裡鄭老太寵著,鄭屠等幾房叔伯更是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最後寵成了一個柳窪小惡霸,以前自家弟妹沒少受他欺負。

  這一下是新仇舊恨,李月姐就抄起一邊用來彈灰的雞毛撣子,一手揪過鄭典,那雞毛撣子就照著這小子的屁股一頓抽,抽得他直跳腳。

  鄭典顯然叫李月姐這一手弄蒙了,一邊一幫小子還偷笑,小喜福歡喜的直拍起了巴掌。

  “你……你敢打我。”鄭典回過神來炸毛了,只是他雖是個男孩,但只有十三歲,李月姐比他大三歲,又是做慣了苦事的,有一把子力氣,鄭典平日除了調皮搗蛋外,可沒吃過苦,那力氣反不如李月姐。

  這時被李月姐捉到打,一點也奈何不得。只是看到一邊鄭鐵柱傻愣愣的,眼眶紅紅的吼道:“五哥,你傻啦,你就任別人欺負我,小心我告訴老太去。”

  “哦。”鄭鐵柱這才反應過來,應了聲,連忙上前,從李月姐手裡拉出鄭典:“李家阿姐,不能打,打傷了老太要傷心的。”

  李月姐叫鄭鐵柱這說給說樂了,敢情著他這意思是,打鄭典是該打,就是不能讓鄭老太傷心。

  鄭典聽這個只比他大一歲的五哥這般說話,氣的伸腿就踢鄭鐵柱,李月姐在一邊瞧了,又舉起了雞毛撣子,嚇的鄭典往後一縮,一個沒站穩,一屁股坐在地上,又痛的齜牙咧嘴的。

  “你們等著,我讓我大伯給我做主,拿殺豬刀來殺了你們。”鄭典捂著屁股,惡狠狠的發著狠話。

  “好啊,我倒正要跟鄭老太和鄭屠說說。”那姚裁縫這會兒兒子差一點就丟了命,一陣後怕著,聽鄭典這麼說,也火了,便要帶著喜福去鄭家討說法。

  鄭典叫姚裁縫這麼惡狠狠的盯著,又看喜福蒼白的一張臉,動了動嘴皮子,最後卻一聲不啃的轉身跑了,鄭鐵柱連忙跟著,一邊的月嬌使壞,腳一伸,綁了鄭鐵柱一下,好在鄭鐵柱跟他爹鄭屠跑的多,練出了力氣和反應,跳過月嬌的小腿,然後抓了抓腦袋,跟著鄭典一溜子跑了。還回頭沖著月嬌嘿嘿傻笑了一記。

  “月姐兒,今天的恩情大叔記住了。”一邊姚裁縫背了小喜福沖著李月姐道。

  “姚叔,你可別這麼說,這是小喜福命大。”李月姐連忙擺手,對於她來說,只是關心弟弟和妹妹。

  一邊的元掌櫃也擦著冷汗跟李月姐道謝,說實話,不是李月姐沖進來,不管最後走了哪一個,他這個棺材鋪也要破財消災。

  李月姐依舊擺擺手,然後拉了墨易和月嬌出門,一出門,就看到兩捆柴禾堅豎在一邊的牆邊,一捆柴禾上還掛了一只灰色的野兔,還挺肥的。

  “大姐,晚上燒兔肉,給五郎補補。”墨易看著野兔,舔了舔唇。

  “你也嘴饞了吧,晚上有肉骨頭湯呢。”李月姐拍了拍墨易的頭。然後背起一捆柴禾。

  李墨易也跟著背了一捆,反倒是月嬌兒,提著野兔一甩一甩的,還搗了搗墨易的胳膊:“二哥,怎麼樣,我說你那點心思瞞不過大姐吧。”

  “呵呵,呵呵。”李墨易嘿嘿傻笑。

  李月姐聽到後面兩兄弟的斗嘴,腳步更是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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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1990616 發表於 2014-1-6 11:53 PM


  第五章:金鳳的心思

  不一會兒,三姐弟就回到了家裡,剛進院子,就聽到一聲酸溜溜的聲音:“有的人啊,心裡一百個願意嫁,卻偏還拿翹,小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李月姐放下肩上的柴火,借著灰蒙蒙的光線,就看到李金鳳斜靠中兩院中間那黃泥牆邊,那酸溜溜的話就是從她的嘴裡出的。

  “你說什麼呢?”李月姐沒好氣的道。

  這時,屋裡的月娥墨風小月寶們也沖了出來,迎著兄姐。

  “你還裝傻呀,周家是什麼人家,要不是願賭服輸,周家會要娶你?阿奶和我爹娘為你操持著,你還拿翹,怎麼著,你還怕你嫁入周家,我們會討你們的便宜啊,告訴你,咱家不稀罕,你省省那心思吧。”李金鳳辟裡啪啦的道。

  什麼叫倒打一耙,月姐兒算是見識了,便道:“別拿什麼願賭服輸說事,這裡面什麼情況你爹心裡清楚,我爹已經走了,現在是死無對證,至於我,拿不拿翹那不干你的事情,周家既然那麼好,那你嫁去啊。”李月姐冷聲道。

  “你……”李金鳳顯然叫李月姐這話給嗆壞了,有些惱羞成怒,好一會兒,才道:“哼,是你爹跟周家賭的,要是我爹賭的,我絕對不會象你這麼賴賬。”說著,李金鳳扭著身子回屋了。

  李月姐看著她的背影,一個念頭不由的就跳了出來,聽話聽音,金鳳這話給她的感覺,這丫頭,該不會真有嫁入周家的心思吧……

  正想著,突然小月寶兒哇的大哭了起來。

  “怎麼了,妹兒。”李月姐連忙抱起她來問。

  這小丫頭抽抽泣泣的道:“大姐要嫁人了,大姐不要我們了。”

  “沒呢,別聽你們金鳳姐亂說,大姐守著你們,誰也不嫁。”李月姐抱起小月寶兒,點著她鼻尖往屋裡走。

  一干弟弟和妹妹跟著。

  “大姐,如果周家真好,你就嫁了吧,弟妹們有我,你如果現在不嫁,再守個三年,就快二十歲了,到時候就是老姑娘了,嫁不好。”這時,墨易小大人似的道。他雖然有些木訥,但自小李相公帶著身邊,也識文斷字,看問題看的遠一點。

  一邊月娥也點頭,小月寶聽二哥這麼說,也抽著鼻子點頭,那兩條小胳膊卻緊緊的圈著李月姐的脖子,顯然是不捨得了。

  只有月嬌沒說話。

  “這事大姐心裡有主張,你們不要操心了。”李月姐說著,隨後又讓月嬌提高手裡的野兔:“來,墨易墨風帶好妹,月娥月嬌跟我下廚房,今天不但有骨頭湯,還有野兔肉呢,今天我們好好吃一頓。”李月姐一臉歡喜的道。

  幾個小的一見到食物,那眼睛都綠了,大姐要嫁人的事情就拋到一邊上,也不理大姐的分配,全一窩蜂到了廚房裡。最後被李月姐趕回屋裡。月嬌卻鬼頭鬼腦的跑到李月姐身邊:“大姐,周家不對啊。”

  “有什麼不對?”李月姐看了這四妹一眼,邊整理野兔邊問。

  “周家是什麼人家,會看上咱們這等人家?姐,我不是勸你不要嫁哦,我覺得你要先打探清楚,我感覺著周家不一定憋著壞呢。”月嬌搬著指頭在自家大姐面前,分析的頭頭是道。

  李月姐一臉贊賞的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就知道這丫頭鬼精靈呢。

  “讓我說中了?”一看自家大姐的表情,月嬌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

  “不錯。”李月姐點點頭。

  “大姐跟我說說,周家憋著什麼壞呢?”小月嬌也是八卦的很,兩手托著腮幫蹲在自家大姐面前。

  李月姐便把從屠娘子那裡聽到的話跟小月嬌說了說,這丫頭精怪,懂事,跟她說說,說不定還能幫她出出主意呢。

  “嗯,不能嫁。”李月嬌一聽沖喜,就握著拳頭跳了起來,可隨後又垂頭喪氣的問:“那他們非要娶怎麼辦,阿奶和二叔還都站在周家那邊。”

  “不怕,到時候周家真要用強,咱們就把事情鬧大,周家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要注意影響,咱們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李月姐道。

  “嗯,太對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大姐還有我們,到時候,我們這些光腳的全部上。”月嬌把頭抵在李月姐的胳膊上吃吃的笑。

  “什麼光腳的,穿鞋的啊,咱們沒光腳啊。”這時,月娥走過來,看著腳上的的鞋子,雖然有些舊,但並不是光腳的啊,便莫名其妙的看著四妹月嬌。

  “去去去,你不懂的。”十一歲的月嬌一幅老成樣兒,還賣著關子,就因為月娥比她早半個時辰出生,她就跟吃了多大虧似的,找著機會就要擠兌一下月娥。

  “哦。”月娥一向憨慢,並不在意的應了聲,隨後又指著月嬌道:“四妹,你臉上怎麼有血啊。”

  “血,哪來的血?”一聽月娥說自己臉上有血,月嬌立刻跳了起來。

  李月姐在一邊嘿嘿笑,然後朝月嬌伸出沾滿血跡的手,她在整理兔子嘛,手上有血是自然的了。

  李月嬌這才想起之前大姐用手扭過她的臉,不由的一跺腳,連忙跑去洗臉。這丫頭臭美著呢。

  李月姐心裡樂呵著,手上的動作也不慢,沒一會兒兔子便整理好了,掛了半只到窗口風干,三十晚吃。

  然後開始紅燒兔肉,放了紅尖椒,李家幾個姐妹都一個口味,喜歡吃辣的。

  不一會兒,半鍋紅燒兔肉就燒好了,李月姐先舀了一碗讓月嬌給阿爺那邊送去。不管怎麼說,今天因這野兔的事情鬧的這麼大,明天肯定整個鎮都要傳遍,萬一別人問起二叔他們,如果她今晚沒送過去,明天二嫂他們肯定就要在鎮頭鎮尾說嘴了。

  隨後幾個小的就端菜上桌了。

  醬紅色的兔肉,秋天曬的干尖椒沒在其中,一看就紅紅火火的,接著是蘿卜骨頭湯,上面飄著幾許蔥花,青白分明,再一盤林子裡采的野菜,碧油油的泛著油光,還有一碗雞蛋羹,陣陣食物的香氣散發出來,誘的李家姐弟六個肚子更是咕咕的叫,李家好半年沒有這樣的油腥了。於是李家六個就沒形沒象的大吃了起來。

  二郎墨易等吃的滿嘴流油。小月寶兒更是把前襟吃的油膩膩的。

  “月嬌,你剛才送兔肉去東屋那邊,他們怎麼說?”李月姐小口的咪著骨頭湯問正在一邊吃的歡的四阿妹月嬌。

  “還怎麼說,阿奶說她無福消受,榮延小子他們是想吃的,不過被二叔二嬸一瞪就不敢下筷子了,最後阿爺說他嘴饞就端著兔肉到廚房裡一個人去吃,然後小榮喜就樂顛顛的跟著阿爺一起去廚房,阿奶當場甩了筷子回屋了,連平日最喜歡的飯後搓麻都不玩了。”月嬌笑嘻嘻的道,小榮喜是李仲達的三兒,跟小月寶一般大,五歲。

  李月姐看著月嬌一臉樂呵的樣子,沒好氣的用筷子敲了她一記,這丫頭對阿奶滿心的不樂意,能看到阿奶吃憋,心裡別提多樂呵了,瞧她那瞇著眼小得意的樣子。

  李月姐也偷東著,喝著骨頭湯,看著阿弟阿妹們吃的一臉滿足,在冬夜裡,一家暖暖融融的,這一刻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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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1990616 發表於 2014-1-6 11:54 PM


  第六章:機遇

  晚飯後,月娥月嬌兩個去洗碗,墨易又去柴房整理著這些天撿來的柴禾,打算明天拿到集上去賣。

  墨風這會兒燒已經退了些,再加上吃了一頓好的,精神頭起來了,這會兒就帶著小月寶兩個在炕上玩著,教著小月寶認字。

  李月姐這會兒也在油燈下算著賬,家裡現在是一個子兒都沒了,還欠著棺材鋪的錢,壽衣店的錢,另外還有藥堂的錢,拉拉雜雜的一算,這債欠的還真不少,這還不算是人工的,屬於人工那一部份,她以後還得用人工還。

  算了這些賬,再算今後的開銷所需,一家六人的生活,墨易和墨風最好還要讀點書,還有自己和幾個妹妹的嫁妝,雖說還遠,但這些東西都不是一天兩天能辦起來的,得極早准備。

  這一算下來,覺得自己任重而道遠哪。

  正想著,院外響起了敲門聲。

  “誰啊?”李月姐揚聲問道。

  “月姐兒,是我,喜福他娘。”院門外響起一個女聲。是前街姚裁縫的娘子,姚家嬸子。李月姐連忙小跑著去開門,猜想著姚嬸子定又是為了喜福的事上門。

  “月姐兒,今天這事可真多虧你了。”果然,一進門,姚娘子就緊緊握著月姐兒的手道。

  “姚嬸子,姚大叔都已經感謝了一籮筐,你在這麼著,我沒臉見人了。”李月姐有些哭笑不得的道。

  “大丫頭,怎麼說話的,我們的感謝還讓你沒臉見人了?”姚嬸子是個爽快人,這兒沒好氣的道。

  “我那不是慚愧的嘛。”李月姐一臉笑嘻嘻的。

  姚嬸子看著李月姐,清秀俏麗的臉,一掃之前的灰暗,也少了一份苦巴的相,倒是比以前更討喜了幾分,不由的便拍著月姐的胳膊:“嗯,月姐兒已經走過來了,這才是生活的樣子,雖然你爹娘走的早,但記住還有我們這幫鄰居,這世上就沒有過不去的坎,有什麼難處跟嬸別客氣啊。”

  姚娘子說著,卻沖著一邊東屋重重的哼了聲,李婆子的偏心,李老頭的不聞不問,李二一家的事不關已,鎮上哪個人不看在眼裡。

  “嗯。省得。以後但有難處就跟姚嬸子開口。”李月姐重重的點點頭。

  “這就對了,來,這點拿著。”這時,姚娘子又遞給李月姐一個竹籃子,裡面擺著糕點糖果等,這顯然是年貨,隨後姚娘子又拉了李月姐的手,在她的手心上又硬塞了一塊碎銀子。

  “姚嬸子,你這是干什麼,不行的,我不能收。”李月姐跟燙著似的甩了甩手。

  “干什麼,這銀子不是給你的,是借你的,這馬上過年了,這一年倒頭的,你總不能虧了墨易他們吧,這些糕點是嬸子做長輩的一點心意,我跟你娘可是好姐妹,你要是不收,那就是不認我這個嬸子。”姚娘子道。

  李月姐不由的鼻子一酸,那心感覺沉甸甸的卻又十分的溫暖,這樣的好心她沒法子拒絕,於是接過糕點,握緊了銀塊:“我收,謝謝嬸子。”

  “這才對麻,我回去了。”姚嬸子說著,又轉身出門,李月姐連忙跟著,要送送她。

  “別送了,最近也不知怎麼的巡檢司的兵老在運河兩岸轉悠,逮著單個的行人就一頓查問,常常是拳打腳踢的。”姚娘子阻止李月姐相送。

  月姐兒一聽姚娘子這翻話,先是一愣,隨後卻是用勁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瞧她這腦子,許多事情過了幾年就記不清了,幸好姚娘子最後這一句話提醒了她。

  她記得前世這一年新年過後,就是新皇登記的日子,也就是說現在這段時間,老皇上已經駕崩了,只是為了保證新皇登基不出意外,暫時沒有公布,這些事都是她嫁入周家之後聽周家人說的,難怪最近衙差,捕兵,巡兵都加強了巡邏。畢竟柳窪鎮就在京西郊,正處於運河口上,是京畿重地。

  “咋拉,你這孩子?”姚嬸子伸手探了探月姐的額頭,懷疑她發燒了,要不然,怎麼好好的自己打自己呢。

  “沒啥,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對了,姚嬸子,你家成衣鋪這段時間少做點艷麗的衣服,多做些素淨的衣物,再多進些白麻布。”李月姐道。

  “呵呵,月姐兒,對成衣這一行你不懂,這大過年的,當然要多做些艷麗的,哪家過年過節的不是大紅大綠啊,就連平日,太過素淨也是沒人穿的。”姚娘子笑道,月姐兒對成衣這一行不懂。

  “姚嬸子聽我的沒錯,我聽說老皇上不行了。”李月姐壓低的聲音說著,將姚嬸子拉回了屋,又把幾個弟妹趕回了屋裡休息。

  “真的假的,你聽誰說的?”姚娘子瞪大了眼睛。

  “今天我過午去河邊洗器具的時候聽兩個巡兵在那裡說的,再聽你剛才說的巡兵的事情,我看八成是真的。”李月姐悄聲的回道。

  “呀,你這麼一說,倒還真有可能了,我說最近的氣氛有些怪,那我回了。”姚娘子邊說邊往屋外走,一心想趕緊著回家,越想著最近的事情越覺得月姐兒說的對,這個時候,她可不敢在外面待了。

  “那嬸子慢走。”李月姐將姚娘子送到門外,看著她的身影沒入黑暗之中,這才轉身回屋,檢查了門戶,關緊了院門。

  回到屋裡,李月姐看著跳動的燈花,心情不由的有些興奮又有些緊張。

  皇上駕崩,新皇登基的,這離李月姐這等柴門百姓似乎太過遙遠,而讓李月姐有些興奮和緊張的卻是恩科,新皇登基都會開恩科,只要能過恩科,那這些人將是今後新皇重用的班底,所以每回恩科,各地的來京的士子就特別的多。

  當然,恩科跟李月姐也沒有關系,但李月姐看中的卻是恩科帶來的賺錢機會。

  老皇上駕崩,新皇登基,歷來是京城最不穩定的時候,這個時候,京城的管制就特別的嚴,再加上,老皇上出殯,以及各地來賀新皇登基的人也是一撥一撥,還有來參加恩科的各地士子,那京城的客棧哪裡住的下。

  因此,許多士子會在京郊租間房子住。而柳窪鎮又正處運河口上,離運河碼頭不遠,最是方便,所以前世,柳窪鎮就成了士子們租屋的首先之地,但凡有空餘房子的,這段時間都能小賺一筆。

  李月姐可不想讓這個機會溜走,於是一個晚上,李月姐翻來覆去的,直到天微明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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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1990616 發表於 2014-1-6 11:55 PM


  第七章:看戲的人們

  因為頭天晚上睡的遲,第二天月姐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起山了,昨天一場雪,今天卻是晴天。

  吃過稀的能照人影的玉米糊後,李月姐就同李墨易兩個,挑著整理好的幾捆柴禾到鎮裡的早集上,就是干河渠邊的長街去賣。也順便的,月姐兒想找幾個短工,在自家阿爹的墳頭那片地裡,蓋三間黃泥巴草屋。

  她要守大孝,這是其一,其二便為了騰出家裡的房子,等過了年,新皇登基,各地士子雲集的時候,就可以拿來出租。

  至於短工,在集上是很好找的,窮人家是既盼過年又怕過年,於是,一般家裡的活兒就讓婆娘和女兒們忙活,漢子們則乘著農閒,到街上打點短工,得了工錢,可以換年貨回家。也能讓家裡的媳婦兒娃兒樂上一樂,因此,干河渠堤岸便蹲了一溜子身穿短打衣的閒漢。

  月姐將柴火放在長街的牆角處,同李墨易一起就靠在牆邊,邊曬太陽邊賣柴禾,牆角的另一邊正是鄭屠家的肉案。

  而周邊的人看到李月姐來,都竊竊私語,如果說,昨天,鄭屠娘子跟元媽媽的閒話還是私下的隱密的話,那麼,昨天下午,自花媒婆離開李家,那李月姐要娘周家大少爺的消息就如同一個響雷在柳窪鎮這地兒給炸的震天響了。

  羨慕有之,說怪話的也有之,當然,更多的則是看熱鬧,看戲來著。

  李月姐能感到周圍異樣的眼光,不過被她全部忽視了。

  “月姐兒,來賣柴禾呀,這柴禾怎麼賣啊。”一邊元媽媽就靠了過來,抬著下巴問李月姐。

  “大捆的十三文一捆,小的九文。”李月姐指著自己身邊的兩捆,然後又指著墨易身邊一捆道。

  “行,我要了,來,你幫我把柴禾搬進家裡。”那元媽媽熱情的道,元掌櫃就是她的長子,昨天,聽長子回來說棺材鋪的事情,她也是嚇了一身的冷汗,你說在大過年的,要真鬧出人命來,那這個年還過得安生嗎,所以,對李月姐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歡喜,這會兒,幾捆柴禾,又是家裡要用的,便也樂的幫把手。

  “哎。”李月姐應聲,便帶著帶著墨易一起將柴禾送進元家廚房,收了錢出來,就看到那鄭屠娘子拿著眼橫著李月姐兒。

  “嬸子好。”李月姐打著招呼。

  “我可不好,手底下護著的孩子,叫人打了,還得感謝人家。”鄭屠娘子有些陰陽怪氣的道。

  李月姐哭笑不得,知道鄭屠娘子是因為她打了鄭典的事情生氣,便道:“瞧嬸子說的,我那不是急壞了嗎?”

  “哼。”鄭屠娘子哼聲,然後又刺聲著道:“怎麼,這都要做少奶奶的人了,還賣柴?”

  “沒的事。”李月姐淡淡的回道,也不跟鄭屠娘子耍嘴了,就帶著墨易走到街對面,干河渠河堤邊上。

  “三兩銀子,我要在山腰蓋三間正規大小的草屋,包工包料,我什麼也不管,要土牆的,必須保證結實保暖。”李月姐沖著那幾個閒漢道。昨天晚上,姚嬸子才借她五兩銀子,這會兒就要去掉一大半,心痛啊,不過,為了以後賺錢,這也是必須的。

  三兩銀子三間草屋,雖然不多,但其實也不少了,另外這裡面卻有講究的,草層的材料山裡隨意可取,真正需要本錢的,也僅是兩道梁和門,而茅層又不講究,舊的完全可以用,而這年月,哪個家裡沒有一些丟掉可惜,留著又沒用的剩餘材料,因此,所需的材料錢並不要多少,畢竟這年月,山間的草屋又能值幾個錢?就算是鎮上,如李月姐現在住的西屋要賣的話也不過五十兩左右,這還是因為在京郊,如果在偏遠一點的,更便宜。

  當然,京城裡的房子,那完全不能同日而語的,還是那句話,京城米貴,居大不易。

  所以,李月姐開的這個價對於這些幫工來說,還真能賺一點,至少比干一個短工賺的多多了,因此,一干閒漢那眼睛都亮了。

  “我們兄弟倆接了。”一對三十來歲的精瘦漢子道。他們是兄弟倆,王大郎和王二郎,去年家裡剛蓋了新房,一些材料還留在家裡正可派上用場,至於人手,自己兄弟倆,再加上家裡幾個半大的孩子,三四天就能完工。

  “那好,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頭,一會兒我要找人做保的,別的我不說,房子一定要保證堅固,暖和,不會漏雨。”李月姐又道。

  “月姐兒放心,不過,我想問一下,你蓋這茅屋主要是做什麼用的,這樣我們也好有個針對性。”兩人中的王大郎問。都是鎮前鎮後的人,都認識。

  “住人,我阿爹月前病逝,阿娘也跟阿爹合葬了,我們要給他們守孝,守大孝。”李月姐的眼神平靜的道,不過,任誰都能從那平靜的神色裡看到哀傷。

  父母雙亡,這就是大孝。

  “好,我知道了,定會給你們建的又堅固又保暖。”兄弟兩個有些動容。李家這幾個娃兒不容易。

  “月姐兒,你腦袋瓜子糊塗了吧,你守啥大孝啊?你不是馬上要嫁入周家了嗎?花媒婆昨天傍晚,可把這事兒在全鎮宣揚遍了,說你年前就要嫁入周家的。”一邊鄭屠娘子愛聽八卦,早早的就圍過來,聽到李月姐這麼一說,這會兒也顧不得跟李月姐置氣,一驚一咋的問道。

  “沒的事,我還有孝在身,父母之恩尚未還得幾分,這時候怎麼會嫁人呢?鄭嬸子聽錯了吧。”李月姐平靜的道。

  “我姐不嫁。”一邊李墨易也哼哼的道,昨天他已經從月嬌的嘴裡知道,周家是讓大姐去沖喜,那自然是不能同意了,阿爹阿娘都過世了,他是李家長子,得護著阿姐,這時候他只恨自己長的太慢。

  李墨易說著,就拉著李月姐走,一邊王家兄弟跟著,去看地方。

  “呵呵,這可有趣了啊,花媒婆把這婚事宣揚的滿天滿地的,沒想到李家的月姐兒卻是水波不動,這倒底唱的是哪出啊。”站在街邊曬太陽的閒漢子們也八卦了起來。

  “管它哪出,總之有戲看了。”鄭屠娘子嘻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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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1990616 發表於 2014-1-6 11:58 PM


第八章:峰迴路轉

  別人的想法李月姐管不著。

  這會兒她正帶著王家兩兄弟來到自家阿爹阿娘的墳頭,墳頭就在李家自己的地裡面,邊上連著幾塊山坡地,如今都種上麥子,昨日的雪尚未融盡,青綠色的麥苗,潔白的雪地,青白分明。

  李月姐選的地點就在山地靠山邊的,這處有山體擋風,正適合建草屋。

  看好地點,李月姐又帶著王家兄弟回到李家。

  李老頭這會兒正在餵豬食,這頭豬一向是他自個兒照料的,平日裡伺侯的跟祖宗似的,不過,這豬的好日子也要倒頭了,再過幾天,就要宰了。

  李月姐把事情跟阿爺一說,然後又請了姚裁縫,元掌櫃的,由三人做保,跟王家兄弟簽了建屋合約,然後先付了一兩銀子,等到建了一半,再付一兩,最後一兩完工交付。

  “呵呵,翅膀真硬了啊,這是要飛了啊,她李月姐眼裡還有我這個阿奶嗎?”李婆子看著一行人離開,那臉陰沉的可怕。

  李月姐這翻動作,又在鎮上揚言沒嫁進周家那回事,這不但是不賣周家的面子,也駁了她這個阿奶的面子,這讓李婆子一個上午那臉跟寒霜似的。

  “是啊,月姐兒真是太不懂事了,我們操心來操心去的,說倒底還不是為了她好,能嫁進周家,那得是多大的福氣啊,這不是不識好歹嗎。”一邊二嬸方氏也添油加醋的道。

  叫方氏這一通話說的,李婆子更是火起,便沖著方氏道:“金鳳她娘,你去給我叫花媒婆,跟她說,讓周家准備好,明日下聘,月姐兒後天就過門。”

  李婆子說著,就狠狠的瞪著站在一邊的李月姐,她倒要看看,這個大孫女兒怎麼翻天。

  “哎……”方氏高興的應著。

  而李月姐聽了李婆子這話,那心裡是又恨又急啊,因為後天正是她前世過門的日子,自家阿奶可是個狠人哪,她既然這麼說了,那就是綁也要把自己綁進周家了。難道她仍然改變不了命運,不,不行。

  想到這裡,李月姐噗通的一聲跪了下來:“阿奶,不是做孫女的忤逆你們,實在是阿爹屍骨未寒,弟妹們嗷嗷待哺,這時候我若嫁了,你讓他們怎麼活?”

  李月姐雖跪著,卻挺直著腰脊緊緊的盯著李婆子道。

  “呵,敢情著你當我和阿爺,還有二叔二嬸是死人哪,你弟妹們不是我的孫子孫女啊?我能讓他們餓死?”李婆子氣急反笑道,一連竄的問話,一個緊似一個,讓人聽了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阿奶,不是大孫女兒愚蒙,實在是往日,阿爹阿娘在世時,都不曾見阿爺阿奶還有二叔二嬸親近過咱們姐妹幾分,兩家關系更是如那萍水相逢的路人毫無二致,孫女兒實在不敢寄希望在阿奶阿爺和二叔二嬸的身上,再說了,弟妹眾多,又多幼小,這樣一幅重擔又如何能丟給二老。”李月姐這時也不顧了,直接撕破了臉來說。

  “好,好啊,原來是信不過我老婆子了。”李婆子抬頭看天,眼眶有些紅,然後低頭盯著跪在地上的李月姐,咬著牙一字一頓的道:“如果我非要你嫁呢?”

  “那……大孫女兒現在就走,前往衙門,擊鼓告狀。”李月姐頓了一下咬著牙道,她知道這話會傷透阿奶的心,可她更知道,阿奶的性子極其固執,若不下猛藥,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當然這話,李月姐其實是嚇糊阿奶的,哪有孫女要告自家阿奶的呢,那同樣是大逆,她之所以這麼說,是希望這句話通過二嬸的嘴傳到周家的耳裡。

  周家一聽這話,在眼下這種情況,就只有先一步放棄婚約,否則,萬一真鬧到衙門,那周家要吃的虧可就大到天邊了。

  “你就這麼自信衙門會接你的狀?”李婆子的聲音跟數九寒冰似的,整個人也氣的發抖。

  “大孫女兒說過,孝是國綱,牽連到守孝,衙門不敢不接。”已經到這地步了,李月姐也只能咬著牙頂上。

  “李月姐,你你你……”那李方氏看著李婆子氣的一臉鐵青,又看著雖然跪著,仍一臉倔強的李月姐,已經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這李月姐真是膽大包天了,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都說的出來。

  “行了,一家人這是在干什麼,鬧起來好看嗎?阿爺做主了,不嫁就不嫁了,月姐兒起來,瞧你把你阿奶給氣的,快跟她陪個禮。”這時,送完人的李老頭回來,一看家裡這情況,雖目訥的一張臉,語氣卻很果斷的道。

  “真的?阿爺。”李月姐回過頭,一臉驚喜,這真個叫峰迴路轉。

  “阿爺說話一口吐沫一個釘。”李老頭。

  “嗯。”李月姐重重的點頭,她知道,阿爺從來不管家事,但真正要管了,那就沒有管不成的。

  “爹,這可不能反悔的,都已經答應了周家了,哪能出爾反爾啊。”一邊方氏急了道。

  “怎麼不能,別以為你跟老二做的小動作我不知道,這事經過我同意了嗎,告訴你,我不同意,這事兒就成不了。”李老頭難得氣硬的道。

  “娘……”方氏為難的看著李婆子,這時只能婆婆出面了。

  李婆子這會兒那臉是一陣的燙一陣的冷,跟打擺子似的,大孫女兒拿她當仇人,要上公堂,連從來不啃聲的老頭子也跟她作對,那心便跟掉進了冰窟隆似的,突然間便心灰意冷了。罷了罷了,她這是何苦來哉。

  就在這時,花媒婆氣急敗壞的推開院門進來:“娘姆,金鳳她娘,你們倒是跟我說說這倒底是怎麼一回事啊,之前說的好好的,怎麼現在鎮上都在傳言月姐兒不嫁周家呢,周家可丟不起那人啊。”

  卻原來是花媒婆在鎮上聽到消息,急急趕來李家問罪了。

  “哎呀,花媒婆啊,沒的事,鎮上的人瞎傳呢,剛才我婆婆才准備讓我通知你,叫周家做好准備,後天月姐兒就過門。”一邊的二嬸方氏當先一步急急的道,家裡公公似乎有出面的苗頭了,她其實怕婆婆最後聽公爹的話,把這門婚事給弄黃了。那她夫君豈不就絕了前程了,因此這會兒不待李婆子說話,便先承諾了,反正之前也是這麼說的。

  李婆子又深深的剜了方氏一眼,這個兒媳也越來越放肆了,看來她是真老了,想著,突然捂著胸口,一臉痛苦的神色,嘴裡更是大口的粗喘,好象一口氣就要掉下去似的。

  “老婆子……”

  “婆婆……”

  “阿奶……”

  一干人連忙圍了上前,拍背的拍背,撫胸的撫胸。

  “老了,這心口痛的毛病又犯了,花媒婆啊,我這身子骨出毛病了,家裡的事管不了了,這事啊,你跟我老頭子商量,我這不行了,快扶我回屋躺著。”李婆子說著,聲音越來越微弱。

  李月姐連忙上前,卻被李婆子冷冷的一甩:“你省省吧,老身擔不起,金鳳她娘,扶我回屋。”

  李月姐只得無奈的退在一邊,這回她可是把自家阿奶給得罪狠了。

  “婆婆,這邊這事……”李方氏喃喃著,卻被李婆子一手抓住,只得扶著李婆子回屋。

  “婆婆,這事就算了啊?”李方氏扶李婆子躺好,然後坐在床邊不甘的道。

  “算了,牛不喝水強按有什麼用。”李婆子說著,躺在床上微閉著眼。

  “那我出去看看。”李方氏仍是不甘心。

  “不用了,你公爹做事還是有譜的,你在這陪我,我這心老慌著。”李婆子繼續道。

  李方氏沒法子,只得坐在床邊有一答沒一答的陪著婆婆說話,心裡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家裡男人又不在,看來這事還是得黃了。

  屋外,花媒婆還伸長著脖子朝屋裡張望,只是進去的兩個就再也沒出來,只得跟李老頭談:“李老爹,你看這事?”

  “花媒婆啊,這幾天可麻煩你了,說起來,周家能看上咱們李家這種小門小戶,那真是李家的大福氣,可月姐兒啊,卻不是個有福氣的,阿娘早走,阿爹又剛故,一干弟妹還等著她照顧,這時候於情於理都不能嫁,再說了,周家這樣的大戶,咱們小門小戶的也難高攀,所以啊,這婚事就作罷了。”李老頭道。

  “可這早就說好的婚約,哪能說毀就毀啊,李老爹,這人生在世,信譽可是頂重要的啊。”花媒婆臉色更不好看了,她已經看到媒金紅包正長著兩只翅膀從她眼前飛走。

  “無媒無聘的算什麼婚約,再說了,這約可沒經過我的同意,那就不作數,這樣,我不為難你,你帶我去,我去跟周家當面說。”李老頭道。

  “那行,你現在就跟我去周家吧,周家大爺正在發火呢。”花媒婆撇著嘴道。

  李月姐在邊上聽著,連忙把阿爺拉到一邊,在阿爺兒邊低語了幾句,把老皇上已經駕崩的消息跟自家阿爺說了,再把周家的顧忌一說。

  “行啊,大丫頭鬼的很,原來在這裡打埋伏針對周家呢,就知道你之前說的要告狀是嚇糊你阿奶的,回頭跟你阿奶好好道歉,你今天可把她氣的不輕。”李老頭輕敲了一個李月姐光潔的額頭。

  原以為四丫頭鬼,沒想到大丫頭更鬼。

  說著,李老頭就跟花媒婆一起去了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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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1990616 發表於 2014-1-7 12:00 AM


 第九章:賭債賭消

  阿爺去了周家後,李月姐那心思便沒一刻定的,雖然心裡清楚,有著她給阿爺出的主意,周家定然會放棄婚約的,可知道是一回事,心思又是另一回事,結果沒出來,心總是不寧的。

  於是就在屋裡屋外繞著圈子,跟沒頭的蒼蠅似的,想著阿奶叫自己氣病了,便又去了東屋,想跟阿奶道歉,只是那李婆子一世強人,如今臨到老了,居然在自家大孫女手上載了一個跟斗,哪肯輕易就算了,連屋也沒讓李月姐進,就讓方氏趕李月姐走了,總之祖孫倆的關系降到了冰點。李月姐沒法子,在門外說了幾句道歉的話,最後還是回到了西屋。

  然後悶頭做事,從大水缸裡舀了一盆水,就坐在那裡洗刷著棕葉,這些棕葉都是她和墨易趁著上山打柴的機會采的,將它們洗刷干淨,然後十張一扎,過年的時候,柳窪鎮有包棕子的習俗,明日正可跟柴禾一起拿鎮集去賣,趁著年前這幾天,多賺一點,一家也能過個能吃飽的年。

  幾個弟妹們見李月姐這樣,也乖乖的各做各的事情,就連小月寶兒,也只是搬著小馬扎坐到窗前去對著那竄風干肉流口水,不來粘著大姐了。

  老四月嬌擠到李月姐身邊,名義上是幫著一起洗棕葉,可實則又是來八卦的:“大姐剛才你在屋裡整裡棕葉的時候,我看到金鳳姐跟二叔一起回來了,大包小包的都是年貨,我還看金鳳姐手裡拿著塊布料,光亮亮的,不是一般的土布,很好看。”

  “別羨慕你金鳳姐,咱們再多努力,等以後賺了銀子,也能扯好看的布。”李月姐有一答沒一答的道。

  “太好了。”月嬌高興的叫了起來,隨後又憋了:“唉,咱家什麼時候能賺錢啊?”

  “急什麼,腳踏實地的,總能賺到錢的。”李月姐看她那樣子,鼓勵的道。當然,她的賺錢計劃現在還不好跟弟妹們說。

  “嗯。明天,我再去山上找棕葉……”為了好看的衣服,月嬌兒拼了。

  兩人正說著話,卻見李榮延一陣風似的從外面跑回來,站在東院的院子裡就喊道:“阿奶,阿娘,阿爺在鎮上跟周家擺了賭局了,整個鎮上的人都去看了。”

  “什麼?”李月姐猛的站了起來,心裡咯登一下,阿爺不是去周家解除婚約的吧,怎麼這會兒又鬧出賭局的事情,還弄的全鎮都知道,想著便跳過兩院中間的矮牆,一手扯著榮延問:“榮延,什麼賭局,怎麼回事啊?”

  “是你的婚事賭局啊。阿爺說了,賭債賭消,就跟周大爺賭,周家贏了,你明日就入周家的門,若是阿爺贏了,你這婚事便做罷了。”

  “怎麼會這樣,你阿爺沒下別的賭注吧?”這時,方氏從屋裡沖出來,拉著榮延問,月姐兒的婚事她不管,只擔心著公公把家裡值錢的東西賭掉了。

  “不知道,沒聽說別的賭注,現在還沒開始呢,我是先回家通知的,我現在又去看。”李榮延說著,又一陣風似的往外面竄。

  “你這孩子,事兒也不探情楚。”方式一把沒抓住榮延,氣得在那裡瞪眼,不過,隨後一想,卻又一臉喜色,家裡也沒什麼值錢的,反倒是李月姐這婚事看來還有轉機啊,自家公公從來沒見他賭過,那樣老實巴交的一個人,哪裡會賭,而那周大爺,那可是地地道道的賭鬼,贏別人不一定行,但贏自家公公應該是十拿九穩的。

  到時李月姐入了周家,自家男人的事情周家就不能失信。想著,那心就更寬了。

  看到一邊臉色有些難看的李月姐,便好心的安慰了句:“月姐兒,別多想,等著消息就行。”說著就進屋了。

  把這好消息告訴自己男人。

  而李月姐此時卻是手腳冰冷,難道阿爺根本就是敷衍自己,可隨後又覺得不對啊,不應該啊,如果阿爺是同意自己嫁過去的,那完全沒必要整這一出,直接支持阿奶就可以了,干嘛還為了她的事頂撞了阿奶呢,而若是不同意自己嫁過去,有自己的主意,那是必勝的,又為什麼要弄這一場賭局呢?

  總之,李月姐想來想去,覺得兩頭都不靠譜。那心裡跟貓抓似的,哪裡還能再待在這裡。丟下棕葉,沒命的往鎮中間的廟旦跑。

  月嬌兒是個能事婆,看著自家大姐跑了,便也叫著二哥一起追了出去。

  鎮裡的廟旦前有一個戲台子經,逢年過節的,有錢的人就會湊份子,請戲幫子來唱大戲,而這回李老頭和周大爺的賭局就擺在這裡,在全鎮的目光下進行。

  那鄭屠更是帶著家幾個子侄趁此機會開出了盤口,看戲的人更是你幾文我幾文的下著注,全都是壓周老爺子贏的。

  此時李老頭和周大爺就坐在戲台上,兩人中間擺了一張桌子,上面擺了一應賭具。

  “老李,要不,咱們先試兩盤摸摸套路。”周大爺四十來歲的年紀,微胖,坐在那裡顯得和和氣氣的一團。

  “行啊,客隨主便。”李老頭道,仍是一臉木訥的老實巴交樣兒。

  戲台下,好事的人都竊竊私語:“你說這李老頭,那麼窩囊的一熊樣兒,還跟周大爺賭,我看他色子有多少點都不知道吧。”

  “色子有多少點有什麼重要的,只要知道大小就行了唄,李老頭再窩囊那大小總能識得吧。”又有人開玩笑的道。
  周圍的人都發出一陣哄笑。

  這時,試盤要開始了,台上,先由李老頭做莊,只是看他舉著色盅搖色的樣子,讓台下一干人等看的搖頭歎息啊,那哪裡是搖色,是在推磨呢,一看就是一個從不上賭場人的手勢。

  而第一盤的試盤結果,不出眾人所料,李老頭輸了,本來按規定,莊家得雙倍輸。不過,這場賭是不論輸贏,輪流做莊,倒也不講究雙倍什麼的了,畢竟只是試盤。

  第二盤試盤,再一次如眾人所料,李老頭又輸了。第三盤試盤,李老頭再輸。

  看到這裡,戲台下的人一陣歎息,沒戲了,李老頭這回完全是自己找不自在,李月姐兒嫁周家嫁定了。

  “再試一盤,我就不信了,我就贏不了一盤。”李老頭已經失去理智了。眼睛瞪的通紅的看著周大爺。

  “你已經沒有賭資了,我們還是正式開賭吧。”周大爺淡然的道,之前他之所以要試盤,完全是謹慎的考慮,看看李老頭什麼水平,這賭場上最怕碰到扮豬吃老虎,不過,經過這三盤,周大爺完全放心了,李老頭根本就是個外行,自然懶的再跟他磨菇了。

  “還有這壇子酒呢,如果我輸了,這壇子酒我一口氣喝完,如果你輸了隨意。”李老頭惡狠狠的指著桌邊一壇酒道,這壇酒是他剛才在來的路上賣的,本來是要送給周大爺的,這會兒也顧不得了,賭了再說。

  台下的人看著李老頭一幅拼了命的樣子,嘖嘖歎著:“這賭果然碰不得了,瞧瞧李老頭,平日多老實巴交的一個人,現在實足實一個賭徒啊。”

  李月姐也站在台下的人群裡,看著台上的阿爺,心裡著急的琢磨著:阿爺,你在弄什麼鬼啊?

  一邊墨易和月嬌也是急的不得了,兩個都在跺腳:“阿爺真是的,不會賭幹麻要跟人賭,這下大姐嫁人嫁定了。”

  兩小都哭喪著一張臉,可越到此時,李月姐反而越不覺得,阿爺於平日反差太大,她總覺得阿爺在弄什麼明堂。繼續琢磨著。

  “好,最後試一把,我也不占你便宜,如果我輸了,我也一口氣把酒喝完。”周大爺說著漂亮話,反正他不可能輸,就再試一盤,也費不了多少時間。

  這把是周大爺的莊,李老頭已經是孤注一擲了,連想也不想,直接將酒壇放在了單數上面,不賭大小,直接賭單雙了,這可比賭大小更難。

  周大爺知道,李老頭已經完全不講究章法的,是在碰運氣了,便樂呵呵的開盤,心裡還想著,這酒還得等李老頭賭完了真正的賭局才喝,要不然,都醉了還怎麼賭啊。只是沒想到,一拿開蓋子,還真就是單數,李老頭贏了。周大爺一下子愣了,這老家伙,還真讓他碰著了。

  台下的人則一片歡呼,好不容易啊,李老頭終於贏了一回。

  這回,李老頭樂呵呵的把酒壇子往周大爺面前一送。

  周大爺有苦說不出啊,誰讓他之前逞能呢,不過,他本是酒鬼,酒量一向大,倒不怕這一壇子酒,於是便在眾人的喝彩中將這壇花雕酒一氣喝完了,頗是豪氣。

  不過這酒喝的畢竟太急了,喝完後,頭有些暈,但並不影響賭。

  接下來這盤是真正決定李月姐命運的賭局,又是李老頭的莊,李老頭搖著色盅,眼睛微微的瞇著,李月姐盯著台上自家阿爺那最熟悉的表情,平日自家阿爺籃子的時候就這表情。

  看著自家阿爺的表情,李月姐突然擠開人群,奔到一邊的那幾個閒漢開盤口的那邊,氣喘吁吁的道:“現在還能下注嗎?”

  “能,不是還沒開嗎?月姐兒想買誰贏啊?”鄭屠哈哈笑道,一邊鄭典則拿白眼橫著李月姐,這小子讓回被李月姐打了一頓,算是把李月姐給記恨上了。

  “我買我阿爺贏,二兩銀子。”李月姐拿出身上僅剩的二兩銀子。

  “月姐兒,這可不是拿銀子置氣的時候,你家裡的生活已經夠困難的了,買個一兩文的意思一下就行了。”鄭屠好心的道。

  “是啊,大姐,阿爺定是要輸的。”一邊墨易也勸道。

  “我支持大姐,要是阿爺輸了,大姐嫁到周家,還在乎這二兩銀子啊,要是阿爺贏了,哈哈一比三的賠率,那咱們是不是能得六兩了。”月嬌搬著指頭算道,小臉蛋興奮的很,這丫頭看問題的角度總是跟一般的人有差異。

  李月姐賭的其實就是一種感覺,一種很強烈的感覺,阿爺不會輸,不過月嬌這麼說,也挺合理。

  “哦,也是,那行,這注我接了。”鄭屠樂呵呵的道。

  這邊下好了注,台上的賭局就要開了,這回特意請了村老上台去開。

  李月姐又拉著弟妹們擠到台前,就聽一干看戲的人在道:“那李老頭居然壓了豹子,怎麼可能,就他那樣能搖出豹子來?真是瘋了。”

  “別吵,開了,真緊張。”另外一個看戲的不耐煩的道,顯然也是賭性不小的人,這位完全入戲了。

  台上,村老緩緩的揭開色盅的蓋子,三個色子,均是六點朝上。

  “還真是豹子。”那村老驚訝失聲,同時也引來台下一片抽氣聲。一邊周大爺一臉鐵青,唯有李老頭,又一臉老實巴交,誠惶誠恐的道:“運氣,運氣,碰巧,碰巧。”

  台下一干看戲的人更是驚訝的下巴都快掉了,李老頭運氣太好了,這都能碰上,唯有一兩個有眼光的人卻在那裡嘀咕,這未必是運氣啊。

  當然,更多的則是一些輸了錢的人在罵娘。

  “大姐,阿爺贏了,快,快去兌銀子。”月嬌高興的蹦了起來,這丫頭就記著銀子呢。

  而李月姐這時心中的一塊大石也終於落了地,就說阿爺不會害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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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1990616 發表於 2014-1-7 12:02 AM


  第十章:爺孫談心

  沒一會兒,這場堵局的結果就傳遍了柳窪鎮。柳窪鎮又多了一個談資,而做為賭鬥的兩方周大爺和李老頭,還有一些善後的要談,就另外找地兒聊天去了。

  此時,李月姐心頭一塊大石落地,又淨得了四兩銀子的賭金。不管怎麼說都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於是就帶著李墨易和李月嬌,先去鄭屠家的肉案切了一刀肉,三指寬的肥膘,然後又打了一壺酒,再買了兩盒油酥餅,還有一袋上好的煙絲,這些自然是拿回去孝敬阿爺的了。

  隨後姐弟三個路過姚裁縫家的成衣鋪的時候,月嬌死活要進去,這丫頭掂記著過年的新衣服呢,之前知道家裡困難,也不敢提想法,可這會兒贏了銀子,那哪還客氣啊。一進鋪子,就盯著一塊水紅梅朵兒的細布料,那腳步就再也不移動了。

  “不行,咱家守孝呢。”李月姐搖頭。

  月嬌兒才扁扁嘴,最後選了邊上一塊白底帶藍花的布料,看著也挺雅致,隨後李月姐就給家裡幾個小的抽了幾塊素色的衣料,都是普通的細布,比起李金鳳今天買的那緞子就沒的比了。

  不過,過年能有新衣服,這已經讓墨易和月嬌欣喜了。

  付了賬,收好布料,李月姐這才打量了整個鋪子,果然,艷色的衣服少了很多,如今掛著的已經有不少素色衣服了,櫃台的一邊還堆了幾卷白麻布。

  “姚家主婆,這快過年了,你這鋪子的衣服顏色怎麼越來越素,艷色的還是前段時間制的吧?”這時,邊上一位顧客問姚娘子。

  “這馬上就過年了,該買的都買的差不多了,再做艷衣服就得積壓到明年,等天一熱,艷色的衣服瞧著刺眼,還不如這素色的好賣,咱們做衣服的得趕在時間前頭不是。”姚娘子一張快嘴,卻把道道兒說的通透,反把真正的原因瞞了下來。

  說著,還沖著月姐兒打了個你知我知的眼神,月姐兒自然回了個心領神會的眼神,只覺姚嬸子這張嘴哦,死的都能說成活的了。

  不過,說又話回來了,姚嬸子那麼解釋也有幾分道理的。

  果然,那顧客點頭:“不錯,不錯,是這個理兒,那我家裡都有艷色衣服了,這回就再買兩件素色的,過了春穿正好。”

  於是,姚嬸子又多賣出兩件素色的衣服。

  月姐兒便朝她拱了拱手,說了聲生意興隆,然後帶著弟妹趁著夕陽的餘暉回到家裡。

  心裡還想著,阿爺應該回來了,之前賭完,阿爺和周大爺另打地方談話,李月姐自然不便那時候去打擾阿爺。

  此時,一進院子,就看到阿爺已經回來了,正蹲在兩院中間的土牆垛上,仍瞇著眼睛編著竹籃,似乎之前那場激烈的賭局跟他毫無關系似的。

  這會兒,他兩腿夾著竹籃子,一手編著,另一只手卻從煙袋裡抽煙絲往那煙銅口裡放,只是煙袋早就癟了,兩指捻出來的只是些煙絲粉沫,李老頭歎了口氣,正拿放下煙筒,沒想橫裡伸出兩指,捻著細戎的煙絲放進了煙筒裡。

  “阿爺。”李月姐在邊上叫著,邊拿著李老頭那個空煙袋,先前裡面的粉沫倒了出來,然後把剛買來的煙絲放了進去。

  “呵,這可算是急時雨了。”李老頭狠狠的抽了一口,然後朝天吐出一口煙霧,那樣子很滿足。然後側過臉,還看到李月姐巴巴的眼神,不由的笑了,賭局他雖然贏了,但事後一些事也還是要跟周家談妥的。

  於是道:“沒事了,不過,你自己說的,要守大孝,守三年,所以,這三年都不能出嫁,等三年一過,你都十九了,到時也不知還能嫁哪個好人家,真不知你這回這麼堅持是對還是錯?”

  “自然是對的,孫女兒是長姐,有些責任是不能推卸的。”李月姐低著頭道。

  “嗯,也對,你能這樣想也不枉你爹疼你,墨易十三歲了,再過三年,十六歲,他爹那個工他就能頂了吧,到時也該他撐起這個家了。”李老頭道。

  李家長子李伯顯,也就是李月姐的爹,是個秀才,但卻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那會兒,運河修堤,朝延沿河岸兩邊的村子招河工,按人頭攤到每家每戶,攤到李家時,李老爹是瘸子,衙門不收,兩個兒子,李大本來有秀才功名,是可以免的,但李婆子偏心老二,死活讓李大去上工,最後李大只得脫了秀才的長衫,換了短衣去當河工,好在他有秀才功名,管理河工的工頭就讓他當了巡河道的記錄員,也並是一個文職,不用每天干苦力了,此後他又憑著工作勤懇,一步步升到了河工總甲,成了衙門裡正式的吏員,就是可以傳給後代的那種。

  所以,從原則上說,李相公故去,他就留了下一個各額,等墨易十六歲,就可以頂這個名額,當然這也只是原則上,而且具體的職位不好說,前世墨易雖然頂了名額,但干的卻是苦力活。

  為了修干河水庫,每日裡背著成袋成袋的沙石,小小年紀,那背就壓的跟老頭子似的。所以,對能不能頂職,李月姐並不在乎,那樣的河工不做也罷。

  不過前世,新皇帝登基後不久,為了緩解國庫的空虛,會在柳窪這一帶建立抄關,向來往的船只征稅,到時,許多的河工和小吏會直接轉到這個新建的抄關上,而抄關上的工作過個幾年就是人人公認的肥差,前程不敢說,但是每月例錢,冰碳等都比一般衙門裡肥厚的多。

  如果墨易能抓住這次機會,倒是不錯的,不過現在也只是想想,知易難行啊。

  這會兒李月姐還是順著阿爺的話點頭“嗯。”隨後好奇的問:“阿爺今天為什麼會跟周大爺賭了起來,按說,有我那主意,周家不會不從的。”

  “你這丫頭啊,鬼心眼不小,但倒底嫩了點,你那個主意,周家投鼠忌器,是不敢不從,但你有沒有想過以後呢,周家被你陰了,這一場是可以過去,可若是周家在背後使壞,你們姐妹幾個,沒爹沒娘的,能防的住周家嗎?

  再說了,你和周家大少爺這一次的婚約鬧的沸沸揚揚的,如果突然不成了,別人私底下還不知道怎麼議論呢,而周家為了自家的面子,定然會把過錯全往你身上推,到時你要怎麼樣?

  所以,周家這婚得退,但也不能把人給得罪狠了,再至少,咱們這婚也得退個光明正大的,讓別人沒有話說,所以,我今天開玩笑的把你要大鬧公堂的事情說了,然後才打出賭債賭消的,在大庭廣眾之下進行,願賭服輸,誰還有什麼話說。”李老頭道。

  “謝謝阿爺。”李月姐聽了一陣感動,她是走一步算一步,而自家阿爺卻已經為自己算到後面的許多步了。

  本來李月姐還打算問阿爺賭術的事情,不過見阿爺只字不提,也就不再追問了,隨後想著阿奶叫自己氣病了,便又問:“阿奶身體好點了嗎?”

  “沒事,別擔心,你阿奶不是真病,她是裝的,阿爺畢竟是入贅的,你阿奶才是一家之主,她裝病,這樣,就能讓阿爺順理成章的接手這事了,所以,你這丫頭千萬別怪你阿奶,你阿奶說倒底也是為你好。”李老頭又看著月姐道。

  裝的?阿爺的話讓李月姐一陣驚訝,隨後再細細想中午時發生的事情,開始阿奶盡管是氣,但並沒有什麼不適,只是後來,花媒婆一出現,阿奶就突然的病了,然後把事情順理成章的交給阿爺。

  這麼說,是真的裝的?李月姐越想越是真的,阿奶並不是如自己以前想的那樣,完全不顧自己死活。

  “阿爺,我知道了,周家畢竟是大戶人家,嫁入周家,不管怎麼說,吃穿不愁,阿奶常說,人生在世,吃穿二字,阿奶其實也是想讓我能吃飽穿暖。”李月姐有些心酸的回道。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不過,你阿奶那脾氣沒法子的,你別往心裡去就成。”李老頭一臉微笑的點頭,雖然木訥的臉,但更可親。

  “阿爺,我知道,但願阿奶別氣我太久。”李月姐笑著,重生一世,李月姐發現,有些傷害也並不是如前世所想的那樣預謀已久,大多時候是一些觀念,處世方法的不同而造成的。

  當然,李月姐心裡也明白,這次自家阿奶裝病大體還是看在阿爺的份上,要不然,以阿奶的固執,她既是認為是了她月姐兒好,再加上又對二叔有天大的好處,又哪裡肯輕易妥協。

  總之祖母孫女倆隔閡已久,一時半會兒是親近不起來的。

  這些事情,李月姐還是能看的分明的。只是在知道阿奶對自己倒底還是有一絲關心,那前世積累的怨和恨的淡了不少。

  隨後李月姐又把自己買的酒和酥灑餅遞給阿爺,又提了提手上的肉道:“阿爺,外面冷,而且天都黑了,這籃子你明天再編吧,我今晚包餃子,一會兒給阿爺和阿奶送去。”

  “要得,要得。”李老頭嘿嘿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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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1990616 發表於 2014-1-7 12:03 AM


  第十一章:李二夫婦

  晚上,李仲達喝了醉熏熏的回到家裡。

  “死鬼,又喝這麼多酒。”方氏聞得他一身的酒氣,便沒好氣的捂著鼻子,然後端了熱水和汗巾子,給擦臉。

  “別管我。”李仲達一手撥開方氏的手,跟死豬似的倒在床上,兩眼望著頂上的蚊賬,一句話也不說。

  李仲達千算萬算的沒算到自家老爹會出面管這事情,今天傍晚,他被方氏的大哥方全叫了去,不但陪了一頓酒錢,還討了方全一頓教訓,說他沒本事,這麼個大人,連這麼點小事也辦不了,李仲達只覺一陣憋屈。心裡既惱恨自家老爹多管閒事,又恨方全全然不顧親戚的面子,熊了他跟孫子似的。

  因此,這一回到家裡,看到方氏便眼睛不上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怎麼,在外面受了氣,回來就跟我撒呀,我在家裡給你上侍侯老的,下侍侯小的,我容易嗎我?”方氏一看他那樣子,一臉的委屈,一手將汗巾重重的丟在盆裡,濺起一堆水花。

  “你說這些有的沒的干什麼?你在這家裡上侍侯老下侍侯小的,我還不是在外面看人眼色低頭做事的,賺點辛苦錢為了一家老小的生活,多不容易啊,別的不說,就說你大哥那裡,我每年孝敬他的銀錢不少了吧,不就是想請他幫個忙在衙門裡謀個差事嗎?別以為我不知道,前些日子,你大姐家的二小子就進了衙門當田畝吏了,上回我在碼頭上碰到他,見我這姨父就跟沒見到似的,以前他可是一缺錢子就往我鋪子裡鑽的啊……”

  李仲達氣哼哼的說著,衙門的田畝吏屬於錢糧一系,凡是跟田畝有關的都用的上,也是衙門裡油水比較多的小吏,別的不說,就單說給田畝定品,那油水就足的很。

  田畝分上中下三品,每一品所要交的稅是不同的,上品的交稅多,下品的交稅少,一些大戶人家常常會塞些銀子給田畝吏,然後請定品吏將本屬於上品的定為中品或下品,用來逃稅。

  這個職位,李仲達年初的時候就打聽過了,也知道衙門管錢糧的主簿是周家的人,那方氏的大哥方全小時候曾是跟著周大爺的書童,如今已是周府的管家了,在周大爺面前很得臉面,那管錢糧的主簿平日裡也跟方全稱兄道弟的,於是,李仲達就托了這個大舅爺的關系,想得到這個職位,為此塞了不少的銀子,可沒想到最後,方全卻把職位給了外甥。

  為此李仲達心冷了好一陣子,直到這回,周家想要娶李月姐進門沖喜,方全又找上他,說好再給他謀一個職位的,可最後李老頭插手,事情又黃了,他心裡好受嗎?他也不好受啊,可方全倒好,一點情面也不講,就差指著李仲達的鼻子罵了,訓起他來跟教訓孫子似的,李仲達憋了一口氣,咽不下呀。

  想到這裡,李仲達的臉色更不好看:“以後,你沒事少往你嫂子那裡跑,不知道的人還說我家人怎麼著你了,讓你天天往娘家人那裡竄。”

  “天地良心,我常往我嫂子那裡,那也還不是為了你啊,你怎麼睜著眼說瞎話呢。”方氏又叫起屈來。

  隨後卻也一臉恨恨的:“這回這事,怪不到我哥,也怪不到我們,我們已經盡力了,全賴月姐兒忤逆,我就從沒聽到過敢開口閉口把自家阿奶告上公堂的孫女兒,真是反了天了,還有爹,也不知月姐兒給他吃了什麼迷心藥,以前老大兩夫妻在世時,爹從來不管西屋那一邊的事情的,這老大才走沒多久,喲,爹他就管上了,爹倒底是跟誰一家的啊?我看這日子沒法過,咱們也分家算了。”

  “分家?碼頭的鋪子還在爹娘的名下呢,分了咱們喝西北風去啊。”李仲達沒好氣的瞪著自家媳婦,這媳婦兒就是頭發長見識短。

  李家碼頭上的鋪子就是個竹篾作坊,裡面請了十幾個伙計,都是曾經跟著李老頭學竹篾手藝出來的,出師後,因為李家篾坊的名氣,便留在坊裡做活拿工錢,而碼頭上,運貨,搬貨的,也少不了竹筐,所以,李家篾坊的生意相當不錯,除去開銷和工錢,每年淨得有四五十兩銀子的進賬。

  雖然比不得大戶人家,但在鎮裡的這個圈子裡,也算不錯的了,至少吃飽穿暖,還有一些結餘,所以,分家的事情是提都不能提的。

  “我不就隨意說說嘛。”方氏也不是真想分家,靠著老倆口,這家裡日子才有這麼舒坦,不用跟一幫的村婦一樣上山下田的,誰多人都羨慕她呢。

  更把女兒嬌養著,以後嫁個大戶人家,也是少奶奶的命。比起那月姐兒來,自家金鳳可是那枝頭的鳳凰。

  也真不知周家咋就看上李月姐了呢?

  “對了,當家的,周家怎麼就看上李月姐了呢?”方氏又奇怪的問。

  “還問這些干嘛,過都過去了。”李仲達翻個身子趴著,然後指了指腰背,沖著方氏道:“揉揉,累的很。”

  方氏那臉不由的就紅了,走過去,撩起李仲達的外衣,只隔著裡衣給他揉著,嘴裡道:“好奇唄,就問問。”

  “還是靈水寺那大和尚弄出來的鬼,說月姐兒有旺家的命,而周家老太爺說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他們周家也富貴五代了,再下去可能就要開始敗了,所以就想借著這次周老太爺的病娶李月姐,一為沖喜,二為旺家。”

  “真的假的啊?月姐兒要真有旺家的命,那老大夫妻兩人怎麼會早早就走了。”方氏一臉不信。

  “我看也不象,只不過大戶人家講究這個唄,不過,我看周家也不太信,要不然就不會這麼輕易的放棄了。”李仲達道。

  “嗯。”方氏贊同,一個窮丫頭,一輩子的窮命呢,還旺家,唄。

  這時,李仲達又揉了揉肚子:“對了,這晚上喝了一肚子酒,沒吃多少東西,有些餓了,家裡還有什麼吃的,給我弄點。”

  “好的,還有一碗餃子,我特意給你留了,我去重新做點湯煮一下端來。”方氏主著,就開了房門出去。

  不一會兒,就端了餃子回來。

  李仲達正餓著,一碗餃子,三口兩口的沒一會兒就全吞了。

  “真是的,跟個孩子似的,吃東西吃的這麼急。”方氏嗔道。

  “我這不餓了嘛,你倒是好心思,今天發生這麼多事,你還有心思包餃子。”李仲達將碗遞給方氏又道。

  “我可沒那好心思,這餃子是西屋那邊包的,月姐兒端了幾碗過來,我給你留了一碗。”方氏又沒好氣的道。

  “西屋那邊,他們家可還欠著許多賬呢,哪來銀錢買肉包餃子。”李仲達道,剛才吃餃子,發現裡面的肉可不少。

  “月姐兒發財了唄,阿爺在台上跟周大爺賭,她在台下學人下注,前天,她救了姚家的小子,姚家主婆便借了她五兩銀子,三兩她用來蓋草屋了,那二兩銀子就下了注,一轉眼就變成六兩了。”方氏道,雖然有鋪子裡的收入,日子過的順心,但能節餘下來的卻並不太多,一年也不過十餘兩銀子,而這丫頭,一場賭就得了六兩,那心裡便有些不忿,隨後又一臉不屑:“這丫頭,我看不是個好東西,好人家的女兒哪敢做這個。”

  “哦,這丫頭,倒是敢賭。”李仲達恍然大悟。當時的情況他也知道,可沒哪個敢不二兩賭自家老爹贏。

  “喂,當初老大病著那會兒,月姐兒跟咱們借過五兩銀子吧,你跟娘說,把這銀子要回來。”這時,方氏又偎到李仲達身邊道。

  “這不太好吧,當初也沒說借,就直接給她了,我看爹娘的意思是給,不算借。”李仲達皺著眉頭道。

  “咋不算借?這當初可是月姐兒親口說的,你不去說,明天,我找娘說。”方氏計較著。

  “那行,你看著辦吧。”李仲達道,這種事本來就是婦人家開口好一點。

  就在這時,就聽窗戶外面傳來啪的一聲響動,屋裡夫妻兩個嚇了一跳,方氏不由的擰著眉頭沖著窗口喊:“誰啊?”

  “是我,二嬸,我起來上廁所呢,踢到東西了。”院子外面響起了月娥的聲音。

  “討債鬼,也不知道輕點,還當是小偷呢。”方氏恨恨的道,才吹了燈跟李二一起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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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1990616 發表於 2014-1-7 12:05 AM


  第十二章:方氏心計

  “月娥,你傻站在門口幹啥呢?這大冷的天,你剛才跟誰說話?”李月姐半夜裡睡的迷迷糊糊的,就聽到外面月娥似乎在跟人說著話,有些擔心,便披了衣服起床,點了盞油燈走到外面,一手緊緊的抱著胸,這冬日夜半的風冷的直咬人。

  “大姐,二嬸還沒睡,我剛才踢到東西了,嚇了二嬸一跳,我在跟二嬸說話呢。”月娥也冷的直打抖的道。

  “哦。”李月姐應聲,走到門外,探頭看東屋那邊,二叔二嬸的房間窗戶已經一片漆黑,於是便拉了李月娥進屋問:“二嬸沒罵你吧?”

  “沒。”李月娥說著,至於二嬸那句討債鬼,她也沒覺得是在罵她,反正二嬸說話都是那樣。

  “行了,快回屋吧,別管她,你這丫頭,大冷天的晚上,起來上廁所,衣服也不穿厚實了。”李月姐說著,又道:“在說了,這晚上出來,怎麼不點盞油燈?這還是踢到東西,萬一跌倒了可要吃苦頭了哦,也不在乎省那一點油的。”

  李月姐伸手便點著月娥的小腦袋,這丫頭跟月嬌完全是兩個性子,月嬌是但凡有錢,那就可勁的花,而這丫頭,卻是能省就省的性子,寧願虧著自己也不多花一分錢,讓李月姐有些感動和無奈。

  “大姐,本來不會踢到東西的,家裡的東西擺的地兒我熟,不過……”月娥說著,又頓住了。

  “不過什麼?”李月姐仔細的關好門,邊問邊拉著月娥回房間。

  大冷的天,李家四姐妹就睡一個炕。

  “是金鳳姐,她剛才就貓在二叔二嬸的窗下,把我嚇了一跳,我才踢到東西的。”月娥有些期期艾艾的道。

  “金鳳?她大晚上的貓在他爹娘窗下做啥?”李月姐奇怪的問。

  “哈,定是聽牆角,哈哈,金鳳姐思春了,定是想聽二叔二嬸的搖床聲呢。”一邊月嬌兒翻個滾抱著被子坐了起來,一臉捉狹的道,這丫頭也醒了。

  “臭丫頭,沒臉沒皮的,什麼話都說的出口。”李月姐有些哭笑不得的掐了一下月嬌的臉皮子,這丫頭野的很,整日裡往鎮裡那些大嬸小媳婦的堆裡湊,盡聽一些怪話來。

  “沒……不是的……二叔二嬸沒睡呢,兩人在說著話。”月娥顯然也叫月嬌的話給嚇到了,紅著臉結結巴巴的道。

  “說話?說什麼話?你聽到了沒有?”月嬌一臉興奮的問,這丫頭對於八卦有著高昂的興致。

  “沒聽清楚,不過,最後幾句我聽到了,好象是說大姐贏的那六兩銀子的事情,二嬸說阿爹生病時,大姐跟她們借過五兩銀子,明天叫阿奶讓我們還。”月嬌把聽到的話說了一遍。

  李月姐不由的皺了眉頭,是有這麼回事,當時阿爹病重,她便去跟阿奶借錢,可當時,阿奶也沒提借錢,只是讓她拿去給阿爹看病。而李月姐自然認為是阿奶給的了。

  如今看來,這銀子是借是給還真說不清了。

  “什麼話,二嬸怎麼能這樣?二叔他們一家還不是靠阿爺阿奶碼頭上那個竹篾作坊過活,憑啥阿爺阿奶的錢二叔他們能用,我阿爹生病還得借?”月嬌兒一臉通紅,氣哼哼的道。

  “那不是分家了嘛。”月娥回道。

  “分家又怎麼了?分家了阿爹就不是阿奶的兒子了?我們就不是阿奶的孫女了?”月嬌氣哼哼的道,隨後沖著自家大姐道:“大姐,二嬸要叫我們還也可以,以後我們大家就都去吃阿奶的,我們沒爹沒娘的,吃阿奶的天經地儀。”

  “這事,你別管,我自有主張。睡吧。。”李月姐打著哈欠道,然後吹滅了油燈。

  “大姐,你聽沒聽到我說的話?”月嬌扭著身子不干了。

  “睡覺!!輕點,別把寶兒吵醒了。”李月姐瞪了月嬌兒,這丫頭是有些鬼主意,只是有些事情卻並不能任性而為。

  按說,幾個兄弟姐妹去吃阿奶的當然可以,可阿奶阿爺和二叔卻是沒有分家的,吃了阿奶的就等於吃了二叔一家的,那以後,二叔二嬸就可以理直氣壯的管起他們姐妹兄弟的事情來了,到時,自家姐妹兄弟六個,就成了二叔手裡的籌碼了。

  阿娘曾說過,二叔為人自私刻薄,李月姐還記得自家小姑媽,小姑媽當年也是柳窪鎮的一枝花,聽阿娘說,本來阿爺是打算把小姑媽許給他一個徒弟的,也就是現在李氏竹篾作坊的竹篾師傅夏水生,而且小姑媽跟夏水生之間也因為自小一起長大的,感情很深厚,本來這樁婚事是水到渠成的,可最後,二叔為了巴結二嬸的大哥,硬是把小姑媽許給了二嬸大嫂的弟弟,賈五郎。

  前世,李月姐被關在周家後院的時候,就曾聽後院的一些嫂子們閒談過賈家的一些事情,後來賈五郎停妻另娶,將自家小姑媽休回了家裡,此後沒多久,小姑媽便投干河渠自盡了,想著就令人歎息。

  可以說,小姑媽的一生就是被二叔所誤。

  至於阿奶,雖然,通過這次裝病事件,李月姐知道,阿奶並不是真正要害她,可阿奶本身就重男輕女,再加上阿奶一向偏心二叔,但凡是二叔想要做的,阿奶就沒有不支持的,所以,並不能因為阿奶並不是存心要針對自己就對她抱有太大的希望,想想小姑媽尚且如此,何況她們幾個沒爹沒娘,平日又並不太親近的小輩。

  這是其一,而其二,李月姐心裡清楚,在下來的恩科裡,借著地利機會,她定然能小賺一筆的,如果這之前她們幾個姐妹兄弟去吃阿奶,那等賺了錢,以二嬸那見錢眼開的性子,肯定要攛掇阿奶,到時,自己賺的銀錢起碼有一大半會劃拉了去,到那時才是得不償失呢。

  所以,小月嬌的主意,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占了小便宜吃大虧。李月姐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到最後,反而好處都讓二嬸占去。

  心裡打定主意,李月姐才迷迷糊糊睡去。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方氏一大早跟李婆子請安,之後便賴在李婆子屋裡。

  “有什麼事你就說。”李婆子刀子似的眼睛,哪能看不出方氏定是有所求。

  “娘,我先說啊,我可不是想貪別人的銀子哦。”方氏先一口道。

  “誰說你貪銀子了?貪誰的銀子了?你這一大早的,蒙頭蒙腦的,弄得我一頭霧水的,到底想干嘛。”李婆子有些不耐煩的道。

  “那好,我說了,娘,昨天,爹跟周大爺賭,那鄭家也跟著開了盤口,月姐兒拿了二兩銀子的賭本押了爹贏,最後她贏得了六兩銀子,這事鎮上都傳瘋了。”方氏道。

  “幹啥,你打這銀子的主意啊,我告訴你,西屋那邊的事情我不想管,那大丫頭心思重,防我個老婆子跟防賊似的,我不奈去招惹這種不自在,她們愛怎麼就怎麼。”一聽說李月姐,李婆子心裡就出火。

  “娘,你聽我說啊,大丫頭那邊的事情你不想管那就不管,閨女家總歸是要出嫁的,那就是別人家的人,可墨易墨風你不能不管啊,他們可是李家的孫子,今後,還得您做主給他們娶媳婦兒吧,這不積攢點銀子怎麼成?哪家姑娘願意嫁一窮二白的?你看那大丫頭,昨天剛贏了銀子,便是包餃子,買布料的,一點都不知道勤儉持家,今後,你還指望她們攢銀子幫墨易墨風討媳婦啊,別想了,就算有錢,到時都成了賠嫁的了,所以,我覺得,這事還得您老做主,趁著大丫頭手裡有錢的時候就要點來,幫墨易墨風存著,以後也好給他們兩個討媳婦。”

  方氏口若懸河的道,將她的心思掩藏在光面堂簧之下,她才不管這銀子以什麼由頭弄來,只要進了東屋,以後就甭想出去了。

  李婆子一聽這話,倒覺有些道理。

  只是西屋現在這個情況,外債還不少呢,問大丫頭要銀子又似乎有些不好開口。

  方氏自從嫁進李家,這些年早就摸透了李婆子,便道:“娘,大伯當初病倒的時候,大丫頭不是跟您借過五兩銀子嗎,咱們以這個油頭要錢,李月姐也沒話說啊,當初可是她開口借的。”

  “嗯,這倒是個不錯的辦法,行,你去把大丫頭叫來。”李婆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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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1990616 發表於 2014-1-7 12:07 AM


  第十三章:擊掌約定

  李月姐一大早就起床,上山打了柴禾,又去墳頭那裡看了看,草屋已經快蓋好了,王家兄弟做事非常認真,土牆基還和了一些粘性很重的糯米水,這樣,一但干了之後,牆基會特別牢固,李月姐看了很滿意,又托王家兄弟在草屋裡盤兩個炕,過完年就要來住,冬凍樹木春凍人。

  這北方的早春,那天氣並不比冬天暖和多少。

  看完一切,李月姐便挑著柴禾回來家裡,這才一進院門,就看到李金鳳站在自家門口,一臉不耐煩的。

  李金鳳自然是奉方氏的令來叫李月姐去東屋了。

  “月姐兒,一大早的,至於這麼忙嗎?阿奶找你。”李金鳳看著一身青衣,外套孝服的李月姐,有些不以為然的道。

  “哦,我洗個手,擦把臉就過來。”李月姐掃了她一眼道,反正她們姐妹,自小就從沒有好好說話的時候過,說著,放下柴刀,一邊墨易和月娥兩個趕緊過來,接過柴垛子。

  “那快點啊,別讓阿奶等了。”李金鳳撇撇嘴道,說完,便扭著腰身,踩過西屋的一條小板凳,跨過矮牆,然後一個小跳的回到了東院。

  李金鳳今天穿著一身粉色綴梅朵兒的長裙,上身一件水紅厚棉綴著白色毛絨的斗篷,看著,就一幅大戶人家小姐的模樣,再加上這扭身小跳的,竟是裙裾翻飛,說不出的好看。

  一邊的月嬌兒看得一陣眼紅,有些不忿的沖著那李金鳳的背影呶呶嘴道:“一大早,穿著一身屍皮,得瑟個啥。”

  這丫頭是眼紅了,小鎮的窮苦人家,平日裡是沒有新衣服穿的,但再窮的人家,一但故去,躺進棺材的時候,那都得穿上一身光鮮亮麗的衣裳,指望著去那邊日子過的好一點,所以,平日有些嘴巴刻薄的人,一看到別人穿光鮮亮眼的衣服,便說是披了一身屍皮。

  總之是刻薄話。

  李月姐瞪著小月嬌,沒好氣的拍了一下她的小腦袋:“以後這種刻薄話不許跟人學,別人家穿什麼衣服那是人家的自由,沒偷沒搶的,礙著誰了?”

  “大姐,可金鳳姐用的還不都是阿奶的錢,阿奶的錢為什麼我們沒份?”月嬌兒委屈的道,小丫頭紅著眼兒。

  唉,李月姐歎了口氣,輕輕的拉過四妹道:“阿奶的錢是阿奶的,她願意給誰花那是她的權利,我們沒有權利要求阿奶的錢必須給我們花,一切要靠我們自己。”李月姐說著,舉起右手,握緊拳頭。

  心裡還記得當年阿爹阿娘分家裡出來時的情形,阿爹和阿奶關在屋裡很久,出來阿爹就紅了眼眶,然後分家了,除了這西屋,自家阿爹阿娘沒要阿奶阿爺一文錢。

  這也是後來李婆子被村裡人詬病的原因之一。只不過大家也不過是茶餘飯後的閒聊罷了,沒誰吃飯了閒的去管別人家的家事。

  當然,自家阿爹和阿奶倒底有什麼矛看,李月姐也不太清楚,總之爹娘避諱甚深。

  “嗯。知道了。”一干小的聽李月姐這麼說,也握緊了拳頭。

  “好了,既然要靠自己,那就從現在開始,月嬌和墨易去鎮集上賣柴,月娥在家裡燒飯,墨風自己看書識字,帶好小月寶。”李月姐吩咐。

  “是,大姐。”一干小的跟小公雞似的,斗志昂仰。撒著小腳丫子各干各的活兒。

  “月姐兒,怎麼還不快點?”這時,二嬸又那東屋那裡叫。

  “來了。”李月姐應聲,然後跨過中間的矮牆,進了東屋。

  李婆子坐在炕上,沒喝茶也沒做針線活兒,就跟菩薩似的端坐在那裡不動,眼睛也微微的閉著。

  “阿奶,身體好一點了嗎?”李月姐上前,首先問侯道。

  “還沒叫你氣死。”李婆子的聲音尖銳的道,然後抬眼掃了李月姐一眼,心裡的感覺是有些復雜的,別說,經過昨天那一場大鬧,她氣是氣,但老實說一句,這個大孫女她心裡到是有一絲別樣的欣賞,倔!烈!像她。

  可一想到那久遠的事件,她心中又有恨,恨得她巴望西屋那邊的人永遠也別在她眼前出現。

  想到這裡,李婆子深吸了一口氣,眼神更銳利了。

  “聽說,你昨天贏了六兩銀子?”李婆子冷冷的道。

  “其實是四兩,二兩是本錢。”李月姐道。

  “哼,這剛贏了一點銀子,就又是餃子,又是衣料的,以後不過日子了啊?”李婆子挑著眼道。

  “這不是快過年了嗎,爹娘都在不在了,我想讓弟弟妹妹高興一下。”李月平仍是平靜的道。

  “高興一下?那就是只顧眼前快活,不顧以後了啊,墨易十三了,過過年就十四了,不趁著手頭寬的時候存點錢,到時,你拿什麼幫他討媳婦兒?”李婆子又逼問。

  這回李月姐沒有回話,只是靜靜的站著,她知道阿奶只是為她後面的話做鋪墊。

  果然,李婆子見大丫頭不作聲,便繼續道:“這樣,你不會過日子,我要監督著,你留下一兩銀子平日生活,另外五兩交到我這裡來,我存著,以後給墨易討媳婦用,平日裡,你帶著月娥月嬌多干點活,墨易呢,讓他到碼頭作坊去跟夏師傅學學,以後也好有個生計。”

  “娘……”一邊的方氏一聽這話有些愣了,之前婆婆沒跟她說過讓墨易去碼頭作坊呀。

  “謝謝阿奶,只是墨易,我還想讓他去上兩年學堂,讀點書,識點字。”李月姐恭敬的道,不管怎麼說,阿奶能說出讓墨易去碼頭作坊,她心裡真心感激。

  只是一來,她想墨易讀點書,二來,碼頭上的竹篾作坊其實也問題多多,他不想墨易夾纏進去。畢竟那竹篾師傅夏水生跟自家二叔因為小姑媽的事情,可是積怨已久啊。

  “飯都吃不上了,還上什麼學堂,認什麼字?”李婆子不高興了,瞪著李月姐。

  “阿爹走了,但衙門留下一個名額的,墨易可以頂,所以我想讓他去讀點書。”李月姐解釋道。

  “真是失心瘋了,你爹是總甲,你以為墨易就能頂總甲嘛,他是河工名額,充其量只能頂河工,河工要認得什麼字,你以為墨易能跟你爹一樣,學個兩年字,就能考取秀才啊。”李婆子氣的將手上的梳子往李月姐身上砸。

  “多識點字總是不錯的。”李月姐道,她就在賭鈔關的建立,到那時,墨易到年齡了,又識字,又有名額,再加上衙門的師爺跟阿爹是同年,情誼頗厚,怎麼著一個鈔手的拉置少不掉的。

  只是這些卻是沒辦法解釋的。

  “行了,我不管這樣,這樣,你把五兩銀子交上來,然後你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李婆子氣的一臉鐵青,她也是有誠府的人,可一對上這大丫頭,李婆子就覺得火直冒。她最恨這看不情眼前形式的,老大家都這樣了,這丫頭居然還想讓墨易去讀書,沒那命還強求,總之,這更堅定了李婆子要插手管大丫頭家錢財的事情,不能讓這大丫頭胡亂折騰。

  “暫時不行,我有用。”李月姐又道。

  “你要做什麼用?”李婆子眼睛剜著李月姐問。
  “山腰的那三間草房快蓋好了,我打算過完年就帶著弟弟妹妹搬過去為阿爹守孝,那這西屋就空出來了,空著也是空著,我打算租出去,所以,還得采買一些舊的被子等生活用具。”李月姐道,她知道不說出個所以然,阿奶這一關是通不過的。

  再說了,這些東西的采買也瞞不過東屋這邊的人,所以,干脆現在就說出來,反正柳窪鎮臨近碼頭,平日裡偶爾也有租屋的。

  “幹什麼,你打算帶著弟妹們一輩子住那山腰上了?”李婆子這一下也叫李月姐弄糊塗了。

  “怎麼可能,在山腰那邊也就住三個月或者半年。”李月姐道,柳窪鎮這邊守大孝的規矩最注重前三個月,基本上,這最早的三個月必須住在墳頭邊,最多住半年,半年後就可以回家,生活照常,不過還要禁婚嫁,娛樂,彩衣等,等過了兩年半,基本上這個大孝就算是盡了。

  “就這三個月半年的,你這房子租不租的出去還不一定呢,再換一句話,就算是租出去,你又能得多少租金?除掉牙行的中介費,你還有能得多少?你算過嗎?”李婆子嘲聲道,小丫頭片子的,不識事物。

  租房子一般都是通過牙行尋租,一但生意成功,房主必須付牙行中介費的。

  “阿奶,這些我心裡有數,你放心,就給我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一過,不管我賺沒賺錢,都交五兩銀子給你,大丫頭說話算話。”李月姐堅定的道,恩科的事情暫時也沒法解釋。

  “三個月一過,不管賺沒賺都得交我五兩銀子?”李婆子也沉著臉確定。

  “嗯。”李月姐重重點頭。

  “可敢擊掌?”李婆子舉起右手。

  “敢。”李月姐說著,同樣舉起右手朝著阿奶的手掌,重重三下。

  “好,我就給你三個月的時間。”李婆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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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1990616 發表於 2014-1-7 12:08 AM


 第十四章:新衣‧新鞋

  晚上,一燈如豆。

  李月姐帶著月娥月嬌兩個在燈下飛針走線的趕制著衣服,灰蒙蒙的光線很傷眼,但窮人家的孩子哪計較這個,更何況又是制過年的新衣,趕制的姐妹仨心情高興,而邊上圍著的幾個更是急不可奈。

  “阿姐,你真能在三個月又賺五兩銀子?”月嬌不是做活的人,更不是個有耐心的,縫了沒一會兒,就把手上的針線活丟給了月娥,被李月姐狠狠瞪了一眼,卻饞著臉沖著李月姐問。

  “賺五兩銀子算啥,大姐要賺的更多一點。”李月姐淡定的道,然後沒好氣的點了點月嬌的額頭,這丫頭最會偷懶,不過月嬌不願意做針線活兒李月姐也懶的逼,再說了,這丫頭那針線活兒也不能見人,不過,李月姐想著,恩科一公布,到時,還得有人去碼頭攬客人,這個人非墨易莫屬了,不過墨易性子木訥,嘴皮子不行,因此,還得月嬌跟著說嘴,兩人正好互補。

  “怎麼,哪裡又有博戲?”一聽李月姐說賺的更多,李月嬌就來勁,一臉興致的問道。博戲就是賭博。

  “小丫頭的,一天就想著博戲,我可跟你說,那個是偶爾為之,以後不准碰,鎮上多少人家因為這個賣兒賣女的,你看不到啊?”李月姐瞪著四妹。

  “知道,只是我想不出還有比那更賺錢的,所以才這麼一問唄。”李月嬌委屈的扁扁嘴。

  “到時候就知道。”李月姐笑著保密,然後咬斷了手上的線頭,站起身來,一抖手上的衣服,是墨風的圓領襖子。

  “五弟,來試試。”李月姐沖著李墨風道,這五弟前段時間都病著,這兩天好了些,但看著還很瘦弱,墨風的身體是李月姐一直操心的,前世,墨風的身子骨一直不好,最後病夭。所以,現在,李月姐不免要多關注些。

  “嗯。”坐在桌邊跟二哥一起學習的墨風一見新衣做好了,有些青白的臉蛋笑的一臉燦爛。樂顛顛的走到李月姐身邊,伸著兩條胳膊。

  李月姐幫他把衣服穿好,又拿起桌邊的一頂六瓣小瓜帽扣在他的小腦袋上,小家伙樂的笑咪了眼。

  “鞋子,還有新鞋子,娘做的新鞋子。”一邊的妹小寶兒在一邊拍著巴掌道。然後顛顛的跑到一邊的一個衣櫥邊上,打開來,裡面並排一溜子新鞋。

  “五哥快來試試,哪雙合適?”小月寶沖著自家五哥招手。

  李月姐連忙拿著油燈過去,讓小墨風坐在凳子上,伸著兩指比劃了一下他的腳,然後從那一排子的新鞋裡面選了一雙:“五弟試這一雙,今年應該能穿這雙了。”

  “嗯。”李墨風紅著眼點點頭,將那邊鞋穿在腳上,一腳正合適,他不捨的新鞋子踩地上,便踩在原來的鞋子上頭,左看右看的,一臉歡喜的不得了。

  “我的鞋子,我今年能穿這雙了。”一邊小月寶兒也抱過一又新鞋,抬著有臉沖著自家大姐道。

  “嗯,今年妹能穿那雙了。”李月姐點頭。

  一邊月娥月嬌也擠過來,從裡面各拿了一雙,李月姐也顫抖的拿起最後一雙縫了一半的鞋子,姐妹幾個眼睛全都紅了。

  這一溜的十幾雙鞋子,是李娘子在世時,病在床上的最後一個月裡,拖著病體,沒日沒夜的縫起來的,是姐妹幾個自小到大需要穿的各個尺碼的鞋子。

  唯有李月姐那雙,李娘子實在是支持不下了,所以只縫了一半,走時還帶著一絲遺憾。

  “大姐,我想娘了……”小月寶兒看著新鞋子,扁著嘴,紅著眼,抽泣的道。李娘子走時她才兩歲,現在根本想不起娘是個什麼樣子,而這一雙雙的鞋子便代表了娘。

  “想娘了就到裡間爹娘的屋裡,到爹娘牌位前說說話。”李月姐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嗯。”小月寶兒抱著新鞋子去了裡屋原來李相公李娘子的房間。

  不一會兒,李月姐幾個就聽到裡間屋裡傳來小月寶的聲音:“爹啊,娘啊,馬上過年了,今年我們還有新衣服穿,還有您做的新鞋子,對了,前天我還吃了肉和餃子……”

  “小月寶,不准說了,你非要把你四姐弄哭才干休啊,上床睡覺了。”這時,老四李月嬌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沖進了裡屋,拉了小月寶出來,關房間裡去了。

  墨易和墨風兩個也紅著眼,然後小心的把新衣服和新鞋子放好,也默默的回房。

  “大姐……”月娥撲到李月姐的膝頭,兩手圈著李月姐的腰,那肩膀一抖一抖的。

  “好了,收了東西回屋吧。”李月姐拍了拍她的肩道。

  月娥點點頭。

  那一夜,李家姐妹兄弟幾個懷念著逝去的,而對未來,因為大姐的承諾而滿是憧憬。

  轉眼便是大年三十。

  山腰上的草屋已經蓋好了,前天,李月姐帶著墨易幾個已經收拾停當,過完年就能搬來。

  而東西屋兩邊,不管平日裡怎麼樣,過年還是要在一起過的。

  那李榮延早早就盯著西屋這邊那半只風干的野兔,這會兒終於能夠到嘴邊,樂呵呵的一早便過來要。

  三十晚的晚餐,兩家的好東西要一起燒的,西屋這邊的野兔肉自然也要拿出來一起吃。

  李墨易將那半只風干的野兔拿了下來遞給李榮延。

  “兔腿呢?怎麼兔腿沒了,我前天看還在的?”李榮延看著野兔,卻發現,他最眼饞的兔腿沒了,這冬天兔子存了厚厚的膘,尤其那兔子腿,鼓囊囊一截子,他早就饞著那兔腿了,在家裡都跟阿娘訂好了,沒想到這會兒,兔腿已經沒了。

  叫他空歡喜一場,這如何肯干休?

  “那兔腿肉要用來祭拜我爹娘的。”李墨易道。

  “不行,必須拿來,不然,不讓你們去家裡吃年夜飯。”胖呼呼的李榮延瞪著小眼看著李墨易。

  “不去就不去,誰稀罕哪。”李月嬌在一邊氣哼哼的道。

  “金鳳……”李月姐看了看一邊的李金鳳,李榮延小些,跟他講不清道理,但李金鳳已經十五歲了,懂事了。

  “行了,不就是一個兔腿嗎?到時候讓阿娘給你留兩個雞腿就是了,還怕補不上啊。”李金鳳沒好氣的打了一下李榮延,搶過李榮延手上的兔肉就先一步回東屋了。

  李金鳳自然明白,就算是西屋一點東西也不拿出來,這年夜飯也得一起吃,要不然傳出去,自家阿爹阿娘還不知要叫人背後怎麼說嘴呢。

  “哼。”李榮延氣哼哼的。

  李月姐兄弟姐妹幾個撇撇嘴,聳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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