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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1-4 11:05 AM

青青的悠然 -【宦妃天下】《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9-29 10:09 PM 編輯

【書名】:宦妃天下

【作者】:青青的悠然

【內容簡介】:

  西涼茉身為靖國公與曾經名震天下女將軍所生嫡女,卻在府邸裡過著比下人都不如,與狗爭食的日子。

  為求生存,巴結兄長,卻差點被那無德無良的兄長侮辱,連累唯一護著自己的丫頭嬤嬤慘死,自己幾乎成了瘸子。

  她終不再忍,讓那卑鄙的嫡妹庶女,外帶殘忍後娘看看什麼叫真正的下人的卑鄙和殘忍。

  步步為營,打斷陰險縣主二妹的腿,逼死偽善二娘,出賣自己那冷酷的爹,毀了兇惡三妹的容,搶了她的夫君,她一步步踩著她們的骨頭往上爬。

  不過,她為自己搶來的親事,真的又是一門人人羨慕的親事麼?

  為什麼她卻在其中嗅聞到污濁陰謀的臭氣?大不了,她拋夫棄家,和離再嫁。

  只是招親消息傳出去,為何連那惡貫滿盈,血腥殘酷的大奸臣、大太監,本朝唯一的太監王爺九千歲也來摻和,強要娶她?雖然你長得貌若天仙,權勢滔天,那也是個——太監啊!

  咱是女人,也有性福生活需要的~!而且姑娘我還是個處兒啊,總不能啥滋味都不知道就跟你這麼一輩子吧。

  皇妃也好,百官也罷,他們都想看她笑話,逼著她成了宦妻,那她就當個史上第一妖夫人,幫著她的宦官千歲爺為非作歹,橫行朝野,她過得不好,那就讓百官宮妃都陪著不好過罷。

  讓皇后敬茶,貴妃端夜壺,養幾個各有所『長』的面首,滿足自己心理外帶生理需求。

  日子照樣過得風生水起。

  只是那個宦官夫君——九千歲,難道是生吃了小孩的腦子,還是吃了活胎兒,居然雄風再起……

  又或者他根本就是個假太監?

  九千歲翹著蘭花指塗蔻丹:「夫人,聽說你把貴妃娘娘扒光了在宮裡裸……奔?」

  西涼茉嘆息:「難道夫君有興趣,作為宦官,就算千萬裸女於你面前呼嘯而過,你也是不舉啊~。」

  九千歲描了下眉又道:「夫人,聽說太子昨天上了你的床。」

  西涼茉捂著嘴,輕笑:「哎喲,人家也有需要的嘛,太子腦子不行,身材卻很好。」

  九千歲攬鏡自照,:「那麼大前天,你的前夫——德王爺半夜從你房裡出來。」

  西涼茉不屑:「那個傢伙,功夫太差,還不乾不淨的一身狐狸騷氣,本夫人還不屑。」

  九千歲微微一笑:「那夫人覺得本督公如何,美是不美,可比太子和王爺都好,都乾淨?」

  西涼茉臉部抽搐,柔柔一嘆:「夫君實乃天下第一美人,奈何你年齡太大,又是太監,本夫人就是想消受美人恩,都消受不起啊!」

  九千歲奸笑著撲過去:「本公多的是方法伺候夫人啊,你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此女主無恥冷血,只有虐人的份,偶爾被同樣無恥卑鄙的情人抽打撲倒,但是抽打情人更毫不留情的傢伙……

  她是史官筆下助紂為虐,殘害忠良的二嫁王妃。

  她曾為王妃,又被迫再嫁宦官而心態扭曲,幫著挾天子令百官的大宦官夫君——九千歲,殘害百官,甚至惑亂後宮,殺害太子,把持朝政。

  卻有誰知,

  男女主無狗血無誤會,只有狼狽為奸,男強女強,彼此為推倒抽打和反撲倒抽打而奮鬥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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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1-4 11:07 AM

第一卷

第一章 刑罰

    “嗚嗚……。”一抹豆燈似的燭火飄渺,西涼茉只覺得身上熱得渾身難受,瘦弱的四肢卻像被什麼東西禁錮著,她痛苦地蜷縮著身子,手指一摸卻恍惚間發現不對,身上一片熾熱,入手卻是雪膩一片,耳邊是男子如獸般低吼。

    重壓和皮膚傳來的痛楚讓她努力睜開眼,模糊間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她潛意識裡升起一股極度的恐懼和羞怒:“不……二哥哥,你……放開我,我是西涼茉啊!”

    他怎麼可以對自己做這種事!

    二哥哥平素再怎麼荒誕無恥,她再怎麼不受府裡之人的待見,也不能做下這等污穢事!

    身上的人卻似完全聽不見,只死命在她身上肆虐,啃噬。

    “不……!”她卻連聲音都渺小如風中之燭,西涼茉抖抖索索地看著房梁,絕望似潮水般將她淹沒,難道今日她真的就要死在這上頭?

    “呯!”一聲悶響,身上的重量陡然一輕,耳邊響起了熟悉又焦急的低喚。

    “大小姐!大小姐,你沒事吧!”

    西涼茉睜開眼,對上一雙和自己一樣滿是恐懼焦慮的眼,她忍了半晌,淚如泉水般從臉頰滑落:“白梅……嗚嗚。”

    “大小姐,別哭,別哭,沒事了!”西涼茉的貼身丫鬟白梅伸出手抱住西涼茉細瘦蒼白的身軀,白梅和她一樣才十四,小臉上雖然滿是惶恐卻比西涼茉更顯得堅強。

    西涼茉慶幸間卻忽然聞見鼻間一陣濃郁的血腥味,她順勢看去,才發現倒地的人頭上一片血糊,她大驚,忙拉住白梅的手,看著白梅手上滿是鮮血,她頓時渾身顫抖得更加厲害:“白梅,你砸了二哥哥……?!”

    白梅眼中亦是驚魂未定的淚,只咬了唇卻鎮定地道:“嗯,大小姐,我們得快點走,柳嬤嬤在門外望風,若是被人看到你這副樣子,恐怕我們都要沒有命的。”

    西涼茉苦笑著去拖了自己還算完好的外衣趕緊穿上,是啊,若是被府中的人曉得,即使二哥哥那欺男霸女的混名在外,自己恐怕脫不了那勾引親兄長的小娼婦名頭,若這名頭在別人身上還好,唯她,只恐怕定要被浸豬籠的!

    當下,兩人正在收拾,卻聽見門外她的奶媽柳嬤嬤惶惶然的聲音:“大小姐快走,有人來了……。”

    房內兩個女孩一驚,連忙向後窗跑去,那後窗原本是做換氣通風的共用,那窗欞對十四歲發育不良的少女來說便顯得有些高,白梅托了西涼茉的腰一送,讓她踩著自己的手往上送。

    西涼茉慌慌張張地勉力爬了好幾下才爬了上去,連忙俯下身子去拉白梅,卻聽見門外那紛疊的腳步聲,和二少爺最得寵的貼身大丫鬟紫玉尖利的呵斥:“柳嬤嬤,你在二少爺門口做什麼,大半夜的……咦,哪裡來樣重的血腥味?”

    女子尖利的呵斥到了後半句卻是疑惑。

    只聽柳嬤嬤在門外惶然道:“紫玉姑娘……老身這……這是……。”這是了半天卻一下子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便聽見門外紫玉怒道:“老東西,你也敢擋本姑娘的道,還不給我讓開!”

    她似指揮著幾個粗使婆子將柳嬤嬤架開。

    門外鬧作一團,門內西涼茉也滿心愈發慌張地去拉白梅,卻幾下子都拉不上來,門卻要隨時被撞開,只見白梅忽然臉色一定,驀然地收回了手,咬了唇定定地退了一步,對著西涼茉道:“大小姐,你快走,再不走,來不及了,這裡有我頂著!”

    西涼茉慘白了尖尖的小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白梅:“你說什麼……。”

    卻見白梅一下退了幾步,小圓臉上卻滿是不符合十四歲的堅毅:“大小姐,當初你在二小姐手上救了白梅這條命,白梅和娘都不能讓你有事,從今往後,若白梅不能在大小姐身邊伺候了,只望大小姐保重。”

    她又一頓,慘然一笑:“大小姐,你要記得自己到底是凰翼將軍之女,切不可再如此一味任人欺凌。”

    說罷,白梅忽然伸手將窗關上,西涼茉震驚之中尚未回神,什麼也來不及說,便一下子栽倒在了房外的院子裡。

    她連忙爬起來,淚眼模糊地拼命跳起,去拍那窗子。

    只聽得房內幾聲驚恐的尖叫,一團亂哄哄。

    “天哪,二少爺!”

    “死人了!救命呀!”

    各種怒喝尖叫夾著白梅的慘叫和柳嬤嬤的告饒,讓她渾身顫抖的連滾帶爬地從後院花叢中逃了出去。

    內院裡已經亂做一團。

    西涼茉逃回自己偏僻的院落裡,心中一片慌亂,目光觸及晾曬的衣服,她連忙扯下,手忙腳亂地將自己收拾一番,才剛剛收拾妥當,便聽見院門“砰”地一聲被人一腳踹開。

    嚇得西涼茉退了一步,卻絆在身後的木桶上,一下子跌在地上。

    領人來的正是二夫人的貼身大丫頭紫月,紫月婷婷站著,一身淡紫長裙,掐腰銀白繡花的小襖,襯托得那張圓潤如玉盤的臉蛋愈發的端麗,氣度倒比西涼茉更像一個小姐。

    紫月對西涼茉那種見了人畏畏縮縮的模樣似早已習慣,也沒起疑,只是略皺了眉,冷冷地道:“小姐,二夫人請你去一趟。”

    這靖國公府邸裡除了白梅和她的親娘——西涼茉的奶娘柳嬤嬤,與西涼茉院外的粗使下人白蕊和白嬤嬤外是沒人稱呼西涼茉為大小姐的,雖然她出身長女,又是大夫人的親女,但她就像一個的被任何人待見的玩意兒。

    西涼茉蒼白著臉,咬了下唇,怯懦地道:“紫月姐姐,二夫人找我可有什麼事,天這麼晚……。”

    紫月不耐地冷冷打斷:“小姐跟我們走就是了。”身為掌家二夫人的大丫頭,紫月面上到底維持了最簡單的禮數,雖然從不掩飾對這不得寵的小姐的鄙夷,卻不若其他下人那樣欺凌於西涼茉。而紫月身邊的那些婆子、家丁們卻已經面如虎狼,只差沒沖上來拖著西涼茉走了。

    西涼茉一顆心七上八下,卻只能點頭如搗蒜,不敢惹紫月生氣,連忙乖乖幾步小跑跟著紫月走。

    紫月對著身邊的一個婆子使了眼色,那婆子便恭敬地領著人朝院子內走去,開始四處翻查。

    西涼茉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如果被那些人發現她的那破爛的血衣……

    過了好一會,婆子領著人出來,對著紫月搖搖頭,紫月方才冷睨了西涼茉一眼,轉身向二夫人的院子而去。

    西涼茉堪堪松了一口氣,偷偷瞥了眼那口井,確信方才的血衣都扔到了井底,無人發現,這才低著頭一路跟上。

    到了內院處,便見一路上的婆子丫鬟和甚少出現在內院的家丁們臉色都是沉沉的,滿院子的人卻安靜得只聽見極其細微的腳步聲,氣氛陰沉。

    西涼茉愈發的戰戰兢兢,被紫月領著進了房,出了這樣的大事,正花廳處,府裡幾房的人都到了,除了靖國公因著配隨帝駕去了河源的避暑山莊不在,和素來常年臥病的靖國公夫人,該到的都到了,正正坐在上首右側的是掌著中饋的二夫人韓氏。

    西涼茉偷偷抬眼嫖了二夫人一眼,二夫人出身貴重大族,族裡出過三位皇後,容貌幾乎可以稱得上絕美,人至中年,卻色如春曉,但她臉色一片淡冷,出了事的正是她的第二個兒子,卻也不見她臉上有什麼憤怒神色,但那冷然的眸子卻讓西涼茉忍不住渾身打起抖來。

    喜怒不形於色比色厲內荏,更讓人害怕,她從來不敢在二夫人面前抬起頭。

    天還未亮,幽幽的燭火照得堂內似有鬼火,照在坐著的面無表情的眾人身上似閻羅殿堂的一眾惡神厲鬼,靜得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得到。

    於是廳外那女子的悲慘的哀鳴夾雜著鞭子抽在肉上的便越發清晰。

    許久,西涼茉渾身發抖,只覺得牙齒打戰的聲音都幾乎所有人都聽得到。

    “西涼茉,你在抖什麼呢,莫非二哥哥的傷和你有關,是你指使那賤婢去勾引二哥哥的?”少女冷笑的聲音突兀地在堂上響起,正是靖國公府的四小姐西涼丹。

    西涼茉抖著唇,頭低得更低,卻聽見另外一道柔和的女子聲音響起:“丹妹,母親與一眾長輩都在這裡,不要放肆了。”聲音柔軟似三月春雨,讓人聞之心醉。

    眼見親姐西涼仙都開口了,西涼丹便冷笑一聲不再說話,只鄙夷地盯著那窘迫又瑟縮的西涼茉,出了這樣的事,西涼茉這只老鼠是倒霉定了。

    果然,片刻,二夫人冷冷地開口:“白梅這賤婢勾引主子不成,又行凶害人,打三十大板。”

    西涼茉心頭一松,尖尖瘦瘦的臉上顯出松動的神色來,三十大板,白梅若能挺過去,還是有救的,二夫人竟然難得如此菩薩心腸麼?

    西涼茉的神情哪裡逃得過二夫人的眼,紫月恭敬地遞上茶,二夫人優雅地接過,又淡淡地補充:“賤奴品行不端,行刑後送到外院籍坊,擇日賣了,柳嬤嬤教女不嚴,合謀害主,打死便是,至於茉姐兒,治下不嚴,縱奴傷親,觀刑後罰至宗祠天井前跪思一月,待老爺回來後再行定奪。”

    一聽籍坊,再聽了二夫人的處置,便是面無表情或心不在焉的在坐眾人不由地微微動容,這樣的二月寒冬,跪思一月,就算有命在,恐怕腿也要殘了,還有那籍坊……竟然讓這黃花閨女的正經小姐去觀白梅的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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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1-4 11:07 AM

第二章 請君入甕 上

    西涼茉一聽,頓時覺一桶冰水直接臨頭潑了下來,籍坊……白梅要被送去籍坊!

    內院子的姑娘媳婦不知道,但西涼茉從小在僕人間打混,也隱約耳聞過。

    靖國公和她的生母藍氏都是行武出身,國公府邸外院還有校練場,供國公府親兵居住和換防軍官們操練所用,一如軍營中皆有那娼營,由獲罪的賤籍女子充任軍妓,校練場也設有同樣的籍坊。

    籍坊中女子比青樓女子更低賤,永世不得贖身,多活不過三十。

    白梅,從小便一直護著她的白梅和柳嬤嬤竟要這樣不得善終麼!西涼茉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頭嗑得咚咚作響,淚如雨下:“二娘,求您了,就看在柳嬤嬤那麼多年一直在老太太身邊伺候的份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收回成命吧!求您了!”

    那柳嬤嬤原本是她生母藍氏的陪嫁大丫鬟,後來因了一手好醫術就給了老太太,在老太太身邊伺候了好些年。

    半夜裡,只聽得那磕頭的聲音,如同咚咚的擂鼓聲,韓氏眼皮也不抬,優雅地品著茶,直到西涼茉額頭上已然見了血,才微翹了蔥白的指尖彈彈茶水,淡淡道:“規矩便是規矩,爵爺領兵治家是最講規矩的,何況有錯便罰,令行禁止,便是當年的大夫人定下的規矩,茉姐兒這話是要罔顧父母之命了?”

    “我……沒有……我……。”西涼茉正是磕頭嗑得頭暈腦脹之時,一時詞窮。便又聽得韓氏聲音頓時冷了起來:“不是,那就是你覺得一個弒主的丫頭婆子竟比不得你嫡親的二哥了麼?罔顧父母之命是為不孝,掩護傷主惡奴是為不義,怎麼的,我國公府邸裡竟然教養出了你這樣不孝不義之女麼!”

    靖國公出身當朝最古老的士族——西涼氏,規矩向來很大,領兵從戎後又素來以治軍嚴明聞名於世,扣了這樣的帽子,便是受寵的小姐、公子都少不得要立刻跪下來領家法,何況西涼茉這樣不受寵,地位又尷尬的。

    “還楞著做什麼,沒聽到夫人的話麼,還不將茉姐兒帶出去!”韓氏身邊立著的李嬤嬤立刻上前,冷喝道。

    “二娘……二娘……求您了!”西涼茉立時被幾個粗使婆子抓了起來,小雞崽子一樣被提了出去,廳上之余下她歇斯底裡的懇求聲和那一路斑斑血跡。

    韓氏微微抬了眼皮掃了眼李嬤嬤,李嬤嬤頓時一僵,低下頭喏喏:“奴婢越矩了。”

    韓氏冷哼一聲,原本想要再藉此發作一回,也索性算了,只起了身冷冷道:“各房,都散了吧,請看完二少爺的御醫到我的宣閣來。”

    “是。”

    眾人齊齊喏道,便也意興闌珊地散了,西涼茉地位特殊又尷尬,韓氏氣性大,但掌家中規中矩,在明面上懲治任何人都有說大了的規矩,如今這一出,也不過是走場面而已,沒戲看,天又冷,各房便回去補眠去了。

    外院裡行刑的聲音卻是傳不到內院裡來的。

    半夜裡,又有零星的雪花飄落下來,西涼茉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到了這塊空地上,婆子們到底顧忌著她還是有個小姐身份在那裡,便只將她按著跪在空地邊的小房子邊。

    小房子裡亮著燈,女子淒涼扭曲的悲呼便從裡面傳來,淒厲似二月的寒風,夾著著男人們的淫笑,刀子一樣割著西涼茉的心。

    男人們起起伏伏的身影被燭火投印在窗上,如惡鬼猙獰的身影。

    “嗚嗚……。”西涼茉雙眼模糊,淚如雨下,只得緊緊地將自己的小拳頭塞在嘴裡,滿嘴都是腥氣,腦海裡白梅推開自己手那一刻絕望的眼神和柳嬤嬤滄桑的面容不斷地眼前掠過。

    從來都不曾如此的絕望,她雙膝跪的已經麻木,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便聽見門內的男人粗鄙的罵聲:“還不把這死透的小娼婦拖出去,都送到籍坊裡了,還裝貞節烈婦!”

    不一會,木門吱呀一聲打開,幾個粗使婆子也驚懼得略退幾步,房內走出來兩個五大三粗的兵丁,先是掃了婆子們一眼,再看了跪在地上的西涼茉,露出大黃板牙嘿嘿淫笑幾聲,想來是知道跪在這裡的是什麼人,所以也沒有什麼輕浮動作,只拖著一卷草席懶洋洋地往外走。

    西涼茉怔怔地看著那卷草席一路遠去,冰冷的風梭地吹過,草席翻卷起一角,露出少女一張紫漲又血淚斑斑的臉,空洞的眼珠望著的漆黑的天空,死不瞑目。

    西涼茉緊緊地咬著唇,一口氣上不來,眼前一黑,幾乎要梭然軟倒,但她狠狠咬著下唇看向晦暗飄雪的天空。

    “白梅……!”

    xxxxx

    三月後

    五月石榴初紅,國公府邸裡,石榴花開了極艷,一干女眷們都愛到花園裡游玩,只是今日,園子卻有些吵鬧。

    “你這小婦養的,不就仗著是四少爺屋裡的人麼,還沒有抬姨娘呢,倒也敢裝半個主子,欺負到我頭上來了。”女子嬌怒的聲音也頗為好聽,只是罵出來的話卻讓人臉紅。

    院子裡來去的丫頭、媳婦們都尋聲望去,只見兩個女子正站在一叢石榴花下,劍拔弩張,卻無人上去勸阻,只因那罵人的是四小姐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頭綠翹,和她主子一樣素以潑辣聞名,而被罵的卻是四少爺最寵愛的的通房——紫蘭,看著嬌弱如蘭,卻也是個不好惹的。

    “綠翹,你敢說你沒拿了我的綠雪含芳脂,你偷了我的東西,竟還在這罵人!”紫蘭一張雪白嬌俏的小臉漲得通紅,微微上翹的大眼滿是怒火,卻越顯嬌俏,誰都知道她是四少爺的人,這通房丫頭的身份比一般丫頭要高上一截,綠翹卻從來不給她面子,總和她對著干。

    綠翹雙手叉腰,茶壺一樣,冷笑一聲:“你擺出這付狐媚子的樣子給誰看,那綠雪含芳脂是我去茉姐兒那拿的,跟你有什麼關系,再胡謅,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看著兩女爭吵越演越烈,一道淺白色的身影悄然隱立在枝蔓的花葉中,滿意地看著自己一盒小小胭脂就挑撥出來的成果,現在,只等另外那位最重要的角兒上場了,可不要讓她失望才是。

    果然,沒多久,就在紫蘭氣得剛想撲上去撕扯綠翹時,卻被一道女子柔媚中不失嚴厲的聲音阻止。

    “什麼事情,也值得在園子裡這般喧嚷?”

    看熱鬧的眾人一回頭,連忙低下頭,皆恭敬地行禮:“縣主。”

    等到了自己想要請入局的人,那隱在花葉間的白衣少女悄然地分花拂柳隱沒在花叢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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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1-4 11:08 AM

第三章 請君入甕 中

    領著六個大丫頭款步而出的女子,年華不過十四多些,面色欺霜賽雪,掃了拂雲眉,眼眸細長,卻如含了一汪動人秋水。只是嘴唇稍薄,有一種略顯刻薄的味道,說話間兩腮顯出一雙淺淺的酒窩,又讓人覺著可親。

    秀發烏黑,梳了個芙蓉歸雲髻,左右各一如意雙喜點翠蝙蝠玉鳳頭金步搖,燦燦生輝。兩耳飾了明珠鐺,頸上是兩串東珠。身著淡紫地攢花牡丹裙,肩披金絲刻鏤白雲批帛,端莊明媚。

    正是靖國公府邸裡唯一有封號的小姐,掌家韓氏所生的端陽縣主——西涼仙。

    “這是做什麼,府裡頭是市井街坊麼,也容得你們這兩個小蹄子在這裡大呼小叫,莫不是覺得府裡的規矩太輕了,想被打發出去麼!”西涼仙身邊伺候的丫頭紅蕪上前一步,冷冷掃了看熱鬧的眾人一眼,嚇得那些丫頭媳婦連忙匆匆行禮退下。

    靖國公雖然是西涼世家出身,但是常年行武,府中風氣不如其他百年大族那麼壓抑講究,卻也容不得丫頭們這般在主子們面前吵鬧。

    “縣主,紫蘭這丫頭污蔑於奴婢,奴婢才與她理論的。”綠翹不服氣地道,她的主子西涼丹與西涼仙同為韓氏一母所出,最受寵愛,她也跟著身份在府邸裡水漲船高,現下西涼仙在這,她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西涼仙已經在丫鬟們的伺候下坐在花園中的石桌邊,抬眼淡淡掃了兩個丫頭一眼,並沒有做聲。

    紫蘭一副委屈含淚的模樣,頗顯動人,卻讓西涼仙微微冷了秋水眸,她出身大族,講的是行端禮正,並不喜這些外露的風流,只是那庶出的四哥頗得父親歡心,她也懶得說什麼。

    西涼仙優雅地在丫頭們的伺候下坐下,微笑道:“什麼東西值得你們起了爭執,還這般大庭廣眾沒了姑娘臉兒的掐架。”

    紫蘭抿了唇,搶先一步將一只小巧瓷盒子恭敬遞上:“是這綠雪含芳脂,原也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只是奴婢專門定來的,幾日前卻不見了,奴婢與綠翹同屋,卻不曉得幾日後為何她手上也有這東西,方才問問她的。”

    一番話禮貌又討巧,比綠翹高明了兩分,西涼仙瞥了眼一臉不憤的綠翹,這丫頭和她那妹子一樣,什麼主子養什麼奴才,又直接又跋扈,真真是個沒用的。

    隨即她端詳其手裡的瓷盒子,綠彩小梅的青白瓷,雖不值錢,倒也精致,打開一看,裡面一層淡綠色的膏狀粉末,已經用了一點,但上面印了好幾朵精致的菊花圖案,幽香撲鼻,很是誘人。

    紅蓮忍不住一笑,諷刺道:“不就是一盒胭脂膏子麼,還是綠色的,塗了變那綠頭蒼蠅,虧得你們兩個都還是大丫環,怎麼眼皮子那麼淺薄,沒得讓小丫頭們笑話。”

    西涼仙也奇怪,府邸的胭脂水粉都是有定制的,丫頭們用的也不差,雖然這膏子幽香好聞又好看,但綠色的膏子就沒見過,看起來也不如芳華齋的名貴,也不知道有什麼用處。

    綠翹撅著嘴道:“紅蓮姐姐,你們有所不知,這膏子雖比不得芳華齋的貴重,但好在是現做的,淡淡一層細膩得很,粉綠的抹在臉上,能顯得皮膚透亮細膩又不至於過白呢。”

    聞言,西涼仙和紅蓮等目光在綠翹和紫蘭的臉上細看,果真是如此,綠翹和紫蘭二人膚色原本都不算特別白皙的,但如今看起來卻都看著剔透光潔。

    女兒家沒有不喜歡胭脂膏粉和愛美的,雖然不是貴重的東西,西涼仙也好奇地問了一句:“你剛才說這是現做的,哪裡現做的呢?”

    綠翹和紫蘭互看了一眼,有些猶豫,片刻,紫蘭低聲道:“是茉姐兒現做的。”

    果然,聽到茉姐兒的名,西涼仙神色一頓,復又淺笑:“是麼,原來茉姐兒做的。”她的聲音裡聽不出喜怒,但屋裡的眾人都是曉得的,茉姐兒身份在府邸裡實在是尷尬,又特別應在與西涼仙的身份上。

    按老規矩說,茉姐兒是國公夫人藍氏唯一所出的嫡女,當是除了嫡子外身份最貴重的。

    但自古女子拋頭露面本來就會引起大非議,何況藍氏當年女扮男裝從軍,當年在朝堂上沒幾年,已經是滿城風雨,好在本朝尚武,又有藍大將軍和皇帝撐腰,藍氏方才在口水沫子裡得以脫身,還嫁入百年望族。

    可且不說國公夫人藍氏之父撫遠一等大將軍早已經過世,藍氏一門沒落多年,藍氏這個曾經叱詫風雲的凰翼將軍早在嫁入西涼家後就不再入朝,更兼臥病在床,閉門吃齋念佛十多年,對生下的這個唯一的女兒也不聞不問。

    又兼沒多久後入門的韓氏也由皇家指婚,男人三妻四妾,韓氏入門沒多久生下兒子後就扶為平妻,兼封二品誥命,只比藍氏的一品低了一階,從此以後,世人多只知道國公府邸的夫人是二夫人韓氏,連生下的大女兒也成了嫡女,一次國公大勝回朝,西涼仙受賞連帶著封了縣主。

    而與西涼仙同年所生的藍氏之女——西涼茉就尷尬了,宗籍上嫡女的名頭被占了去,只寫了藍氏之女,也不知道是有意無意,因為小時候靖國公逢年過節一見到她就面色冷淡,所以她並不得常出現在靖國公面前,導致這些年靖國公幾乎都不記得有這麼個女兒。

    這爹不疼,娘不愛,年初的時候,她屋裡又出了那麼件大事,府邸裡的主子們就更不待見西涼茉,於是更沒有人喚她小姐了,西涼茉的份例就和一個府邸裡的大丫頭差不多,也就是個半奴半主子的尷尬身份。

    與西涼仙一比就是雲泥之別,可是西涼茉又還是個長姐的身份,藍氏也沒有下堂,所以這裡面的滋味,甚是讓西涼仙覺得怪異和不自在。

    “想不到茉姐兒上次在祠堂一跪,腿腳也不知好沒有,倒是有心弄起這些脂兒、粉兒的來了,倒要去瞧瞧。”西涼仙跟著韓氏學了七八成,哪裡有不知道這些丫頭下人們想什麼的,她索性去西涼茉那裡走一走,看看那丫頭在折騰什麼。

    這府邸裡嫡女也只有一個,就是她端陽縣主——西涼仙。

    xxxxx

    遠遠地瞧見有人來,白蕊連忙打著粗藍布簾子進了院子,對著那正在窗前搗鼓的細瘦白衣少女道:“小姐,有人來了,遠遠看著像是縣主呢。”

    年初白梅和柳嬤嬤死了以後,管家娘子們都似乎忘了往西涼茉這裡補,她這粗使丫頭就進了大小姐的房裡伺候。

    西涼茉正在搗花瓣的手一頓,淡淡道:“來了便來了。”她不來,怎麼成事?

    看著西涼茉面色不驚地搗弄著花瓣讓花汁浸出,一點也不擔心的模樣,白蕊心下有些茫然,自打二月出了事,茉姐兒的院子裡伺候的人就剩下她和做粗活的白嬤嬤,小姐觀刑後挺著病體親自去見了彌留之際的柳嬤嬤最後一面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不再畏畏縮縮的模樣,雖然依舊寡言,身上卻有一股子浸涼之氣,讓她總覺得毛毛的。

    不一會,果然見紅蓮先站在院外道:“縣主到了,去告訴茉姐兒一聲!”白蕊便連忙出來對著西涼仙行了禮打了簾子,讓西涼仙款步進去。

    “縣主,快請。”

    西涼仙先是打量著這小院落,比一般下人的院落干淨些,卻也是一樣的簡單,完全比不得自己的臨仙閣,只是四處都種上了些四季應景的花朵,雖非名貴,但看起來比之前雅致了不少,倒有些蓬門花自開的意境。

    她不由有些意外,一年前她倒是經過過這個院落,但看起來破破舊舊,一股子頹敗氣,按說出了二月的事,這裡更沒人料理,怎麼看起來卻頗有另一種生機。

    “縣主今日怎麼有興致到這裡來了,茉兒這裡破舊,怕要怠慢了縣主。”西涼茉恭敬地道,順道遞上一杯茶。

    早有婢女替代西涼仙接過茶,一個半奴半主子的人這裡會有什麼好茶,西涼仙自然是不屑的。

    “聽聞茉姐兒好興致,在院子裡調弄脂粉,看樣子你的腿腳可是大好了,只可惜二哥哥現下仍舊昏迷不醒。”西涼仙笑笑,斜睨著西涼茉,語氣雖淡卻含著冷厲霜雪的寒意。

    西涼茉垂著眼,輕聲道:“這些日子腿腳不好,雖然能下床了,但也只能在院子裡活動,走路也慢,所以在院子裡種些東西,調理些花草脂粉,權當打發時間,謝謝縣主關心,如今縣主既然來看茉兒,可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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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1-4 11:09 AM

第四章 請君入甕 下

    一番話讓西涼仙不禁微微挑眉,西涼茉的這副樣子,雖然恭敬,卻不似之前畏畏縮縮的,看著比個大丫頭還不如,雖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妹,沒得惹人看了就憎惡。

    她原也好奇西涼茉弄了什麼東西,一進屋子便聞見一股子清香,自然便應允了,西涼茉便領著西涼仙到了隔壁的偏房。

    西涼仙只見屋內分了三張長桌,最東張上面擺了些白瓷小盒子,西面和南面都是一些小石磨、搗藥的小簸、小碗等等,還有一些她也認不出是什麼東西的小玩意兒。

    她便先到東面的長桌前去看,白瓷小盒子和小瓶子上面都描著秀雅的花色,分了綠、紅、黃三色擺著,不值錢,卻很是雅致。

    西涼茉便掀開一只印著黃色梅花的白瓷盒子,只見裡面是淡粉色的細膩膏粉,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氣撲鼻,平整的膏粉上面也不知用什麼印著盛開的玫瑰,很是漂亮。

    西涼茉見西涼仙神色平常,也知道她這縣主好東西見多了,她便再一一揭開另外幾只白瓷小盒子,裡面盛著的各色粉和膏脂,色也有白、紫、黃、深土黃等好幾個顏色,無一例外都是異香撲鼻。

    西涼仙身邊的紅蕪終於忍不住問:“茉姐兒,你這都是什麼東西,胭脂怎麼也有這些黑呀、灰呀的,可是畫眉用的黛色麼?”

    看出西涼仙眼底的好奇,卻還一派矜持,西涼茉心中低笑,便仍舊輕聲道:“眉黛之類的另裝著,這些都抹在臉上的粉。”

    西涼仙也忍不住出聲了,頗有不屑:“這些灰、黃、紫的抹在臉上,成什麼樣子?”

    西涼茉輕笑起來:“這東西還真不好解釋,縣主,不若如此,請紅蕪或者紅蓮姑娘在這裡坐坐,我且為她們上一次妝,若是真的不好,這裡也有水,洗去便是。”

    紅蕪和紅蓮得西涼茉這個半主子喚聲姑娘,也是得了臉的,當下雖然都不願意被她擺弄卻也一下子想不出拒絕的借口,再加上西涼仙那目光裡分明也是好奇的。

    兩人間只得推了紅蓮出來應了,紅蓮神色有些不大好看,若是她臉上被畫得亂七八糟,她定要暗中讓茉姐兒吃不了兜著走。

    西涼茉看了紅蓮不情願的樣子,也依舊笑吟吟低請她坐下,又取了銅手鏡來,從小抽屜裡取了一套細小的刷子和粉粘,便開始在紅蓮臉上仔細塗抹起來。

    先是取了一個瓶子的香露給她抹了一層,又用紫色的膏粉在紅蓮臉上細細勻開,那紫色一抹上紅蓮的臉,便細細散開,讓紅蓮蒼白的膚色頓時顯出一種紅潤細嫩來,果然不若尋常白粉那樣慘白。

    一番塗抹後,西涼仙只見她最後取了一種透明鮮紅的膏子抹在紅蓮的唇上,又用小刷子蘸了點灰黃的粉掃在紅蓮的眉窩和鼻梁之間,頓時一張活色生香的嬌媚美人便出現在幾人面前。

    紅蓮雖然底子不差,卻也只是個中人之姿,而此刻,她眉目生動,那原本有些塌陷的鼻梁一下子高挺起來,眼睛也顯得深邃含情,紅唇更是如嬌嫩的果子凍,讓人忍不住想要去咬一口。

    眾人都驚艷不已,西涼仙的幾個丫頭都是一臉嫉妒兼驚訝。

    “紅蓮姑娘果然好顏色,從前寡淡清雅了些,否則姨娘也做得的。”西涼茉收了東西輕笑,惹得紅蓮臉上一陣羞臊,卻也滿心喜悅,以往她是縣主身邊丫頭姿色最一般的,就是幾個少爺們也只贊過紅蕪、紅函幾個。

    紅蓮當下連忙對西涼茉道:“難怪紫蘭、綠翹會對你的東西愛不釋手呢,果真是個好的。”

    西涼茉不動聲色地笑道:“這些玩意自比不得那些名門大鋪的東西,只新鮮在現做的,不摻那些亂七八糟的鉛粉,能養著皮膚,各位喜歡,我送一些便是。”

    當下揀了幾個脂粉盒子送了西涼仙的幾個丫頭,幾個丫頭看主子不反對就歡喜地接了。

    她早瞥見西涼仙雖然不說話,臉色也有些輕蔑,卻心知這一位呢,雖然看不上她的東西,但哪個姑娘對這些脂粉不愛,何況又是新鮮,再加上西涼茉道是養顏的,只是不好開口怕掉了身份。

    西涼茉識趣地從另外的小抽屜裡取了兩三個描金的橢圓小瓷盒子並兩只小瓶子和一寸見方的口脂盒遞給西涼仙,溫溫婉婉地一笑:“縣主今日難得過來,這些雖然不值錢,卻是昨日才取了鮮石榴花並玫瑰花做的花凍口脂與紫茉莉香粉並水仙凝香露,縣主且拿回去打賞得力的下人。”

    西涼仙本來就對那果子凍一樣的口脂和那粉膏最是喜歡,又覺得開口要那些東西有失身份,如今西涼茉開口,便順勢淡淡地應承下來。

    看著西涼茉恭恭敬敬地她送出門,西涼仙的臉色也比剛來的時候稍霽了些,便索性放棄了借機發作她一下的打算。

    “小姐,還好這一次沒有再讓縣主他們拿了把柄呢,你的腿可不能再受傷了,大夫說了若再傷著以後你走路都……以後還是避著些。”白蕊猶豫著心有余悸,縣主自恃身份高貴雖然不似四小姐和其他小姐姨娘那樣每每為難大小姐,可是見了西涼茉也是不會讓她好過的。

    看著西涼仙遠走不見的裊娜背影,西涼茉原本半含著腰肢緩緩挺了起來,她摸著自己仍舊不利索的腿,淡淡一笑:“避著?有什麼好避的,都是一家人,既然這些姐妹、夫人、姨娘們都喜歡人伺候著,供奉著,那我自然是要好好地‘伺候’,日後,好多著呢。”

    她曾經避得還不夠麼,前生她是著名政客的第一秘書,那年她被政敵的人綁架敲暈後再醒來之時,就已經莫名其妙成了個十歲左右不受寵的古代大小姐,她煩透了那種黑暗血腥的日子,還以為終於能夠脫離前生那種勾心斗角的日子,只想低調攢錢帶著柳媽媽他們一塊投奔到柳媽媽在江南的遠房親戚那裡,卻不曉得原來有些東西是命裡避不可避的。

    那些人不都視下人為草芥麼,她就讓他們曉得草芥也能奪人性命。

    “小姐?”看著她臉上那種淡漠冰冷的神情,白蕊莫名的心悸,她只曾在國公爺到過一樣讓人不寒而栗的表情。

    “四小姐快到議親的日子了吧。”西涼茉忽然問,白蕊頷首:“是,二夫人挑了很久呢,都是大家公子呢,聽說後日是王御史的夫人親自上門做保人。”

    西涼茉微微瞇了眼,讓白蕊一時看不清她的神色,她又問:“四小姐香雪閣外面灑掃的粗使丫頭裡有你要好的同鄉是吧?”

    白蕊點點頭,卻看見西涼茉忽然笑了一下:“這幾日多和她多吃幾次茶吧。”

    xxxxxx

    果不其然,這日,那個粗使的小丫頭匆匆來找白蕊說了幾句話離開後,西涼茉就領著白蕊去大花園裡采集花瓣去了。

    她們剛采集了小半籃子著玫瑰花瓣,就聽見身後有一道女子極尖利的聲音響起:

    “西涼茉,你這小賤人,還不與我一同見四小姐去!”

    聽著那叫罵聲,西涼茉拾花的手一頓,唇角微揚,果然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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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1-4 11:09 AM

第五章 懲治惡奴 上

    “這是怎麼了?”西涼茉一轉眼就看見四小姐西涼丹的丫頭橙月領著兩個粗壯的婆子站在身後,兩手叉腰,呈茶壺狀,趾高氣揚地盯著她。

    西涼茉的目光在兩個婆子手裡的竹板上頓了頓,對著橙月客客氣氣地笑道:“橙月姑娘,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呢?”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橙月瞧著西涼茉不似之前一見她們就跟小老鼠見到貓似的躲,橙月一下子有些不適應,隨即又冷笑起來:“茉姐兒,明人不說暗話,且說你身邊的賤丫頭禍害了二少爺,怎麼地,現下子又輪到你來禍害我們四小姐了麼,我可告訴你,現下我們還沒有去回稟了二夫人,你便老實招了你到底給四小姐用了什麼東西!否則可別怪我們手下不留情。”

    西涼丹性子素來便是驕橫的,對自己身邊人打殺從不客氣,卻又護短,弄得身邊的下人們在她身邊都小心翼翼,對外卻是橫慣了的,即使對那些庶出的小姐、公子,他們也從不客氣。

    何況是西涼茉這樣一個不主不僕,素來最招西涼丹討厭的存在,以前打罵西涼茉都是常有的事。

    西涼茉心中冷笑,做出一頭霧水地樣子:“橙月姑娘,你說什麼呢,我這裡有什麼東西是四小姐能看得上的?”

    橙月話頭一卡,竟一下子接不上話,隨即翻了個白眼:“哼,你少裝蒜,就是那日裡你拿給縣主的那些破玩意,竟害得我們四小姐身子不爽,你可知道這些日子正是四小姐議親的日子,你弄出這麼大的紕漏來,夫人絕對饒不過你!”

    西涼茉一副訝異又猶疑的模樣:“我那些破玩意是送給郡主打賞下人用的,不曉得四小姐會去用呢,那些東西都是針對我們普通人的膚質的,像四小姐這樣身嬌肉貴的,確實是不合適。”

    橙月被她的話裡暗諷一頓,頓時氣結,那話裡分明是說既然下人用的破東西,卻是你們自己要用的,可怪不到別人頭上去。

    她眼珠子一轉,卻拿住了西涼茉的話頭,怒道:“既然你承認是你的東西傷了四小姐的身子,還說那些旁的做什麼,你們先上去給這小賤人一頓教訓,為四小姐出氣!”

    說罷,那兩個粗壯的婆子就要串上來去押西涼茉。

    西涼茉冷笑一聲,忽然厲聲道:“你們敢,我怎麼說也是個主子,能罰我的只有家中長輩,你們這些狗奴才,也敢碰我!”

    那種眉目間陡然迸射的煞氣,宛如有實質般射向橙月和那兩個婆子,眼中毫不掩飾的冷毒竟然讓兩個粗壯的婆子渾身一抖,倒退一步,有一個婆子手上一抖,棍子都掉地了。

    “你!”橙月她在西涼茉那種森冷的目光下,竟然有種發毛的感覺,但沒多久立刻反應過來,即刻又窘又氣。

    “吃了豹子膽,給我打!”橙月丟了臉面,立刻對著身邊的兩個婆子吼,自己搶先就撿起那木棍撲上去想打西涼茉,卻忽然一個黑影當頭打下來,打得她的頭劇痛,她“啊呀”一聲尖叫,下意識往頭上一摸竟然是滿手鮮血。

    再往地上一看,滿地碎花瓣還有一個打翻的花籃,她也沒想過小小花籃為什麼砸得自己頭出血,頓時惡向膽邊生地撲過去:“一個奴才都不如的主子,也敢在我面前拿主子款,打死又如何!”

    這一次,她是將西涼茉撲倒個正著,正是竊喜,伸手就往西涼茉清秀的臉上招呼:“西涼茉,你個小賤人!”

    可手還沒有碰著對方的毫毛,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怒叱:“這都是干什麼!反了麼!”

    糾纏成眾人回頭一看,正是面色鐵青的二夫人韓氏領著一群丫頭婆子臉色鐵青的站在花叢邊,橙月一喜,立刻就要告狀:“二夫人,你看茉姐兒她……。”

    二夫人素來不喜茉姐兒,說不定即刻就打死她作數了。

    “住嘴!”韓氏立刻怒喝,冷冷地瞪著橙月,隨即向身後的女子歎道:“讓御史夫人見笑了,是我們府邸馭下不嚴,還望夫人海涵。”

    眾人這才發現韓氏身後除了一大票丫鬟婆子,還跟著一個三十多歲穿著清雅的貴婦人,正是王御史的夫人陳氏。

    陳夫人看著一片混亂的場面,目光最後落在一臉蒼白地捂著臉坐在地上的西涼茉身上,閃過一絲訝異和憐憫,忽然冷道:“原來國公府上一個下人也能這般對待自己的主子,這般喊打喊殺的動手,還真是讓本夫人大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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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1-4 11:10 AM

第六章 懲治惡奴 下

    陳夫人喜歡素色,便是今日保媒,也是一身淡紫繡綠蘭緙絲襖裙,襯托得她一張容長秀美的臉更冷了三分。

    韓二夫人微微擰眉,這王御史是個石頭樣人物,平日裡最是硬氣古板,恪守成規,整日裡不是彈劾這個就是告那個,誰的賬也不買。

    也許就是因為如此,向來多疑的皇帝,雖整日沉迷煉丹,卻還是很願意聽王御史這些不會被收買的死硬派人物說什麼。

    他娶的夫人也是個耿直性子,若是此事傳到王御史那裡,萬一向皇上參靖國公一個治家不嚴,縱容惡僕欺主之罪,恐也不是什麼好事。

    夫君如今已經在朝堂上與奸人惡斗,處境維艱,她不能雪上加霜。

    韓二夫人定了主意,看向一臉得意還不知自己大禍臨頭的橙月的目光就帶了十分的冷酷,她揮揮手,冷聲道:“還不把這個惡毒犯上的刁奴拖出去打死了!”

    想了想又對身邊伺候的大姑姑馬氏皺眉道:“能養出這樣刁奴的,也不是什麼好的,一家子都遠遠地發賣出去罷。”

    馬姑姑跟在韓二夫人身邊多年,立刻明白了主子的心思,恭敬地過來福了一福,一臉慚愧:“都是奴婢的不是,這些日子陪夫人忙著幾位小姐的婚事,加上四小姐又素來是個心軟和善的,才養得出橙月這樣的刁奴,奴婢自請罰俸三個月。”

    她三言兩語輕輕松松地先把韓二夫人摘了出去,再就把一個縱容奴僕欺主的刁蠻之罪從西涼丹頭上抹去,還讓西涼丹落個心軟和善的好名聲。

    韓二夫人很是滿意,面上卻露出責怪神色:“此後下不為例,若再有犯,我身邊也留不得你這樣的管事姑姑了。”

    馬姑姑立刻又福了一福,謝恩後,一轉身,面色冷酷地命兩個婆子把橙月拖下去打死。

    橙月尚在茫然,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一下子就從四小姐身邊最得寵的大丫頭一下子就要被活活打死,直到聽到連自己一家子都發賣掉,即刻一種瀕死的恐慌降臨落到頭上。

    “夫人,奴婢知錯了,您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橙月立刻跪下,拼命磕頭,韓二夫人厭惡地退了一步,馬姑姑卻即刻向橙月使了個眼色。

    橙月也還不蠢,馬上明白了,就向西涼茉的方向邊爬邊磕頭,還試圖伸手去拉西涼茉的裙擺:“茉姐兒……不,大小姐,你就饒了我吧,我上有母親臥病在床,下有嗷嗷待哺弟妹要養,您是大發慈悲的活菩薩,一向最體恤我們這些下人的了!”

    這一番話不可謂不惡毒,分明是韓二夫人要打死她,還發賣她的家人,如今卻來求西涼茉,若西涼茉不向陳夫人和韓二夫人求情,那麼她必定落個刻薄寡恩的名頭,眼看著幾個姑娘都到了議親的時候,哪裡有人家喜歡一個不得寵還生性刻薄的姑娘嫁過來。

    西涼茉眼中寒光一閃,哼,到了這個時候還要把她拖下水麼,真是死不足惜的賤僕。

    她迅速地在倒退,一臉驚恐地看著橙月,鑲嵌在削瘦小臉上的大眼,瞬間盈滿淚水,仿佛看到惡鬼一般地看著橙月:“你……你不要過來……不要……。”

    隨後她仿佛不可壓抑自己的顫抖一般看向韓二夫人求救:“二夫人。”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這惡僕向來作威作福欺負西涼茉慣了,她才會這麼見鬼一般的害怕。

    陳夫人原本因為馬姑姑的話對西涼丹和韓二夫人有所改觀,此刻不由覺得對方不但生性刻薄,還如此會掩飾太平,實在是……她不由搖搖頭,愈發憐憫地看向西涼茉。

    她記得國公家中似有一名藍大夫人所生的女兒,想必就是這位姑娘了,看來這在後母手裡的日子不好過。

    韓二夫人看向西涼茉的眼裡閃過一絲森冷怒意,立刻開口:“還不給我把這個賤奴堵了嘴拖下去!”

    立刻有粗使婆子上來毫不客氣地堵了橙月的嘴,將一臉絕望和驚恐的橙月拖下去。

    橙月拼命掙扎想說話,她看見了西涼茉低頭那瞬間對自己嘲謔和冷毒的笑,可她再也沒有機會說話了。

    她忽然明白今日是西涼茉給她設下的圈套,自己曾經最愛仗著四小姐欺辱於她,看她哀求流淚,卻沒想到今日要拿命來償。

    連帶著那兩個跟著橙月的婆子也被拖下去打了三十大板,奄奄一息也不知有命沒有。

    眾僕皆是一驚,沒有想到韓二夫人竟然真的為了一向如下人般的大小姐發作了親女兒身邊的得力大丫頭,他們再看向仿佛一臉惶然的西涼茉的神色就都變了。

    韓二夫人目光銳利地看著一臉蒼白驚慌的西涼茉,她要確定今日之事是她有意還是無意,可是看了半天卻只見她在自己的目光下越發的驚恐的模樣,才堪堪確定今日之事不過是個巧合。

    韓二夫人臉上露了笑親自上前扶起西涼茉,仿若慈母般道:“茉姐兒,今日都是母親叫你受了委屈。”

    西涼茉一臉受寵若驚地扶住韓二夫人的手,怯生生地看著她道:“是茉姐兒不懂事,沖撞了二夫人……母親。”

    韓二夫人神色微微一凝,卻見西涼茉仿佛發現自己說錯了話,一臉不安和惶恐的模樣,不由冷笑,真是上不得台面的賤東西。

    陳夫人卻暗歎,這丫頭實在可憐,居然都不敢稱呼韓二夫人為母親,她笑著上前想要安撫兩句,卻敏銳地發現西涼茉外面套著一件素白的袍子,袍子雖然是綢的,但卻是洗的起了毛,而西涼茉寬袖子底下的裡衣袖口上看似繡邊,其實卻是一塊塊的補丁。

    她雖然不想太插手他人府邸上的事物,但藍氏沒有下堂她還是知道的,這姑娘分明是嫡女,如何落魄到穿戴連國公府邸的奴僕都不如?

    韓二夫人未免太過刻薄寡恩,這樣明目張膽地虐待嫡女,也太有失人倫了。

    陳夫人本就是個直板的性子,卻也不傻,她頓了頓,忽然笑道:“這位是大小姐吧,果然好顏色,這些日子你母親都在為你們姐妹奔走呢,明日就是你們的相看小宴,我見過你幾個姐妹了,就是到今日也還沒有見過姑娘呢。”

    韓二夫人所出兩個女兒,二小姐西涼仙是要送進宮的,除了四小姐西涼丹及荓到了議親的時候,另外庶出的三小姐和五小姐也都到了年紀,她早已打定主意要拿庶出女兒的婚事來給自己的兩個女兒鋪路,自然也不遺余力地在相看。

    她唯獨沒打算理會大小姐西涼茉,反正靖國公也不記得這麼個女兒,更勿論京城裡常來往的勳貴人家了,這個丫頭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她只是個平妻,如果不是還想看著她替藍氏受苦,她早就除掉這礙眼的東西。

    原本只等什麼時候隨便地打發出去給個一般外地商戶甚至尋個鄉下地主,或是給人做妾,從偏門抬出去就是了。

    沒有想到陳夫人今日如此巧合撞見這一幕,她總不能讓人拿了話柄,韓二夫人眼裡閃過陰毒,堆起笑:“大姐兒向來害羞,不肯見人,今日倒是和夫人有緣。”

    看來明日不得不讓她出席宴會了。

    馬姑姑敏銳地發現陳夫人盯著西涼茉的衣服,她心中立刻轉了轉,對著夫人笑道:“那是,夫人可為茉姐兒制了好多衣服,卻不曉得茉姐兒正在佛前修身養性,說什麼都不肯要,現在都放在丹姐兒那裡,明日可是茉姐兒的好日子,您可不能再推辭了。”

    一番說辭仿佛是她不識抬舉一般,西涼茉心中冷笑,看了陳夫人一眼,卻發現陳夫人只是憐憫地看著自己不出聲,她就知道陳夫人什麼都明白,但她是外人並不好太直接插手人家後院之事。

    西涼茉做出感激的模樣,柔柔弱弱地福了福:“是,茉姐兒謝過母親。”

    “去你妹妹那裡罷,幾日不見,她可是惦念你了呢。”韓二夫人看著她語帶雙關地笑道,誰都知道西涼丹脾氣暴虐,動輒愛拿鞭子抽人,西涼茉也挨了不少次了。

    不管她是有意無意,這次讓西涼丹來收拾這個給自己添堵的丫頭,最合適不過了。

    最好是打得她明日下不了床。

    西涼茉柔柔一笑,應了:“是。”她正愁找不到機會去西涼丹那裡呢,哼,機會倒是自己上來了。

    今日達到了自己的兩個目的,她施施然地離開,只留下滿園探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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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1-4 11:12 AM

第七章 狠毒四小姐

    等得出了眾人的視線,西涼茉從她撿回的花籃裡摸出幾塊又硬又重的石頭,在手上掂了掂,冷笑一聲,丟進了一旁的假山中。

    今日懲治橙月那個最愛狗仗人勢的女人,只可惜沒有好好地多砸幾下。

    白蕊看著西涼茉的動作,心中不由惴惴,大小姐變得不一樣了呢,竟然能那樣毫不猶豫地對橙月下狠手,她看到橙月滿頭血,都暗自心驚。

    “大小姐,萬一等會四小姐她……。”白蕊看著快走到了四小姐居住的香雪閣,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她是真的很怕四小姐西涼丹,四小姐一向心狠手辣,和她那國色天香的面容完全不同,橙月敢這麼對大小姐動手,也是往日裡狗仗人勢。

    西涼茉微微一笑,笑容裡一片涼薄:“若是我怕她,何必又去招惹她,你且放心就是。”

    她絕不不會讓白梅和柳嬤嬤的事情重演。

    說罷徑自向那雕欄玉砌的香雪閣而去。

    剛到院門前,西涼茉就看見綠翹捂住臉匆匆而出,看那雙眼含淚的模樣,就知道是西涼丹又發作於綠翹了了,想必八成是為了橙月被自己弄死的事情。

    綠翹一出門就迎頭撞見了西涼茉和白蕊,她立刻眨去眼中的淚光,拿袖子遮著臉向西涼茉強笑道:“茉姐兒,快請,四小姐正等著你呢。”

    西涼茉嗯了一聲,隨即關心地看向綠翹,一臉擔憂地道:“綠翹姐姐這樣的好顏色,可是院子裡數一數二的,未來定是有好前程可奔,如何能不小心保養。”

    綠翹的臉色變了變,眼底就透出委屈來,只是嘴上並不答話,她再直性子也不能對主子發落自己有一分怨言來。

    西涼茉從荷包裡摸出一個小瓷瓶子遞過去,悄聲道:“綠翹姐姐不嫌棄,且用著,這是百花冷香丸,是我自己用花瓣和草藥研做的,有消腫滋養之效,拿去擦擦,包管很快姐姐的臉更加嬌美。”

    綠翹心中一喜,接過來聞聞,一股好聞的花香和薄荷味,她也不客氣,立刻將瓶子收入懷裡,對這西涼茉頗感激地笑笑,猶豫了一下,她上前低聲道:“四小姐正在發脾氣,剛剛才拿馬鞭子抽了兩個小丫頭,我這臉……總之你謹慎些。”

    到底拿人手短,何況綠翹也不是頭一回拿西涼茉的東西了,就做了無傷大雅的提示。

    西涼茉做出一副感激的模樣:“謝謝綠翹姐姐提醒。”

    便跟著綠翹進了院子。

    西涼茉還在樓門外便聽見西涼丹尖利的怒罵:“你把那賤蹄子弄到這裡來做什麼,莫不是皮子癢了,直接抽她一頓,劃花她的臉,押去見母親就是了!”

    接下來便是摔杯子聲綠翹的告饒聲和一連串的勸解。

    西涼茉恭恭敬敬地低著頭站在門外,忍受著門邊丫頭們或憐憫或譏諷的目光,只是垂下的唇邊勾起諷刺的笑,西涼丹果然還是那麼潑辣狠毒,也不曉得哪家王府、侯府的攤上這麼個潑辣貨。

    她足足站了快一個時辰,綠翹才一身狼狽地出來給她開門,含淚地道:“茉姐兒,快進去吧。”

    綠翹得了她的恩惠,想必之前也幫她說了些話的,只可惜遭了西涼丹的罪,西涼茉一臉含憂地看看她,做出極為感激的模樣點點頭,才進門去。

    只是一進門,西涼茉還沒站穩,便看見當頭一只滿帶著滾燙茶水的杯子當頭朝她砸過來,眼看著就要砸到臉上,她立刻一偏頭就靈敏地避開了,卻還“啊呀”一聲,仿佛被嚇了一大跳的樣子跌坐在地上。

    她眼淚汪汪地望向坐在紫檀雕花圓桌前的美人。

    西涼丹一身雪白煙色花羅紗裙,湘黃織金紗上襦,雪紗鏤空織的披帛,一張尖尖的小臉鑲嵌著一雙黑琉璃似的大眼,睫羽纖長,懸膽鼻,櫻桃口,一看便是楚楚可憐的嬌弱美人,雖然不如西涼仙的皮膚雪白,但五官卻比西涼仙精致姣美,更肖似當年美貌聞名天下的其母韓二夫人。

    惟獨一雙柳葉吊梢眉顯露出與她嬌柔容貌不同的潑辣厲害,尤其是手裡還拿著沾了血的馬鞭,讓人生畏。

    當然,此刻那張艷美嬌容上的紅疹子,就是她西涼茉的傑作了。

    “賤蹄子,你害死了橙月,居然還敢躲!”西涼丹柳眉倒豎,拍著桌子站起來,狠狠睨著西涼茉,方才她想拿茶水毀了這臭丫頭的臉,這賤蹄子卻躲開了,此刻正是愈發不爽。

    但西涼茉那副驚嚇過度的可憐模樣,卻還是滿足了她的施虐欲,才按捺著沒有立刻用鞭子上去抽得西涼茉滿地滾。

    “四小姐,你說的這是哪裡話,我怎麼敢呢?”西涼茉一副戰戰兢兢地模樣,白蕊扶了她好幾次,她才勉勵力爬起來。

    西涼茉淚汪汪地道:“我在古書上剛看了一個方子,說是能瑩潤肌膚,去腐生肌,讓女子容貌越來越美艷,所以才想去花園裡采摘花瓣多做些,哪知遇到橙月姑娘,說是四小姐要見我,我本打算回去放了籃子就來,哪知橙月姑娘太著急就上來拉我,本也不是什麼大事,誰知那位御史夫人路過,硬是說橙月不守規矩……。”

    話還沒說完,西涼丹立刻雙眼一亮,打斷她:“你說什麼方子,可做出來了?”完全忘記了要追究自己身邊的大丫頭才被打死的事。

    在這些人眼裡,丫頭的命和貓狗無異,西涼丹要追問橙月的事,不過是因為西涼茉動了她身邊的人,等於是下了她的臉,借機發作一番,如今在她聽到了感興趣的事,立刻將橙月之死扔到九霄雲外。

    西涼茉算准了她這樣的性子,心中冷笑,臉上卻是最柔順不過地道:“是呢,已經做出來了一小瓶子,四小姐這樣的傾國佳色用了是最好的。”

    西涼丹先是心中一喜,隨即又想起自己臉上那些紅點點,立刻又怒道:“賤蹄子,你還敢說,娘這幾日忙沒有時間收拾你,否則就打斷你的狗腿,也敢在這裡大放厥詞,怎麼地,你的本事還能比太醫大?明日我的臉好不了,我就劃花了你的臉,讓你一輩子見不了人!”

    西涼丹的狠毒性子,倒是真的說得出做得到,並不是開玩笑。

    西涼茉柔聲道:“四小姐的臉本就是誤用了東西,才會如此,我能擔保明日,四小姐容光如初。”

    她當初打的便是這個主意,料定了西涼丹會去西涼仙那裡,她那跋扈性子絕對會從西涼仙那拿新鮮玩意兒,西涼丹自幼便對水仙花過敏,她在那些東西裡全摻了水仙花粉,等的就是西涼丹發作的這一日,要的就是西涼丹從此倚重她的手藝。

    而一旦她用了自己的東西……

    西涼茉垂下的眸子裡掠過一絲陰驚的冷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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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1-4 11:13 AM

第八章 尿潑西涼丹

    夜裡,燭火幽幽,白蕊邊打絡子邊猶豫著問:“小姐,那四小姐素來最愛與你過不去,你如此打算,到底是為何,去縣主身邊倒還好些!”

    西涼茉邊用石墨磨花瓣邊淡淡道:“西涼仙看似和軟端方,其實最是個心思縝密,綿裡藏針的,倒不如西涼丹那明面上狠辣反而好應付些,摸准了心思調理起來反而容易。”

    白蕊看著西涼茉的神色,原本不安的心倒是慢慢地沉寂下來。

    也許,大小姐真的是對的。

    ——分界線——

    這日靖國公府邸裡一片忙碌,合府上下一片喜色,尤其是未出嫁又到了年紀的小姐們都細細打扮,原來靖國公下朝後邀請好幾家同朝為官的老爺和夫人們攜子前來做客。

    但誰都知道,這做客為次,實際上,是為家裡適齡的女兒們議親。

    這就是所謂的——相看小宴。

    而這日,在西涼茉的“妙手回春”外加巧手妝點下,西涼丹的臉不但光潔嫩滑如初,還越發的明艷動人起來。

    一大早,香雪閣內,府中雲姨娘和劉姨娘所生的三小姐西涼霜和五小姐西涼月正笑盈盈地圍繞著今日議親的主角西涼丹不住地誇贊。

    “四妹今日的妝容好生嬌美,可比陵容郡主還美呢。”

    “就是,就是,京城第一美人該是四姐姐才是。”

    香雪閣內四處皆裝飾以梨花形飾物,重重幔帳間,幾名侍婢恭敬地站著,北靠牆一張寧式紅木大床,掛有淡黃蛸帳,吊雙魚赤金帳鉤,鋪刻絲百鳥錦褥。東板壁是兩個黃花梨豎櫃,西板壁靠牆是骨柏楠鑲心香幾,上置香爐,燃著的是貴重的鵝娥沉梨香,一只三彩雙魚瓶插著時令鮮花,都是貴重的東西,可見西涼丹受寵不比西涼仙少。

    西涼丹此刻懶洋洋地坐在酸枝梨木雕纏枝蓮花梳妝鏡前,要笑不笑地道:“哪裡,那陵容郡主可是上屆皇後娘娘賞荷宴上的魁首,聽說才貌雙絕呢。”

    今日她一身絳紫籠紗長裙,白色漸染墜珠的半臂,頭發松松挽成望仙髻,垂了幾縷墜著米珠的發絲在胸口,頭上珠飾不多,只一朵白瓣黃蕾的大牡丹斜斜髻著,一只東珠點翠的長流蘇簪子,長長的珠蘇垂到了胸口,眉心一也點米珠,面如芙蓉,朱唇欲滴,透出種超越年齡的別樣風流。

    “那是因為去年妹妹還未曾及笄,所以才讓別人專美於前。”三小姐西涼霜笑瞇瞇地恭維,忽然一臉艷羨地看著西涼丹的唇:“對了,妹妹這唇上塗的可是香蜜牡丹花凍,可真是難得稀罕之物呢,聽說茉姐兒研了大半月也才得了三小盒,可否送姐姐一盒?”

    西涼丹的菱唇塗抹了花凍真是嫩亮,無比誘人。

    西涼丹一頓,隨即冷笑起來:“是啊,三姐也知道那丫頭懶,只得了三小盒,如今我這裡一盒,縣主姐姐那裡一盒,給娘送了一盒,你想要誰的呢?你配嗎?”

    這女人仗著素日在自己跟前拍馬屁,自己多給了她兩份好臉色,居然也敢伸手問她要東西了,這稀罕的牡丹花凍也是她一個賤婢生的庶女配用的!

    西涼霜被她刺得一僵,臉上神色尷尬,連忙干笑道:“是,是,這樣稀罕的花凍,自然是我們不配用的,要妹妹和縣主這樣的國色方才適宜。”

    五小姐西涼月不作聲,有些鄙夷地掃了西涼霜一眼,只覺得這是個貪心又沒眼色的。

    兩人又干站了一會,西涼丹便愛理不理的,不一會就見綠翹打了簾子進來道:“四小姐,縣主來了。”

    房內三位小姐連忙起身,西涼丹臉上難得露出真心的笑容,對著剛進門的西涼仙迎了上去,撒嬌似的抱住親姐的手臂:“姐姐,丹兒今日可好看?”

    “縣主。”西涼霜和西涼月行了禮。

    西涼仙端詳著自己妹妹的俏臉,不由也露出幾絲驚艷,用蔻丹指點著她的頭,親暱地道:“丫頭,這般打扮,小心狂蜂浪蝶不斷呢。”

    “姐姐,你就會取笑我。”西涼丹不依地嘟嘴。

    “看樣子,臉上無大礙了,這妝容是茉姐兒幫你打理的吧。”西涼仙笑道,似完全不曾察覺房內還有另外兩名姐妹一樣,西涼霜和西涼月只得尷尬地呆站著。

    西涼丹驕傲地哼了一聲:“那賤丫頭敢治不好,我就把她的臉皮子給剝下來,讓她一輩子見不了人,姐姐怎麼知道這是她幫打理的?”

    西涼仙抿唇道:“你身邊的人有什麼斤兩,我還不知道麼,對了,她在你這裡可還服管教,沒把你頭發扯疼吧?”

    誰都知道西涼茉平日畏縮,上不得台面,比個一等大丫頭還不如,一緊張就經常做錯事,摔了茶杯或者其他什麼東西,這幾日在西涼丹這裡不知怎麼樣,倒是這手藝還是真真比她從宮裡找的梳妝姑姑還要強,若是進宮候選時帶上她……

    西涼仙心思有些活絡開了。

    “哼,她敢讓我痛一分,我就用哥哥的馬鞭子抽上她一鞭,這不就乖巧了,來人,去喚那丫頭過來,把淨室內的恭桶倒了。”西涼仙得意地道,指了綠翹出去喚人。

    西涼月連忙湊趣地道:“果然是四姐會調教人。”

    西涼茉正在蒸茉莉花水,細問一下,竟讓她去倒洗馬桶,心下頓時冷笑,西涼仙,你這是不打算要這香雪閣了是吧!

    進了房間,聽了西涼仙的命令,她顯出猶豫的模樣,還沒等西涼仙開口叱罵,便見西涼霜搶先開口:“怎麼地,四妹的話,你也不想遵了?”

    西涼霜素來幫著西涼丹作踐他人慣了,方才西涼丹給了她臉子,此刻自然要在別人身上找還。

    西涼茉聞言,對著西涼霜溫柔一笑:“霜姐兒,我正在幫四小姐做茉莉口脂,這若是摸了馬桶……不知霜姐兒可能幫幫姐姐,能為四小姐做事,可都是我們姐妹的福分,不是麼?。”

    她的模樣極為誠懇,又柔聲柔氣的,讓人聽之都不忍拒絕,何況她還順帶捧了四小姐西涼丹。

    西涼霜下意識地冷笑道:“你這小蹄子居然敢指示我堂堂靖國公的三小姐去倒馬桶?”

    話剛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西涼茉即刻疑惑道:“怎麼,霜姐兒也和我一樣有不得已不能動手的原因麼,我倒是無所謂,但是這口脂可是塗在唇上的……。”

    西涼丹立刻橫眉瞥向西涼霜,冷笑:“怎麼,替我做事辱沒了你麼?”是了,西涼茉的手可是要摸她用的珍貴脂粉,若是摸了尿桶,她想想都惡心。

    西涼霜臉色一僵,趕緊陪笑:“哪裡,只是……。”

    “只是什麼,嗯?”西涼丹的笑裡已經帶了一絲冷厲,小小庶女也敢反抗她麼!

    西涼霜原是還想據理力爭,卻被西涼月拉了一下,忽然想起今日是相看小宴,如果她得罪了西涼丹,韓二夫人必定不會給她好果子吃,只得勉強露出個蒼白扭曲的笑容來:“好。”

    說罷便舉步維艱地進了淨室,捏著鼻子深呼吸後憋了一口氣,捧了馬桶出來,顧不得房內眾人或幸災樂禍或憐憫的眼神匆匆向門外走去。

    西涼茉眼神微閃,悄悄地伸出腳在對方的裙擺上一踩。

    西涼霜身子頓時一歪,手裡的便桶子向右邊一送,就將坐在一旁得意洋洋的西涼丹身上潑了個正著,房間裡一股子尿臊氣彌漫開來。

    空氣裡頓時凝結了,所有人都呆滯地看著一身狼狽骯髒的西涼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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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1-4 11:13 AM

第九章 西涼霜挨打

    西涼茉一臉驚慌地道:“霜姐兒,你怎麼能這樣,就算你再不滿,也不能拿尿桶去潑四小姐啊?”

    西涼霜面色蒼白地站在原地,看著西涼丹一臉呆滯,所有的人都一臉驚恐地看著自己,竟然有瞬間落荒而逃的沖動。

    她一聽西涼茉這麼說,立刻怒目而視,尖聲道:“我沒有,是有人伸出腳來絆我的!”

    話音未落,就被另外一聲幾乎劃破屋頂的尖叫打斷了,西涼丹終於從自己被淋了一身尿的震驚中反應過來了,俏臉立刻扭曲到猙獰,猛地握住手邊起鞭子想也不想地對西涼霜猛地抽過去:“啊——啊——啊!你這賤人,居然敢拿尿來淋我,我抽死你這活得不耐煩的賤人!”

    這輩子,她活了十來年,因為是女兒們裡面唯一會武藝,而且武藝不錯,連一向嚴肅的父親都認為她有將門虎女的風范,很少給她臉子,母親和姐姐更是對她極盡寵愛,現在居然有人敢如此和她作對,給她這樣大的羞辱!

    西涼丹練過武,手勁很大,這樣毫不留情的兩鞭子,馬上就抽破了西涼霜的衣服,讓她肌膚見血。

    “啊——!”西涼霜雖然是庶女,不如嫡女尊貴,也是身嬌肉貴的小姐,哪裡受過這樣的痛,立刻被抽的滾到地上尖叫起來。

    西涼丹還要追上去抽打她,抽得她嗷嗷直叫,到處打滾,狼狽不堪。

    西涼仙這才從震驚和混亂反應過來,今日和是相看小宴啊,這如何了得,趕緊讓丫頭把兩人架開。

    “你們都聾了瞎了麼,還不把四小姐和三小姐都帶出去重新梳妝打扮,茉姐兒,你也跟著去伺候!”

    西涼茉恭敬地應了,轉身出了門,眼底掠過一絲冷笑。

    西涼仙目光卻在她背影上定了定,這丫頭果然與之前看著似有不同,三兩句就挑了四妹和三妹的間隙來,也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意。

    好不容易才收拾停當了,西涼仙立刻帶人往前院而去,現在最重要的是相看小宴,別的一切都押後再議。

    ——我是分界線——

    前院府邸花園裡,正是一派熱鬧,這次靖國公除了請了德王府的小王爺,還請了寧侯府侯爺一家並兵部尚書攜夫人公子共計三門貴府一同前來府邸做客,而御史陳夫人自然更是座上賓。

    因為時候尚早,便在花園觀魚池邊的涼亭擺下乘涼席,一疊疊精巧的小點心、果子都流水似的擺了上去。

    亭子頗大,大人、公子們坐一邊,本朝的規矩相比前朝寬松不少,男女可同席,只是未出閣的小姐們坐另外一邊,小姐們面前垂下了一道薄如蟬翼的輕紗,以稍做遮掩罷了。

    夫人們面前則是不用紗的,韓二夫人在靖國公身邊坐著,一身寶藍紗繡金的紗衣並牡丹鳳凰撒花裙承托得她容貌越發艷麗,讓幾個公子不由地都在猜測那四小姐生得何等標致,等著一睹美人容貌,不一會,兩個庶出的姑娘都已經在席間坐下,其中一位還眼中似乎有淚光光般嬌怯不敢抬頭,果然稱得上花容月貌。

    又過了半刻,香風陣陣,才見端陽縣主領著另一個紫衣少女前來,那少女鮮柔嬌美,行走間自有一段別樣風流,正如她頭上一朵婷婷而開的紫色牡丹,渾身香氣四溢,比縣主都美上三分,引得公子們紛紛注目。

    兵部尚書的夫人率先笑道:“丹小姐果然是天姿國色呢,韓夫人藏了好些年的寶貝,這才捨得帶出來。”

    韓二夫人很是滿意這樣的效果,又謙虛地道:“呵呵,小女笨拙,哪裡敢隨便帶她出來呢。”大家閨秀自然有大家閨秀的樣子,看來以後丹兒艷明遠播,不愁佳婿。

    “靖國公和藍夫人先有端陽縣主之才名遠播,如今又有丹小姐美貌傾城,便是這裡坐著的姑娘們都是麗色無雙,果然好福氣啊。”寧侯世子舉杯對著坐在上首的靖國公夫婦道。

    眾人都是一番附和恭維之語。

    “坐在左上首的就是德王府的小王爺,你可看清了?”西涼仙悄聲問身邊的妹妹,西涼丹好不容易收拾好了狼狽又憤怒的心情,此刻微微紅了臉,向左上首看去。

    只一眼,她便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直跳,只見夏日細碎的陽光下,男子面如西嶺雪,星目墨色深邃,鼻如懸膽,薄唇邊含了淡淡的笑,一身白色錦繡束腰衣,氣度高華秀逸若山巔清雪,男子不若其他人那樣目光熱辣,只一直用淡淡欣賞的目光看著自己,卻讓西涼丹心中窘迫。

    “聽聞國公府上及笄之年的小姐們有五位呢,為何今日只見四位,莫不是更美的小姐,不捨得帶出來?”兵部尚書的公子欣賞完美人,忽然出聲。

    其他人也隱約有聽過這樣的說法,大約記得還有這麼一個人。

    “呃……。”韓二夫人一僵,又看向靖國公,卻見夫君面色淡然,她便定下心剛要開口,卻聽御史陳夫人也輕笑道:“韓二夫人下一句莫不是因為那小姐病了,所以不方便出來呢,我昨日見那位大小姐雖然體態苗條,卻也是個俏麗康健的可人兒。”

    一句話讓韓二夫人將剛准備說的話生生咽了回去,有些懊惱卻又無奈地瞥了眼陳夫人,卻見對方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這……。”韓二夫人正想再尋說辭,便聽得靖國公淡淡道:“去讓茉丫頭也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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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1-4 11:14 AM

第十章 相看小宴 上

    “母親喚我也出席宴會?”正在自己小院子裡洗石榴花的西涼茉看著紫黛,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

    紫黛是大夫人身邊伺候的二等丫頭,身邊領了個端著半舊的描銀螺鈿首飾盒子和幾件衣服的小丫頭,她一臉不耐地搖著帕子道:“是,茉姐兒,快換身衣服去吧,莫讓夫人和爵爺久等了,小心又要吃那板子。”

    “謝二夫人勞心,紫黛姐姐辛苦了,您在院子裡坐坐,我這就伺候小姐速速換衣裳去。”白蕊連忙上前接過紫黛和跟著來的小丫頭的手上的衣裳和首飾盒子,又請紫黛她們坐下,便與西涼茉一同入房內去換衣裳。

    白蕊並著院子裡唯一做粗活的白嬤嬤都喜笑顏開,難得爵爺和夫人好容易想起小姐一回,以後小姐許了個好人家,日子也有指望和盼頭了。

    白嬤嬤笑瞇瞇地道按著西涼茉坐下:“小姐,等嬤嬤來幫你梳個好頭,別看嬤嬤現在手粗,當年也是伺候靜小姐的,定讓小姐漂漂亮亮的,謀得個好夫婿。”靜小姐是靖國公唯一的親妹,當年也是京城出名的美人,遠嫁了蜀地的藩王,多年也不得回來一次,卻很疼西涼茉這個侄女兒。

    “嬤嬤不必太費心,只簡單盤個清爽的髻子就是,太招搖也不是好事。”西涼茉淡淡一笑,翻了翻那些衣裳,一看便知是西涼仙或西涼丹的舊衣服,她長期營養不良,身量比那姐妹二人都瘦小,這些衣裳想必是二夫人擔心她都是些舊的粗布衣服上不得台面才拿給她充場面。

    也不知道是二夫人還是爵爺的主意,記起她這個便宜女兒來了,事有反常即為妖,她可沒白蕊和白嬤嬤那麼期待。

    白嬤嬤一想,也是,便為西涼茉盤了個雙環髻,又從白蕊捧著的首飾盒子裡選了只銀質嵌韓二寶的簪子,琉璃珠子穿的細碎金黃桂花串子,散碎玉做的葉子,為西涼茉簪上,耳朵上也墜了兩粒小東珠鐺。

    一番裝飾後,西涼茉領著西涼茉便領著白蕊跟著紫黛往前院而去。

    前院裡,池塘清風徐來,睡荷半開,眾人清酒小酌,談性正濃。

    寧候世子舉拿杯子,半歪著湊到德小王爺身邊八卦地低聲道:“聽說國公府上的大小姐自幼不得寵,又相貌平平,自幼無人教導,行止粗鄙,幾乎沒什麼人見過,也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所以韓二夫人才不讓她出來。”

    司流風俊顏無波,容色淡然:“他人府邸之事,本王並不知曉,只是聽聞靖國公府規甚嚴,當不至於。”

    寧候世子碰了個沒趣的軟釘子,也知道這位世兄小王爺的性子,素來是個淡漠清冷的,摸摸鼻子轉頭與兵尚書府的李公子議論起美人去了。

    司流風目光掠過金色薄紗,正巧見到那位四小姐正愣愣地看著自己,聽說她是幾個小姐裡面唯一會武藝的將門虎女,看起來倒是有幾分爽利呢,他不由一笑。

    而西涼丹卻只覺得小王爺對著自己一笑,氣度清雅高華,似天邊白雲漫卷舒展,那些富貴公子頓時顯得如此污濁俗氣起來,不由看得呆了。

    西涼仙將親妹出格的模樣看在眼裡,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司流風曾被皇上贊玉質溫潤,清華耀耀,乃京城第一佳公子,多少女子傾慕其才名,若非她要入宮,她也會傾心於他,但司流風可不是那麼容易能籠絡得住的,依著丹兒的性子,看上了什麼定要鬧到手,也只願司流風能被父親籠絡住。

    眾人心思各異時,一道清淡如泉的聲音響起:“女兒見過父親、母親。”

    眾人只見一名娉婷少女款步上了亭子,恭恭敬敬地對著爵爺夫婦行禮後,又對著眾人福了福。

    西涼茉上著一件鵝黃紗衫,腰系蔥綠妝花紗百褶裙,陽光落在她額頭上剔透的細碎琉璃珠子桂花與碧玉葉子上,雖不是貴重飾品,卻襯托得她有些蒼白的尖瘦小臉也多了幾分光彩,如一朵淡淡開在陽光下的美麗小雛菊,人見心憐。

    但這身打扮在這些世家貴宦的大人、夫人們眼中卻是有些太過單薄。

    有眼尖的還能發現那些衣衫雖然料子是上好的,但卻是半舊,還有些不合體,可見果然這位小姐是個不受寵的,於是除了陳夫人目光帶著憐憫,夫人們的目光都淡漠了許多。

    有那不識趣的便道:“這位是大小姐吧,怎地看起來倒是和五小姐看起來身段年齡才相仿呢。”

    二夫人不用看,便知道是那寧侯夫人出言諷刺自己苛待非親女,只端了茶笑道:“茉姐兒素來就是個挑嘴的,誰都拿這丫頭沒辦法呢,日頭大,快坐下吧。”

    寧侯夫人與自己自打少女時代起就不大對盤,若非寧侯雖然是新貴卻很得皇帝青眼,寧侯世子也有長處,她才懶得邀請她。

    西涼茉聽著那看似寵溺的話,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面上卻也是含笑道:“母親對我們姐妹都是一樣極疼愛地。”

    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樣,但有心人便知道一樣疼愛的話,幾個姐妹穿著身量差異也就不會差那麼大了,寧候夫人看二夫人的目光就愈發的不屑和譏諷。

    二夫人倒也無所謂,原本她想都沒想起讓西涼茉來,但爵爺開了口,她索性就讓西涼茉來,沒有那狗尾巴草一樣的人襯托,哪裡能顯得出她教養的嫡女是洛陽牡丹。

    西涼茉坐下後,眼觀鼻,鼻觀心,也不去理會席宴上的熱鬧,和眾人對西涼丹的恭維,卻無意間顯得她氣質淡泊,正符合了大家閨秀的要求,雖然不似西涼丹和西涼仙那般受矚目歡迎,也引得了一些贊賞的目光,但眾人的焦點還是放在西涼丹等的身上。

    只是你不找麻煩,麻煩總會找上你。

    寧候夫人就看不得二夫人那我家女兒第一的樣子,便笑盈盈地打個冷門問西涼茉:“不知茉小姐平日都讀些什麼書,頑些什麼?”

    二夫人聞言正暗自冷笑,那蠢丫頭除了幼年識幾個字,哪裡會讀什麼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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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1-4 11:15 AM

第十一章 相看小宴 下

    卻見西涼茉微抬了臉,溫婉有禮地道:“回夫人的話,茉兒平日讀書不多,跟著姐妹讀些《女則》、《女誡》、《女訓》,針線閒暇也看些《四書》《女史》以識禮知事。”

    這時代女人無才便是德,但西涼茉的話卻也讓人只覺得她是個知書通文卻又不越了規矩的。

    寧候夫人笑道:“果然是個知書達理,溫柔賢德的呢,不愧是藍大夫人的親女兒。”她也想不到二夫人那樣苛刻的眼皮下,眼看著是最不受寵的女兒,卻禮數氣度很有大家閨秀的風范。

    陳夫人也溫聲道:“國公府第出來的大小姐,當然是知禮又賢德的,女子無才便是德。”

    這一句不但贊了西涼茉守規矩,也隱約地抹了素有才女之名的西涼仙的面子了,西涼仙眸底閃過一絲不屑,臉上卻是笑吟吟地。

    其他夫人、公子也多高看了西涼茉一眼,只是韓二夫人眼中神色就不好了,冷冷地睨著西涼茉,只怒她信口開河,又累自己被寧候夫人嘲弄自己頭上還有那隱形的藍大夫人在。

    “茉姐兒是素有賢德的,你可將四妹的房間打掃好了,可別讓夜壺的尿味熏著四妹。”西涼霜冷笑著忽然出聲,她本是等著最沖的西涼丹出頭來教訓那出風頭的小賤蹄子,卻見西涼丹對著德小王爺一臉癡相,便再按捺不住冷言諷刺。

    她恨死西涼茉了,總覺得方才就是她絆倒了自己,還害得自己這樣的千金小姐被西涼丹在下人面前那樣打了一頓,讓她羞憤欲死,如今身上還疼得不行,她絕對不會放過這個賤人。

    西涼霜的聲音不高不低,卻恰恰讓眾人都聽了個明白,分明是暗指西涼茉的地位在府中如同下人,下人又能有什麼教養,更不要說以後成為當家主母,主持中饋,這樣的話,傳出外面,西涼茉以後想配個門當戶對的官宦人家恐怕都難。

    似被窺府中私隱,原本熱鬧的場面頓時尷尬起來,靖國公臉色沉淡下去,便是韓二夫人雖然不喜西涼茉在這裡摻和,也沒打算給她配什麼好人家,也頓覺得下不來台,只拿一雙艷眸冷剜著西涼霜。

    西涼茉歎息,原本以為西涼丹是個冒失的潑辣貨,原來物以類聚,竟然還有這更蠢的,她面色淡然,只柔柔一笑:“史中有黃香溫席,孔融讓梨,而四妹妹這些日子身患小疾不適,我身為家中長女自當以身作則疼惜幼妹,侍疾而已,又哪裡就擔當得起賢德二字,如今看著四妹妹身子大好,能讓父親、母親寬心,也是我身為長姊的本份。”

    一翻話得體大度,又引經據典,全展長姊愛護幼妹的拳拳之心,以慰父母之心的模樣,配合她溫柔婉約的誠懇口氣,讓眾人瞬間只覺得這茉小姐果真是個賢惠識大體的。

    寧候夫人更是感歎:“茉小姐果真是賢孝無雙的,不愧是靖國公府邸,教養出來的小姐,實可媲美《賢女傳》上的眾位先賢呢,甚有大禹之風范,國公與韓二夫人真真是有福的。”

    一時間,眾人皆交口稱贊,只道長女能賢孝若此,靖國公家好家風,甚至道不知哪樣好人家有福氣能取得這樣的賢女回家。

    西涼茉低頭做赧然狀,眼底的光芒卻愈發譏諷。

    韓二夫人心中有氣,暗道什麼大禹,分明是暗指她如大禹後母般虐待府中長女,偏愛親女,但瞥見靖國公臉色舒然,也只得不露聲色地笑吟吟跟著道:“謬贊,繆贊,茉姐兒一向都是好的。”

    西涼霜一看,自己起的殺局,卻到了末,眼看著卻為西涼茉枉做了那樣的好名聲,原本還要開口反駁,卻只感覺嫡母眼色森然如刀子一般銳利地瞪著自己,這才燦燦住了口,心中憤憤不平,只斜眼冷瞪著西涼茉,恨不得拿清酒潑掉她那一副與世無爭的臉。

    西涼茉似完全感覺不到一般,依舊是神色淡然恭謹地坐著,宴無好宴,她早有准備,只顧著不失禮的填飽肚子就成,她的月例銀子可吃不上這麼多的好東西。

    不久,午宴擺了上來,終是無人再來挑話頭,討沒趣,也算是賓主盡歡。

    宴席散後,西涼茉正打算帶著綠心回屋,走到後花園,卻聽背後傳來西涼仙的聲音:“茉姐兒。”

    西涼茉回身,對著款步而來的西涼仙福了福:“縣主。”

    西涼仙打量著面前的少女,依舊是瘦弱的身板子,與自己同年出生,卻矮了自己大半頭,只是臉上神色雖然恭敬,卻少了之前那種畏縮之氣,反倒是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不是姐姐的姐姐。

    她淡笑著道:“茉姐兒原來這樣好機變,好才思,倒真是讓本縣主驚訝呢。”

    西涼茉半歪了頭,有些茫然又有些小得意的模樣:“哪裡,不過是有幾日去采花,在府邸私塾外面聽見教書先生們說故事呢,白嬤嬤說我要能講兩個故事,才能讓人家覺得我不是個笨的,也好討個好點的人家。”

    西涼仙聞言,上下打量她得意的模樣,只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高看這丫頭了,這一點小心思拿出來,原來不過是有人教導,看來白嬤嬤倒不愧是靜姑姑以前的一等侍女,倒是便宜了這蠢丫頭。

    不過若是這個丫頭真的太過機敏,就留不得了,要早點處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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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1-4 11:16 AM

第十二章 茉姐兒的婚事 上

    西涼仙看著她竟毫不羞澀地把嫁人之事隨意拿來說,笑得一臉純真的樣子,便也沒耐心再和她說話,只冷淡教訓:“想嫁個好人家,便老老實實地在四妹身邊伺候,待四妹定了親,我自會向母親討個恩典,讓你做個富戶奶奶也是可以的,那些有的沒的,也不是你該學的。”

    西涼茉便笑著應了,等西涼仙走後,她才抬起頭,嘲謔地道:“這倒是個精明,有韓氏之風,嫁到那見不得人的宮裡,也真合適她。”

    白蕊則有些茫然,白嬤嬤什麼時候教小姐說過那些話呢?不過在爵爺和眾家大人面前都露了臉,想必於小姐的親事是極好的呢!

    “小姐,你怎麼能嫁富戶呢,怎麼說你就算沒以嫡女的名分上了族譜,卻也是長女啊,身份可比霜姐兒和月姐兒都要高上一截呢,配個小王爺和世子什麼的也是要得的。”

    嫁個富戶?就靖國公一品大臣,世襲爵的身份,縣主分明是將小姐看得比庶出的姐兒都不如了。

    看著白蕊憤憤不平的模樣,西涼茉輕笑著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想什麼呢,我沒有娘親做主,還不一定比得霜姐兒和月姐兒能在父親面前說上話。”她頓了頓,又淡淡道:“至於那勞什子王爺、世子什麼的,你家小姐倒真是不稀罕,這些人家恐怕妻妾成群,也不是什麼好的,嫁過去勞心勞力,什麼齷齪事沒有,到不若一人自在,便是真嫁人,我倒寧願嫁給那小康之家,平淡度日,夫妻長久。”

    白蕊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竟有人嫌棄王公貴胄之家,不由楞楞然:“啊,可是那德王府的小王爺,真真是貌比潘安,小姐也不喜歡嗎?”

    西涼茉頑皮地捏住她的鼻子:“那種空有皮囊的貨,說不得裡面敗絮其內,而且,好看能當飯吃麼,那我這裡的桂花丸子和翡翠金絲卷,你可是不想吃了,我給白嬤嬤留著去。”

    白蕊眼睛一亮,摸著鼻子道:“小姐,你還藏了好東西呢,我們晚上不用只吃鹹菜稀飯了。”說著伸手去搶,兩人一路笑鬧著走遠。

    卻不曾發現假山石之後有那高挑人影,司流風隱在一邊,身邊侍書臉色已經很是不好看地開口:“小王爺,這女子……。”卻被司流風抬手一阻

    司流風臉色平淡,他原本不過是走錯了路,卻不想見到有趣的一幕,那個人淡如菊的少女,在靖國公家一眾出色的少女中並不起眼,看得出她日子不好過,原本這樣的女子該是小心怯懦的,卻不想她不但從容將以才智聞名京城的端陽縣主西涼仙騙過,又口出驚人之言,竟將他貶得不如一介平民。

    司流風此生尚未遇到這樣不將他放在眼中的少女,心中頓時生出一個念頭來,薄唇邊彎起一抹帶著陰霾的淡笑。

    卻不曉得,他一念之差,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甚至他自己的,此是後話。

    他想了想,轉身離開,卻不曉得在他離開之後,不遠處的桂花花叢間,有黃衣綠裙的少女款步而出,美麗的眸中神色詭譎。

    “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麼?”白蕊看著自己家大小姐的詭異模樣,她有些茫然,大小姐方才不是要回去麼,怎麼地走到假山石後又轉了回來?

    西涼茉伸手折了一支桂花,在鼻間輕嗅,美眸流轉著幽幽冷光:“你說,如果德小王爺看上了別的女子,四小姐會不會氣得瘋掉?”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司流風躲在了山石之後,方才那些話應該能引起他的注意。

    “嗯?”白蕊怔然,看著自家小姐波光流轉的模樣竟然有一種妖異的風流顏色,比以美麗聞名的四小姐更加讓人移不開眼。宣閣的中堂內廳裡,靖國公在韓二夫人的伺候下用過了一碗蓮子清心羹,忽然道:“夫人且留心看看,茉兒也到了該許人家的時候,我看寧候世子也算不錯。”

    聞言,韓二夫人接過小碗的手不由一頓,片刻復又接口道:“爵爺有所不知,自年初來,茉姐兒腿上有疾,行走不便,若給寧候世子做個側妻許是可以的,但恐寧候世子不會寬待於她,倒不如做個尋常富戶人家的奶奶倒好些。”

    且不說寧候夫人自幼便與她對不上眼,便是西涼茉那種樣子,也配嫁入貴戚官宦之家?

    靖國公邊翻看兵書,邊臉色淡淡地道:“以往茉兒在家中如何,我並不過問,但她到底是府中長女,我虧欠藍兒不少,就算……茉兒婚事不能太過低微,便不是寧候世子,也要尋家門當戶對的,這也是老太太的意思。”

    老太太?怎麼連老太太也突然記掛起著十幾年都搭理過的孫女了?

    “還有,給茉姐兒做幾身衣裳,莫要讓人笑話我國公府第都養不起一個女兒。”靖國公神色冷淡,這話已經是頗重了。

    二夫人看了看靖國公的臉色,知是沒有反駁余地,也知道他並非多關心這個女兒,只是今日之事,丟了他的面子,讓他不痛快了,都是那個賤丫頭惹的禍!

    二夫人眼中閃過怨毒,口中卻極是柔順地道:“是。”

    她一定會給那丫頭找個‘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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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1-4 11:16 AM

第十三章 茉姐兒的婚事 中

    這日一早,西涼丹便著人去弄了一袋子罕見的白牡丹花瓣交給西涼茉,命她做些牡丹香粉來,

    西涼茉細細看了花瓣,便笑道:“四小姐的容貌正如這時節罕有的白牡丹一樣,德小王爺是個有福氣的。”

    這些日子,西涼丹的皮膚在西涼茉的精心調理下,越發的透亮起來,再加上西涼茉總能把話點子說到她心上,對著西涼茉便少了些頤指氣使,態度好了不少。

    西涼丹對著鏡撫了撫鬢角,噗哧一笑,嬌聲道:“就你這張嘴會說話,以前也不見你如此機靈。”

    說罷眼角一斜,對著西涼茉有些鄙夷地笑道:“放心,你那點子心事,本小姐知道,你伺候好了我,娘親那裡我也會為你說上兩句話的,行了,我要去給娘親請安了,母親說了叫你也一道去。”

    她一怔:“我?”韓二夫人從來就不待見她,平日裡根本就不見她,倒是省了晨昏定省被拿捏的麻煩,這日怎麼會突發奇想要見她?

    “是你,還不快走,難不成要娘親請你!別給臉不要臉!”西涼丹不耐地挑眉,率先先行,西涼茉挑了下眉,施施然跟了上去。

    事有反常必為妖,她倒要看看韓二夫人要出什麼蛾子。

    等到了韓二夫人的宣閣,她是不可以和西涼丹一樣直接進去的,只得候在門外,這一等,便是大半個時辰,西涼茉默默地想,她可還沒吃早點,早知把白蕊准備的那碗白粥喝了就好了。

    又過了一刻,韓韓二夫人身邊紫眉才出來喚她進去。

    她一進了門便見著韓二夫人與西涼丹正在用早膳,縣主並不在房,韓二夫人也不知和西涼丹說了什麼,西涼丹羞紅了臉,韓二夫人正一臉慈愛地看著她,看得西涼茉暗自冷笑,果然是一片慈母心呢,可惜對其他‘女兒’卻是佛口蛇心。

    西涼丹和韓二夫人面前擺了一桌的精美小點,鮮蝦卷、蜜餞棗子、蟹黃粥、鞭蓉糕、椰子盞、鴛鴦卷,冰鎮玫瑰露,雖然都已經用了一些,但仍舊香氣四溢,讓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這副模樣自然落到韓二夫人眼中,韓二夫人鄙夷地暗嗤,果然是個粗鄙上不得台面的,之前在宴會上那副模樣,真是如二丫頭說的是得了白嬤嬤的指點裝出來的,只是那次宴會卻平白讓這小蹄子露了臉,一想到最近她出席各府邸貴夫人們的飲宴時,眾家夫人對西涼茉的好奇打聽,就讓她氣不打一處來。

    韓二夫人臉色冷淡地道:“茉姐兒,今年你也和仙兒一樣要十五了吧。”

    “是。”西涼茉垂著眼,耳朵有些警惕地豎起來,忽然想起一早西涼丹對她說的話,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韓二夫人在紫眉的伺候下邊取了綢巾蘸香橙皮水洗手邊道:“請閔夫人進來吧。”

    只聽那琉璃水晶的串珠簾子一晃,進來個身型富態的婦人,四十歲上的年紀,竟然穿著打扮一色的水紅綢緞,頭上還插著碩大的東珠發簪和點翠鳳凰花,好在她臉色粉白,看著雖然有些刻薄相貌,但笑吟吟的容色卻也還是大方富態,只一雙眼閃著精明的目光。

    這閔夫人一進門,先是給韓二夫人福了福,便一雙眼直勾勾地打量著西涼茉,讓西涼茉很是不舒服,感覺像是……像是……老鴇在看貨品。

    “這就是最近眾家夫人們都在打聽的府上大小姐麼,果然生得花容月貌,看著就是個性子貞靜嫻淑的。”

    閔夫人張嘴就誇,換來西涼丹一聲鄙夷的輕哼,閔夫人也不以為意,只拿眼去上上下下地看西涼茉。

    “閔夫人還沒用早膳吧,請坐下用些,如何,茉姐兒可配的上你這第一官媒來保的親事啊?”韓二夫人品了口冰凍的玫瑰露,似笑非笑地請閔夫人坐下。

    西涼茉這才明白,原來這閔夫人竟然是京城內赫赫有名的第一官媒,而且聽韓二夫人的意思,竟然已經給她指了親事了。

    閔夫人笑吟吟地坐了,她是一大早就過來,還沒吃呢:“謝韓二夫人,夠了,夠了,大小姐給虞侯爺做個正妻可是最襯不過的了。”

    西涼茉終是按捺不住,裝作出一臉羞澀地看向韓二夫人道:“母親,只是茉兒年紀尚輕,這……。”

    下半句話沒說完,便是留給閔夫人說話。

    果不其然,閔夫人迫不及待道:“大小姐雖然年輕,但侯爺可也是正當四十八的壯年,家中原配去了,那八房妾室可都比大小姐年長,大小姐年輕,美貌,出身高貴,哪一樣都比她們強,大小姐過去了那是正妻,必定會得侯爺專寵,呵呵呵……聘禮那可都有一百抬抬呢。”|

    西涼茉臉色泛青,心中怒極,古人早婚,十幾歲當爹都有,到四五十,那幾乎是爺爺的年齡,靖國公二十三成婚都算是晚婚,這什麼狗屁虞候年齡已經比她爹靖國公還要大好些,還有八房妾室,這姓韓的居然把她嫁給個老頭子做填房的!

    “大小姐這是怎麼了,臉色那麼白?”閔夫人看著西涼茉的臉色不對,有些奇怪地問,心中暗道,難道韓二夫人竟然沒有告訴這位大小姐麼,可她們可是庚帖都換了的!

    “沒什麼,只是早晨起來忙著給妹妹做些東西,沒用早點,有些頭暈。”西涼茉心中恨不得把韓二夫人的臉撕了,臉上卻不動聲色地笑道。

    閔夫人轉向看著韓二夫人笑道:“哎呀,果然是個賢惠的姑娘,那快請姑娘坐下來,用一點吧。”

    沒等韓二夫人開口,西涼茉已經一屁股,不客氣地坐下,就開始用了,她可是餓得慌。

    韓二夫人看著她那副樣子,心中雖有氣,但卻也爽愜了許多,竟難得地沒有出口斥責,西涼丹則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待得那閔夫人起身告辭,西涼茉也吃好了,又順手牽羊用手巾子偷藏了幾塊點心,方才起身地問韓二夫人:“請問韓二夫人,女兒的婚事是否已經定下,爵爺可知道?”

    她得摸摸另一尊大神的態度。

    韓二夫人橫挑了柳葉眉,冷冷地問:“是已經定下,也是爵爺說了要給你許個人家,難不成你還對這門親事不滿?”

    西涼茉笑笑:“女兒不敢。”

    因為尚未完全摸清德小王爺司流風的品性,她原本還在猶豫之間定下的計劃,如今看來勢在必行,韓氏已經對那日她出風頭的事,不能容忍了。

    韓二夫人看著西涼茉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厭惡:“退下吧。”

    西涼茉也不磨嘰,便退出宣閣。

    待出得門,她才憤憤地吐了口氣,冷笑:“真是欺人太甚。”

    她走到外院邊,招來一個看內院外院門的小丫頭,那小丫頭早與她相熟,立刻上來附耳說了些什麼,西涼茉便往花園而去。

    果然瞧見不遠處一道藍衣侍者的身影,正是爵爺身邊的常隨之一。

    西涼茉眼睛一瞇,便悄然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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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1-4 11:18 AM

第十四章 茉姐兒的婚事 下

    後花園靜心亭內

    “爵爺,這是今日兵部的折子。”靖國公常隨寧安將手裡的折子雙手呈給靖國公。

    靖國公接過,微微擰眉:“不是早上才遞過了折子麼,皇上才做了批復。”這些日子邊境上,犬戎總是騷擾不斷,分明是盛夏,卻不知兵部派去的糧草為何總是不夠,以致邊關總在催促,折子不斷。

    寧安猶豫了一下道:“這是九千歲打回來的,說是兵部最近太費銀糧,如今淮河臨近汛期,正是工部、戶部賑災時,不准。”

    靖國公的手背暴突起兩根青筋,臉上卻神色淡漠:“九千歲?就是說皇上沒有看到折子了。”

    寧安點頭,不敢作聲,誰人不知朝中皇帝身體病弱,又迷戀黃老之術,朝政大權旁落在太子太傅、錦衣衛指揮使、司禮監大宦官九千歲的手上,所有交遞的奏折都要經過九千歲審核後方交予皇帝。

    內閣庭議,時常不見皇帝,卻常見在皇帝金鑾寶座邊的赤金椅上坐著九千歲臨庭代帝批折,朝中無數大臣卻敢怒不敢言,只因此人手上的錦衣衛乃一批朝廷御用的殺手暗探,私下奪反對他的大臣性命,也無人敢管,宛如前朝東廠所養的廠衛一樣,九千歲結黨營私,權擅天下,被人喻為第一奸佞。

    “行了,你去吧,我想一人走走。”靖國公望著一池碧湖沉默了片刻,擺了擺手。

    寧安應聲退下,他知道爵爺心煩之時,是不喜有人在一旁打擾的,便也吩咐下去讓周圍人不要此時進入花園。

    靖國公一路緩行,沿著碧魚荷塘慢慢散心,正是沉思間,卻聽見樹叢一陣悉索的聲音,他不由皺眉,冷道:“誰在那裡?”寧安是怎麼當差的!

    過了好一會,才有一道溫柔含怯的聲音響起:“對不起,茉兒不知道爵爺在這裡。”西涼茉從不稱呼靖國公為父親,這個男人根本不配。

    只見草叢裡款步而出一道纖細瘦弱的身影,對著自己福了一福,靖國公挑眉:“茉兒?”

    卻見她慌慌張張地將什麼東西收到袖子裡。

    “你手上是什麼東西?”多年的軍旅生涯讓靖國公最見不得人在他面前躲躲藏藏,形跡可疑。

    “沒……沒什麼。”西涼茉神色更是慌張,卻在看到靖國公臉色越發不悅時,才從袖子裡摸出一個小手絹包成的小包。

    靖國公睨著她手上的東西:“這是什麼?”

    卻見西涼茉忽然噗通一下子跪了下去,聲音有些顫抖:“爵爺,茉兒知錯了。”

    靖國公細看那打開的手絹,果然是一些點心果子,他不由微微擰了眉:“你偷點心吃?”府邸上什麼時候窮到這樣的地步,連小姐都吃不飽了?

    但西涼茉卻似弄混了他的意思,只急忙地求道:“爵爺開恩,只是這幾日我房裡的白嬤嬤病了,茉兒的月例銀子只能讓她喝幾幅藥,茉兒只是不忍嬤嬤病中受餓,所以這才……茉兒以後再也不敢了。”

    靖國公看著她有些蒼白的小臉,單薄的身子穿著粗布的衣裳跪在地上,卻直挺挺的,雖然是在求饒,卻不顯得畏縮卑微。

    他想不到韓二夫人竟然苛刻若此,簡直是把他那日交代的話當耳邊風了,豈有此理!

    靖國公臉上不禁閃過一絲陰霾怒色。

    他伸手將西涼茉扶起,聲音裡也帶上一絲暖意:“起來吧,我會吩咐韓二夫人把你的月例銀子上調的,就要嫁人了,你身子看著也不好,養好一些,我也……。”他話到了一半便住了口。

    聞言,西涼茉心中冷笑,臉上卻是一片感激的溫柔羞澀的模樣:“是,謝謝爵爺的記掛,爵爺在朝與虞候為同袍,既然爵爺都覺得虞候爺是好的,那當時沒錯,只是女兒不曾學過當家,嫁過去,也不知能否與家中八房妾氏相處的好。”

    “虞候……。”靖國公手一頓,眼中閃過一絲微光,眉頭不由自主地微擰,韓二夫人竟然給茉兒選擇的真是虞候麼?虞候在朝的名聲分明是以好色聞名,他雖然說過茉兒婚事由她作主,但這也……可是聽聞庚帖都已經下了。

    “夫人說嫁過去做正妻,你便有空也跟著學些當家理事的吧,總也不必太操心。”沉默片刻,靖國公淡淡道。

    西涼茉心中冷笑,果然,這個便宜爹就不是什麼好東西,而且想來韓二夫人之前已經在靖國公面前有一番說辭了,不過今日她的目的並不是讓他去駁回這樁婚事,只是在他心中再種下一根刺而已。

    靖國公絕不會為了一個不得寵的女兒駁了韓二夫人的面子,但西涼茉相信靖國公心中並不是很滿意虞候這樁婚事,因為在朝中眾人眼中,拿女兒巴結虞候這種雖然富貴卻下流的玩意,會將靖國公的人品也拉低了層次。

    韓二夫人只想整治她,卻忘了這一點。

    對這樁婚事西涼茉自有打算。

    看著靖國公臉色微惱地往韓二夫人的宣閣而去,西涼茉就估計他是去找韓二夫人麻煩了,畢竟西涼茉這個女兒如何,他或許不甚關心,但是靖國公在戰場上多年都是言出必行,令行禁止,韓二夫人對他的話陽奉陰違,不給西涼茉該有的待遇,已經是觸了他的底線。

    何況他方才因朝中之事心情極差,再加上此事,他怒中必定給韓二夫人‘好果子’吃。

    “哼。”西涼茉挺直了背脊,臉上顯出一種冰冷輕蔑的神色,拍了拍靖國公剛才觸碰過自己的地方,一轉身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果然,這日下午,西涼茉還在院子小竹榻裡搖著小扇小睡,就見一個粗使老婆子左顧右盼地過來了,白蕊連忙迎出去,老婆子悄悄對白蕊說了什麼,白蕊給了老婆子十幾個銅板,那老婆子就笑咪咪地走了。

    白蕊正想著要不要等小姐醒了再把消息告訴她,卻見西涼茉已經睜眼正清粼粼地瞧著自己,白蕊立刻上前輕聲道:“小姐,聽夫人院子外倒馬桶的朱媽媽說,今日中午侯爺到韓二夫人院子裡用膳,不知怎麼和夫人吵了起來,還砸了幾個宣德上好的瓷碗,出來就進了柳姨娘的院子,韓二夫人都氣哭了,連午膳都沒吃。”

    西涼茉搖著白色紈扇輕笑:“是麼,夫人哭了啊。”

    這日子還長著,有她哭的時候呢,這不過是個開始而已。

    白蕊看著自家小姐的笑,分明一個瘦弱蒼白的小姑娘,但那唇邊的笑容卻多了一絲妖異森然的味道。

    xxxxxx

    “霜姐姐,月兒聽到一個消息。”紫軒閣樓內,柳姨娘的女兒西涼月急匆匆地跑進西涼霜的房間,附在西涼霜的耳朵一番耳語。

    “什麼,你是說韓表哥他心儀於西涼茉,這怎麼可能,韓二夫人說了要將我許給表哥,她是不可能讓西涼茉嫁到她娘家去的!”西涼霜臉色頓時一白,怒瞪著西涼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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