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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ncone 發表於 2013-8-12 02:24 PM

琴律 -【喜嫁】《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8-13 02:15 AM 編輯

【書名】:喜嫁

【作者】:琴律

【內容簡介】:

  穿入夢中,一夢成真。

  連續三日做同一惡夢,可再次蘇醒,發現自己成為夢中人!

  大族後裔、庶嫡之身,父慈母寵弟可愛,可清正小家成了各房爭鬥的靶子、刀俎上的魚肉,這怎能忍?

  惡夢場景縈繞心頭,會否真的發生?

  她,心中只有兩個字: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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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ncone 發表於 2013-8-12 02:50 PM

本帖最後由 shancone 於 2013-8-12 03:10 PM 編輯

  第一章 夢

  深夜。

  耀星點綴蒼穹,月光映下,在護城河的水面上泛起粼粼澄光,岸邊垂柳跟隨輕輕微搖,撩撥著水中夜影。

  三更鑼響,岸邊驛站的小門“吱呀”一聲輕開,一中年男子送行醫大夫與小廝出門,待二人上車遠行后才又返回屋中。

  穿過正廳走進內間一閣,看看躺在床上的女子依舊未醒,便吩咐丫鬟吹滅那角桌上的瑩燭,示意其好生看護后便出門離去。

  丫鬟為她掖了掖被角便到角桌上趴著,躺于床上的女子睜開眼又合上,聽著外面又響起不休輕吵,她不由得暵了口氣:這才一日的功夫,是吵第多少遍了?

  林夕落。。。。

  她微張著口默念這個名字,隨即臉上綻出苦笑。

  這是庄周夢蝶?惡夢成真?

  連續三日都夢見一身著鳳冠霞帔、背后利劍刺胸、口嘔鮮血的女子而驚醒,可最后一夢再睜開眼卻是躺在這古梁雕床之上,縱使不停的睜眼、閉眼也沒回到現代、沒回到她的那個蝸居,縱使再睡、再醒也都能看到那十二三歲的小丫鬟在旁伺候,還有此身父母在外噓聲爭吵和嚶嚶泣聲入耳。

  魂牽夢繞,一堆雜亂信息涌入腦海,她才知道,那身著嫁衣被刺死之女與現在之身乃是同一人,相州福陵懸令之女:林夕落。

  而她如今的病狀乃是因為一早護著六歲的弟弟躲開車架隊伍跌倒在路邊,昏過去至今未醒。

  不是未醒,而是她不願醒來。

  醒來如何面對此身父母?如何面對那六歲的弟弟?如何面對這陳牆壁瓦、青石磚地、綾羅綢衣,還有這掛著不明死因的身份?

  她閉上眼睛,回想著另外一個世界,那位愛好酗酒的父親不知何時能發現她的離去?她的離去是否能讓他痛徹心扉的改掉酗酒的惡習?不會再醉到連家都找不到吧?祖傳的雕刀不會再被他當成開酒瓶的用具糟蹋的慘不忍睹吧?

如若他能改掉這些惡習,她願意舍身離去。。。。。

  在這床上躺了許久,她已知無論再如何幻想,都無法回到她渴望的現代,哪怕那曾是她厭惡的生活。

  想起前世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讓命運女神牽著你的手走,否則,她就會拖著你的腳走。。。她如今的願望就是二字:活著。

  閉上眼,眼角滑過一滴淚,過往的辛酸哀苦統統就此揮去,再睜開眼,她抖著嘴唇微念出聲:

  “我叫林夕落。”

  *****

  二日一早,林夕落醒來時就感覺身旁有人,微睜開眼就見一婦人在床邊垂頭守著。

  這便是她的母親:胡氏。

  臉上原有的典雅風韻因熬夜浮上一層蒼白,那雙杏核眼微眯微閉,眼周因流淚過多浮起的紅腫仍未褪去,手里握的帕子濕潤未干,顯然是哭了一宿。

  林夕落的心里涌起一股暖。

  子欲養而親不待,林夕落上輩子生下時母親就難產離世,從未享過母愛是什麼,這輩子忽然有這樣一人為母,她這副姿態就讓林夕落忍不住喚出一聲娘。

  “娘。”林夕落沙啞出聲。

  胡氏一怔,目光下意識的看著她,先是上手摸著林夕落的額頭,看她的眼睛睜著,驚愕的臉上立即添了笑,“你醒了?”

  未等林夕落點頭,胡氏的眼淚瞬間的掉了下來,趴在床上抱著她便嚎啕大哭:

  “太好了,娘擔心死了,你可醒了,你要是有個好歹的,娘可怎麼辦,嗚嗚。。。。”

  話語有些酸,可林夕落的眼中也涌起淚花,輕咳兩聲,又喊了句:“娘。”

  “乖,好閨女,娘的好閨女!”胡氏這方撫慰,隨即站起身朝著門外便喊:“快去告訴老爺,大姑娘醒了!快去!”

  小丫鬟正進門忽聽胡氏的叫嚷,嚇的手中水盆稀裡嘩啦掉地,可依舊忍不住驚喜連忙朝外邊跑邊嚷:

  “老爺,大姑娘醒了,少爺,您不用罰跪了!”

  。。。。。

  看著父親林政孝匆匆趕來綻出了笑后頻頻點頭,林夕落不適的垂了眼。

  小廝從門外進來,背上還有個六歲的男童,這便是她那六歲的弟弟林天祤。

  兩個眼圈黑成了熊貓眼,膽怯的目光中帶著關切,林夕落心底忽然涌起一抹她未察覺到的暖。

  林政孝咳了一聲,林天祤畏懼的一哆嗦,隨即趕緊從小廝背上下來,跪在地上給林夕落磕了個頭,雖膽怯卻誠懇的道:

  “給大姐賠罪,因弟弟的一時粗心貪玩,讓大姐為護弟弟受傷,實在是弟弟的錯。”

  胡氏看著林夕落,似在等她開口,可一給個六歲孩童給自己磕頭,林夕落從沒體驗過,不免有些尷尬的道:

  “好在無事,快起來吧。”

  林夕落沒怪罪,林天祤松了口氣,可又不敢露出笑意,轉了身朝向林政孝低頭領罪,林政孝看了一眼林夕落,隨即才正了聲音道:

  “你才六歲便如此頑劣不堪,險些讓你長姐護你喪命,這番作為實在該打該罰,跪足一晚抵了打,罰卻不能繞,將‘錯’字寫足千遍,三日后拿給我看,但凡有半點儿糊弄,定再罰千遍。”

  “是。”林天祤嘟著小嘴領了罰,林夕落卻瞪了眼,跪足一晚再寫千遍“錯”字?這可不是她曾所居的現代用個鉛筆圓珠筆,而是要用毛筆,他可才六歲……雖說他過錯不輕,但對六歲的孩童如此重罰,可見林政孝與胡氏並非是寵子輕女,雖心疼這小傢伙,但也讓林夕落心里舒坦一分。

  都乃自己子女,胡氏是左手疼右手愛,扶著林天祤起來,撣撣他褲上的灰土,心疼的道:“這小腿都跪青跪破了。”

  “夫人放心,昨兒大夫來給大姑娘瞧病事,奴才請他給開了傷藥。”小廝在旁諂媚道。

  “還不快去拿。”胡氏話音一落,那小廝立馬從懷里掏出藥包,待看到林政孝瞪他,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門外有人來回事,林政孝便出了門,丫鬟小廝都被林胡氏給差出去做事,屋中則只剩一母、一弟共三人。

胡氏給林天祤上著藥,六歲的小娃子咬牙忍著疼,最終忍不住便咬著林夕落的被子,看他那小臉憋的青紫,林夕落抽出手擁他入懷,林天祤下意識的就摟緊了她。。。。

  三人俱都無言,可其中縈繞的親情讓林夕落心底的那扇隔閡之門瞬間間坍塌。

  有此父母、有這弟弟,不白來一回,上輩子未体驗過的親情,這被子,就讓她品個夠吧!

  待給林天祤上完藥,林天祤雖困倦乏疲,但看著林夕落仍堅持上前討好。

  沒了剛剛的怯懦,反而開始接二連三的拿出好吃的、好玩的、哄她開心,胡氏則在一旁連訓帶帶絮叨,這女人的話匣子一開便合不上,有的沒的、要緊的閑散的都倒了出來,林夕落融合前身的記憶也逐漸明晰這個家的狀況。

  她所居這個“夢境”名為大周國,東臨海,北臨沙漠,西、南地區有鄰國三個,分別為:黃昌國、西夏國、太鄰國。

  林政孝雖不是草芥小民,大周國遠境一懸令,可在林家這個大家族中來說卻是鳳毛麟角不值一提。

  林家是百年世家,曾輔佐大周國三代帝王,而這一代的家主、林政孝的父親林忠德乃是當朝二品左都御史,嫡庶子女共十三人,林政孝排行老七,胡氏出身平凡家庭,因嫡親舅舅是林忠德的學生,故而擇她嫁于林政孝,誕下一女一子,便是林夕落、林天祤。

  林夕落雖雖是嫡長女,但林政孝卻是庶子出身,生母為林家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因受老太爺寵愛、老夫人信任提為姨娘,后因心懮染疾,未享几年福氣就離開人世。

  終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所出,故而林政孝也多得老夫人指點,不是嫡子,時時受排擠打壓。

  老夫人故去,林政孝的狀況直落千丈,在族中忍辱苦學,終于考了功名,遠赴外府懸為一懸令。

  林忠德起初嘖嘖惋惜,可一個懸令做了七年,又不在身邊奉孝,如今林忠德鮮少能想起這個兒子。

  這次回都城是因林政孝懸令職務期滿等待吏部評審,本不用回都城、抑或他獨自一人回城即可,可林家來了家書,讓林政孝帶全家都回去,信上所言林忠德已快花甲之壽,要全族齊樂。

  胡氏說到此時,還自語的嘀咕了一句:“。。。那個老太婆指不定又有什麼花招!”

  胡氏口中的老太婆是林忠德另一位太姨娘,林老夫人故去后,林忠德並未續弦,這位太姨娘雖在林府能吆五喝六說上幾句話,但並無名分。

  林夕落沒有細問,任由胡氏自言自語。

  林天祤在異地所生,從未來過都城,心里揣著好奇和興奮,接二連三的打斷胡氏嘮叨,詢問都城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胡氏這些年遠居小懸城,這次回都城心有堪憂但仍揣著喜意,立即道出哪有好吃的、好玩的,回頭帶著她們齊去見識見識。

  “大姐到時候咱們一起去!”林天祤笑嘻嘻的看著林夕落。

  這話說出,卻讓胡氏眉頭蹙緊,看林夕落的臉上露出納悶探尋,她則擠出笑容道:

  “沒事,也許是娘想的多了,回頭讓你爹鋪陳好,帶著你們姐弟好好逛逛‘金軒街’,想買什麼娘都給買!”

  林天祤樂的拍手,林夕落心有余悸,胡氏剛剛的皺眉恐怕沒那麼簡單吧?可她此時不能刨根問底,畢竟還未完全摸透這家是個什麼情形。

  母子三人閑話到午時,胡氏則問著門口的丫鬟杏兒,“老爺呢?到了飯食了。”

  “回夫人的話,剛剛魏大人的侍侍衛來請,老爺還未歸來。”

  “又是那個克妻的。。。。”胡氏說到此不免住了嘴,起身到門口去張羅飯食,林夕落皺了眉,問著林天祤,“魏大人是誰?”

  “姐你忘啦?就是他的馬把你嚇昏了!”林天祤說完,林夕落就覺心頭一緊,不知為何,那曾日夜所夢的鳳冠霞帔嫁衣死狀忽然闖入腦海,把剛剛呵護手心的所有溫滋親情全都衝散。

輕暵一聲,林夕落心底默默嘀咕:這到底是不是夢?無論夢實夢俎,如今的願望可就是活著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ancone 發表於 2013-8-12 02:5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8-19 02:56 PM 編輯

第二章 禮  

      這一日很快便過去,林夕落對自己所居環境又深知一層。

  林夕落生辰之日是七月初七夕陽西下之時,因非男丁,名字未能請林忠德取,林政孝便借夕下美景之意取名為:“夕落”。

  林政孝因庶子出身,自覺庶子路艱行難,娶妻后再無納妾,這一個小家除卻四口人外便都是伺候的下人,未再有姨娘庶妹庶弟出現,這狀態倒讓林夕落十分欣慰,但不聲聲不語聽著丫鬟杏儿在旁的提醒,她才知這兒雖不是夏商三國、唐宋元明,可女子的地位也沒高到哪兒去。

  不用裹腳禁足至十三歲下繡樓,但也要學女紅禮規,出門得有長輩應允,能行範圍除卻寺廟燒香、隨長輩于各府寒暄拜會之外,也只能在年節十五時出門賞個花燈,而且還要掛上面紗不能露出臉。

  在這一方面,胡氏要求的極其嚴格。

  因她嫁給林政孝之前,曾被林家老夫人好生刁難“規矩”二字,故而在林夕落的身上,胡氏雖下不去手打罰,可在耳邊不厭其煩的嘮叨可比打上几巴掌更讓人難受。

  從林夕落下了床行步到桌前吃飯就深有感觸。

  “女兒,你得再淨一遍手。。。”

  “女兒,你的身子得離桌子有一巴掌遠。。。。。”

  “女兒,握筷子的手可不能斜著。。。。”

  “女兒儿,吃飯不能咬出聲響。。。。”

  “女兒,夾菜過了河。。。”

  “女兒。。。。。”

  林夕落聽著胡氏溫柔細語的叮囑不免心中腹誹:這前身的林夕落不會是憋屈的自殺的吧?

  看林夕落輕蹙發呆,胡氏連忙安撫:

  “乖女兒,娘不是兇你,實在是林府那老婆子古怪的很,你父親雖隔兩三年歸去一次,可咱娘兒幾個七年未進家門,絕不能讓她挑出毛病來,否則還有咱的好?老太爺是正二品,多少雙眼睛都盯著林家,縱使不提那老太婆,也不能給你父親了臉面?娘說的對嗎?”

  “對。”林夕落斬釘截鐵吐了個字,“娘渴了吧?杏兒,去給娘泡壺清茶潤潤嗓子。”

  “乖女兒,體恤娘。”胡氏的臉上笑開了花,朝著杏兒擺手,而她繼續笑著給林夕落夾菜說規矩,這也怪不得胡氏,林夕落這次出了事,胡氏還未從驚駭中緩過神,如今恨不得眼睛都不離她。

  杏兒有些納悶的看著林夕落,踱步出去倒茶。

  一頓飯吃了大半個時辰,林夕落只覺頭暈腦脹,想回屋床上去躺一躺,可胡氏一壺清茶潤了嗓子更來了精神,定要拽著林夕落去城內走走,“你父親說你身子還需恢復,過兩日再走不遲,這西林城可是盛產錦綾之地,回了都城得添幾件好衣,免得讓人笑話!”

  不容林夕落回絕,胡氏已經拽她回屋洗漱更衣,林夕落坐于鏡前,看著鏡中人的模樣,有喜有懮。

  喜的是這副姿容雖不是傾國傾城,但起碼也入得了眼,比以前的她美上幾分;懮的是,果真與她所思一樣,與夢中身著嫁衣遇刺的女人長了一個模樣。

  真的會出現那個情景嗎?

      林夕落苦笑著搖頭。

  胡氏以為林夕落因臉掛病容心中煩悶,笑滋滋的親手給她擦臉寬衣,梳整髮飾,讓林夕落心里五味繁雑。

  不管怎樣,好歹,她有個娘了。。。

  林天祤因昨日跪了一晚,用過飯便被胡氏勒令去不覺,另還有那一千個“錯”字等著他寫?

  吩咐小廝套車,杏兒為林夕落戴上遮顏紗,胡氏便帶著她出了門。

  一連走了幾家商鋪,林夕落才明白自家這經濟狀況也並不富裕,否則一位懸令夫人不必帶著嫡女出來掃購,直接派人來請最好的鋪匠到驛站即可?

  看著胡氏挑三揀四的嘮叨花色不美、圖案不吉時緊抿的唇紋、那依舊不舍松開的手,林夕落在一旁搖頭擺手,胡氏也借機作罷。

  二人上了馬車,胡氏終究忍不住嘀咕道:

  “你爹好歹也是個七品官,卻連學生送來的禮都不肯收,還貼了告示在門口,非送不可的一概只送兩壇子酒,如今門房都快成了酒窖,口口聲聲不抹林家的臉面,可林家誰還顧忌他?”

  林夕落在一旁思忖后言道:“父親為人清正,母親與其相依多年怎能不知。”話說如此,林夕落心里卻在翻著白眼,合著自己這爹是一兩袖清風、愛好一肚子酒精的主。。。。

  胡氏自覺在林夕落面前如此抱怨其父有些失禮,不免握緊了小繡包,吩咐小廝道:“去‘翠雲坊’,今兒不給大姑娘置辦好衣裝便不回去了。”

  說完此話,胡氏連忙拍拍林夕落的手,“放心,有娘在,娘被那些小人冷言冷語說慣了,早不放了心上,可絕不能讓你回去再吃半點兒虧。”

  林夕落看著胡氏心中更暖,忍不住撒嬌的靠在她身上,這就是娘!

  二人在‘翠雲坊’挑中了衣料,工匠照著林夕落的身姿量好,另又配了兩身替換的,共付了十七兩銀子。

  揚眉吐氣的出了門,胡氏與林夕落回到驛站。

  一進門就看到桌子上、地上擺了滿滿的禮盒禮禮品,胡氏瞪大了眼,看著林政孝正于一旁品茶,連忙問道:

  “老爺,這……這是哪來的?”話說著,胡氏已經邁步上去,挨個的拆開錦盒,綾羅綢緞、皮毛夾衣、金釵玉簪。。。。晃花了胡氏的眼睛。

  林夕落也在納悶,這剛出門一上午,難不成林政孝轉了性子開始收禮了?

  不過他只是遠轄之地的小懸令,這西林城怎會有上門送禮的人?

  看著胡氏與林夕落歸來,林政孝則苦笑道:

  “都是魏大人讓侍衛送來的,我一個人上門兩次都退不回去,這搬也搬不動、拿也拿不動,可是不知怎麼辦好了!”

  胡氏耳聽此人不免怔愣,而后一暵:“這倒是能充充面子,免得被那些人瞧低了。”

  林政孝又抿了口茶,隨即起身道:

  “夫人,走走走,隨同我前去與魏大人再說說,此禮還得退回,此事並非魏大人全責,給找了大夫又送這些物禮,單開那一個匣子便足抵我一月俸祿,著實讓我心難安、夜不能寐啊。”

  林政孝說罷就往外走,胡氏跟了兩步立即攔在林政孝面前:

  “老爺,您糊涂啦?這些物件在您這兒是稀缺,可在魏大人那里不過是鳳毛麟角,何況不是他疾馬奔行,怎會將女兒嚇昏?如若是旁人家恐怕他理都不理,容我說句窩心的話,這也不過是看在老太爺的臉面上才送了禮。”

    耳聽胡氏的話,林政孝不免有些擾頭,可依舊心里不寧,林夕落看著二人僵持難去、抉擇,上前道:

  “父親稍安勿躁,這次歸府備下的物件都清減的很,您送了幾次都未送回,恐怕再去也無濟于事,反倒沒了魏大人的臉面,不如借此物送了長輩、賞了晚輩,您臉上也增幾分光,母親的腰背也能挺的直,女兒與弟弟也少受些冷眼,終歸不是一日兩日就走,銀子總能堵些嘴、平雑事,您看這可行?”

  林政孝耳聽林夕落這番話語,上上下下打量著她,胡氏也沒仔細尋思,倒是笑著道:

  “女兒說的對,老爺,我們就這麼辦吧?”

  林政孝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林夕落借口乏累,欲回屋中歇息,可還未等走到門口,身后就聽見胡氏跳腳的喊,“哎呦,早知有此好稠紗就不花那十七兩銀子了。。。。。”

  ***

  夜晚時分,胡氏坐在那堆禮中分著主次,可每每遇上些精致物件都想留于自己手中。

  杏兒在一旁打下手,林政孝看著書,卻遲遲都未翻頁,而后與胡氏道:“你發沒發現,那孩子有點兒不一樣了?”

  “天祤?不是他懶了,跪了一宿還沒緩過勁兒來。”胡氏說完,林政孝則道:“不是天祤,我說的是夕落。”

  “夕落?她怎麼了?”胡氏聽到他所說是女兒,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動作,正色的看著他。

  林政孝眉頭擰結緩緩言道:“旁日她悶聲細語,這次被嚇昏過去也是因抱著天祤不知所措,可今日瞧她倒是聰明懂事了,膽子也大不少,否則哪能說出剛剛那一番話?”

  胡氏耳聽林政孝如此說辭,不由得暵了氣,“老爺,你想多了,還不都是幼時被那些人欺辱的,不過那話也說了我心坎兒里,離開都城想都城,可回了都城。。。真畏懼那里的勾心斗角。”

  林政孝仔細琢磨后點頭道:“夫人說的對,是我想多了,女兒大了。。。”林政孝露出了笑,可看著那些豪奢厚禮他仍覺刺目,不由得搖頭起身先回了寢房。

  林政孝離去,杏兒在一旁一直發愣,終究沒忍住小心翼翼的道:“夫人,奴婢也覺得大姑娘有些不同了。”

  “你又跟著起什麼哄?”胡氏瞪她一眼,對誰都可溫順,但凡涉及林夕落與林天祤,她誰都不讓。

  杏兒連忙擺手,急忙道:“奴婢從七歲就跟著大姑娘,她沒有奴婢陪同從來都睡不踏實,可如今卻不讓奴婢近身伺候,而且大姑娘這些年都習慣于午寢更衣,剛剛奴婢進去,她就那般歇著了……連從不離手的珠子都不碰了。”

  胡氏聽到此,心疼的嘀咕道:“不會又想起幼時被欺負的事,害怕了吧?”

  “一定不是。”杏兒斬釘截鐵,胡氏回頭訓道:“不是什麼?把這些物件存放好,你不去伺候大姑娘在這里嚼什麼舌根。”

       杏兒縮了縮脖子,急忙動手干活,林夕落躺在內間床上卻是睜著眼,聽門口這接二連三的對話,她心里不由得念道:大意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ancone 發表於 2013-8-12 03:01 PM

本帖最後由 shancone 於 2013-8-19 09:20 AM 編輯

第三章 融

  二日一早,林夕落醒來就看到丫鬟杏兒在門口守著。

  杏兒做事夠麻利,為人精明,只是目光中存留著審視目光,讓林夕落很反感。

  這反感或許夾雜了心虛,可總不能照著前身那唯唯諾諾的活著?縱使是一場夢,也不能這般糊里糊涂、窩窩囊囊吧?

  林夕落一直看著杏兒,直直的盯著,那目光好似帶刺,讓杏兒嚇了一跳。

  “大姑娘,您今兒睡的夠沉的。”匆忙上前,先取來林夕落的衣裳,而后道:“奴婢準備的水涼了,這就再去準備熱的。”

  “回來。”林夕落看著杏兒道:“給我預備壺茶,洗漱不急。”

  “茶?”杏兒止住腳步,“大姑娘,您怎麼忽然想用茶?”

  “我爲什麼想用茶,難不成還要向你說解一番?”林夕落的語氣添了分惱意,訓斥道:

  “瞧瞧你現在這副模樣,站無站相、說話也沒有說話的規矩,你在我身邊多年我從不計較,這轉眼就要回林府,你是等著那些管事的嬤嬤把你拉去重新學規?還是想挨板子?你不怕打,我還怕丟了臉,別讓人諷父親、母親個育下不嚴,連子女身邊的丫鬟都這般沒有規矩,何況教子育女?”

  林夕落一口氣的訓完,嚇的杏兒哆嗦的跪了地上。

  雖驚恐害怕,可杏兒仍對林夕落的變化驚愕萬分,以前犯錯,大姑娘也是輕言輕語說上兩便罷,哪里有這麼嚴肅的訓斥過?這。。。。這。。。。

  “看什麼?我訓你,你可有不服?”林夕落冷哼的起身到門口,聽著門口是否有什麼動靜兒,果真還不足一炷香的功夫,門外便有胡氏帶人過來的聲音。

  杏兒在地上,也聽窸窣聲響,跟著回頭一瞅,卻正對上林夕落的目光,不由得心里委屈的掉了眼淚:

  “大姑娘,尋常您沒這樣要求奴婢,如今這然好似變了個人,奴婢也是關心您,怕大姑娘心中有何不痛快,奴婢也能為分分懮。”

  門外的腳步聲驟停,林夕落聽在耳中,繼續訓著杏兒,“你為我分懮?你有什麼本事能為我分懮?琴棋書畫、女紅描字,你會會哪一樣?除了去母親面前溜上兩句小話之外,你還能為我分什麼懮?”

  並非林夕落這般訓責,她昨晚仔細的回想著前身留下的記憶,這個杏兒著實越了奴婢的身份。

  胡氏給的月錢不多,杏兒的娘又是個福陵懸府中的管事嬤嬤,她也越發的膽子大起來,林夕落吃的用的,她都跟著蹭,更會借著林夕落的名義狐假虎威,之前林夕落性子溫軟不多計較,如今的林夕落並非以往的林夕落,要是連個奴婢都治不了,她還怎麼過這日子?

  那鳳冠霞帔嫁衣死狀始終是她心底的刺,她無時無刻不在想那個場景。

  林夕落承認,她喜歡這個家,喜歡胡氏的喋喋不休的疼愛,喜歡天祤討好的笑,喜歡林政孝關切的目光……可這一切都要有一前提,那就是活著,她林夕落也要活出自己人生的酸甜苦辣,而不是遵循著別人划下的軌跡,走向死的結局。

  昨夜一宿未睡,她的腦子里一片空白,每每想起家人圍繞的情景,她的眼睛里都濕潤一層。

  從未體驗過母愛,如今終于得到;從未有過兄弟,如今也已經得到;上輩子的父親恨她奪走生母、與其划地相隔的怨這輩子不復存在,給她的是林政孝這位骨正清風的父親,她實在不舍放手。

  直至月色淡去,窗外映起一籮青藍,她才心中感暵,林夕落,林、夕,不就是個夢?無論為何來到此景此地,她必須要活的精彩!

  于是今日一早,才有了先拿杏兒開刀的念頭。

  杏兒怔愣的籌措難言,而此時胡氏也輕敲房門,踱步進來。

  林夕落看到胡氏,直接抱著她泣聲道:“娘,您來了,我不想再用杏兒了。”

  胡氏剛剛得到下人回報,擱下手中事急忙趕來,臨至門口便聽到林夕落與杏兒的對話,如今再見林夕落掉了淚,她的眼圈也有濕潤,“乖女兒,娘在,別哭,有什麼委屈的,娘給你做主!”

  “夫人。。。。。。”杏兒上前拽著胡氏的裙角,胡氏看她的目光多了幾分厭,“你先出去吧,回頭再給你安排別的事。”

  杏兒有些發傻,只大姑娘這一句話她就被發配出去?那不會一等丫鬟的份例也給消了吧?

  “夫人,奴婢改,有什麼錯,奴婢都改!”杏兒也哭了起來,十二三歲的小女娃子這麼一委屈,的確讓人心軟,可林夕落卻不能留她,她在前身跟前服侍那麼多年,她稍微有些變化,便被杏兒落入眼里,這是絕對不成的。

  “你先出去,自會再安排你一合適的差事,終歸也跟了我這麼些年,不會委屈了你,去吧。”林夕落擦著眼角擱了話,杏兒心里頭松口氣,可依舊對林夕落戀戀不舍。

  林夕落轉過身去,胡氏朝著杏兒擺了擺手,杏兒只得灰溜溜的出了門。

  胡氏拉著林夕落坐在一旁,給她擦著小臉,口中道:

  “你的話娘都聽到了,你說的沒錯,這些日子,娘也時常想起那苟且偷生的日子,這次回去指不定又被挑什麼錯,當年你爹也是爭氣考了功名,不管是大官小官,好歹是離開了林家,如今再要回來,心里還真是怕。”說到此,胡氏暵了氣,又看著林夕落,摸著她的手:

  “娘這輩子是沒什麼指望,如今只盼著你能有個好歸宿。”

  胡氏話語一轉便說道婚事,林夕落的心頓時一緊,“女兒還未到及笄之年。”

  “馬上就到了。”胡氏欲言又止,轉了話題,林夕落思前想后沒有追問,也無法追問,一十四少女怎能追著問婚事?何況她寧可不嫁。

  絮叨了半晌,胡氏算是松了心,問起林夕落瞧得上身旁哪一個丫鬟過來伺候,林夕落只道讓胡氏幫著選,胡氏笑著應了。

  林政孝得知林夕落換了身邊的丫鬟,不免有些遲疑,后在林夕落與林天詡說笑的空閑時候,與胡氏悄聲議起此事,胡氏則說了林夕落的那番話,“。。。女兒大了,為自己想也是應該,何況我一直擔懮這次回到林府,那老婆子會不會又出什麼麼蛾子,要插手夕落的婚事。”

  “怎麼會?夕落早已與泊言定了親,怎能因她一言兩語而改!”林政孝堅決擺手。

  胡氏搖頭,嘟嘴道:“如若還在福陵懸城,你是做得了主,可如今回到都城,老太爺才能做得了主!”

  林政孝聽完此話怔住,“不會不會,你不必對此過多擔憂。”也知話語說的沒底氣,林政孝補了一句:

  “泊言就在都城,今日來信問何時能到,他也去信給了魏大人,請魏大人帶我們一程,一為行程快,二也為安全著想,魏大人的侍衛首領今日找上我,道是明早啟程,連新囊都裝了車。。。。如若要在都城久留,夕落及笄之后就馬上籌備親事。”

  “老爺,您終于開了竅了!”胡氏笑著給林政孝倒了茶遞到嘴邊,林政孝笑意涔涔,“夫人,我只有這一女一子,怎能不上心?連你初嫁我時受的委屈,我都記在心中。”

  “老爺。。。。”胡氏面色羞紅,林政孝笑意更濃,那小手攥的更緊。

  “爹,我的字寫好了!”

  一句童言猶如霹靂,讓林政孝瞬間僵持,扭頭看林夕落、林天祤姐弟二人站此,不免老臉通紅。

  胡氏瞬間抽出被握在林政孝手中的柔荑,即刻埋頭疊著那板板整整的帕子。。。。

  林夕落與林天祤的出現並非偶然。

  林政孝剛剛那副狐疑目光,林夕落便知他與胡氏要細談她的事,可總不能豎著耳朵過去偷聽吧?

  看著林天祤那副小模樣,她立即想起他被罰的一千個字,孰料這小傢伙兒還真勤快,一千個“錯”字已經寫好,于是林夕落便讓他去取來,帶著他一起送去給林政孝。

  林天祤當然樂意,本就是因為林夕落他才被罰,姐姐如今答應陪他一起去,那爹再怎麼生氣,看在姐姐面子上都能放他一馬?于是林天祤二話不說,拿出罰字興高采烈的跟著林夕落就到了父母門口。

  可到門口沒多久,就看到爹娘的手握在一起。。。。

  林夕落是聽到林政孝說她及笄之后就籌備婚事,還有那什麼定了親的“泊言”?婚事始終是夢魘,這話一出林夕落心里徒然緊張,下意識的攥緊手,可林天祤還以為這是姐姐讓讓他說話,于是才有了剛剛這一幕。。。。

  林夕落同情的看了一眼林天祤,這弟弟。。。。還小,還不懂男女之事,爹不會過多責怪吧?

  四人僵持,總得有一個開口說話,林夕落率先打破僵局,看著胡氏道:

  “娘,您可是要給這帕子配個繡圖?女兒來幫您參謀參謀。”林夕落走過去,目光中的笑意讓胡氏的臉更紅,狠狠的瞪她一眼,繼續低頭。。。。

  林天祤看著林政孝有些不敢邁步上前,撓著腦袋繼續問:“爹,一千個罰字已經寫好了,您看嗎?”

  林政孝長喘口氣,瞪眼道:“看!為何不看,但凡有一個字不認真,定不饒你!”

  林天祤小臉抽到了一起,縮頭縮腦的遞上一摞厚厚紙張,隨即便看著林夕落投去求救目光,林夕落只盯著胡氏手中的帕子,搖頭嘀咕:這帕子怎麼這麼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ancone 發表於 2013-8-12 03:04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8-19 02:58 PM 編輯

第四章 遇         

  林政孝雖對林天祤和林夕落的突然出現心存抱怨,可終歸以正自制,挨頁的看了林天祤的字后,將其召喚過去,扶其手又糾正講解數遍后便放了他。

  林天祤規規矩矩的鞠躬行禮,瞬間笑著衝到胡氏懷里,那如釋重負的感覺,讓林夕落都跟著喘了口長氣。

  本以為現代孩子背沉重書包課業繁重著實辛苦,如今再看林天祤這六歲娃娃就手書千字、還要背誦百家姓、千字文,這大包袱背了身上,讓林夕落都覺得喘不過氣來。

  其實林夕落不知,旁人家的子弟並非如此勞苦,只有林政孝嚴格要求林天祤從三歲能說清楚話就開始學文,不是他狠,而是不得不這般為之,自身庶子出身,七年為一懸令不改,他怎能不就此著手培養唯一的兒子?

  心中似有歉疚,林夕落親手給林天祤剝開個果子,林天祤笑嘻嘻的謝過,開始嘰喳叫嚷著跑出去玩。

  門外來報,魏大人的侍衛首領來請林政孝去看一看裝好行囊的車,林政孝離開后,林夕落則趁機問起這魏大人。前身記憶對此人很是陌生,就連那訂了親的泊言都知之甚少,這實在讓林夕落心中無底。

  而且這泊言來信便能請魏大人捎帶林政孝一家人回都城,他到底是個什麼身份?

  那婚嫁轎子上被刺死,到底是不是嫁這個人?

  胡氏聽林夕落提起魏大人,頓時驚恐撇嘴,“這人可不要提。”

  “爲什麼?剛聽父親說,他允了咱們一家同行,這不是好事?”林夕落也沒隱瞞剛剛聽到父母相談。

  胡氏撇嘴的道:

  “他是宣陽侯最小的兒子,庶子出身可為人精明,行文習武樣樣都成,深得皇上賞識,但這人是個命硬的,剛剛出生,他生母就死了,宣陽侯一氣之下,將那些接生婆子、伺候的丫鬟們一連十六人全給砍了腦袋。。。。”

  胡氏膽怯的聳了聳肩膀,繼續道:

  “這是宣陽侯的手段狠倒也說得過去,可他大前年娶了一門親,媳婦兒過門,生子之時死了,母子都沒保得住命,去年續弦再定親,人還國門就染病過世,如今誰家都不肯再與他沾親事,否則沒得好下場。”

  “如若這是傳言也罷,前些天你出事,我遠遠瞧見他一眼,那一副冷漠之像讓人看了就膽顫。。。。”胡氏回想起不免一哆嗦,“而后他得知你父親是林家的人,還是泊言的老師,這才緩了神色,吩咐人請大夫來為你瞧病。”

  林夕落聽完胡氏的話,頓時翻了白眼。

  難怪胡氏最初說是個克妻的。。。。就此將這“魏大人”拋出腦海,隨即裝作羞澀的問起那位“泊言”。

  “那泊言師兄。。。。怎麼會與魏大人如此交好?”說此話林夕落抿嘴低頭。

  胡氏一怔,瞬間明白林夕落這其實是想問言的狀況。。。。剛剛她與林政孝說起女兒及笄之后就籌備婚事,這顯然是被林夕落聽到,女兒大了,難免私下與娘多句嘴問問。

  想到此,胡氏臉上多了分笑意,又見林夕落目光中的急切探尋,則笑著道:

  “李泊言是個苦命的,你那時還小,興許是不記得了。”胡氏喋喋不休,也沒什麼顧忌,“終歸是與你定了親的,娘也該與你仔細說說。你父親剛剛到福陵懸時,娘帶你出門,你見到一個討飯的小童,被他嚇了一跳,你可還記得?”

  林夕落眉頭輕皺,雖說前身印象隱約有此人,但她為了讓氏多說些,便搖了搖頭,“女兒不記得了。”

  “難怪你不記得,那時候你已滿七歲,都在內院。。。。。”胡氏頓了下繼續道:

  “他雖嚇到了你,但娘見他可憐就收他在院子里做雜活,他每次做完活都到墻角在地上寫寫字,口里念文,很懂事的樣子,某次無意中被你爹聽見,就問了幾句,他對答如流,而后還狀著膽子向你爹請教,你爹倒是惜才,知無不言的給他講個透,而后仔細盤問他的家事,他不肯細說,只說賺錢是為救他娘,不得不放棄學業,你爹覺得他十來歲的孩子很孝順,就給了他五兩銀子,他就走了。

  “過了兩年他回來,才知他母親已經過世,獨自一人邊做工,邊讀書,懸試、府試都過了,你父親才想起來,沒問他叫什麼名字。”胡氏嗔笑一聲,“這時候才知道他叫李泊言。”

  林夕落仔細的停了會兒,開口問“后來呢?”

  “后來他又用了二年時間,鄉試、會試一舉都過了,但不知他因為何故沒能得一官職,杳無音訊一年,他才又拜你爹,敬他一聲老師,你爹不同意,他就不走,后來才知他在這魏大人的手下得了差,卻是一武職,深得器重,你爹沒細問,他也沒多說,你爹覺得他為人很好,便欲召他為婿,這才有定親一說。”

  胡氏看著林夕落臉上陰晴不定,以為她因婚事羞赧,不好開口,拍著她的手道:

  “李泊言雖出身不好,但娘看得出他為人不錯,如今才二十出頭已是一六品千總,往后定有鵬程前景,配得上你。”

  “女兒不想過早出嫁。”林夕落斟酌片刻終究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娘也舍不得你,可不能留你太久,那不是耽擱了你。”胡氏后半句沒說,可目光中的擔憂卻明白寫著,她怕出變故。

  林夕落無法道出心中想法,總不能跟胡氏說怕死?

  這種鬼怪亂神的事雖真,卻不是恰當藉口,林夕落無奈的暵氣,出言道:“父母之命女兒遵循,可還是那句話,女兒不想早嫁。”胡氏沒再說什麼,顯然沒將林夕落這稚嫩之言放在心里。

  林夕落知道她自己沒法子此時就因婚事與胡氏鬧不休,看來也只能是慢慢的等,無論嫁的是誰,她可不想真的沒了命。

  這一晚,林夕落都在腦中盤算著一個疑問:“李泊言,害死我的,會是你嗎?”

  ****

  二日卯正時分,天色還未大亮,林夕落就起了床。

  胡氏新尋來的丫鬟春桃侍候著林夕落洗漱、穿衣,有了杏兒被遣走一事,春桃對林夕落俯首帖耳,盡心伺候,絕不隨意插言亂語,倒是讓林夕落心里松了下來。

  一家人在前廳用了早飯,便都出門上了車,準備往都城而去。

  剛一出門,就見林政孝與一高頭棕馬上的男人拱手言談,那男人目光投來,林夕落下意識的抬頭看去。。。。。

  渾身顫抖,她堅持住沒露出驚恐,一雙吊稍稍眼微瞇下又恢復如常常。

  這應該就是那位魏大人。

  微微屈膝行了禮,林夕落即刻隨著胡氏往馬車方向而去,她仍能感到一股灼熱目光盯著自己,這感覺就像野狼猛虎盯住獵物,著實的讓人戰粟。莫說是她這“二世為人”的女子,之前的溫文細語的林夕落怎可能不被嚇到?

  如今她十分懷疑,前身的林夕落不是被馬嚇昏,而是被這魏大人。。。。嚇昏!

  一雙狹長眼眸中的審度透著冰冷,鷹眉中的擰痕深成一道溝,挺鼻薄唇,縱使沒有半分表情也讓人覺得胸口憋悶,這樣的人,難怪命那麼硬。。。。。

  連連搖頭,將此人模樣從腦中揮散,林政孝與其寒暄片刻,就見他駕馬離去。

  胡氏有些狐疑,忍不住去問:“老爺,魏大人怎麼先走了?”

  “魏大人留了他的車駕在此,他先行一步,其侍衛首領海大人率三十侍衛陪同我等回都城,這個人情可實在大了。”林政孝邊說變皺眉不安,胡氏怔住不知該說什麼話,片刻道:“老太爺與宣陽侯關係沒這麼緊密吧?”

  “此事不關老太爺的面子,都是泊言那孩子。”林政孝無意間已將李泊言划入自家晚輩之列,雖憂慮這人情還不上,可提起李泊言,他臉上帶著股子驕傲自豪:“有他這一學生,此輩足哉!”

  說罷,林政孝便欲吩咐人啟程,林夕落在旁聽了這話,倒是又皺了眉,還是那李泊言。。。。。

  “爹,娘,既是魏大人留了車駕,不妨您二老去乘,女兒帶天祤另乘一馬車甚好。”林夕落這番提議,讓胡氏有些動心,“侯爺府的車駕,還從來都沒見過。”

  “不可,不合規制,有違禮道!如今有侯府侍衛陪同都已逾越了,怎可再乘魏大人車輦?這絕對不可。”林政孝即刻拒絕,胡氏是守禮之人,並未堅持,林政孝徑自前行乘他的小車駕,胡氏、林夕落、林天祤則乘侯府的客駕。

  這一路鮮少再停,而是疾速前往都城。。。。。

  雖是侯府客駕馬車,但也比他們之前的馬車好上太多,皮毛鋪地、玉枕軟席,茶酒點心、水果佳蜜半點兒不缺,縱使一路不在驛站停歇都絕無問題。

  胡氏這幾日也勞累的很,躺在席上便睡了過去,林天祤與林夕落二人怕吵醒胡氏,便都不再開口敘話。

  林夕落看著車簾外簇簇而過的景色,看著一眼望不到勁頭的田野鄉土,她來此始終壓抑心頭的緊張沉重逐漸的消逝下去。

  。。。只要活著,比什麼都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hancone 發表於 2013-8-12 03:21 PM

本帖最後由 shancone 於 2013-8-19 09:38 AM 編輯

第五章 晾     

     車行兩日,第三日太陽初升之時,這一行車駕到了大周國都城——幽州城。

  時值四月,春草芳碧,花香鳥語,太陽初升散發的澄光籠罩,讓這一切看起來如詩畫般的享受。

  車駕停下,侯府侍衛首領魏海與林政孝拿了通牒文書到城門處登記,林夕落悄悄撩起轎簾,那高聳青牆城門映入眼中,即使高高仰頭也不能見其全貌,著實讓林夕落有驚暵之感。

  心中只有唐宋元明的歷史印跡,路途的鄉野小徑恬靜和美,林夕落雖願眺望但未對這大周國探奇之心,可目見這幽州城門處的威嚴、雄偉、恢弘,她的心逐為正視起來。

   不讓惡夢成真是目的,但這連續多日的生活,讓林夕落斷定她要活在這里,目光不應淺薄,所有的一切,她要銘記于心。  

   林天祤也揣著好奇,跟著林夕落一起往外看,圓瞪著眼,長大著嘴,直至口水滴答下來,才連忙閉上,“大姐,這城門好高。”

  “快撂下簾子,小心被你爹罵。”胡氏看到二人的動作,急忙阻攔,行進路上端看外面景色便罷,如今進了幽州城,該守的歸矩不能丟下。  

   興趣被阻,林天祤嘟著嘴,林夕落倒不覺失望,心底忽然想:林府會是什麼模樣? ]

     林政孝從城門歸來,胡氏下車悄悄的問:“泊言可是來了?”

  “他本一直等候在此,但忽然接了緊急事務。。。。”林政孝說到此,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林夕落,待見她無半點兒反應,才催促胡氏上車,“我們先回林府,已經派人去通知了,別讓大家久等。”

  胡氏點了頭,上車后則開始再次檢查自己與林夕落、林天祤的著裝,又拿了事先準備好的禮冊,挑選著查看是否有差漏。。。。

  林夕落心里對李泊言未出現並無反應,見不著此人她更高興,一則才十四不足十五歲,本就不會去想婚事,再則那惡夢中的情景。。。。。如若夢中所嫁之人就是這李泊言,她毀了這份婚約,是不是就不會再有嫁衣遇刺的事發生?

  思緒紛飛,耳邊聽著胡氏喋喋不休的囑咐,聽著幽州城內熱鬧的喧囂聲響,這一路又行了大半個時辰,才到了林家府邸。

  林家府邸大門緊閉,連一個迎門小廝都瞧不見,林政孝臉上的喜色蕩然無存。

  胡氏坐在馬車上,驚愕過后便是氣憤罵道:“定是那老婆子又出什麼花招。”

  林夕落不明其中的彎彎繞繞,但之前則知林政孝派人前來通稟,如今別說迎接的下人,連個耗子都沒見著影,這顯然不那麼順當,不多插言,只是靜靜的等候,林政孝此時心急火燎,對此等狀況面紅耳赤,看了一眼隨同護送的侯府侍衛,他不免硬著頭皮上前敲門。

  如若尋常他走個側門便罷,可今日有侯府侍衛相送,更有侯府侍衛首領陪同,讓他們跟隨至側門實在不合規矩。

  “磳、磳、磳,來人啊,還不快快開門。”林政孝手僵言輕,一連敲了幾次都無人應答。

  胡氏憋氣滿臉通紅,卻只能忍著氣罵著林府的人,“提前就派人送了信,居然還給這難堪瞧,太過分了,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林天祤在一旁看著,不敢開口說話,林夕落看著林政孝的背影,本是挺直的脊背逐漸的彎下來,對林政孝這守禮法、遵規矩的人來說,這番冷落之態足以掐殺他的自尊。  

  如若那位二品左都御史的祖父不在府中,還說得過去,如若在。。。林夕落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在府中,起碼是位二品大員,墳包子上也得掛個簾子遮醜,不至于如此不顧臉面。

   林夕落暵口氣,掛上面紗下了馬車,胡氏驚愕叫她回來,她只做未聽見一般。

  快步上前,一邊扶著林政孝往回走,一邊大聲聲的道:

  “父親莫急,興許是來信的人出了意外,這府中七年未歸,連門房的下人膽子都大到這個份兒上,過門不瞧、敲門不應,可惡至極,定要稟明祖父好生責罰,依照家規定責二十大板,祖父乃當朝左都御史,又曾在刑部當職,理應重罰加倍,正好四十大板攆出林府,父親莫要仁慈,這當差的絕不能饒,否則不單丟了林府的臉,也丟祖父他老人家的顔面。”

  林政孝本就心急火燎,忽聽林夕落這番言辭眼睛瞪大碩圓,可還未等回話,便聽一陣急促腳步聲響,隨即林府大門開啟,出來一溜迎接的下人。。。。

  首位之人乃是林府總管,喘著粗氣跑到林政孝跟前拱手作揖:

  “七老爺歸來,奴才們迎遲了,林大總管今日隨同老爺出府未在,二姨太太派了奴才前來迎您,送信兒的奴才剛說完話,奴才就往這方趕來,孰料還是晚了,七老爺莫怪罪。”撂下此話,又朝著那侯府侍衛首領魏海作個揖,“給您賠罪了!”  
   “無妨無妨。”魏海回了禮依舊站在一旁,可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林夕落一眼。。。。

  林夕落余光睹見,只當不知,林政孝似是有些明白,可還顧不上與林夕落好生交談,只得緊了面容,打量那總管半響,開口責道:

  “肖總管,派來的下人兩日前就啟程了,怎會如今才到?行事如此慢,實在不應該啊。”林政孝這話無疑是在給己尋個臺階,往常作罷,如今還有侯府侍衛在此,縱使給老爺子正名,也是應當責罵兩句。

     可林政孝有這份肚量,林府這位肖總管卻無這番胸襟,直言道:

 “七老爺莫怪,往常您都是走西門的,奴才腦袋渾了,便奔著西邊去了,這才晚了些功夫。”

     林政孝的臉色瞬間鐵青,哆嗦著手再罵不出半句,這肖總管無非就是在說他官不足五品又乃庶子,不夠行大門的身份,可這話當著外府人說出不單讓他沒了顔面,更是反駁不了半句!

   肖總管臉上皮笑肉不笑的模樣讓林夕落皺了眉,一個總管、且不是府中大總管就敢對林政孝反唇相譏,何況還有外人在此?如若是尋常,這林政孝與胡氏在林府會有什麼待遇?

   林夕落面無表情,但心中極其憤懣。

      這是她剛剛融入的家庭,這是她已從心底承認的父親、母親,就這麼忍氣吞聲的看著?
  
    想到此,林夕落回頭看了一眼胡氏與林天祤所在的馬車。。。。她六歲的弟弟興高采烈的來到幽州都城,卻遇上父母被下人所欺,他可還能讀得下去“人之初、性本善”這幾個字?還能讀得下去“男效才良”這幾個個字?

    轉回身,林夕落邁步上前,林政孝本就僵持的氣惱不言,忽見林夕落走過來眉頭皺的更緊,這時可輪不到女眷出面,何況還是他的女兒?

    未等林政孝說話,林夕落卻先開了口:

  “肖總管,今日正門當職的下人是哪幾個?”

        林夕落這突然問話,倒是讓肖總管肖金杰愣了!

    怔愣的打量了林夕落兩眼,林夕落卻一巴掌就甩了上去,“啪”的一聲,狠狠抽在肖金杰臉上!

   所有人愣在原地,眼睛不眨的看著她。

    肖金杰捂著臉目瞪口呆,有要生氣的架勢,卻還得忍著,林政孝則咬了舌頭,抿著口中血腥,眼珠子快瞪了出來。。。。這,這可是他的女兒夕落?

    魏海在一旁眉頭微皺,那目光顯然也對林夕落的舉動很是驚訝,可驚訝過后更斷定在此停留的心。。。。。這可是林府的熱鬧,縱使回去晚些,但把這事講給魏大人聽聽也算是個;樂子了吧?

    林夕落盯著肖金杰,絲毫不掩滿臉的厭惡指責道:“看什麼?輪得著你直視的看本姑娘?親自打你,是賞你的臉面。”

    肖金杰倒抽口冷氣,目光則看著林政孝,林政孝下意識的言道:“這是我的女兒,族里行九,叫九姑娘。”  

  “九姑娘。”肖金杰咬著牙根兒念出這幾個個字,本是有話欲接,卻被林夕落打斷:“我在問你的話,你要是不想再挨巴掌,就痛痛快快的回答,當總管的連這些規矩道理都不懂?嗯?”

     這規矩的帽子扣下,肖金杰硬把氣咽了肚子里,如今有侯府的侍衛首領在,他也知自己的身份不可太過逾越。。。。朝后擺手,立馬有兩個小廝跑著上前,肖金杰捂著腮幫子不說話,可皺緊的眉、陰狠的目光都透著他的不滿。

   林政孝有些猶豫,目光直看著林夕落,林夕落卻根本不轉頭,林政孝攤手無策,顧忌顏面,只得拱手向侯府的侍衛首領道:

  “謝過爾等護送,改日定到侯府給魏大人道謝。。。。”終歸是林府的事,打發走外人,怎麼鬧都不丟面子吧?大不了他再被父親罵上幾句罰一日跪,也好過在此丟人現眼。

  可林政孝這麼想,魏海卻接連擺手,“魏大人吩咐了,定要護送林大人一家進府,不急,不急。”

  林政孝噎住,卻還回不了話,而此時就聽林夕落在其身后指著那倆小廝言道:

  “縱使是肖總管走錯了門,你們二人卻連正門都不守?敲門都聽不到?你們的耳朵是做什麼的?是聾子嗎?自家門里犯錯十個板子,門外犯錯二十個板子,祖父禮孝為先,重罰一倍,就是四十個板子,肖總管,你遣人來罰吧!”

   這話說出,可嚇壞了那跪地的兩個小廝,未向林夕落求饒,也未向林政孝道歉,直接拽著肖總管的衣角嚷道:

  “總管,您得說說話啊,這怎麼、怎麼就挨打了?”  

     肖總管瞪眼看著林政孝、又看了看林夕落,壓著聲音道:“九姑娘,府中之事可輪不到您插手!”

  “我不是在為自個兒出氣,是在為祖父正名,難不成他老人家一輩子的英名、林家幾代人的榮耀就毀在這兩個奴才手里?”林夕落的話音越說越重,讓肖總管心里一沉。。。。。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ancone 發表於 2013-8-12 03:28 PM

本帖最後由 shancone 於 2013-8-19 10:02 AM 編輯

第六章 狠  

  所有人都對林夕落的言行目瞪口呆、頗有做夢之感。

  從她下轎去扶林政孝往回走、而后又揚言要稟祖父責罰下人,直至肖總管話語頂撞了林政孝后,她給了肖總管一巴掌、更以林家祖輩榮耀和林老太爺的英名為硬石砸了肖金杰的腦袋上,擇意要打那兩個小廝板子。

  但凡長了腦袋的都知道,林夕落這是明擺著要給自己父親找回顏面,但心中明知,誰能反駁?誰敢反駁?

  肖金杰不敢,那兩個廝更不敢。

  他們想的是這擺下的閉門閉門羹沒成反倒興許要吃虧,可林政孝、胡氏,包括林天祤這六歲的娃子都在想:這還是他們的女兒?他的大姐嗎?

  林政孝心中狐疑不定,但女兒這番言辭他是絕說不出來。

  這氣出的倒是順暢,看著肖金杰那副噎住的癩蛤蟆模樣,林政孝心中著實想暢懷大笑,二姨太太手下的奴才欺辱他可不是一日兩日了,只懷著君子不與小人同為耳的念頭把怒意壓下,但那感覺實在是。。。。憋屈,現在挺直的腰板、看著幾個奴才驚恐失措的模樣著實的歡暢。

  但自己的女兒。。。。怎麼會突然變成這副模樣?

  林政孝這般想,胡氏卻喜極而泣的哭了!

  自她嫁給林政孝,在林府的日子從無一日痛快過,起先是伺候著老夫人,老夫人對她雖無自出嫡親兒媳那麼寵著,卻也不少吃喝穿戴,頂多偶爾挑些過錯罷了,但老夫人過世之后,二姨太太那老婆子卻開始張揚跋扈,克扣月銀不提,連她有著身孕時都不肯放過,硬是逼著她手浸冷水。。。。。。

  好歹是忍了幾年,林政孝熬出了頭,遠赴福陵懸為一懸令,那一晚胡氏窩在林政孝的懷里整整哭了一宿 。

  如今再回幽州城、回林府,她本就忐忑不安,路上林夕落又出了岔子,她險些把眼睛哭瞎,一路行至此地,吃了閉門羹丟了顏面不說,還被這下人擠兌諷刺,本以為林政孝乃為七品官,能比尋常揚吐氣,可非她所想,與七年前豈不一樣?  

  心酸、心傷,孰料這姑娘出了面,幾言幾語、更是動打了那奴才,胡氏憋屈這麼多年的氣瞬間流瀉,攥緊拳頭,恨不得那巴掌是她打的!

  “夕落,娘的好閨女!”胡氏哽咽了這一句,眼淚流的更兇了!

  林天祤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這還是那溫聲細語、虛寒問暖的大姐嗎?

   難成大姐歷來都很厲害,只是對弟弟才如此寬容厚愛?

  林天祤個六歲的小娃終歸有些童真心理,此時也顧不上自己娘眼淚吧唧的哭,只看著自家大姐的身姿著實高大起來!

  呆傻的看了半天,林天祤的目光中多了一絲興奮奮,嘖嘖念叨:“大姐。。。。原來比娘還厲害!”

      胡氏埋怨的拍他腦袋一下,又是繼續的哭。。。。

  馬車內的事不提,林夕落的目光卻一直都在看著肖金杰,她顧不得林政孝的疑惑,這些事都待稍后再尋理由解釋也不遲,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要出這個氣,而且絕不輕饒。

  肖金杰看著林夕落這副表情,又看著侯府的侍衛首領魏海,自知這面子他是必須要還回去,否則還真讓自己兩個手下挨板子不成?

  奴才就是奴才,都懂得眉眼高低,也知遇上硬岔子要往回縮縮,何況林政孝的為人他是清楚的,哄上兩句、給他添點兒顏面此事也就過,至于怎麼挽回自個兒的損失,那不是還有二姨太太撐腰?  

  這般想著,肖金杰陰狠目光頓時營上諂媚,絲毫不看林夕落,轉身看向林政孝,拱手作揖拘禮,討好的道:

     “七老爺,都是奴才們的不是,您可莫要往心里去,這兩個小雜種的確該罰,可這林府宅內之事,在這大門口敲板子落血也不合適?何況您今日剛剛歸府,老爺和二姨太太念叨了多日了,總要添點兒吉利不是?”

  變臉還真是快。。。。林夕落心里罵著,這姓肖的果真油滑,知道林政孝那方好說話,想哄著林政孝罵他兩句拉倒,卻還把她就這麼給晾著,回頭去老爺子和那什麼姨太太跟前說上幾句難聽小話,她往后還怎麼在這府里呆?

  林夕落能想明白的事,林政孝也心中清楚,雖然他以清正自制、自居,可他不是傻子,好歹也乃一七品懸令,是個地方官,何況這林府里的彎彎繞他早就爛熟于心。。。。但此事怎解?

  往常為了不添麻煩、忍一口氣就算了,如今自己的女兒替自己出頭,盡管心中驚異驚訝,但他要是再如尋常那般縮回去,不單是讓侯府的侍衛首領瞧不起,也辜負了女兒的心意!

  心里糾結難斷,林政孝腦袋一轉,不停的暵氣,不停的咳嗽,擺手帶搖頭,半個字不說。

  肖金杰咬著嘴心里罵:“被二姨太太收拾的半缸子壓不出個屁來的七老爺,如今可比尋常難對付了。”

     林夕落看著林政孝這副作態,自知他也破天荒的出了格,直接邁步站了肖金杰的跟前,卻沒跟他說話,直接指著那兩個小廝道:

  “莫說父親回來就拿你們開刀,如今緩你們一條路,要麼收拾包袱離開林府,要麼自請二十個板子,你們瞧著辦吧,時間可耽擱不得,這還有侯府的侍衛在瞧著。”

  林夕落說,轉身看了魏海一眼,目光的複雜卻是讓魏海怔住,這位林家小姐是瞪他?對!就是在瞪他,而且后面那句話也是故意加上的。。。。這無非是在斥他賴此不走看熱鬧,索性借他們侯府的名聲給自己這方加了碼。

  他這算是拿侯府的面子付了看熱鬧的銀子?魏海苦笑一聲,隨即朝著林夕落拱了拱手算了事。

  肖金杰肚子里的損招倒是多,可那個小廝就是聽喝的,哪里懂得這麼多?  

  被攆走是肯定不樂意的,這四十個板子又變成二十個板子,外加持板的人也是他們林府的人,終歸能下手輕點兒?

  二人一胖一瘦都哭喪著臉,即刻磕頭道:“九姑娘繞命,奴才願領板子,願領,願挨板子,您可別給奴才們攆走啊!”

  這話一出,可是把肖金杰氣吐了血!  

  他剛剛越過這位九姑娘尋林政孝討好求情,孰料這位九姑娘反應如此之快,這會兒就讓倆小雜種自請二十個板子,把他這總管晾在此地?這打的可不是小雜種們的屁股,而是抽他的臉,我呸!  

  后面這倆小廝接二連的哭求,林夕落冷笑的看著肖金杰,“肖總管,舍不得手下了?還是您要重罰?您終歸是這府中管事的,還是先甭擔心自身安危,先把這二十板子罰了吧。”  

  “九姑娘可是就要在這門口打板子?”肖金杰捂著胸口的憋悶,咬著牙根兒念出這樣一句。

  林夕落點頭道:“就在此地打。”

  肖金杰重重點頭,直起拱了半天的身子,朝后咬牙狠厲道:“打,狠狠的打,兩板子要是不見血,我扒了你們的皮!”

  這話說著,那倆小廝即刻嚇的魂飛魄散,還未等罵出半句,就被后面衝上來的人塞住了嘴,摁在地上就開始揍!

  肖金杰下了令兩板子必須見血,那些小廝自不會輕下手,這板子又不是打他們身上,誰會為兩個不知死活的人有同情心?
  劈啪幾聲下去,那褲子就沁出血紅,再幾板子下去,那褲子都裂了口子。。。。。  

  肖金杰看著林夕落,雖心中赫然這才是一十四的姑娘有這膽子,但她看不得這杖斃個人吧?

  待心中猶豫的往林夕落那方看去,她正捂著額頭皺著眉,臉色刷白,肖金杰冷笑點頭,果真如此,娘門兒就是娘門兒,就算是位小姐不也是黃毛丫頭?不值得放在心上。

     不是林夕落膽小,而是看到那刺目的紅,她的心中忽然涌起惡夢中,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女人嫁衣嘔血的模樣。。。。撫頭有暈狀,腳步踉蹌,林政孝連忙上前扶住她,胡氏也一直盯著她,這會兒顧不得禮數,急忙從馬車上下來來,召喚春桃道:“先扶著大姑娘進去。”  

     林政孝很想跟隨而去,可總不能撂下這攤子事跟著走?只點了點頭,讓她們先行進府。  

   肖金杰冷笑的尋個小廝給她們帶路,林夕落上了小轎子卻朝著林天祤喊道:“你個男娃子別湊合來,在此數著板子,聽到沒有?少一個都不成!”

  本是要跟隨著她們進府的林天祤呆滯住,小臉抽巴著看林夕落,但見夕落那瞪著的眼,他不敢有半點兒回絕!
 
     恐懼?膽怯?想著剛才娘的眼淚,再想大姐都如此厲害,他個男娃子怎能軟下去?否則不是連女人都不如了?那他還讀什麼書?
  
     挺了挺腰板,林天祤先給林政孝行了個禮,又給魏海行了個禮,隨即就站到一旁,看著那倆被打小廝屁股上濺出的鮮血胃腸翻滾作嘔,他卻還真忍得住,仰頭大聲的念著:“五、六、七、八。。。。。板子斷了,剛剛那一下不算數,重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ancone 發表於 2013-8-12 03:3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8-19 03:00 PM 編輯

第七章 折

  暈血了!

  林夕落醒來時就坐了床上苦笑,仔細將歸府時發生的事前后想了一遍,再想起那肖總管幸災樂禍的模樣她倒覺得暈血不虧。

  起碼,讓這些人以為她是嚇暈過去,不然一十四歲的姑娘變化如此之大,讓她不好與林政孝和胡氏解釋釋。

  林夕落坐起身,春桃就急忙端來了茶,而后急忙跑出去叫胡氏。

  看著一旁還有兩個陌生小丫鬟在此守著,想必這是林府的人?

  沒有問她二人半句,林夕落以茶潤了嗓子便仔細打量這屋子。

  四方屋中立一屏風,透過屏風隱約能看到外方有一茶案、一桌台小幾、屏風內則是紅木雕床和一梳妝台子,上面擺著的物件不少,卻看不出雜亂,整整齊齊,好似有格子碼著一般規矩。

胡氏匆匆從外進來,眼角還掛著淚珠子,扶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后急忙道:“可是緩過來了?娘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兒!”

 “娘莫擔心,女兒沒事。”林夕落笑著偎她懷里撒著嬌,胡氏的手臂摟她拍著,這種感覺,林夕落從未体會過,如今能体驗也因胡氏真的疼愛她。。。。。

 “你們出去吧。”林夕落朝著那兩個陌生的丫鬟擺了手,她有話要問胡氏,這二人在此豈不是礙眼?

 “回九姑娘,二姨太太特意吩咐奴婢來此伺候您,如若奴婢伺候的不好,二姨太太會罰奴婢板子。”其中一小丫鬟說著,林夕落看了一眼胡氏,胡氏只無奈的一撇嘴,可瞧其目光,顯然這是無奈的事。

  攆走這倆定會再塞來她人,恐怕還落個挑剔的惡名。。。。林夕落沉了片刻,吩咐道:“那你二人隨春桃去收攏下衣箱。。。。”

  給春桃使了個眼色,林夕落這幾天也瞧明白,這春桃雖不多言,可卻是個有心眼兒的,應該會懂她的意思吧?

  春桃點了頭帶她二人離去,果真沒讓林夕落失望,直接拎著箱子出去收整,更有衣裳、綉鞋要洗曬、熏香,這一件活撂下,沒兩日是做不完的。

  聽著丫鬟在門外噓聲做事,胡氏則歪著頭看林夕落,林夕落被看的心虛,連忙低頭道:“娘,你這麼看著女兒作甚?”

  “我的閨女聰明了,也厲害了,什麼都拿得起,娘高興!”胡氏說著,眼圈有點兒紅,林夕落可不願再看她流淚,直接問道:“爹和天祤呢?后來的事可怎麼辦了?”
  
 胡氏聽她問起,急切的噓聲道:“娘那時焦急,跟著你進來了,又請大夫、又喂藥的,后才得知天祤數完了二十個板子,那兩個小廝已經。。。。他也嚇著了,你爹剛送走侯府的侍衛,老太爺就回來了,直接叫他父子二人到書房,至今還沒有個信兒。”

  胡氏的臉上多了些擔憂,“這老太爺不會責罰你爹吧?那可是。。。兩條命!”說完這話,胡氏接連暵氣擔憂,林夕落沒有開口,只覺那肖金杰實在是夠狠。

  二十個板子愣是鬧出人命,這是給他們一家子個下馬威啊,連老太爺的面都沒見著,先鬧出這一惡事,誰還能對林政孝、對胡氏有好印象?更不知該如何謠傳她與天祤了。

  事是她忍不住氣惹下的,如今是爹去背黑鍋,林夕落不忍,再一想林天祤那小傢伙兒剛被罰跪一宿沒歇幾天,這可能又要挨罰?

  林夕落的心里更不忍。

  “娘,女兒去見祖父。”林夕落說出這話,讓胡氏瞪了眼,怔了半天才說出一句:“你。。。。他沒來傳,你見不到的。”

  林夕落納罕的看著胡氏,胡氏摸著她的額頭,擔憂的道:

  “你忘了?你這庶嫡的身份。。。。。”

  林夕落只想翻白眼,連忙回道:“女兒過于心急了。”林政孝本就是庶子,縱使她為林政孝的嫡女也是無用。

  “娘這就去尋尋問問,你好好養著,別跟著擔憂,”胡氏又怕林夕落自責,勸慰道:“他是你爹,理應如此,你不必自責自愧。”
  
 沒有怪她的魯莽,反而如此安慰,林夕落的心算是徹底的落了肚子里,但這想擔則卻沒資格的滋味兒讓她極其窩心難受。。。。

  胡氏還未等行出門口,就見外面有人進來,先是給她行了禮,隨即傳話道:“七夫人,大老爺請九姑娘去一趟。”

  “大老爺?”胡氏嚇的跳了腳,隨后發現自己的失態,連忙拽著那丫鬟問:可是老太爺吩咐的?”胡氏擠出笑,那丫鬟則仰著腦袋言道:

  “奴婢也不知,大老爺如今在外堂的‘書閑廳’等著,奴婢只聽了小廝來傳話,九姑娘還是快著點兒吧,可別讓大老爺等急了。”

  好似已習慣這些主院丫鬟的白眼,胡氏顧不得她后半句的不耐催促急忙回屋,卻見林夕落已經開始自己動手穿衣。

  急忙叫回了春桃,胡氏在一旁盯著林夕落來回踱步不停。

  “這怎麼會突然出現大老爺了呢?不是老太爺?可是老太爺對你父親失望,讓大老爺來處置此事?”

  “可。。。可大老爺只召喚你去,你要小心著些,以前他脾氣暴躁的很,一聲咳嗽,連二姨太太那老婆子都能嚇的不敢出聲。”

  “唉,這可怎麼辦是好!”

  胡氏不停的嘀咕,林夕落在一旁快速的周整衣裝,這大老爺應該是林政孝的長兄、老頭子的嫡長子?林夕落見胡氏那麼焦慮更是不敢出言問半句,否則還不讓胡氏更焦心?只得安慰著胡氏道:

  “放心吧娘,一筆畫不出兩個林字,我一姑娘家的,他能把我怎樣?”

  “哎呦,你這丫頭怎麼忽然變了性子了!”胡氏只覺得心跳的更厲害,“娘。。。。娘陪著你去!”

  未等林夕落回答,在屏風外守著的丫鬟則是道:“七夫人,大老爺可沒請您去。”

  胡氏怔住,臉上尷尬,卻又拽著林夕落手足無措,林夕落把胡氏要賞那丫鬟的綉包銀子又塞回胡氏手里,穿好衣裳便往門口走,看著那丫鬟直道:“你叫什麼名字?”

  “冬梅。”

  “重新說一遍。”林夕落目光瞪著她,這叫冬梅的丫鬟嚇了一跳,好似想起什麼,隨即急忙福禮道:“回九姑娘的話,奴婢冬梅給您請安。”

  林夕落冷笑一聲轉身就出了門,看這冬梅的模樣,顯然她抽肖金杰那一巴掌已經傳開了,這惡名即以落下,不妨就用著吧,傳她刁蠻無理嫁不出去才好,可如今。。。她只希望自己的父親與弟弟毫髪無傷。   

  上了小轎,林夕落由兩個婆子抬著往那“書閑廳”行去,這一路上偶爾聽見簇簇腳步、丫鬟們的請安、偶爾還停在一旁等候半響才又前行。

  那轎簾被封的緊,林夕落也不願這時候出格朝外看,這林府內的景色是未見一眼,下轎之后便被一位管事嬤嬤引著往內堂走。

  興許是得過吩咐,在臨進去之前,管事嬤嬤為林夕落上下周整衣裳、髮絲、髪間鬢花,隨后才行禮言道:

  “九姑娘安,老奴乃大夫人特意囑咐來陪同您的,稍后進去莫要怕,如今大老爺、大夫人都在,另還有三老爺、六老爺、八姑奶奶、大少奶奶。。。。九姑娘進去只給大老爺、大夫人叩禮,其余都福禮即可。”

  不用給其他人叩禮?林夕落仔細看了看管事嬤嬤,笑著福了福,“不知這位嬤嬤如何稱呼?”

       “老奴母姓許。”

  “謝過許嬤嬤了。”林夕落再一行禮,許嬤嬤卻側開了身,可面容比之前多了幾分笑,“九姑娘,這就進去吧?”

 林夕落點頭前行,她是不管這大老爺、大夫人請了身邊人來引她進去所為何事,也不管那些伯姑長輩揣著什麼歪歪心思,更不想摻和他們之間的利益糾葛,她只要把這件事圓下來,只要自己爹娘不再受那窩蘘氣,踏踏踏踏實實的等父親述職、踏踏實實的給祖父賀完六十整壽便歸。

  縱使這林府花紅柳綠、縱使它纘金鍍銀,她都不想多留一個時辰。。。。

  跨進了門,跟隨著許嬤嬤行一長廊圓池,長廊環繞,池中巴掌長的紅色錦鯉于水中暢游,偶爾上來吐個泡,魚尾在水面掃出一簇水花就繼續沉潛,著是的悠哉。

   小橋前方便是一三層高的樓閣,上有一金匾寫著“書閑廳”三個大字,左岸一排平屋中,隱隱傳來幼童讀書吟誦。

   小橋流水,美景脆聲,但與這對面樓鴉雀無聲的閣樓相對卻格格不入,讓人駐步在此就不由得長吸口氣。

   林夕落也不例外的舒口氣。

   她舒這口氣是給自己鼓勁兒而非膽顫,心中並無盤算她一會兒該如何說、如何做,既來之則安之,有什麼好怕的?

  這般思忖,林夕落加快腳步向前,許嬤嬤對她這作為略有驚訝,但也快步相隨。

  一進這“書閑廳庭”的正門,林夕落只覺一眼看去,所見全是腦袋。。。。

  低下頭,她心中感暵:許嬤嬤雖早已提前給她打了預防針,可眼見如此多個腦袋仍有驚訝,聽著許嬤嬤在一旁的引見聲,林夕落是該叩禮的叩禮,該福禮的福禮,一邊做著動作,更是心中腹誹:

  這七叔八姑九奶奶的人可都是直系親眷,祖父的精力到底有多充沛?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ancone 發表於 2013-8-12 03:44 PM

本帖最後由 shancone 於 2013-8-19 10:52 AM 編輯

第八章 妙

  林夕落感覺到此時有許多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有審度、有不屑、有嘲笑、有看熱鬧,唯獨剛剛她行叩禮的大老爺林政武與大夫人的目光未有半分表情,讓她一時品不出這二人對待林政孝一房是何態度。

  林政孝與林天祤都不在此地,林夕落雖不知二人去了何處,但這麼多長輩在此審度她一人,如若是尋常姑娘家,縱使不被嚇的掉了淚也應該會哆嗦幾下,現出害怕膽怯。

  可她林夕落沒有,反而直視的看著林政武與大夫人許氏。

  許氏驚訝的看了她一眼,隨即看向林政武,林政武沉默的功夫,已經有人在后方唏噓念叨:

  “小懸城里跋扈慣了,跑到幽州城來張揚?真丟林家的臉。”

  “可不是,一個姑娘家,罰總管也親自下手去抽,沒了章法,也不知她爹是怎麼教的。”

  “的確應該教教規矩,這事二姨太太最在行。。。。”

  “你的心思可真夠毒。”

  “。。。。。”

  三言兩語,林夕落只當一個字沒聽著,連眉毛都沒動一下,那幾個嚼舌頭說笑的、看好戲的仰著頭,明擺著在等落井下石。

  林府是何地?在大門口責罰奴才斃命,這可不是個小事。。。。。老太爺歸來就把林政孝和其子叫到樓上,他們這些人也跟隨而來,說是為七老爺請罪,可真來作何都心知肚明。

  孰料老太爺撂了話,讓大老爺處理這事,大老爺這才派人去叫九姑娘過來。

  早就聽說這九姑娘在路上護弟弟,被侯府的魏爺嚇昏,那命硬克母克妻的人沾了還能有好事?

  話題越扯越遠,林夕落還是沒有反應,而后林政武終歸皺了眉,大夫人咳嗽一聲,屋內瞬間鴉雀無聲,只剩那一雙雙的眼睛瞄向這里。

  林政武仔仔細細的看了林夕落片刻,開口問道:“你的身子可是好了?”

  這話一出,瞬間屋內嘩然!

  不則罰?先是問她的身子可是康愈?這老賣什麼關子?

  林夕落雖也驚訝,但即刻回話:“回大伯父,侄女休歇兩日已痊愈。”完全不提今日暈血之事。。。。。

  林政武點了點頭,“聽父親說起路上出了意外,但你一未及笄的女娃能舍身護弟,的確心慈仁善,只不過。。。。”林政武在此時話語停滯,前頭贊了幾句,這轉而要開始痛批了吧?

  所有人驚愕的表情收起,也有人捂嘴齜牙只等著樂的看著林夕落,林夕落的目光還是沒有躲閃,反而催促一句道:“大伯父?”

  “只不過下次責罰下人別自己動手抽嘴巴,要用藤條抽。”林政武這話說出,可連許氏都瞪了眼睛,噎在嗓子眼兒里想要訓導幾句的話可一句都說不出來。

  這大老爺是怎麼了?接了這件事后便即刻讓人去叫這子來,許氏本還想勸慰兩句莫罵的太狠,終歸是一姑娘家都要臉面,比不得小子們哪怕給一巴掌也不礙事。

  可。。。。可她這一肚子話沒說出半句,自家大老爺的反應著實的出人意料!

  許氏瞪的眼睛直酸,索性暵口氣閉了嘴,目光複雜的看著林夕落。。。。

  大夫人這番態度,可其余的人恨不得下巴都張的要脫臼了!

  不用親手打?要用藤條抽?大老爺這是責罵嗎?這是教人規矩嗎?這是處置事?

  那嘲笑僵在臉上,各種模樣都有,可依舊目不轉睛的看著林政武。

  林夕落也有些驚訝,她來之前胡氏已經說起這大伯父脾氣暴躁,替她擔憂,而來到此地,他也是板著一張臉,再看周圍人的嘲笑,她本以為這伯父會劈頭蓋臉的訓斥一頓,可讓她拿藤條抽?

  這是真言規矩還是暗暗諷刺?

  可看他那副眉正目清的神色,林夕落能感覺到,大伯父這不是在哄逗看熱鬧。

  “侄女定遵大伯父教導,下次絕不用手,只用藤條。”林夕落福身應下,目光依舊看著林政武,可這次她未再無神色,目光中的納悶疑惑完全沒有遮掩。

  林政武抿了一口茶,隨即吩咐一旁的小廝道:“去把肖總管和那幾個擇杖小廝帶來吧。”

  小廝連忙跑了下去,廳中沸騰唏噓頓時瞬間哄起,坐在林政武后方的男人起身道:

  “大哥,林府大門之前杖斃兩個小廝,這不是小事,不得兒戲啊。”

  此人話語一出,頓時有附和點頭插話的,林夕落知這說話的人乃是府上的三老爺,她的三伯父,早不知他與林政孝的關係如何,可這話說出已表明他不但與林政孝之間關係不好,而且與這大伯父林政武更無好字可言。

  林夕落沒開口,林政武皺眉道:

  “嚷什麼麼?林府前杖斃小廝的確不是小事,也涉及父親的名譽,你即這番焦急,那也好。”轉過頭,林政武直接朝外嚷:“不必叫他們了,肖總管二十個板子,那幾個小廝二十個板子后全都攆離林府,送去城衙,請府尹大人處置。”

  這話一說出,可沒把三老爺氣死!

  但林政武目光往那方一掃,其余的人立即閉了嘴,全都看向三老爺林政齊。

  “大哥,這事關肖總管何事?”林政齊不免繼續反駁,“他個擇令的挨了板子,那。。。下令的人。。。。”林政齊陰狠的看著林夕落,“是不是也應該按規矩處置?”

  林夕落只覺得林政齊目光陰冷,但這恨意不在她的身上,也不在林政孝的身上,而是在與她大伯父林政武之間的爭鋒上。

  而她就好似是那被隨意處置的畜生,說活就活,說死就死,說罰就罰,完全沒有自主的權力。

  這種感覺著實的噁心,她雖沒想在這林家張揚跋扈過唯我林夕落獨尊的日子,更沒妄想讓這庶出一家的地位升的比嫡出還高,但她不是死前哀嚎幾聲表示怨恨就此了之的畜生,她是個人!

  林夕落未等林政武開口,便搶先言道:“三伯父此話侄女不明,侄女從下令杖斃那倆個小廝,若按規矩說,這是不是下人抗了主子的令?責罰他們可有不對?三伯父有以教我?”

  不快不慢的把此話說完,目光中營著一絲懵懂,這卻讓林政齊皺了眉。

  “你個丫頭輪不著你插嘴!”林政齊咬牙冷斥,林夕落眨了眨眼,“輪不著侄女插嘴,那傳侄女到此作何?”

  這一聲反駁卻讓后方有人忍不住大笑出了聲,林政武朝那方瞪了一眼,那笑聲才逐漸的消去,林夕落快速的掃了一眼,卻是個少年,雖不知那人身份,可瞧其叛逆目光,顯然不是林政齊這一系了。。。。。

  林政齊沒轉身,卻也氣的要命,索性直言與林政武道:“大哥如此處事,三弟只覺不妥。”

  “那你來?”林政武聲音陰沉,林政齊怔愣要還嘴,卻被旁邊一女眷推搡一下,“三哥,父親已經指派大哥處置此事,此事理應大哥說的算。”

  林政齊瞪她一眼不再開口,那女眷又朝著林夕落笑了笑,“何況九侄女這麼可愛的丫頭,你舍得罰?”

  “這是你的八姑母。”大夫人在旁提醒了一句。

  林夕落福身行禮,“謝八姑母體恤。”

  “好說,好說。”這位八姑母笑著擺手,好似仁慈疼愛的模樣,林政齊又瞪一眼心仍不滿,轉過頭不再吭聲。

  這一會兒功夫,門外的小廝已來請示,肖總管和小廝帶到、擇罰的板子也已準備好,詢問林政武是否落板,林政武遲疑了下隨即擺手,那小廝立即跑出“書閑廳”,朝外喊道:“落板!”

  沒過多久,湖岸對面便有“劈啪”板聲落下,因未給幾人堵嘴,嘶嚷叫喊哀嚎之聲划過水面清晰傳來,蕩入耳中,屋內之人面色各異,林夕落只暈血,不害怕,這麼遠的距離她自是毫無反應,看她這副模樣,大夫人松了口氣,而其余女眷看她無恙則有些失望之色。

  屋內鴉雀無聲,直至那方板子打完,隱約瞧見人也被拖了下去,廳內才有議論聲起,可轉而這聲音又弱了下去,乃是因樓上有腳步聲落下。

  眾人起身,齊齊朝著樓梯處注目而去,林政孝扶著一位白須老者下來。

  林夕落知道,這便是她的祖父林忠德。

  齊聲恭敬行禮:“父親、祖父。。。。。”

  林忠德點了點頭,直接坐于廳中正位,小廝立即送上青瓷茶碗,林忠德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又用手掃了眼角,隨即才抬頭掃視眾人,皺眉道:“這麼多人聚此作何?政武,怎麼還沒處置完?拖這麼久作甚?”

  林政武剛剛的威嚴也早已不在,躬身言道:“父親,剛剛責罰了肖總管和小廝板子。。。。三弟只覺有些不妥。”

  “嗯?”林忠德的眉頭更深一分,還未等問出下句,林政齊已經邁步出來,回話道:

  “父親,大哥雖罰了總管和小廝,卻對九侄女沒有責怪半句,兒子只覺得這是不是過于放縱?”

  “放縱”二字林政齊說的很輕,可這話一說出口,卻讓林政孝驚慌,他剛剛看到林夕落在此就極為不安,如今再聽林政齊的話,額頭立即潺出一層白毛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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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ncone 發表於 2013-8-12 03:45 PM

第九章 族

  林夕落瞧著眼前這番狀況,縱使不懂林家幾房人的恩怨糾葛,起碼也看得出自家這一方被當了靶子。

  一方說恕、一方說責,可兩方不過是在比誰的話語權更重,絕非是心向林政孝,也非是疼她這位九侄女。

  即便林政武話語未有責怪,可他那副漫不經心、而后審度思忖的模樣,明擺著想的不是她們這一房,否則還用派人把她叫到這里來?

  而且還是在林政孝被老太爺叫上了樓,還任由七叔八姑眾人在此之時,把她個十四歲的小丫頭叫來?

  林夕落臉上露出迷茫之色,目光一直在看著她那位祖父,連林政孝都沒看半眼。

  這老頭子才是關鍵。。。。。

  聽著林政齊的話,林忠德瞪他一眼,“放縱?何出此言?”

  老太爺這一反問,林政齊不知該回什麼話,嘴皮子吧嗒幾下才緩緩說出:

  “畢竟是在大門杖斃了兩名小廝,九侄女還是個未及笄的丫頭!”

  茶杯重落,那清脆聲響讓所有人都心里一顫,未等緩過來就見老太爺指著他們便開口罵:

  “為兩個奴才你還責她不成?好歹她姓個林字,那奴才逾越她抽個嘴巴怎麼著?難道不該當即責罰?那兩個小廝關門不開,不出去迎候,杖斃本是理所應當,林家百年名號奉的就是‘規矩’二字,讓你們處置個事,八竿子打不著的全都聚此嗡嗡不停,給她個小丫頭叫來不提,還在這里為倆死了的奴才往回找理?你是奴才還是他們是奴才?主奴之分都認不清,五品的官銜咽了狗肚子去了,全是混帳!”

  說到最后,老太爺重拍桌案,那茶杯清脆挑落的聲音讓林政武和林政齊急忙上前請罪,“父親教訓的是,兒子知錯了!”

  老太爺看著林政孝,隨即看向林夕落,“這丫頭的規矩也不夠,你個丫頭怎能伸手去抽那奴才的嘴巴,嗯?成何體統!”

  輪到自己挨罵,林夕落即刻上前,委屈道:

  “孫女記住祖父教誨,下次絕不親自動手,一定命小廝用藤條抽。”

  老太爺話語沒說完就怔住,再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只得皺了眉,吩咐林政孝道:“去吧去吧,休歇幾日,然后送她到族學,好好學學什麼是規矩!”

  “謝過父親。”林政孝即刻行禮,林夕落見這老頭子不再看她,縱使心頭疑問也未再開口,叩禮后便跟隨林政孝出了門。

  剛剛跨過這“書閑廳”的大門,就聽到里面傳來老太爺怒吼訓斥話語,林夕落旁的倒是沒太聽清,但老太爺一連怒駡六聲的“混帳混帳混帳。。。”她清澈可聞,而且無比順暢舒心,好比天籟般美妙,腦中回響了那放眼望去的腦袋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該!活該!

  “爹,弟弟呢?”林夕落剛剛剛沒看到林天祤,此時還不見他著實的焦慮,她看那杖斃是暈血昏過去,這六歲的小傢伙兒不會出什麼事吧?

  “老太爺考問幾句,他倒都答了上來,老太爺一高興,直接派人送他去族學了。”林政孝隨手擦擦額頭的汗,便催促林夕落上轎,二人也未對此再多說,只等著回到院落再仔細祥談。

  林夕落此時才有心從轎簾子的縫隙中對林府看上幾眼,可除卻假山湖泊就是亭台樓閣,聞聞花香瀰漫,穿過不知多少道大門小門這才停了轎。

  春桃上前扶著林夕落下來,林夕落站在原地看了一圈,二進的院子,門口豎列三個描紅石雕字:宗秀圓。

  胡氏就等候在院子門口,看到她父女二人歸來,急忙迎上前,上下打量一番抱著林夕落就是掉眼淚,林政孝本是有話欲出,待看到這院子里有些許陌生面孔便閉上了嘴。

  那兩個二姨太太派來的丫鬟怔刻后上前行了禮,林夕落沒有多話,讓胡氏隨同林政孝先行進正堂,杏兒站在一旁可憐巴巴的瞧著她,林夕落朝著那倆丫鬟努了努嘴便帶著春桃進了屋,那二丫鬟也要跟進,杏兒顧不得林夕落肯搭理她而露喜,連忙上前擋住開始問話:

  “二姨太太是吩咐你們來侍候老爺的?還是伺候夫人、九姑娘的?”

  二位丫鬟遲疑,其中一人回道:“只是吩咐到這院子里來伺候。”

  “那你二人先去燒水來給老爺、夫人沏上茶,九姑娘喜歡花茶,里面不能放苦的,也不要太多的蜜,水不可滾熱,你二人去吧。”

  杏兒說完此話,索性搬了個小櫈子坐在正堂門口,這倆丫鬟氣的直瞪眼,可看杏兒歪著腦袋瞪她二人也著實說不出話,顯然這七老爺、七夫人和九姑娘在談私事,她二人如若硬要湊過去也著實不妥。

  互相對視一眼,二人扭身離去,杏兒看了看門口,只覺坐得太近不合適,把小櫈子搬遠些又坐下來。。。

  林政孝進門第一件事就問起這些面容陌生的下人是從何來,而胡氏最先問起的則是林天祤,二人異口同聲,而后還是胡氏先回答了林政孝,“都是二姨太太送來的。”

  林政孝皺了皺眉,答著她的提問:

“老太爺剛進門便讓我與天祤去了‘書閑廳’,本還以為他要問起今日之事,孰料只讓
大哥處置,他專心問起天祤學的千字文,考問幾句,又看他寫字,隨即問起他為何敢數板子看杖斃,天祤小臉刷刷白卻仍說男娃子不能丟人,老太爺倒是高興,直接派人送天祤去了族學。。。”轉頭若有所思的看了林夕落一眼,“夕落歇幾日,也要去。”

  胡氏伸長了脖子瞪眼道:“老爺,這是要把她二人留下?咱們。。咱們可不在此地常呆啊!”

  林政孝攤手無策,苦著臉道:“父親開了口,我又怎能反駁?”

  胡氏怔住說不出話,低頭揪著帕子滿臉都是擔憂,林政孝則問起林夕落怎麼會去“書閑廳”,林夕落把過程大致的說了一遍,但對林政齊和那位八姑母、最后開懷暢笑的少年說的格外細致,待全部敘完,她斟酌下問道:

  “父親,女兒離開林府時年幼無知,您如今可否再介紹一番這親眷?免得女兒過后失禮。”林夕落無非是想知道這些人到底是哪一枝上的?這個派系分不清,著實是大忌。

  林政孝沒開口,胡氏接話道:

  “莫說你不記得,連娘都有些糊涂了,七年未歸,今日有人送了信兒,說是四姑奶奶得知我們已到幽州城,想要回來見上一見,可我都記不得這位四姑奶奶長什麼模樣。。。。”

  林政孝點了點頭,似是縷一縷思路,才與她母子二人款款道來。

  林忠德除卻故去的老夫人外,共有四名姨太太,林政孝生母是第一位姨太太,但已過世自此不提,嫡系兄姐共二人,一位是林政武,另外是林政孝的二姐,早已嫁人不在林府。

  二姨太太之所以在老夫人故去后極有地位,是因她誕下的林政孝三哥林政齊、六哥林政肅都極為出息,林政齊如今乃是吏部員外郎,從五品的官銜,林政肅在大理寺行職,正六品的官銜。

  林政武雖為嫡長子,可他是工部郎中,雖為正五品的官銜,油水、人脈比林政齊不參上下,甚至比之不足,因是嫡長子,抬著身份,為不如林政齊油滑,在府外反倒不如林政齊吃得開。

  林夕落的那位八姑母也是二姨太太所生,她的夫婿乃是大理寺卿、正三品官員的嫡子媳婦兒,如此一來,二姨太太才能左右逢迎,在林府中除卻名分夠不上之外,實則與過世的老夫人不差半點兒。

  至于胡氏剛剛所提的四姑奶奶、林夕落的四姑母、五姑母乃是三姨太太所生,如今早已嫁人,與林政孝姐弟間倒有那麼點兒情分,林政孝另外的九弟、十弟乃是四姨太太所生,都在低三下四的打壓下,得一閑差離開涅粱,至今未歸,十一妹、十二妹早已遠嫁,不在幽州城。

  待說到那位十三弟,林政孝則暵了口氣,與林夕落言道:

  “你這位十三叔應該就是你剛剛提起的那個少年,他比你還小一歲,生母是四姨太太的丫鬟,誕下他后沒多久人就過世,雖其乃庶子,可你祖父格外疼他,他也極其聰明,每每氣氣的你祖父咆哮大怒,隨后總有轍能換老爺子一樂,著實是個古靈精怪的小子。”

  林夕落聽完這一長串的人,腦子里亂七八糟,唯獨記得最清楚便是這位十三叔。。。。比自己小一歲的十三叔!

  胡氏問起那幾位夫人的閑事,林夕落則坐于一旁梳理著府中關係。

  她如今知道自己這一家歸府為何遭受冷眼冷遇、吃上閉門羹的原因了。

  自己父親是大姨太太所生,大姨太太曾是老夫人的丫鬟,可直接划歸為老夫人一系,雖說林政武與林政孝嫡庶界限極為清晰,可旁人知此下意識便會將林政孝歸為林政武的馬翼所用。

  一七品懸令的小官、又是庶子,他想在這府里頭呆的穩,不歸到大房門下,別人是不信的。

  此外除卻二房、除卻那位小自己一歲的十三叔外,其余的姑母、叔父都不用太細思忖。。。。。

  這府里的幾房子女、再有子子孫孫,林夕落忽覺偌大的院子極為渺小,之前還有抱怨這“宗秀圓”與想象中的宅第相比過于渺小,如今卻毫無此感,再想那花白胡子的祖父,林夕落惡意腹誹:還嫌這府里頭不夠熱鬧?您怎麼不再生幾個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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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ncone 發表於 2013-8-12 03:47 PM

第十章 居

  是親不是親,非親卻是親。

  林夕落如今對這句話話深有感悟。

  單不提她這惡夢成真得了爹娘弟弟,從今日這一遭亂事看,無論是哪一方都沒讓她體會到“親”這個字,可她卻因這“非親”的父母去駁、去爭,明顯心底已將他們接受成自己真正的父母弟弟。

  想到此,林夕落沒有苦澀,反倒嘴角揚起一抹微笑,可笑容還沒綻開,就聽林政孝在旁問道:

  “夕落,今日怎麼那大膽子的衝去打人?這十四五年,為父還從未見過你有這。。。勇氣?為父心存感激,可姑娘家終歸還是溫柔賢淑些才好。”

  林夕落一怔,隨即看林政孝與胡氏都在盯著她,徹底的笑開:

  “父親說是,女兒一時心急魯莽,險些鬧了笑話,給父親添麻煩了。”

  “這倒沒什麼麻煩,你乃我的女兒,本應是由為去。。。去。。。唉。”林政孝說到此實在落不下話,本應他這位父親撐腰,卻要自己未及笄的女兒出面,他怎麼說得出口?

  “什麼添麻煩,娘倒覺得你這般硬氣點兒好,起碼不受委屈,何況老太爺還讓你去族學?那里的姑娘們可沒一個好相與的,歪藤還能結出正葫蘆?娘是不信!”胡氏笑著說完又問起林政孝,“老太爺今兒還替咱們說了話,可是破天荒的好事。”

  “這怎能是為咱們?是為大哥。”林政孝說到此便不在多說,而是與林夕落大致的說起族學的事來,林夕落耳朵里聽著,心里卻想的是林政孝剛剛那句話。

  連林政孝都如此坦然篤定,那她之前所想恐是無錯。

  老太爺今兒這番言斥是為林政武鼓氣,這顯然是二姨太太一房銳氣太盛的緣故。

  大房終歸是唯一的嫡子,可這林家奇就奇在嫡系弱、庶系强,老太爺若想强林家權勢盛,就不能太强求嫡庶之分,所以他還要在關鍵時刻出來三言兩語的搞平衡,自己這方依舊是當了平衡的砝碼。。。。。

  這怪不得林政孝,單說他與氏二人這稟性脾氣,再加只有她與林天祤一子一女的稀少后人,老太爺難免會落,沒有太多的關心。

  誇讚林天祤那兩句話,而又將他送去族學,這興許只是老太爺一時興起,過后會不會尋思太多,林夕落恍然想:天祤的性子,去了族學會不會被人欺負?

  三人正在敘話,門口則有小廝陪著林天祤歸來。

  林天祤已經換上一身小學袍,還了個歪學帽,走起路來晃晃悠悠著實讓人忍不住的笑。

  “爹,娘,大姐!”挨個的拱手行了禮,林天祤笑成月牙的眼透著股子身入族學的自豪。

  “這袍子怎麼這麼大?脫下來讓丫鬟給你改改。”胡氏也滿臉喜色,林天祤點頭頭道:

  “先生說我是族學里年紀小的一個,所以袍子大他也沒辦法,只得回來再請人改改。”

  “不是還有四歲幼童入學?你怎成年紀最小的了?”林政孝一臉正經,顯然無胡氏那喜悅之情。

  “先生說我三字經和千字文都已經學過了,不用再去幼童屋,讓我跟著哥哥們學《論語》。”林天祤這麼一說,卻讓政孝的眉頭皺緊,“你們先生是何人?”

  林天詡嘟著小嘴撓頭道,“只知他是先生,其余的不敢問。”

  林政孝給胡氏使了眼色,胡氏拽著林夕落就往外走,顯然是林政孝要單獨給林天祤說一說族學之事,林夕落倒著實可憐這小子,六歲,他在這族學里混得下去嗎?

  ****

  林政孝與胡氏抓著林天祤和林夕落不停的囑咐,可在其余的房里,今日的事卻並未就此過去。

  林政武與許氏在仔細推敲老太爺今兒的態度,而林政齊則在二姨太太房中說著林政武與林政孝這兩房的事。

  “連個七品小官都開始拉攏,他這嫡長子的手段也太劣了,不過是路上遇見侯府的魏爺,至于這般看重?老太爺今兒也不知吃了什麼藥,居然開始向著他。”說到此,林政齊臉上不屑目光、不忿之色毫不遮掩,反而更盛。

  二姨太太抿著茶,盡管年旬近五,可身姿身段、面容著裝依舊存有三旬婦人的嬌媚,一雙狐狸眼兒中的流波水光如若陌生人看去定以為是善意,可熟知這位二姨太太的人都知道,這是她心底湧起的陰狠。

  “你與與老六最近也著實逾越了,雖說在府中你二人橫行無人敢管,可終歸不是嫡子,老太爺今兒是敲打敲打你們,你這 腦子怎麼長的?老七那方也值得你動嘴皮子?一個奴才過去敲打兩句吃了虧,你還不縮回去眯著,目光也不放長遠點兒,之前囑咐你的都進了狗肚子?”二姨太太話語訓著,林政齊卻絲毫不敢回嘴:

  “娘親說的是,今兒主要是瞧著他故意做出那番氣派,結果把我等都給扮了損,他自個兒裝好人,我才忍不住頂兩句。”林政齊說到此,腦中忽然蹦出林夕落的模樣,“不過老七家那閨女怎麼回事?今兒還敢與與我頂嘴。”

  二姨太太皺了眉,“一個丫頭也至于多提,這幾日你與老六勤快些,別再惹老太爺發火,還有十三那孩子,你要拉攏好。”

  “他?”林政齊雖有異議卻不敢回絕,只得轉了話題:“肖總管那方總得找個人頂替著,二十個板子敲下去沒個百天是養不好的,我可還要用人的。”

  “我自有安排。”二姨太太這般說,林政齊只得唉口氣的拱了手,隨即離開二姨太太的院子。

  二姨太太獨自思忖片刻,問著身邊貼身伺候她的劉嬤嬤,“那女人肚子可是又有動靜兒了?”

  “說是小日子沒來,具體還未定,但今兒她可是跟著大老爺一起去了‘書閑廳’。”劉嬤嬤說到此,“會不會是故意遮著的?”

  二姨太太冷笑,“遮著又有什麼用?肚子也得爭氣才行,她除了生倆個丫頭片子之外,只下了個體弱多病的廢物,能否下得出崽子都是另一回事。”

  “尋兩個丫頭去試試?”許嬤嬤媽小心提議。

  二姨太太擺手,“不急,老太爺發了火,最近咱們消停點兒,明兒我累了,派個人去尋大夫人,府里頭的雑事總得有個說話的人,她就幫襯幫襯吧?嫡長子的媳婦兒也該接手了。”

  許嬤嬤笑著應下,隨即出門去吩咐事。

  二姨太太那狐狸眼兒眯了半晌,念叨著:“靠上了侯府?”

  ***

  提心吊膽的過了三日,胡氏算松了口氣。

  本擔憂林天祤入族學會受委屈,可這幾日見他高高興興的去,喜滋滋的回,而二姨太太除卻送了兩個丫鬟給宗秀園之外,並未再有其他動作,這讓胡氏著實的舒心。

  胡氏舒心,林夕落卻不這般看。

  這三日林政孝幾乎是一早出門,入寢才歸,忙的腳不沾地,胡氏與林夕落這幾日將準備好的禮挨個院子送了一趟,偶有多問林夕落幾句的伯母嬸娘,見一見同族姐妹,但多數寒暄幾句便走,都未久留深交,但唯獨沒見成那位二姨太太,如今又傳出她身體不愈、大夫人接掌了府中管事的消息。

  胡氏雖然高興的笑不攏嘴,但林夕落卻是在想:這老太婆恐怕沒這番好心眼兒吧?

  雖然從未見過,林夕落從心底不認為她會忽然快病入膏肓的撒手府中管事權,這其中指不定挖了什麼坑,等著誰去邁?

  仔細思忖斟酌,林夕落在一旁勸著胡氏道:“娘,二姨太太那方是不是去瞧瞧?”

  “那老婆子不來找麻煩,我還送上門去?”胡氏不樂意的撇了撇嘴,林夕落擺頭道:

  “三伯父可還在吏部當著差,爹如今可就在等著吏部的信兒,不提這事,單說那禮,門門戶戶各院子都送到了,連四姨太太都沒落空,就她那里送一次沒見成,如今又傳出病狀。。。。。禮的分量上減幾分,就當是走個過場也好。”

  胡氏仔細的想了想,嘀咕的道:“你說的也是,估計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大夫人雖接了管事權,但。。。。送禮堵上這老太婆的嘴,別回頭再挑刺兒記恨上,躺著都能挑咱的事。”

  林夕落笑著看胡氏,胡氏摸她的小臉,“我閨女最聰明,腦袋忽然開竅了,娘聽你的,娘這就去。”

  胡氏沒要求林夕落隨同,林夕落自然也不想去看那二姨太太,忽然想起二姨太太送的那倆丫鬟,她讓春桃去叫她們進來。

  這三日她一直都晾著她們沒讓近身,又有杏兒撒氣似的在一旁擠兌著,她們倒是沒得著爽利便宜,可這不是長久之事。

  倆丫鬟忽然被叫進來,臉都帶著點兒試探,小心翼翼的行了禮,隨即道:“九姑娘有何吩咐?”

  “還沒問你倆的名字。”林夕落問完話便直盯盯的看著她們,反倒把她倆看的有些發慌,連忙道:

  “奴婢冬荷。”

  “奴婢冬柳。”

  都帶“冬”字?林夕落倒是聽胡氏說過二姨太太身邊的丫鬟分了四等,春夏秋冬,看來這兩個之前在二姨太太跟前頂多是打雑的。

  林夕落的目光多了幾分銳勁兒,在冬荷、冬柳二人身上來回掃量,把她們看的著實忐忑難安。

  二姨太太派她們來伺候也的確吩咐了讓盯著“宗秀園”的一舉一動,這幾日倒更聽說了這位九姑娘的厲害,混不吝到連肖總管都抽了巴掌,如今被她這麼盯著看,誰的心里能不慌?

  “冬柳,你去幫夫人收拾箱籠,一會兒去探望二姨太太。”林夕落直接打發走了冬柳,冬柳雖心里疑惑,但也福身應下,冬荷心里更為焦慮,實在不知這位九姑娘留她在此作甚?

  時間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林夕落半句話都沒有,冬荷只覺得站的腿都麻了,終於忍不住的問道:“九姑娘,您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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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ncone 發表於 2013-8-13 11:49 AM

第十一章 換
  
    林夕落並非故意讓冬荷站著不發話,而是她心中依舊拿不定到底該如何對待這倆丫鬟。

  這三日的觀察,她們二人已沒了之前剛剛來此的傲勁兒,杏兒的擠兌苛刻,她二人也不過起初有點兒小脾氣,但都沒鬧騰,只是抱怨幾句忍下了,這並非是她二人識時務,懂分寸,應是壓根兒就沒什麼底氣。

  如今再說是“冬”字的丫鬟,林夕落大概清楚,合著那位二姨太太根本沒瞧得上她們?隨意派倆丫鬟在這兒守著?

  林夕落看了一眼冬荷,開口問道:

  “你幾歲入的林府?老子娘都在府中應差?”

  冬荷略有錯愕,顯然沒想到會突然被問話,斟酌下回答:“奴婢的娘在漿洗房當,沒有爹。”

  “冬柳呢?”林夕落繼續問,冬荷道:“她娘也在漿洗,爹是清淤的工匠。”

  林夕落繼續沉著不說話,冬荷站在一旁,那欲言又止、膽怯心虛的模樣全都掛在臉上,儘管想要遮掩,卻仍露絲跡。

  “如若我送了你們回去,你說二姨太太會如何處置你們?”林夕落沉了許久忽然撂了這樣一句,冬荷怔住,哆嗦急問:

  “九姑娘為何要送奴婢們回去?奴婢們是二姨太太派來伺候的。。。。”

  “二姨太太送來的,我就不能送回去了?這是何種說法?”林夕落皺眉冷下臉,冬荷接不上話,似從未遇上這種事,面子上硬撐,但眼神驚慌亂轉,林夕落緊接了一句:“瞧你們二人不順眼,伺候的不利,送你們回去這不成嗎?”

  冬荷的臉瞬間嚇的刷白,“九姑娘繞命,繞命。。。。二姨太太會打死奴婢的,奴婢真的是來伺候的,奴婢都未得近身伺候您,怎能是不利?何況奴婢絕對沒有旁的心思!”

  “這話你自個兒信麼?”林夕落看著冬荷的驚慌和眼角瞬間流下了淚,心里對此也多少有了譜,冬荷跪在地上,哆嗦個不停,口中一張一合卻說出半個字來。

  林夕落任憑她拽著自己的裙角也不吭聲,就這麼的沉著,冬荷忍不住哭著道:

  “九姑娘,二姨太太最重規矩,奴婢們要是被送回去那一家子都沒好日子過了,奴婢是得了二姨太太吩咐,讓對‘宗秀園’留心,可奴婢們至今一句話都沒亂傳,您大人大量,饒了奴婢們一回,奴婢打雑掃地什麼都行,只要別攆奴婢們回去!”

  林夕落心底很是驚訝,她本想試探試試探,但沒成想二姨太太的名謂能將丫鬟們嚇到如此程度!

  難道之前無人反駁這二姨太太送丫鬟婆子們照看?頂多是將送來的人派去打雑,丫鬟們寧可受著白眼干苦累活也不肯回去。。。看來這老太婆狠辣手段不一般啊!

  “即是如此,那我就給你們指一條路,聽不聽是你們的事,何況我也不認為將你們送回去,二姨太太會對你們有所責怪,你剛剛剛那話實在太過嚴重,往后不許再提。”林夕落說完,也未再讓冬荷插嘴,直接言道:

  “往后每隔半個月,你往二姨太太那方送個信兒,至于送什麼本姑娘不阻攔,但你送去的消息要提前告訴我,你可做得到?”林夕落說完,就見冬荷的眼睛瞪了碩大,再見林夕落那麼盯著她,回絕的話根本不敢出口,硬是咬著嘴唇點頭道:“奴婢、奴婢遵命。”

  林夕落滿意的點了頭,“還有。。。你送去一個信兒,就得給我再帶回來一個信兒,你可做得到?”

  “奴婢在二姨太太面前說上話,都是別人通傳的。”冬荷臉上滿是為難,索性傾吐出口,林夕落牽了下嘴角,“你會有辦法的,下去吧,去凈一把臉,被那多長了眼睛的瞧見,好似在我這兒挨了欺負。”

  林夕落擺了手,冬荷停留不走,滿面懇求,可林夕落半晌都未再有反應,也沒回言之心,冬荷只得硬著頭皮起身退了出去。

  看著冬荷離去的背影,林夕落是長舒了口氣,叫了一聲春桃,春桃才從外屋進來,顯然她一直都在守著,沒離開半步,也沒進屋。

  “夫人可是去了?由誰陪著?”

  “回九姑娘,是冬柳和宋媽媽陪著去的,另還跟了兩個小丫鬟、兩個小廝抬禮。”

  林夕落點了頭,“你覺得她們二人怎麼樣?”

  這話問的就是冬荷、冬柳。

  春桃下意識的往后縮了半步,知她退不得,便是想了想,才說道:“九姑娘聰穎,奴婢不敢妄下評斷,不過姑娘這麼做,不怕她們回稟二姨太太?”

  “她們在二姨太太跟前做什麼差事?”林夕落沒回答,倒是反問。

  “打雑的。”

  “在這里做什麼事?”林夕落似是解釋、似是自言道:

  “宗秀園里人少,丫鬟小廝卻不少,根本用不上她二人做什麼,如若是你,你想回去繼續給二姨太太打雑?還是在這里閑著?不過是來回帶個信兒,多兩句嘴,何況,我如若送她二人回去,定是要挑些毛病的,二姨太太為了面子也饒不過她們。”

  春桃怔住,若有所思的看著林夕落,林夕落笑斥:“看什麼?往后她二人可要你多盯著,不然與你說這些作甚?”

  “九姑娘進了這府里頭,好似換個人似的,都成了的當家人了。”春桃初次大著膽子說話,林夕落也愣住了,成了當家人?她是不是做的有些過分了?終歸她只是個姑娘,其上還有父母健在。。。。

  可林夕落隨即苦笑搖頭,她雖將這家當成自己的家,可她的性子不可能如之前的林夕落溫婉柔雅,那在她的眼里看來就是懦弱。

  性子變不了,日子卻要過,林夕落不願去想心中纏繞不散的夢魘,只似自言自語的嘀咕一句:

  “欲求生富貴,須下死工夫,我這也是不得已。。。。”

  春桃沒再接話,林夕落也不願把這些事捧得緊緊不放,難怪春桃大著膽子說她一句,仔細思忖這些日子的大事小情,的確是她過于急迫,有些事急不得,因為始終要等,等著那關鍵的人、關鍵的事浮出水面。

  沒過多大一會兒,門外有了響動,胡氏從小轎上下來就氣呼呼的進了門。

  林夕落瞧著她,又看了看后面那幾個丫鬟、小廝臉上都掛著無奈苦澀,顯然是去了沒得著什麼好,但見空手歸來,這禮卻是送到了。

  親自給胡氏倒了杯茶,林夕落笑著安慰:“娘,這是怎麼了?氣成了這副模樣?跟女兒說說,女兒為您寬寬心。”

  林夕落這一問,胡氏忍了半晌的氣終究一股腦的泄出來:

  “明明她就在‘香賦園’,卻只尋了身邊的劉嬤嬤過來接待,說什麼身體不康愈,沒法出來見人,我說進去探望一下,寒暄兩句過個禮節?孰知卻執意不肯見,只把那些禮留下了,道是身子好些,再請咱們過去玩,我呸!只不過是個姨太太而已,架子端了這麼高,簡直氣死人了!”

  胡氏離開林府已有七年,多多少少是漲了點兒脾氣,這點兒脾氣也不過是回來抱怨幾句,在二姨太太那里是半點兒耍不出來。。。這一點,林夕落只要看著她身邊的宋嬤嬤不住搖頭便可清楚知曉。

  說完這一句,屋內是沉浸下來,胡氏也覺得這話有些魯莽,院子里不還有二姨太太派來的人?

  臉上陰晴不定,卻又抹不開臉來開口,林夕落上下打量那冬柳,給春桃使了眼色,春桃尋個由頭給她叫走,屋內只剩些胡氏從福陵帶過來的丫鬟小廝,胡氏這才歎了口氣,念叨著:“這禮送的窩囊!”

  話音剛落,胡氏又道:“那兩個丫鬟不會把話傳過去吧?”擔心的自然是冬荷、冬柳。

  林夕落搖了搖頭,“無妨,娘不用惦記著,見不著還不好?本就是為了堵她嘴去的,您何必顧念著規矩?”

  胡氏沉了沉苦笑歎氣:“這離開多年,回來卻罰現脾氣忍不得了。”

  宋媽媽急忙端上茶,“夫人,您犯不上生氣,依著規矩,您是堂堂的七夫人,不去探她這位姨太太都成,既是她們不願圓這份臉面,您何必跟著氣?老太爺如若知道了,可是治她們不合規矩,與您無礙。”

  “這府里頭的規矩,是林家定,可這府里頭誰盯著守不守規矩?”林夕落聽這宋嬤嬤的說辭倒是皺了眉。

  宋嬤嬤怔住,“自然是老太爺。”

  “老太爺會管內宅的事?”林夕落說出這話,卻讓宋嬤嬤呆住,硬氣道:“那也不能讓七夫人受委屈。”

  林夕落即刻接話:“那你剛剛為何不替娘在‘香賦園’好好給二姨太太的人講講?替娘出兩口氣?”

  “這。。。”宋嬤嬤面赤耳紅,顯然落不下面子,胡氏這則朝她擺了擺手,“宋嬤嬤你先去吧,有事自會傳你過來,今兒累了,先去歇歇。”

  宋嬤嬤福了身,雖心仍有話卻說不出口,簇簇行到門口還回頭看了一眼林夕落,待見林夕落根本不瞧她,才扭身離開。

  胡氏朝著林夕落笑,“她個老婆子習慣了,跟了母親多年,就這稟性,你別怪她。”

  “女兒不會怪她,只在這時不能為母親寬心也莫添堵。”林夕落與胡氏又說起對冬荷、冬柳二人的安排,胡氏即刻瞪了眼睛,“我的天,你怎麼這麼大的膽子?就不怕她們說給二姨太太?”

  “墻有縫、壁有耳,她們如若敢說,女兒早晚都會知道,她們在二姨太太的院子里只是打雑的,女兒給她們好吃、好穿、好住,誰願自找不自在?”林夕落這話,倒是讓胡氏連連拍著胸口,低頭仔細的琢磨著,隨即臉上全是笑,捧著她的小臉便親了一口:

  “你這膽子,到底像誰?”她和林政孝二人腦袋合起來都想不出這點子。

  林夕落撒嬌的道:“不願娘再受委屈。”

  母女二人臉上綻著笑,可未等再歡快幾分,就見門口的小廝匆匆跑了進來,“夫人,不好了,少爺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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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ncone 發表於 2013-8-14 12:55 PM

第十二章 學

  前來回稟的小廝名為吉祥。

  自天祤三歲開始識字時,吉祥就隨身侍候,有幾分狡猾但對天祤呵護照料的極其入微,故而林政孝也允他陪著識字讀書,並非半字不識的盲奴。

  即便這次天祤去了林府族學,林政孝也未再尋找陪讀,只讓吉祥跟著,這才有他匆匆跑回扯脖子喊嚷的一幕出現。

  可他這一喊嚷,讓胡氏剛靜幾時的心“怦”的跳到嗓子眼兒,起身、腦袋一暈,沒站穩險些摔倒,林夕落連忙上前扶住,胡氏也顧不得慌亂間弄灑的茶沫茶汁,急躁上前指著吉祥便問:

  “怎麼回事?你倒是快說啊!”

  吉祥一直從族學跑回,已是呼呼氣喘,嗓子干涸,心中也急,硬擠著沙啞嗓子磕巴道:“少爺,被,被先生打了!”

  “哎呦!”胡氏氣的一屁股坐在了櫈子上,拍著胸口指著吉祥訓斥道:

  “被先生打了,那是書沒習好,你這匆匆跑回,還以為他挨了旁人欺負,你想嚇死誰!”

  林夕落撫著胡氏的后背,她自個兒剛剛也急,眼睛瞪的都發酸,白了那趴在地上粗喘的吉祥一眼,問道:“他為何挨打?”

  “背書沒背好。”吉祥說完這句接著道:“夫人,大姑娘,您二位不知道,如若尋常打少爺手板子,那老爺也時常有,可這位先生,兩戒尺下去,少爺的手都出了血淋子,而且不止是這兩尺,是要罰十尺!”

  “那你怎麼不在跟前兒看著?這會兒跑回來,尺子早罰完了!”胡氏站在地上左轉右焦,吉祥忙道:

  “夫人,要是如此奴才怎能這樣的跑回來,那先生說了,今兒背不上的文罰寫十遍,明兒交上,如若交不上,可要罰二十戒尺,少爺的手都被打成了那副模樣,怎還握得了筆?”

  胡氏聽完嚇的險些從椅子上滑落,林夕落連忙拽住她,喊著宋嬤嬤:“快去取傷藥來,別耽擱著。”

  “我得去看看。”胡氏心急、念叨,心底卻守著規矩不敢邁出“宗秀園”去那族學。

  老太爺早有言在先,族學休習的子弟即便被先生罰的斷了氣,那也不允這些太太、夫人、姑奶奶們邁去半步,否則攆出族學,攆出林家門。如今那族學門口還有一偌大的匾額上題著“禁”字,胡氏不得不猶豫思忖,被攆出族學、攆出林家,這可不是小事!

  可自己的兒子被打,胡氏來回踱步間把自己的手揉搓捶打的已是通紅,宋嬤嬤拿了傷藥過來,“夫人,得給小少爺說說情!”

  胡氏把藥接過來,咬牙跺腳的要往外走,林夕落拽住她,“娘,您先別去。”

  “老奴說句逾越的,大姑娘,那可是您的親弟弟,才六歲。”宋嬤嬤在旁插話,林夕落沒搭理,接過胡氏傷藥,“您別去,我去。”

  “你怎麼能去?還是娘去,大不了去求一求老太爺,娘豁得出去這張臉。”胡氏堅決不肯讓,林夕落則攔下她,“娘,女兒自有辦法,老太爺可吩咐女兒要去族學學規矩,今兒先去瞧瞧也無妨。”說罷,她則吩咐吉祥,“父親在何處?快去遣人知會一聲。”

  吩咐春桃取來衣裳,林夕落沒單獨讓春桃陪同,也帶了冬荷、冬柳二人,胡氏有些擔憂,“這能行嗎?”

  “成不成的,也就厚著這臉皮了。”林夕落看著宋嬤嬤,臉上沒有半絲紋動,話音極冷:“管好你那張嘴,明知逾越的話還硬說出口,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念在你陪同母親多年的份兒上饒過你,往后如若再多嘴半句,別怪本姑娘不留情面。”

  話畢轉身而去,宋嬤嬤瞪眼踉蹌了兩步,目光直盯著胡氏。

  胡氏這會兒哪有心思搭理她?站在這宗秀園的堂屋中滿臉都掛著焦慮擔憂,宋嬤嬤心里不安,上前道:“夫人,老奴這可是為了少爺。”

  “行了行了,往后你也少說兩句,這兒不是福陵懸,這兒是林府。”胡氏滿心不耐,宋嬤嬤也閉上了嘴,心中卻在腹誹:雖然林家庶嫡的身份也不可小瞧,旁日不覺,回了林府,連這位不聲不語的姑娘都變了味兒了。。。。

  ***

  林夕落出了“宗秀園”並未馬上行去族學。

  冬柳顯然得了冬荷的告誡,看林夕落的目光都帶著窺探,何況她還跟著七夫人回過一趟“香賦園”未見成二姨太太。。。。

  “冬柳。”林夕落這一聲輕喚嚇了冬柳一跳。

  “九姑娘。”冬柳的聲帶著顫,冬荷傳來的那些話,她一直心中略有猶豫,這九姑娘就那麼大的膽子,敢跟二姨太太送來的丫鬟講條件?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你去二姨太太那里,就說七老爺的兒子在族學被先生罰了,戒尺打的濺出了血。”林夕落說完這一句,自也看出冬柳被嚇到的模樣,“怕什麼?本不就是讓你們來盯著的?去吧。”

  冬柳嚇的有些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翕著嘴僵在原地,林夕落上了小轎,冬荷低頭在一旁跟著往族學方向行去,冬柳看著那小轎離去的影子,呆了片刻的功夫,即刻往“香賦園”的方向跑去。

  春桃心里納悶,冬荷卻是驚愕。
  林夕落叫她與冬柳陪同之時,她下意識的便想到是否要遣她們往二姨太太那里送信兒,本以為會挑選她,孰料卻是冬柳?冬柳所知的話可是她通傳的,這位九姑娘為何選她去?對冬柳就這麼放心?還是。。。冬荷不敢多想,小碎步的緊緊跟在青轎后面。

  林夕落並非是太過自信,她習慣于將最無保障的人事置于前,那日她與冬荷相談,從與冬荷的交談來看,冬荷是害怕林夕落送她們回去,也從心底應了林夕落所提的要求。

  而那個冬柳。。。二人來“宗秀園”這些時日的表現,冬荷是膽怯,而她更多是隱忍,何況她比冬荷在這府里頭更多點兒分量,畢竟其父母健在,林天祤被先生責罰之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冬柳如若真有心給二姨太太回些糙言誑語,定不會放過如此機會。

  貪人惡鏡己。。。胡氏口中所知二姨太太的為人,恐怕她會比尋常人更討厭貪嗔之人,所以不用林夕落去打探,單看這柳是否還能回來“宗秀園”便知她是什麼表現。

  行到族學院門之前,林夕落吩咐停了轎,也沒使喚人到門口通傳求見,在一旁等候去尋林政孝的吉祥趕過來。

  吉祥應是真的急了,林夕落沒等過兩刻鐘,便遠遠瞧見林政孝與吉祥二人匆匆趕來。

  林政孝不停的撫著額頭上的汗,吉祥跑幾步停著喘上幾口,再跑幾步跟上,忽然抬頭,看到林夕落等人在族學門口,臉上掛了喜色,連忙道:“老爺,您慢點兒,大姑娘還沒進去,您不用急了!”

  林政孝忽聽此話,下意識的抬了頭,沒成想腳步行速太快,這忽然一停腿酸發軟,跌了個屁墩兒還坐了石子兒上,疼的林政孝“哎呦”的跳起來,口中忙道:“聖人恕我,聖人恕我。。。”隨即又撣了撣灰土,抹抹額頭的汗珠,朝著林夕落這方快步走來。

  林夕落轉過身翻著白眼,指望這位爹去壞林府族學的規矩,她恐怕還得耗唾沫星子。。。

  果真,林政孝行到此處最先開口一句話便是:“快隨父親歸去,這族學的規矩可是林家老祖定下的,絕不能破!”說話間拽著林夕落就往轎子里推去。

  林夕落坐進去又起身出來,與他言道:

  “女兒怎會壞規矩?祖父之前吩咐女兒要來族學上學,如今女兒先來見一見欲從學的老師可行?”

  “胡鬧!誰能不知你是來見天祤?”林政孝急斥,林夕落反駁,“知道又能怎樣?女兒可未壞規矩!”

  “你啊!”林政孝心中也著實懊悔,想著天祤,坦言道:“不該讓天祤隨同讀論語,理應在幼學入讀,大意了,貪功冒進,悔矣!”

  父女二人爭執半晌,林政孝畢竟也非厲父苛性,林夕落這尋了個由頭,他也在心中思忖斟酌,莫非就以這理由去見一見那位族學先生?好歹說上兩句,總比讓天祤這六歲孩童被打完還要罰字强?

  《百家姓》、《千字文》雖讀好,但從《論語》開始便是另一番天地,他六歲恐難懂、直硬背,一日兩日可行,時間長久下去弊大于利啊!

  林政孝越想越后悔,越思越自責,看著林夕落滿臉焦急,他只得歎氣咬牙道:“豁出這張臉面了,哪怕為此被攆出去,也得與這位先生談一次,六歲的孩子怎能如十歲般教習?不妥,著實不妥!”

  這心思定下,林政孝急著就往族學院內走,腳步都比尋常快了幾分,林夕落對他這心血來潮的脾氣著實無奈,上前攔住林政孝,“父親,再等一等。”

  “等?還等什麼?為父不需借口,如若那位先生能將此事講通,為父夜不閉目,看著天祤將罰字寫完,否則他必要為這戒尺留個說法。”林政孝氣上心頭也快,倒是拋開那族規祖訓,要與教書的先生好好討辯一番?

  林夕落心底感歎,嘴上卻不能多說,只得道:“父親等一等,再容一刻鐘的功夫可行?”

  “你要作甚?”林政孝問。

  林夕落答:“等二姨太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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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ncone 發表於 2013-8-15 11:22 AM

第十三章 拜

  林政孝沒有細問,林夕落只專心的等,遠處隔著翠竹遮掩的書屋,傳出清晰琅琅讀書聲。

  一刻鐘的時間已經過了,林政孝看著林夕落,林夕落的心中也在猶豫難平,難道說她估錯了這位二姨太太?

  林政孝擺了手,“進去吧,莫再等。”嘴角牽出一絲自嘲輕笑,轉身邁步,耳畔卻聽林夕落之聲,“父親,有人來了。”

  來人乃是二姨太太身邊的劉嬤嬤。

  透過轎簾看到族學院前停的那一頂小轎和站立此處的人,劉嬤嬤忍不住眉頭微皺,吩咐抬腳的婆子快些,心底多了分謹慎。

  不是劉嬤嬤多想,她跟隨二姨太太這麼多年,不提偶爾為二姨太太出主意,單是在旁瞧著、看著、聽著,這腦子再木訥的人也學的多幾個眼兒,剛剛“宗秀園”的冬柳歸來求見二姨太太,回的那些話不提真假,只瞧她那份巴結后又求回“香賦園”的貪婪目光,劉嬤嬤的心底就是冷笑:縱使賞個高枝,也不是這樣的丫頭能攀得上的。。。

  然,二姨太太心中不悅,但冬柳所回的話還是不能拋開不管,自身來不妥,這才吩咐劉嬤嬤來這族學處瞧瞧,可看到這七老爺與九姑娘都在此,劉嬤嬤心底已知,她不止隨意看看這般簡單了。

  小轎停住,劉嬤嬤下來先給林政孝、林夕落行了禮,林夕落笑著還禮,劉嬤嬤故作出驚愕模樣笑著言道:

  “聽說十三少爺被先生罰了,七老爺匆忙就來此,二姨太太特吩咐老奴來勸勸,還好趕上了,二姨太太說了,林家祖訓族規不得馬虎半分,七老爺您得三思啊。”

  劉嬤嬤看了看林政孝,又笑著與林夕落道:“只是十三少爺才六歲孩童,先生也著實太過嚴苛。”

  林政孝沒話出口,林夕落上前挽著劉嬤嬤的手臂道:

  “您說的對,祖訓族規只存敬畏不敢違背,這才不得不借著我來族學拜見恩師的名,看看是否能給送個藥?六歲孩童便入正學,實在太早,兩尺濺血,還要罰字,可得靠劉嬤嬤幫襯著說兩句討情的話。”

  林夕落沒有半分遮掩,將自己的意圖全都擺明,劉嬤嬤僵了分才擠出笑,“九姑娘就會說笑,這等話語哪能往外說。”

  林政孝輕咳兩聲道:“嚴師高徒,但苛罰有度,這位先生不知乃是何人?我欲與他好生探討探討這教習章法。”

  耳聽林政孝這話,可是讓劉嬤嬤驚的連忙上前,“七老爺,您可去不得,這位先生可是林家有頭有臉的人物,乃是老太爺的表侄孫,別看輩分比您低一層,那可是三元及第的狀元郎,可惜狀元袍還未上身便得知其母過世,守孝三年,這才被老太爺請來在族學教書。”

  林政孝有些驚,急忙問:“你說的此人可是豎賢?”

  “正是!”

  劉嬤嬤說此,林政孝接連長喘,拍著額頭連聲道:“莽撞了,是我莽撞了。”話語至此,林政孝臉上的尷尬夾雑幾分愧疚,來踱步,好似有退回之意。

  林夕落不知這位“豎賢”到底是誰,但天祤的傷總得看看吧?何況還要罰抄百遍,他怎麼忍得了?

  不等林政孝開口,她則先與劉嬤嬤言談:

  “既是如此良師,父親的心便可放了肚子里,但既然來此,還有劉嬤嬤在后撐著,不如我厚著臉皮求嬤嬤陪著見一見恩師可好?老太爺吩咐歇幾日便來族學,不可再貪玩耽擱,有劉嬤嬤在,我也壯幾分膽膽子?”

  林夕落這麼客套,劉嬤嬤總使有二姨太太當靠山也不敢過度放肆當面拒絕,何況還有七老爺在?

  “有九姑娘抬舉,老奴自當奉陪,也能順便先給九姑娘說說這族學中的事,讓您心里頭有個計量。”

  既是要去做的事,那就要把事做圓滿了,落個好人情,劉嬤嬤笑著側身請林夕落前行,林夕落看著林政孝,顯然他也成了陪同,陪同是假,進去探天祤是真,林政孝的臉火熱發燒,明擺著有不堪之相,但見林夕落朝他擠著眼,他如若不去,豈不讓孩子們對自己這當父親的失望?

  口中張張合合,不知在嘀咕什麼,林政孝邁步于前,吉祥在一旁顛顛的跟著,林夕落挽著劉嬤嬤跟隨其后,口中一問一答,便從劉嬤嬤這里得知了族學中的不少情況。

  林府中的族學並非是林忠德這一支脈的孩子在讀,但凡是姓個林字,都可來念,而男丁這一支除卻林豎賢教習外,另還有幾名教諭在此教課,但都乃輔助之職,主要還靠林豎賢。

  女眷們這一方的科目與男丁自不相同。

  琴、棋、書、畫、綉五門可自選兩門,而《祖訓》一課是必須都讀的,劉嬤嬤說到此,特意補言道:

  “九姑娘可現在就想一想選何種科目,而后再去選拜老師,如若您對其余科目也有興趣,也可拜師去聽,但凡是您選了的,就要做功課,如若做不出樣子,老太爺是要罰的,不過多數的姑娘們都選了三科。”

  這也算是提個醒,林夕落點了頭,仔細思忖后問道:

  “畫綉不分家,這兩科目可學,還好書寫,這也不假,不如就選這三科?”

  “九姑娘聰穎好學。”劉嬤嬤是留了這一句,隨即開始說起這三科的教諭師長,畫、綉自都乃宮中出來的宮嬤教習,劉嬤嬤媽把二人的喜好、風格、脾性都仔細的說了,但說到“書”,她則若有所指的看了林夕落一眼:

  “說起這一科目,九姑娘可要多多上心了,這一科的教習可是打了十三少爺的先生。”

  “是他?”林夕落的眉頭微皺下,反倒是笑了,正愁找不到由頭去探天祤,如今不正合適?

  “無妨,稍后正好去拜見一番。”

  劉嬤嬤沒吭聲,也沒對林夕落不退有半分驚訝,反倒臉上掛著的笑,明擺著事沒這麼簡單。

  打了十三少爺,這位親姐姐便來拜見,誰人猜不住她是何意?

  何況那位先生。。。劉嬤嬤不再多想,免得讓七老爺和九姑娘看出端倪。。。

  這一行自是先去拜見了綉、畫老師,教綉工的是從宮中坊司出來的宮嬤曲嬤嬤,林夕落行了拜師禮,她抿了茶,這就算了了事,告知所需準備的物件就端茶送了客。

  而教習畫意的老師曾是公主的侍讀,雖說是公主身邊個打雑的,但被請進林府教習,也不是輕易能請到的,瞧其那副月牙彎眼就看得出此人並不簡單。

  這方都拜訪完,劉嬤嬤試探的問了句:“可是去拜豎賢先生?”這話不單是問林夕落,還有向林政孝請命之意。

  剛剛見那二位教習,林政孝都未插嘴多敘閑言,而如今要見林豎賢,他的腳則有些沉的邁不開步了。

  去?還是不去?這是個問題!

  來此本就是個借口,心中難免虛誆,如若再被這小一輩兒的損上幾句不合規矩,林政孝是真不知自己這臉往何處放了。

  一輩子清正自制,遵規守禮,難不成今兒真的要破個先例?

  躊躇不定,局促難安,林夕落從沒見過林政孝臉上那麼多複雜表情,只得率先與劉嬤嬤道:“請劉嬤嬤帶路吧。”

  劉嬤嬤看了林政孝一眼,卻也知不好再多去探這位七老爺的窘態,又訝異九姑娘的越禮做主,反倒不得七老爺的半點兒斥責?

  一行人往書院的方向而去,劉嬤嬤對林夕落更多打探,林夕落此時無心遮掩,她最想知道的是天祤怎麼樣了。

  兩排平屋圍著一棟二層小樓,平屋是孩童、族中窮困學生的修習地,二層小樓是林府成年男丁習學之地,而林天祤並非在平屋中,而是在這二層中的一層,林政孝眼見如此,眉頭皺緊,猶豫之心不在,反而堅定步伐的讓守門小廝進去通報。

  劉嬤嬤從進族學便開始介紹,行至此處她好似換個人一般,退居林夕落之后,儼然不在此處出頭。

  林夕落沒對她太過挑理,而是與林政孝一起等候先生出現。

  一炷香、兩柱香時間過去。。。一刻鐘、兩刻鐘過去。。。那計量時辰的沙漏中細絲落下,轉眼,就是一個時辰已過。

  劉嬤嬤有些按耐不住,林夕落卻仍未離開,她一直都在觀察著林政孝,時間已過去一個時辰,他從最初的猶豫不決、尷尬愧疚等候現在,這些情緒蕩然無存,臉上倒多了一分不見此人誓不罷休的氣勢,讓林夕落都十分驚訝。

  林夕落沒問出口,一起陪著等,心里卻對這位先生不滿,你總不會悶死在里面,還就不信你不出來?

  一個時辰過去,樓閣中一聲鈴鐺叮響,里面傳出唏噓紛擾,轉眼便有身著族衣學帽的小子磞跶著跑出來。

  林政孝依舊未動,林夕落喘口氣便不多嘴,直至所有的學生都行了出來,卻不見林天祤的身影,這才有小廝前來請們進去。

  樓閣正中供奉著聖人之像,林夕落跟著林政孝拜了三拜,繞過此處往后行去,未等行進學堂之中,就聽見一童音泣聲,這不正是天祤的聲音?

  林夕落加快了腳步,林政孝也闊步疾走,待二人行到正屋之內,就見一脊直背影在給一歪帽學童的手上塗藥纏布,而此童正是林政孝之子、林夕落胞弟林天祤!

***

  PS:不好意思,本人不太悉國語。碼字很慢,所以每日儘量更新一頁。敬請原諒!!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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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ncone 發表於 2013-8-16 10:23 AM

第十四章 辯

  林政孝站在當地有些邁不動步,林天祤聞聲朝這方看來,哭花的小臉還在抽泣,但看到林夕落二人又開始“吧嗒”的掉淚。

  林夕落沒忍住率先上前,可那背影依舊在纏繞紗布,根本不回頭看上半眼。

  直至傷口包扎完,林豎賢才算正站起身,告誡林天祤站立此地不允亂動,才轉過頭來看向門口幾人。

  一方為父女、一方為師徒,實在是個尷尬僵硬的場面,劉嬤嬤深知這不是鬧事的時候,硬著頭皮從后上前,介紹道:“先生,這位是府中的七老爺、九姑娘,九姑娘得老太爺的話,來族學修習,為人聰靈,選了書這一科目,今日特地前來拜訪您。”

  林豎賢朝著林政孝看來,拱手行了禮,沒有半句話,隨即轉頭看向林夕落,“你是來拜我的?”

  林夕落皺了眉,答:“拜師,探他。”林夕落指著林天祤,林天祤的眼淚更是掉的兇,可有林豎賢攔著,他絲毫不敢跑到林夕落那里好生哭上一通。

  劉嬤嬤倒吸口涼氣,臉上沒了好顏色,如若是關起林府的門,她才不會管這七老爺和九姑娘的死活,如今有這位老太爺最看重的先生在此,她才豁出臉面與此人巴結言談,可這位九姑娘不拜師就罷了,還把實話說出來?這如若惹惱了先生,老太爺還不得翻了臉?二姨太太也得損斥她!

  林政孝沒有說辭,只背手在一旁沉默思忖,林豎賢臉上沒什麼表情,隨口言道:“我不教無矩之徒,你走吧。”

  “我不拜無禮之師,罷了。”林夕落這話說出,倒是讓林豎賢的目光正視起來,“。。。何以謂之?”

  “六歲孩童《三字經》、《千字文》習過之后便讀《論語》,《名賢集》為何不讀?《五言雑字》、《七言雑字》為何不讀?先生六歲年紀可能熟背《論語》?否則何以如此教習?”

  林夕落這話說的極重,好似一根刺扎入人心,不提林豎賢的目光凌冽起來,連林政孝都有些驚愕懊惱,訓斥出口:“夕落,不得無禮!”

  “父親,如若先生無這解釋釋,女兒便棄掉‘書’科,免得字不正、人不正。”林夕落看著林天祤抽泣的小臉,再看他手上纏繞棉布滲出的紅絲,滿心都是氣,六歲的孩子,《論語》背不出就如此責罰,還要罰字?饒是三元及第、老太爺賞識的人又能怎樣?如若是正人君子怎能做出這等事來?

  五官端正,儀表堂堂,可林夕落怎麼瞧都格外不順眼,故作清正的白面書生,心里指不定揣著什麼鬼心腸!

  “五言雑字、七言雑字實乃識字之本,俚語諧文,讀順幾遍,可知天文地理、風俗人情,可背、也可不必熟背,《名賢集》同之,吾四歲起讀,六歲讀遍《大學》、《論語》后之不提,可有教之資格?”林豎賢這話道出,連帶著下巴都跟著仰了半分,林夕落本就要仰頭看他,如今正看到他下巴額上的一道疤。

  林夕落側身低頭,目光只看天祤的小手,口中道:“可天祤對這三文讀都未讀、字更不識,先生便越過教習《論語》,這可推托不過。”

  “你未讀過?”林豎賢怔住,低頭看著林天祤。

  林天祤被這麼多目光注視著,不免有些害怕,再看林政孝朝其點頭,他則言道:“回先生,學生未讀過。”

  “可。。。。”林豎賢話語停頓,緊皺眉頭遮掩尷尬,后又問道:“你可與教諭說過此事?”

  有父親和嫡姐出面,林天祤的膽子也大了幾分,仰頭言道:“說過,教諭說先生不好此書,回去自讀幾遍識字即可,我是祖父送來的,自應在先生門下修習《論語》,不用再去幼童書屋。”

  “哪位教諭如此告誡?”林豎賢急問。

  林天祤速答:“楚教諭。”

  林豎賢沉歎冷哼,緊抿著嘴,林政孝背手轉身,顯然在往肚子里憋氣,林夕落看著劉嬤嬤,她抽動的半張臉明顯不自然,顯然,這楚教諭興許與二姨太太那房脫不了關係。

  偌大的書屋靜的落針可聞,尷尬的氣氛縈繞不散,可誰先開口?

  林豎賢是教書先生,被這番頂撞且是他的疏忽過錯,讓他這自喻清高之人怎下得了台?

  林政孝縱然滿肚子話,但在旁從始至終一言未發。

  他總歸顧忌著府中規矩、何況林夕落與林豎賢按族親算是同輩,這番頂撞,如若論族親規矩也可大而化小,他若插嘴便事情廣大,故而林政孝憋著一肚子話不能開口,何況他開口就想叱罵這二房手下的楚教諭,劉嬤嬤還此地?

  劉嬤嬤也沒法開口,她雖能借著二姨太太的面子得府中眾人寒暄逢迎,但在這最重規矩的林豎賢面前不敢多嘴,剛剛介紹林政孝與林夕落,這當奴婢的本份,如今若對主子們的事多言插話,被老太爺知曉恐連二姨太太都討不到好。。。何況這事還真與二房有關。

  思前想后,劉嬤嬤的心里不知如何才好,如何把眼前這尷尬化解?再回去與二姨太太商議?

  這般思忖,劉嬤嬤則看向了林夕落,這事是九姑娘挑起的,如若圓,也得是她吧?

  林夕落被劉嬤嬤這麼盯著,連林政孝都在給她使眼色。。。林豎賢乃是天祤的先生,讓他下不來台也不合適。

  “原來是天祤未與先生說清,是我冒昧潕了先生,給先生賠禮了。”林夕落福身行禮,孰料林豎賢卻讓開,倒是朝著林天祤正正經經的鞠了一躬,“實是為師粗心大意,讓你受了委屈,就此致歉,我自罰《名賢集》、《五七言雑字》百遍,定交你探,你則好生養傷,不必用筆,但背書不可免。”

  林天祤眼睛瞪得碩大,師傅給自己鞠躬?這可是從未遇過的事,心中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看向林政孝。

  林政孝翕了翕嘴,依舊沒出半句,林夕落被晾在當地,眉頭皺緊,劉嬤嬤連忙逢迎,“。。。九姑娘還不借此拜過先生?”

  “不必。”林豎賢即刻躲開,“你還是拜他人去吧。”

  “豎賢。”林政孝忍不住開了口,林豎賢即刻再次行禮,“七叔父。”

  “夕落也不是故意為之。”林政孝看了一眼林夕落,臉上帶著無奈之色,“此事也乃我魯莽,你莫往心里去。”

  “七叔父,這並非侄兒狹隘,”林豎賢看著林夕落道:

  “早聞九姑娘門前手罰總管,兩名雑役喪命,此乃一責;二聞九姑娘頂撞伯父不肯認愧,此乃二責,今日以拜師為名實為天祤聲討,縱然錯在我身,可她祖訓不遵、族規不敬,這是三責,這等作為即使橫平豎直也划不出正氣墨漬,我教不得。”

  林夕落翻了白眼,此人一說,她好像只有尋根白綾上吊的份兒?無顏活在世上了?她前生祖傳微雕手藝,習字是不可缺的科目,如今選這一科除卻愛好之外也是為了便宜不必太過用心,可這林豎賢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她縱使字若天仙也是妖冶鬼魅,怎麼看都不對了?

  林夕落心中吐槽,可林政孝卻知此言對林夕落的影響有多麼大。

  林豎賢除卻是老太爺最賞識之人,在外也頗有影響力,如若他的話傳出,林夕落的名譽定然受損,一個女兒家可受不得這個啊!

  劉嬤嬤在一旁也心中計較,她要不要在此事替九姑娘圓場?如若不說,這位九姑娘把事情傳遠了,老太爺得知應會斥二姨太太一頓,二姨太太的野心她是最清楚的人,這種突如其來的影響,實在不小。

  林政孝和劉嬤嬤的心思自為深遠,可林天祤卻不這般看,自己大姐來此討情反倒先生不收?這還了得?

  “先生,大姐是好人,您不收她可是計較的頂撞?那學生為大姐賠罪了!”林天祤說著就跪了地上給林豎賢磕頭,被捆成布團的手杵在地上更是疼,但他依舊忍著磕個不停。

  林夕落本是想著不拜他就學別科也罷,孰料這林天祤個小傢伙兒這般執著?跪在地上給他磕頭,那“嚍嚍”之聲極其響亮!

  上前將他摟在懷中,林夕落的眼圈有些泛酸,天祤看著她,極其認真的說著:“大姐,先生一定收你的,他是好先生。”

  林豎賢怔住不知所措,童言無忌,可這童言最能引人心愧!

  林夕落摸著天祤道:“姐不習此科也無礙”

  “不行!”林天祤是認准他連累了大姐,小大人似的斬釘截鐵,“先生不收你,我就不起來!”

  林豎賢面赤,林夕落無奈。

  天祤是認准了讓她拜此人,再見那副硬氣執著的小模樣,林夕落心底暖意涔涔,只順從的點了頭,看向林豎賢道:“無規無矩我認,如若申明廣義,何必再來族學修習?先生輕視也罷、不屑也罷,但無妨直言如何才肯教我?”

  林夕落的目光直視,林豎賢也有些落不下臉來。

  雖為先生,可他不過年旬二五,也算個年輕人,先有叔父說情、后有這學生磕請,他如若再不應下實在無顏遮面,何況。。。此事也並非這九姑娘的錯,也乃他的疏忽,否則怎會讓一六歲孩童吃如此之苦?

  仔細思忖,林豎賢看著林夕落,一本正經言道:

  “教你也可,先抄百遍《祖訓》、再抄百遍《女鋼》而后橫、豎、撇、捺各萬遍,此后拿來與我,待我篤定那無假都出自你一人之手便可入席習之,否則就此作罷。”

  劉嬤嬤臉僵冒汗,林政孝皺了眉,林夕落咬牙直視林豎賢,斬釘截鐵點頭道:“我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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