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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emon1212 發表於 2013-8-4 11:18 PM

閑聽落花 -【玉堂金閨】《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8-30 01:20 AM 編輯

【書名】:玉堂金閨

【作者】:閑聽落花

【內容簡介】:

  李恬這一生目標明確:有錢,有閑,沒煩惱,尋個沒本事沒脾氣有愛心的郎君,種種花草,養養貓狗,喝點小酒、吟幾首酸詩,悠然見個南山……

  錢不是問題,閑不是問題,可那沒本事沒脾氣有愛心的郎君,怎麼總是遠在南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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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emon1212 發表於 2013-8-4 11:18 PM

正文 楔子

  四月初的京師郊外,一片生機勃勃的晚春麗景,離普濟寺不遠的落雁山上,林木繁盛,鳥兒們從一根樹枝跳到另一根樹枝,歡快的叫個不停。

  半山一處隱蔽的大青石側後,筆直的站著一個中年男子,穿著幾乎和青石一樣顏色的靛青細布長衫,一個中年侍從恭敬的叉手侍立在旁,周圍看不見人,一陣風吹過,柔軟的碧草有的隨風伏身,有的卻一動不動,那不動處,隱隱有寒光閃動。

  山下普濟寺方向不緊不慢的過來幾輛圍著深藍綢圍子、乍一看不起眼、細看卻極奢華的車子,車子四圍散著三四十名騎著馬的精壯僕從,整個車隊透著輕鬆自在,不大會兒就到山腳下。

  等車隊全部進到山腳,突然從路兩邊的灌木叢中衝出幾十名全身黑衣、用黑布裹著頭臉的精銳之士,黑衣人們配合默契、極有章法,沖進隊伍,手起刀落,砍菜切瓜般,一眨眼的功夫,就將整個車隊連人帶馬殺得一個完整的屍首都沒有。

  半山處的中年男子冷漠的看著山腳下的血流成河。

  站在血泊中的黑衣人打了個手勢,山下灌木深處草木分開,一個錦衣華服的中年人大步出來,半山處的中年男子眼眶微微縮了縮,抬手揮了下。

  從半山到離山腳一丈多處,上百名手持利刃的死士如疾風般衝下山坡,和山下的黑衣人殺到一處,這一場廝殺除了刀劍的撞擊聲,沒有半絲聲音,卻極驚心動魄,不過一盅茶的功夫,埋伏在山坡的死士殺盡黑衣人和錦衣中年人,開始沉默的搬運屍首。

  半山處的中年男子輕輕舒了口氣,跺了跺腳,一邊轉身往山上走,一邊淡淡的問道:「是誰家的車隊?」

  「勇國公世子李忠賢和妻子嚴氏,嚴氏是寧遠侯府嫡長女,聽說剛得了個女兒,到普濟寺上香還願的。」中年侍從聲音很柔軟,仿若女聲。

  「女兒?」

  「是,剛滿月,叫李恬。」

  「噢。」中年男子乾巴巴的應了一聲,頭也不回的往山上走去。

  ……

  勇國公府淹沒在一片白茫茫中,勇國公世子李忠賢,那個自小便有才名,十二歲考了解試第一,人品俊秀清華如月下白楊的少年才子,和他那個才貌雙全、嫁妝豐厚到讓人妒嫉的妻子嚴氏,雙雙死於非命。

  嚴氏的母親、寧遠侯府林老夫人扶著丫頭,艱難的下了車,甩開丫頭的手站住,深吸了兩口氣,穩穩的往後院進去。

  正院上房,李忠賢的母親寧夫人仰面躺在炕上,直勾勾的看著帳頂。

  林老夫人一隻手撐著炕沿,吃力的側身坐下,伸手重重拍了拍寧夫人道:「妹子,起來!起來!你這樣作踐自己,豈不是便宜了別人?!」

  寧夫人慢慢撐著坐起來,眼眶乾癟的看著林老夫人:「……你放心,賢兒和婉兒的仇,我必給他們報了!得讓他們瞑目,你把恬恬帶回去,婉姐兒的嫁妝也抬回去,還有賢兒用過的東西,都給恬恬留著,恬恬交給你,我再無牽掛。」

……

  勇國公府後園一角的青桐院裡,庶長子李忠超跪在父親床前磕頭如搗蒜:「父親,父親,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沈姨娘,求您救救她,她是兒子的生母啊,父親,求您,兒子求您了!」

  床上,勇國公雙目茫無焦距的看著屋頂,仿佛沒聽到兒子的哀求……賢兒!我的好兒子!一陣劇烈的刺痛從勇國公心裡直刺出去,如同受著千刀萬剮的極刑,他視若生命、愛到極處的那個兒子,那個驚才絕豔,令他無比驕傲的兒子,淚水從眼角不停的湧出,他以為他已經麻木了,怎麼還這麼痛……

  勇國公慢慢轉過頭,看著磕的滿臉是血的庶長子,李忠超急忙膝行了兩步,急切渴望的叫道:「父親!」

  「你是世子了,以後,勇國公府就是你的了……」勇國公乾澀的說道,李忠超愕然看著父親,勇國公又仰頭看著屋頂,眼淚不停的流……

  李忠超呆呆的跪在床前,任滿臉的血沿著臉頰流下,一滴滴滴在地上,不知道過了多長時候,李忠超艱難的爬起來,如同紙人般晃了出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3-8-4 11:20 PM

第一章 明月照渠溝1

  京城十月半,夜深人靜,寧遠侯府一片白茫茫、靜悄悄,後院正中的榮萱院內漆黑黑一絲燈火皆無,這一處是剛剛病故的林老夫人和外孫女李恬的居處,這會兒林老夫人停靈在前院正堂,李恬守在靈前不吃不喝哭了三天,到傍晚再也撐不住暈死過去,兩個舅母指揮婆子把她抬進後園湖邊的瑞雲閣歇息。

  今天月亮真好,李恬蜷在榮萱堂後園的假山洞裡,疲倦的仰頭看著銀盤般掛在空中的月亮,月光清冷,天氣也冷,李恬緊了緊厚實的細麻布斗篷,挪了挪,換了個姿勢,轉過頭繼續遠眺著後園瑞雲閣方向。

  哪兒不好安置,非要把她安置到三面環水、四下空曠的瑞雲閣,那兒離靈堂比榮萱堂還遠,這份司馬昭之心,赤祼祼明晃晃,李恬嘴角往下扯出絲冷意,外婆說兩個舅母一對蠢貨,真是一點沒說錯,這兩個舅母都是外婆挑的,李恬無聲的笑容清冷如月光,外婆真厲害,外婆這樣的,就叫人強命不強嗎?外婆到底沒能看到她長大出嫁……李恬笑容漸苦澀,下巴抵住膝頭,心裡又是一陣酸楚刺痛漫過。

  外婆是睜著眼睛走的,她不放心自己,李恬微微仰頭,一寸寸細看著月光下的婆娑花木,外婆一定就在旁邊,自己看不見她,她肯定在看著自己,李恬用力眨回湧到眼眶的眼淚,無聲的說道:「外婆,您放心,恬兒一定會活的好好兒的!決不作踐自己,便宜了別人!」

  後園突然騰起片紅光,李恬的臉一下子煞白、眼睛直直的看著瑞雲閣方向的那柱紅光,他們……真的放火了!

  李恬彎腰鑽出假山洞,輕捷如月下精靈般往滴翠樓奔去。

  外婆小殮好,還沒抬出榮萱院,大舅舅寧遠侯嚴承志立時就把院裡所有下人趕出,一把大鎖鎖了院門,李恬嘴角勾出絲寒意,這窮凶極惡的吃相真下作,鎖的正好!省的自己再費周折清空院子,這院子她壓根就沒打算留著,這是她和外婆的家,外婆肯定不能容忍那一對蠢貨住進來,她也不能容,她早就打算好了,外婆若走了,就一把火燒光這院子,給外婆帶走!

  滴翠樓臺階下的陰影中,李恬的心腹大丫頭瓔珞正焦急的四下張望,見李恬奔過去,急忙提著裙子迎上前,李恬低聲問道:「都好了?」

  「好了!」瓔珞將緊緊攥在手裡的火鐮火絨遞過去道:「五娘子,還是我來吧,您……」

  「不用。」李恬簡潔的拒絕,這是她和外婆的家,這把火,她一定要親手點上。

  李恬從瓔珞手裡接過火鐮火絨吩咐道:「去藏書樓轉一圈再去瑞雲閣。」說著,輕捷的跳上臺階,蹲下身子小心的打火鐮取火,瓔珞低低答應一聲,不敢耽擱,提著裙子從旁邊的角門奔往後園西北角的藏書樓。

  李恬點著了火絨,輕輕搖了搖,見火苗竄上來,抬手將火絨扔進屋門內,立即轉身跳下臺階,滴翠樓從門口往裡已經灑的滿地是油,沒等火絨落地,門內就騰起一片火光。李恬奔出角門,突然頓住步子,回頭看著已經一片烈焰的榮萱院,臉上淚水縱橫,用力咬住抖的無法控制的嘴唇,狠狠的扭過頭,沿著圍牆邊的僻靜小徑一路狂奔,再沒回頭。

  瑞雲閣和滴翠樓兩處火光沖天,寧遠侯府亂成一團,李恬一路奔進空無一人的靈堂,一頭鑽進棺床下,棺床下鋪著鬆軟厚實的細棉布墊子,李恬脫了斗篷躺下,伸手從頭頂角落裡摸到細布被子,拉過來蹬開蓋好,頭枕在枕頭上蹭了蹭,翻個身,調勻了呼吸,凝神聽著外面的動靜。

  遠處人聲鼎沸,靈堂裡卻靜的能聽到燈花的劈啪聲。

  外婆躺在上面,自己躺在下面,李恬用指肚輕輕劃著頭上的棺床,這是自己在這個世間唯一的親人,李恬只覺得一陣揪心的痛,不是替自己痛,而是替外婆痛,人是有魂靈的,外婆,您現在一定知道了,我不是您的乖恬恬,您的乖恬恬,那次落水時就走了……

  李恬拉上被子蓋到臉上,淚水橫流。

  寧遠侯府林老夫人,南寧郡王府嫡幼女,自小被父母捧在手心裡長大,到了該嫁人的年紀,自己挑了才華出眾、俊逸倜儻的寧遠侯世子、後來的老寧遠侯嚴文藻,誰知道嫁過來十年無出,到第十年頭上,林老夫人大哭一場,給丈夫納了個小妾,小妾懷孕當月,林老夫人竟有了喜,十月懷胎,小妾生了寧遠侯府庶長子、如今的寧遠侯嚴承志,林老夫人生下了女兒,也就是李恬的母親嚴婉芳。

  月子裡,林老夫人不知因為什麼和丈夫大吵一架,當天晚上血崩,命雖救回來了,卻再也不能生孩子了,從那以後,照奶娘熊嬤嬤的話說,一對恩愛夫妻就成了仇敵,嚴文藻後院的小妾越來越多,庶子庶女一個接一個生,好在嚴文藻命短,三十八歲那年一病不起辦了喪事,連世子都沒來得及立,那一年,林老夫人三十七歲,嚴婉芳和庶長子嚴承志都只有八歲。

  林老夫人逼嚴承志生母一根白綾吊死後,代夫上摺子立了庶長子嚴承志承爵,從那年起,林老夫人就是這寧遠侯府高高在上、說一不二的當家人。

  嚴婉芳十九歲那年,十里紅妝嫁給了勇國公世子李忠賢,林老夫人幾乎搬空了整個寧遠侯府給女兒做陪嫁,自己的嫁妝卻一絲兒也沒動用,熊嬤嬤一說到這個就讚歎不已:「老夫人可不是一般人,女人嫁妝留給自己親生的孩子,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律令上白紙黑字寫著呢,回頭老夫人這嫁妝再留給夫人,這嚴家不就全是夫人的了?那一個破爵位有什麼用?庶子承爵又沒有封邑,就一個虛名,一個月那點子俸祿連油鹽錢都不夠……」

  李恬暗暗歎了口氣,母親的嫁妝甚至比外婆那份還要龐大,她三年前就開始打理母親和外婆--或者說是自己的嫁妝,外婆極擅打理庶務,這兩份嫁妝經過這些年的生息,交到自己手裡時,已經龐大的有點嚇人。

  可外婆真把那些銀子放眼裡嗎?外婆這樣的人,怎麼會把銀子放眼裡呢,李恬用袖子抹了把眼淚,翻了個身,出神的看著棺床簾子和地面之間的那線光亮,外公的愛,她的女兒,她的孫女兒,才是她真正放在心尖上的東西吧,可是,這一件件,都不見了。

  外婆是愛外公的,李恬傷感的閉了閉眼睛,外婆常一個人翻看外公的詩本子,看著看著就看出了神,快六十的人了,笑的如同十七八歲的羞澀少女,愛之深恨之切,恨到要絕了他的嗣……

  李恬下意識的緊了緊被子,嚴婉芳嫁過去第二年,就生下了女兒李恬,滿月那天,和丈夫李忠賢去城外普濟寺進香還願,回來路上竟遇上了強盜,離京師不過二三十裡的地方,居然有強盜,還能殺了帶著幾十個精壯僕從的勇國公世子夫妻,一個活口沒留,財物卻一絲沒動,李恬抬起手輕輕撫著棺床板,她問過外婆,外婆臉色陰沉的很,說該還的都還了,讓她別再提這事,勇國公府李家的事,外婆從來不願意多說,她也沒多問過,她原來以為自己就是出嫁那天從勇國公府發個嫁而已,誰知道……

  李恬哀傷的按著棺床板,外婆肯定已經走了,她肯定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小恬恬了,可憐的小恬恬,那麼多的銀子,寧遠侯府的兩個庶子窮成那樣,怎麼不誘的他們惡向膽邊生?外婆看的那樣緊,小恬恬還是被他們尋到機會推進了湖裡,這樣的黑手後來也一直沒斷過,只是,一來自己不是幼小天真的小恬恬,二來,外婆給她請來了悅娘。

  外婆知道也好,這樣她就能走的了無牽掛了,外婆安心走了,自己也就沒有牽掛了,李恬心裡一陣酸楚,今天是外婆走後第四天,這四天裡,她連這府裡的水都不敢喝一口,她敢喝,庶舅們就敢毒死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3-8-4 11:21 PM

第二章 明月照渠溝2

  胃裡有點抽抽的痛,李恬伸手摸了摸腰間的荷包,裡面還有兩塊綠豆酥,午飯前,熊嬤嬤偷偷塞給她一瓶水和幾塊綠豆酥,一瓶子冷水喝完了,可這酥餅,她實在吃不下,做餡的綠豆沒去皮,餅皮沒揉透,油也太多……這些年,她實在是養尊處優嬌養的太過。

  李恬暗暗歎了口氣,得趕緊離開這裡,這樣吃不好睡不好,撐不了多長時候,今天下午就有點精神恍惚,這樣的虎狼之地,稍一恍惚也許就送了命,她答應過外婆,要好好活著,怎麼舒服怎麼活,怎麼自在怎麼活!

  庶舅們總算忍不住放了火,這幾天,不光自己,熊嬤嬤、瓔珞和悅娘她們護著自己,也一樣身心交瘁非常了,這火放的真是及時,竟用了放火這種招搖之極的手段,蠢貨就是蠢貨!李恬嘴角挑著冷笑,也好,有了這把火,榮萱院那把火就成了無頭公案。

  唉,榮萱院一定得燒,母親和外婆嫁妝之豐厚,滿京城無人不知,燒了榮萱院,好歹把水稍稍攪的混些,也許能燒掉幾分那些暗中的覬覦之心,自己一個無依無靠的柔弱孤女,身後堆著座銀山……李恬打了個寒噤,人心險惡,誰知道會生出什麼事來!

  榮萱院化為灰燼,要是有人問起外婆和母親的嫁妝冊子、歷年帳本、房契地契身契等等等等,自己就可以裝傻,誰也不能確定這些東西是燒了,還是落到了哪裡。

  自己才十三歲,因為小,極易讓人心生忽視,這是好處可也是壞處,也就是太小,那些精明能幹的掌櫃們會把自己放眼裡嗎?誰知道他們會生出什麼事來……李恬暗暗歎了口氣,但願人心不要過於險惡。

  外婆替自己安排好了很多事,包括親事,自己也留了幾分後備,可誰知道往後會有多大的風雨雷霆?嚴府是狼窩,李家也不是安全可棲之處,自己得儘快嫁人,有個安穩的夫家可憑藉,再大的風雨雷霆也不怕了。

  外婆給自己訂的冷家是難得的清靜本份之家,冷老爺出身貧寒,中了傳臚後娶了萊國公丁家的姑娘,丁太太過門後,就給冷家添了條不納妾不收通房的家規,這丁太太是聰明人,冷老爺雖是一榜傳臚,可無根無基,萊國公府這些年也落敗的不成樣子,若沒有這條家規,那冷家大郎再出色,也難攀到好親,可若有了這條,再加上人品才學出色,要結門好親就容易多了,而且娶來的媳婦必是人家的心尖子,要不是沖這條,外婆也不會把自己訂給冷家。

  一陣濃烈的疲倦襲來,李恬有些頭暈,不知道什麼時辰了,悅娘不知道回來沒有,李恬遲疑了片刻,伸手在棺床上輕輕彈了三下,外面一個懶散清冷的聲音低低道:「在,歇著吧。」是悅娘的聲音,李恬身心瞬間鬆馳下來,長長舒了口氣。

  「程掌櫃那邊……還好吧?」

  「跟前幾天一樣,瞧不出什麼特別,黃大掌櫃那邊才是大頭,你不盯黃大掌櫃,倒讓我去盯姓程的?」悅娘總算找到機會問李恬這句話。

  「黃大掌櫃是外婆奶兄的兒子,做了十幾年大掌櫃,處處妥當,外婆信得過他,我也信得過他,」李恬的話頓了頓,悅娘不以為然的嘿笑了一聲,李恬歎了口氣,聲音低了很多:「黃大掌櫃人和鋪子都擺在明處,程掌櫃和孫六卻在暗處,只要他們兩個不亂,明面上真出了什麼事,咱們也有周旋的餘地。」

  「嗯,這倒是,那孫六那邊?你讓程掌櫃盯著了?」

  「沒有,孫六不用盯,他是個聰明人,他叛我有什麼好處?誰肯像我這麼用他?」

  這孫六原是南城出名的潑皮無賴。李恬剛到這裡時還小,有一回在街上逛累了,尋了家茶坊喝茶歇腳,孫六和一群無賴正好也在那一處,幾個無賴看她穿戴普通、生的極齊整,嘀嘀咕咕商量著拐走她賣錢,只這孫六,說老娘有交待,離人骨肉的事不能做,甩手走了。當然,後來那群無賴拐她出城,她跟悅娘回來了,那群無賴再沒回來。

  這孫六是個極有心計的,見事不對,出去尋了兩天,回來就四處尋李恬,綴在她後面偷窺,看了小半年,尋了個機會,跪在李恬面前,要投靠為奴。

  孫六算盤打的精明,他文不成武不就,半點手藝沒有,家貧如洗,四下無靠,可又一心想出人頭地過好日子,這些年不知道打過多少主意,試過多少門路,可條條不通,最後只好打算投靠豪門為奴,可打聽來打聽去,那大家用人,首講可靠,他一個二十大幾的外來戶,論可靠無論如何也比不上那些自小當差的家生子兒,就是投進去,一輩子也就是做個最下等的奴兒。

  這李家五娘子,正經的國公府小娘子,聽說又極有錢,這會兒趁她還小,早早投身為奴,等以後她出嫁,自己做了陪房,好歹也能領個差使管管。

  李恬卻只讓他寫了投靠文書,並沒收進府,每個月給他五兩銀子,讓他去交接三教九流,打聽些市井閒話。這孫六文書寫好,拿了五兩銀子興奮的深一腳淺一腳回去,就知道自己這一著走的對極了,自己這個小主人,絕非尋常女子。

  花銀子交接四方做包打聽,這差使真是派到孫六心坎裡去了,他最喜歡也最擅長這個,件件差使做的漂亮俐落。不過一年,李恬就將他的用度提到了十兩,如今孫六一個月領一百兩銀子用度,月錢另算,若另有用項,千兩以下憑他一句話就能從程掌櫃那兒支取。

  程掌櫃是林老夫人手裡用出來的老人,原管著南邊的一家古董行,兩年前被李恬調進京城,明面上說是改投了東家,實際卻是從李恬手裡領了銀子,在京城新開了兩處小當鋪,一邊打理當鋪,一邊暗地裡撒銀子交接六部小吏和窮小官們,他心眼縝密,極會辦事,不過一年,從府衙到禁中宮裡,都知道程掌櫃為人實在、憨厚可交。

  程掌櫃一進京城,李恬就讓他和孫六見了面,做了一明一暗的搭檔,程掌櫃立腳這麼快,孫六功不可沒,孫六借著程掌櫃在官府的那點小路子,這兩年在京城下九流中間越發混的有頭有臉,這兩人,是李恬給自己布下的最重要後備。

  「那你讓孫六盯著程掌櫃多好,不是比我一天看這麼一兩個時辰好多了?」悅娘追了一句。

  「孫六和程掌櫃一樣做管事,」李恬沉默了好半晌,才低低的解釋道:「若讓他盯程掌櫃,會寒了他的心,譬如我讓你盯瓔珞或是水先生,或是熊嬤嬤,你就不寒心害怕?」

  「說到這個,」悅娘呆了好半天才開口道:「萬一你身邊的人……」悅娘話沒說完,就被李恬平淡安穩的聲音打斷了:「悅娘,你們是我的至親,像外婆一樣,退到極處說,真有萬一,我甘心無怨。」

  「你放心,我但有一口氣,必護你周全,秋娘拿你當女兒一樣,熊嬤嬤是你奶娘,瓔珞和青枝兩個絕對信得過,就是外頭的掌櫃……雖說人心險惡,還是好人多,你別想太多,快後半夜了,趕緊睡吧。」

  「嗯,明天早點叫我。」李恬低低的交待了一句,忍不住打了個呵欠,明天還有很多很多要緊的事。

  李恬被悅娘推醒時,外面還看不到一絲曙光,李恬強忍著疲倦和困意,將被褥枕頭推出棺床,哆嗦著抓過棉斗篷裹上,她交待過兩個死黨閨蜜,若看到寧遠侯府有什麼不尋常的動靜,天一亮就趕緊過來救她,這兩個都是在母親面前說一不二的主兒,應該很快就能到了。

  天際泛起頭一道曙光時,寧遠侯府的兩處大火總算撲滅了,瑞雲閣周圍空曠無物,雖說燒的乾乾淨淨,可除了燒枯了旁邊幾棵樹,沒有殃及其它,滴翠樓這邊就慘不能睹了,榮萱院內樓臺亭閣間都用遊廊連著,這火一路漫延的又極快,竟把偌大的榮萱院燒了個一乾二淨。

  寧遠侯嚴承志臉上身上黑一塊灰一塊,失魂落魄的呆站在已經是一片瓦礫的榮萱院前,夫人孫氏如同一隻受驚嚴重的小母雞,扶著婆子的手,緊跟在嚴承志身後,抽抽搭搭哭個不停。

  二爺嚴承慶窄長臉鷹勾鼻,一臉的陰鷲相,目光陰狠的盯著嚴承志,陰陽怪氣的說道:「這火,它自己可燒不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3-8-4 11:23 PM

第三章 逃離狼窩1

  「這把火,得有個交待!」見嚴承志沒理他,嚴承慶又厲聲叫了一句,嚴承志猛的轉過身,抬手點著嚴承慶怒呵道:「前天夜裡是誰偷鑽進榮萱堂的?賊喊捉賊……」

  「放屁!你沒溜進來,你怎麼看到我了?你鎖的門,鑰匙在你手上!」嚴承慶面紅筋暴、氣急敗壞的跳腳大叫,嚴承志怒火上沖,正要接著怒罵,只見前院方向急奔過來一個婆子,沒等站穩就喘著粗氣稟報道:「侯爺,府衙郭推官來了,說要問問夜裡走水的事,清江侯世子夫人上門弔唁,已經進靈堂了。」嚴承志臉色微變,陰狠的盯著嚴承慶,壓著怒氣道:「那妮子……李家外甥女昨晚上在瑞雲閣化成了灰,這才是緊要事!清江侯府怎麼這麼早來弔唁?不是來過一趟了?別哭了!還不趕緊去靈堂!」

  嚴承志最後一句話是對孫夫人吼的,孫夫人哆嗦了下,忙扶著婆子往靈堂哭過去,二太太鄭氏甩著帕子,悠悠噠噠的跟在孫夫人後面。

  「你放心,這是大事。」嚴承慶清了清喉嚨,用袖子拍著衣襟,不怎麼自然的讓了讓嚴承志,嚴承志‘嗯’了一聲,背著手大步前行,嚴承慶也背著手緊跟在後面。

  來報信的婆子垂手低頭,目光從眼角斜上去鄙夷的瞄了眼嚴承志兩人的背影,等兩人走遠了,輕輕‘呸’了一聲,朝著靈堂方向一路碎步小跑回去看熱鬧去了。

  靈堂兩邊用簾子隔出間待客用的小廳,靠牆放著椅幾,清江侯世子夫人徐氏一身素服,坐在椅子上,正愛憐的拉著坐在旁邊的李恬溫聲細語的說著話。

  徐夫人三十四五歲年紀,溫柔嫻雅,是樂寧徐家的姑娘,樂寧徐家與林老夫人娘家、南寧郡王府林家既是世交又是姻親,南寧郡王妃蔣氏雖不大看得上清江侯府,卻很喜歡徐夫人,常請她和獨生女兒俞瑤芳過府玩耍說話,李恬是南寧郡王府常客,也就認識了俞瑤芳,成了知交密友。

  俞瑤芳今年十四歲,柳眉杏眼,身形修長、一身月白素綾衣裙,俏生生如一杆修竹,這會兒急的坐不住,站在偏廳中間,蹙著眉頭,急切的伸長脖子看向門口,徐夫人溫婉的轉頭叫她:「且回來坐著,時辰還早呢。」

  「阿珂這回要是敢晚了,我饒……我再不理她!」俞瑤芳沒答母親的話,急轉身兩步回來,對著李恬跺腳急道。阿珂名叫林珂,是蔣郡王妃年近四十又生的老生閨女,生的嬌俏明麗,活潑可愛,是南寧郡王府滿府的掌上明珠,自小慣的性子很是嬌縱,偏偏最服李恬,對李恬的話言聽計從,三個人是自小的死黨。

  「姐姐別急,」李恬站起來,伸手拉著俞瑤芳,將她送到徐夫人右邊,推著她坐下,神情恬靜的寬慰道:「她那頭要準備準備,這會兒還早呢,姐姐且喝茶。」

  徐夫人讚賞的看著形容憔悴卻恬淡從容若深谷幽蘭般的李恬誇獎道:「恬姐兒不愧是林老夫人教導出來的,這份氣度讓人看了就愛,瑤瑤要有你一半就好……」一句話沒說完,就聽到門口一陣急切雜亂的腳步聲,中間夾著陣陣抽泣。

  「是舅母們來了。」李恬低低說了句,臉上露出絲懼意,下意識的徐夫人身邊靠過去,俞瑤芳一下子跳起來,拉著李恬的手護在她身前。

  孫夫人未進門先放聲大哭,她是喪主,照規矩得哭的說不出話,二太太鄭氏擔著護喪的職責,一邊抽泣一邊沖徐夫人曲膝致謝道:「嚴家遭此凶禍,蒙……」剛說了半句答辭,一抬眼正看到站在徐夫人身邊的李恬,後面的話嘎然沒了,直直瞪著李恬,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孫夫人也忘了哭,圓瞪著李恬,兩隻眼睛越瞪越大,突然抬手抱頭,淒厲一聲尖叫:「鬼!有鬼!不是我!」邊叫,邊恐懼的喉嚨裡‘咯咯’作響,往後連退了好幾步。

  徐夫人不敢置信的看著兩人,好一會兒,才脖子僵直的轉頭看向抖著身子,緊拉著俞瑤芳的李恬,瑤瑤跟她說嚴家庶舅要害李恬謀財,她還覺得李恬想多了,這哪是人做的事?不過被瑤瑤纏的沒法,只好帶著瑤瑤一大早趕過來,原來……竟是真的!

  徐夫人突然站起來,一把將李恬摟在懷裡哭道:「我的兒!我還……這是……何其狠毒!」

  「夫人,」李恬伏在徐夫人懷裡,想起外婆,悲上心來,失聲痛哭,鄭二太太先恍過神,身子一軟癱到地上,雙手拍地號啕大哭,孫夫人這回是真傷心了,一邊哭一邊推著身邊的婆子道:「快去告訴老爺,李娘子沒死,她沒死,她沒死啊!」

  外院待客花廳裡,嚴承志兩邊眼角各擠出一滴眼淚,正跟京師府衙主管防火緝盜的郭推官痛心哀傷:「……這讓我怎麼跟勇國公府交待?可憐我那外甥女兒……」

  「老爺、老爺!」婆子撲進來叫道:「表姑娘,李娘子,沒死!還活著,李娘子她沒死!」

  「不可能!」二爺嚴承慶一下子跳起來,失聲尖叫,嚴承志臉色瞬間煞白,直瞪著郭推官,手指抖的止不住,郭推官眼眶縮了縮,他統管京師安防數年,這種魑魅魍魎的事見得太多了,心裡明鏡一樣,站起來拱手道:「這走水的事,不是在下不通融,實在是朝廷法度嚴苛,好在貴府這把火沒殃及別家,也不過一場訓誡,再罰幾年俸祿,這麼大的火……」郭推官拖長聲音,乾笑幾聲,話裡有話的接著道:「瞞不住人哪!這兩天還請侯爺得空到府衙走一趟,在下就不打擾了,告辭!」

  郭推官轉身就走,嚴承志臉上青紅不定,急跟上去,從懷裡摸出幾張銀票子,強笑著往郭推官手裡硬塞,郭推官連推帶甩道:「侯爺這是何意?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嚴承志哪推得過武將出身的郭推官,被郭推官推得連退了好幾步,沒等他再趕上去,郭推官早已大步出了門。

  郭推官上了馬,沒走幾步,就看到南寧郡王府的車子轉進巷子,郭推官忙撥馬讓到一邊,見那車子幾乎沒停,直駛進了侯府二門,郭推官摸著剃的發青下巴想了想,招手叫過一個心腹捕快低聲道:「看到南寧郡王府車子沒有,看看熱鬧去。」捕快會意的點了點頭,郭推官勒馬轉了個圈,看著依舊巍峨的寧遠侯府,暗暗歎了口氣,林老夫人一死,這寧遠侯府就算是敗了。

  「阿珂!」俞瑤芳看到林珂進來,急忙叫著奔迎出去,林珂聽到俞瑤芳的呼喚,忙甩開母親蔣郡王妃的手,提著裙子奔過去,蔣郡王妃疼愛中帶著無奈,看著女兒搖了搖頭,徑直往林老夫人靈前上了香,退後半步,跪下恭敬的磕了三個頭,林老夫人是南寧郡王嫡親的姑母,她這一走,林家老一輩就走的一個不剩了。

  徐夫人看著她行好禮,這才上前見禮說話,孫夫人膽怯的縮著脖子,不往前反往後退,鄭二太太也縮在旁邊一聲不敢吭,除了林老夫人,她們最怕的就是這位高貴的郡王妃了,蔣郡王妃就從來沒拿正眼瞧過她們。

  蔣郡王妃五十歲左右,身材微豐,雍容大方,受了徐夫人的禮,拉著她坐到旁邊椅子上關切道:「不是說你這幾天身上不大好,怎麼還來得這麼早?」

  「瑤瑤急的很。」徐夫人看了眼擠在一起嘀嘀咕咕說話的李恬三人,歎了口氣,轉回頭看著蔣郡王妃低低道:「這孩子可憐,竟不是多想,也太歹毒了,若不是我親眼看見,怎麼說我都不敢信。」蔣郡王妃面色如常,只輕輕‘嗯’了一聲。嚴家這兩個廢物想下黑手害了恬姐兒,這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從林老夫人把女兒嫁妝連同外孫女一起搬回嚴府那天起,這兩個廢物就一直妄想害了恬姐兒,好得手那無數銀子,可就憑他們,也只好做做美夢。

  蔣郡王妃輕蔑的瞥了眼畏畏縮縮進來的嚴承志兄弟,恬姐兒身邊跟著悅娘,誰能傷她?蔣郡王妃目光移到林老夫人棺木上,複雜非常的呆看了片刻,這位姑母,像座山一樣壓在她面前,一直到死都讓她只能仰視,她是怎麼請到悅娘這樣的世外高手的?還是給一個小妮子做近身保鏢……

  「……這孩子也是哭傻了,這幾天是怎麼熬過來的?真是命大。」徐夫人繼續感慨道,蔣郡王妃嘴角忍不住透出絲似有似無的笑意,輕輕拍了拍徐夫人的手,徐氏心地純良這一條,是她最喜歡的,可也太實心了,這府裡一直到四天前,都被恬姐兒和她外婆握在手心裡,這幾天功夫,就憑那兩對廢物能收服幾個人?

  「且寬心,這府裡都是老夫人手裡的老人。」蔣郡王妃還是忍不住提點了一句,不等徐夫人答話,抬手招呼李恬道:「恬姐兒,過來讓舅母瞧瞧,昨兒這府上走水,嚇著沒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3-8-4 11:23 PM

第四章 逃離狼窩2

  緊挨著簾子侍立的孫夫人和鄭二太太臉色大變,鄭氏從背後推了孫夫人一把,強笑解釋道:「五娘子福大命大……」蔣郡王妃抬手止住,看也不看她,只拉著李恬關切道:「聽說榮萱院燒成了白地?」

  「嗯,我昨兒沒歇在榮萱院,」李恬乖巧的依在蔣郡王妃身邊,聲音裡透著絲絲後怕:「昨天傍晚我暈過去了,兩位舅母讓人把我送到瑞雲閣歇息,誰知道,」李恬仰頭看著蔣郡王妃,眼淚一串串往下落:「半夜裡夢見外婆踢我、打我,推我,趕我走,我嚇壞了,外婆……外婆從來沒有這樣過……,舅母知道,外婆最疼我,我嚇醒了,不敢待在瑞雲閣,就出來到靈堂守著,夜裡冷,我就鑽到外婆棺床底下……」

  「我一早來,她從棺床底下爬出來,把我唬了一跳。」徐夫人接了句,憐惜的撫了撫李恬的頭,蔣郡王妃轉頭看著旁邊侍立的婆子問道:「瑞雲閣也走水了?」

  「回王妃話,瑞雲閣先走的水。」婆子躬身答道,蔣郡王妃嘴角往下,鄙夷的掃了眼孫夫人等人,臉上一絲意外也沒有,只看著李恬柔聲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不能總這樣日夜悲淒,這府裡……你外婆不在,也沒什麼好多待的了,先跟我回去住幾天吧。」

  「舅母好意,可我穿著孝……我想回家。」李恬仰頭看著蔣郡王妃哀聲道,蔣郡王妃轉頭看向徐夫人,徐夫人歎著氣點了點頭道:「她到底是李家的姑娘,回去最好。」

  蔣郡王妃跟著歎了口氣,轉頭看著孫夫人淡淡道:「老夫人不在了,恬姐兒再在你們府上住著不合適,你們府上如今辦著喪事,也不便當,我送恬姐兒回勇國公府,你讓人收拾……算了,都一把火燒乾淨了,哪還有什麼東西好收拾,走吧,舅母送你回去。」

  孫夫人看著鄭二太太,鄭二太太呆望著蔣郡王妃,誰都不想讓李恬走,可誰也不敢開口說半個‘不’字。

  李恬出到靈前,恭恭敬敬沖外婆靈位三磕九拜,站起來,又沖嚴承志和孫夫人等人各自磕了頭,回來站在蔣郡王妃身邊,猶豫了下,又上前半步,沖孫夫人曲了曲膝道:「多謝大舅母這些年的照顧,我外婆和母親的遺物都付之一炬,只有後園西北角藏書樓裡的書,是母親生前收藏的,能不能讓我帶走做個念想?」

  孫夫人紮著手倉惶四顧:「啊?那個,得問你大舅舅。」

  「那就去問一問,我們現等著。」蔣郡王妃不耐煩的說道,孫夫人往後趔趄了兩步掀簾出去,嚴承志兄弟就跪在棺床左邊,裡面的話聽的清清楚楚,見孫夫人出來,青灰著臉道:「那是她母親的東西,帶去做個念想也應該,」一句話沒說完,嚴承志心底劃過絲亮光,稍稍頓了頓,下面的話就變了:「只不過那書樓一直鎖著,裡頭髒得很,得理一理,過幾天理好了就打發人送到勇國公府上。」

  「要理幾天?」李恬追了句,聲音裡透著不安和急切,嚴承志心頭閃過陣濃烈的驚喜,忙強壓下驚喜道:「五天,不不,七天,最多七天。」

  「嗯,」半晌,李恬才不情不願的答應了一聲。

  一把火燒的李恬也沒什麼好收拾的,空著兩隻手,帶著自己的奶娘、丫頭等從人出去往二門上車。

  孫夫人遲遲疑疑送了兩步,蔣郡王妃掃了她一眼道:「守孝舉哀要緊,不用送了。」孫夫人鬆了口氣,往後仰在婆子懷裡,跌回棺床旁,這回是真哭的肝腸寸斷。

  李恬和蔣郡王妃、徐夫人等人到了二門,蔣郡王妃四下轉頭看了看問道:「悅娘呢?」徐夫人不明就裡的跟著張望,悅娘的身份隱密,除了蔣郡王妃,外頭沒人知道。

  「去城外安排外婆停靈之處了。」李恬揪著帕子小聲答道,蔣郡王妃臉色猛的一沉,奶娘熊嬤嬤忙躬身解釋道:「回郡王妃,昨兒一早,大夫人非把這差使點給悅娘,五娘子那會兒都三天沒吃沒喝了,又哭的厲害,神思恍惚,大夫人說什麼她都點頭,奴婢和瓔珞眼珠都快擠掉了,五娘子看見只發怔,午後奴婢突然跑肚,只蹲著起不來……半夜裡看到火光,還以為……都是菩薩保佑,要是五娘子有個好歹,奴婢一頭碰死也抵不過。」熊嬤嬤臉色青灰、嘴唇發白,看樣子昨天拉的確實厲害。

  「真是詭計多端!太有心計了,先把恬姐兒身邊的人都調開,太壞了!從前只聽人說,沒想世間竟真有如此歹毒之人!這是恬姐兒命大。」徐夫人心思單純,並不多想蔣郡王妃為什麼單關心悅娘的行蹤,聽了熊嬤嬤的話,只拉著李恬又氣又憐,蔣郡王妃皺了皺眉頭,看著瓔珞吩咐道:「去門房交待一聲,悅娘一回來,讓她趕緊去勇國公府尋五娘。」瓔珞去傳了話,蔣郡王妃將不情不願的林珂托徐夫人送回南寧郡王府,自己帶著李恬坐一輛車,送她去勇國公府。

  一行人剛出了門,二爺嚴承慶連忙爬起來道:「這靈堂大哥守著就行,我去給外甥女理書去。」嚴承志氣的臉色發青,低吼道:「眼看弔唁的就來了,讓人看見,一個居喪不謹,還要命不要?!」

  嚴承慶躊躇了下,一邊不情不願、拖拖拉拉的往下跪,一邊隔著棺木,沖對面的妻子鄭氏擠眉弄眼,嚴承志一把拉下嚴承慶咬牙道:「給我好好哭喪,晚上一起過去理!」

  「就等大哥這句話了。」嚴承慶陰陽怪氣的還要再說兩句,外面管事高聲通稟,有人來弔唁了,幾個人忙放聲幹嚎。

  嚴承志哭聲裡倒真有七八分悲傷,一直到老太婆病死,榮萱院裡裡外外守的連根針都紮不進,等他被人叫進去時,老太婆連衣服都換好了,靈床一抬出院門,他就清空榮萱院,讓人鎖了院門,可這弔唁的人一直沒斷過,他又甩不開老二,老太婆和她那死人女兒的嫁妝冊子、這歷年的帳本子、那些地契、房契,下人的身契,他連影子還沒看到呢,這些年他費盡心機,也沒摸清楚老太婆和那死人女兒到底有多少鋪子、莊子、銀子,他知道的,就明面上那幾處,那幾處才值幾個銀子?!如今內外帳房堆的都是空帳,銀庫裡空空如也……

  嚴承志心裡貓抓一般的難受,銀子和東西到底哪兒去了?榮萱院這把火燒的蹊蹺,難道是那個小妮子?那小妮子才十三歲,又不是成了精,再厲害能有多厲害……是老太婆臨死前佈置下的?不會,她怎麼捨得一把火把什麼都燒了,她能讓那小妮子也窮得精光?

  書樓裡一定有名堂,那房契地契銀票子要是夾在書裡……書裡必有東西,一定得一本本細細翻過才能放出去!

  嚴承志心裡油煎火燎一般,忍不住扭頭往後園看,嚴承慶正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他,順著他的目光也往後園看,兩人整齊的簡直就是串在一根竹簽上的一對螞蚱。以後的十幾天裡,這對螞蚱白天困在棺邊哭喪,晚上就面對面坐在書樓裡一本本細翻,直翻到林老夫人出殯,兩人累的死狗一般,連一寸長的小紙片也沒翻出來。

  南寧郡王府寬大的車廂裡,蔣郡王妃憐愛的替李恬抿了抿鬢角的落髮,看向李恬的目光裡卻透著探詢之意。

  「昨晚上吃東西沒有?今兒早上呢?」

  「沒有,昨晚上我暈過去了,半夜夢到外婆打我、趕我走才醒,瓔珞見我渴的厲害,只好出去尋水,我不敢閉眼,一閉眼就看到外婆凶我,我……害怕的很,從來沒那麼害怕過,就奔出去尋瓔珞,出來沒走多遠,瑞雲閣就起火了,早上也沒吃。」李恬一臉恐懼,後怕不已。

  蔣郡王妃眼底閃過絲敬畏,下意識的往四下看,剛看了兩眼就意識到失態,急忙收回目光,從車廂後拿了只匣子打開,示意李恬道:「都過去了,別怕,吃幾塊點心先墊墊。」

  李恬看樣子是餓極了,伸手拿了塊椒鹽酥,一小口一小口卻咬的飛快,蔣郡王妃忙倒了杯溫水遞給她:「別急,慢些,喝口水咽咽。」李恬接過杯子,一口水一口點心,連吃了三四塊才舒了口氣,看著蔣郡王妃不好意思道:「我餓壞了。」

  「舅母知道,先墊一墊就行,這點心吃多了不好,到家讓廚房熬點湯水給你吃。」蔣郡王妃頓了頓,極輕的歎了口氣道:「勇國公府那頭,你打發人傳過話沒有?」

  「嗯,熊嬤嬤去的,大伯娘沒見她,大嫂出來的,大嫂讓熊嬤嬤先回去,她跟大伯娘說一聲,這就遣人過來接我,等了兩天……」李恬垂下了頭,聲音低的幾乎聽不到:「大約是想等過了頭七吧。」勇國公府並不願意她回去,李恬煩悶的暗歎了口氣,她也不想回勇國公府,這不是實在沒地方可去嗎。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3-8-4 11:33 PM

第五章 蔣郡王妃的心思

  「熊嬤嬤是個穩妥人兒,她去必是把話都說透了,這是你大伯娘不想你回去,我的意思,是接你到我們府裡住著,你外婆就是不肯,你也不肯,勇國公府如今……一來清苦,二來輕易不跟別家走動,偏還這樣不容人。」蔣郡王妃拉著李恬的手,滿是愛憐的抱怨道,李恬傷心的垂著頭沒說話,勇國公府是不容人,可也不得不容下她,她是李家嫡四房嫡女,身份兒在這裡,勇國公府的敗落……這沒什麼要緊的,她親事已訂,再想想法子,明年下半年就出嫁,可住在南寧郡王府算什麼?外婆絕不會讓她住到蔣郡王妃眼皮底下的。

  「唉,」蔣郡王妃憐惜的歎了口氣:「也不必理會她們,你大伯父整天泡在酒罈子裡,你大伯娘到底是川南楊家的姑娘,臉面還是要一點的,再說,有我呢,你放心,斷不讓你被人欺負了。」

  「嗯,」李恬淚眼裡盈著感激,看著蔣郡王妃謝道:「多謝舅母。」蔣郡王妃一臉寵溺的彈了下李恬的額頭笑道:「謝什麼?!別說你外婆走前託付了我,就是不託付……我看你跟看珂兒一個樣,還一件事,你好好聽著,別光顧害羞,你外婆走前,替你訂好了一門親,就是你大表嫂堂姑娘的大兒子,姓冷,跟你說過沒有?」

  李恬咬著嘴唇,頭垂到胸前‘嗯’了一聲,心裡暗暗舒了口氣,這門親事只是口頭說定了,一應禮節都還沒走,她最怕蔣郡王妃在中間做了手腳,壞了這門親事,再拿她去攀附豪門,如今她沒有這個打算自然最好。

  「那就好,」蔣郡王妃語氣舒緩的接著道:「冷家太太托她母親周老太太替外孫在京城尋門好親,你外婆就替你訂下了,她走前把這事托給了我,冷老爺年後調任禮部員外郎,前兒讓你大嫂特意過去問過,說冷家臘月上旬就能進京城,等他們一到京城,我就去商量放定的事兒,冷家哥兒過了年就十八了,照我的意思,你就早點嫁過去,這女人家,嫁人叫歸家,那才是自己的家呢。」

  「嗯,我聽舅母的。」李恬心裡微松,捏著帕子角低低應了一聲,這也是她的打算。

  「你熬了這幾天,看看這臉上,都沒血色了,來,躺下歇一歇。」蔣郡王妃在李恬身後墊了只大靠枕道,李恬往後半躺下,閉上了眼睛。

  車子走的不快,車廂的晃動極輕微,李恬閉著眼睛,卻沒有半絲睡意,寧遠侯府是狼窩,勇國公府算不上虎穴,可也好不到哪兒去,李恬暗暗歎了口氣,要不是實在沒地方去,她說什麼也不願意到勇國公府這個堆滿了陳年汙糟爛事的泥潭裡去。

  勇國公府上一輩,汙糟爛事一團團。

  老勇國公,也就是李恬的祖父,據說和表妹青梅竹馬情深意切,可不知為什麼,老勇國公沒娶表妹,竟另外娶了溫國公武家的姑娘,娶妻當月就納了表妹,當年的溫國公府非今日可比,一門兩進士,又剛娶了寧國公主進門,正是烈火烹油的時候,這位武夫人據說又是個性子烈的,那份鬧騰可想而知。

  武夫人將四個陪嫁丫頭一起開臉給了老勇國公,不過一年,除了武夫人,表妹連四個丫頭都懷了孕,卻只有表妹平安生下了庶長子,也就是現在的勇國公李忠超,不過從那以後,表妹再沒懷過孩子,過後幾年,武夫人的陪嫁丫頭姜氏生了庶二子李忠明,王氏生了庶三子李忠靜,除此還有四五位庶女。

  庶三子李忠靜出生那年,武夫人總算懷上了,誰知道六個多月竟小產了,武夫人身傷心傷,在病榻上纏綿了不到一個月就一命歸西,這事當年鬧的滿城轟動,溫國公府指責老勇國公寵妾滅妻,逼著送走表妹,表妹當然沒走,溫國公武家抬走了武夫人的嫁妝,砸了勇國公府,從此和勇國公府斷了姻親往來。

  老勇國公服滿一年妻孝,又續了寧夫人,也就是李恬的祖母。

  寧夫人是六品小官的女兒,家境貧寒,就連嫁妝,也是勇國公府給準備的,可這位寧夫人卻手段高強,厲害非常,進府不到半年,就把滿府烏煙瘴氣收拾的一絲不見,還發賣了幾個姨娘,可上上下下卻齊聲贊她賢良。肚子也爭氣,嫁過來一年就生了嫡長子李忠賢,也就是李恬的父親,再一年,又生了嫡長女李靜好,老勇國公的母親見到了嫡孫,沒等李靜好出生就鶴駕歸西,寧夫人有兒有女,又替婆婆守了三年孝,在勇國公府就站的穩的不能再穩。

  李忠賢生的俊俏聰明,自小被目為神童,十三歲說要下場玩玩,結果考了個解元回來,一時哄動京城內外,可惜後頭封了世子不能再考,據說生的也是玉樹臨風,俊逸出塵,自己長的就隨父親,李恬心底有些發熱,不知道父親當年是何等風采,有子如此,祖母又是何等驕傲。

  母親當年出嫁的盛況,現在京城還時時有人提起,也不過一百二十抬嫁妝,可人家的嫁妝都是兩人抬,母親的嫁妝兩個人抬不動,只能四人抬,李恬想著庫房內那一人來高的通紅珊瑚、幾百年前的古玉鼎、閃亮到不能直視的寶石榴綻百子擺件……

  母親不光有財,當年還是京城出名的美女才女,站在寶石堆上的才子佳人哪,李恬心裡歎息不止,父親死時,祖父已經年過五十,噩耗沒聽完,就中風癱倒了,隔天上了摺子,請封庶長子李忠超。

  祖父遞摺子當天,表妹暴病而亡,四個月後,李靜好同樣一百二十抬四人抬嫁妝嫁出勇國公府,李靜好結婚滿月,兩家熱熱鬧鬧大會相慶後隔天,祖父、祖母同日病亡。

  寧夫人死後,李靜好再沒回過娘家,隔一年就隨夫赴了外任,這十來年一直輾轉外任,沒再回過京城,也就無聲無息的和勇國公府斷了往來,不過每年都讓人捎很多東西給自己,她若在京城,也許是可依靠處。

  車子外傳來陣陣歡快的絲竹聲,應該是過清風樓了,聽說月初幾位皇子奉了聖命,要輪流在清風樓辦文會,以‘作養文氣’,清風樓過去沒多遠,就是勇國公府。

  唉!李恬又傷感的暗暗歎了口氣,有人歡樂有人苦。

  蔣郡王妃將簾子掀起條縫,看著熱鬧非常的清風樓,嘴角忍不住往上翹起,這文會也真是折騰人,把兩個孩子都累壞了,守志原本想著他是南寧郡王世子,自然不能下場跟人爭長短,打算好好幫弟弟才秀準備詩文掙彩頭,誰知道頭一天就被點出來評詩文,這倒好,這天天的,一個攪盡腦汁要評出個新意來,一個苦吟詩文簡直要白了頭。

  蔣郡王妃眼裡閃過絲疼惜,嘴角的笑意卻更濃了,聽說守志評的文幾個皇子從沒說個‘不’字過,才秀的詩有一回評了第九,不光四皇子贊過一回,連大皇子也誇過兩句,大皇子生性沉默穩重,可是輕易不誇獎人的,這一場文會,若能在幾位皇子心裡留下青年才俊的好印像,往後守志和才秀的機緣就多了。

  唉,蔣郡王妃輕輕歎了口氣,勇國公府敗落了,寧遠侯府也敗落了,可南寧郡王府又能好哪兒去?丈夫和公公一樣的懦弱沒本事,兩代人沒出過一個能出仕領差使的,外面擺著郡王府的大架子,可誰真把南寧郡王府放眼裡?

  蔣郡王妃心裡泛起股酸楚苦澀,他們家門庭冷落到可張網羅雀就不說了,年年賞雪賞花會,除了幾家常來常往的內眷,還有誰肯來?連長安侯、臨川侯這樣的人家,爵位跟郡王差了整整三級,可年年下帖子請人家,也就幾個女眷過來捧捧場,府裡的小爺們哪肯來過一回半回?誰讓人家子孫出仕的多、實權在握呢,蔣郡王妃心裡的酸澀更濃,忍不住歎了口煩悶之氣。

  這原不是該自己操心的事……唉,不提了,好在兒子大了,總算知道上進,一點不像他爹,大女兒又嫁進了東陽郡王府,這門親事是她費盡心機高攀的人家,原本揪心的很,生怕雯兒受氣,雖說雯兒說她自己願意,可到底……這份愧疚折磨了她好幾年,如今女兒女婿夫妻和美,女兒又生了兩子一女,早站穩了腳眼,自己心裡才算好受些。

  珂兒心思單純,這親事一定得尋個合適的,若是冷家門第再高些,倒是門好親……蔣郡王妃放下簾子,低頭看著仿佛睡著了的李恬,目光複雜難辯,李恬長的不像她母親和外婆,她母親和外婆都是典型的林家人長相,靚麗而神采飛揚,她像她父親,恬靜自然的空谷幽蘭一般,倒是珂兒,和她姑婆生的極像……

  想到林老夫人,蔣郡王妃心裡一陣煩亂,對於這個姑母,她心裡總是五味雜陳,說不出什麼味道,林家上兩輩子的聰明果斷,全跑到這位姑母身上,公公和丈夫兩個人的頭都長在姑母肩上,這位姑母坐鎮寧遠侯府,一隻手把寧遠侯府捏的死死的,一隻手按著南寧郡王府,就連自己,也是這位姑母挑中定下的,她總覺得自己是捏在姑母手中的人偶。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3-8-4 11:35 PM

第六章 勇國公府

  她終於死了,仿佛雲散見了睛天,蔣郡王妃的心顫抖了下,自己怎麼會這麼想?姑母對自己有恩無過,如今這美滿日子都賴姑母,丈夫年青時荒唐沒主見,耳根子又軟,多少回小妾作耗,都是姑母立逼著丈夫處置了,自己生了嫡子,剛滿了月,姑母就過府給所有通房小妾灌了絕子湯,府裡如今一個庶子庶女沒有,自己一絲惡名沒擔,都是姑母的……

  可她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她母親和她,蔣郡王妃看著李恬的目光裡有說不清的味兒,她是為她們留恩積福,她對自己施恩至此,不過是想她百年後,自己能站在她母親或是她背後,擔下那娘家人該做的事。

  蔣郡王妃扭頭看著輕輕顫動的杭綢車簾,心亂如麻,昨兒寧遠侯府那兩把火……真是姑母顯靈?這位恬姐兒,心思深沉遠勝姑母,可到底只有十三歲,蔣郡王妃心裡劃過片冷絲絲的懼意,又一次下意識的往左右看,算了,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不犯著多事,那冷明松聽說也是個少年才子,今年剛中的舉人,他父親可是個傳臚,這冷明松中進士不過早晚的事,恬姐兒手裡有的是銀子,冷老爺又年青,父子齊心,有出身再有銀子,往後前程也是不可限。

  唉,蔣郡王妃歎了口氣,自己這也是盼著恬姐兒好,她這樣的才貌心計,埋沒了多可惜,若是進了宮,必定大放光彩……算了算了,不想這些沒用的,官家也五十好幾了,不年青了。

  車子在勇國公府門口停了好大一會兒,管事婆子才堆著笑容迎出來,引著車子進到二門,蔣郡王妃和李恬下了車,站著又等了一會兒,勇國公夫人、李恬的大伯娘楊氏才帶著大兒媳婦周氏不緊不慢的迎出來。

  楊夫人今年只有四十一歲,可看著卻比蔣郡王妃還顯老,她是川南楊家的姑娘,川南楊家家規嚴苛,楊家姑娘個個以賢慧著稱,她是老勇國公親自到楊家求的親,進門就恪守女訓,侍候公婆、伏侍丈夫極其謹慎,寧老夫人只比她大十二歲,管家理事,外出應酬什麼的,根本不用、也不容她沾邊,後來李恬的母親嫁過來,她更是遠遠退在角落,直到出了後來那些慘事。

  那血淋淋的場面,經過這十幾年,一絲也沒褪下去,還是那麼鮮明,她得到信兒最晚,衝到前院,院子裡已經擺滿了屍首,正堂裡,那對風光無限的夫妻並排躺著,頭和身子分在兩處,公公癱在地上,沖屍首拼命張著手想要爬過去卻動不了,婆婆直直的盯著兒子,風吹起她的裙子,透著無限寒意……

  這是飛來橫禍,又能怪誰?她杖殺了沈姨娘,庶子承爵,去母留子,也是常有的事,可後來……她搬空勇國公府,又和公公一起服了毒,這是發的什麼瘋?難道那個兒子死了,大家就都得殉進去?勇國公府哪一點對不起她了?

  這些年,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

  蔣郡王妃抬著下巴沒什麼笑容,楊夫人腰背挺直,也一樣沒什麼好臉色,兩人都得體卻冷淡的見了禮,蔣郡王妃牽著李恬的手,不緊不慢的跟著側身前引的周氏,進了勇國公府正堂。

  楊夫人陪坐在上座下首,李恬站在堂前正要肅身下跪給楊夫人行跪拜禮,蔣郡王妃抬手止住她道:「地上涼,先讓人拿個墊子來。」楊夫人面色微變,周氏忙從後排椅子上取了只墊子,親自放到李恬面前,李恬低眉垂首、規規矩矩的行了禮,楊夫人端坐受了禮,臉上的笑容遠看有近看無,沖李恬淡淡道:「你也累了,坐吧。」

  說完,也不看李恬,只轉頭看向蔣郡王妃道:「恬姐兒說回來就回來,我這兒一點準備也沒有,一來不知道恬姐兒日常用的東西哪些帶了來,哪些是要現添現置辦的,二來這住處上……您也知道,我們府上地方小人多,幾個姐兒都是兩個人擠一個院子,若要讓恬姐兒和姐妹們擠一擠,又怕……恬姐兒是富貴嬌養慣了的,就怕委屈了她。」

  「昨夜裡寧遠侯府走了水,想你也聽說了,」蔣郡王妃淡然回道:「恬姐兒從衣服到用具,一應都是要現置辦的,恬姐兒自小跟著外婆長大,她外婆是個極講究的,也是嬌養了些,這衣服用具就讓熊嬤嬤張羅著置辦吧,我前兒從她外婆那兒借過一千兩銀子,再添上一千兩,拿給恬姐兒添置東西,至於住處,那可得好好挑一挑,你們府上這嫡支嫡出的姑娘,也就恬姐兒一個,就是把最好的院子給她,也是應該的。」

  一翻話說的楊夫人臉色發青,閉了閉眼睛,壓住心頭的火氣強笑道:「光顧著說話,倒忘了請恬姐兒二伯娘、三伯娘了,快讓人去請。」楊夫人轉頭吩咐媳婦周氏。

  蔣郡王妃嘴角帶著笑,端起杯子抿著茶一聲不吭,李恬眼觀鼻、鼻觀心,這會兒沒她說話的份,只好旁觀蔣郡王妃和楊夫人打擂臺,可蔣氏這般盛氣淩人的作派,是給她撐腰呢,還是給她拉仇恨呢?

  不大會兒,二太太許氏和三太太柳氏進來,李恬打量著兩位伯娘,許氏比春節時更老更瘦了,直瘦的兩頰往裡吸著,顴骨高聳的幾乎破了相,柳氏倒沒什麼變化,還是一貫的乾淨俐落,兩人進來和蔣郡王妃見了禮,李恬也起身曲膝見了禮,還沒直好身子,就聽楊夫人三言兩語說了騰院子的事。

  楊夫人話音未落,許二太太踩了尾巴般叫道:「我們松哥兒的院子還沒著落呢,過了年,松哥兒就十歲了,你家偉哥兒也九歲了吧?這哥兒還沒院子呢!」許二太太順手拉了柳氏做同盟,柳氏卻抿著茶,只裝沒聽見,她這一房人最少,要騰也騰不到她頭上。

  蔣郡王妃根本不理會許二太太,氣定神閑的只等楊夫人的話,楊夫人咬著牙一聲不吭,屋裡一時靜寂的讓人難堪。

  李恬輕輕咳了一聲,先看了眼蔣郡王妃,又怯生生看向楊夫人道:「上回回來,三姐姐帶我去青桐院看梅花,青桐院的梅花開的真好,那一處要是還空著,我想住青桐院。」

  「那怎麼行!」蔣郡王妃一口否定道:「那青桐院……你一個小孩子家,這不行。」青桐院偏在勇國公府後園東邊角,是圈了一角園子修的一處寬敞的兩進院子,有一處角門直接通往府後的巷子,是老勇國公給自己修的養老之處,老勇國公和寧夫人就是死在青桐院上房東廂。

  楊夫人楞楞的看著李恬,許二太太眼睛眨的飛快,大約在盤算青桐院的好處以及要不要爭一爭。

  「舅母,我喜歡青桐院。」李恬看著蔣郡王妃道,蔣郡王妃看著李恬,略一思量,重重歎了口氣道:「那是你嫡親的祖父、祖母,跟你外婆一樣,不知道多疼你,也好,讓人挨個屋子放放鞭炮,盡個禮,走吧,我陪你看看院子去。」

  蔣郡王妃站起來,等李恬過來拉了她的手,理也不理堂上三人,昂首徑直往後園去,楊夫人反應過來,氣的臉通紅,也懶的站起來,只煩躁的揮手吩咐媳婦周氏道:「讓人去打掃打掃,拿鞭炮去,再拿幾刀紙……你陪你五妹妹看看去。」她本來就厭惡青桐院,乾脆吩咐媳婦周氏陪過去,周氏答應一聲,轉身跟在蔣郡王妃和李恬身後,繃著嘴角,眉眼裡都是笑意,難得見婆婆被人話裡話外堵成這樣、氣成這樣,真讓人舒心。

  熊嬤嬤和曹四媳婦出門買東西,瓔珞帶人先將廂房收拾出來,讓李恬和蔣郡王妃有個歇息的地方,李恬疲倦的躺在榻上,這一回是真累了,朦朦朧朧似睡非睡。

  蔣郡王妃站到廊下,看著忙的腳不連地卻極有章法的瓔珞等人,暗暗歎了口氣,這幾個丫頭婆子,個個好的讓人眼熱,雖說人都是姑母給她調教的,那也得會用會管,這又是一個理家的好手。

  不過一頓飯功夫,送貨的大車就到了後角門,蔣郡王妃掂著碗碟杯壺細看,都是極普通的細白瓷,被褥簾幔也都是便宜常見的細布,不是本白就是靛藍,蔣郡王妃轉身看著滿屋陳破的家俱,配著本白靛藍細布簾幔,這份寒素讓她一下子想起榮萱院裡流金滴翠、富貴萬千的氣像,突然心酸非常,這人生際遇,真是眨眼間。

  送走蔣郡王妃,李恬一頭倒在新床新被裡,安穩大睡,一覺醒來,閉著眼睛在榻上懶了好一會兒,這才伸了個懶腰,從被窩裡伸出胳膊問道:「什麼時辰了?」

  「酉正兩刻了。」正坐在床前腳榻上打絡子的青枝一邊答話,一邊起身叫人進來侍候刷牙淨手臉,李恬換了衣服出來,外頭已經擺好了飯菜,青枝遞了竹箸給李恬笑道:「五娘子別嫌清淡,您這幾天吃的都是外頭買的冷東西,先養一天胃腸再吃葷腥。」

  李恬點頭應了,接過粥碗,先抿一口嘗了嘗,粥味道清香,熬的濃淡適宜,正合她的口味,六樣小菜清爽可口,搭配的極用心,也都是她愛吃的,李恬吃了滿滿一大碗粥,青枝收了碗碟,熊嬤嬤掀簾進來道:「管廚房的胡三媳婦想給五娘子磕個頭,五娘子這會兒見不見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3-8-4 11:36 PM

第七章 餘澤

  李恬忙點頭示意帶她進來,玉葉上前打起簾子,胡三媳婦一身靛藍衣裙,身上頭上一絲亮色不見,進門就撲倒在地連磕了幾個頭,熊嬤嬤等她磕好頭,忙上前扶起,李恬上半身微微前傾客氣道:「嬤嬤別客氣,剛才粥菜極好,嬤嬤費心了。」

  「五娘子喜歡就好,喜歡就好!」胡三媳婦兩隻手在圍裙上纏搓著,緊張拘謹的連連躬身:「聽說五娘子回來了,奴婢高興的很,老夫人……那天一早聽說老夫人沒了,奴婢……」胡三媳婦揪起圍裙想抹臉上的眼淚,那圍裙沒那麼長,只好順手拉長衣袖,在臉上橫一把豎一把的抹:「奴婢想到老夫人靈前磕個頭,奴婢是下賤人,不敢去,全家在院子裡磕了響頭,給老夫人化了紙,知道老夫人不希罕這個,可奴婢……奴婢……」胡三媳婦哭的說不下去了。

  李恬黯然神傷,胡三媳婦是祖母手裡使出來的老人,本份老實,吃苦耐勞,做的一手好菜飯,前些年生孩子大出血,是外婆打發人替她請的大夫,又送了十兩銀子、兩枝五十年的老參給她,這才把她從鬼門關上拉回來,當年祖母用過的老人,外婆都照顧的很好。

  「你的心意外婆和我都知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外婆走的很安祥,不必多難過。」李恬低聲勸道,熊嬤嬤抽出帕子遞給胡三媳婦勸道:「快別哭了,你再哭,五娘子也受不住了。」胡三媳婦連連點著頭,重重抽泣幾聲,哽咽了好一會兒,才紅著眼睛說出話來:「五娘子想吃什麼……只管吩咐,奴婢明兒天一亮就去東市買蛤蜊,還有……」

  「可不能這樣!」李恬忙擺手道,這是勇國公府,要是讓楊夫人知道了,自己日子難過不說,只怕胡三媳婦這差使不保,李恬看了熊嬤嬤一眼,熊嬤嬤垂了垂眼簾,示意知道了,帶了胡三媳婦出來,轉出垂花門,這才低聲交待道:「你是個實在人,你這心意,五娘子明明白白的,可如今這府裡國公是大老爺,當家夫人是大夫人,哪是寧老夫人那時候?你這心意哪,得藏在心裡頭,青桐院一應茶飯上頭自然有份例下來,你千萬別越過規矩去,只悄悄把五娘子的飯菜打點的乾乾淨淨、鹹淡可口就行。」

  胡三媳婦老實並不笨,一點就明白了,忙點頭道:「多謝您指點,我知道了,您放心,五娘子的飯菜我親手做,乾淨可口上頭,是保證得了的。」熊嬤嬤露出絲溫和笑容,從袖子裡順出只荷包塞到胡三媳婦手裡道:「這是五娘子賞的,拿回去給孩子買糖吃,你跟五娘子還要客氣?拿著吧,若有什麼事,就去後街馬大郎家尋溫嬤嬤。」

  「溫嬤嬤回來了?」胡三媳婦驚喜道,熊嬤嬤一邊引著胡三媳婦往外走,一邊答道:「回來了,往後就常住大兒子家了。」

  熊嬤嬤和胡三媳婦出了門,李恬站起來伸展著胳膊問道:「悅娘回來沒有?」

  「早就回來了。」沒等青枝回話,悅娘自己答著話,從東廂掀簾出來,悅娘三十四五歲,眼神極亮,挺拔的如一棵白楊,沒等李恬發問,就先說道:「都安排下了,法雲寺那邊租了地藏殿最東邊一間,旁邊有扇角門,從角門到那處院子,也就走個一刻鐘,你那小步子挪得慢,得走兩刻鐘。」

  「你睡東廂?」李恬走到東廂門口,掀起簾子探頭看了看問道,悅娘‘嗯’了一聲:「這院子這麼好,竟空關了這些年,真是,這京城你來我往不知道打過多少仗,哪個地方沒死過人?」

  「都像你這麼明白,哪還能便宜了咱們。」

  「也是,」悅娘撣了撣衣襟道:「秋娘住前面東跨院,我去尋秋娘說話去,這院子前後都看過了,放心住著吧。」

  熊嬤嬤迎著悅娘進來,側身讓過悅娘,跟著李恬進到西廂,側身坐到炕上,低聲說道:「溫嬤嬤昨兒午後回來的,已經見過三四個人了,五娘子放心。」

  「嗯,」李恬應了一聲,溫嬤嬤是勇國公府的家生子兒,也是寧老夫人生前最得用的心腹嬤嬤,寧老夫人死前,將她一家子連身契送到了林老夫人手上,林老夫人給溫嬤嬤一家脫了籍,寫了投靠文書,從家生子兒轉成了李恬的義僕,溫嬤嬤的兩個兒子先在外頭學做生意,現在管著李恬私下做的幾處小生意,溫嬤嬤則從林老夫人處領了銀子,暗中打點照顧從前寧老夫人用過的老人。

  「夫人那邊送人過來沒有?」李恬轉了話題問道,熊嬤嬤撇了撇嘴:「從咱們進來,除了幾個探頭探腦偷看的,一個人一根線也沒見著,唉,勇國公府當年在京城也算數得著的人家,怎麼敗落到這份上了?你看看這行事,比那小門小戶還不如。」

  「這樣更好,這府裡的情形你還不知道,祖母……那手多狠,就給她留了個空架子,這些年她也不容易,貼著嫁妝支撐這個家,大伯父除了喝酒任事不管,二房三房一個整天就知道惹事生非,一個光顧著往自己小家摟錢,平時站幹岸瞧熱鬧也就算了,還時不時撥撥火,咱們跟她們最好井水不犯河水,等明年順順當當嫁出去,彼此留一層臉面就行了。」

  「那倒是,」熊嬤嬤爽快的應道:「咱們只守好咱們這一畝三分地,你累了這三四天了,趕緊歇下吧。」說著,站起來叫瓔珞等人進來侍候李恬梳洗。

  李恬通好頭髮換了衣服,剛歪在床上,瓔珞示意青枝等人先出去,側身坐到床前腳榻上低聲問道:「五娘子,您昨夜裡讓我去藏書樓,今兒又要那些書,那一處沒安排過人……要不要遞個信兒進去?還是您都安排下了?」

  「不用,」李恬眼裡帶著絲笑意看著瓔珞,瓔珞是外婆挑給自己的掌總大丫頭,忠實可靠,穩重細心,人品端方,對這些小伎小倆上,常常反應不過來,可外婆說,掌總的大丫頭就是要這樣的才最好,這一點她非常贊同。

  「你是不是也覺得那藏書樓有什麼玄機?」

  「五娘子從來不做沒用的事。」

  「連你都覺得藏書樓裡有玄機,那他們更要這麼覺得,那銀票子、地契什麼的,若是一張張夾在書裡……」李恬嘴角帶著譏諷的笑,瓔珞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那書樓裡幾千本書呢,這要一本本翻過來……他們得累成什麼樣?」

  「就是要累的他們沒空想別的,書樓裡近萬本書呢,夠他們日夜不停的翻到外婆出殯了,咱們也得有功夫喘口氣,累了這幾天了,你也趕緊歇下吧。」李恬溫聲吩咐道,瓔珞應了一聲,站起來侍候李恬睡下,熄了燈,放下簾子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勇國公府正院,周氏侍候婆婆楊夫人用了飯,正打算告退回去陪丈夫吃飯,只聽楊夫人吩咐道:「去看看,五姐兒那頭的花名單子送過來沒有。」

  周氏只好答應一聲,取了熊嬤嬤送過來的花名單子遞上去,楊夫人盯著單子看了好一會兒,眉頭擰到一處點著單子叫道:「四個教導嬤嬤,兩個粗使婆子,兩個大丫頭,兩個小丫頭,比三姐兒足足多了一倍去,她好大排場!」周氏瞥了她一眼,垂著手一聲不吭。

  楊夫人兩根手指拎著單子舉到眼前,眯著眼睛狠盯著,那個惡婆子搬空了勇國公府,要不是她,勇國公府何至於此……楊夫人抬手握住恨意氾濫的胸口,努力吸著氣,當年勇國公府是何等排場……到月容出嫁,四十抬嫁妝都湊的自己想號啕大哭!

  周氏瞅著婆婆氣的臉色青白,又停了片刻,才細聲細氣的稟報了一句:「送這單子過來的熊嬤嬤說了,五妹妹既回來了,就得依著咱們府裡的規矩,三妹妹她們院裡一個月統共多少月例,五妹妹這邊也是多少月例。」

  「這過日子就只有月例?虧你還是大家出身,月例才幾錢銀子?開門七件事,哪一件不是錢?」楊夫人尖利的訓斥道,周氏垂著頭錯了錯牙,不打算再說話,楊夫人夾七雜八說了一大通,見周氏木頭人一般,煩躁的擺手道:「行了,大郎早該回來了,你不回去侍候著,在這兒忤著幹什麼?!」

  周氏告退出來,連轉了幾個彎,見四下無人,一隻手叉著腰,一隻手撫著胸口,氣的連喘粗氣。

  「奶奶耐一耐性子,哪家媳婦不是這麼熬出來的,當年……」周氏的奶娘肖嬤嬤柔聲勸道。

  「我知道,不用你勸,我就是順口氣。」周氏深吸深吐了好幾口氣,想起上午的事,忍不住又抿嘴笑道:「她上午吃了人家的排頭,拿我出氣罷了,隨她,我就當她放……那個啥。」

  「奶奶明白就好。」肖嬤嬤松了口氣,周氏又深吸長吐了幾口氣,一邊往回走,一邊和肖嬤嬤嘀咕道:「我是怕吧,這家裡添了十幾口子人,她又要敲敲打打逼我拿嫁妝銀子出來貼補了,她拿自己嫁妝貼補,我也認了,想讓我拿銀子,門也沒有!」

  「奶奶是個明白人,是沒這個理兒,就一樣,奶奶可不能因為這個,和大爺生份了。」

  「你放心,」周氏笑的一臉甜蜜:「要不是沖他對我這麼好……唉,只要他對我好,那個老太婆,我才不理她呢!」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3-8-4 11:37 PM

第八章 暗處的算計

  院子裡,李家大郎李孝祖早在廊下伸長脖子等著了,見周氏一進院門,急忙迎上接進去,討好的扶著她坐到炕上,關切的笑道:「回來的這麼晚,阿娘又發脾氣了?五妹妹回來的事我聽說了,你別往心裡去,餓壞了吧?你先喝碗湯勻口氣,飯菜都涼了,我讓人去熱一熱。」

  「不喝湯,氣都氣飽了,腳酸得很,你給我揉揉!」周氏聲音軟軟,撒嬌的用腳蹭著李孝祖,李孝祖好脾氣的笑著正要伸手去揉,肖嬤嬤重重的咳了幾聲,周氏沖肖嬤嬤嘟了嘟嘴,伸手拍開李孝祖道:「沒讓你真揉,我就說說。」

  「那我晚上給你揉。」李孝祖回頭看了肖嬤嬤一眼,往周氏身邊湊了湊,壓低聲音笑道,周氏似嗔非嗔的斜了他一眼,從鼻子裡柔柔的‘嗯’了一聲。

  ……

  北城一處五進宅院,花木扶疏,雕樑畫棟,紅紅的燈籠被風吹的輕輕晃動,照著寂靜的院落,溫暖的紅光竟將院落照出一片冬日的蕭索寒意。

  正院上房東廂,屋角的五頭燭臺上只點著一根細細的紅燭,燭光穩穩的落在炕几上那張紙新墨亮的吏部委任書上,炕几一側,盤膝坐著個中年人,垂頭耷肩,一動不動,中年人對面,一個二十來歲的錦衣青年急切焦躁、坐立不安的緊盯著中年人,俊秀的臉上急出了絲絲猙獰。

  「阿爹!」兒子忍不住叫道,中年人緩緩抬起頭,兒子拿起吏部委任舉到中年人面前,急切中帶著哀告:「阿爹,你就不替兒子想想?這是兒子的前程,是咱們黃家的前程啊!您為奴為僕、辛辛苦苦半輩子,不就是要替黃家、替兒子掙份前程,讓咱們黃家一代更比一代強嗎?阿爹!」

  「老夫人待咱們不薄……」中年人艱難的說道:「你讓我想想,你先出去,讓我想想。」

  兒子雙手捧著吏部委任,突然直挺挺的跪在中年人面前,仰頭看著父親咬牙道:「阿爹,兒子是您的兒子,您答不答應,兒子決不敢有一絲怨言,可這前程……兒子若沒有前程,不如死!」

  「你……」中年人又急又疼的看著兒子,無力的抬了抬手,聲音嘶啞:「你起來,老夫人待咱們不薄,信任重用不說,從你大爹爹起就給咱們脫了籍,你能呼奴喚婢的長大,都是老夫人的恩典……」

  「大爹爹和阿爹兩代人給她做牛做馬,這是咱們該得的,再說,老夫人已經死了!」兒子盯著父親咬牙切齒一般說道,中年人雙手抱著頭,老夫人待黃家是不薄,可她死了,兒子有了這份寧遠縣縣丞的委任,有了這個起步兒,黃家往後也是官宦之家了,那位李五娘子……這兩年,她賣了七八間鋪子,抽了那麼多流水,錢哪兒去了?誰給她管著?常言說,一朝天子一朝臣,李五娘子畢竟不是老夫人,老夫人已經死了,也不能怪自己……

  「我……辭了這大掌櫃,可咱們不做別的,旁的不能再做,不能壞了良心。」中年人口齒艱難的說道,兒子臉上全是狂喜,點頭如搗祘:「戴爺說了,只要阿爹肯隨我赴任,戴爺還想跟您說幾句話,就幾句話,再沒別的!兒子這就去請戴爺。」

  看著兒子滿身狂喜的奔了出去,中年人長歎了口氣,仰頭呆望著漆黑黑的窗外,李五娘子才十三,一個女孩子家,銀子太多也不是好事,自己就是不走,也沒法替她保住那些鋪子,這家業凋零不過早晚的事,自己一個管事能有什麼法子?這不能怪自己,再說,自己也是有家有子的人,誰不是先替自己著想的……

  「戴爺,您請!」兒子恭恭敬敬的讓進了下巴往上抬、嘴角往下撇、一身華服的戴爺,戴爺昂然站進屋裡,背著手,眯著眼睛先四下打量了一遍,中年人已經下了炕,客氣拱手道:「戴管事請坐。」

  「黃大掌櫃請坐。」戴管事敷衍了一句,不客氣的居上首坐了,從懷裡摸了幾張紙出來,拍到炕几上往黃大掌櫃面前推了推道:「請黃大掌櫃看看,可有遺漏,再有哪些人可用,請黃大掌櫃指點一二。」

  黃大掌櫃垂頭看著那幾張紙,用手指在上面劃了幾下道:「這幾家前些年已經出脫給別家了,」又用指甲掐了幾處低聲道:「能不能用我也不敢說,戴管事且試試吧。」

  「好!黃大掌櫃果然是爽快人!在下必替黃大掌櫃跟家主多美言幾句,不知黃大掌櫃打算什麼時候動身?什麼時候跟貴東主請辭?」

  「十天後啟程,行前再請辭吧,不過一封書箋。」黃大掌櫃面容倒輕鬆了,戴管事哈哈笑著站起來,隨意拱了拱手道:「黃大掌櫃是個識時務的聰明人!那好,在下告辭了,黃大掌櫃此去山高水長,前程似錦!」

  黃大掌櫃看著送走戴管事回來的兒子,歎了口氣吩咐道:「悄悄讓人收拾行李,京城的兩處宅院都賣了吧,這京城,咱們再也不回來了。」

  隔天一大早,李恬站在廊下看著院子裡的梅樹,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給楊夫人請個安,小丫頭銀樺轉進垂花門稟報:「五娘子,俞家大娘子過來看您了。」李恬忙沿著簷廊迎過去,沒等兩人進屋,就聽到林珂脆生生的聲音從垂花門外傳進來:「俞家大姐姐已經到了?她好快的腳!我又晚了!」

  兩人在正屋門口站住,等林珂進來,才一起進了屋。

  林珂擰著眉頭,轉圈打量著屋裡的陳設佈置,俞瑤芳拉李恬坐到炕上,先伸手摸了摸炕,見燒的暖暖的正好,這才關切的細問家裡人待李恬可還好?姐妹們見了沒有?好不好相處……諸如此類,林珂各屋轉好,跳過來緊挨著李恬坐下,聽了幾句,拉了拉李恬說道:「恬兒,你這屋裡太寒素了,等你出了孝,咱們一起好好佈置佈置,對了,有件事,昨兒沒法問你,你怎麼知道前兒夜裡他們要放火?」

  「我跟你說過他們要放火這話了?」李恬又氣又笑,俞瑤芳伸手輕彈了下林珂的額頭道:「恬兒說的是只要有不尋常的事就過去,哪說放火了?」

  「我就是這個意思,你怎麼知道有不尋常的事?」林珂白了俞瑤芳一眼,搖著李恬追問道,李恬歎了口氣:「我哪知道?不過是防個萬一,外婆在的時候,他們害我就不只一次兩次了,如今外婆走了,你用腳跟頭想想,也能想的出來吧!」

  俞瑤芳抿著嘴笑的眼睛彎到了一處,林珂嘟著嘴嘀咕道:「你那腳跟頭是比我想的多。」俞瑤芳‘噗’的笑出了聲,李恬無語的沖林珂翻了個白眼。

  三人正說笑著,就聽銀樺在門口揚聲道:「五娘子,四娘子過來看您了。」李恬怔了下,忙示意兩人安坐,自己掀簾迎了出去。

  二房嫡女、四娘子李玉棠一身豔麗時新的粉藍衣裙,面相形容就是個年青版的二太太,邊走邊轉頭四下打量,不停的撇著嘴,見李恬迎出來站在門口,也不理她,只探頭往窗戶裡看了看,一臉的頤指氣使道:「聽說你這兒來了客人,是哪家的小娘子?我來幫你陪陪客人,別失了禮。」

  李恬鬱悶的暗暗歎了口氣,這個四姐姐,跟她母親如出一轍,尖酸刻薄又蠢又笨,偏還自覺精明無比,這張揚傲然的要來給自己陪客,看樣子是打著結交貴女的主意了。

  唉,李恬暗暗歎了口氣,也只好客氣的側身讓過李玉棠,跟在後面進了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3-8-4 11:38 PM

第九章 堂姐和伯父

  李玉棠熱情的給林珂、俞瑤芳見著禮:「才聽婆子說南寧郡王府的二娘子和清江侯府的大娘子來了,我就趕緊趕過來了,來的晚了,二位別見怪,我這妹妹年紀小,不懂事,若有怠慢處,看在我的薄面上,千萬別計較才好,我們府上這婆子人老成精,也不早稟報我,這樣的事兒都敢不上心,著實該打,兩位千萬別見怪才是。」

  林珂瞪著李玉棠,愕然的不知說什麼才好,俞瑤芳表情古怪的看著李玉棠,抬頭掃了眼一隻手按在眉間,一臉鬱悶的李恬,輕輕咳了一聲客氣道:「這位姐姐不知怎麼稱呼,這話不敢當,我們兩個跟五娘子是自小的知交,說不上怠慢不怠慢的,這位姐姐客氣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閨名玉棠,行四,你是俞大娘子了?這位小娘子風采這麼出眾,一定是林二娘子了!嘖嘖,真跟朵花兒一樣,咱們都是極親的親戚,林二娘子往後要常來走動走動才好。」李玉棠根本不用人讓,大馬金刀的上炕坐了,四下掃了一遍,招手叫過青枝訓斥道:「你看看,這樣的貴客來了,茶沒有,點心也沒有,我們家可從來沒有這樣的待客之道,侯府的臉面都讓你們丟盡了,趕緊去,就說我的話,讓廚房趕緊送些上好的點心來。」

  青枝氣悶的頭也不願意抬,曲了曲膝退出去,站在廊下剛用帕子扇了幾下,沒等喘過那口悶氣,銀樺提著裙子奔進垂花門叫道:「五娘子,二娘子也過來看您了。」話音未落,二娘子李珠蘭甩著帕子進了垂花門,李珠蘭是二房最得寵的韋姨娘所出,腰肢細柔,走起路來擺著腰款款而行,很有幾分媚氣,眼角時常似有似無的掛著一顆淚珠,讓人不敢不憐。

  李恬看著一路弱柳扶風進來的二娘子,反倒無所謂了,蝨子多了也就不癢了。

  李玉棠厭惡的看著二娘子,不等她見禮說話,就點著李珠蘭介紹道:「她是二娘子李珠蘭,姨娘生的,不用跟她多禮。」

  這下是俞瑤芳的眼睛瞪圓了,無禮到這種程度的,她還真是頭一回見,林珂卻笑眯眯的看著李玉棠,好些年沒見過這麼有趣的蠢貨了,有意思!

  「對了,你們剛剛說什麼呢?我也聽聽。」李玉棠轉過頭,興致勃勃的看著林珂和俞瑤芳道,林珂眼珠微轉,看著她笑道:「我們剛才在說,明兒溫國公府上開品菊會,可惜恬姐兒去不成了。」

  「要不我替五妹妹去,」李玉棠兩眼放光:「說起來,溫國公武家還是我的外家呢。」

  「噗!」俞瑤芳懶得跟李玉棠說話,剛端起杯子抿了口茶,一下子全噗了出去,林珂哪把李玉棠放眼裡,當場跺著腳笑岔了氣,李恬滿頭黑線,只好擺手示意俞瑤芳帶林珂先走,俞瑤芳用帕子擦了擦手,轉頭和林珂道:「恬姐兒今天忙,咱們先回去吧。」林珂笑的止不住,由著俞瑤芳拉起來,拖著她出門就走。

  李恬轉頭掃了眼用帕子掩著滿臉譏笑的李珠蘭道:「我正給外婆守著孝,不便待客,不周之處還請二姐姐見諒,就不多留二姐姐了。」李珠蘭掃了眼被林珂笑的滿臉血紅的李玉棠,站起來客客氣氣的告辭而去。

  李玉棠不等李恬說話,‘呼’的一聲站起來,指著李恬叫道:「這是勇國公府,你惦量清楚!」李恬理也不理她,掀簾出來,抬手叫過青枝吩咐道:「去跟大夫人說一聲,四娘子剛跟林姐兒和俞大娘子說了,明兒要去她外家,就是溫國公府上賞花去,我守著孝不能去,問大夫人要不要遣人陪一陪。」

  青枝答應一聲,轉身就走,李玉棠摔簾子出來,指著李恬尖叫道:「你等著!」說完,提著裙子,恨恨的跺著腳奔了出去。

  悅娘雙手抱在胸前,從東邊廊下踱過來,看著狂奔而出的李玉棠感慨萬千:「她爹是武夫人的丫頭生的,武家就是她外家了,這得多厚的臉皮啊!對了,武家不是跟你們李家斷過親了嗎?!」

  李恬不理她,耷拉著肩膀,仰頭四十五度角望天,這勇國公府,怎麼爛汙到這份上了?這堂姐就是朵令人無語的奇葩!

  俞瑤芳拉著笑的腳步踉蹌的林珂進到二門,左右看了看,點著林珂的額頭鄭重道:「小妮子你聽著,今天這笑話就爛心裡,千萬不能外頭說去,那是恬姐兒的堂姐,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她丟人現眼,恬姐兒臉上也不好看。」

  「我知道,不用你交待,就咱們幾個笑一笑,這位四娘子,你說她是不是缺心眼兒?」林珂笑的眼角掛著淚珠兒,映的眼珠分外瑩亮,俞瑤芳嗔怪的推她上了車,轉身上了自己的車,放下簾子,越想越忍不住,也在車裡笑的幾乎岔氣。

  楊夫人聽了青枝傳的話,只氣的一張臉蠟黃,怒氣一股股往上衝,正要發作,簾子掀起,勇國公李忠超雙眼浮腫,背著手,腰背微微摳摟,慢吞吞的跨進門檻,楊夫人的怒氣一下子有了方向,‘呼’的從椅子上站起來,身子筆直的看著勇國公道:「哈!今兒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這離午時還遠呢,國公爺怎麼起來了?」

  勇國公仿佛沒聽到楊夫人的尖利譏諷,慢吞吞從楊夫人面前穿過,慢吞吞在楊夫人左邊坐下,慢吞吞接過丫頭遞過的茶,慢吞吞喝了兩口,慢吞吞轉頭看向楊夫人,楊夫人已經深吸深吐了好幾口氣,不等勇國公說話,劈裡啪啦將剛才瓔珞來傳的話重複了一遍,憤怒的拍桌叫道:「……你看看你看看,在家裡丟人現眼還不夠,這臉又丟到外頭去了,國公府的臉面都讓她丟盡了!溫國公府上是她外家,她怎麼有臉?」

  「行了,她還是孩子,你嚴加管教就是。」勇國公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楊夫人被他這不耐煩更激的火起,聲音越發尖利:「她是孩子,她哪懂這裡家外家,這是誰教的?誰挑唆的?她這是什麼意思?武家抬嫁妝斷親,她這是要怪誰?她……」

  「行了!」勇國公猛的一掌拍在桌上,震的茶託茶杯一陣叮咣作響,楊夫人嚇了一跳,湧到嘴邊的話一下子全沒了,勇國公煩躁的閉了閉眼睛道:「你是當家主婦,管教孩子理好家是你的本份,哪個不好,你該罰罰,該打打,你跟我嚷,是要我替你處置後院這些事?你們川南楊家的姑娘,不是以賢慧善持家著稱嗎?」

  「你?!」楊夫人聽到最後一句幾近誅心的話,氣的嘴唇發抖,勇國公抬起眼皮,目無焦距的看著門口道:「五姐兒回來了?安置在哪一處了?」

  「青桐院。」半晌,楊夫人才擰著頭咬牙答了句,勇國公眼睛的焦距一下子聚起,眼眶不自覺的縮了縮,盯著楊夫人看了好一會兒,深吸了口氣,慢慢舒出來道:「把雲裳挪出去,紫雲居讓給五姐兒住。」

  「你?!」楊夫人不敢置信的看著丈夫,勇國公長長歎了口氣,雙目煥散又沒了焦距,無力的抬了抬手指吩咐道:「去看看五姐兒這會兒有空沒有,若空著,請她過來一趟,就說……」勇國公躊躇了片刻才接著吩咐道:「就說……算了,別去了,吩咐下去,任誰也不能委屈了五姐兒,誰也不能!」

  勇國公扶著椅子扶手站起來,背著手走到門口,停了一會兒,轉頭看著楊夫人仿佛想說什麼,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只重重歎了口氣,摳摟著身子跨出門檻,慢吞吞的往前院回去。

  「他瘋了!」勇國公走了好一會兒,楊夫人才從愕然中回過神尖叫道。

  周氏避在後面茶水房,這會兒磨磨蹭蹭出來,離楊夫人遠遠的垂手侍立,心裡卻盤算著雲裳會挪到哪一處,紫雲居從前是大娘子李月容的居處,是府裡最雅致的一處院子,大娘子出嫁後,三姐兒搬進去還不上一年呢,三姐兒人不錯,該讓二姐兒和四姐兒挪出去!最好挪出府去,周氏也只好這麼想一想發發心裡對二房的厭煩,公公真奇怪,怎麼對這個五姐兒這般好?不是說……唉,公公是個好人,可惜,娶了婆婆這麼個惡婦。

  楊夫人雙手緊緊攥著衣襟,心思轉的飛快,事一關到她一兒兩女身上,她這理智和心眼就驟然增強不知道多少。

  「你親自走一趟,跟你三妹妹說,讓她去一趟五姐兒那兒,別空著手,就說一來看看五姐兒,二來,父親讓她把院子讓給五姐兒,問五姐兒什麼時候有空搬,她好準備準備騰屋子。」楊夫人轉頭吩咐周氏道,周氏眨了兩下眼睛就明白了,婆婆這是要五姐兒自己說不搬,若搬了,那簡直就是逼著三姐兒騰屋子,可就得罪三姐兒了。

  「是。」周氏爽快的答應了,三姐兒這個小姑子對自己只有好意沒有壞心,幫她自己是極樂意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3-8-4 11:39 PM

第十章 丫頭們

  李恬接了李雲裳進屋,李雲裳接過丫頭手裡捧著的那瓶插的極漂亮的金黃倒掛金鉤,遞給瓔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也不知道五妹妹缺什麼,這是我親手插的花,妹妹別見笑。」

  「好漂亮!」李恬伸手撫了撫菊花讚賞道:「就放到炕頭高几上,好讓我坐哪兒都能看到。」李雲裳暗暗舒了口氣,面對這個堂妹,她一直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自慚形穢,在她面前,她這手腳都覺得拘束無法自然。

  「我來是有件要緊的事,」李雲裳拘謹的端坐在炕上,看了眼李恬真誠道:「父親吩咐了,讓你挪到我那院子去住,那院子清靜,大姐姐出嫁後,阿娘讓人重新粉刷過,比這兒……好,」李雲裳膽怯的掃了眼東廂:「我還搬回原先的院子,我原先那個院子也好。」

  李恬意外的看著李雲裳,大伯父吩咐的?李雲裳現在住的紫雲居是這府裡數二數三的好院子,大伯父讓李雲裳讓給自己住?把最好的給自己?李恬越品越覺出一種怪異的違和感,臉上卻絲毫不露,只笑著搖頭道:「我就喜歡這青桐院,從前每次回來我都想,要是哪天回來住,我一定要住青桐院,不知道為什麼,一進這院子,我就覺得特別親切。」

  李雲裳最怕鬼怪之類,李恬這最後一句話嚇的她臉色發白、嘴巴微張,恐懼的不敢看東廂,卻又不受控制的瞟了一眼又一眼,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李恬瞄著李雲裳的恐懼,停了一會兒,才岔開話題問起她看什麼書彈什麼琴來,一提到琴,李雲裳有了話題,漸漸自在多了,兩人聊了好一會兒,李雲裳才起身告辭,李恬沿著遊廊將她送出垂花門,抬眼掃見旁邊通往水秋娘居處的紅漆小門,心裡一動,指了指小門笑道:「我記的姐姐琴藝最精,水先生也擅琴,姐姐哪天有空,過來尋水先生切磋切磋。」

  「我那琴……不過能彈出個聲音來,哪敢跟人切磋?水先生是?」李雲裳被李恬一句話說的臉色泛紅,不好意思中又透著絲絲驕傲。

  「水先生從前做過宮裡的琴供奉,也擅尺八,她就喜歡你這樣愛琴的。」李恬笑著介紹道,李雲裳臉色微變,滿眼敬畏的回頭看了眼那兩扇紅門,能在宮裡做供奉的,都是頂尖兒的人物,要是能得她指點……

  「水先生……真肯指點我?」李雲裳激動的眼睛水亮,李恬忙點頭道:「水先生人很和氣,你有空就來。」

  「嗯,那我明兒一早就來。」李雲裳臉上笑容綻放如春花。

  傍晚,李恬吃了晚飯,和曹四媳婦對完了木記等幾家小鋪子的帳,曹四媳婦笑道:「這小有小的好處,開業當月就能掙錢,跟本錢比起來,這利可正經不薄。」李恬隨手翻著薄薄的帳冊,笑著沒有說話,這幾家鋪子做的是長遠生意,好處可不在掙錢上,

  瓔珞端了兩碗甘草湯送進來,遞了一碗給曹四媳婦笑道:「曹四嫂子辛苦了,喝碗湯潤一潤。」曹四媳婦忙起身接過笑道:「瓔珞妹妹這麼客氣,我可受不住。」李恬慢慢喝了口甘草湯,看著曹四媳婦說起了家常:「實哥兒這幾天好些沒有?」

  「好了,哥兒到底是哥兒,玲姐兒那會兒斷奶,直鬧了小十天,他倒好,昨兒我回去,他太婆正餵他喝牛乳子,他看看我,又看看牛乳碗,竟沒理我!只抱著那牛乳碗恨不能把頭都紮進去。」曹四媳婦言語爽快。

  「實哥兒好玩的很,」青枝一邊收拾桌子上的紙筆算盤,一邊笑道:「胖的手上胳膊上全是窩窩,見人就笑,一笑那口水呀,」青枝比劃了下:「嘩的一下就流到了這裡!」

  一句話說的幾個人都笑起來,李恬看著曹四媳婦囑咐道:「跟他太婆說,牛乳子裡要少放糖霜,他太婆身體不好,別總抱著孫子不鬆手。」

  「記下了,五娘子放心,我也怕累著老太太,前兒和他爹商量著又買了兩個小丫頭回來,如今也能搭把手了。」曹四媳婦忙欠了欠身子答道,李恬‘嗯’了一聲,曹四媳婦喝了湯,就告退回去了。

  「曹四嫂子這日子越發過的好了。」銀樺感慨了一句。

  「這有什麼,你用心侍候五娘子,往後嫁了人,領差使做了管事娘子,這日子不是跟她一樣?!」青枝頭也不抬的回了一句,銀樺正和瓔珞抬著被子架到熏籠上,歎了口氣道:「這哪是想做就能做的?當初在老夫人屋裡侍候的幾位姐姐,也就曹四嫂子做了跟外頭一樣的管事,一個月掙二十兩銀子。」

  「當初老夫人屋裡幾位姐姐,就數紅玉姐姐最用心,也最肯學。」瓔珞溫和的接過話道。

  「從前咱們院裡的三等丫頭,一個月也有一兩銀子的月例,外頭哪家有這樣的例?可咱們院裡的三等丫頭,隨便挑一個出去都能做一般人家的大丫頭,這理兒你還不明白?要想多掙銀子,你得有那本事。」青枝泡好清茶,倒了一杯遞給李恬。

  李恬接過茶,慢慢抿著,閑閑的聽她們說話,自己屋裡從前丫頭婆子眾多,如今不同往常,她只挑了瓔珞、青枝兩個大丫頭和銀樺、玉葉兩個二等丫頭帶出來,青枝言語爽快,禦下嚴厲,銀樺反應極快,跟誰都是自來熟,玉葉看著老實木訥,其實焉壞焉壞的,這三個人都極服瓔珞。

  「這倒是,」銀樺喜滋滋的道:「我選進這院子那會兒,我娘高興的擺了好幾桌,去年升了二等,一個月二兩銀子,比我爹我娘加一起還多!」

  「正院那邊有什麼動靜沒有?」瓔珞轉頭問了一句,銀樺輕輕‘呀’了一聲,忙看著李恬道:「一直沒有動靜。」青枝的眉梢一下子豎了起來,到嘴的話卻又咽下了,這銀樺差使當的也太不經心了,這樣要緊的事還要等別人問,回去得好好教訓教訓她。

  「都這會兒了還沒動靜,看樣子大夫人不想責罰四娘子了。」瓔珞也掃了銀樺一眼,皺了皺眉頭道,李恬沒有說話,銀樺接著道:「花房的閃婆子說,辰初剛過沒多大會兒,她正在園子裡修花枝,看到二門看門的錢大媳婦進來尋二太太說話,接著二太太就去了四娘子屋裡,一會兒功夫,四娘子就往咱們這兒來了。」

  「看樣子大夫人不知道四娘子過來的事。」青枝接道,李恬點了下頭:「自小讀書明禮就這點好,她就是想做,也難抹下那張臉,不過睜眼閉眼,縱容一二罷了。」

  「那咱們要不要?四娘子這丟的也是您的臉。」銀樺眼裡閃著絲興奮問道,青枝抬手拍了她一下皺眉道:「你這是唯恐天下不亂呢?三娘子的親事還沒著落呢,大夫人斷不會讓她壞了李家姑娘的名聲,哪要咱們管?」銀樺縮縮頭吐了吐舌尖,忙端起洗腳水送出去。

  「水先生剛過來過,看五娘子正忙著,讓我跟五娘子說一聲,三娘子想學的,她都好好教給她。」瓔珞轉告道,李恬晃著泡的熱呼呼舒舒服服的腳‘嗯’了一聲。

  「三娘子是個良善人,大娘子人也好,」青枝誇了一句又感慨道:「大夫人那樣的人,竟養出這樣的兩位姑娘。」

  「她……」李恬輕輕歎了口氣:「也不能怪她,她本性不壞,自小的教養也好,可惜,一個窮字,她又要強的太過……你們想想,她接手勇國公府前,祖母從來沒讓她沾手過家務庶務,一夜間長輩暴亡,勇國公府……空空如也,大伯父這些年天天泡在酒罈子裡,唉,她也不容易,只要不越線,咱們不跟她為難。」

  「要是敢越線,咱們饒不了她!」銀樺忙接道,青枝重重彈了下她的額頭道:「我看你是慣壞了,回去抄一百遍心經去!」

  「好姐姐我錯了,饒我這回吧。」銀樺揪著青枝討饒,青枝冷著臉瞥了她一眼道:「還不只這一樁呢,回去再和你說。」銀樺嚇的忙鬆了手。李恬歪頭看著兩人,並不打算多話。

  「從前水先生說過,有些話,人人都心知肚明,可就是不能說出來,一說出來,就落了下乘。」瓔珞看著銀樺教導道,銀樺怔了片刻,鄭重的沖青枝和瓔珞曲膝道:「多謝姐姐教導。」

  隔了幾天,李恬到寧遠侯府給林老夫人燒了二七紙出來,曹四媳婦臉色蒼白的迎上來,聲音有些發顫的低低道:「五娘子,出大事了,黃大掌櫃他……」

  「上車再說。」李恬眼角還帶著淚,聲音哀傷卻安然的打斷曹四媳婦吩咐道,曹四媳婦意識到失態,忙深吸一口氣,腳步穩穩的跟在李恬身後,往二門出去。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3-8-4 11:42 PM

第十一章 請辭1

  「黃大掌櫃怎麼了?」李恬上了車,不等曹四媳婦坐穩就問道,曹四媳婦從懷裡摸出個桑皮紙信封遞給李恬:「這是黃大掌櫃遣人送過來的,您看!」曹四媳婦指著桑皮紙信封上的‘辭呈’兩個字。

  信封是面朝上遞過來的,李恬已經看到了那核桃大小的‘辭呈’二字,眼眶微微縮了縮,伸手拔下頭上的銀簪子挑開了信封,裡面薄薄一張紙上只寫了一行字:「黃忠賢請辭大掌櫃」。李恬用力捏著紙,控制著不讓自己發抖,只捏得指甲發白。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好一會兒,李恬才微微啞著聲音說出話來:「既來了,也只好迎上去,你跑一趟,先請程掌櫃和孫六午末到樊樓尋個清靜的雅間等我,再把京城六間鋪子的掌櫃請到榮安堂後院,就未末吧。」

  「是。」曹四媳婦答應一聲,敲了下車廂,車子停了下,曹四媳婦跳下了車,悅娘坐在車前,掀簾探頭看著李恬問道:「回去還是?」

  「先回去,越快越好。」李恬吩咐道,悅娘答應一聲,沒等簾子落下,車子就驟然往前衝出去。

  「熊嬤嬤陪我走一趟,你和青枝守在這裡看好院子,悅娘,把你的馬牽上。」李恬一邊伸展雙手由著青枝侍候著換衣服,一邊吩咐道,瓔珞點了一千兩銀票子出來,用大紅封封好,端端正正在封面寫好‘程儀一千兩’五個字,將大紅封遞給熊嬤嬤。

  熊嬤嬤收好程儀紅封,李恬已經換好了一件淡灰布袍,腰間束了條同色絲絛,外面穿了件深灰布面絲棉斗篷,頭髮也打散綰成男子髮髻,用一塊淺灰絲巾包上。

  悅娘一身俐落的騎馬裝短打,抱著件極長的黑綢面灰鼠裡斗篷從東廂掀簾出來,三人急步出了角門,角門外已經有一輛極普通的靛藍布圍子大車等著了,熊嬤嬤和李恬掀簾上車,悅娘坐在車前,將馬系在車後,車子輕悄的沖進去,往黃大掌櫃家奔去。

  不大會兒就到了黃宅,李恬筆直的端坐在車內,透過車窗,面無表情的看著大門緊閉、人影全無的黃宅,熊嬤嬤急急的奔回來,掀起車簾探頭稟報:「五娘子,說是昨天後半夜就開始燈火通明的裝行李,今天天還沒亮就走光了,東邊那家門房起得早,打聽了幾句,說是聽他們請的鏢師說,要趕往利州路赴任。」

  「往利州路赴任?去戴樓門,追上去送一送,無論如何,我得見一見他。」李恬沉聲吩咐道,熊嬤嬤答應一聲,忙上了車,急往戴樓門趕去。

  出了戴樓門,車子緩下來停在城門外,李恬從熊嬤嬤手裡接過程儀吩咐道:「你先回去,午末到樊樓接我。」熊嬤嬤點了下頭,關切的囑咐道:「路上小心。」李恬‘嗯’了一聲,穿了斗篷出來,悅娘已經穿起那件灰鼠裡斗篷,牽著馬韁繩等著了。

  兩人上了馬,悅娘用斗篷裹緊李恬,抖動韁繩,縱馬往利州路方向衝出去。

  一騎兩人追追尋尋,直尋了將近兩個時辰,才在路邊一處茶坊尋到正在歇腳的黃大掌櫃一行。

  悅娘抱著李恬下了馬,李恬吩咐悅娘道:「你去尋黃大掌櫃說話,說我特意來送他。」李恬停了下:「我在這兒等著。」

  「嗯。」悅娘綰好韁繩,李恬靠馬而立,看著悅娘大步上前,和圍坐在茶坊最外面的幾個鏢師說了幾句話,一個鏢師起身進去,不大會兒出來沖悅娘滿臉歉意的拱手說了幾句,悅娘退了半步,轉身就回來了。

  「他不敢見你。」悅娘一臉鄙夷道,李恬深吸了口氣,看著悅娘問道:「怎麼說的?」

  「說病著,不敢見人,怕過給別人病氣,背恩棄義的賤貨!走吧。」悅娘重重‘呸’了一聲。

  「等等,你把這份程儀送過去,交給那幾個鏢師轉進去,就說黃大掌櫃請辭,我這個東家原該好好給他餞行,可一來我是剛剛才收到他請辭的書信,二來守著老東家的孝,只好薄備程儀一千兩,祝黃大掌櫃往後前程似錦、一路高升,他不仁,咱們不能無義。」李恬取出那份大紅封的程儀交待道。

  悅娘眉梢高高挑起,呆了片刻才伸手接過程儀,輕笑了一聲道:「這話是得當著鏢師們說說,不過這可沒什麼用,鏢師再瞧不起東主,活也得走好。」

  「你想哪兒去了,不是為這個,他們都是京城鏢局的,總得回來,我這個做東家的,不能不義。」李恬滿心的沉甸被悅娘一句話說的哭笑不得,倒透過口氣來。

  悅娘送了程儀回來,李恬側身坐到馬上,抱著悅娘裹在斗篷裡低聲道:「悅娘,咱們午末趕到樊樓就行,慢些走,太快了顛的難受。」

  「嗯。」悅娘勒馬放慢,鬆了韁繩,由著馬慢慢悠悠往回走,抬手拍了拍李恬道:「別難過,這種背恩棄義的東西不值得咱們難過!」

  「不是難過,」李恬心裡一陣酸苦沖上來,貼在悅娘溫暖的懷裡蹭了蹭眼淚,低落的說道:「黃老掌櫃是南寧郡王府的家生子兒,黃忠賢七歲就進寧遠侯府帳房習學,再後來跟著做了大掌櫃,趕在這個節骨眼上請辭,連見我一面都不肯,這中間必有蹊蹺。」

  「嗯!」悅娘重重應了一聲,李恬仿佛在自言自語:「他們去利州路,去赴任……賤民脫籍三代方可科舉入仕,黃老掌櫃先賤後良,不能算,黃忠賢、黃良玉,這才兩代,這赴任,必得特恩,是誰給他們求了這特恩?遣走他們,必是要算計我,悅娘,你說,會是誰?」

  「要不,我趕上去殺了姓黃的一家!不管是誰,我就不信他不怕,看誰還敢打你的主意!」悅娘殺氣騰騰道,這建議讓李恬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悅娘!殺了他們根本沒用。」

  「沒用就不殺,你寬寬心,不就是一個管事掌櫃,支使走他就能擺佈你?當咱們都是死人哪?!」悅娘拍了拍李恬安慰道,李恬長長歎了口氣:「話是這麼說,可黃忠賢這一走,就是斷了咱們一半膀臂,黃忠賢從他父親手裡接下這大掌櫃十幾年了,衙門、榷場、行會等等各處都是他經手打點,外頭的人情關係全在他手上,他這麼突兀一走,後頭那只黑手必定緊接著挑生事端,到時候咱們還不知道怎麼艱難。」

  「嗯,這倒是,也不知道這黑手到底是誰,他圖什麼?錢?人?」

  「回去先從這赴任上查起,有任可赴,吏部就必有委任,順著往上找,也不怕找不到,還能圖什麼,無非一個財字,看這作派,只怕是個有恃無恐的狠手,唉!」李恬摟緊了悅娘,沉沉的歎了口氣,悅娘沉默了好一會兒,勉強笑著安慰道:「別怕,能怎麼樣?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實在不行就想開些。」

  「那些都是外婆留給我的,我寧可毀了……實在不行,我就跟你浪跡江湖去。」李恬的話裡卻是另外一種決絕,悅娘笑了一聲:「你哪受得了那份苦?就是我,這幾年養的懶了,再想想從前跟著師父師兄闖蕩江湖,那真叫苦啊……話又說回來,你心眼這麼多,再加上我的功夫,咱們兩個真要闖江湖,不過半年就能揚名立萬兒。」

  悅娘帶著李恬在內城門外下了馬,再往裡走,兩人這麼騎著馬就太招人注目,悅娘牽著馬,兩人不緊不慢的走了兩刻來鐘,就到了樊樓後門,熊嬤嬤和曹四媳婦已經等在車上了,見李恬過來,忙下了車,車夫接過馬,悅娘、熊嬤嬤和曹四媳婦跟著李恬從後門進了樊樓。

  曹四媳婦在前面帶著路,很快就轉進了偏在一片竹林後的雅間裡。

  程掌櫃和孫六正對面坐著悶聲喝茶,聽到動靜,孫六忙沖前一步掀起簾子,讓進了四人。程掌櫃也忙站起來,看向李恬的目光裡帶著濃濃的擔憂和關切。

李恬面容沉靜,去了斗篷遞給熊嬤嬤,看著程掌櫃和孫六,直截了當的開口道:「黃大掌櫃請辭,今天一早已經啟程趕往利州路赴任去了,這事你們已經知道了吧?」

  「剛聽曹四家的說了。」程掌櫃憂慮的回道,孫六也點頭道:「我也是聽曹四嫂子說了才知道。」

  「嗯,」李恬站在窗前,看著窗外蕭索的竹林沉默了片刻,才轉身看著程掌櫃和孫六,淡漠中帶著絲絲傷感道:「外頭的覬覦也是常情,我也想到了,可黃大掌櫃……唉」李恬歎了口氣:「他父子兩代跟著外婆當差,沒想到竟如此短目,算了,不提他,走就走吧,他這一走,只怕咱們得艱難一陣子,往後要多辛苦兩位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3-8-4 11:43 PM

第十二章 請辭2

  「東家放心,誰沒有艱難的時候?沒有過不去的坎,我這一頭,您只管放心吩咐。」程掌櫃先寬慰了李恬一句,李恬微微頜首以示謝了,孫六坦直的看著李恬,神情裡透著絲絲興奮道:「東家的差使件件讓人爽氣,您只管吩咐,咱們先從哪一處下手?」

  「黃家得了委任的,必是黃大掌櫃的獨子黃良玉,聽說領的是利州路的差使,煩程掌櫃從吏部打聽打聽,黃良玉領的是什麼差使,是誰幫他求的這委任。」李恬看著程掌櫃吩咐道,程掌櫃忙點頭答應,李恬又轉頭看著孫六吩咐道:「你的事多些,第一,仔細打聽黃良玉的行蹤,從外婆過世那天打聽起,都見了什麼人,去了什麼地方,做過什麼事,越仔細越好;第二,留心京城六家鋪子和掌櫃的動靜,不分大小,但有一絲不尋常處,就趕緊報了我,信兒遞到貢院旁邊的木記湯麵鋪掌櫃那裡。」

  「是!」孫六答的響亮乾脆,李恬看著兩人又交待道:「這一陣子要小心些,咱們得找出暗裡撥動了黃大掌櫃的那只手,可咱們得一直隱在暗處,不能讓人挑到明處去,不然就真是束手難為了。」

  「東家放心。」程掌櫃和孫六鄭重應道,李恬示意熊嬤嬤遞過斗篷穿上,微微仰頭系著斗篷帶子傲然道:「既有人要伸手,咱們就牛刀小試,這伸出的手,要縮回去可沒那麼容易!」

  孫六興奮的眉梢亂動,重重應諾一聲,長揖到底,程掌櫃眼裡的憂慮驟減,仿佛透了口氣般,臉上帶著笑容,拱手恭敬揖下,送李恬離門而去。

  李恬一行人出了樊樓,另尋了處酒店吃了午飯,看著時辰差不多了,這才上車往李恬在京城最大的一家鋪子--榮安堂生藥鋪過去。

  榮安堂王掌櫃接了李恬進去,藥鋪後院上房,其餘五家鋪子的掌櫃都已經到了,或擔憂或若有所思,或透著絲絲興奮期待,一齊看著一身清秀書生打扮的李恬進來,參差不齊的或拱手或長揖見禮。

  李恬冷眼掃過幾位掌櫃的目光神情,臉上帶著得體笑容,抬了抬手道:「諸位掌櫃不必客氣。」說完,一徑走到上首左邊落了座,熊嬤嬤和曹四媳婦一左一右垂手侍立在上房門口,悅娘背著手直立在李恬身後。

  「各位請坐。」李恬客氣的抬手讓道,六位掌櫃謙讓了幾句,各自坐了,李恬見諸人落了座,聲音平和無波道:「請諸位來,是有兩件小事要交待一聲,一是黃大掌櫃今天送了封書信請辭,已經一早啟程往利州路赴任去了。」

  李恬停住話,看著諸人的反應,王掌櫃垂著頭重重歎了口氣,緊挨著他的趙掌櫃和錢掌櫃臉上帶著濃烈的驚訝,飛快的交換了個眼神,其餘幾個掌櫃看看王掌櫃,又看看李恬,臉上表情遊疑,仿佛不知道是該驚訝好,還是歎一口氣好。

  「第二件小事,就是往後就不再有大掌櫃了,各位都是各個行當裡一等一的掌櫃,生意上的事自不必說,旁的若有什麼事,就報到我這裡,我和大家斟酌著處置,各位的年例自這個月開始加兩成。」李恬接著道,幾位掌櫃驚訝的看著李恬,黃大掌櫃要請辭的事,他們都比她知道的早,多多少少都盤算過新東家會讓誰接這大掌櫃的位子,可聽李恬這意思,她是不打算再提一個大掌櫃了。

  「外婆駕鶴西歸,黃大掌櫃走的匆忙,又臨近年關,這一陣子還請各位多辛苦一二,各處且多操些心,安穩過了這個年,我再另行答謝。」李恬不準備多待,站起來拱手團團道別。

  王掌櫃忙前引將李恬送到角門,左右看了看,看著李恬低低道:「東家,聽說黃大郎得了個寧遠縣縣丞的差使,我還以為您早知道了,這後頭……後頭有人,東家當心些。」

  「多謝您,我知道了,鋪子裡就勞您多費心了。」李恬眼裡閃過絲溫暖的亮光,微微欠身感謝道,王掌櫃輕輕籲了口氣,又接了一句:「東家自己保重,人最要緊。」

  「嗯,」李恬臉上綻出笑容:「我記下了,您放心。」

  傍晚,李恬叫了熊嬤嬤、悅娘、曹四媳婦和瓔珞、青枝進來,將黃大掌櫃請辭等事簡單說了,看著眾人接著道:「如今沒了大掌櫃,今年這帳就得直接遞到咱們這裡,帳的事曹四嫂子統管,青枝算盤好,你給曹四嫂子打個下手,旁的事瓔珞接了送到我這裡處置。」

  曹四媳婦和青枝、瓔珞忙點頭答應,熊嬤嬤擔憂道:「五娘子,這沒個大掌櫃可不行,咱們都是婦道人家,真要有什麼事,連個出頭露面的人都沒有。」

  「我知道,可這會兒只能先撐過去,看對方這路數,一上來先誘走了黃忠賢,這走的是擒賊先擒王的路子,若咱們再提出個大掌櫃,不過是給對方豎個靶子,這大掌櫃要麼被對方收買,要麼想法子弄走,不管哪一樣,咱們的境地都只能更艱難,兩害權衡取其輕,如今這樣,也就是不便當,這都是小事。」李恬仔細解釋道。

  「一個大掌櫃算什麼王,我看下這黑手的也是個蠢貨!」悅娘撇了撇嘴道,李恬沒接她的話,只轉頭看著曹四媳婦接著吩咐道:「只怕還得煩勞曹四哥一趟。」

  「哪擔得起煩勞二字,五娘子只管吩咐。」曹四媳婦忙起身應道,李恬接著道:「煩曹四哥先到杭州府,帶封信給姑母,咱們在兩淮、江南、福建和兩浙路的鋪子得託付給姑母照管一陣子,再請姑母遣個穩妥的管事,一起各個鋪子走一圈,把鋪子交給姑母的話交待下去。」

  曹四媳婦目光呆楞的看著李恬,一時不敢答話,她是李恬的內帳房大管事,除了程掌櫃那一塊,旁的生意都在她手下統總,這四處的鋪子占了李恬產業將近七成,就這麼託付給未謀一面的姑母?這也太冒險了!

  「就這樣吧,」李恬疲倦的揉著眉間,不準備多解釋:「跟曹四哥說一聲,請他日夜兼程,對方恐怕在外婆去世那天就動手佈置了,咱們已經晚了小半個月,讓他越快越好。」

  「好!」曹四媳婦咬牙重重應道,李恬示意瓔珞,瓔珞轉身進屋,捧了個極普通的靛藍細布包袱出來遞給曹四媳婦。

  「都縫好了?」曹四媳婦接過包袱問道,瓔珞點頭道:「縫了好幾層,你回去再加層油布包一包。」曹四媳婦答應了,小心翼翼的抱住包袱,起身告辭道:「五娘子,那我趕緊回去了,今晚上就打發實哥兒他爹啟程。」

  「嗯。」李恬答應一聲,青枝忙掀起簾子,看曹四媳婦出了門,李恬轉頭看著熊嬤嬤低聲吩咐道:「這府裡嬤嬤多費費心,盯著別出什麼事。」

  「五娘子放心。」熊嬤嬤忙應道:「這才半個月,五娘子整整瘦了一圈了,也別太憂心,再怎麼著,身子最要緊,從前老夫人一直這麼說。」

  「我知道,天也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歇著,大家都要保重。」李恬帶著絲微笑道,熊嬤嬤答應了,站起來出了院子,往後面廚房轉了一圈才出門回去。

  隔天,孫六這邊先有了信兒,果然是黃大掌櫃的獨子黃良玉得了利州路寧遠縣縣丞的委任,平時和黃良玉交好的幾個富家子弟給他餞了行,但旁的,就沒什麼信兒了,又過了幾天,程掌櫃親自過來了一趟,他摸尋到了寫這委任的吏部小吏,說是黃良玉是因推恩得了這職差,可這份推恩是誰請下來的,他這裡就無從知道了。

  果然是推恩入的仕,李恬裹著斗篷站在廊下,看著滿院遒勁曲折、剛剛修剪好的梅樹,心裡冰涼涼一片,這黑手除了她,還能有誰呢?!

  眨眼就到了林老夫人出殯的日子,這天一早,李恬跟在寧遠侯府白茫茫的送葬隊伍中,將林老夫人的棺槨送去法雲寺暫寄。

  傍晚法事完畢,李恬沒跟著回去,在法雲寺邊上借了處古樸的五進宅院,說是要住兩天,陪陪外婆。

  李恬這打算早跟俞瑤芳和林珂說過,徐夫人哪裡放心李恬一個人住在城外,一早帶著俞瑤芳先趕到那處宅院,一定要陪她住這兩天。

  林珂自然是要跟著李恬的,有徐夫人看著,蔣郡王妃放心的很,交待了林珂幾句,就上車匆匆回去了,清風樓的文會雖散了,東陽郡王府的文會又開了,這才是頂頂要緊的大事,這緊要時期,兩個兒子的飲食起居她若不親手打點,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心。

  隔天天邊剛透出一絲魚肚白,李恬已經在法雲寺給外婆上好香,關了殿門出來,悅娘沖通往後山的穿堂努了努嘴道:「人到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3-8-4 11:44 PM

第十三章 買凶1

  「嗯,」李恬進到穿堂,程掌櫃和孫六忙上前見禮,悅娘背著手,筆直的站在穿堂門檻上,凝神留意著四周的動靜。

  「安排好了?」李恬看著孫六問道,孫六忙點頭道:「好了,是嚴老二身邊一個叫王九的長隨出來做這買凶的事,東家放心,一準兒妥妥的。」孫六微微躬身一臉仰視的看著李恬。

  「嗯,」李恬應了一聲,轉頭看著程掌櫃,問的卻是風馬牛不相干的事:「清風樓文會的事,打聽到什麼沒有?」

  「說法很多,一是說官家要作養文氣,也借此讓幾位皇子習學一二。」

  「這是官面上的說法。」李恬插了一句,

  「是,還一種,沒人明說,話裡話外的意思,幾個皇子都大了,官家那身子骨……就沒好過,恐怕這是要放開手逐鹿了。」程掌櫃聲音壓的極低,李恬緊了緊斗篷,眺望著遠山沒有說話,她更傾向於這種說法,當今皇帝是個極厲害的主兒,皇家向來不能以常理推論,越是厲害的皇帝越喜歡看著、挑著兒子們你爭我鬥,好養出一個最毒的蠱王皇子承位,只可憐下面那些人,不知道得死掉多少池子魚。

  「還有一種,是從宮裡傳出來的,說官家讓幾位皇子輪著辦這文會,是要他們兄弟相近相親,官家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這人年紀大了,就想看著子孫手足情深,家裡和和氣氣,這話,倒有幾分道理。」程掌櫃加了自己的分析進去。

  李恬挑著嘴角露出絲譏諷的笑,手足情深?這六個皇子六個娘,沒出娘胎就開始勾心鬥角,仇深還差不多,皇帝那麼精明的主兒,哪會冒這種傻氣。

  「嗯,還有沒有別的說法?」

  「別的就沒什麼了。」

  「嗯,」李恬緊裹著斗篷,低著頭慢慢轉了兩圈,看著程掌櫃吩咐道:「那兄弟相親的話,這兩天想法子撥旺一點,特別是府衙和大理寺兩處,再加上尊老愛幼,家庭和合之類,反正也快春節了,這些話兒正合適。」

  「好!」程掌櫃乾脆的應了一聲:「我想想法子,讓府衙和大理寺那些人親耳聽到宮裡人說這話,那幫子官兒們,最會揣摸上頭的意思,這話傳到他們耳朵裡,判案子的時候他們就得好好掂量掂量,至於打點,東家,我看就不必了,咱們夠不到上頭,只怕打點了也是白花銀子。」

  「嗯,這事您和孫管事商量著辦,時候不早了,趕緊回去吧。」李恬吩咐道,程掌櫃答應一聲,和孫六躬身告退,一個往後山,一個往前山各自回去。

  李恬聽著林中的鳥鳴,慢慢邁著步子往回走,悅娘步子大,一步踩出去,停一停,再踩出下一步,走的仿佛戲臺上穿高底朝靴踱步的老生般,邊走,邊問道:「你說,嚴家這兩個混蛋買兇殺人的事出來,會怎麼判?殺頭?」

  「不會,買凶的是嚴二爺,依律得流放,就看是三千里還是五千里了,這事不準備牽出嚴大爺,他也就是個治家不嚴的罪過,不過罰幾年俸祿,或是脊杖、閉門思過什麼的。」

  「都是一丘之貂,你還打一隻放一隻,什麼時候這麼慈悲了?」

  「不是慈悲,這會兒已經開始對咱們動手的,已經有兩隻狼了,暗地裡還不知道有多少,咱們這麼弱,打死哪只都不容易,倒不如都留著,反正肉就這一口,這一隻狼咬了,那一隻就沒得吃,我就不信他們不狗咬狗。」李恬狠狠的踢飛了一塊小石頭。悅娘高高挑著眉梢,呆了片刻,‘哈’的一聲笑起來。

  一來臨近春節,二來清江侯府裡也一堆堆都是爛事,李恬不敢多耽誤徐夫人,住了一個晚上,隔天就啟程往京城趕回去。

  法雲寺到京城不過十來裡路,一路上除了有一裡多路一邊是不怎麼高的小山包,一邊是樹林,顯的有些偏僻外,其餘地方都是平坦寬敞之地。

  法雲寺到京城是常來常往之路,徐夫人自己一輛車,這會兒正歪在車廂裡閉目養神,她其實更想在法雲寺外多住兩天,一回到府裡,還不知道有多少煩心事等著呢。

  後面一輛大車裡坐著李恬、俞瑤芳和林珂三個,俞瑤芳和林珂嘰嘰咕咕說著姑娘家的體已話兒,李恬靠著只半舊的杭綢大靠枕,一邊聽著兩人的閒話,一邊留神著車外的動靜。

  車子輕輕晃動,行的並不快,直到太陽紅彤彤升到半空,幾輛車子才慢慢悠悠駛進小山包和樹林之間。

  「第二輛第二輛!」外面一陣興奮的大叫,緊接著‘咣’的一聲巨響,李恬三人的車子猛然往前沖倒下去,俞瑤芳和林珂恐懼的尖聲大叫,李恬一手拉一個,抬腳就去踢並沒怎麼栓緊的車廂門,沒等她的腳踢到車廂門上,車廂門就從外面拉開,悅娘探身進來,伸手拉住李恬,輕鬆的將她拽出來放到地上,又伸手拽出俞瑤芳和林珂。

  李恬忙推著兩人道:「快,往山坡上去!」俞瑤芳和林珂暈頭漲腦,被李恬推著、提著裙子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山坡上奔。

  三人往山坡上奔了幾十步,李恬停住步子,回身後望,車前四個潑皮,都是一身慘綠綢衫,長衫一角掖在腰間,兩個揮著刀,兩個舉著棍子,跟十來個長隨護衛打在一處,車前兩匹馬受了大驚嚇,想逃卻被身後側翻的車子拖住,只好拼命嘶叫著,一會兒彈前蹄,一會兒豎後蹄,狹窄的路上亂成一片。

  李恬挑了個視野開闊的地方站定,微微眯著眼睛看著那四個看似聰明卻極笨的潑皮,輕輕歎了口氣,要是那些狼都這麼笨就好了。悅娘已經扶出了徐夫人,好整以瑕的站在李恬三人和徐夫人之間看熱鬧,這樣幾個潑皮,有那些長隨就夠了,她是不屑出手的。

  離李恬她們車後不遠,二三十名身穿純黑錦襖,頭戴黑色交腳襆頭、精壯幹練、整齊非常的護衛簇擁著中間一個內穿銀藍錦衣,外面披著件靛藍織錦緞斗篷的青年,縱馬而來。那些馬和人一樣神俊,穩穩的奔的極快,錦衣青年的斗篷往後隨風揚起,在明亮的日光下閃著絲綢的柔光。

  一群人離熱鬧的翻車之處有一射之遠時,馬速絲毫不減,調頭直奔上旁邊的小山,疾速沖到最高處,齊齊緊勒馬頭,直勒得那馬前蹄高高提起,幾乎站立起來,這一沖一停間極快,眨眼間,一群人就穩穩的定在了小山頂上。

  被黑衣人拱衛在中間的錦衣青年劍眉微微斜飛,眼神黑亮中透著些陰翳,鼻子直挺,看起來英氣冷峻非常,渾身上下隱隱透著一絲陰沉,這會兒勒著韁繩,居高臨下的打量著下面的熱鬧。

  錦衣青年看著被十來個長隨圍在中間的四個慘綠潑皮,厭惡的皺了皺眉頭,移開目光,挨個打量著站在山坡處的徐夫人等人,看到李恬,目光停住了,這只是個背影,一身素白孝衣,風吹的裙袂微揚,仿佛山崖上懸下的一支蘭草,靜立中透出描畫不出的風致。

  路中間,兩個提刀潑皮奮力往山坡上沖了幾步,扭頭沖著對面的林子大叫道:「那位爺!三個美人,殺哪個?」

  錦衣青年被這聲大喊叫的恍過神來,惱怒的皺著眉頭,抬起纏著金絲的馬鞭示意道:「主使的人在林子裡,捆回來,把那幾個賊人也捆了,送到府衙。」緊挨著錦衣青年的中年護衛一聲應諾,抬手各點了兩個人,一路往樹林、一路往山下捆人。

  李恬聽到背後的動靜,急轉身往山上看時,山頂處,黑衣護衛們已經拱衛著錦衣青年,催馬往京城方向奔去。

  這一場有驚無險的劫殺中,徐夫人嚇的最厲害,剛緩過口氣,連人帶馬從山坡上沖下來的黑衣護衛又把她嚇的慘無人色、撲跌欲倒,悅娘忙拉住她安慰道:「是來救咱們的,你看看,人都捆好了。」徐夫人這才喘過口氣,定定神看清楚了,剛想鬆口氣,突然想起女兒和李恬她們,這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一隻手緊攥著悅娘,焦急倉惶的四下張望:「瑤瑤?恬姐兒?珂兒?」

  「都好都好,你看,在那兒。」悅娘看著幾乎驚丟了魂的徐夫人,想笑又不好真笑出來,扭過臉指著山坡上站著的俞瑤芳等三人。

  兩個黑衣衛俐落之極,三兩下就將四人捆成了四隻綠肉棕,徐夫人見女兒和李恬她們好好兒的,人也捆好了,這一顆心總算是徹底放進了肚子裡,臉上雖還慘白無人色,卻已經能穩住心神,恭敬客氣的上前和兩個黑衣護衛道謝了:「多謝幾位救命之恩,妾是清江侯世子夫人徐氏,不知貴主人是哪家衙內,救命大恩,當與外子登門重謝。」

  「夫人客氣了,不過舉手之勞,林子裡還有主使之人,」話沒說完,沖進林子的兩個黑衣衛已經提著只人肉棕子沖出來,正說話的黑衣衛看了眼就調轉回目光,沖徐夫人拱了拱手繼續客氣非常的笑道:「主人吩咐,護送夫人和幾位小娘子進城,再將這幾個賊人送到府衙審問,夫人且安心。」徐夫人忙連聲謝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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