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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gin9313 發表於 2013-5-23 06:35 PM

淺綠 -【錯嫁良緣之冷宮囚妃】《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domotoika 於 2014-1-7 11:47 AM 編輯

【書名】:錯嫁良緣第三部--後宮疑雲(出版名:錯嫁良緣之冷宮囚妃)

【作者】:淺綠

【內容簡介】:

  一場天意安排的「烏龍送嫁」,引爆的竟是一場「後宮角力戰」……

  就是這個男人──穹岳皇帝燕弘添,害得她家破人亡,他可不要以為她如他所願地進了後宮,就可以任他為所欲為,她們青家三姊妹都不是好惹的主,在被當成進貢的「禮物」送上之前,她們就已經啟動了「自毀裝置」,寧可毀了容,都不願讓他如意,現在他得到的,只不過是一個隨時要置他於死地的側顏美人……

  她不是他日思夜想要得到的那個女人──皓月青姝中的青靈,雖然她和青靈有八分相似,但是她含恨冰冷的眼,彷彿淬了毒般,和那有一雙嬌柔溫婉的眼眸,笑起來如三月春風的青靈完全不同!

  她,到底是誰?為什麼會代替青靈入了宮,還手握利刃想要刺殺他!?

  真真可恨!要知道她只是卑微的求和「禮物」,惹惱了他,他也同樣不會對她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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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gin9313 發表於 2013-5-23 06:45 PM

本帖最後由 mengin9313 於 2013-5-29 06:54 PM 編輯

第一章 楔子 
 
    瓢潑的大雨,伴著轟鳴的雷聲,大風將殘破的窗戶吹得東倒西歪,啪啪作響!不大的破廟側屋裡,蜷縮著三個年輕女子,大紅的嫁衣,在這漆黑陰森、到處透露著陳腐之氣的廟宇中,顯得格外的詭異。

  屋裡沒有燈,偶爾的閃電會將破廟照亮,一道道利劍般的電光,每一下,都彷彿直劈入地,扎眼的白光,震耳欲聾的驚雷聲,讓看起來年紀最小的女子驚恐的縮起身子。
  
    用力拽著大姐的胳膊,青末低泣道:「大姐,我們現在怎麼辦?我好怕!」
 
  又是一道電光閃過,終於能看清幾個女子的樣貌,三人皆是豆蔻年華,各有風華,絕美的左臉,能讓所有女人嫉妒,男人傾慕,只可惜,她們的右邊臉頰上,被劃了兩道深深的刀痕,幾乎毀了整個右頰,在這電閃雷鳴的夜裡,看著頗為猙獰。
 
  輕拍著小妹的肩膀,青靈面如死灰,低喃道:「過了這座山,就出了皓月國了,難道我們真的沒有辦法擺脫禮物的命運?!」
  
   「我不甘心!」倔強的眼死死的盯著破廟外雷電交加的雨幕,青楓緊咬著的下唇幾乎破皮流血。

  緩緩抬起頭,靠著青楓的肩膀,青末懂事的小聲安慰道:「二姐,你別害怕,聽說你要嫁的那個樓丞相,是難得的謙謙君子,文治武功,無不出類拔萃,他,應該不會虧待你的。」最可憐的是大姐,要被送進宮裡,傳說穹岳王喜怒無常,嗜血霸道,溫柔嫻靜的大姐什麼受得了!!

  青楓嗤之以鼻:「誰稀罕!!」

  轉過身,一手握著大姐的手,一手握著小妹的手,青楓狠狠的低吼道:「我好恨!憑什麼穹岳國主一句話,就可以為所欲為!憑什麼皇上的無能,要我們青家去承擔?!憑什麼他殺死了我們的爹娘,我們還要作為他進貢的禮物去討好穹岳?!!憑什麼!?」

  輕柔的撫摸著青楓因為嘶吼、仇恨而變得扭曲的臉,青靈低歎道:「就憑穹岳是六國之中的霸主,各國朝拜。就憑皇上是一國之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誰讓我們只是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命運從來都不是掌握在她們手裡的!

  甩開青靈的手,青楓豁然起身,背過身去,不甘的回道:「女子又如何?!我就是不去穹岳!」
  
  看看二姐倔強的背影,在看看大姐憂慮的臉,青末怯怯的說道:「就連這張人人傾慕的臉,我們都毀了,他們還是要把我們送到穹岳去!二姐,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改變什麼,不是嗎?」
  
     手輕輕撫摸著如今仍舊痛入心扉的臉頰,青楓深吸一口氣,咬牙回道:「就是死,我青楓也絕不任人擺佈!尤其那個人,還是雙手沾滿了爹娘鮮血的昏君!」
 
  青靈一驚,急道:「楓兒,你想幹什麼?!
 
  緩緩轉過身,青楓雙手緊握成拳,堅定的說道:「姐,我要留在皓月,留在爹娘身邊,即使留下來的,是我的屍體!」
 
  迎合著楓兒的話一般,一道玄白的閃電直劈而下,亮光照在楓兒的臉上,青靈看見了她的堅持和決絕。
  
     罷了,緊緊的抓著青楓的手,青靈忽然覺得如釋重負,淡笑道:「好!姐姐陪你,反正活下去對我來說,已經毫無疑義。」不用去想將來要面對的一切,或許是一種解脫!
 
  半蹲在地上的青末也趕緊起身,抓著她倆的手,急道:「姐姐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末兒無論如何,也不離開你們!」
 
  青靈遲疑了,心疼的看著一臉單純的末兒,她或許還不明白死的意義,她才十五歲啊?!
 
  迎著末兒那雙清純的大眼睛,青楓也心如刀絞,但是一想到她要許給那個戰場上出了名的冷酷屠夫,青楓立刻打了一個寒顫,說道:「大姐,末兒這樣單純善良,留她一個人在世上,也只會受苦而已,今天我們就在這破廟裡,一家團聚吧!」
 
  看著三雙交疊在一起的手,青靈忽然覺得心裡暖暖的,彷彿是為了說服自己,青靈用力點頭,說道「好!一家團聚最好!」

  三人抬頭看了一眼頂上的房梁,默契的相視一笑,這是爹娘離世以後,她們第一次笑,因為過了今天,她們再也不會分來了!
  
  利落的接下腰間的紅綢腰帶,將這身絢麗的紅衣扒了下來,只著一身素白中衣,輕拋紅綢穿過房梁,三人站在殘破的方桌之上,將脖子套入紅綢之內,沒有遲疑。
 
  青靈看了一眼身邊的姐妹,閉上眼睛,輕聲說道:「楓兒,末兒,下輩子,我們還做姐妹!」
  
  「嗯!」青楓、青末用力點頭。
  
  三人手牽著手,輕踢方桌,紅綢倏然緊繃,三條鮮活的生命漸漸流逝。
  
  押送青家姐妹去穹岳的士兵在破廟的正殿休息,眼看著快停的雨,忽然又有瓢潑之勢,閃電驚雷越見瘋狂,像是要把這間本就飄搖的破廟劈個粉碎。

  其中一個小兵縮了縮脖子,現在還是春天,他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春天下這麼大的雨呢!!隨意掃了一眼青家小姐所在的測殿,這一看可把他嚇個半死,在一道道閃電的白光下,三條直挺挺的影子在半空中蕩來蕩去,衣袂翻飛!

  怪叫一聲,小兵連滾帶爬的跌在李旭面前,驚呼道:「鬼……有鬼啊!!」

  「什麼?!」李旭一怔,順著小兵的視線看過去,三條飄搖的影子也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青家小姐上吊了?!

  李旭急忙起身踢開側殿的房門,只見紅衣滿地,三雙殷紅繡鞋就在眼前晃蕩著,李旭嚇得後退一步,嘴上慌亂的叫道:「快……快快!!把她們弄下來!」

  一群士兵手忙腳亂,終於將三個女子弄了下來,三人全部面色發黑,雙目緊閉。

  李旭盯著最靠左邊的青末,急道:「她怎麼樣?」

  小兵小心的摸了一下青末的鼻息,嚥了嚥口水,回道:「她……死了。」

  李旭顫抖著手指向青楓,急道:「這……這個呢?」

  小兵探過鼻息後,收回手,看李大人的臉上蒼白,小兵嚇得也不敢回答,只是輕輕的搖頭。

  都死了!?李旭冷汗直冒,這青家姐妹是穹岳王欽點的進貢人選,現在就這麼死了!他焉有命在?!只怕皓月國劫數難逃了!就在李旭萬念俱灰的時刻,小兵忽然叫道:「大人,青家大小姐還有氣息!」雖然很微弱,但是絕對還活著。

  「真的?!太好了!快把她弄上車,請大夫!」終於還有一個是活著的!
  
     李旭指揮著士兵們七手八腳的把嫁衣胡亂套在青靈身上,完全沒有心思去理會地上的另外兩具屍體。
 
  破廟外的驚雷一響過一聲,刺眼的白光如一道道利劍,地上的屍體顯得更加孤寒,小兵心裡害怕,卻也不忍心兩個可憐的女子暴屍破廟,拿起地上的嫁衣,小心的蓋在她們的身上。
  
    正當他想起身離開的時候,一道不同於閃電的紅光一閃而過,地上毫無鼻息的兩人忽然睜大了眼睛——
 
  「啊——」小兵的尖叫聲響徹破廟!
  
  已經走到主殿外的李旭不耐煩的喝道:「你又鬼叫什麼?!」
  
  「她……她們……」這一次,小兵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是一路狼狽的爬出側殿。

  兩具女屍至於把他嚇成這樣?!李旭生疑,再次走進側殿,卻發現剛才毫無聲息的兩個女子胸腹奇跡般的微微起伏,眼睛雖然緊閉著,臉色卻也不那麼青紫了!
  
  「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李旭狂喜,她們沒有死!他的命總算是保住啦!「來人來人,把她們帶走!」
  
  風雨中,士兵把兩人抗出了破廟,正要送到青靈所在的馬車上,李旭忽然叫道:「等等。」
  
  這三個人又是毀容又是自殺的,這次沒死,難說下次會搞出什麼事情來!從這到穹岳,還有十多天的路程呢!心中一番計較,李旭沉聲說道:「把她們分來,一個人裝一輛馬車,不許她們再見面。還有,在她們飲用的水裡下迷醉散,一定要活著把她們送到穹岳國!」
  
  「是!」三人立刻被塞進了三輛馬車內,到穹岳之前,她們將再無機會見面,也再沒有機會走下馬車。
  
  青家姐妹,你們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們自己,誰讓你們長得傾國傾城,誰讓你們才情逼人,誰讓你們名揚六國,穹岳國點名要的女人,別說是毀容了,就是死,你們也必須死在穹岳,一切都是劫數!!



第二章 生不如死

      無邊的黑暗,死一般的寂靜,陰冷、恐懼折磨著她,青楓握緊雙拳,指甲深深地陷進肉裡,現在只有疼痛能讓她鎮靜。黑暗的空間如一個黑洞,將她吞噬。
  
  忽然,身邊的暗色漸漸被殷紅取代,那種和著血腥味的紅,一點點的向她撲來——
  
  「穹岳皇帝看上你們,是你們的造化,若是有幸得到榮寵,你們青家也能滿門榮光!若是不從,那就等著滅門吧!」殘酷的聲音一遍遍在耳邊響起,青楓身體不住地顫~抖著,她不要什麼榮寵,她只要她的家完好無損!

  爹——娘——

  她想叫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楓兒,末兒,下輩子,我們還做姐妹!」耳邊是大姐溫柔的低吟,但是她無論如何努力,也看不見任何人,入目之處,皆是猩紅一片!
  
     大姐——小妹——
 
  為什麼你們都不回答我?
 
  脖子倏的一緊,喉嚨像要被掐斷一般的疼痛,她想掙扎......卻動彈不了,痛......好痛......
 
  啊——
  
  「您醒了?」青楓急促的喘著氣,模糊的視線終於緩緩恢復清明,她看見了一張美麗而溫婉的年輕臉龐,女子的聲音很輕柔,卻也聽不出太多關懷,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噩夢的恐怖讓她久久開不了口,一會之後,青楓才慢慢鎮定下來。

  「你是......誰?」暗啞的聲音讓她幾乎聽不清楚自己說了什麼,開口之後,青楓才感覺到喉嚨如火燎過一般疼痛,就連吞嚥口水都不能。那種窒息般的痛苦再次襲來,青楓的臉色微白,低喃道:「水......」

  「您等一下。」

  茯苓走向屏風外的矮几,一直站得遠遠的蘭芳走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低聲說道:「茯苓,你還理她幹什麼,她這個樣子,皇上怎麼可能還會看上她!說不定很快就沒命了!」早上人送來的時候,揭開蓋頭嚇了她一大跳,兩條深深的刀疤猙獰可怕,這種醜八怪還敢送進宮!

  青楓輕輕扭頭看去,發現房間裡除了那名女子,還有一個更年輕的女孩,兩人靠在一起低聲地說著話,因為她說得很輕,青楓聽不清楚說些什麼,想要坐起來,才發現自己渾身無力,頭也隱隱作痛。平躺著身子,青楓暗暗觀察著這間屋子,算不上金碧輝煌,只是一間普通的小屋,但是擺設還算精緻。

  輕輕拉回衣袖,茯苓從容地倒著水,低聲回道:「內務府安排我們來照顧她,就是我們的本分。」她細看過青靈的長相,傲鼻櫻唇,膚若凝脂,確實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只可惜毀了顏面。

  微微撇嘴,蘭芳低聲抱怨道:「皓月三姝之首,我還好奇是怎樣的傾國傾城,想不到是個......醜八怪!」她可是花了五十兩銀子打點,才讓她離開洗衣局,來服侍這位名動天下的大美人,本來以為是個好差事,想著若是她得寵,自己在宮中也能有些地位,想不到竟是這樣的結果!

  「這些事情不是我們應該管的。」端著溫水,茯苓轉身,蘭芳輕哼一聲,「我才不想管呢!」說完便急急的往屋外走。
  
    青楓再次扭頭看去,年輕的小姑娘已經跑開了,初見的那名女子端著水來的她床前。
 
  就著女子的攙扶,青楓坐直身子,喝了一杯水之後,喉嚨感覺舒服了一些,青楓戒備的問道:「你是誰?」

    微低著頭,茯苓避開青楓探究的眼,低聲回道:「奴婢茯苓,是照顧您的宮女。」
  
  女子的穿著打扮,行為舉止,所用的語句,都讓她的心不安起來,即使心中已經有了猜測,青楓還是追問道:「這裡是哪裡?」
  
  「皇宮。」茯苓輕輕吐出兩個字,卻讓青楓渾身戰慄,「穹岳皇宮?」

  「嗯!」

  她們已經到了穹岳了!「我的姐妹呢??」
  
  茯苓仍是微低著頭,平靜的回道:「奴婢不知。」

  這個名叫茯苓女子,就像戴了一張恭敬的面具,她什麼都不會告訴她!青楓掙扎著下床,但是癱軟的身子卻讓她栽倒在地,茯苓趕緊拉著青楓的胳膊,想將她扶起來,「青姑娘,您不要亂動。」
  
  「放開我!我要見燕弘添!」那個害得她家破人亡的暴君!
  
  茯苓臉色一白,急道:「姑娘,您可不能這樣直呼皇上名諱,這裡不比宮外!」看得出這位青姑娘是個率性女子,但是這個宮裡,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率性!
 
  抓著茯苓的肩膀,青楓厲聲叫道:「那你告訴我,我的姐妹在哪裡?!」她為什麼會在宮裡!如果是一起被送進宮的,那大姐呢??小妹呢??她們在哪?

  肩膀被青楓捏的生痛,迎視著她被淚水迷濛的雙眸,茯苓遲疑了一會,最後還是回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求她也沒用!青楓用盡全身力氣推開身旁的茯苓,卻再也沒有力氣起身,只能朝著門外爬去,茯苓盯著眼前倔強的女子,早已被這座皇宮冰封的心,竟也湧起一抹淡淡的敬佩,再次上前扶起青楓,茯苓勸道:「青姑娘,您的身體不好,千萬不可亂動!」她給她把了脈,她的身體極其虛弱,臉色的傷也未好,若是再染上風寒,就麻煩了。

  青楓認定茯苓不會告訴她關於大姐和小妹的消息,自然對她說的話,半分也不放在心上!

  兩人拉扯在一起時,一聲低呵由門外傳來,「你們這是幹什麼?!」一名四十多歲,公公打扮的男子進了屋內,身旁跟著小宮女蘭芳。
  
  茯苓起身行禮道:「汪公公。」
  
  青楓抬頭看向來人,冰寒的眸,散亂的髮,還有那猙獰的刀疤,都讓剛剛進入屋內的汪立信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蘭芳指著癱坐在地,面容殘損的青楓說道:「公公,她就是皓月送來的女人青靈!」

  「她是青靈??」尖細的聲音刺得人耳膜生痛,顫~抖的手指指著青楓,汪立信驚道:「這......這怎麼可能?這......皓月的官員呢??誰去接的人啊!」再次看向青楓臉上的刀疤,汪立信差點沒背過氣去!這可是皇上點名要的女人啊!怎麼變成了這般模樣,皇上怪罪下來,他的小命還要不要了?

  蘭芳立刻回道:「公公,奴婢早上剛才問過到城門接人的趙大人了,皓月的官員說,她就是青靈!而且皓月的人早就走了!」
  
     李旭說她是青靈!青楓整個人僵在哪裡,他為什麼這麼說?大姐是燕弘添點名要的女人,李旭為何要說她是青靈,而且姐姐長得比她貌美,臉上的疤痕也比她淺,李旭為何要說她是青靈,難道。。。。難道大姐和小妹在破廟中已經......死了......所以李旭才會拿她冒名頂替!!
  
  石磚地面的冰冷比不上心的寒涼,青楓呆呆地坐在地上,周圍人的話她什麼也聽不見,她只聽見心一點點撕~裂的聲音,為什麼死的不是她??明明是她說要自盡的啊!為什麼死的不是她!!為什麼?!
  
     汪立信也顯得有些六神無主,「這......這可如何是好?!」

       看得出汪立信對這位青姑娘也很厭惡,蘭芳趕緊半跪下身子,輕聲說道:「公公,奴婢習慣了在洗衣局裡幹活了,能不能讓奴婢回洗衣局?」雖然在洗衣局裡永遠不可能出人頭地,但是只要討好老嬤嬤,幹活倒也不累,總比跟在這個醜八怪身邊強!
 
  看了一眼半坐在地上,面目麻木、眼神呆滯的女人,汪立信對著蘭芳擺擺手,不耐的說:「回去吧回去吧!」估計皇上看見青靈這張臉,大怒之下就要了她的小命。在這後宮之中,什麼才情歌舞、品德儀態,都是虛的,臉才是她們獲得皇上寵幸最重要的利器,青靈那張臉已經毀了,什麼機會都沒了。對這種人,他也無需為她費心!他得去打點一下,以免皇上降罪時禍及他!
 
  「茯苓?」蘭芳對著安分站在一旁的茯苓使了一個眼色,這種時候不走還等什麼!
 
  小宮女的心思怎麼逃得過在宮裡打滾多年的汪立信,雙目微瞇,斜睨了茯苓一眼,汪立信輕哼道:「怎麼,你也想回去?」讓她回女醫苑也不是不行,就看她懂不懂事,會不會孝敬了。
 
  「青姑娘身體不適,奴婢還是留下來照顧吧。」茯苓眼睛低垂著看著地上,姿態是恭敬的,語氣卻是一向的不卑不亢。
 
  女醫侍是極容易討好各位娘娘的差事,她都二十出頭了,卻還只是最底層的小宮女,這次更是被藉故推出女醫苑,可見這個茯苓不是什麼機靈人。青靈畢竟是皇上點名要的人,出什麼亂子他也麻煩!想了想,汪立信厲聲交代道:「也好,你就留下來吧,別讓她到處亂跑!」
  
  「是。」

  汪立信再沒看青楓一眼,拂袖而去,小宮女蘭芳趕緊跟著他身後出了小屋。
  
  青楓整個人呆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紅衣映襯下,臉色比之前還要慘白幾分,茯苓上前,低聲問答:「青姑娘,您沒事吧?」
  
  久久,青楓撐著床沿慢慢地站起身,手指的關節因為用力隱隱的發白,她卻不肯接受茯苓的攙扶,好不容易站直身子,青楓幽冷的聲音低低的說道:「你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無聲的淚滑過臉龐,那雙明眸灰暗無光,茯苓隱隱的有些擔憂,卻深知多說無益,這個宮裡,可悲、可憐的女人已經夠多了。她......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緩緩帶上門,茯苓退出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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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gin9313 發表於 2013-5-23 06:55 PM

本帖最後由 mengin9313 於 2013-5-29 06:57 PM 編輯

第三章 我要報仇(上)  

  茯苓接過小太監送來的食籃,打開一看,果不其然,三餐從三天前的雞鴨魚肉,熱食肉湯,變成了現在的清茶淡飯,皇宮裡的人,大多勢力,這種事情每天都在發生,茯苓早已經習慣,淡然地蓋好食籃往院內走去。  

  那扇半開的窗戶旁,依舊能看見青靈的身影,來這裡三天了,她常這樣站在窗前凝視院內茂盛的梧桐樹。初春的午後,樹影剪切下破碎的暖陽斑駁地映照在她臉上,可惜暖陽似乎並未給她帶來溫暖,那幽冷的目光中,透著噬骨的冰寒,如一隻開在艷陽中的白梅。

      有別於其他後宮女子假裝冰冷的欲擒故縱,她的桀驁與陰冷,讓人看著心驚,卻又移不開視線。

    茯苓暗歎,窗欞後的那張臉,絕美卻殘破,不知道算不算是因禍得福,嬪妃們在知道青靈被毀容以後,連刁難她的心情都沒有了,她才能這麼平靜的度過三天。
  
    推開房門,茯苓將飯菜端上圓桌,低聲說道:「姑娘,用膳了。」
  
  「茯苓,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們的君主。」清冷的聲音沒有什麼感情,皇宮裡,凡是稍有姿色的女人都急切的想見皇上,但是茯苓知道,她要見皇上絕對不可能是為了討好他。
  
  佈置好碗筷,茯苓淡淡的回道:「奴婢不知。」
  
  青楓緩緩回身過,看著桌前靜靜幹活的女子,低聲問道:「你除了說不知道,還會說什麼?」
  
  茯苓收拾食籃的手微頓了一下,很快又專注於手中的活,對於青楓的問題,沉默以對。
  
  在圓桌旁坐下,青楓掃了一眼桌上的兩碟清淡的素食,臉色揚起一抹諷刺的笑。拿起碗筷,就著無味的素菜,青楓一口一口的將冷飯往嘴裡送,吃完碗裡的半碗米飯,青楓放下筷子,冷聲說道:「你走吧。」
  
  「內務府安排奴婢照顧姑娘......」茯苓平淡的聲音說著敷衍的話,其實她自己也不過是圖這裡清靜。
  
  可惜她話還沒有說完,青楓微沉的身影打斷了她的話,「你不走,會後悔的。」
  
  她這話......什麼意思?茯苓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看著青楓冰冷倔強的眼,茯苓斟酌了好一會,才低聲歎道:「姑娘......還是不要做傻事的好,什麼都比不上......活著。」雖然她毀了容顏,背井離鄉,確實很可憐,但是這世上可憐的人又何止她一個?
  
  青楓微微抬頭,迎視著那雙平日裡總是刻意迴避低垂的眸,說道:「一個人可以活得委曲求全,忍辱偷生,可以受盡磨難,艱辛度日,活著對有希望的人來說,才是珍貴的,而我的希望,早已經被撕裂磨碎!」
  
  本來冰冷的明眸染上了的炙熱的怒焰,就連清亮的聲音都微微顫抖起來,茯苓幾乎能聽到她磨牙的聲音,她只知道青家姐妹是被當做禮物送來的,至於她的臉怎麼會毀容,又是什麼讓她恨成這樣,卻不得而知。
  
  茯苓張口想說些什麼,最終卻還是緊緊地閉上。
  
  「茯苓姐姐。」一名同樣是宮女打扮的小丫頭在院外探頭探腦,卻沒敢進來。
  
  青楓臉色劃過一抹陰騖,茯苓趕緊退出屋後,合上房門,小跑著出了小院。
  
  看到茯苓出來,小丫頭趕緊迎上前去,笑道:「茯苓姐姐。上次姐姐給我開的藥,才吃了三劑,風寒就好了大半了!這是我家鄉的小蘇餅,姐姐不要嫌棄。」

      她只是最低等級的小宮女,御醫院的太醫根本不會理她,讓小醫官們看病,也還得孝敬,她一個月也拿不到多少俸祿,還得存著給家裡爹娘弟妹生活。好在茯苓姐姐人好,給了她幾劑藥,不然她的風寒不知道還要拖多久。

  小丫頭把手中的一包東西塞進茯苓懷裡,茯苓想了很久才想起她是流雲殿的宮女小幽,微笑回道:「你太客氣了,不過是舉手之勞。」

  小幽甜甜笑道:「也只有姐姐這樣的好人,才願意舉這個手。」
  
     茯苓莞爾一笑,沒有回答。
 
  小幽側過頭,朝院內看去,透過半開的窗戶,隱約能看見圓桌旁坐著一個素衣女子,長髮未束,靜默地坐著。
 
  輕輕拉著茯苓的衣角,小幽低聲問道:「裡面那位就是皓月的美人?她的臉......」
 
  茯苓眉頭微皺,她也是來打聽消息的?她宮裡待了十年,這幾天來找她的人,比十年總和還多,茯苓臉色露出淡淡的不耐,小幽立刻急道:「茯苓姐姐,我今天真的是來道謝的!但是出來的時候被主子看見了,知道我要來找姐姐,就讓我打聽消息,我......」
   「好了,你自己也看見了,回去可以交代了,回吧。」疲累的不想聽她的解釋,茯苓緩緩地合上了院落的大門。

  「茯苓。」微冷的聲音響起。

  茯苓進入屋內,以為她會為了那些來打探的人發脾氣,誰知,青楓忽然問道:「那位汪公公有沒有交代,我不能離開這間屋子?」

  想了想,茯苓回道:「沒有。」

  青楓的眼中劃過一抹異色,繼續問道:「那我可以到你們的御花園走走嗎?」
  
     她......不會想在御花園等皇上吧?皇上有時候各個月也不一定會去御花園一次!茯苓搖頭回道:「御花園只有太后、嬪妃,公主、皇子們能在裡面遊玩。」
 
  眉頭微蹙,青楓輕哼道:「那我到附近隨便走走總可以吧。」
 
  這裡是中院,離後宮嬪妃們住的宮殿很遠,如果她只想在附近走走,倒也沒什麼,而且就算她說不行,這位青姑娘也未見得會理會。
 
  思索了一會,茯苓點頭。
 
  「麻煩你幫我梳頭吧。」終於得到滿意的答案,青楓坐到梳妝台前,臉色看起來很平靜,茯苓的心卻莫名的忐忑不安起來。
 
  她真的只是想隨便走走?



第四章 我要報仇(中)  

  側明宮位於整個皇宮中段,算是銜接後宮與前殿的地方,也是大多低品級太監和宮女聚集的地方,這裡來往的人很多,卻異常安靜,每個人都習慣低頭走路,腳步匆匆。

  這條悠長的宮巷茯苓走過無數次,這一次卻顯得有些侷促不安,不為別的,是因為走在她前面的那道素白身影。

  茯苓在宮裡生活了十年了,見過美人無數,本就是年輕貌美的姑娘,再配上華衣美服,飾物濃妝,自然一個個都是美艷動人。

        而她......則完全不同。內務府只送來了兩套素衣,沒有首飾沒有胭脂水粉,她就這樣穿著一身毫無色彩的全素白衣,墨發輕挽,瀟灑自如地走在宮巷內,只是一個背影,那清麗絕俗的風華已足夠叫人心馳神往。
 
  這樣的女子,在側明宮出現,必定引來無數好奇的眼光,但是卻沒人敢上前,只是遠遠的圍觀。午後驕陽耀目,明媚的陽光將她白皙無暇的皮膚照耀得越發瑩潤,也把她臉上兩道深深的刀疤照得猙獰恐怖,而她始終微仰著頭,沒有遮掩的意思。那些看清她長相的人卻都驚得倒吸了一口氣涼氣,趕緊離開。
 
  走了一會,青楓忽然停下腳步,回過身問道:「哪裡是太監宮女嬤嬤最多的地方?」
 
  茯苓抬頭,從她平靜無波的眼眸中,猜不出青楓的心思,茯苓思索著該不該回答她。

        青楓清冷的聲音無所謂的回道:「你不說也沒關係,總有人願意告訴我。」說完,青楓朝著對面行來的一名小太監走去,茯苓的心怔了一下,趕緊追上去,在她身後低聲說道:「膳房。」

    這時候應該是膳房人最多吧,在宮裡,只有管事公公和有品級的女官才能在自己的屋裡用膳,其他小太監小宮女都必須到膳房統一用膳。
 
  青楓終於停下腳步,說道:「帶我去。」
 
  青楓明亮的眼眸中,閃著堅定的光芒,茯苓無奈,只能帶著她往膳房的方向走去,好在那裡都是些低等的宮女太監,相信也不會把她怎麼樣,只是姑娘此行,目的到底是什麼呢?
 
  膳房離側明宮並不算遠,還未走進去,已經能聽見雜亂的說笑聲從大大的屋舍裡邊傳出來,青楓加快了腳步,朝裡面走去,茯苓依舊跟在她身後,只是腳步明顯放緩了,姑娘要做什麼,她管不了,只要不讓自己躺這渾水就行。
 
  這是一間可容納數百人進食的膳房,裡面已經密密麻麻地坐滿了人,宮女、太監一左一右分開而坐,看那些宮女們的穿著都是於茯苓一樣的靛青宮裝,可見都是些沒有品級的小宮女,青楓進入屋內,朗聲問道:「你們的管事是誰?」
 
  清冷的聲音在偌大的屋子裡響起,本不算響亮,但是從青楓進入屋內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愣地盯著她看,瞬間安靜了下來,這一聲輕呵,就顯得格外清晰。
 
  寂靜之後,是頻繁的交頭接耳,宮女太監們討論著她的身份,沒人回答她的問題。
 
  一名看上去年輕頗大,長相刻薄的嬤嬤上前一步,問道:「你是何人?」
 
  掃了一眼,沒發現管事打扮的人,青楓也不與老嬤嬤多話,轉身離開,朝著膳房另外一側的大屋走去。
 
  老嬤嬤先是一愣,回過神來趕緊叫道:「你可不能隨便亂闖啊!」
 
  青楓大步跨入大屋,那是一間伙房,裡面堆滿了各式蔬菜、肉類,刀具鍋勺也是一應俱全。此時正是午膳時分,裡面只有十幾個小太監在打掃,青楓眼眸中極快的閃過一抹異彩,進去就叫道:「你們的管事是誰?叫他出來。」
 
  眾人抬眼看去,青楓已經走到了切菜的案桌旁,小太監急道:「你是誰啊?來這裡幹什麼?」
 
  「找你們管事的公公出來!」青楓一邊說著,手還一邊囂張地拎著案桌上切好的蔬菜扔來扔去。
 
  才打掃好的地方,被她這樣亂扔,又得重新掃一遍,小太監臉色不善,嚷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啊?竟敢來御膳房撒野?你是哪個宮的?」看她打扮,不像主子,小太監的聲音也越發的高了起來。
 
  茯苓站在伙房外,猶豫著要不要進去,腳才抬起來,一道帶著怒意的呵斥聲從伙房另一側的門外響起,「大中午的,吵什麼呢?」
 
  一名身著暗紅綢緞流水紋飾對襟長裝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其他的小太監立刻俯身請安道:「許公公。」
 
  茯苓抬起的腳也緩緩收了回來,心裡為青楓擔憂了起來。
 
  來人正是御膳房副總管許紀,此人老奸巨猾,媚上欺下,心胸狹窄,他的姐姐許淑平是東太后身邊最得寵的老嬤嬤,宮裡人都知道他的秉性和背後的靠山,一般也不敢得罪他。
 
  青楓暗暗打量此人,滿面紅光,身材肥碩,一定是吃了不少油水。看他目中無人的樣子,青楓猜測道:「你就是御膳房總管事?」
 
  皇上、皇后還有諸位得寵娘娘們的膳食自然還輪不到他管,但是除此之外各宮各殿的膳食都得聽從他的調配,說是御膳房總管事也不為過!許紀看了青楓一眼,那兩道刺目的刀疤已經顯示的她的身份,許紀輕哼,一件毀容的禮物而已,斜睨著青楓,許紀語氣頗為囂張的說道:「御膳房並非什麼人都可以擅闖!如此沒有規矩,咱家可以立刻將你......」
 
  「你和我說規矩?」青楓傲視許紀,冷聲低呵,「好,我青靈乃是受了貴國國主邀請而來,我代表的是皓月對貴國的友好與臣服的心意,俗語有云:來者是客,你一個太監在我面前竟敢不自稱奴才,是誰沒有規矩?還是說你們穹岳都是用冷飯鹹菜招待客人的?等有機會見到你們的皇帝,我倒要問問看,貴國的規矩是什麼?」
 
  好個不識時務的女子!這一聲太監把眾人驚得冷汗淋漓,即使是那些婕妤美人們見到許紀,都要好聲好氣的叫他一聲許公公,這異國女子不是嬌蠻無知就是不知死活了......

   她她......她一個皓月送來求和的禮物,還敢自稱應邀而來的客人!許紀氣得雙手發抖,雖然心中恨不得撕了她的嘴,卻也多了一個心眼,她是毀容了,但是皇上的態度並未明瞭,青靈乃皇上欽點的女人,她毀容還敢如此囂張,莫不是有所憑借?!若是皇上到時候憐香惜玉......小心駛得萬年船,等找到時機,他絕對讓她生不如死!
 
  許紀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揚起一抹假笑,回道:「是皓月的青靈姑娘啊,老奴眼拙,沒看出來。您的膳食竟是冷飯鹹菜?一定是膳房的奴才們瞎了狗眼,老奴必定嚴懲!姑娘想吃什麼?晚膳必定好生伺候。」
 
  青楓「哦」了一聲,故作瞭然,搖頭嘖嘖笑道:「原來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東西!許公公以後可要嚴加管束,不然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瞎了狗眼呢,這就太冤枉了。」
 
  茯苓暗自捏了一把冷汗,這位姑奶奶罵人的功力可不弱,一句話把御膳房上下罵了個遍,許紀還不能反駁。一時間,御膳房內眾人臉色皆變。
 
  「多、謝、姑、娘、教、誨。」許紀臉上依舊帶著假笑,聲音卻一字一頓,明顯是在咬牙切齒了。
 
  擺擺手,青楓絲毫沒將他的怒意放在眼裡,在放滿食材的大桌前挑挑揀揀了一會,青楓眉頭輕蹙,傲慢的說道:「我喜歡吃的菜,你們也不一定會做,就隨便做個繡球干貝,花菇鴨掌,山珍龍芽,白扒魚唇就行了。」
 
  她倒是很會吃,挑的都不是什麼名貴的菜式,卻很費食材,且極其考研廚藝。嘴角微勾,許紀故作恭敬的低聲回道:「是,晚膳一定給姑娘奉上。」幾個小菜就想刁難他?她也太小看他了,御膳房彙集天下名廚,這點小菜他還不放在眼裡。
 
  這次青楓沒說什麼,驕傲的轉身離去。
  
   看著那道囂張得意的身影飄然而去,許紀緩緩站直身子,微瞇的鼠眼中,儘是冷厲陰騖之色,哼,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多久!

  茯苓默默跟在青楓身後,與她相處了三四天,姑娘是個孤傲冷僻的女子,絕不屑於為了三餐膳食與人爭鬥,且今日囂張刻薄的樣子,實在與平日大相逕庭,她刻意挑起事端,意圖是什麼茯苓仍是猜不到,只是得罪了那些牛鬼蛇神,將來的日子必定更難過。

  兩人回到屋內,茯苓遲疑再三,還是忍不住低聲勸道:「姑娘何苦如此?今日作為只會讓您來日吃苦。」

  眼中劃過一抹不屑,青楓寒聲說道:「你出去。」

  「是。」茯苓輕歎一聲,沒再說話,轉身出了小屋,緩緩合上房門。

  修長的手指探入寬大的衣袖之中,一柄一寸多長,廚子用來雕花的刻刀出現在青楓手中,那雙明眸中的寒光比鋒利的刀刃更加森冷。她連命都不想要了,還有什麼可怕的?只要能達到目的,她可以不擇手段!

  燕弘添,我要你為我一家陪葬!就算要不了你的命,也要放你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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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gin9313 發表於 2013-5-23 08:03 PM

本帖最後由 mengin9313 於 2013-5-29 07:05 PM 編輯

第五章 我要報仇(下)  
  
    「姑娘,吃飯了。」
  
  茯苓看著桌上精緻的四菜一湯,不知道是該為這位青姑娘高興還是該為她悲哀,自從上次她去鬧過之後,御膳房已經連著兩天送上精緻的菜餚了,許公公絕非善類,這麼好說話,背後不知道做了什麼手腳。
  
  「我沒什麼胃口,你吃吧。」裡屋傳來青楓清冷的聲音,茯苓輕歎一聲,舀了一小碗湯,正要送進去,就看見敬事房的吳之丘帶著兩名小太監大步跨入院內。
  
  茯苓臉色微變,放下手中的湯碗,趕緊迎出院外,「見過吳公公。」
  
  只看見茯苓一個人出來迎接,吳之丘顯然有些不太高興,冷聲問道:「怎麼只有你,那個青靈呢?」
 
  「姑娘在房裡,奴婢這就去請她出來。」茯苓行了一個禮,轉身往裡屋走去。
  
  吳之丘心下更加不愉,一個異國女子,架子倒不小,還要人進去請才肯出來!
  
  不一會,一名高挑清瘦的女子隨著茯苓身後走了出來,吳之丘輕哼道:「你就是青靈?」
  
  茯苓在青靈耳邊低聲說道:「這位是敬事房的吳公公。」

    後宮上至各宮娘娘,下至美人、才人,最不敢得罪的,就是敬事房,希望姑娘今天別又耍什麼心眼,再把吳公公給得罪了。敬事房不比御膳房,只要皇上不是欽點某位美人侍寢,他們就有辦法讓皇上永遠翻不到那個人的牌子。
  
  青楓冷眸微閃,難得溫順的俯身行了個禮,茯苓暗暗鬆了一口氣。
  
  看她還算識大體,吳之丘臉色總算緩和了一些,眼光也習慣性的在她身上打了一個轉,四肢修長,氣質高雅,容貌......未被毀損的那半邊臉還算不錯。難怪皇后今日會派人提醒他皇上要的美人既然已經送來,就不該讓皇上久等,沒了嬌顏,美人也不再是美人了。
  
  擺擺手,吳之丘不耐的說道:「你準備一下,今晚亥時正陽宮侍寢。酉時會有人過來帶你去梳洗打扮。」說完也未再看青楓一眼,匆匆離去。
 
  青楓一臉森寒地站在院內,茯苓低聲提醒道:「姑娘應該歡喜才是。」
  
  歡喜?哼,是啊,她是應該歡喜!她終於有機會接近燕弘添了,不枉費她準備了這麼久,得罪這麼多人!
  
  揚起一抹算不上笑的笑容,青楓揚聲說道:「待會你給我梳個頭吧,我喜歡高聳一點的髮髻,這樣能顯得我的臉更美!」
  
  茯苓微愣,笑道:「敬事房的宮女們手藝比奴婢好多了。」

  「我更喜歡你替我梳頭,還是......你不願意。」迎著青楓微惱的眼神,茯苓無奈,「奴婢不敢。」

  梳頭她一向不拿手,好不容易梳了一個流雲髻,茯苓遲疑著問道:「這樣可以嗎?」

  青楓滿意的點頭,笑道:「嗯,很好,你去幫我拿外衣。」

  「是。」茯苓轉身到後面的櫃子取衣服,青楓趁茯苓不注意的時候,將一直藏在袖間的小雕刻刀輕輕藏進了高聳的髮髻之間。

          茯苓取來衣服,就看見青楓正嘴角含笑地整理著髮髻,看她心情不錯,茯苓也沒注意到青楓嘴角的笑並不是因為開心。

  她們剛準備好,小院落又走進一名老嬤嬤和幾個年輕的宮女,茯苓扶著青楓出到院外,說道:「桂嬤嬤,姑娘已經準備好了。」
 
  那位桂嬤嬤臉正眼都沒看青楓一下,冷聲說道:「請吧。」
 
  青楓走出屋外,忽然停下腳步,對著站在門旁恭送她們離開的茯苓說道:「茯苓,你回你原來的地方去吧,今夜之後,我不會再回到這裡了。」

        今晚若是她刺殺燕弘添成功,她自會自盡而亡,與家人團聚,若是不成功,她也會死在那個暴君手下吧,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再回到這裡!
  
  小宮女們自然不知道青楓的心思,只道這姑娘不知道天高地厚,就憑她這殘顏之姿,還妄想一夜侍寢之後,就山雞變鳳凰了不成?眾人眼光或輕蔑或恥笑,茯苓的心卻是七上八下,總覺得這位孤傲的青姑娘似乎話中有話,她眼中按耐不住的興奮與狂熱,更是讓她忐忑不安!
  
  好狂傲的口氣,桂枝芸稍稍抬眼看向那張揚的女子,她站的方向,桂枝芸只能看到半張殘顏,刀疤覆面,卻還如此自信,也不多見。美人見得多了,她對這殘顏女子倒有些好奇了。

  「走吧。」青楓不理會眾人的眼光,傲然跨出小院。

  看著那道清冷的背影消失在長長的宮道盡頭,茯苓才緩緩收回視線。低歎一聲,輕輕關上了院門,這宮裡的每個人,各自都有各自的命!

  漱卿池后妃之中,只有皇后,四妃,八嬪,十二婕妤有自己獨自的宮殿,其他的美人、才人都居住在姝儀殿,若有幸得到侍寢的機會就能到漱卿池,由嬤嬤和宮女們為其梳洗打扮。漱卿池的嬤嬤們手藝都很好,妃嬪們常會召她們到各宮中梳頭製衣。

  桂枝芸是宮裡的老嬤嬤了,見多美人也就麻木了,但是看著從溫泉池裡傲然走出的女子,她也不禁驚艷,冰肌雪膚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身材勻稱而修長,墨黑的長髮披散在身後,與白皙的皮膚相稱,別有一番妖炙之美。

        而她的美與眾不同之處,在於擁有一身的寒冰氣質卻同時生得一雙熾若烈焰的眸,難怪她敢口出狂言今夜之後,無需再回那方小院,這等尤物,那個男人也抗拒不了吧。只是真正可惜了那一張臉,不然她必定艷壓群芳、寵慣後宮!
 
  一名女子拿起長絨布巾給青楓擦乾身上的水,另外兩人立刻將手中的暗紅紗衣為青楓穿上,單薄的輕紗完全遮不住什麼東西,若隱若現反而更增添了幾分魅惑之色,青楓皺眉,她們要她這樣去見燕弘添?心裡升起一股噁心與怒火,但是青楓什麼也沒說,任由她們擺佈,只要能報仇,她,什麼都能忍受!
 
  「奴婢為姑娘梳頭。」小宮女拿著梳子上前,青楓一把接過她手中的梳子,梳理著自己濡濕的髮尾,漫不經心的說道:「不用了,我喜歡這個髮髻,你們給我上妝就行了。」
 
  小宮女為難地看向身後的桂嬤嬤,那簡單高聳的髮髻確實挺適合她,桂枝芸暗暗點了點頭,小宮女默默地退了下去。
 
  青楓盯著銅鏡中的自己,在她們的手下,她越來越像一尊供人玩樂的禮物,精緻的妝容,濃重的脂粉依舊遮不住臉上的疤痕,她的心在滴血,同時也在狂笑,燕弘添想要一個絕色美人,休想!垂於身側的手緊緊地握成拳,任尖尖的指甲戳入掌心,越是痛,她嘴角的笑越發妖媚......




第六章 行刺(上) 
 
  亥時已到,桂嬤嬤滿意地打量了她一眼之後,給她披了件嫣紅披風,想了想,桂嬤嬤取來一塊紅色的輕紗,蓋在她的頭上,薄薄的紗幔並不影響青楓視物,別人看她時,朦朧中卻又更生出了幾分嫵媚與好奇。

  桂嬤嬤將她送出漱卿池,一頂四人軟轎早已等在院內,青楓坐上軟轎,四名侍衛抬起轎子,朝著正東的方向疾走而去。

      他們的腳程極快,好在軟轎很穩,青楓未感覺到顛簸,她的手微顫地撫上髮鬢,摸索著隱於髮絲間的刻刀,心在這一刻瘋狂地跳躍著,因為她驚惶,今晚她要面對的男人,是六國臣服的穹岳帝王,冷血暴君,也因為激動,今夜她要為爹娘為姐妹報仇!

  半柱香之後,她被抬進了一座宮殿,此時夜色漸濃,隔著薄薄的輕紗,青楓看不清楚外面的景物,只隱約看見正殿前燈火通明,四人將軟轎抬到正殿右側的偏殿,轎子才落地,一隻纖手撥開軟轎的帷幔,牽起青楓的手,將她扶出轎外。
 
  那雙手溫暖而細膩,青楓忍不住看向身側的女子,她穿著鵝黃色宮裝,微低著頭,面容秀麗。

  宮女攙扶著她走進殿內,偌大的屋子裡,幾個宮女和太監在點燈,數十支蠟燭燃燒著,明亮得一眼就可就室內看個清楚,沒有層層帷幔亦無屏風隔斷,牆上掛著幾幅字畫,看畫風和筆觸,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裡間只有一張巨大的床榻和兩張矮几,地上鋪著純白毛毯,外室同樣簡單,一張案桌,四張紅木椅,還有幾樣瓷器木雕。
 
  青楓冷哼,想不到燕弘添的寢宮,裝飾得如此普通。燕弘添不在殿內,青楓有些失望,同時也暗鬆了一口氣。宮女扶著她到床榻上坐下,沉默地退到一旁。
  
     好幾個人在屋裡,卻靜得彷彿只有她一個人一般,青楓能聽見自己的心砰砰的跳動聲,隨著時間流逝,青楓的手也緊緊地握成拳頭......
 
  「皇上駕到!」
 
  一聲尖細的吆喝聲從遠處傳來,青楓渾身猛地一震!殿內的宮女、太監立刻刷的一聲整齊而迅速地跪在地上,頭低到不能再低,一身卑微。
   
        青楓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將背挺得直直的,坐在床上,既不起身亦不肯下跪。
 
  不一會,門由外向內緩緩推開,一雙明黃色的靴子踏入殿內,青楓秉著呼吸,盯著那道高大的身影。殿內蠟火明亮,青楓能清楚的看到他的樣子,燕弘添比她以為的要年輕,劍眉入鬢,高挺的鼻子讓他整個看起來傲慢而冷酷,即使是在自己的寢宮,他那雙黑眸依舊凌厲,輕抿的嘴角冷冷的沒有一絲弧度。

    他沒有走過來,在案桌旁隨意坐下,未著龍袍,未帶頂冠,只一襲黑袍錦服,那天下君主的凜然霸氣已讓她喘不過氣來!
 
  他,就是燕弘添!
 
  燕弘添看了一眼端坐在床上,沒有行禮的女子。
 
  青靈,三年前他到皓月遊玩之時,在影月泉邊看到了她,當時她正在掩埋一隻誤入陷阱而死的兔子,明明怕血,嚇得花容失色,卻還是要堅持將血淋淋的兔子抱進土坑埋葬。

        她的絕色姿容讓每個男人都難以忘懷,對於見多了殘酷與殺戮的他來說,她的善良和靈氣讓他頗想收藏,那時他就已經決定,要這個女人。
 
  穹岳三年一度的慶典將至,北齊此時又來朝拜,國事繁忙,若不是今日敬事房提起她,燕弘添差點就忘了她已到穹岳十來天了。

         為了補償,他已敕封她為美人。看來美人並不領情,遠遠的隔著面紗,燕弘添還是能清晰的看見一雙明眸正熾烈地盯著他,黑眸微揚,燕弘添微微擺了擺手,宮女太監們立刻躬身退了出去,偌大的屋內,只剩下他們一兩人,一個在裡間,一個在外室。
 
  「過來。」低沉的聲音從外室傳來,即使只是淡淡的兩個字,卻帶著不容違抗的氣勢。

  青楓暗暗深吸了一口氣,起身朝燕弘添的方向走去,雖然她披著外袍,但是修長的雙腿還是在紅紗搖曳間若隱若顯,燕弘添黑眸輕瞇,冰冷的嘴角終於微微的揚起一抹弧度。

  在那雙黑眸的注視下,每走一步都需要勇氣,青楓微昂著頭,一步一步的朝著燕弘添走去,她不容許自己在他面前,有一絲一毫的怯懦!

  青楓漸行漸近,透過薄薄的輕紗下,燕弘添終於看清了那雙熾烈的明眸,同時也看見了半張殘破猙獰的臉!

  燕弘添一把扯下青楓臉上的面紗,那原本應該柔滑細緻的皮膚,絕美的臉龐已被兩道深深的血紅色疤痕醜陋地覆蓋。

  燕弘添猛然起身,大手緊緊地捏著青楓的下巴,陰騖的低吼道:「誰傷了你的臉?」

  下巴被捏的生痛,青楓從他眼中看到了屬於自己的東西被毀壞的憤怒,她的心在狂笑,他以為這世上真的事事都會如他所願,人人都會為他臣服?青楓毫不掩飾心中的恨意與鄙視,低笑道:「怎麼?這不正是你費盡心思、巧取豪奪來的臉嗎?!現在嫌棄了?」

  諷刺的低語聲音不高,但是在寂靜的殿內響起,卻是句句清晰,燕弘添臉色一沉,捏著下巴的大手忽然下移,毫無憐惜的掐住她的脖子,手緩緩收緊,「你是誰?」逼人的暴斂之氣讓青楓的心不自覺的顫抖,只要他想,隨時可以將她掐死,「說!」

  咽喉被緊緊地扣住,青楓倔強的緊咬牙關,不肯哼一聲,更別說求饒!這種窒息的感覺她很熟悉,反正已經死過一次,她也不怕再來一次,總之,她絕對不會屈服!

  燕弘添寒眉緊蹙,三年前,在影月泉旁的青靈可絕對不是這樣的女人!青靈有一雙嬌柔溫婉的眼眸,笑起來如三月的春風讓人渾身舒爽。眼前這個女人,身上有股子不怕死的擰勁,尤其是她含恨冰冷的眼,彷彿淬了毒一般,她不是青靈,長相卻與青靈有八分相似,她,到底是誰?

  黑眸中劃過一抹冷殘之色,燕弘添嘴角輕勾,另一隻上抓住青楓的衣。......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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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gin9313 發表於 2013-5-23 08:16 PM

本帖最後由 mengin9313 於 2013-5-29 07:09 PM 編輯

第七章 刺殺(下) 

  錦布撕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響起,如一把利刃,剝落了青楓的衣衫,同時也撕裂了她的尊嚴,他輕佻放肆的目光在她身體上流連,一手摩挲著她的腰肢,掐住頸脖的手也劃過右肩,撫上前胸......

  身體的冰冷比上內心的寒涼,青楓僵直的身子顫抖著,她早就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刻不是嗎?她在害怕什麼!她要的不就是燕弘添迷戀這具身體,放鬆警惕以便於自己刺殺她嗎!

    但是真到了這一刻,這樣的觸摸,卻像一隻冰冷的毒蛇將她緊緊地纏繞,噁心得令人作嘔,恐懼、屈辱、羞恥漫過心房,幾乎將她溺斃!

  她細膩柔滑,白玉無暇的皮膚取悅了燕弘添,而僵硬顫抖的反應更讓他大感有趣,手指帶著挑逗,劃過纖腰一路向下,黑眸的眼眸卻一直不曾離開她裸露的右胸。

      他早就聽說,青夫人是皓月有名的刺青師,她在三個女兒滿月的時候,就在她們右胸上刺了名字中的最後一個字,奇特的是刺在身上的字平時看不出來,只有情緒激動或者體溫升高的時候,才能看到。

      如果,她是青靈,那麼待會她的肩上就應該出現「靈」字。

  當燕弘添的手劃下腰間的時候,青楓腦子嗡的一聲,血脈瞬間往上衝,她不甘心如此受辱!這比死更讓她難過!猛地睜大眼睛,青楓忽然抬起手,抽出發間的刻刀,朝著燕弘添的胸口狠狠的紮下去。
  
    青楓動作一氣呵成,燕弘添卻萬萬沒有想到,她手中居然會有利器。利刃襲來,燕弘添已來不及推開她,只能側過身子,反手抓住青楓的手腕,雖然抓住了青楓行兇的右手,燕弘添的手背仍是被刻刀劃出一道深深的血口子,血沿著手腕流下,浸濕了暗黑衣袖。

  暗眸中閃著嗜血的寒光,燕弘添冷聲喝道:「你想刺殺朕?」還是說,她根本就是皓月送來的刺客?!眼中劃過一抹殺意,燕弘添手上的勁道越發的狠。
  
  手腕被鷹爪般的大手鉗制,極度的疼痛讓青楓臉色剎那間變得慘白,緊咬下唇不讓自己哼一聲,握著刻刀的手始終不肯鬆開,即使她已經疼得冷汗直流,唇也被咬出血來。
  
     她不會武功?燕弘添暗自疑惑,無力的胳膊,混亂的脈象,蒼白的臉色都說明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她不是刺客,為何要刺殺她?
 
  雖然心中已經知道她不是刺客,燕弘添手上的力道卻絲毫沒有放鬆,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能倔強到何種地步?!
   大手再次用力,只聽見一聲骨頭錯位的聲音,青楓壓抑的低哼一聲,刻刀從她手中滑落,掉到地上,發出一聲輕響。

  青楓本也是嬌生慣養,眾人寵愛的千金小姐,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痛,即使她不肯求饒,淚仍是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看到她的淚,燕弘添非但沒有憐惜之色,反而厭惡的一把甩開她的手,青楓踉蹌跌倒在地。
  
  右手已不能動,青楓用左手艱難地拉扯著身上殘破的衣服,一點一點地穿上,她的驕傲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卑微而狼狽。
  
  這個女人行刺失敗,不求饒便罷了,居然還忙著整理衣服,燕弘添忽然覺得有些好笑,輕哼道:「你到底為什麼要殺朕?」
  
  為什麼?青楓手上一頓,緩緩起身,手腕上的劇痛讓青楓越發清醒與瘋狂,錯過這次機會,她將再也沒有機會殺死他!

    眼光掃過燕弘添背後矮几上的花瓶,青楓一步一朝他走進,兩人幾乎貼在一切,青楓傾身上前,低聲回道:「你害得我青家家破人亡,你說我應不應該讓你......」手緩緩伸向燕弘添身後的花瓶,抓住瓶身,青楓話鋒一轉,「以命抵命!」

  青楓奮力將手中的瓶子砸向燕弘添的頭,可惜這次燕弘添早有防備,青楓舉起花瓶的把一刻,燕弘添冰眸一冷,一掌重擊在她的右肩上。

  匡當!
 
  花瓶落地的那一刻,青楓也被燕弘添重重的一掌打倒在地。胸口悶痛,眼前一花,青楓差點暈厥過去。
  
  古瓷花瓶碎裂的聲音,響亮而清脆,守在門外的總管太監高進嚇了一跳,輕輕推開門,急道:「皇上?您沒事吧?!」

  燕弘添被青楓氣得心情極壞,低吼道:「誰讓你們進來了!滾!」

  「奴才該死!」侍衛們立刻退後數步,微低著頭不敢再上前。高進正要關門退出去,卻看見燕弘添手背上,一縷鮮紅的血絲正沿著指縫滴落到地上,高進臉色大變,急道:「皇上,您的手受傷了!」轉頭對門外的侍衛叫道:「快傳御醫!」

  殿外亂作一團,燕弘添掃了一眼倔強的還要再起來的女子,劍眉微蹙,她真這麼想死?燕弘添有些厭倦的擺擺手,說道:「來人,把這個女人拉下去,削去美人封號,貶為宮女!」

       明日還要設宴款待北齊使者,他今晚無心再與她玩下去。
 
  「是。」兩名侍衛一左一右,將青楓從地上架起來,拖出殿外。
  
  雙手被反扣在背後,青楓動彈不得,手腕的痛,肩膀的傷,都不及她失去至親的心殤!青楓暗暗發誓:燕弘添!你今天不殺我,我還會再找機會殺你!不死不休!

  即使已經被拖出很遠,那雙陰冷含恨的眼仍是一戰不眨的死死地瞪著他,如一隻絕望而暴躁的小獸,恨不得立刻撲咬上來要了他的命,燕弘添嘴角不自覺的微微揚起,這個女人,倒還有點意思!他的溫婉佳人竟然換成了凶悍美人?她不是青靈,那麼青靈又到哪裡去了?



  
第八章 刁難(上)  

  痛。

  這是青楓唯一的感覺。
 
  侍衛將她丟進這件簡陋的小屋之後,再沒出現,她也沒有力氣再去觀察自己身在何處。青楓趴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一動不動,右手早已痛到麻木,不去碰它甚至連知覺都沒有,胸口悶得像被一塊千斤重的大石頭壓著一般,喘不過氣來,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淚默默流淌著,沿著消瘦的臉頰滴落在石板上,她恨,恨今天沒能為爹娘、姐妹報仇,更恨自己在這一刻,居然想就這樣死去,如此她便可回到父母親人身邊,便可不再獨自苟活於冰冷的世上。
 
  青楓疲憊地閉上眼睛,迷迷糊糊中她似乎睡著,腦子裡混沌的浮現出一幅幅畫面,爹娘、姐妹都在她身邊,他們一家人終於又在一起了。就在她想永遠的沉溺其中的時候,耳邊傳來「啪」的一聲巨響,她的家人忽然倏的消失不見了,青楓驚恐睜大眼睛,只見一塊靛藍色的布料扔到她面前。
 
  「醒醒,快把衣服換上。」青楓艱難地扭過頭,才看見一名四十多歲微微發胖的嬤嬤對著她不耐煩的低呵道:「快點起來,不要磨磨蹭蹭的。」
 
  從半開的木門看出去,天色已經濛濛亮了,嬤嬤幾次催促之後,終於不耐煩的上前抓著她的胳膊,將她從地上拖了起來,伸手就要扒她的衣服。
 
  青楓在這一刻徹底清醒過來,嬤嬤的力氣很大,她的右手和右肩都不能動,只能拚命的蜷著身子,左手抓緊領口,腳不住的亂踢,青楓大聲叫道:「我自己來!」
  
  青楓不要命地掙扎,嬤嬤也被她踢了好幾下,終於受不了地鬆開了手,罵道:「你給我快點,再磨蹭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嬤嬤罵罵咧咧地出了屋外。

  身上的衣服早已經破爛不堪,青楓抓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因為右手不方便,她還是花了很長時間才把衣服穿好,出到屋外,等得不耐煩的老嬤嬤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已經是最低品級的小宮女了,別以為自己還是什麼美人,現在不是從前了,出個門還要梳洗打扮一番?」

  胸口一陣陣的悶痛,青楓沒理會嬤嬤的冷嘲熱諷,嬤嬤也不再囉嗦,領著青楓東拐西拐,繞過了好幾條迴廊,終於在一間熟悉的院落內停下,嬤嬤一掃剛才刻薄的樣子,對著半開的房門慇勤的叫道:「許公公,您要的人給您送過來了。」

  青楓緩緩抬頭,環視了一眼周圍的環境,立刻想起,這裡是......御膳房!

  許紀從屋內緩步走出,臉色儘是得意之色,掃了一眼嬤嬤身後的青楓,毫不掩飾眼中的輕蔑,許紀奚落道:「嘖嘖,咱家昨日聽說姑娘封為美人,還想去恭賀姑娘,怎麼一夜之間,就淪落到這般田地?」他早說過,這個女人囂張不了多久!

  果然是冤家路窄!青楓冷哼一聲側過頭去,她再怎麼沒落,也輪不到一個太監來取笑。
 
  青楓這時候還一副心高氣傲的樣子,絲毫沒有把許紀放在眼裡,許紀臉色陰沉,旁邊的嬤嬤立刻狠狠的推了青楓肩頭一把,呵斥道:「公公和你說話呢!別以為自己還是主子!」

  「啊!」嬤嬤推搡的地方正好是昨天燕弘添一掌打中的地方,經過一夜,疼痛感非但沒有減輕,反而越發的難受,青楓摀住肩頭,後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額頭上佈滿了薄薄的細汗,一臉痛苦。
  
  許紀嘴角劃過一絲陰冷的笑意,揚聲說道:「既然到了御膳房,就好好幹活吧,咱家會好好照顧你的!」看了一眼青楓的右肩,許紀冷笑道:「你剛來,御膳房的事情也不會做,就先把伙房門前的兩個缸挑滿水吧。小虎子,好好看著,挑不滿就別給她飯吃!」

  一直低垂著頭,站在許紀身後的少年趕緊回道:「是。」

  看到青楓在聽到挑水的活之後,臉色忽然一變,許紀心情瞬間大好,昂首大步走回屋內,嬤嬤眼見許紀正眼都沒看她一下就走了,也訕訕地出了御膳房。

  院內只剩下青楓和那少年,看她久久不動,少年走到她身側,低聲說道:「水桶在那邊。我帶你去最近的水井吧。」

  青楓抬頭看向小虎子所指的水桶,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那兩個大大的空木桶少說也有二十來斤,若是裝滿水......得有個一兩百斤吧。

  小虎子以為她會耍賴或者不幹,若是這樣,許公公就可以動鞭子教訓奴才了,到時候水還是得挑,另外還得白挨一頓打。小虎子正想勸她忍一忍,青楓已經朝著水桶走去。

  右手和右肩都有傷,青楓只能用左肩挑起扁擔,或許是因為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挑起木桶的時候,青楓並沒有覺得很重,看向小虎子,青楓冷聲說道:「走吧。」
  
  不知道是小虎子在整她,還是許紀在整她,所謂最近的水井,竟也要走過兩條長長的宮道,才能走到。

  來到水井邊,青楓已經滿天大汗,肩膀上也壓出了水泡。右手使不上力,青楓只能用左手打水,每一次都只能提上來小半桶。

        小虎子搖搖頭,說道:「你最好快點,不然天黑也挑不完一個水缸。」伙房前面的一個大水缸就需要滿滿二十擔水才能裝滿,平日裡十個公公挑一個早上才能挑滿兩個水缸,她這麼個弱質芊芊的女子,估計三天也挑不滿吧!
  
  青楓瞪了小虎子一眼,站著說話不腰疼!
  
  雖然每次都只打上來一點點水,她還是將兩個大木桶裝了六分滿,深吸了一口氣,青楓用左肩抬起扁擔,這一次她差點站不起來,好不容易站直身子,腳卻一直打顫。

        走了幾步,立刻就感到胸口如火燒一般的痛,喘著粗氣,青楓仍是撐著往前走,但是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走在宮道內,她幾乎看不清楚前面的東西,只能聽見自己的沉重的呼吸聲,走著走著,青楓只覺得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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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gin9313 發表於 2013-5-23 08:29 PM

本帖最後由 mengin9313 於 2013-5-29 07:19 PM 編輯

第九章 刁難(下) 

  水桶「啪」的一聲落到地上,桶裡的水晃蕩幾下,灑出來不少,青楓只聽得耳邊嗡嗡作響,身子已不受控制的軟倒下來。

  「姑娘?」

  一雙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可惜來人力氣不大,青楓還是跌在地上,疼痛讓她開始混沌的腦子再次清醒過來,眩暈的感覺過去之後,青楓終於看清扶著她的人正是茯苓,「茯苓?你......怎麼還在這?」她不是叫她回去了嗎?

  茯苓微微一笑,並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麼還在側明宮。青楓臉色發青,氣息紊亂,茯苓輕輕搭上她的手腕,不禁心下一驚,姑娘的脈象虛弱,氣鬱血滯,像是受了內傷,但是她醫術平平,卻也看不住到底傷在哪裡。

        診脈的同時,茯苓不經意間看見青楓的另一隻手正無力的垂在身側,腕間還有暗青淤痕。茯苓皺眉,「你的手......」
 
  青楓像只受驚的刺蝟一般,立刻縮回手:「我沒事!」

     抓住她回縮的手,作為醫者,茯苓敏銳的感覺到青楓的手腕骨頭可能錯位了,急道:「不要動!」茯苓不知道昨夜侍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只知道這樣的傷是極痛的,沒有幾個女子受得了這樣的筋骨錯位之苦,而她......居然還在挑水?

  「會有點疼,你忍一下。」握著青楓的手腕,茯苓手法精準的將錯位的骨頭復位,即使她已經盡量快了,青楓還是疼的渾身輕顫起來。

  茯苓暗舒了一口氣,好在只是錯位,若是骨頭斷了,就真的麻煩了。抬頭看向青楓,茯苓不禁又是一怔,她蒼白的臉色白得幾乎透明,唇卻被她咬得嫣紅充血,即使瘦弱的身體已經抖得如風中落葉,卻仍是不肯叫一聲疼。

        茯苓佩服的同時也不免唏噓,這女子性情怎麼就倔成這樣?本來想叫她不要用這隻手,好好養著,眼光掃過旁邊的水桶,茯苓只能低聲歎道:「盡量少用這隻手,不然你以後握筆會有些困難。」她是才女,若是這傷以後影響到她寫字作畫,那就可惜了!
 
  握筆?青楓嗤笑一聲,她現在只關心她還能不能握得住刀子!
 
  輕輕轉動手腕,還是很痛,不過已經能使上力了,在地上坐了一會,青楓也緩過勁來,掙扎著起身,茯苓扶著她起來,青楓再次挑起水桶,茯苓趕緊幫她抬起扁擔,讓她能站起來。

      這半擔子水也不輕,茯苓本來想幫她抬一段路,一直靜靜的站在一旁的小虎子看著茯苓,欲言又止,青楓冷哼一聲,輕推開茯苓,低聲說道:「我自己可以。」許紀擺明了要整她,她有何必還要連累別人。
 
  深吸一口氣,艱難地邁開步子,青楓一步一步堅定的往前走去。
 
  茯苓看了小虎子一眼,雖然沒有說什麼,眼中卻難忍責備,都是宮裡的下人,又何必如此為難一個落難的女子,小虎子低聲說道:「這位姐姐,不是小虎子心狠,你若幫她,不僅害了她更害了你!」說完小虎子立刻小跑的跟上前面的青楓。

  是啊,在這座宮裡,誰也幫不了誰,她又有什麼資格去憐憫別人?看著那道跌跌撞撞,漸行漸遠的身影,茯苓終是背過身去,不再回頭。

  夕陽漸斜,將影子拉得又細又長,那道本就纖瘦的身體,在夕陽的拉扯下,投下如紙片般單薄的影子,兩個大大的木桶幾乎將她完全淹沒。

        小虎子小步的跟在青楓身後,她低垂著頭,晃晃悠悠的往前挪,四個時辰,從上午到傍晚,她來回挑了七八趟,乾裂的嘴唇與青白的臉龐一般,沒有一點血色,靛青的宮裝背後濕了一大片,不知道為什麼,她一直用左肩挑水,肩膀上的血泡被沉重的扁擔磨破,血水從靛青布料下一點點滲出來,原來凌厲的目光現在已渙散麻木,不曾改變的是一路向前的步伐。
 
  在宮裡被嬤嬤公公們懲罰的常有的事情,大多數小宮女都會哭著求饒或是得過且過,大不了餓幾天或者挨幾下鞭子,公公們也不會想弄出人命,最後也就過去了。

    許公公要她挑兩缸水,不過就是為了挫挫她的銳氣,讓她吃點苦頭。小虎子還真沒見過這樣的女子,倔強堅韌到他都有些心驚的程度。

  日落時分,宮道上來來往往的宮人越來越多,每個人都會忍不住看一眼那道艱難前行的身影,而後竊竊私語,快步離開。

  小虎子實在看不下去,低聲說道:「實在不行......就歇一會吧。」
 
  青楓低垂著頭,彷彿根本聽不見周圍的聲音,面無表情地邁著步子,小虎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他很怕不知道什麼時候,她一頭栽下去,就再也起不來了!

  進了伙房的小院,小虎子才發現許紀正站在院內,打量著未滿的水缸。小跑上前,小虎子半跪在地上,叫道:「公公。」

  許紀瞇眼看去,只見一身狼狽淒慘的青楓挑著半擔水艱難地挪進來,平日裡傲慢的眼此時暗淡無光,許紀心情頗好的笑道:「大半天了,怎麼才挑了這麼一點點水,還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青楓默然地放下水桶,眼皮連抬都沒有抬一下,不屑去看那張得意的嘴臉。

  看她連頭都抬不起了了,許紀冷笑一聲,故作憐憫的擺擺手,說道:「罷了罷了,咱家也不為難你了,今夜皇上設宴款待北齊皇子和公主,皇后娘娘憐惜你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子,這些粗活就不要你做了,你去服侍公主吧。」


        皇后果然小氣,即使皇上欽點青靈入宮,現在也棄之如履了,她還不肯放過她。
  
  一直漠視他的青楓猛然抬頭,那股冰冷如劍的眸光再度襲來,讓許紀想起御膳房內她的囂張跋扈,心下不愉,冷聲嗤笑道:「你也不用這麼不甘心,雖然同樣是獻給皇上的女人,但是誰讓人家是一國公主,還是艷絕北齊的大美人呢?說不定以後她就是皇上的愛妃,那時候你想給她提鞋,人家都不要!」

  許紀此番羞辱,非但沒如願地看見青楓心傷,反見她大笑起來。

  愛妃?別說妃子,就是穹岳皇后的位置,她青楓也不屑一顧!不過她也不能指望一個終日只知道媚上欺下的老太監懂得什麼叫尊嚴!!她笑是因為老天有眼,自己這麼快又有靠近燕弘添的機會!

  青楓獨自一人瘋狂地笑著,散亂的髮絲,猙獰的臉龐,讓她看起來像個瘋子,許紀受驚的後退了一步,指著小虎子說道:「你快把她帶走,交給內務府!」

  「是。」

  「皓月青姝,不過如此!」許紀生怕青楓發瘋撲上去,低罵一聲後趕緊拂袖離去。

  許紀出了院外,本來還瘋狂大笑的青楓忽然停了下來,冷靜的對小虎子說道:「走吧。」她臉色平靜,神情冷然,與剛才瘋狂的樣子大相逕庭。

  小虎子摸摸腦袋,他真的搞不懂這位皓月來的小姐在想些什麼......



第十章 新的希望  

  乾陽殿

  今夜穹岳宴請北齊使節,偌大的正殿裝飾得異常華美,金絲地毯,鎏金食器,入目之處,皆是一片金黃,盡顯大國氣魄,尊貴逼人。

  青楓看向最上層的金龍座椅,冷笑一聲,如燕弘添這種急功近利,只知道用掠奪與征服來證明自己的君主,最多只能算一暴君,想名垂千古,受萬民敬仰,簡直就是癡人說夢,可笑之極!

  宮宴即將開始,官員陸續進入大殿,內務府執事太監吳榮也越發緊張了起來,呵斥和老嬤嬤們管好手下的宮女們,這樣的宴席可不容不得出一點差錯!

  老嬤嬤看著傍晚時領過來就始終面無表情、神情冷傲的女子,心裡暗暗哀歎,上頭有交代,一定要讓她去服侍北齊公主。這其中的原因她心知肚明,自然不敢違抗,只是這女子幽冷孤傲的眼睛,總讓她心裡發慌,生怕待會宮宴之上給她捅出什麼婁子來!

  走到青楓身側,嬤嬤忽然抓住她的手,故作疼惜的說道:「嬤嬤知道你不甘心,心裡很苦,但是待會你可要好好服侍北齊公主,說不定皇上一高興,就原諒你了,總之宮宴之上,可別使性子胡來,不然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中午茯苓幫她診治之後,右手已經沒有這麼疼了,但是現在被嬤嬤這樣用力一握,鑽心的疼痛再次襲來,青楓猛地抽回手,老嬤嬤微愣,臉色倏的一黑,怒道:「待會你要是敢出一點亂子,我拔了你的皮,聽見沒有?」真是給臉不要臉!
 
  胸口一陣一陣的悶痛,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沉重,背後的衣衫早已經被汗水打濕,卻不是因為熱,由心而發的寒意讓青楓不住地顫~抖著,她根本沒在聽吳嬤嬤說什麼,還能堅持站著不倒下不過是為了等待燕弘添的出現。

  青楓默不作聲,老嬤嬤還想再教訓她兩句,響亮的通報聲由殿外傳來,「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老嬤嬤張開的嘴趕緊閉上,與身邊人一起匍匐跪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偌大的宮殿裡,文武百官,侍衛宮奴三呼萬歲,叫聲響徹大殿。手上一疼,青楓被老嬤嬤拽倒在地上。

        這時,燕弘添身著明黃精絲禮服,腰配白玉環帶,頭戴烏金玉冠,昂首大步行來。今日的他比她初見時氣勢更勝,那雙霸氣凜然的眼掃過大殿,別說與之對視,連頭都沒人敢抬一下!
 
  身側的老嬤嬤居然還沒用地抖了起來,青楓冷哼,剛才她不是無比囂張嗎,此時竟怕成這樣,這種媚上欺下的刁奴,一輩子也只配做個奴婢!
 
  「眾卿家平身。」燕弘添在龍椅上落座,他身側還坐著一名女子,暗紅牡丹華服,翡翠步搖,美玉華衣把她妝點得尊貴華麗,卻也讓她看起來少了一絲生機與活力,此時坐在燕弘添身邊的女人,必是皇后無疑。
 
  青楓斂下眸光,思索著如何才能再次接近燕弘添,她現在手上沒有武器,就算有,和他拚力氣都是愚蠢的行為,她到底要怎麼樣才能置於死地?
 
  「北齊使節覲見。」隨著禮官的通報,殿外走進三人,兩男一女,清瘦的男人走在最前面,較為健壯的男人站在他身後,傳說中的北齊公主站在清瘦男子的身邊,精緻的臉龐美麗自是不必多說了,那雙艷若秋水的雙眸顧盼之間熠熠生輝。
 
  「穹帝萬福。」三人行半跪之禮。

  燕弘添朗聲回道:「平身,賜坐。」

  「謝穹帝。」

  燕弘添洪亮的聲音再次響起,「幾位遠道而來,先來嘗一嘗穹岳特有的沉香佳釀,賜酒。」
  
    「謝穹帝賞賜。」
 
  「快去。」吳嬤嬤推了青楓一下,她才回過神來,端著酒壺走到北齊公主身邊,青楓半蹲下身子,為她倒酒。

         聽到北齊公主小聲的倒吸了一口涼氣,青楓冷笑,她已經習慣了別人看到她的時候的驚歎,只不過以前是因為美,如今是因為丑而已。
 
  倒好酒青楓默然地立在一旁,忽然感覺一道炙熱的眼光正在注視著她,青楓微低著頭,不去理會,但是對方似乎並不放棄,死死地盯著她不放。青楓微惱,抬眼看去,與那道窺探的視線撞在了一起,看清那道視線的主人,青楓倏地瞪大了眼睛,呼吸為之一凜,手中的酒壺差點拿不穩。
 
  那是......姐姐!!
  
  她穿著一件寬鬆的湛藍長衫,站在一名高大男子身旁,不仔細看不會發現她,兩人目光對視,她顯得很冷靜,只是直直地盯著自己,眼神不復以往的溫柔,卻格外的專注。
  
  再見到青靈,青楓的身子因為激動與狂喜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北齊公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青楓驚覺到自己的失態,趕緊低下了頭。
  
  一口飲盡杯中之酒,北齊三皇子旭尋斯恭敬笑道:「果然是好酒!香濃醇厚,入口綿滑。此次代表北齊前來朝拜,得以見識穹岳的強大和泱泱大國風範,我等心悅誠服,希望能借此機會,表達我國對穹岳的成服之心。」

  燕弘添緩緩點頭,一副瞭然的樣子,嘴上也熱情的回道:「北齊乃穹岳鄰國,兩國互通使節,多加往來確是一件好事,三皇子既然到了穹岳,不妨遊歷一番,穹岳還是有些美景的。」

  燕弘添根本不接他的話茬,旭尋斯心裡已然明瞭,他對結盟表現得並不熱衷,順著他的話,旭尋斯笑道:「多謝穹帝美意,穹岳幅員遼闊,山歌秀美,自然是美不勝收,這次前來,七妹也特意準備了一支水袖舞,祝穹岳昌盛,願兩國結為萬世友邦。」

  「哦?」這麼快就用美人計了?燕弘添寒眸輕揚,大笑道:「一直聽聞七公主舞技卓絕,朕今日倒要好好欣賞欣賞。」

  「嫣雲獻醜了。」
  
     大姐沒死!太好了!她在這個世上還有親人!青楓的心被無邊的喜悅與希望佔據,大殿之上,燕弘添和北齊皇子說了什麼,她根本沒在聽。直到耳邊響起一道清亮的笑聲,青楓才趕緊斂下嘴角的笑容,好在她一直低著頭也沒人注意她臉上的笑。
  
  北齊公主落落大方,優雅起身走向中間的金絲長毯,迎視著燕弘添,北齊公主緩緩脫下腰帶,隨著她的動作,華麗的外衣悄然滑落,露出裡邊艷紅色的半透明絲裙,輕薄的布料不僅飄逸妖嬈,更是將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現在眾人眼前。

  向著燕弘添行了一個禮,女子從袖間取出一抹艷紅絲帶抓在手中,展開大約有5米長,隨著樂師鼓點,女子一個輕躍,手中的綢帶彷彿有生命一般,倏地飛舞而起,迎合著節拍,明媚靈動如貓一般的媚眼不時飄向燕弘添,扭動著曼妙的腰肢,如蛇一般嬌軟,手中的長絲帶隨著鼓點輕盈舞動。

  四周驚慕的歎息聲此起彼伏,北齊公主的舞技確實讓人驚艷,不過青楓的心思卻沒在這上面,要說舞技,小妹的舞與這位公主不相上下,只不過小妹生性羞赧,不喜在外人面前起舞,故此世人只知小妹棋藝超群,卻不知她舞技不俗。

  青楓看了一眼龍椅上的燕弘添,只見他暗眸微揚,手中握著酒杯,嘴角似笑非笑,看來他對這位北齊公主很滿意,這種送上門的「禮物」已經夠多了,他卻仍強要大姐入宮,燕弘添根本就是一個只會巧取豪奪的男人,對江山如此,對美人更是如此吧!

  大姐為什麼會在這裡?她剛才看她的眼神為何如此怪異?那日分開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青楓想不明白,趁著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北齊公主的身上,青楓抬起頭,看向對面的大姐,可惜大姐的目光再也沒再和她有所交集,她似乎對這支舞也很感興趣,青楓也不敢一直盯著大姐看,要是被人發現就糟了。
  
     青楓悵然地收回視線,最後一個鼓點也剛好落下,只聽見「砰」的一聲,北齊公主直直到趴到在地,大殿上,眾人皆是屏住呼吸,盯著地上那抹麗影。
  
  青楓皺眉,她怎麼了?以她的舞技,最後一躍不應如此有失水準?
  
  過了很久,北齊公主都沒有起身,大臣中,傳來細細碎碎的議論聲。
  
  旭嫣雲久久不動,旭尋斯終於忍不住起身上前,在她身邊低喚道:「七妹?」
  
  旭嫣雲沒能回應他,眼睛倏地圓睜,臉色也由潮紅轉為淡淡的青紫色,接著是明顯的呼吸困難,原來靈動的眼眸中失了嬌媚,滿是血絲充滿著恐懼且明顯外突,僵硬的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咽喉,雙腳無意識地掙扎著......

  「七妹!」
 
  終於,旭嫣雲不動了,雙目圓睜地瞪著前方。一切發生的太快,大殿上的眾人無從反應。
  
  「御醫,給七公主診治。」燕弘添微冷的聲音沉沉的響起,臉上看不出他此時的情緒。

  「是。」兩個御醫趕緊跑過去,撫上旭嫣雲的脈搏,原來平靜的臉忽然變得凝重起來,仔細的診脈了很久,終於鬆開手,對著身後的另一名御醫低喃了幾句,那御醫立刻診脈,許久之後,兩人對看一眼,皆不敢言。

  看他們的表情,旭尋斯已經感覺到不對勁,急道:「她怎麼了?!」

  「七公主她......」兩人嚥了嚥口水,冷汗直流。

  「說!」燕弘添低吼一聲,兩名御醫立刻撲到在地,戰戰兢兢的回道:「已經氣絕身亡了。」

  大殿之上一片嘩然。「混賬!」燕弘添怒得將手中的酒杯被摔在地上,殿內頓時鴉雀無聲。
  
     緊緊的抱著懷中的女子,旭尋斯似乎還未能冷靜下來,盯著御醫,逼問道:「這不可能,七妹自小習舞,身體一向很好,怎麼會忽然就氣絕身亡了呢?」
 
  御醫頭也不敢抬,久久才顫~抖著回道:「七公主是......身中劇毒而亡。」
 
  中毒而亡?抽氣聲再次響起,只是誰也不敢說話,畢竟一國公主在大殿之上中毒而死,這實在是......
 
  旭尋斯抬眼看了一眼燕弘添,掩上眸光,沉聲回道:「這應該......更加不可能了。」

  眼中閃過一絲微怒,燕弘添冷聲問道:「七公主所中何毒?」

  「這......」

  不耐的冷視著地上蜷縮成一團的人影,燕弘添寒聲低呵道:「吞吞吐吐做什麼,說。」真是一群廢物。

  兩人對看一眼,更深地趴在地上,頭上的汗珠一滴滴直往下冒,這毒他們是萬萬不敢說啊!!此時,一名男子忽然走向公主屍體,半蹲下身子,仔細地檢查著。

  御醫嚇得不能言語,群臣緘默,燕弘添正要發怒,一道清朗而平穩的聲音適時響起,「公主死前四肢抽搐,牙關緊咬,氣閉緊窒,臉色呈暗青紫色,死後雙目凸出,四肢僵冷,應該是中了蛇毒而死。

        而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毒發的蛇毒,只有赤寰絲蟲而已。」男子說出「赤寰絲蟲」幾個字的時候,文武百官中傳來陣陣騷動。
 
  赤寰絲蟲?青楓思索了一會,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赤寰絲蟲應該是穹岳西北特有的一種毒蛇,生活在暗溝石縫,極濕極寒之地,通體赤紅,毒性極強。
  
  青楓冷眸微瞇,心中冷笑,北齊公主居然是中了穹岳特有的奇毒而死在穹岳大殿之上,這回北齊與穹岳的結,只怕是難解了!

  「單提刑,北齊公主在我穹岳大殿身亡,茲事體大不容輕議!此案交由你全力徹查,一定要找出公主真正的死因和兇手。」燕弘添的聲音依舊保持著一國之君的威儀,臉色卻也是瞬間一暗。
  
    半跪在地,單御嵐大聲回道:「臣領旨。」
  
  青楓在皓月時就曾聽聞穹岳提刑司單御嵐公正不阿,斷案入神,這人便是嗎?青楓再次抬眼看去,他長得倒未見得多麼俊朗不凡,不過那敢於在大殿之上承認北齊公主中赤寰絲蟲毒而死的氣魄與擔當,頗讓人欽佩。

  一直將屍身緊緊抱著懷中的旭尋斯似乎也回復了一些理智,年輕的臉上,是身為一國王子應該有的氣概與尊嚴,抬頭直視高高在上的燕弘添,冷聲說道:「若沒有記錯,赤寰絲蟲乃穹岳特有之毒物,七妹如今慘死在穹岳大殿之上,北齊斗膽,請穹帝給我們一個說法。

        單提刑親自審理此案,旭尋斯沒有任何異議,但是,希望單提刑能當著我們的面審理。」
 
  「准!」事已至此,這個要求也不算過分,畢竟再什麼樣,公主死在殿上,已是事實。
 
  青楓靜靜地站在一旁靜觀其變,此時一名壯漢忽然衝到她身邊,青楓微驚,仔細一看,此人是北齊的另一名使節,剛才他好像自稱北齊大將軍之子胡熙昂,只見他拿起公主飲用過的酒壺,大聲叫道:「大殿之上,何來毒蛇?!公主剛才還好好的,就只喝過一杯酒,莫不是這酒有毒!」粗獷的聲音在這樣空曠的大殿裡響起,居然也能震得人耳朵疼,可見這聲音之大。

  單御嵐向他走去,拿下他手中的酒壺,對著身邊的侍從低語耳語幾句,侍從匆匆跑開。侍從拿來一個白色的瓷碟,還有一支大約有十多厘米長的銀針。只見他將壺中的酒倒在碟子上,本來應該是純淨的就泛著淡淡的紅色,將手中的銀針放在碟子上,被酒淹沒的銀針立刻變成了烏黑色,單御嵐拿出銀針,用白布擦拭之後,銀針依舊烏黑。

  胡熙昂急道:「酒中是否有毒?!」
 
  收起銀針,單御嵐不做任何辯解,如實說道:「銀針烏黑,酒色微紅,味帶鹹腥,酒中的確含有赤寰絲蟲之毒。」

  一聽單御嵐肯定了酒中有毒,胡熙昂暴怒的低吼再次響起,「那一定是有人在酒裡下毒!你們把人交出來!」

  胡熙昂如此放肆,燕弘添大可以將他關押,但是這時候這麼做,豈不更加有辱國風,欺凌小國,傳揚出去,他還如何面對其他六國?!燕弘添的臉色越來越暗,猶如暴風雨的前奏,大殿之在一次陷入的寂靜。
  
  一道清亮柔和的女聲柔然響起,化解了一絲絲凝重得讓人窒息的氣氛,「宮宴之上,酒水居然被人下毒,是本宮的失職,吳總管,把碰過公主那壺酒的奴才都給本宮押上來。」
  
  這樣的場合,本來皇后是不應該說話的,但是作為一國之母,又是發生在宮闈裡的事情,她說幾句話也沒什麼,她的出現也正好緩和了一下氣氛。

  「是。」看了一眼皇上的表情,他沒有阻止,吳榮立刻轉身離開。

  青楓心一沉,她正是為公主斟酒的人!

  幾個侍衛聽令上前,押著她和三個奴才到殿前,三人早就嚇得不成樣子,趴在地上不住的喊著,「皇后娘娘繞命啊,奴才們只是負責分酒入壺,並不知道哪一壺酒是給公主的,就算給奴才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下毒啊!!」

  相較於三個奴才狗腿的求饒樣,青楓直直地跪著,一句話也不說,臉上儘是冷然。

  皇后微瞇著眼,看向青楓,冷聲說道:「青靈,你是皓月送入宮中的女人,現在被貶為宮女,是不是心生怨恨,毒害北齊公主,或者是皓月國主指使你下毒謀害北齊公主,挑撥穹岳與北齊的關係?!」

  她想陷害她!把這個罪名推到她身上既可將她置於死地,又可化解穹岳危機。還是說,今日安排她為服侍北齊公主,根本就是想一次解決兩個女人?如果真是這樣,皇后果然夠歹毒!青楓思索著如何脫罪,嘴裡冷冷的吐出三個字,「我沒有。」

  「昨夜你就試圖行刺皇上,還敢說沒有歹意?!本宮給你一次機會,你做了什麼,如實招認,本宮免你受皮肉之苦!」

  青楓一直以為姐妹們已死,她一個人留在這世上,根本沒什麼意思,死對於她來說,是一種解脫,但是今天她見到了大姐,她決不能讓皇后把罪名推到她身上,不然一定會害了她們,也害了皓月無辜的百姓!

  久久,青楓終於緩緩抬起頭,看向高高在上,故作憐憫實則虛假得讓人噁心的女人,帶著一絲冷笑,青楓大聲的回道:「昨夜我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一個花瓶,割傷了皇上,沒有盡到服侍之責,皇上大怒,將我貶為宮女。而今日我會站在這裡給北齊公主斟酒,完全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事前我並不知情,如果說毒是我下的,那也是皇后娘娘安排的。」

  「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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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gin9313 發表於 2013-5-23 08:37 PM

本帖最後由 mengin9313 於 2013-5-29 07:24 PM 編輯

第十一章 生疑(上) 

  「放肆!」皇后臉色大變:「牙尖嘴利滿口胡言,看來不用刑你是不會說實話了!!」

  皇后話音才落,站在身側的侍衛已經衝了上去,將青楓死死的按在地上。細長的胳膊幾乎要給折斷,青楓緊咬牙關,瘦弱的身子縮成很小的一圈,卻不肯求饒一聲,帶著一絲沙啞的聲音冷冷的叫道:「我沒有下毒。」

  她不能、也不會承認,就算把她的胳膊扭斷,她也不會承認!!

  燕弘添冷眼看向地上的女人,疼痛讓她本就白皙的臉更加蒼白,菱唇被她緊咬得充血,眼中的桀驁卻依舊不改。

        不小心打算了花瓶?虧她說得出口。她除了夠倔強之外,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也不弱,燕弘添收回視線,黑眸中劃過一抹淡淡的冷笑,卻沒有一絲憐憫。
 
  明明就是卑賤的婢子,還一副清高剛烈的樣子,辛玥凝低哼一聲,喝道:「本宮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來人!」
 
  三個太監模樣的男人立刻上前聽命,青楓心一凜,咬緊牙關打定主意,死也不會開口哼一聲!
 
  就在青楓被太監拎起來的那一刻,一道低吟般的清音不急不慢的響起:「皇后娘娘息怒,不要為了一個宮女動氣。不如把人一併交給單提刑,讓他來審理,也免得您再動氣傷身。」
 
  青楓看不見這道聲音的主人,卻能看見皇后的臉色明顯的一暗,即使如此,她的語氣卻與剛才大相逕庭,揚起一抹淡得幾乎化去的笑容,優雅的點頭回道:「還是樓相想的周到,那這些人就交給單提刑吧。」
 
  青楓和幾個太監一起被推到大殿旁,她終於有機會看清楚那個聲音的主人長什麼樣子,那是一名豐神俊朗的男子,身著淺藍滾邊長袍,頭帶紫金髮冠,優雅的姿態,寧和的氣質讓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混跡官場之人。

        剛才聽皇后叫他樓相,對他的態度也很禮讓,他應該就是樓夕顏了。果然儒雅清高,溫潤清冽。青楓欣慰的一笑,姐姐跟著他,應該不會受苦的吧!
  
  「你要幹什麼?」大殿之上,旭尋斯忽然大喝一聲。青楓轉頭看去,只見單御嵐半蹲在七公主屍身旁,伸向七公主衣襟的手被旭尋斯死死的抓著。

  單御嵐僵在哪裡,解釋道:「七公主中毒而亡,應該盡早檢驗屍身,以便保留早期證據。」

  眉頭再一次蹙起來,一向斯文的旭尋斯似乎也怒了起來:「是你說七妹是中毒而亡,酒中也證實有毒,你還想要如何檢驗。」

  「三王子放心,單某做的只是普通的屍身檢查,對屍身表現的狀態,屍身是否還有其他傷口等等做一個記載,以備察案之用,不會傷及到公主的屍身。若是三王子不放心,可以旁觀。」

  旭尋斯臉色黑的嚇人:「這麼說你要脫衣檢查?」

  單御嵐一派正氣,好不扭捏造作的回道:「是的。」
  
  「不行!」旭尋斯低吼!輕輕放下七公主的屍身,旭尋斯接下自己的外袍,蓋在衣著單薄的屍身上,起身都到大殿正中,越過單御嵐,對著燕弘添朗聲說道:「我北齊雖然是小國,但是七妹怎麼說也是我國最尊貴的公主,我絕對不能允許一個男人對她的屍身上下其手,她若死後有知,也會覺得屈辱!」
  
  燕弘添臉色一直晦暗,陰晴不定,並不表態,單御嵐再次上前,誠懇解釋道:「三王子,公主的屍身必須查驗,為了能早日找到毒殺公主的兇手,請三王子見諒。」
  
  「誰敢碰公主?!」一個飛身上前,胡熙昂擋在七公主屍身前,他本來就是武將,極怒之下,管不得那麼許多,直接吼道:「公主明明就是在大殿之上被人蓄意毒害,酒中也查出毒物,你們不去查兇手,反倒想來侮辱公主屍身,你們穹岳不要欺人太甚!!」
  
  「那麼三王子想如何處理?」

  旭尋斯終於回過身,正對著他,正色回道:「單提刑可以和衣查驗,可以就這樣看看,看完之後,我要就七妹送回國,無論如何,你一個大男人,決不能為七妹裸身檢驗!」
  
  大殿上的氣氛,極其濃重,如果胡熙昂身上配有兵器,估計他也已經亮了出來。
  
  總不能強行驗屍吧?但是不驗屍,如何能斷案?!單御嵐陷入了深思,忽然他眼中一抹異彩忽的一閃而已,再次抬起頭來時,單御嵐滿目清朗,問道:「男子不行,女子總可以碰了吧?」

  「女子?」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誰聽過女子驗屍?!

  「女子?」旭尋斯眉頭一緊,問道:「穹岳還有女仵作?」

  對於旭尋斯的問題,單御嵐並不回答,只堅持問道:「三皇子只需說行還是不行。」

  看來這驗屍他們是實在必行了,旭尋斯想了想,最後還是點頭回道:「好,若是女子,可以代為檢驗。」

  得到肯定的回答,單御嵐回身,朝著樓夕顏所在的位置直直走去,樓夕顏食指輕彈,臉上一派平靜悠然。
  
     所有人都等著單御嵐找了什麼女人來驗屍,還是他偷偷收了女徒弟,只見他繞過樓夕顏,走到一個高大的蘭眸男子身前輕輕作了一揖,說道:「青姑娘,還請你幫忙為公主檢驗。」
 
  大殿之上,再一次嘩然,那明明是個大男人,哪裡是什麼姑娘啊?!!

  青楓驚得瞪大眼睛,這個單御嵐發現大姐了嗎?但是她為什麼要叫大姐驗屍呢?!大姐平日裡最怕血了,莫說驗屍,就是剛才七公主身亡這一幕,估計就已經把她嚇壞了!
  
     大殿之上一片寂靜,哪裡有什麼姑娘回應,單御嵐也不再上前,只是朗聲說道:「如果今天不能給公主驗明屍身,找不到新的線索和證據,與本案有關的一干人等,都逃不出下毒謀害北齊公主的罪名,更難逃一死。」
 
  單御嵐是什麼意思,這算威脅?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又為什麼要抓住大姐不放!大姐根本不會......
 
  「我驗。」就在青楓暗自揣測的時候,清冷中帶著幾分恨意的女聲赫然響起,一道修長的身影從高大的男子身後站了出來。
 
  那是一個身著樓相家僕衣服的女子,是的,女子,即使她長髮梳成了髮髻,穿著寬鬆的外袍,但是仔細看過她那張白皙而絕美臉龐的人,不會有人懷疑,她是女子。
 


第十二章 生疑(下) 

  匡當~

  一聲杯盞落地的脆響,眾人朝著聲音響起的地方看去,只見皇上身前的長桌上,杯盞斜斜地倒在地上,美酒沿著桌沿一滴滴地濺在金絲長毯上,皇上一雙黑眸死死地盯著那忽然冒出來的女子,群臣暗自揣測著女子的身份,只因為皇上看她的眼神裡蘊含的情緒太過複雜,似乎是不可置信,又彷彿飽含著深情,但是那再明顯不過的怒意任誰都能看的出來。

  青楓明眸微閃,燕弘添的表情太奇怪了,難道他認識大姐?所以才堅持要大姐入宮,才會在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就問她是誰??因為他早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青靈!

  青楓不著痕跡地看向靜立在一旁的大姐,只見她也是一副愕然的樣子,最後乾脆不耐煩的別過頭去。看樣子大姐不認識燕弘添,青楓冷哼,一定是燕弘添覬覦大姐多年,這次想一嘗夙願,真是老天有眼,沒讓大姐落入他手裡!

  手心不自覺的冒汗,青楓緊張地盯著燕弘添,胸口的疼痛提醒著她這個男人的暴虐,他不會懂得手下留情。好在燕弘添並沒有做什麼,他重新拿起了一杯酒,剛才的一切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

  大殿之上,眾人皆屏息,不敢造次,唯獨青靈無視燕弘添難看的臉色,自顧自的走到七公主身邊,旭尋斯打量了她一番,問道:「她是?」

  「這位是......」回過神來,單御嵐看了樓夕顏一眼,才繼續又說道:「樓相的家眷,會一些簡單的驗屍方法,由她為公主驗屍,三皇子可有意見?」

  「樓相?」這女子是很美,但是她一身侍衛服,右頰還被毀了容貌,她會是樓夕顏的家眷嗎?

  旭尋斯求證地看向樓夕顏,樓夕顏大方起身,走到她身邊,輕輕執起青靈的手,帶著慣有的溫柔淺笑,滿目深情地看著她,說道:「她,確是樓某的夫人。」

  夫人?

  不僅青楓的心咯登一跳,群臣無不倒吸一口涼氣,夫人這詞可不是亂用的!!今晚文武百官受的刺激還正是此起彼伏!面面相覷中,大殿再一次陷入死寂之中。

  給皇上斟酒的太監額頭上薄薄的一層全是汗,手也不受控制的輕抖起來,青楓看清燕弘添握酒的手上青筋隱隱暴起,酒杯也被他握得吱吱作響,嘴角不自覺的微微揚起。她都能看出燕弘添與大姐之間必有牽扯,樓夕顏自然不可能眼拙到看不出來,而他居然還敢當眾宣佈大姐是他夫人,這個男人,有點意思!

  樓相夫人親自為七妹驗屍,他還能說什麼?旭尋斯只能回道:「既然是樓夫人,本王自然沒有意見。」

  「在哪裡驗?」青靈清冷的聲音淡淡的響起。

  「就在大殿上驗!」燕弘添面色陰冷,不容反對的說道:「來人,拉帷帳。」

  在大殿上......驗屍?

  該死的燕弘添!居然要在大殿上驗屍,他這是刁難大姐!青楓心急如焚,大姐心地純善,一定是怕她受苦,才逼於無奈答應驗屍,現在可怎麼辦?

  就在青楓惴惴不安之時,四個宮女已經拿著一塊兩尺多高的素白棉帛走上正殿,四人將旭嫣雲的屍體圍在中間,圍成了一個四方形,但是布匹只有半人高,剛夠遮住躺在地上的屍身。幾個太監又捧上來一匹輕紗,八人將輕紗拉開,圍在四個宮女圍成的四方形之外,輕紗舉過頭頂,兩層阻隔下,已經看不見躺在地上的屍體。

  在青楓擔憂的目光下,青靈面色平靜冷然的掀開帷幔,不見一絲慌張。

  「死者女性,年齡十六至二十二歲之間,身體未出現屍斑及屍僵等早期屍體現象,死亡時間在半個時辰左右。死者面色呈青黑色,眼球突出,口微張,口、鼻、眼中有紫黑色血污。」清晰微冷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女聲條理清楚,語氣篤定,怎麼聽都覺得裡面的人是胸有成竹。

        這讓把自己的手拽得生疼的青楓整個人僵在那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死者身體皮膚呈淡青色,手指及指甲呈現青黑色,雙腳及腳趾甲為淡青色。死者咽喉處腫脹,有明顯青斑,腹部未見異常。背部未見異常,皮膚表面無明顯外傷。」

  薄薄的輕紗根本起不到什麼阻隔作用,青靈的一舉一動,青楓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這......真的是她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大姐嗎?朦朧中的青靈神色冷傲,說話擲地有聲,青楓卻開始恍惚不安起來。

  等了好一會,帷幔中的人久久不語,旭尋斯有些不耐煩的說道:「驗完了吧?!」

  可惜整個大殿內沒有人回答他,每個人的眼睛,都死死的盯著薄紗內那抹模糊而認真的麗影。

  沒人理他,旭尋斯尷尬的咳了一聲,說道:「好了,驗你們也驗完了,本王要把七妹的屍首帶走了。」
 
  旭尋斯話音才落,帷帳裡,清冷的女聲再次響起:「等等。」小心的掀開死者腦後的髮絲,女聲繼續平靜地說道:「死者後腦髮髻線向上一寸處,發現細小針扎傷口,傷口邊緣整齊,周邊頭皮呈現青黑色,按壓有少量黑色膿血溢出。」

  腦後怎麼會有針孔?

  青靈將銀針扎入一會之後,銀針立刻變黑,青靈冷靜分析道:「銀針扎入傷口迅速變黑,毒物反應明顯。根據傷口的位置和呈現的毒物特徵開看,我懷疑導致死者死亡的,不是毒酒,而是後腦部的這個傷口,毒酒只是轉移注意力而已。」

  旭尋斯嗤之以鼻,質問道:「只是發現一個針眼你就這樣斷定,未免武斷?」什麼驗屍,根本就是穹岳想要推卸責任!
  
  青靈走出帷幔,迎向旭尋斯質疑的目光,朗聲回道:「第一,死者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很重要,都有可能是致命傷,尤其是中毒死亡的;第二,我並未斷定死者就是這個傷口致死的,而是懷疑,所以我建議最好做進一步的屍檢。」

  青靈臉色如常,並不惱,也不妥協,不卑不亢的回答讓旭尋斯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你想要如何進一步?」一直坐在高位,讓人琢磨不透的燕弘添終於說話了。

  「解剖。」

  她說的平靜,很多人還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單御嵐的眉頭已經打了個結!驚道:「剖開腹腔?」

  剖——開——腹——腔——??
  
  大殿上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議論之聲,也讓青楓回過神來,大姐說的這些,單御嵐居然都不反駁,可見大姐所說的一定是有理據的,但是她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學詩作畫,一起舞文弄墨,她從來不知道大姐還會驗屍?現在還要剖開一個人的腹腔?!!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感受到一股炙熱的視線落在她身上,青楓微微抬頭,迎上燕弘添刺探的暗黑的冷眸。不管大姐今天怎麼會如此異常,總之她不能給大姐洩底!壓下心中重重疑惑,青楓眼眉微揚,一副略微得意又淡然自處的樣子。

  燕弘添收回視線,臉色又更暗沉陰騖幾分,大殿上這個口口聲聲要剖腹驗屍的女子,真的是他見過的那個如水佳人嗎?!還有這個冒名頂替倔強到不怕死的女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這兩個女人以為可以把他玩弄於鼓掌之間?哼,不知死活!

  燕弘添輕輕抬手,身後的高進趕緊上去,在他耳邊低語幾句,高進看了青楓一眼,瞭然的點頭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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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gin9313 發表於 2013-5-23 08:46 PM

本帖最後由 mengin9313 於 2013-5-29 07:29 PM 編輯

第十三章 死也不承認  

  青楓專注的盯著大殿上的姐姐,忽然肩上一痛,她的兩隻胳膊被人從後面緊緊的鉗制住,突來的疼痛讓青楓忍不住低叫,可惜聲音還在喉嚨,身後的侍衛立刻點了她嚥下三寸之處,她只覺得喉頭猛地一緊,呼喊聲瞬間淹沒在嘴裡。

  青楓驚慌的看向皇后,只見她臉色微白,手緊捂著胸口,注意力都放在殿中的屍體上,根本無暇顧及她。

  難道是......燕弘添!

  青楓轉而看向高位上的燕弘添,他手中輕握著酒杯,臉上的神色相較之間緩和了許多,他並不看她,但是他身側的管事太監那雙深沉的眼卻緊鎖在她身上!

  是燕弘添派人把她帶走的,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他想對姐姐不利?還是又有什麼更加陰毒的招數?

  青楓心惶惶不安,想給大姐提個醒,卻敵不過兩名侍衛的拉拽,一路被拖出大殿。
  
     青楓以為燕弘添會將她直接打進大牢,沒想到兩名侍衛只是押著她繞過大殿,朝後面的內殿走去,三人在一座比大殿略小的宮殿前停下,殿內點著燭火,殿門緊閉著,侍衛鬆開手,解開了她的穴道。
 
  兩人如木頭樁子一般杵在她身側,一句話也不說,肩膀上幾乎麻痺的疼痛提醒著她不能輕舉妄動,這兩人隨便一個用力,都能把她的手折斷,胸口本來就悶悶得喘不過氣來,這一晚上的折騰,讓她體力不支,背後的虛汗打濕了衣衫,出到外面風一吹,青楓覺得一陣陣的寒意直逼心房,雙手緊緊的環在胸~前,青楓緩緩蹲下身子,蜷縮著坐在殿前的石階上。
  
  其中一名侍衛眉頭緊蹙,伸手就要去抓青楓的衣襟,另一面侍衛攔下了他的手,低聲說道:「算了,人帶到就行了。」
  
  這道聲音低沉而清澈,不似一般武將莽撞粗俗,在冰冷的夜晚聽起來這樣的聲音,顯得格外悅耳。青楓微微抬頭,看了一眼身側的男子,殿前的燈火不算明亮,青楓只能看見一雙清冷的眼,裡面沒有太多感情,和茯苓有些像,淡漠而疏離,卻又總是做不到絕情,因為這雙與茯苓相識的眸,青楓多看了他兩眼。

  明澤知道這個女人在看她,他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想知道,出手不過是覺得沒必要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窮追猛打而已。

  青楓收回視線,將頭靠在膝蓋上,前殿的情況她不得而知,到底最後有沒有剖腹驗屍?七公主又是誰殺的?大姐會不會被牽扯進去?燕弘添把她帶到這裡的意圖又是什麼?
  
  青楓被無數的問題環繞著,一切似乎都不是她能掌控的,那種對未知的恐懼讓她害怕,就想一把無形的手,緊緊的揪著她的心,不時的捏緊,在她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又放鬆,週而復始的折磨著她。

  青楓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或許是一個時辰,或許是三個時辰,直到遠遠的傳來腳步聲,她才從這種恐懼中暫時掙扎出來。

  蜿蜒的宮道上,燕弘添大步行來,黑袍錦服幾乎淹沒在夜色中,但是那懾人的氣勢卻是誰也忽視不了的。看清他的身影,殿前的侍衛全部單膝跪地,燕弘添的臉色一如往常的陰騖,二話沒說砰的一聲踢開殿門直接進入殿內。

  高大的木門因為巨大的力量撞擊而發出嗡嗡的響聲,青楓的心也隨之顫抖,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實在太可怕了!
  
     燕弘添才剛進入殿內,三個模糊的身影也沿著宮道緩步走來,走在最前面的是高進,他身後,是樓夕顏還有......姐姐!
 
  他們來幹什麼?!青楓猛的站直身子,剛好對上剛走過來的高進。高進暗暗打量了她一眼,並沒有入殿內詢問,直接朗聲說道:「皇上有旨,宣青靈入殿。」高進的聲音聽起來倒不像一般太監那麼尖細,不過那雙幽深的眼卻如兩位深潭,讓人猜不透。
 
  青楓遠遠的看了青靈一眼,不敢在高進面前表露過多的情緒,轉身進入殿內。
 
  殿內燭光不是很明亮,裡面出了燕弘添,沒有其他人。他就那樣獨自立在殿中央,偌大的宮殿瞬間變得狹窄起來,與這個滿身的暴斂之氣的男人待在同一間屋子裡,呼吸都需要勇氣。
 
  青楓站在門邊,思索著應該如何應付這個難纏的男人,她難的比較溫順的微低著頭,可惜燕弘添卻不吃她這一套,不容她多做思考,燕弘添寒聲問道:「是青靈讓你冒名頂替代她進宮的?」
 
  青楓渾身一震,他果然認識大姐嗎?她要怎麼回答呢?一旦承認她不是青靈,燕弘添是不是就要以此為借口,將大姐換回宮中!不行,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大姐進宮!
  
     燕弘添會問她,說明他自己也不是十分肯定,她只要一口咬定自己就是青靈,那麼他就沒有理由強要樓夕顏身邊的女人了吧!青楓抬起頭,迎著燕弘添冷冽的黑眸,揚聲回道:「我不知道你說什麼,我就是青靈。」
  
  「你的嘴倒是很硬!」燕弘添身形很快,青楓還來不及反應,他高大的身影已經夾帶著凌人之勢逼近她身側,青楓嚇得後退了一步,撞到身後的柱子。

        青楓見識過燕弘添的暴力,他這一靠近,青楓潛意識的握緊了柱子旁木几上的花瓶。

  看著青楓手中握著的花瓶,燕弘添黑眸中閃過一抹不屑與暴戾,冷笑道:「又想故技重施,再次行刺朕?」

  青楓還在呆愣的時候,溫熱的大手已經落在纖細的脖子上,冰冷無情的聲音也同時在耳邊響起:「朕的耐心可沒有你想像中的好!你到底是誰?」

  入鷹爪般的五指緊扣著咽喉,漸漸收緊的力道讓青楓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她知道燕弘添隨時可以要了她的命,想要她的命容易,想要她屈服,休想!一種變態的報復快感讓青楓即使在這一刻,讓是堅持說道:「我......我......就是......青......靈......」

  她的臉因為窒息,已經漲成了暗紅色,脖子上的青筋對著脈動在掌心跳躍,他只要在用點力,就能要了她的命!即使如此,她竟然還是不肯說實話!嘴角居然還帶著得意的笑容!

  她真是該死!



第十四章 失憶?  

  青楓緊咬的牙關漸漸鬆開,胸腔的窒息,讓她意識漸漸開始模糊,抓著瓷瓶的手也無力的鬆開。

  匡當!

  刺耳的碎裂聲震醒了瘋狂的燕弘添,掌心中原來狂跳的脈動已逐漸虛弱,青楓的臉色由一開始的暗紅變成了青黑,燕弘添冷眼微瞇,這個女人當真是死也不說!

  好!!他會有辦法讓她說的!怒極反笑,燕弘添忽然鬆開手,青楓的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摔在地上。

  青楓連咳都咳不出聲音,側躺在地上喘著粗氣,好不容易恢復了神智,就聽見燕弘添帶著幾分笑意的聲音淡淡的說道:「你不肯說沒關係,總有人會說的。」
  
  他這話什麼意思?青楓驚恐的抬起頭看去,燕弘添已經走到寬大的案桌後坐下,黑眸冷睨著地上的她,臉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在青楓看起來,這樣的他比發怒時更加恐怖。
  
  「高進,把那個女人叫進來。」燕弘添不輕不重的說著,青楓卻像被人中頭頂上澆了一盆冷水一般渾身發抖,他想要對姐姐幹什麼?!掙扎的從地上爬起來,「燕弘添......」沙啞而虛弱的聲音讓青楓的嘶吼聽起來沒有一絲氣勢,「有什麼你衝著我來!」
  
     青楓此刻就像是一隻垂死的母獅子,卻還想要保護同類,她眼中的驚慌與恐懼,掙扎與堅持取悅了燕弘添,這個女人還有點意思,微微抬手,嘴角揚起一抹殘忍的笑,燕弘添冷哼道:「把她丟出去。」
 
  「是。」高進上前一步拖著青楓往外走。
  
  「燕弘添!」青楓用力的掙扎,卻怎麼也掙不開高進的鉗制,這個看起來瘦高的男人遠比她想像的有力量。
  
  高進將她拖出殿外,交給門外的侍衛看管之後,逕直朝著樓夕顏的青靈的方向走去,青楓想阻止青靈進入殿內,可惜她只向前跨出一步,肩膀立刻被侍衛狠狠的按住,讓她動彈不得,想喊,張嘴才發現她的聲音暗啞到自己都快聽不清楚了。
  
  心裡焦急萬分,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姐被帶入殿內。
  
  燕弘添會對姐姐做什麼?胸口疼痛難當,咽喉如火燒般辛辣刺痛,燕弘添實在太暴力了,姐姐如此嬌弱,如何受得了?!青楓擔憂焦急之際,忽然看見殿前那抹頎長的身影——樓夕顏!夜色下,他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那裡,卻沒人能忽視他的存在,那種運籌帷幄的氣質總讓人莫名的放心!

  或許,現在只有他,能救大姐!
  
  青楓用盡全力大聲叫道:「樓夕顏。」
  
  暗啞的聲音在夜裡聽起來有些詭異,不遠處的樓夕顏看了她一眼,有禮的微微點頭,走到她身側,溫和的笑道:「青姑娘。」

  相較於樓夕顏的溫和謙讓,青楓的語氣明顯急躁:「你,是不是真心對她?」
  
  樓夕顏鳳眸中極快的劃過一絲異彩,沒說是,也沒說不是,臉上依舊是那樣淡淡的笑容,青楓知道,樓夕顏不會回答他。這個男人或許看起來溫潤禮讓,骨子裡也必定不是什麼善類,只是目前的情況,也只能寄希望於他了!

  「你若真心待她,無論如何,把她帶出這個皇宮!」留下這句話,青楓也不再看向樓夕顏。

  她聲音微啞,脖子上青黑的淤痕隱約可見,到底是什麼事情讓皇帝如此動怒,對一個女人下次狠手?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緊閉的殿門,樓夕顏忽然低聲說道:「皇上,臣樓夕顏有要事啟奏。」

  青楓驚訝的看向身側的樓夕顏,他依舊是那樣風雅淡然的站著,彷彿只要他想見皇上,就隨時都能見一般,果然,裡面很快傳來燕弘添冰冷低沉的聲音:「進來。」

  樓夕顏進去沒多久,燕弘添不耐的聲音從門內響起:「來人,把另外那個姓青的女人給朕丟進來。」

  不需身後的侍衛動手,青楓暗暗深吸了一口氣,推開那扇緊閉的大門,無論如何,她不會讓她的姐姐留在在這恐怖的男人身邊,絕不!

  進入殿內,青楓立刻看見站在樓夕顏身後的青靈衣服已被撕扯的殘破不堪,她的脖子上同樣有著深深的五指印,燕弘添果然對孱弱的姐姐下這樣的狠手!

  燕弘添似鷹般犀利的眸緊著青楓,問道:「你到底是誰?」
  
  青楓心疼姐姐,沒有遲疑的,冷冷的吐出兩個字:「青靈。」她不會讓她纖弱的姐姐呆在宮裡這個人吃人的地方!!

  哼!燕弘添冷哼,他知道她不怕死,但是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不知死活的!「朕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是要說實話,還是要掉腦袋。」話像是對著青楓說的,燕弘添的眼睛卻始終盯著靜立一旁的青靈。

  青楓臉色泛白,冷汗早已打濕了背脊,但是眼中沒有一絲退卻,青楓仍堅持著倔強的回道:「我就是青......」

  「你剛才明明已經知道我是青靈,何必還要為難她。」青靈從樓夕顏身後走出來,打斷了青楓的話,冷靜而淡定的語言讓青楓微微一怔,大姐何時如此傲然無畏了?

  總算還有一個人分得清楚輕重,燕弘添低哼道:「你現在承認互換身份入宮是你的計劃了?」

  青靈低聲回道:「我已經解釋過了,被押送的官員灌了大半個月的藥,我一直都是昏迷不醒,醒來以後才發現自己有很多東西記不得了,就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了,他們都說我是青楓,我才會以為自己就是青楓,今天會入宮,也是因為我急於見到自己的姐妹,弄清楚我到底是誰?發生了什麼事情?」

  青靈話音才落,燕弘添再次暴怒,低吼道:「不要再拿失意來糊弄朕,失憶了你還能在大殿之上侃侃而談驗屍之道,能協助破案,那要是你沒失憶,還能做出什麼來!?」
  
  失憶??青楓的心一下子緊縮著一團,大姐。。。失憶了?怎麼會這樣呢?她是假裝的嗎?細想今天大姐的種種舉動,她看自己的眼神好像真的很陌生,而且說話做事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失憶真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情嗎?還是那些驗屍的能耐,大姐又是從何得知?

  無辜歎了一口氣,青靈回道:「我只是失憶,忘了很多往事,但是那些驗屍的方法對我來說就像吃飯、寫字一樣平常,我只是記不起是誰交給我這些東西而已。」

  「好個失憶!」燕弘添看向青楓,冷笑道:「你是不是也要說自己失憶了?」
  
  回過神來,青楓與燕弘添冷眼相對,一字一句的回道:「我沒有失憶,我清楚的記得自己是誰。」

       更清楚的記得,是誰害得她們一家家破人亡,是誰害得她們姐妹生離死別!!

  燕弘添寒聲冷笑道:「繼續說下去,朕倒要看看,你們還能編出什麼事情來!」她們一個失憶,一個正好冒名頂替,配合的真是好!
  
  青靈不知道是真的失憶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還是在思索著什麼,低著頭默不作神,青楓回想往事,容貌是她說要毀的,自盡也是她堅持要做的,她的倔強和自私,不但沒能成成就自己所謂的氣結,還害了姐姐和妹妹,這一次,她要向燕弘添報復是她的事情,她一定不再讓姐姐受到傷害。

  收起言語中的戾氣,青楓解釋道:「我們並沒有要欺騙誰。當時在破廟自盡的時候,姐姐為了抓住我和妹妹的手,站在了中間。我被押送的官員救下來時朦朧中,聽見他們說我是青靈,還活著,後來就像我姐說的一樣,每天都被灌了藥,等我清醒的時候,已經是在宮裡,我以後她們都死了,自己也不想活了,昨天才會拿花瓶砸你。我之所以堅持自己是青靈,是因為皇上要的人就是青靈,我被送入宮的從那一刻開始,不管我原來是誰,現在的我就是青靈。」

  樓夕顏這個人到底如何,她看不清,不過看她對姐姐的態度,應該是喜歡她吧,姐姐和他在一起,總比和燕弘添在一起安全。她不確定姐姐是不是真的失憶了,總之能讓她離開這個皇宮,離燕弘添遠遠的就行!
  
  「混賬!」她們以為這樣的解釋就能糊弄過去?!

  燕弘添那雙鷹眸迸射出的寒光,盛怒之中的男人幾乎要將她們兩人瞪出一個窟窿來,大殿內,再一次陷入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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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gin9313 發表於 2013-5-23 08:55 PM

本帖最後由 mengin9313 於 2013-5-29 07:36 PM 編輯

第十五章 打入天牢(上)  

  「皇上息怒,可否聽臣說幾句?」始終沉默的樓夕顏忽然說道。
  
  「說。」對樓夕顏,燕弘添一直都算是客氣的。

  「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都是皓月的官員將她們姐妹弄錯而錯送了地方,事情已經發生了,不管她們誰是誰,也已來不及換回來,臣今日要啟奏之事,就是想請皇上賜婚,將送入臣府中的這個女子,賜予臣為妻。」

  彭!!
  
     燕弘添的手狠狠地拍才長桌上,發出一身巨響,不止殿內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楚,就連守在殿外的高進都聽的心跳不已。
  
     他要娶她!
  
  這話一出,燕弘添怒火中燒,青靈無語愕然,青楓驚訝萬分!

  「你剛才說,你要娶她為妻?」死寂的殿內,燕弘添不大的聲音顯得格外的陰冷,青楓與青靈對看一眼,不自覺地嚥了嚥口水,只有樓夕顏仍是那副恭敬而平靜態度,彷彿沒有看見燕弘添怒火噴張的樣子,淡定的回道:「是。」
  
     「不可能。」瞪著樓夕顏,燕弘添沒有了剛才的好臉色,明顯氣惱的說道:「樓卿家,你乃是我穹岳位居一品的當朝宰相,她一個小國進貢來的女子,根本不配成為你的妻子,若是你真的急著娶妻,朕立刻為你和朝雲公主賜婚,門當戶對,郎才女貌。」
 
  「臣與公主之間一直恪守君臣之道,不敢有非分之想。」他會要求賜婚,第一是因為青靈;第二就是因為燕如萱了,他早日成親,也好讓她早日斷了念想。

  燕弘添冷哼,「朕只會為你和萱兒賜婚,至於她們兩個,互換身份,欺瞞君上,還滿口瞎編亂造,理應收監查辦!」

  「皇上明鑒,她們所言,也不一定就是謊言,只要派人前往皓月,與押送她們的官員一一求證,自然可以知道她們所說是否屬實,臣與青靈朝夕相處半月,也相信她不是那樣的人,還望皇上明察。」
  
     「一切等查證她們所言之後,再做定奪,先將她們關進天牢,等待查證。」查他是絕對要查的,他燕弘添容不得一絲欺瞞和戲弄,她們說的最好都是真的,不然他會讓她們知道,欺騙他的後果是什麼!但是在那之前,她們只能呆在監牢裡。

  青靈倒是沒有露出太多的恐懼,青楓也是一臉的倔強,反倒是樓夕顏眼底劃過一絲憂慮。
  
    「臣懇請皇上准許青靈隨臣回府,在相府內看管,沒有查證她所言是否屬實之前,臣不會讓她出相府半步。」天牢那個地方,待過的人都會永生難忘,即使後面出來了,也不會是原來的那個人。
 
  樓夕顏始終沉穩以對,臉上也少有波瀾,但是他一再進言,燕弘添看他的眼神也變得越發冷凝。
 
  她果然沒有看錯,樓夕顏絕對不像他表面上看起來這麼溫軟。若他真心對姐姐,必定可以讓她依靠!但是......青楓遲疑地看向高位上那個恐怖的男人,樓夕顏這次也太冒險了吧!
 
  好在燕弘添並沒有立刻發飆,只是冷冷的收回視線,低叫道:「高進。」
 
  一直守在殿外,早就一身大汗的高進回道:「奴才在。」
  
  「帶她們到殿外等候,朕有話和丞相商議。」
  
  「是。」高進趕緊打開門,將她們二人趕了出去,又急急地掩上殿門。
  
  將近午夜,月已迷濛,沒有了華美而喧鬧的盛宴,縱然是皇宮內院,也難以抵擋夜的侵蝕,蒼涼的月光,在珍貴的林木掩蓋下,依然只是那斑駁的月痕。清冽的夜風,有些涼了,卻正好吹得人腦子清醒些。
  
  內殿前,兩個身型樣貌都很相似的女子相互對視著,一人神情激動,眼中滿是悲傷,一人則顯得有些尷尬。
  
     「姐,你......真的不記得我了?」看著眼前半月不見的姐姐,青楓心如刀絞,與她對視的眼清亮而冷靜,她再也看不見以往的淡淡寵溺和暖暖的溫情,大姐是真的失憶了?
 
  「我......」她叫卓晴,來自另一個時空,並不是她的姐姐青靈。

        身為法醫,她一直是唯物主義者,莫名其妙穿越時空顛覆了她的生活,佔用別人的身體雖然並不是她的意願,但已經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卓晴張口想說些什麼,最後也只能化作三個字,「對不起。」
  
  「是我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執意要自盡,也不會害得你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

        姐姐對她冷漠,是她自己做的孽,只是想到姐姐醒過來時的茫然和無措,青楓又是一陣自責,失去記憶的她,該有多惶恐?!
 
  卓晴回過神來,眼前的女子沒有了剛才在殿上的倔強和冷傲,一味的自責讓卓晴有些看不下去,輕聲安慰道:「你不要太自責了,事情已經發生了,重要的是我現在不是還好好的活著。」雖然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人。
  
  青楓依然低著頭,想到她曾經做過自殺這種傻事。

        卓晴又再提醒道:「但是自殺這種事情,千萬不能再做,只有弱者才會選擇逃避和屈服,你應該不是這樣的人。」

  弱者才會選擇用自盡逃避,是嗎?原來她一直追求的氣結和傲骨,竟是懦弱的表現!

  緩緩抬起頭,青楓盯著內殿的方向,冷冷的回道:「你放心吧,我不會再自盡了,因為該死的,不是我們!」是在皓月害死他們爹娘的昏君,是裡面那個始作俑者!
  
  明眸中迸射出的恨意讓卓晴微怔,青楓身上的戾氣讓她很是不安,好在只是很短的一瞬間,她又恢復如初。

  「對了,你見過小妹嗎?」她既然連皇宮都進得來,應該更容易見到小妹吧。

  卓晴搖頭,「沒有。」

  穿越前她與好友顧雲正在研究一件案子的證物黃金八卦盤,一道紅光閃過,她就暈過去了,醒來便進入了另一個人的身體,出現在這個異世。當時雲也在她身邊,所以她懷疑雲也穿越了,如果雲和她一樣換了一個身體,要找到她很難,卓晴只能從青靈的姐妹開始找起,青楓肯定不是雲了,如果青末也不是雲,她就得再想其他辦法。

  有些失望又有些擔憂,青楓歎道:「那個夙將軍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好人,我擔心小妹會被他欺負,她還那麼小。」

        大殿之上,她只能看到夙凌的背影,一晚上他幾乎都沉默無語,猜不透他是怎樣的一個人,但是常年征戰沙場之人,必定不是什麼善類!
  
  「放心吧,夙凌身為將軍,性格上冷酷沉默一些也是正常的,雖然算不上儒將,卻也不是莽夫。」

        大殿之上短短的相處,卓情倒是覺得夙凌這人還不錯,既有武將的氣概也不失文官的風度,一晚上話不多,卻是事事留心,這樣的男人,是不會也不屑於去為難一個女人。
 
  青楓沒有大姐這般樂觀,小妹天性膽小,平時都是她們護著她,幫她拿主意,現在她一個人,該怎麼吧?!為什麼她們的命運總是被人操控?!
 
  深吸一口氣,怕大姐擔心,青楓壓抑下心中翻騰的怒火,盡量平靜的說道:「待會若是樓相能說服皇帝把你帶走,你立刻隨他走,總比兩個人都關進去強,還有,以後不要再進宮來看我。」
  
  「為什麼?」她不是青靈,本來也沒有打算再進宮,但是青楓刻意交待,卓晴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青楓微驚,難道姐姐看出了什麼嗎?告訴自己要冷靜,輕輕搖頭,青楓故意語氣隨意的解釋道:「燕弘添對你心懷不軌,你若出去了,還是不要再來自投羅網比較好,你不用為我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若是你的身體恢復了,讓人給我帶個口信就行。」
  
  「青楓,做什麼事切記三思而後行,衝動行事永遠沒有好處。」

        沉穩而犀利的聲音似乎能直入人心,大姐的敏銳讓青楓驚訝不已,這個人,真的是她姐姐嗎?!失憶真的會讓人變化這麼大嗎?她這樣的變化,是好還是壞?!
  
  青楓還在疑惑,殿內,那道讓人心驚的男聲再次響起,「來人,帶她們倆進來。」

  高進看向她們,兩人並沒有讓他難做,乖乖地走向內殿。

  進入殿內,青楓立刻發現氣氛有些不對。

  燕弘添面色不再暗黑,眼眉間竟然還帶著一次可疑的笑意,樓夕顏神情依舊淡然,眉宇間卻又彷彿心事重重,他們到底談了什麼?青楓還在思索著,燕弘添已經大聲說道:「青家姐妹,你們身份互換之事,朕查證清楚之後,自然會給你們一個定論,鑒於青靈有可能失憶,在這件事情上情有可原,朕准許樓相將你帶回相府看管,真相未明之前,不得出府。」

  燕弘添同意大姐和樓夕顏回府!青楓心中暗喜,同時又有些擔憂起開,燕弘添心思深沉難測,他肯放人,不會又有什麼陰謀吧?
  
     看向青楓,燕弘添冷哼道:「至於青楓,即使真是皓月官員的錯誤送錯了人,你神智清楚,入宮後依舊冒名頂替,已經罪犯欺君,即刻起打入天牢,待事情真相查明清楚之後,再一併定罪。」
 
  打入天牢!
 
  青楓早有準備,深吸一口氣,依舊傲人地站著,既不求饒也不哭鬧。
  
  會叫天牢,絕對不是什麼好地方,青楓朝著樓夕顏使了一個眼色,樓夕顏沉靜的眼盯著她看了一會,收回視線,朝著燕弘添拱手說道:「皇上英明,臣告退。」
  
    「嗯。」輕輕擺手,燕弘添沒有為難他們。
  
  「走。」樓夕顏拉著大姐的手,朝殿外走去。青楓留戀地看著那道清瘦的麗影離去,這一別,她們或許再難有機會相見了。忽然大姐也回頭看她,眼中的神情雖不若以往炙熱,卻也能感受到淡淡的擔憂。失憶也好!這或許是老天對大姐的垂憐,也是對她的懲罰吧。

  對著那道麗影輕輕一笑,青楓絕然的轉過頭去,不再看她,接下來的事情,她需要獨自承受。



第十六章 打入天牢(中)  

  樓夕顏與卓晴離開後,燕弘添微揚的黑眸冷冷的掃過安靜的立於門邊的女子,月光從她身後投過來,將她清瘦的身影拉得很長,不同於初見時的含恨悲愴,也不同於剛才的驚惶謹慎,她默然的站在那裡,眼中儘是無所謂的神色。

        燕弘添討厭這樣的眼神,她應該害怕,應該迷茫,應該恐懼,而不是如此的無動於衷!
  
  「高進。」

  始終等待在門旁的高進恭敬的回道:「在。」
  
  「派人前往皓月,查清此事,若她說的有半點虛言,立刻處斬!」冰冷的聲音說出來的話殘忍而無情,可惜燕弘添仍是未能如願的在那種素淨的臉上看到一絲慌亂。
  
  「是。」高進趕緊對著侯在殿外的明澤說道:「把她送入天牢!」

  明澤略微遲疑了一會,他身側的侍衛朗聲回道:「是。」

  腰桿倔強的挺得筆直,青楓轉身大步跨出殿外,連一個正眼都沒有留給燕弘添,留給他的只是一道傲然孤立的背影。

        燕弘添幽深的黑眸中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青家姐妹都頗有些意思,如果在查明真相之後她還沒有死在天牢裡的話,他倒是有興趣和這只尖牙利爪的小貓玩玩。
 
  三條狹長的影子一前一後的走在幽暗的宮道上,子時已過,本就寂靜的皇宮內院此時顯得更加清冷可怕,除了風吹過樹葉留下的沙沙細響之外,他們甚至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明澤微微皺眉,以他的武功修為,不難聽出走在前方的女子氣息急促而紊亂,再看她虛浮的腳步,漸漸佝僂的肩背,明澤斷定她有問題。
  
  果然如他所料,青楓沒走出幾步便忽然停了下來,單手撐著宮牆,緩緩的半蹲下身子。天色已經不早了,與明澤一同押送青楓的侍衛不耐的上前,踢了一腳半蹲在地上的青楓,冷聲罵道:「走快點,別裝死!」

  侍衛的力道也不算太大,青楓卻整個人一斜,跌坐在地上,久久的站不起來。就在侍衛要踢第二腳的時候,明澤上前一步,在她身邊蹲下,只見她臉色泛青,唇色發白,和著粗喘的氣息越發短促,腦門上的薄汗打濕額前的髮絲,明澤眉頭皺在一起,她的樣子絕對不像是普通的身體不舒服,但是她目前的處境和身份也沒有資格請御醫為她治療。

  身後的侍衛低聲催促,明澤抓住青楓的胳膊,借力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大姐安全離開皇宮之後,青楓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心情放鬆了,她才感覺到胸口的悶痛已經到了她難以承受的地步,強撐著離開宮殿,已經用去她所有的力量。

        乾涸的嘴唇,撕裂般火辣的胸腔,讓她恨不得自己就此暈死過去,這樣疼痛便不能再折磨她,可惜老天爺沒有憐惜她,即使她現在疼得渾身發抖,神智依舊清楚。
 
  手臂忽然被緊緊握住,剛猛的力量讓青楓回過神來,抬頭看去,她再次見到那雙始終冷漠卻又不時流露出悲憫之色的眼睛。是他。。。那個侍衛!

  他依舊是背對著月光,青楓還是沒看清他的長相,而且她此刻也沒有心情去觀察別人。雖然站起身,她卻只能扶著宮牆勉強站立著,耳邊響起一道極低的歎息聲,那侍衛忽然伸出手,一把拽住她的後襟,推著她往前走。在旁人看來,她是被侍衛提著走,其實他的另一隻手始終穩穩的撐著她的肩窩,扶著她往前走。
 
  青楓有些驚訝,他......為什麼要幫她呢?

  看向那雙冷漠的眼,他卻不曾與她對視,依舊默然的直視著前方,青楓想問他的名字,礙於身後還有其他人,青楓怕給他帶來麻煩,沒有問出口。
  
     在明澤的暗中扶持下,青楓勉強堅持著往前走,三人走了大半柱香的時間,終於在一座石砌大屋之前停了下來,周圍很黑,這裡究竟位於皇宮的什麼位置,青楓不知道。
 
  兩名綠衣小將守在門前,看清是明澤他們,簡單的盤問幾句就讓他們進入了。
 
  石門之後,只一個大開間,裡面點著兩隻火把,光線比外面更暗一些。開間中央一名男子大咧咧的坐在那裡,一同押送青楓的另一名侍衛趕緊迎了上去,笑道:「張大人,今晚您當值啊!」
  
  張琛陽回過頭,眼光掠過上前寒暄的侍衛,直接落在明侍衛拎著的女人身上,那女子一身宮女打扮,臉色蒼白如紙,燈火的映襯下,兩道深深的疤痕猙獰恐怖,張琛陽謹慎的問道:「她是何人?為何送入天牢?」

         若是一般的宮女,自然有太監、嬤嬤們送過來,而這個女子卻是御前侍衛送過來的人物,他不得不小心盤問,天牢可不比其他地方!
  
  侍衛趕緊上去一步,笑聲回道:「她是皓月送來的女人,據說皇上要的是青家大小姐青靈,她是冒名頂替的青家二小姐青楓,皇上已派人前往皓月查證,先將此女關押於天牢,若此事屬實,她就是個死人!」
  
  「原來如此。」張琛陽瞭然的點點頭,心中有數了,這女子容貌盡毀,又是戴罪之身,就算最後不死,也不可能有往上爬的機會了,後宮之中沒有了如花嬌顏,便沒有了爭寵的資格!張琛陽揚聲叫道:「來人,關進暗房。」
 
  明澤臉色微變,天牢與刑部的監牢不同,它直接由皇上和兩宮皇太后親自管理,皇宮裡上至嬪妃,下至奴才,犯了錯都有可能被送至天牢,有些一兩天便出去了,有的則被關押至死。
   
        所以張琛陽才會急於詢問。暗房是天牢中最為陰森的監牢,張琛陽將她關在那裡,可見在他心中,她已是不可能有翻身之日的人。
 
  「是。」兩名綠衣小將上前,一左一右將青楓架了起來,沒有絲毫憐惜,粗魯的拖著她往最深的監牢走去。

  此刻的青楓渾身無力,只能任由他們拖著往前走,明澤緩緩收回視線,轉身出了天牢。她那麼虛弱的身體,又身處幽冷無情的天牢,或許,他以後都不會再見到她了吧。
  
  綠衣小將可沒有明澤憐香惜玉,兩人將青楓拖至最後最後一件牢房,拉開牢門,一把將她推了進去。青楓一個踉蹌撲倒在地。身後傳來「砰」的一聲巨響,牢門重重的合上。
  
  青楓趴在冰冷的地上,一動不動。手掌和膝蓋的疼痛對於此刻的她來說,早已不算什麼,寒涼的地面甚至還能讓她燥熱的胸口舒服些。
 
  靜靜的貼著地面,青楓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一點點的變得冰冷,蒼白的唇輕輕的揚起一抹極淡的笑容,或許......她會死在這座監牢裡吧!死了也好,她可以與爹娘團聚了,大姐和小妹都活著,她也算對爹娘有所交代。

  就在青楓疲憊的閉上眼睛之時,一隻寒冷如冰的手忽然緊緊的握著她的腳踝,一路向後拖,那股力量像是要將她一路黑暗更深處,拖向地獄,深度的驚恐讓青楓尖叫起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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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gin9313 發表於 2013-5-23 09:23 PM

本帖最後由 mengin9313 於 2013-5-29 07:40 PM 編輯

第十七章 打入天牢(下)  

  寒冷如冰的手忽然緊緊地握著她的腳踝,一路向後拖,那股力量像是要將她拖向黑暗更深處,拖向地獄,深度的驚恐讓青楓尖叫起來,忘了胸口的疼痛,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
 
  「放開我!」青楓越是掙扎,拽著她腳踝的那隻手越是用力,指甲彷彿都要戳進肉裡一般,她感覺不到痛,只是被無邊的恐懼籠罩,一邊尖叫著一邊胡亂的想那隻手的方向猛踹。

     青楓感覺到自己已經多次踢中那只拽著她腳的手了,她明明已經用盡了全力,但是那隻手還是如鐵鉗一般抓住她不放,還一點一點往後拖去。
  
  「過來,快過來!」從黑暗中傳來的叫聲並沒有如青楓想像中低沉沙啞,那是女子的聲音,帶著低喘與瘋狂。

  或許是恐懼給了她力量,青楓抓著地上的石磚縫隙奮力往前爬,指甲在石磚上抓出吱吱的聲音格外刺耳,就在青楓的手指幾乎麻痺,快要支持不住的時候,忽然腳上一涼,鞋襪被生生拽了去,腳上的力道一鬆,青楓立刻朝前方狠狠的撲倒過去。
    
     「快過來!有人要殺你!快!」急促又焦躁的吼叫聲引得青楓回頭看去,只見暗黑的牢房裡,一雙揮舞的雙手彷彿隨時要撲過來一般,驚得青楓再一次低叫出聲,她不知道這個監牢有多大,也不知道這間牢房裡還有多少人隱藏在黑暗中的窺視著她,她只是本能的後縮,直到背緊貼著冰冷的石牆,無路可退。
 
  「過來!」這聲嘶吼叫的得嘶聲力竭,青楓緊緊地捂著耳朵,她害怕聽到這樣的叫聲,彷彿那個可怕的人離她很近很近,隨時都可以將它撕裂。
  
     「吵什麼,不想活了?!」砰的一聲巨響,像是腳踢在厚重的牢門上發出的聲音,粗暴的低吼從門外傳來之後,黑暗中的雙手猛的縮了回去,一下子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久久,那雙手都沒有再出現,青楓緩緩將手放下,仔細傾聽,牢房裡靜得她幾乎能聽到牢門外風吹動火焰所發出的細微聲響,而那道鬼魅般的女聲就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難道剛才是她的幻覺?不可能,右腳上的疼痛提醒著她剛才的一切不是幻覺,而且她的鞋襪分明被那人拽了去,這牢房裡肯定還有人!青楓深吸了一口氣,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的扎入掌心,希望這樣的痛能讓她因恐懼而狂跳不止的心稍稍平復一些。

        身體微微向前移了移,青楓瞇起眼希望能看清前方的景物,可惜,牢房裡唯一的一扇小窗戶只有巴掌大一點,月光根本透不進來,不管她如何努力,眼前依舊一片漆黑。
 
  看不見人影也聽不見聲音,青楓卻能感受到有一雙幽暗的眼始終隱藏在暗處,死死的盯著她,她就像個獵物,那個人隨時可以撲上來撕咬她。再次靠在冰冷的石牆上,青楓覺得渾身冰涼,胸口的沉悶讓她喘不過氣來,抱著雙腿蜷著牆角,青楓以為她一定會在恐懼中一夜不眠,最終她還是被這兩天兩夜所受的苦和痛擊垮,疲憊的軟到在暗黑冰冷的牢房裡。
 
  青楓的呼吸漸漸平穩,完全睡著之後,那抹令她驚恐的黑影緩緩向她靠近......
  
  西斜的月光透過窗欞,照進華貴的裡間,銀白的光芒抵不過屋內溫暖的橙光,那輕柔的光源不是普通的蠟燭,而是裡間四個牆角里放置的夜明珠,拳頭大小的珠子被墜地橙紗輕蓋著,映射出淡淡的溫暖橙光,既不太亮,卻也足夠照明,為本就裝飾講究的裡屋更添出幾分尊貴與奢華。

  「今晚到底是這麼回事?」辛玥凝早已換下一身華服,身著素白褻衣坐在銅鏡前。貼身女官水芯細心的將高挽的髮髻解開,一點點梳理好,雖然辛玥凝問得沒頭沒尾,水芯仍是貼心的回道:「回主子,原來送入宮裡的這個女子並不是皇上想要的青靈,她是青家的二小姐青楓。」

  辛玥凝一楞,隨即笑道:「還有這種事?」皇上點名要的人都敢送錯?

  察覺出辛玥凝對這點頗有興趣,水芯低聲繼續說道:「據說是皓月官員弄錯了,把青靈錯送到相府,青楓錯送入皇宮,皇上為此大怒,已經派人前往皓月查證,目前青楓已被押入天牢,青靈有樓丞相力保,出宮去了。」
  
  樓夕顏明知青靈是皇上要的女人,居然還力保她出宮,想必是看上那青靈了。這女人倒也厲害,能讓皇上念念不忘,還能讓一向清潤清冽的樓夕顏為她說情,想到今夜宮宴上發生的一切,辛玥凝臉色忽然一白,一股噁心的感覺直往上湧,厭惡的低哼道:「那個叫青靈的女人簡直就是個魔物。」

      好好的大家閨秀,什麼不好幹,去剖屍!也不知道皇上和樓夕顏想什麼,怎麼會對這種可怕的女人有興趣,獵奇也有個限度吧!

  辛玥凝臉色不好,按著胸口幾聲乾嘔,水芯放下玉梳,為她端來參茶。

  辛玥凝喝下一口參茶之後,才算緩和了過來,隨口問道:「青楓已關至天牢?」

  「是,一個時辰前已經送至天牢。」
 
  想到青楓今夜那副倔強且囂張的樣子,辛玥凝揚起一抹冷笑,「天牢那地方可不好待,她一個弱女子,也不知道熬不熬得過去。」

  水芯低眉思索了一會,才低聲回道:「奴婢知道怎麼做了。」

  放下參茶,辛玥凝又似乎想到了什麼,特意交代道:「也別做得太明顯。」天牢裡死個人本來就是件常事,現在看來,皇上對青楓似乎沒什麼興趣,不然也不會把她丟進天牢,那個女人死不死,對她影響也不大,要是因為這件事被慧妃抓住把柄,落人口實就不值得了。

  水芯乖順的回道:「是。」扶著辛玥凝到床上睡下,水芯靜靜地退出了屋外。
  


第十八章 神秘的怪人(上)  

  陽春三月春暖花開,一隻剛剛學飛的畫眉雛鳥在樹枝間忽上忽下的亂蹦,最後落在樹枝旁的小窗前,小鳥探頭進去,吱吱咋咋的叫喚著,彷彿是在向小窗內的人講述著外面的春光明媚。一束陽光透過小窗,照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也照在那抹蜷縮的瘦弱身體上,即使有溫暖的陽光輕撫,那具身體仍然輕微的抖著,緊閉的雙眼顯示著她還沒有醒過來。

  「砰!」緊閉的牢門忽然發出一聲脆響,驚得小窗上的鳥兒立刻展翅飛離,也將昏睡中的青楓震醒。

  青楓倏地睜開眼,眼前一片白茫茫,什麼也看不清,入目之處儘是一層層美麗的光暈,怔怔的盯著到片光暈看了好久,直到雙眼開始刺痛,青楓才伸手遮住眼睛,昨夜發生的一切瞬間在腦中裡重複,她現在是在宮裡,在牢裡!

        青楓立刻坐直身子,或許是動作太緊,胸口突然一痛,青楓猛的咳了起來,每咳一下,胸口就隨之抽一下,那種疼幾乎讓她願就此睡去,不再醒來。
 
  青楓好不容易順過氣來,「匡當。」一聲,一碗渾濁的稀粥從牢門下方的正方形小開口裡丟了進來,因為力道太大,還撒出來不少,她已經快一天一夜沒有好好吃東西了,就連水也沒喝上一口。青楓掙扎著起身跑過去,捧起地上的瓦碗就往嘴邊送,粥還未入口,一股餿臭味直逼而來,本就乾渴的喉嚨立刻受不了的乾嘔了起來。
 
  這根本就是連狗都不會吃的餿食,偌大的皇宮,難道連一碗白粥都給不起嗎?還是說,被關在這裡人就連一隻狗都不如!青楓冷笑一聲,正要將手裡的餿食丟到一旁,那道陰冷的女聲再次響起:「不想死的話,什麼東西都要往肚子裡咽!」

  是昨晚那個聲音!青楓握著碗的手一抖,慌忙抬頭看去,最先看見的不是人影,而是一道用手臂粗的樹幹阻隔的圍欄,樹幹排列得很密,只是手能穿過去。她所在的牢房右上方,有一個巴掌大小的小窗戶,只有一縷陽光通過那扇小窗照進來,窗戶太小,光線很弱,而圍欄那邊的牢房卻沒有窗戶,更加昏暗,若不是那女子出聲,青楓根本不會發現對面還有一個人。

  原來兩個牢房之間還有圍欄,青楓雖然還是緊張,但是比起昨晚的恐懼,現在的她平靜了許多。放下手中的碗,青楓緩緩的向圍欄的方向靠近,瞇起眼睛,努力看清對面的女人。

  找了很久,青楓終於在昏暗的牆角處看見了一道影子,這樣的環境下,別說看清楚她的長相、年紀,就連男女都難以分辨,青楓僅能憑模糊的身形和聲音猜測她應該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子。

  那女子正捧著碗,頭彷彿埋進粥裡一般,將粥一股腦兒的全倒進嘴裡,最後還要把碗邊上的殘渣一點點舔乾淨,彷彿那是什麼人間美味一般。青楓的眉頭緊緊的皺著,低頭看了一眼手中散發著餿臭的稀粥,再看一眼角落裡卑微的女人,握著碗的手緊了緊,一把將手中的碗摔在牢門旁,粥撒了一地,碗也碎了一道小口子。

  角落裡的女人渾身一震,轉頭看向青楓。青楓冷冷的瞪著她,想到自己昨晚就是被這個女人嚇得心驚膽戰,一夜驚恐,心中冒起一股無名怒火,青楓寒聲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女子也看了她很久,青楓能感受到那股陰冷的視線,當她以為女子不會理她的時候,女子忽然笑了起來,不輕不重的回道:「到了這裡都沒機會活著出去了,但是也不會立刻死,慢慢熬吧。」
 
  她現在的樣子,依然有些古怪,但是比起昨晚的癲狂與詭異,現在的她與普通人倒沒什麼太大的區別。青楓對這人,越發的好奇了起來,又往前走了一步,青楓繼續問道:「你是誰?」

  「我是誰?」女子冷笑一聲,卻沒在繼續說下去。

  即使看不見她的表情,語氣中的不屑與不甘青楓沒有錯過,這人背後必定不有一般的故事。
  
  不知道是餓了,還是累了,又或者是其他原因,青楓覺得頭有些暈,胸口一陣陣的痛提醒著她,燕弘添那一掌下手有多狠。青楓沒有忘記昨晚女子瘋狂的樣子,退後了幾步,背靠著牢門坐著,隨口問道:「你在這呆了很久了嗎?」
  
  「不久。」女子沉默了好一會,就在青楓以為她不會再說的時候,她又輕聲回道:「才七八年而已。」
 
  七八年而已?躲在陰影中的她,蜷縮著身體,青楓只能隱約看出她很瘦,身上的囚犯破爛骯髒到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散亂的頭髮枯草一般披散在腦後,遮住了她的面容。
  
  七八年......

  潑灑在地上的稀粥不是散發著臭味,暗無天日的牢房陰冷潮濕,這裡不會有溫暖,也沒有希望,七八年......或許她連七八天都呆不下去,若是讓她在這裡呆一輩子,她寧願死!
  
  背靠的鐵門忽然動了一下,門下面正方形的小開口再一次打開了,外面的人停頓了一下,似乎也看到了地上灑落的稀粥和破碎的瓦碗。

  「不想吃是不是,那你這幾天都別吃了。」男人暴怒的叫囂由牢門外傳來,青楓無所謂的揚起嘴角,完全不在乎他說的話,這種餿食,她就是餓死也不會吃。
  
     就在青楓傲慢冷笑的時候,背後的牢門被外面的侍衛狠狠的踢了一腳,雖然不是直接踢在她身上,但是她靠著牢門而坐,那一腳的力道也透過牢門震在她胸口上,青楓只覺得眼前一黑,一股腥臊的熱流從喉間往外溢。
 
  青楓輕輕抬手擦拭唇邊,暗紅色的血沿著指尖一點點滑落,青楓皺眉,看來不用七八天,她就會死在這監牢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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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gin9313 發表於 2013-5-23 09:30 PM

本帖最後由 mengin9313 於 2013-5-29 07:52 PM 編輯

第十九章 神秘的怪人(下) 
 
  「你......你吐血了??」驚疑的女聲帶著顫音從角落裡傳來,青楓抬頭手臂,用衣袖隨手擦掉嘴角溢出的血漬,無所謂的輕哼道:「暫時死不了。」
 
  血侵染了衣袖,在藍色的布料上留下了一條暗紅色的血痕,青楓滿目桀驁,彷彿吐血的並不是自己一般,而那剛才還冷靜正常的的女子煩躁了起來,嘴裡重複叨念著什麼,青楓沒細聽。
 
  「是她!」女子猛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瘋了似的朝青楓撲過來,嚇得青楓趕緊向牢門的方向移了移。

        這一次女子沒有伸出手去拉拽青楓,只是緊緊的抓著圍欄,過於用力的指尖漸漸開始泛白,女子瞪著青楓,如昨晚般瘋狂的吼叫:「是她!一定是她下的毒!是她下的毒!!」
  
  女子衝到圍欄旁,藉著微弱的陽光,青楓終於看清了她的樣子,那是一張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連嘴唇都不見一絲紅潤。或許是長年不見陽光又或者是常年飢餓的緣故,她的頭髮乾枯而稀少,前額上方幾乎沒有頭髮,整張臉唯一能讓人記住的,是那雙眼睛。

        佈滿血絲的雙眼圓睜著,眼球彷彿都要呲裂掉出來一般,黑森森的眼珠子直直的瞪著你,卻彷彿穿透你的靈魂,看向另一地方,那混和著恐懼與仇恨的複雜眼神,即使是白天看到也讓青楓毛骨悚然。
   青楓的手捂著胸口,試圖平穩住狂跳不已的心,可惜紊亂的心緒不是一時間就能夠安撫,即便如此,青楓仍是強壓著驚慌,倔強的與女子對視。

  不知道是青楓故作強硬的冷眸震住了女子,還是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女子倏地收回手,一邊搖頭,一邊害怕的叫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雙手抱著頭,女子撕扯著自己的頭髮,想用它遮住自己的臉,彷彿這樣她就能隱藏起來。

        青楓能感覺到,她被無措、恐懼、驚慌包圍著,在一次比一次顫抖的低喊中慌忙的縮回角落深處,頭埋進雙膝之間,不停的低喃著:「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雖然剛才嘔出了一口血,青楓倒覺得輕鬆了很多,那種像是被大石頭重壓胸口的窒息感減輕了很多,只留下咽喉火辣辣的灼熱。青楓很好奇,是什麼讓她恐懼成這樣,探身向前,青楓試探性的問道:「誰要殺你?」
 
  「是她,是她......」細碎的呢喃帶著壓抑的哭腔,青楓秀眉輕蹙,低聲繼續問道:「她是誰?」
 
  「她......她是......」女子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青楓提起精神,認真的聽著女子斷斷續續的低語,就在女子說出那人的名字時,厚重的牢門忽然嘩的一聲被一股野蠻的力道推開,好在青楓為了聽清女子的話,往圍欄的地方挪了挪,才沒被牢門砸中,只是牢門摔打在石牆上的聲響剛好蓋住了女子微弱的聲音,青楓還是沒聽見她說些什麼。

  獄卒站在門口,看著靠坐在圍欄邊的青楓,面無表情的厲聲說道:「出來。」

  青楓撐著圍欄慢慢的站起身,問道:「你們要帶我去哪?」

  「這裡還輪不到你問話。」青楓站著不動,獄卒不耐煩的走進牢房,一把抓著青楓的衣領,將她整個提起來,丟出牢門外。青楓承受不住剛猛的力道,直接摔在堅硬的石板走道上。

       「起來。」獄卒的呵斥在陰冷的石板走道裡迴響,聽起猙獰而恐怖,青楓暗暗咬牙,忍著胸口的痛,堅持著爬起來,她不是怕他,而是不允許自己像狗一樣被拖著出去!
  
  獄卒一路推搡下,青楓走的艱難,每走出一步,胸口就像被撕裂一次,嘔血之後的輕鬆感褪去,換來了比任何一次傷痛更烈的疼痛。就在她實在堅持不住要軟倒在地的時候,終於走到了昨晚進入天牢時的那間石室。
  
  石室裡,一名獄卒打扮的男子正在和一個老者說話,態度頗為尊敬,那老者已是滿頭的白髮,雪白的鬍鬚快長到肚子下了,看起來頗有些年紀,紅潤的臉色,筆直的腰背顯示著他的身體十分硬朗。
  
  看見她走出來,老者對她輕輕點了點頭,和藹的說道:「姑娘請坐。」

  青楓早已站不穩,老者話音未落,她已經跌坐在椅子上,歇了好一會,老者也只是靜靜的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
  
  氣漸漸順了一些,青楓抬起頭,看著他戒備的問道:「你是誰?」

  老者呵呵一笑,捋了捋長長的鬍鬚,完全沒把青楓的猜忌與不遜放在眼裡,好脾氣的回道:「老朽黃矯,是一名御醫。」
  
  御醫?心中劃過一抹疑惑,青楓不信。燕弘添是絕對不可能給她請御醫的,在這座宮裡,想要她死的人估計更多吧,他到底是誰派來的,想幹什麼?青楓明眸微瞇,冷聲問道,「誰讓你來的?」

  老者頗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在她對面坐下,從旁邊的小木箱內拿出一個做工精緻的暗紅色小枕,放在桌上,沒有回答青楓的話,老者依舊溫和的說道:「姑娘請把手放在墊子上。」

  他......真的是來替她診治的?再次看向老者,他始終淡然若水,眼若靜湖,身上寧和的氣息讓靠近他的人不禁隨之平和,青楓心中仍有疑慮,卻還是緩緩伸出了手,她的胸口真的很痛,依舊到了她幾乎撐不住的地步了,若是沒有大夫給她治療,她......真的會死。

  老者將手輕輕搭上青楓的手腕,青楓明顯能感覺到他的手僵了一下,抬頭看去,他的臉色也明顯凝重了起來。青楓心下瞭然,她的傷,看來是很重了。
  
  老者把脈,足足用去小柱香的時間,站在一旁的兩名獄卒面面相覷,青楓的心也越發的涼了下來,就在她準備收回手的時候,老者終於用了動靜,他默默的起身,將小枕放回木箱裡,背起木箱就準備離開。
  
  「姑娘多多休息。」

  「喂?!」青楓以為他好歹會和她說些什麼,誰知老者只淡淡的留下一句話,就急匆匆的除了天牢,連看也不再多看她一眼。
  


第二十章 活下去(上) 
 
  老者就這樣走了,青楓被獄卒帶回監牢。

    靠坐在牢門旁,青楓怔怔的盯著那扇籠罩在霞光中的小窗戶,這裡是唯一能看見窗外景色的地方,此刻外面應該是落霞滿天吧,可惜小小的窗戶,不能給這間灰暗冰冷的監牢帶入溫暖,春日暖陽下,這裡依舊陰冷,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黃矯。他今天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又是誰派來的?燕弘添把她關在這裡是想讓她自身自滅還是想殺雞儆猴?大姐現在是否安好,燕弘添會放過她嗎?樓夕顏能否護她周詳?心中有無數的疑問和擔憂,青楓被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壓得喘不過氣來。
 
  門外再次傳來腳步聲,青楓立刻朝旁邊移了移,害怕牢門忽然打開砸中她,她現在的身體再也經不起一點折騰。

  獄卒確實是在牢前停了下來,卻並沒有開門,只是從牢門下的小開口遞進來一碗墨黑色的湯汁,重重的放在地上,呵叫道:「快喝。」

  這是什麼?青楓小心的端起碗細看,暗色的湯汁深黑如墨,低頭輕聞,濃重的藥草味中帶著淡淡的腥味,應該是一碗藥湯。

        是黃矯送來的嗎?他一聲不吭的離開,又特意送來藥湯,究竟是何意圖?青楓想起了中午她吐血的時候,女子怪異的反應,莫不是有人在她面前中毒身亡過?
 
  「喂......」青楓朝監牢的另一邊輕輕的叫了一聲,角落裡那抹暗影動了一動,朝更深的角落縮去。

  這藥......會不會有毒?盯著手中黑如墨汁的藥湯,青楓冷眸微閉,素手一揚,將手中的藥汁全部潑向了牆角的石牆上,墨黑的藥汁沿著石牆一點點的留下來,藥味瀰漫在不大的牢房內,久久不散。
  
  御花園

  夕陽漸落,紅霞滿天,溫暖的餘暉照在嬌艷的花叢裡,為開得正艷的春花鍍上一層美麗的金色,不同於朝露滋潤下的嬌羞,此刻的花朵都在盡情展示著自身的千嬌百媚。御花園中的景色自然是美不勝收,可惜卻不是誰都有資格欣賞,而能在這片花叢中任意採摘花朵回宮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嬌艷欲滴的芍葯旁,一名紫衣女子正拿著花剪,小心的剪下一簇初開的芍葯,美麗的臉龐上帶著淺淺的笑容,她腰間懸掛的白玉宮牌顯示著她並不是一般的宮女,而是貼身女官,宮中只有嬪以上品級的主子,身邊才會有女官相隨。女官雖然仍是奴婢,但是她們在宮裡的地位卻比普通才人、美人要高。
  
  一名小宮女拿著花籃靜靜的站在紫衣女子身後,小心的觀察四周,確認若大的花園裡只有她們二人之後,才傾身向前輕聲說道:「水芯姐姐,我打聽到黃太醫今日午時去給青楓看診。」

  剪下一支淺粉色的芍葯,水芯問道:「哪個黃太醫?」

  「黃矯。」

  黃矯?水芯剪枝的手微微一頓,疑惑從那雙清亮的眼眸中一閃而過。

        「誰給她請的太醫?」黃矯乃先皇御用太醫,醫術了得,深的太后、皇上的信任,平日裡都只在家中研究藥理,甚少出診,誰請得動他去給青楓治療?難道是皇上......
  
     雖然水芯臉色未變,嘴角的笑容卻已漸漸隱沒,怡月趕緊回道:「奴婢打探過,不是皇上那邊派人去請的。但是奴婢實在不知,是誰請黃太醫前去給她看診的。」
  
  不是皇上?怡月的話非但沒讓水芯臉色緩和,反而讓她眉頭緊緊蹙在一起:「她什麼病?」
 
  「黃太醫給她把過脈之後,就匆匆離開了,什麼都沒說。送過去的藥也是黃太醫的藥童親自送的,不知是什麼藥,更不知她得的是什麼病。」怡月微低著頭,小心翼翼的斜睨著水芯的反應,大氣也不敢喘,水芯姐姐是皇后娘娘身邊的紅人,若是她覺得自己辦事不利,以後在漪瀾宮的日子只怕就不好過了。

  水芯輕輕抬手,淡淡的回道:「你先退下吧。」

  「是。」怡月暗暗鬆了一口氣,放下花籃,恭敬的行了個禮,趕緊離開。

  紫衣身影仍是慢條斯理的剪花,臉上笑容未變,卻顯然已是心不在焉。這個青楓不簡單,入宮時日不多,現在還被打入天牢,竟還能請到黃矯前去醫治,到底是誰在暗地裡幫她,她得的又是什麼病呢?
  
  好冷......
  
  好冷好冷......
  
  噬骨的寒涼,身體好像泡在冰冷的海水裡一般,青楓緊緊的蜷著身子,仍是不能給自己帶來一點溫暖,寒意從心底瀰漫開來,湧入四肢。她的意識漸漸模糊,如果她就此睡去,所有的寒冷,飢餓,疼痛都會離她遠去吧。

  「二姐......」

  這是......末兒的聲音?青楓的心狠狠揪了起來,末兒最怕黑了,這裡這麼黑,這麼冷,她怎麼受得的了?末兒......你在哪?

  「二姐......」飄忽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四門八方傳來,又好像近得就在她耳邊呼喊,青楓想起來,想去找她,身體卻動彈不得,無論她如何掙扎如何努力,四肢都不聽使喚。
  
  「楓兒。楓兒......快救我......」

  「二姐,疼,我的臉好疼......救我!」

  大姐和末兒低泣的呼救聲不斷的在耳邊響,青楓心急如焚,她掙扎,用盡全力大聲叫道:「末兒!」

        青楓倏地睜開眼睛,眼前仍是一片漆黑,青楓倉惶的爬起來,仔細的聽著,除了牢門外獄卒的腳步聲,她什麼也沒有聽見,這裡還是那間陰冷的監牢,沒有末兒,也沒有大姐......
  
  她剛才......是在做夢嗎?

  還好,是夢。力氣被瞬間抽空,青楓跌坐在地上,淚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浸濕了臉龐。

  末兒......你現在到底在哪兒?
  
     她一直以為,她絕不會恐懼什麼,害怕什麼。爹娘慘死,離她而去時,她沒有害怕,她的心中只有滿腔的仇恨。

       拿起剪刀劃破臉頰,痛徹心扉,她也沒有一絲猶豫手軟,早有必死的決心。

       但是這一刻,她害怕,怕得渾身發抖,怕的泣不成聲,大姐吉凶難料、小妹生死未卜,她怕她就這樣死去,她們該怎麼辦?是她毀了她們的臉,是她害大姐失憶,現在死去,她有什麼面目去見爹娘?!
 
  她不能死,她要活著,為了大姐和末兒,為了她慘死的爹娘,她要活著。淚劃過臉頰無聲滴落,青楓抬起手,抹去眼角的淚,這座監牢中,最不缺的便是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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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gin9313 發表於 2013-5-23 09:38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6-4 11:18 PM 編輯

第二十一章 活下去(下)  

  「彭!」將手中的碗塞進最裡的小鐵門裡,獄卒提著食桶,往外走去。
  
  「我要吃的!」忽然,一直細長的手臂從牢門下伸了出來,略帶沙啞的聲音大聲叫道:「給我吃的!」
  
  獄卒蹲下身子,斜睨著小小的鐵門內,為了把手臂伸出來而半趴在地上的青楓,嗤笑道:「你不是不吃嘛?現在想吃。。。沒了!」她一開始很狂的嘛,這個牢裡的人,根本沒有資格狂傲!

        獄卒不耐的抬腳要走,青楓一把抓住他的腳踝,不肯鬆開:「給——我——吃——的!」

        她沒有找到小妹,現在還不能死去,快三天沒有吃東西了,她要吃東西,即使是餿的,臭的,她也要吃!
  
  太過用力的抓著腳踝,指尖深深的陷入肉裡,獄卒本就不耐煩,腳下忽的一痛,立刻暴躁起來,抬起另一隻腳,就要踩上那只拽著他的腳不放的手。這時,另一名獄卒剛好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踢了一下腳邊幾乎空掉的食桶,笑道:「她想吃,就給她吃。」
  
  兩人對看一眼,獄卒收回抬起的腳,瞭然的一笑,拿起一個空碗,在桶底刮了小半碗粥,再次半蹲下身子,當著青楓的面,抓了一把石板路上細碎的塵土和沙礫,灑進碗裡,扔到青楓手旁,冷笑道:「吃吧!你最好吃的一滴不剩,不然......以後你什麼都別想吃了。」
  
     若不是那股餿臭的味道依舊讓人作嘔,她還以為碗裡裝的是一碗沙土,緩緩的鬆開抓住獄卒腳踝的手,青楓拿起碗,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把和著沙土的餿粥往嘴裡送。
 
  監牢另一側的女人靜靜的看著對面一言不發的女子,嘴裡發出細微的「咯咯」聲,不知是因為口中的沙子,還是那緊要的牙關,漠然的雙眼種,冷冽的寒光讓她不自覺的抖了一下。
  
  青楓乖乖的吞下和著沙土的餿粥,門外的兩名獄卒哈哈大笑起來,不管你原來是多高貴的身份,多倔強的脾氣,到了著,還不是像狗一樣只能搖尾乞憐?
 
  兩人一路大笑著往外走去,青楓緊緊的握著手中的碗,沙礫在口中咯咯作響,她曾經說過就是死也不會吃的餿粥,正一點一點的往下嚥。
    
  繞過前面的院門,就是通往天牢的小道,平日裡除了宮中巡查的侍衛,很少有人會往那邊走。師傅說這藥涼了藥效就差了,藥童低著頭,握緊手中的托盤,加快腳步往前走,正要跨過院門,一抹淺藍色身影忽然出現在眼前,藥童嚇了一跳,手上猛的一震,碗裡的藥汁差點灑出來,好在來人反應快,就在兩人快要撞上的時候及時躲開。只是為了不撞上他,女子腳下一扭,摔在地上。

  「啊--」女子雙手捂著揉著腳,痛苦的叫道:「你這人走路怎麼不看路啊!」

  文宇細看跌坐在地上的女子,她梳著宮女的髮髻,年紀不大,身上那套淺藍宮裝,繡功、樣式都挺講究,可見必是哪位娘娘身邊得寵的小宮女,這種人他可得罪不起。她說話很不客氣,文宇卻不敢回嘴,小心的問道:「這位姐姐你沒事吧?」

  女子動了動腳踝,立刻痛得齜牙咧嘴:「我的腳扭了!」

  文宇驚慌的連聲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女子抬起頭,一雙靈眸狠狠的瞪著他,低叫道:「你還愣著幹嘛,快扶我起來啊!」
  
      「哦,好。」文宇終於回過神來,看看四周,身後剛好有一張石桌。文宇趕緊將托盤放下,跑回女子身邊,小心的將她扶起來,怯怯的問道:「你的腳。。。沒事吧?」
  
  撐著他的胳膊站了起來,女子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石桌上的藥碗,不依不饒的回道:「誰說沒事,疼死了。」

  女子的手死死抓著他的衣袖不肯鬆開,生怕他跑了似的。文宇有苦說不出,她不用拽著他不放,他也不敢跑啊!拉拉扯扯不是辦法,文宇賠笑著說道:「這位姐姐,要不我給你看看腳傷,要是真傷得重,我去給你請御醫總行了吧。」

  女子白了他一眼,回道:「男女授受不親,誰要你看腳傷了!你先扶我走兩步看看還能不能動。」

  「哦,好。」文宇傻傻的扶著女子往前走,全然沒有注意到,另一道輕盈的身影正悄然無聲的接近石桌。。。。

  一瘸一拐的慢慢的往前挪了幾步,文宇想叫她扭傷了不要過多走動,女子卻堅持又往前走了一會兒,才停下了腳步,一改剛才蠻橫的態度,說道:「好在還能走!算了,待會我回去擦點藥酒應該就沒事了。」
  
  文宇盯著她的腳踝,疑惑的問道:「真的沒事了?」剛才她不是還痛苦萬分的樣子,怎麼走兩步就沒事了?
  
  鬆開他的衣袖,小宮女冷哼一聲,數落道:「以後小心著點走路,這是皇宮,不是其他地方,你這樣冒冒失失的,要是今天撞著的是主子,小心你那身皮。」
  
  「姐姐教訓得是。」文宇不敢多言,連連點頭。
  
  眼光不著痕跡的再次掃過已經空無一人的石桌,女子擺擺手,不耐的說道:「行了,忙你的去吧。」
  
  「是是。」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文宇暗自慶幸,這女子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好在她沒傷的不太嚴重,不然這事鬧開了,師傅肯定要罵他的!
 
  跑回石桌旁,端起托盤,文宇低著頭,從女子身側匆匆走過,不敢看她一眼,生怕她又忽然改主意不讓他走。

  看著文宇走出小院門,小宮女才快步走向石桌,剛才還一瘸一拐的腳,此刻完全看不出扭傷的痕跡,在石桌旁站定,左右看看確定沒人之後,才低聲叫道:「水芯姐姐。」

  石桌旁的古樹後,一道纖細的人影走了出來,怡月迎上去,剛想說些什麼,「匡當」一聲脆響從不遠處傳來。
  
  「我的藥啊!糟了糟了......」焦急慌亂的低叫聲,也隨之響起。這聲音,分明是剛才那小藥童。
  
  藥灑了?怡月急道:「水芯姐姐,怎麼辦?」她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處人煙比較稀少,草木也茂盛的地方下手,現在藥灑了,她們不是把白忙乎了嗎?

  怡月滿臉的不甘心,水芯臉色平靜,眉頭微蹙,忽然眼中劃過一抹精光,水芯拉著怡月的手,急道:「快走。」藥碗不可能無緣無故碎了,還是在她們動過手腳,馬上要到天牢的時候碎了,是誰?到底是誰在暗中助她?


  
第二十二章 慧妃甄箴 
 
  「嘔——」
  
  一聲聲的乾嘔讓人聽得很不舒服,黑暗中的女子心情卻不錯,低聲笑道:「你慢慢就會習慣的。」

  「嘔——」

  她永遠都不會習慣!深呼吸了好久,才壓下那股噁心的感覺,青楓一字一句的冷哼道:「我不會一輩子留在這裡。」為了活下去,她已經吃了幾天餿食。而每天送過來的藥,她還是沒有喝,她現在不信任任何人!

  她說得堅定,可惜蒼白的臉色,暗黑的眼窩,讓她的話聽起來就像是一個笑話。女子不屑的恥笑:「你不死在這裡就不錯了,就算讓你出去了又怎麼樣?你還期盼皇上寵幸你?」
  
  寵幸?青楓冷笑一聲,她恨不得他死!青楓的嗤笑,女子彷彿沒有聽見,她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低喃著說道:「一時得寵又如何。。。你鬥不過她的。。。」
  
     那無奈又恐懼的低喃她時常能聽見,那個」她「到底是誰呢?背靠著石牆,青楓低喘著問道:「她。。。是誰?」
 
  女子回過神來,將頭靠在膝蓋上,緊緊抱著雙臂,沒有回答青楓的話。青楓皺眉,歎道:「你就這麼怕她。」
 
  這句話像是刺激到女子,她猛地抬起頭,狠狠地瞪著青楓,低吼道:「我才不怕她,恨只恨老天沒長眼!」
 
  青楓被她忽然的吼叫聲怔了一下,還想說些什麼,女子已經蜷著身子,縮回了黑暗的角落之中。
  
  這個女人是誰?又是因為什麼事情被關在天牢裡這麼多年,如果她是妃子,罪不至死的話應該打入冷宮,難道是普通宮女?不像。

  自嘲的一笑,她問這麼多幹什麼呢?霞光漸漸照不進那小小的石窗了,黑暗很快會再次將她吞噬

  春的季節,菱雲宮內御賜的杜鵑花開的正艷,一簇簇艷粉嬌花,將殿前小院裝點得嬌媚宜人,嬌花雖美,卻比不上院中女子,一襲鵝黃宮裝襯得她皮膚如雪般晶瑩剔透,清麗得容顏雖算不得絕美,但唇間淡淡的笑容卻讓她看起來溫婉動人。

  宮女舞兒盯著女子手中得繡品看了好久,終於忍不住低聲問道:「娘娘,您繡的這鷹,眼睛怎麼是紅色的?」娘娘得繡功了得,繡的這只鷹栩栩如生,霸氣十足,只是那雙血紅色的眼睛怎麼看怎麼嚇人,鷹的眼睛不是黑色的嗎?
 
  女子專注地盯著手中的繡品,繡花針在錦緞間穿梭,聽到舞兒的話,女子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回答。

  「因為箴兒繡的,是黑翅鳶。」兩人身後傳來一身低沉得笑聲,小宮女臉色微變,沒有回頭,立刻半跪在地上,說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美麗的女子顯然淡定得多,將手中的繡花針輕輕別入錦緞中,才緩緩起身,優雅的行禮道:「臣妾給皇上請安。」

  燕弘添走到石凳上坐下,拿起繡品看了看,隨口回道:「起來吧。」

  舞兒趕緊扶著自家主子起來,然後安安靜靜地退到一旁。甄箴走到燕弘添身邊,腰上忽然一緊,下一秒已經被他抱坐在懷裡。

  放下繡品,燕弘添笑道:「箴兒好久沒刺繡了,今日怎麼有此雅興?」

  甄箴微微一笑,柔順地回道:「前幾日,母后養的虎皮鸚鵡又說話了,太后喜歡得緊,內務府給太后送了一隻一樣的過去,誰知太后大怒。臣妾猜想,太后應該喜歡更特別的東西。」

  眼光再次劃過錦緞上已經繡了一半的鷹,燕弘添嘴角微揚,朗聲笑道:「箴兒果然慧質蘭心。」黑翅鳶乃鷹科,怎麼都比鸚鵡尊貴兇猛,兩宮太后明爭暗鬥多年,她這份禮物必定討太后歡心。而她送的只是繡品,也不算得罪母后,箴兒向來是聰明的,這次也不例外。

  甄箴輕柔一笑,也不居功,這時,一名小太監在宮門口站了一會,才低聲說道:「稟皇上,高總管回來了。」

  燕弘添輕輕抬手,小太監恭敬地退了出去。
  
  不著痕跡地看了一言燕弘添依舊換在腰上的手,甄箴沒有起身,仍是坐在他腿上,只是緩緩坐直身子,沒在靠在他懷裡。

  「參見皇上。」高進站在宮門的位置,並沒有走進園中。
 
  把玩著甄箴柔順的髮絲,燕弘添漫不經心地問道:「查清楚了?」

  「是。皓月國主為了把青家姐妹送到穹岳,逼死了青家二老,三位姑娘傷心過度,在途中自盡,好在及時被救下,但是因為三位姑娘自毀了容顏,青靈和青楓姑娘又長得太像,皓月的官員沒看清楚,把人送錯了。」

  那雙滿含恨意,倔強不屈的眼在腦中一閃而過,燕弘添握著茶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似笑非笑的低喃道:「這麼說,倒是朕錯怪她了。」

  沒有忽略燕弘添眼中的帶著興味的光彩,甄箴拿起桌上沏好的春茶,送到燕弘添面前,低聲歎道:「皇上,其實會送錯人,都是那些官員的責任,她一個女子,痛失雙親,容顏殘損,又和姐妹分離,真的很可憐。」

  燕弘添接過茶盞,茶水不冷不熱,溫度剛剛好,看著懷裡低眉順目的女子,燕弘添忽然笑道:「好吧,既然慧妃開口了,那就饒了她。」

  「高進,去把她從天牢裡接出來,賜住姝雲宮,冊封為。。。」停頓了一下,燕弘添嘴角輕勾,笑道:「冊封為青嬪。」

  高進心下一驚,青楓從毫無品級的宮女一躍成嬪,這似乎不和規矩,遲疑了一會,高進還是回道:「是。」

  「等等。」高進才剛轉身要走,燕弘添愉悅的低沉嗓音再次響起,「從今日起,姝雲宮改為清風殿。」

  「是。」

  這次不僅高進愣了一下,就連懷裡柔順的小貓背脊也是一僵。輕輕勾起甄箴的下巴,燕弘添邪魅的一笑,問道:「這樣箴兒滿意嗎?」

  揚起一抹嬌美的笑容,甄箴微笑著回道:「恭喜皇上又得一美人。」看著再次安靜乖巧地偎進懷裡的女子,燕弘添眼中劃過一抹冷然。

  想起那雙執拗卻絕對真實的眼睛,燕弘添的嘴角再次揚起一道弧度,青楓,你在天牢裡,可學會了什麼叫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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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gin9313 發表於 2013-5-26 01:0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6-4 11:18 PM 編輯

第二十三章 出獄

  「青嬪?!」端著白瓷茶杯的手抖了一下,熱茶潑灑出來,辛玥凝燙得立刻鬆了手,眼看茶水就要潑到她的腿上,一隻素白的纖手穩穩的接住下落的茶杯,及時的將茶杯移開。

      看到水芯接住了茶杯,茶水一滴也沒濺在自己身上,辛玥凝暗舒了一口氣。但是一想到皇上居然破例封一個異族女子女子為嬪,辛玥凝火氣再次上揚,瞪著水芯,惱火的問道:「皇上真的封她為嬪?」

  茶杯握在手裡,熱茶卻已經灑得差不多了,白淨的手被燙得通紅,水芯只是微微蹙了蹙眉頭,將茶杯放到旁邊的矮几上,才低聲回道:「是,皇上還將姝雲宮賜名為清風殿。」
  
  皇上為了青楓更改宮名?!是青楓真有這麼大魅力,還是......辛玥凝臉色倏的一暗,「是慧妃讓皇上封青楓為嬪?」
  
  「慧妃確實替青楓求情,不過......」水芯話還沒說完,辛玥凝一聽此事確實與慧妃有關,便再也聽不下去,一怒之下,抬手就將矮几上的茶具全部打翻在地:「本宮就知道是她!為了討好皇上,她什麼事情都做得出!」
  
  茶碗摔碎的聲音驚得殿外的宮女們身子抖了一下,頭垂得更低,誰也不敢往裡屋看一眼,唯獨站在辛玥凝身旁的水芯還能面不改色。
  
  「本宮讓你辦的事情為何拖到現在也沒有辦成?」若是青楓此時已經死在天牢,今天也就不會有什麼青嬪了!辛玥凝雖然已經壓低了聲音,但是語氣種的不悅還是很容易聽出來。

         水芯臉上依舊未見驚慌,微微躬下身子,輕聲回道:「青楓雖然被關入天牢,卻還有人為她請到黃太醫診療,她身邊似乎還有人暗中保護,沒弄清楚是誰在護佑她之前,奴婢以為,目前應該靜觀其變,不可輕舉妄動。」
 
  「是不是慧妃暗中搞得鬼?」
  
  兩人鬥了五六年了,慧妃的能耐有多大,她還不清楚?只要和慧妃扯上關係,皇后娘娘就會亂了陣腳,水芯眼中劃過一抹淡淡的無奈,只能順著她的話回道:「奴婢會繼續查探。」

  看她也沒查到什麼消息,辛玥凝不耐的說道:「退下吧。」

  「是。」水芯默默的退了出去,出了殿外,掏出袖間的絲絹遮住已被燙得紅腫的手背,水芯朝著御醫苑走去。
  
  殿內,辛玥凝冷視著一地的殘瓷茶漬,輕咬菱唇。甄箴,你這個裝模作樣的女人,你以為順著皇上的獵奇之心,就能讓皇上更加寵愛你嗎?還是認定容顏盡毀的女人不可能對你造成威脅?哼!本宮這次要你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夜,如期而至。暗黑的牢房裡,青楓蜷著身子,不住的顫抖著,已是初夏的季節,她卻彷彿身處冰窖,目前唯一能讓她支撐下來的動力,就是善良柔弱的大姐,和年幼膽小的小妹,她不能也不敢閉上眼睛。
  
  門外傳來急促雜亂的腳步聲,青楓無力理會,只聽見「嘩」的一聲,緊鎖的大門忽然打開,青楓能感覺到門外站著一群人,明晃晃的火把刺得她得眼睛生痛,好不容易適應了火把得光線,青楓就看見一名男子笑嘻嘻的進了監牢,嘴裡自顧自的嚷嚷著:「恭喜姑娘!不對,不對,應該是青嬪娘娘才是。您快請吧,高大人正在外面等著您呢。」

  他是......第一天進天牢的時候,侍衛急於討好的「張大人」,他該是這裡的頭吧,他剛才叫她什麼?
  
  青楓混沌的思緒還未理清,那男子已經走到她身側,對身後的獄卒吼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扶娘娘出去。」
  
  「是。」兩名獄卒連忙跑過來,一人攙著一隻手臂,不敢太用力,小心翼翼的將青楓從地上扶了起來。
  
  勉強站直身子,青楓看向身旁攙扶他的獄卒,這人正是往碗裡撒沙礫的人,與青楓的目光交匯,那男子竟不敢與她對視,青楓能感覺到他的手在抖,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叫她娘娘,這怎麼可能?燕弘添那個冷血的男人怎麼可能會讓她好過?
  
  青楓還在暗自思索著,卻已經被獄卒攙扶著出了牢房,待牢門合上的時候,一直躲在角落裡的女子緩緩抬起頭來,看著對面已空無一人的牢捨,滿眼的黯然,她果然如她所言的出去了,只是出去之後又能怎樣?
  
  青楓被帶出天牢,夜風迎面吹來,她不自覺得顫抖著,涼意從胸口開始,蔓延到四肢。

  「她怎麼了?」

  熟悉的嗓音讓青楓微微抬頭看去,說話的人是......高進?青楓瞭然,他回來了,說明燕弘添已經知道送錯人之事並非她與大姐串謀。只是即使如此,燕弘添也沒要必要給她封賞,愧疚這兩個字永遠不會在他身上出現,而且...她確實行刺過他。
  
  青楓臉色蒼白到泛青,神情萎靡,一看就是病入膏肓的樣子,高進像是隨口一問,張琛陽卻驚出一身冷汗,連忙回道:「青嬪娘娘這幾天身子不太好,不過高大人您放心,黃太醫來看過了,每天都在服藥,出去修養幾天,定能康復。」

  高進對身邊的兩名宮女擺了擺手,兩人立刻意會的走到青楓身邊,從侍衛手中接過青楓。

  「走。」高進沒對張琛陽說什麼,幾人匆匆離開。
  
  張琛陽看著青楓腳步虛浮的背影,暗歎一聲,這次他是看走了眼,在這宮裡,走錯一步,那便有可能萬劫不復,希望。。。她不是記仇之人吧!總之今後處事,必要更加小心謹慎。
  
  兩名宮女看起來纖瘦,力氣卻不小,拖著青楓走了好久,依舊臉不紅氣不喘,大約走了半柱香的時間,兩人終於停下了腳步。
  
  青楓再次抬頭看去,眼前是一座不算太大,卻異常華美的宮殿,半圓形的庭院裡,種滿粉白色的芍葯,花香滿室,大開的殿門,明亮的燭火,能讓她一眼就能看見粉紫紗幔間,那道頎長孤傲的身影,與周圍唯美的裝飾格格不入。



第二十四章 這樣就暈了?

  燕弘添?

  青楓冷笑,他果然不可能輕易放過她!燕弘添確實是個可怕的男人,每次面對他,都需要勇氣與力量。青楓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胸口的疼痛,硬撐著昂起頭,邁步走進燭光通明的宮殿。

  進入殿內,高進朝著那道背對著他們的高大身影說道:「參見皇上。」兩名宮女正要扶著青楓跪下,青楓忽然掙開兩人的手,不肯屈膝。
 
  燕弘添轉過身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她推開宮女,孑然而立的瞪著他。

      散亂的髮絲遮住了她小半邊臉,又髒又破的衣衫讓她看起來狼狽不堪,不過那雙憤恨不屈的眼睛,還是那樣明亮得近乎刺眼。燕弘添非但沒有因為她不行禮而生氣,反而心情不錯的笑道:「朕還真是有些想念你生氣的樣子。」
  
  宮裡各色美人,想用欲擒故縱吸引他注意力的很多,而她絕對不是,她看他時,眼中的恨意,像一團火焰,猛烈而炙熱,如恨不得將他燒成灰燼,就像現在。

  燕弘添輕輕抬了抬手,高進瞭然,對著兩個跪在地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兩人立刻躬身退了出去。

  燕弘添緩步走向青楓面前,刻意忽略她灼熱的視線,黑眸看向裝飾得精美華麗的宮殿,笑道:「還滿意嗎?這裡以後就是你的地方了。」

  胸口火辣辣的疼,青楓卻覺得渾身發冷,殿內明晃晃的燭光和飄搖的紗幔,竟讓她恍惚起來,眼前一片模糊,就連燕弘添的表情,她都看不清。不想讓他發現異狀,青楓微低下頭,希望那眩暈的感覺趕快過去。

  「不稀罕?」青楓的沉默不語,在燕弘添看來,就是不屑一顧,捏著她的下巴抬起她的頭,燕弘添冷笑道:「那你一定也不稀罕『嬪』這個稱謂?」
  
  聽清他的話,青楓心下一怔,他真的封她為嬪?下巴被緊緊的捏著,她動不了,也沒力氣去掙扎,盯著燕弘添幽深難測得眼,青楓低聲問道:「你想怎麼樣?」他會封她為嬪,一定有什麼目的,而她現在已經沒有太多思考的能力,讓自己在他面前站著,就耗費了她所有的力量。

  他猜想她一定不會面露喜色,但至少應該表現一點厭惡或者清高孤傲吧,她這麼平靜的樣子,倒叫燕弘添有些不習慣,還有那沙啞到幾乎聽不出是女聲的低沉嗓音,也讓他不自覺的皺起眉頭,他記得她的聲音雖然清冷,卻也算是婉轉動聽。

  抬高的臉上,沒有了髮絲的遮擋,燕弘添更清楚的看到了她臉上的疤痕,深深的刀口幾乎見骨,徹底毀了她美麗的右臉,手撫上那凹凸疤痕,燕弘添低聲歎道:「你下手倒是挺狠的。」

        青靈臉上也有兩道疤痕,但是和她的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聽說她們是自毀容顏的,這個女人,連對自己都可以這般絕決,果然夠烈。
  
     她狠?青楓諷刺的一笑,「沒有你狠。」巧取豪奪,全憑喜好,人命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若不是他,爹娘又怎麼會死,她們姐妹也不至於淪落至此!
 
  「好利的嘴。」青楓的諷刺只換來燕弘添冰冷的一笑。

        下一刻,青楓只覺得唇上忽然一熱,一股熱血直往腦門上衝,燕弘添的氣息瞬間將她籠罩,他...居然...青楓拚命的掙扎,可惜環在腰上的大手不容她掙脫,胸口的疼痛,心中的羞憤同時襲來,青楓眼前一黑......
  
  剛才還不停掙扎的女人忽然柔順的任由他予取予求?燕弘添鬆開她,低頭看去——

  懷裡的女人臉色微紅,雙眼緊閉,軟倒在他懷裡,很明顯,她並不是順從了,而是,暈厥了!她居然就這樣暈了?在他吻她的時候?燕弘添楞了一下,心中揚起一絲怒意,隨即又不禁笑了起來。

  「來人。傳黃矯。」

  「是。」高進一直不敢離得太遠,果然不一會,就聽見燕弘添的聲音從殿內傳來,只是低沉的嗓音中,似乎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將懷裡昏迷不醒的女子打橫抱起,燕弘添將她抱進內室,輕輕的放在絲被上。

        幾天的牢獄生活,藍色宮裝早已骯髒不堪,烏黑的髮絲上沾滿了塵土,原本白皙細膩的皮膚也滿是髒污,這樣的她,與一室的華美高貴一點也不般配。燕弘添毫不在意的在她身邊坐下,第一次這般有閒情的盯著一個暈厥的女子看。

       燭火映照下的她,臉色不再蒼白如紙,乾裂的唇毫不誘人,眉頭倒是始終微皺著。
 
  「青楓......」呢喃輕念著她的名字,指腹劃過殘損的右臉,燕弘添嘴角揚起一抹弧度,「小貓兒,保護好你的小爪子,朕還沒玩夠呢。」
  
  舞兒站在屏風後,小心翼翼的看著內室裡還在刺繡的主子,皇上今晚與娘娘用過晚膳之後,竟沒有留宿菱雲宮,平日裡,若不是有要緊的國事要皇上定奪,皇上都會留宿菱雲宮,而今天皇上離開後,並沒有回御書房,而是直接去了青楓殿。
  
     「皇上去了哪裡?」
 
  聽到內室傳來的問話,舞兒才從屏風後走出來,小聲回道:「回娘娘,皇上......確實去了清風殿。」
 
  握著繡花針的手停頓了一下,甄箴低聲說道:「都退下吧。」
  
  「是。「舞兒和宮女們立刻悄聲退了出去,殿門合上的那一刻,已經繡了大半的絲絹被狠狠的摔在地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mengin9313 發表於 2013-5-26 01:13 PM

本帖最後由 mengin9313 於 2013-5-29 08:05 PM 編輯

第二十五章 信任(上)

  精緻的紅檀雕花大床前,黃矯為床上的女子號脈,不知是因為燕弘添站在身後,還是病情真的如此嚴重,他的眉頭始終深鎖著,額頭還滲出薄薄的汗珠。

  「病得很重?」燕弘添面露不耐,黃矯收回手,恭敬回道:「青嬪不是病得很重,是傷得很重。這傷勢,像是內傷,而且有些日子了,天牢裡陰冷寒潮,膳食不當,臣派人送過去的藥湯她應該也沒服用,現在......」
  
     「救活她。」低沉的聲音打斷了黃矯的話。那日一掌,雖未用全力,打在女子身上,卻也是極重了吧,他倒是把這一掌給忘了。

     燕弘添臉色沉冷,黃矯只能回道:「臣自當盡力。」
 
  盡力?燕弘添低笑了起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難得向你開口,你可別讓他失望才好。」為他親自打入天牢的人請御醫,也只有樓夕顏敢做,只是他當真是如此喜歡青靈,竟愛屋及烏到這種程度?
  
  燕弘添雖然在笑,黃矯還是出了一身冷汗,好在他並未再說什麼,帶著笑意出了殿外。

  「朕要她活著。」留下一句話,燕弘添大步離去,黃矯又是一輪膽顫心驚。

  比墨色更濃的黑暗始終包圍著她,這是天牢裡顏色,青楓已經漸漸習慣了這暗色,多日來一直折磨她的疼痛,似乎減輕了一些,青楓幾乎想要就這樣安然的睡去,大姐和小妹的臉龐在眼前一閃而過,青楓猛的睜開眼睛。

  入目之處儘是粉紫色紗幔,身下不再是冰冷的石磚,淡淡的檀香沁人心脾,輕柔的晨光她竟也覺得刺眼,青楓恍惚的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還未等她回過神來,不遠處傳來一聲歎息:「總算是醒了。」
  
     青楓半撐著身體抬眼看去,只見一道清瘦得身影端著一個瓷碗,掀開帷幔走了過來。那把雪白的長鬍子讓青楓一眼就認出了他——黃矯,監牢裡給她把脈的御醫。

         剛才還混沌的腦子立刻清晰了起來,昨夜發生的一切瞬間湧上心頭,青楓臉色刷的一白,眼光緊張的在屋內搜索,沒看見燕弘添的身影,青楓暗暗鬆了一口氣,隨即自嘲,她還真是自以為是,燕弘添怎麼可能會在這裡等她醒來,給她請御醫就已經算仁慈了吧。
  
     「藥煎好了,這藥趁熱喝才有效。」黃矯在離床一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一名宮女迎上前去,接過藥碗,走到床前,半跪在地上,將手中的藥碗輕輕地送到她面前。另一名宮女也來到她身邊,小心的扶著她的肩,讓她能舒服的坐起來。
  
  青楓這才發現,屋裡除了黃矯,還有兩名女子,沒來得及細看她們的長相,熟悉的藥腥味讓青楓皺起眉頭。
  
  「您的傷勢,若再不醫治,不出三天,回天乏術。」這女子性烈且多疑,若是那些天她肯喝下送去的藥汁,傷也不至於如此重,生怕青楓還有所顧慮,不肯服藥,黃矯勸慰道:「您既已經出了天牢,又貴為青嬪,有些事情,可不必太過驚慌。」
  
  青楓冷哼一聲,笑道:「住進這華美的宮殿,死得才更快吧。」青楓無所謂的抓起藥碗,一口飲盡。如他所言,不服藥活不過三天,她沒得選。
  
  藥汁有些燙,青楓喝得又猛,一口灌下去的結果可想而知,宮女端來茶水給她漱口,她卻只是緊緊的皺著眉,沒有叫一聲苦,甚至連水都沒喝一口。黃矯搖搖頭,這姑娘的性子在皇宮裡生活,只怕是難過了。

  待口中苦澀的藥腥味褪去,青楓看向床前忙著給她端茶遞水的兩名女子,白淨的臉,精緻的五官,身姿窈窕,淺藍色宮裝將兩人襯得清雅可人,年紀不大卻已看得出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青楓盯著她們看,兩人對看一眼,趕緊起身退至床前,跪地行禮,輕聲說道:「奴婢嵐兒、夏吟,給娘娘請安。」
  
  「你們是高進安排的宮女?」
  
  青楓沒叫她們起來,兩人仍是跪著,溫順的回道:「是。」
  
  「起來吧。」體貼乖巧、進退得宜,看得出,調教得很有規矩。青楓沒為難她們,看向年紀稍大些得女子,說道:「夏吟,你去傳個話,我要見高進。」
  
  夏吟遲疑了一會,卻也沒有多話,恭敬的回道:「是。」夏吟出了殿外,青楓對身邊的嵐兒擺擺說,「你也退下吧。」

  「是。」嵐兒悄聲退到屏風外。黃矯收拾好了藥箱,躬身說道:「您的傷勢很重,不可再勞累,受寒。按時用藥,靜心調理,傷可慢慢痊癒。臣告退。」雖然是御醫,還是應該避免與嬪妃獨處一室,她刻意支開旁人,怕是有事要問吧。

  果然,他話音才落,青楓略帶沙啞的聲音立刻問道:「有一件事,想求您解惑。」
  
  黃矯無奈的苦笑,並未接話,青楓裝做沒看見他為難的表情,繼續問道:「是誰請您來給我治傷的?」

  黃矯正色回道:「自然是皇上召臣前來。」

  皇上?「我問的是在牢裡的時候。」青楓不容他敷衍,她這人向來是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她不喜歡欠別人人情。
  
  看來他若是不說,這位青嬪娘娘是不會罷休的,即使今天逃過了,她也會纏著他直到找到所要的答案為止。黃矯坦然一笑,回道:「是丞相請老臣到獄中為您治傷的。」
  
  「樓夕顏?」青楓楞了一下,那天晚上那樣混亂灰暗的情況下,他竟也發現她的異狀嗎?樓夕顏為什麼要幫她?是因為大姐?還是。。。。。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他把姐姐帶離了這個可怕的皇宮,已經是有恩於她,現在還幫她請御醫治傷,這個情她是欠下了,有機會一定還他!

  青楓陷入自己的思緒中,黃矯趁機說道:「臣告退。」
  
  「等等。」黃矯才走到帷幔旁,青楓再次叫住了他。黃矯心中哀歎,她也太難纏了吧?

  黃矯背影明顯一僵,青楓好笑,揚聲說道:「謝謝。」
  
  她叫住他就是要說這個?黃矯回頭看去,只見青楓笑得開懷,蒼白的臉色,殘損的容顏,絲毫不影響她爽朗的笑容,好個率性女子,可惜了......那張芙蓉臉。
  
  回以一禮,黃矯出了清風殿。
  
  她這樣的身體實在不適合亂動,不過是肆意的笑了一會,胸口又開始火辣辣的疼。順了順氣,青楓正準備躺下來休息一會,夏吟輕柔的嗓音在殿外響起:「娘娘,高大人到了。」
  
  到了?她以為要見高進起碼也得等個半天一天的,沒想到才不過一柱香的時間,他就來了。強撐著坐直身子,青楓揚聲回道:「請他進來。」
  
  「是。」
  
  夏吟領著高進入了殿內,高進在紗幔外停下,微微躬身行禮。青楓低聲說道:「那些虛禮就免了吧。」
  
  「青嬪召見所為何事?」

  隔著帷幔,青楓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輕不重,不溫不火的話語也聽不出喜怒,青楓不再揣測,冷聲回道:「我想問你要一個人。」
  
  要人?誰?



第二十六章 信任(中)
  
  「動作快點!磨磨蹭蹭的不想吃飯是不是?」

  烈日下,空曠的院子中央,堆著一筐筐滿滿的衣物、帷幔、床簾。水井旁,三個石砌大池子裡也泡著各種布料,十多名宮女正頂著烈日,頭也不敢抬的漿洗衣物。大多數人的手因為長期泡在水裡,十指早已發白浮腫,即使如此,老嬤嬤還是在院子裡不停嚷嚷著。洗衣局的女子都是下等宮女,對於這樣的喝斥和各種懲罰,都只能默默承受。
  
  端著新泡好的熱茶,蘭芝討好的說道:「嬤嬤消消氣,日頭太猛,您坐著喝茶,這些人有奴婢看著就行了。」
  
  本來也是下等嬤嬤,得小宮女吹捧伺候,老嬤嬤心中自然爽快,臉色也好了些,接過蘭芝送上的茶,老嬤嬤揚聲回道:「好吧,你看緊點,別讓她們偷懶,午後還有一批衣服送過來呢。」
  
  「是。」蘭芝爽脆的應了一聲,臉上得意的神色不加掩飾。輕咳一聲,蘭芝狐假虎威的輕喝道:「都聽好了,手上利落點,今天做不完這些活,誰都沒飯吃!」
 
  茯苓輕輕搖搖頭,都是一群下等宮女,誰也沒有比誰高貴,有了一點點權勢,何苦那麼急於打壓踐踏別人?茯苓自嘲的一笑,看來還是她糊塗,何止是這裡呢?整個後宮中的女人不都是這樣嗎?
 
  來這十來天了,每天都在漿洗衣物,兩隻手早已又紅又腫,每次要擰乾衣物的時候,都刺痛難忍。茯苓拿起剛洗好的床簾,兩隻手抖得差點將床簾摔在地上。蘭芝看了她一眼,接過她手中的床簾仍給旁邊的宮女,對著茯苓故作嚴厲的說道:「看你這笨手笨腳的,到那邊把乾的衣服收回來。」

  晾曬衣物遠比漿洗輕鬆,蘭芳對茯苓使了一個眼色,茯苓遲疑了一會,卻也沒說什麼,起身朝後面晾曬場走去。茯苓身邊的小宮女顯然不服氣,但在蘭芝的瞪視下,最終還是敢怒不敢言。
  
  蘭芝滿意的收回視線,並不是她多可憐茯苓,只因茯苓是醫女,會些醫術,她們這些下等宮女,御醫是不會費心給她們看診的,那些藥童的醫術,可能還沒有茯苓高,平時多照顧她一點,身子有不適的時候,也用得上她。
 
  院外進來兩個人,一個是專管洗衣局的吳嬤嬤,一個是年紀不大的小太監。看清來人,剛才還耀武揚威的老嬤嬤立刻收斂了氣焰,恭敬到幾近獻媚的迎上前去:「吳嬤嬤您怎麼來了。」

  吳嬤嬤眼光在院子裡掃了一圈,沒理會老嬤嬤的慇勤,語氣頗急的說道:「把那個叫茯苓的宮女叫出來。」
  
  「是是。」老嬤嬤嘴裡應著,一時卻想不起洗衣局裡誰叫茯苓,倒是蘭芝機靈,立刻說道:「奴婢這就去叫她。」

  茯苓也沒走多遠,聽到芝蘭的叫聲,回頭看去,看清院中的吳嬤嬤和小太監,心中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即使如此,茯苓還是朝他們走去。

  吳嬤嬤暗暗打量了她一番,問道:「你就是茯苓?」

  「是。」

  素淨的臉龐尚算清秀,寧靜的氣質確實比一般宮女來得特別。吳嬤嬤擺擺手,說道:「收拾一下,跟公公走吧。」
  
     去哪?心裡有疑問,茯苓卻沒有問出口,她到這不過半個月,根本沒什麼可收拾的,放下挽起的衣袖,茯苓默默的跟著小太監身後離開。吳嬤嬤看著茯苓遠去的背影,不禁揚了揚嘴角,她居然面不改色毫不贅言的跟小太監走了,這女子是真的這般隨遇而安,還是心思深沉至此?
 
  蘭芝走到吳嬤嬤身邊,輕聲問道:「吳嬤嬤,茯苓這是要去哪啊?」以往宮女若被譴往別處,都是自行收拾東西過去,茯苓竟還有公公過來領她去,這不免讓蘭芝好奇。
 
  吳嬤嬤略帶著幾分嘲諷笑道:「皇上新封的青嬪點名要她去伺候,人家以後可不再是低等宮女了。」

  嬪是僅次於妃的品級了,跟在這樣的主子身邊,身份自然高人一等,蘭芝在心裡暗暗咒罵,茯苓老是裝出一幅與世無爭,清高淡漠的樣子,原來背地裡還不是一樣攀附權貴,就是不知道她討好的是那位主子,蘭芝揚起一抹甜甜的笑容,故作隨意的問道:「青嬪是那位美人?」

  「不就是皓月送來那位青家小姐。」

  「什麼?」

  那個——醜八怪??蘭芝杏眼圓瞪,那般殘損恐怖的臉,皇上居然也喜歡?前些日子才聽說她被打入天牢,怎麼才十來日就山雞變鳳凰了?!
  
     蘭芝這一驚一詐的樣子嚇了吳嬤嬤一跳,低喝道:「打聽這麼多做什麼,幹活去。」
 
  腳邊是一筐筐還未洗的衣服,身後還有那一池髒水,蘭芝心中難免不甘,當時兩人一同去伺候青家小姐,今日卻只有茯苓一人得此等好差事,怪只怪自己沒眼力,若是她不急著逃離,今天離開這裡的就應該是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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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gin9313 發表於 2013-5-26 01:21 PM

本帖最後由 mengin9313 於 2013-5-29 08:31 PM 編輯

第二十七章 信任(下)
  
  初夏的正午,陽光穿透宮道兩旁的枝葉,落在身上已不再灼熱,卻依舊耀眼,茯苓微低著頭,默默的跟著前面的公公,她沒有去打聽要將她帶去哪裡,不是不關心,而是問了也是無用,若是真要去什麼不能說的地方,她的詢問不僅不會給她帶來答案,反而造成別人的負擔,何必呢?
 
  洗衣局在後宮最偏的院落裡,他們走了很久,才在一座宮殿前停了下來,茯苓抬頭看了一眼宮門,便認出了這裡是姝雲宮,當年姝妃的宮殿,淑妃難產去世之後,一直無人居住。當她看清宮匾上「清風殿」三個嶄新的大字時,不禁暗歎,當年淑妃寵慣後宮,無限風光,那是何等的尊貴,如今斯人逝去不過三載,別說皇上,就是宮裡的太監宮女們,怕也沒幾個人記得。
 
  仍是低著頭,茯苓進了殿內,一名年輕的女子迎上前來,不著痕跡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客氣的問道:「可是茯苓姐姐?」

  姐姐?宮女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看她那身精緻細軟的淺藍宮裝,便知是主子身邊的近身宮女,雖比不得女官身份高貴,卻也不該叫她一個下等宮女姐姐?茯苓心生疑惑,謹慎的回道:「奴婢正是。」
  
  她一直低著頭,嵐兒看不清楚她的長相,聽到自己叫她姐姐,倒沒有太驚訝,也沒有順勢佔她口頭上的便宜,氣質沉穩,態度謙和,應該會挺好相處吧,畢竟她是青嬪親點的宮女,肯定最得寵,討好她以後的日子也會比較好過。揚起一抹笑容,嵐兒微笑著說道:「我叫嵐兒,姐姐請隨我來。」
 
  一路行來始終平靜的心湖此時起了點點波瀾,茯苓暗自揣測,她在女醫苑的時候,也只是給少數不得寵的才人、美人看診,婕妤都輪不上她。到了洗衣局更是不可能和各宮娘娘有什麼交集,到底是誰要見她?茯苓還來不及細想,嵐兒已經將她帶到一面大屏風之後,對著裡面低聲說道:「娘娘,茯苓姐姐到了。」
  
  雖然還不明白是什麼回事,茯苓還是按宮廷禮儀,跪地行禮:「奴婢茯苓,給娘娘請安。」

  「嵐兒,你退下。」內室傳來低低的女聲,聲音太小,茯苓幾乎聽不清楚她的話,身邊的嵐兒機靈的欠身行禮之後便退了出去。

  裡面的人久久沒再說話,偌大的宮殿裡,安靜的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茯苓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這是對未知的一種恐懼。好在裡面的人沒有讓她等太久,再次說道:「茯苓,你進來。」

  「是。」這次的聲音比剛才略大了一些,茯苓聽著耳熟,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裡聽過,不敢耽擱太久,茯苓起身越過屏風,掀起層層帷幔,在內室角落裡站定。

  「過來扶我一把。」那道女聲再次響起,氣息頗為緊促。茯苓抬頭朝床上看去,一名白衣女子一手抓住床帷,一手撐著床沿,正努力想要站起來,未束的青絲散落一地,素白得錦緞襯得她臉色更加蒼白,即使如此,那微揚的眼眉,挺傲的鼻樑,輕啟的菱唇,無一不美,只是一個病態中的側臉,就已美到讓人驚心的地步。
  
     是她?直到女子也轉過頭來看她,另一側臉龐上深深的疤痕清晰可見,茯苓才敢確認,她就是青楓。難怪這裡叫做清風殿。茯苓暗自唏噓,人生的際遇果然由不得人猜測,半月前還是皓月送過來的求和「禮物」,現在卻已是高高在上的嬪了。
 
  茯苓站在角落裡一動不動的盯著她,眼中是掩飾不住的吃驚,青楓不由得好笑,「有這麼驚訝嗎?」看來她一夜成嬪,著實嚇壞了不少人。
  
  茯苓回過神來,如來時一般,微低著頭走上前去攙扶她,嘴裡恭敬的回道:「奴婢知罪。」

  站起的身子一頓,青楓皺起眉頭,側頭看向身邊的女子,沉靜的臉上看不出她在想什麼,但是卻能感覺到茯苓恭敬後面的疏離。若是她只是為了多要一個宮女,又何必執意選她?青楓本來想走到窗邊的躺椅上坐下,現在她改變主意了。
  
  青楓再次坐了下來,抓著茯苓的手腕,順勢將她拉過來,與她一併坐下,茯苓心下一驚,想要起身,青楓拽著她的手不放,她又不敢掙扎,斟酌之後,茯苓最終還是坐下了。
  
  茯苓乖乖的坐下,青楓也鬆開了手,她沉默不語,青楓卻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說道:「你是我到這座皇宮裡,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第一個沒有逃離我,還施以援手的人。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邊,當然若是你不願,我可以幫你回到女醫苑,我知道你原來是一名醫女。」

  茯苓依舊是那樣靜靜的坐著,神色淡然,並沒有因為青楓的話而有絲毫改變,恭敬卻冷淡的回道:「奴婢只是一名下等宮女,醫術平平,留下也不能為娘娘辦事解憂。」她幫她不過是出於心中所剩不多的憐憫之心,若她想攀附權貴,也不會年過雙十,還只是個下等宮女了。

  青楓笑了起來,問道:「你以為我留你在身邊,想要你做什麼?」
  
  茯苓確實猜不透青楓留她在身邊幹什麼,也不想去猜,唯有無語。
  
  茯苓再次沉默,青楓也不惱火,輕靠著床頭,沒頭沒尾的問道:「茯苓,這座皇宮裡,有一個你可以信任的人嗎?」

  茯苓心輕輕的顫了下,始終淡漠的眼中蕩起一絲波瀾,雖然很快散去,卻也每能逃過青楓的眼睛,單手撐著額頭,青楓耐心的等著她的回答。過了好一會,茯苓才低聲回道:「沒有。」
  
  青楓搖搖頭,低聲笑道:「真悲哀。」雖是笑著說的,話語間對皇宮的不滿與諷刺卻絲毫不加掩飾。茯苓嘴角忍不住微微揚起,這個女子剛烈,直爽,在宮裡也算獨樹一幟,只是不知道這樣的特別能保持多久。
  
  「更可悲的是,我似乎也要陷入這樣的悲哀裡,可是。。。」青楓停頓了一下,清亮的眼看向身旁的茯苓,青楓低聲說道:「我不想這樣。」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說會信任自己,還是要告訴她,必須絕對忠誠?信任而字,說起來很容易,卻是天下間最難能可貴之物。茯苓猜不透她的心思,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是青楓的眼神和她的人一樣,凌厲到讓人無處躲避。茯苓喃喃回道:「奴婢愚鈍,不知......」
  
     「茯苓。」她面有難色,青楓便已猜到她不是裝糊塗就是會拒絕她,打斷了茯苓要說的話,青楓爽快的說道:「我隨時都有可能再進一次天牢,下次或許就沒這麼好運能活著出來了,要不要留下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再做決定,我等著。」
    「皇后架到。」

  青楓話音未落,太監尖細的通報聲從殿外傳來,很是刺耳,卻能讓人聽得明明白白。
  
  青楓冷眉緊蹙,她來幹什麼?



第二十八章 姐妹相稱?

  皇后?她來幹什麼?

  宮宴之上,她不過是一件「禮物」,還被貶為宮女,辛玥凝已咄咄逼人,處處想要至她於死地,現在她被冊封為嬪,辛玥凝豈會善罷甘休。青楓看向身側的茯苓,輕拍著她的肩膀,低聲說道:「帷幔後面還有一個放衣飾的隔間,你先退下。」她看得出來,茯苓是不願意留下的,既然如此還是讓她避一避,免得無端受她連累。

  青楓單手撐著床欄,掙扎著起身,朝著屏風走去,這幾步路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精力,完全沒有注意到在她叫茯苓退下的那一刻,茯苓眼中劃過的驚訝,還有……感動。

  青楓雖不屑於宮闈禮儀,但是出身名門的她,自然知道皇后架到,應該如何接駕。為了避免辛玥凝一進來就能找她的茬,青楓走到屏風前,單膝跪下。好久沒下床走動,膝蓋一彎,整個人差點栽倒在地,一隻纖細的手臂即時扶住了她的肩膀。

  青楓抬頭看去,茯苓已在她身邊跪下,依舊是那樣沉靜的表情,扶在她肩頭的手卻沒有鬆開。她怎麼還不走?兩人對看一眼,沒有機會再說什麼,一隻絳紫金絲繡鞋已經踏入殿內。
  
  「皇后娘娘萬福。」
  
  青楓微低著頭,心理想的卻不是辛玥凝會如何刁難她,而是身邊的茯苓,她果然還是容易心軟的人,這樣的她要經歷多少欺騙和失望,才能做到如表面般冷漠?
  
  「妹妹身體不適,就不用如此多禮了,快起來吧。」清亮的女聲雖算不得親切,倒也不刺耳,青楓抬頭看去,辛玥凝沒有如她以為那般帶了很多宮女嬤嬤過來耀武揚威,她身旁只有一名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高挑清瘦的身材,素淨溫婉的氣質,安靜的站在哪裡,卻不像是下人。
  
  茯苓扶著青楓起身到旁邊的木椅上坐下,辛玥凝打量著殿內的裝飾,輕輕搖頭,一幅感慨萬千的樣子,笑道:「想不到三年過去了,這姝雲宮倒是沒什麼變化,院外的芍葯還是開得那麼艷。這也難怪,當年皇上為了幫淑妃妹妹找這極品嬌粉芍葯,幾乎派人踏遍六國。往事還歷歷在目,現在這裡卻已是清風殿了,果然是一代新人換舊人。」
  
  這話聽著像感慨,字裡行間不難聽出嘲諷之意,青楓有些不耐煩了,低聲問道:「皇后娘娘到訪所為何事?」
  
  辛玥凝嘴角微揚,笑道:「本宮聽說妹妹身子抱恙,特意來看看你。」

  她們之間,什麼時候這麼親熱了?摸不準辛玥凝的意圖,青楓不動聲色,客套而疏離的回道:「一點傷風的小毛病,不敢勞煩皇后娘娘。」

  輕歎一聲,辛玥凝柔聲笑道:「皇上既然已經封你為嬪妃,這後宮就是你的家了,本宮統領後宮,自然要多多照顧你。妹妹無需多禮,你我姐妹相稱便是了。這後宮裡人多規矩也多,等你身子好些了,本宮讓水芯過來給你說說這宮中的規矩,本宮雖然嚴厲,卻是刀子嘴豆腐心,就怕你不小心得罪了那些陰險的小人還不自知。」

  姐妹相稱?青楓嗤之以鼻,她只有大姐和末兒兩個姐妹。辛玥凝今天的表現與宮宴時的樣子雖然大相逕庭,但語氣中高人一等,蔑視眾人的態度還是一樣的,青楓輕哼一聲,回道:「那倒是,我經常會莫名其妙惹到一下牛鬼蛇神。」

  辛玥凝的臉色瞬間冷凝,茯苓暗暗心驚,端著旁邊的茶,遞到青楓面前,對著她輕輕的搖了搖頭,青楓撇撇嘴,不說就不說吧。喝了一口茶,青楓才有訕訕回道:「多謝皇后娘娘提點。」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妹妹要多加小心,本宮還要到慧妃那走走,妹妹要好好養病,早日恢復,皇上如此喜歡你,可不能辜負聖恩。」辛玥凝臉色仍是不太好,看起來也沒心情再和她虛應,起身朝殿外走去。
  
    「恭送皇后娘娘。」
 
  水芯跟在辛玥凝身後,跨出殿門的時候看了一眼青楓身邊的女子,她竟然敢在青楓出言不遜的時候上前阻止,而且青楓居然還聽她的。她那身宮裝該是下等宮女的衣飾,為何會出現在清風殿?她是誰?
  
     感覺到焦灼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茯苓抬頭看去,與水芯眼光相對,兩人默默的注視了對方一會,水芯對著她微微一笑,轉身出了殿外。
  
  茯苓眉頭緊蹙。剛才那女子,應該就是水芯吧,皇后的陪嫁侍女,隨皇后入宮近十年,現在是皇后的貼身女官。她與她雖沒有什麼交集,對她卻早有耳聞。宮中上至兩宮皇太后,下至宮女太監,對她都是讚不絕口,今日一見,果然是溫柔典雅,只是她剛才那一笑,是什麼意思?
  
  青楓撐著下巴,搖頭笑道:「想不到,麻煩來的這麼快。」身邊的茯苓眉頭都快打結了,在宮裡待了這麼就,她應該也知道皇后無緣無故的示好不是什麼好兆頭吧。「你走吧,我讓高進把你調回醫女苑。」
  
  青楓正要叫門外的嵐兒進來,茯苓忽然說道:「奴婢願意留在清風殿。」
  
  青楓一愣:「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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