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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 發表於 2012-11-9 10:33 AM

  29婚事定各方較勁

  之後的幾天,龍二都沒有再去找居沐兒。

  一來是忙,二來是要下聘定禮了。余嬤嬤特意找了龍二,交代他得守俗禮,下聘前男女雙方不可見面,甚至婚前也最好不要見。

  婚前都不要見?龍二臉色有些黑,相距婚期還有兩個多月,他這會正是與居沐兒處得好的時候,讓他一直不見她,他還真是不樂意。

  余嬤嬤自然也知道龍二的脾氣,於是又委婉道偶爾看一看也是可以,就是不要太常見就好,最好是有女方家裡的女眷相陪,但居家沒有女眷,於是最好得有丈人陪在一旁。余嬤嬤道這事她也與居老爹說了。

  龍二這才想起來,他咋夜裡喝醉,還把未來丈人給喝斥了。

  龍二開始頭疼,要說孝道一事,龍二是知道的。想當初他父母仍在世時,他們三兄弟也都是對父母恭恭敬敬。後來父母過了世,龍家被官場商場各方勢力打壓,三兄弟齊心護家,老大為官,老三奔走江湖,龍二一人撐著家業,周旋運籌,甚是辛苦。這麼多年過去,他擺臉擺慣了,現在突然多了位岳丈大人要孝敬,他一時還真有些不太習慣。

  龍二想了想,他這岳丈愛喝酒,那乾脆就投其所好,也算他給他賠個不是。他讓家裡大廚每天都做上許多下酒小菜,然後命小廝每天往居家酒鋪送一趟。

  此舉甚得居老爹的歡心,特意讓小廝轉達了謝意。龍二卻是問了居姑娘有沒有說什麼,小廝回話,居姑娘只是笑,沒說話。

  龍二裡有些不滿,想著岳丈都知道托小廝帶話,怎麼他家沐兒就木木的,連句話都不給他呢?他想抽空給她寫信,但又一想她看不見,他不想讓居老爹念他的信,於是作罷。

  龍二這期間還去了一趟丁盛府上送年禮。他沒久留,只與丁盛那老狐狸相敘了一會,沒說什麼正經事,但其實兩人心裡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丁盛當然是聽說了雲家下聘惹了禍的事,他明白龍二來這的意圖,他不願得罪龍二,但也不能示弱,於是暗裡撇清關係,說自己近來與小輩走得遠,也沒怎麼享受到這翁婿之樂。又轉而恭喜了龍二的婚事。

  龍二也是知其意,不鹹不淡了點了幾樁有厲害關係的事,樁樁都與丁盛有這樣那樣的關係,丁盛接了他的意思,多謝龍二給了他提點,他是明白事情輕重,斷不會與那些不乾不淨的牽扯,龍二見目的達到,微笑告辭。

  雲府那邊,龍府探子報回的消息,說雲青賢前幾日去了外地辦差,一直未歸。龍二聽了,便不親自上門,只差了鐵總管拿了禮去,點一點那丁妍香。

  話說另一頭,下聘的日子終於到了。

  這天,余嬤嬤帶著媒婆子,領著小廝,拿了一堆的好禮,去居家酒鋪下聘。一到地方,媒婆子便喊開了喜詞,小廝們一箱一箱的大紅禮往裡抬,這動靜鬧得大,鄰里八方的都來看。

  大夥都說這居家真是事情多,前兩天就有下聘的,還打了起來,怎麼沒過兩天,又下聘了?

  居老爹請了些平素往來的鄰里來家裡坐了,拿了酒與大家喝,眾人慶喜道賀,倒也是熱熱鬧鬧。居老爹穿著新衣,滿臉笑容。他鄭重其事的把庚帖和回禮親手交給了余嬤嬤,兩位老人心裡都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這親事,總算是定下了!

  後院裡,蘇晴跑前跑後,把前堂看到的事聽到的話都一一說給坐在屋裡的居沐兒聽,她歡天喜地的道:“姐姐,好多東西。包得可漂亮了,我看得堆了半個屋子。以前我看那龍二爺小氣又凶巴巴的,以為他不好呢,現在看來,他對姐姐倒也不錯。”

  “二爺確是很好的。”

  蘇晴看看她,問:“姐姐,你怎麼都不笑,你不歡喜嗎?你不想嫁給龍二爺嗎?”

  居沐兒搖頭,忙笑了笑;“我歡喜呢,我想嫁他。我只是,有些緊張。”

  蘇睛撲哧一笑:“還沒到嫁的時候,你就緊張,嫁了可怎麼辦?”

  居沐兒苦笑,回不了頭了,她怕是得背著這愧疚一路走下去。

  龍府裡,龍二心有些躁,總想著那下聘的事再不會有什麼差錯了吧?他一邊忙一邊分神想,等了半日,終於是等回了余嬤嬤,她拿回了庚帖和回禮,拉著龍二要去給祖宗牌位上禮磕頭。

  龍二聽話的去了,看著自己與居沐兒的生辰八字擺在了祖宗的面前,龍二的心裡,終於是有了真實感。

  終是定下了!龍二的頭認真的磕下去。

  他終於也要娶妻了。

  龍居兩家這親事訂下後,居家酒鋪裡開始忙起來。一來是大喜臨門,酒鋪今年要多準備,過個喜慶年,二來是待嫁媳婦女紅忙,雖是居沐兒盲了,做不得什麼,但左鄰右裡的媳婦婆婆們都樂意來幫忙。一時間這酒鋪的院子裡倒是常常有人往來,常是一堆婦人家聚在居沐兒的小院一邊幹活一邊敘話。

  就在這種時候,丁妍香又來了。

  居老爹對這雲夫人有了戒心,不願讓她見居沐兒。丁妍香軟聲相求,竟也不走。兩邊人堵在酒鋪前堂那,後是居沐兒聽到消息,讓蘇晴跑出來說傳話說她願意一見。

  丁妍香輕聲謝了,跟著蘇晴到了後院。後院裡,兩位婦人正坐在院子裡繡喜帕,見得雲夫人來忙起身施禮,丁妍香回了禮,然後獨自一人走進了居沐兒的小屋。

  兩個女人見了面,默默無語兩相對。

  最後還是丁妍香先開口:“我這次來,是想跟姑娘說聲抱歉的。”

  居沐兒微點頭表示聽到,但沒應話。丁妍香苦笑,躊躇了半天接著道:“是我不好,我急於討好相公,才會說了那些話。我以為姑娘答應了,我想著姑娘進了門,我一定好好待姑娘,絕不讓姑娘委屈半分,日子久了,姑娘定會明自我的心意。那日與相公說了,他很高興,但又有些不信,他說他要來問問姑娘,結果正巧碰到姑娘受傷養病,他被攔在門外。他再三問我,我告訴他姑娘確是答應了。那時候我就想著,下禮的事定是要提前了才好。”

  居沐兒投有表情的聽著。丁妍香看看她,咬了咬唇,聲音有些哽了,透著難過:“第二日,相公便接了個公差,到外地去了。我找了媒婆子商議下聘定禮的事,可沒過多久就聽說姑娘與龍二爺要定親,我心裡一慌,便去促那媒婆子上門來好好說說,定要成事,可沒曾想她們竟然是打著騙禮的招數。我雖之前有錯,但還是想來與姑娘說聲,那絕不是我指使她們這般做的。望姑娘海涵,莫要怪罪我。”

  居沐兒想了半天,終於回了句話:“既是事情已經過去,夫人就莫要放在心上了。”

  丁妍香聽了,終是笑了笑,兩滴淚卻是滾出了眼眶,她拿了帕子擦了擦,吸吸鼻子,道:“聽得姑娘這般說,我是真高興。我真是不該,不該做這檔事的,我太傻了。我說那些話,也不是真心要對姑娘家裡如何,我只是,只是想讓姑娘答應。希望姑娘莫要怪罪。”

  “都過去了。”

  “相公明日就該回來了,我,我還得想想該如何跟他說。我之前見他求親不成那般難過,我心裡也不好受。本想讓他歡喜,現下怕是讓他惱心了。我……”她吸吸鼻子,眼淚又落了下來:“我這兩日很是不安,又覺得沒臉再與姑娘說些什麼,但這道歉的話是一定得過來說說。我,我這會說完了,倒覺得心裡舒服了。”

  “夫人多慮了。”居沐兒低首施了個禮:“我只是布衣盲女,沒什麼本事,更談不上怪罪,事情過去便罷了。雲大人與夫人夫妻情深,定會白頭到老,永結同心,夫人就莫要再多想了。”



    30悄試探暗藏風波
  
  年節馬上就要到了,婚期也更近了。
  
  這日居沐兒讓蘇晴陪著她去了一趟石花巷。巷子裡有一間屋子,是她偷偷教花娘彈琴的地方。
  
  從前除了蘇晴,她身邊還無人知曉此處。不過現在龍二派了兩個護衛在酒鋪裡跟前跟後,居沐兒出門,倒也不好避著他們,不然顯得她是要做什麼虧心事,報到龍二那又得招來麻煩。
  
  所以這次定下了教琴的日子,居沐兒便讓一名姓陳的護衛跟著去了。不過到了巷口便麻煩他等等,與他說了事由,道明來學琴的姑娘們不方便見外人。
  
  那護衛聽了,便在巷口的茶水攤那歇著等她們。
  
  蘇晴領著居沐兒進了屋子。屋子裡是兩進式的,裡外各一間。裡屋裡擺了幾台琴,外間就只有桌椅,陳設相當簡單。
  
  居沐兒與蘇晴等了一會,陸陸續續便來了五位花娘,她們人人臉上都戴了面紗,不露真顏。蘇晴知曉這教琴的規矩,她也不多看,只守在外間坐著。
  
  花娘們進了裡屋,便把面紗摘了,嘻嘻哈哈的開始鬧了起來。大家先是調侃了居沐兒的婚事,圍著她問龍二爺這樣那樣的。繞是居沐兒佯裝鎮定,也禁不得被她們那沒修辭的話說得個滿臉通紅。
  
  後是居沐兒板臉裝了嚴肅,又道這是她最後一次教她們彈琴了。花娘們這才趕緊收斂,把平素她們撫琴裡遇到的一些問題都說了。居沐兒讓她們分別彈了一曲,又細細指點,直教了一個時辰。這堂課才算了啦。
  
  花娘們一看琴教完,又開始聊了起來。其中一個忽然道:“沐兒姑娘,既是最後一次見面了,不如姑娘彈個厲害的曲子,讓我們也開開眼。”此言一出,眾花娘紛紛附合。
  
  論琴瑟之藝,居沐兒年幼時便已成名,坊間早傳“城南酒鋪,有女沐兒,妙手仙琴,天音自來”。
  
  這是在師伯音行刑琴會廣邀知名琴師參加時,居沐兒夠資格進場觀刑的原因。她也是當時能參加行刑會的唯一一位女琴師,同時也是年紀最小的一位琴師。
  
  只是後來鬧了盲眼退婚與有婦之夫糾纏不清等等一連串的事,坊間相傳她琴技的少了,傳她八卦是非的多了,鮮有人再說那什麼“妙手仙琴,天音自來”的話了。
  
  而居沐兒其實素來低調,她教導眾花娘彈琴時從不炫耀琴藝,只是依她們各自的狀況從最基本的技藝教起,並不自己彈琴顯擺。
  
  這也令得眾花娘們心中早有好奇,傳言裡說得神乎其神,卻也不知這居沐兒到底琴技如何,如今有人一提,眾花娘便起哄附和讓她彈琴。
  
  居沐兒只是笑笑:“厲害的曲子是怎樣的?”
  
  眾花娘忙提了幾支名曲,那提議的花娘卻是道:“那些個曲子常有人彈,有甚稀奇?我們要聽,便聽個從沒聽過的。”
  
  居沐兒又笑,奇道:“所謂從沒聽過的?”
  
  那花娘神秘兮兮地道:“沐兒姑娘,我上次聽幾位客人談論,說那琴聖師伯音才是真正的琴界大師。若論琴技,當今世上,怕是無人能超其左右。又聽說,多少達官貴人一擲千金,只為聽他彈奏一曲,偏偏這師伯音是個怪人,他有一規矩,只彈給知音人聽。”
  
  “知音人?”有人奇道:“那得怎樣的,才能算得上他的知音人?”
  
  “該是懂琴知琴的人吧?”另一人道。
  
  那花娘應道:“應該就是了。我聽客人說,吏部尚書史澤春便是這樣的。”
  
  居沐兒心裡一動,靜靜聽著她們聊。
  
  一人嚷道:“吏部尚書不就是被師伯音殺害的那個嗎?”
  
  那花娘點點頭:“正是他。聽說史尚書是個琴癡,家裡擺滿了一屋子的琴譜和名琴。但凡聽說哪裡有新譜妙譜,哪裡有名琴好琴,他都要去看上一看。若是碰到中意的,千金散盡亦要買來。他愛琴迷音律,想盡了辦法求師伯音一聚。後四處打聽,托人遊說,更在師伯音的住處前親手秀了幾曲琴音。他如此心誠,又是琴中妙手,終是打動了師伯音。據說兩人對琴合奏,彈了三天,成為至交好友。”
  
  “啊,還至交好友,那怎麼師伯音還要殺他?”
  
  “聽說是史尚書得了一本絕妙琴譜,他悟不透彈不好,便請了師伯音來府請教,師伯音在尚書府裡鑽研兩日,終是參透,但這琴譜甚妙,師伯音便起了貪念,想讓史尚書割愛,史尚書不願,兩人起了爭執,這師伯音懷恨在心,為奪琴譜,便在史家的飲食裡下了毒。”
  
  “好生毒辣。”幾個花娘驚呼,為那冤死的史尚書抱起不平來。
  
  那花娘又道:“那師伯音在行刑會上,據說彈了一連串的曲子,其中便有此曲。沐兒姑娘,不如你就彈彈這絕世琴曲,讓我們也見識見識。”
  
  此話一出,眾花娘大聲應和,這鬧出驚天大案的琴曲,當然人人都會好奇。
  
  可居沐兒卻是淡淡一笑,說道:“我是沒有見過什麼絕世琴譜,又哪能知曉師先生臨刑前彈的是不是那琴譜上的曲子?姑娘的客人見多識廣,倒是比我這盲女見識得多呢。”
  
  那花娘一愣,忙又道:“那甭管它是不是那琴譜上的,師先生的曲子定是不會差,姑娘也讓我們開開眼嘛。”
  
  居沐兒搖頭:“師先生琴藝非凡,宛若天人,哪裡是我這小琴師能比的?他在行刑琴會上的那些曲子繁複精妙,我是聽得入迷,但過後倒是記不清了,你們提的這要求甚高,我彈不了呢。”
  
  眾花娘籲聲,大叫遺憾。居沐兒撥撥弦,開始撫出琴音,慢聲道:“我還是彈一首你們最熟悉的《春日暖》,你們聽聽有何變化,若是覺得我彈得好,便想想,如何好?”
  
  她一邊說一邊彈了起來。這《春日暖》是花樓裡最愛彈的曲子之一,旋律柔美,曲調簡單,一來容易彈,二來意境美,三來不落俗又並非高寡之音,所以很受花娘的喜愛。
  
  這曲子幾乎學琴的花娘人人會彈,甚至學會這一曲便在樓裡也能勉強算是會琴之人了。所以花娘聽到是彈《春日暖》,都提不起勁來。
  
  但居沐兒似聽不到她們的抱怨,不急不緩地將這首曲子彈了下去。起初是大家都熟悉的旋律,懶洋洋又有些甜蜜蜜,這是花樓裡最愛的調調。可是居沐兒再彈下去,卻忽然變得輕快起來,像是春日初耕,農家忙碌,讓人渾身起勁,精神力十足。再彈到第三遍,卻變成綿長幽怨,好象是等到了春暖花開,卻等不到情郎的身影……
  
  居沐兒一共彈了六遍,每一遍均有些許變化,卻又是給人截然不同的感受。六遍彈完,她停了下來。
  
  花娘們全都一愣一愣的,就算是琴技一般聽不出什麼玄妙之音的,也能聽明白這簡單的曲子被賦予了六種變化。因是她們最常聽的,所以反而是絕想不到能這般不同。
  
  居沐兒道:“學琴並非一板一眼,欲求精則多練,欲求美則多變,隨心所欲,有情有意,自然能有好琴音。我能教你們的,便只有這麼些了。”
  
  花娘們醒悟過來,趕忙道謝。居沐兒微微一笑,說道:“也過了這許久了,大家散了吧。這裡我不會再來,在此與姑娘們別過了。”
  
  花娘們紛紛站起道別,戴上了面紗,魚貫著出去了。
  
  蘇晴在外屋等著,見人都走了,可居沐兒卻好半天沒出來,她便跑到裡屋門口想喚,卻見居沐兒在愣愣的發呆,似在想些什麼。
  
  蘇晴正納悶,她在外屋聽得居沐兒忽然炫琴技就覺得有些怪,如今看她發呆深思更是不知為何。她正想走進屋去,忽然一個戴面紗的女子又返了回來。她越過蘇晴,走進屋裡,喚了一聲:“沐兒姑娘。”
  
  居沐兒怔了怔,回道:“悅瑤姑娘。”
  
  蘇晴在門口歪著腦袋看著她們。
  
  林悅瑤走近居沐兒,低聲問:“日後若要找姑娘,該如何聯繫?那龍府大門可不是我這種女人能進出的。”
  
  居沐兒似是為難,好一會沒答。蘇晴見狀趕緊跳出來道:“要找姐姐,找到我便好,我常在東大街上賣花。”
  
  居沐兒聽了一怔,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蘇晴卻又拍胸脯保證:“真的,找我便好,我會給姐姐傳話的。”
  
  林悅瑤轉頭認真看了蘇晴好幾眼,又看了看居沐兒,然後點點頭,輕聲道:“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待她走了出去,居沐兒忽然歎了口氣,對蘇晴道:“晴兒,你常在外頭跑,可千萬小心,凡事多留些心眼。”
  
  “姐姐放心,我最機靈了,不會有事的。”蘇晴嘻嘻笑著應。
  
  居沐兒卻是道:“那也不知是哪個機靈鬼淋雨淋得差點進了鬼門關,讓蘇嬸哭著喊要跟著一起去。可把我嚇壞了。”
  
  蘇晴吐吐舌頭,過來挽著居沐兒:“就那一次,後來可就再沒有了。”
  
  兩個人說了一會話,這才一起往外走。出了石花巷,蘇晴忽對居沐兒道:“那是二爺的馬車。”她話音剛落,就看到龍二從馬車上下來了。
  
  蘇晴嘻嘻笑,把居沐兒領到龍二面前。
  
  龍二問道:“不是早就散了嗎?怎地你倆還在那裡面呆了這許久,我正準備進去找了。”
  
  居沐兒問:“二爺怎會在此?”
  
  “我路過,看到陳護衛在路旁,便停下問了問,他說你在裡面教琴,不過剛散了,你該是快出來,我還有些時間,便等了等。怎知卻是等了這許久。”
  
  哪有許久?居沐兒抿抿唇,想駁卻沒說話。龍二盯著她看,居沐兒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臉沒由來的熱了。
  
  蘇晴在一旁看得這二人表情,不禁掩嘴吃吃笑。
  
  龍二拉過居沐兒道:“要回去了嗎?我還有些時間,送送你。”
  
  居沐兒還未說話,蘇晴便嚷道:“啊,我想起來前些日子送了兩籃子花到馬府還沒收賬,我去收賬去,不能陪姐姐回去了。”
  
  真是識相的好姑娘,有眼力架。龍二給了蘇晴一個誇讚的眼神,對她道:“以後每日送一籃花到龍府來。”
  
  蘇晴大喜,忙大聲道:“謝二爺,我一定挑最好最美的花送到府上。”她一邊說,一邊捏捏居沐兒的手,天上掉錢了,當真是極歡喜。
  
  居沐兒被他們鬧得一笑。龍二回身交代了陳護衛送蘇晴去收賬,自己則要領著居沐兒上馬車回家去。
  
  兩撥人就此在街上分開,居沐兒被扶上了馬車,剛坐穩,便聽到車門一關,然後是龍二的聲音:“許久未見了,讓我看看你。”
  
  “我還長那樣。”居沐兒答,腦門被龍二戳了一下。
  
  “今日我讓小廝送了新收的脆梨過去,你吃了嗎?”
  
  “吃了。”居沐兒點頭,那脆梨確是又香又甜。
  
  “喜歡嗎?若是喜歡,我讓他們再送些。”龍二摸了摸她的手,涼涼的,又去撫了撫她的臉,還是涼的。於是乾脆兩隻手掌都捂了上去,包住她的小臉,嘴裡還嫌棄道:“冰疙瘩似的。”
  
  居沐兒看不見他,卻在腦子裡想像了一下他的表情,她撫上他的手背,喚了聲:“二爺。”
  
  她想靠他近一點,又覺得該離他遠一點。
  
  “二爺。”居沐兒忍不住又喚了一聲。
  
  “嗯?”龍二應了,尾音高高的,有些痞痞懶懶的調子。
  
  居沐兒咬咬唇,忽地沒頭沒腦的撲過去,撲到他的懷裡。
  
  “你想我了,是不是?”
  
  這章修過了,那個秘密還是放到後面再說吧。所以內容改掉了,把後面的情節挪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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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 發表於 2012-11-9 10:36 AM

本帖最後由 寒玥 於 2012-11-9 10:38 AM 編輯

  31心猶豫盲女恐嫁
  
  “你想我了,是不是?”龍二對居沐兒的主動投懷送抱甚是歡喜,揉揉她的腦袋調侃道。
  
  居沐兒很配合的點點頭,要給二爺面子,這個她很清楚。
  
  可龍二卻是得寸進尺了,他問:“那是如何想的?說給爺聽聽。”
  
  如何想的也得稟報?
  
  居沐兒認真思索,而後唇角一彎,慢吞吞的道:“就是,走路的時候,摸到竹杖會想到二爺也喜歡竹杖的……”
  
  這是哪門子的破答案?
  
  龍二的臉還沒來得及發綠,居沐兒又接著道:“我爹喝酒的時候我也會想,不知道二爺現在在哪個樓裡應酬呢,會不會喝多了回不了家?然後撫琴的時候也會想,不知道要給二爺彈哪首曲子,能教二爺歡喜。”
  
  這叫想他嗎?這分明是編排他的不是,揭他的短處,都這般想的話,這還不如不想呢!
  
  龍二捏她的臉蛋:“又跟爺鬧了是不是?”
  
  居沐兒把腦袋往他懷裡躲,叫道:“是二爺自己問的。”
  
  “家規第一條,不許諷刺爺。你沒記住?”龍二把她從懷裡挖出來,執意要算帳。
  
  家規第一條原來是這樣的?居沐兒好想笑,她問:“那第二條是什麼?”
  
  “第二條是不許讓爺悶了。”
  
  居沐兒這下是沒忍住,笑出聲來了。要是犯了第二條,就得接著犯第一條解圍,那可怎麼辦?
  
  龍二看她笑得開懷,不禁也彎了嘴角,他又捏捏居沐兒的耳珠子:“爺定的家規讓你這般歡喜?”
  
  居沐兒笑道:“我也要擬家規。”
  
  “是什麼?”
  
  “第一條,不許捏耳朵。”居沐兒笑著應,心裡卻是在想,第一條,不要對我這般好。第二條,不要對我這般好。第三條,不要對我這般好……
  
  龍二聽不到她心裡想的,卻對不許捏耳朵這條很不滿意:“這條違背了爺的家規第二條,所以不能允。”
  
  “那爺的家規第三條是什麼?”
  
  “爺的話都得聽。”
  
  “第四條呢?”
  
  “讓爺不高興的事都不許做。”
  
  居沐兒哈哈大笑,龍二也笑,但嘴裡卻還說:“若是犯了家規,爺可是會家法侍候的。”
  
  居沐兒裝著又膩又軟的聲音應道:“沐兒膽子最小了,最怕家法了,定不敢違背爺的意思。”
  
  她笑得臉頰粉紅,表情俏皮,兩隻眼裡都似有了神采。龍二忽地想起那日夜裡她乖巧依順的附在他懷裡,她的唇舌柔軟又甜蜜。
  
  他忍不住捧起她的臉,用唇輕碰她的唇瓣。居沐兒笑容一頓,臉頓時熱了起來。
  
  她的害羞讓他微笑起來,他又用唇輕輕碰她的唇,輕聲道:“親我一下。”
  
  居沐兒臉燙得通紅,但還是微抬頭,用她的唇印在他的唇上,但這實在是令她羞得厲害,禁不住又往後退了些許。
  
  龍二原是想逗逗她,讓她羞澀撒嬌再吻下去,卻沒想她竟這般聽話。他喜出望外,卻又惱起來:“那婚前不得見面到底是哪個定的規矩?”
  
  居沐兒被他的語氣逗得笑起來,龍二低頭,將她吻住,抵在她唇上道:“笑什麼笑,我是見著你太想我,怕你想得辛苦。”
  
  居沐兒聽得更是想笑,可下一刻龍二便深深吻住她,她笑不出來,便伸臂抱住了他的頸脖。龍二的舌頭探入,纏上了她的,正嘗著了滋味,動情動心,忽地聽得車夫大聲道:“二爺,酒鋪到了。”
  
  龍二心裡一惱,不打算停,可車門處卻又有人大力敲著,居老爹的聲音傳來:“是二爺來了嗎?”
  
  龍二全身一僵,居沐兒道:“是我爹。”
  
  “我知道是你爹。”龍二完全沒好氣,只恨不得現下這日子已經是到了成親後,到時候他把她放在自己屋裡,想親熱便親熱,看誰還敢來敲他的門打擾。
  
  居沐兒推推他,龍二歎氣,可惜現在離成親還有兩個多月。他不情不願,探身把車門打開了。
  
  車門外頭居老爹精神抖擻地喊著:“二爺,你來了啊。”
  
  沒待龍二應話,居老爹一轉頭,看到居沐兒也在車裡,他有些驚訝,嚷道:“咦,沐兒,你也來了。”
  
  居沐兒歎氣:“爹,我不是來了,我是回來了。”
  
  “哦,對,我就是想說你回來了,怎麼是與二爺一路?”
  
  龍二跳下車,反身把居沐兒從車上抱了下來,回道:“我在街上看到她,就順便把她送回來。”
  
  居老爹點點頭:“那真是太謝謝二爺了。二爺快進來坐會,二爺來此要做什麼呢?”
  
  做什麼?龍二一愣,他剛才不是說了送沐兒回來嗎?什麼叫做什麼?
  
  居老爹看龍二一臉困惑,好象不明白他問的是什麼,不禁撓撓頭,也一臉困惑:“二爺不是說順便嗎?所以是要來這做些什麼,再順便送沐兒,不是嗎?”
  
  龍二臉一僵,他知道居老爹不是有意挑刺,但是這個話說得真是不討喜,他送沐兒回來就算不順便的又如何?他就喜歡送送沐兒,非得找點什麼事才能叫順便?
  
  居沐兒聽得這二人對話,又在心裡歎氣,她道:“爹,二爺是想過來買些酒,這大過年的,家裡都得備些好酒,咱居家酒鋪的酒大名鼎鼎,二爺是慕名而來的。”
  
  “啊,對對,咱這的酒可好著呢。我今年生城裡人的氣,年關都沒給酒樓供酒,二爺來我這取便對了。買什麼買,二爺喜歡全拿去。”居老爹一聽是誇他的酒,高興地手舞足蹈,一連聲的招呼:“二爺快進來坐會,我給二爺挑酒去。”說完,一溜煙的跑進去了。
  
  龍二與居沐兒慢慢往裡走,一邊走一邊與她咬耳朵:“我慕名而來?買酒來的?”
  
  “嗯,二爺別客氣,我爹的酒很好的。”居沐兒點點頭,似乎還真有這麼回事似的。弄得龍二又想捏她了。
  
  兩人進了酒鋪,龍二正待找居老爹說他沒甚時間,得先回去,回頭讓小廝過來取酒好了。可沒等他去找,居老爹又顛顛的跑回來喊:“對了,女兒,我想起來了,你那位姓錢的琴師朋友來找你了,我道你不在,他說想借你的琴譜看看,我不讓他拿走,不過允了他在你琴室裡翻翻,這會該是還在那。”
  
  “男的?”龍二一挑眉毛,迅速抓住了這話裡的重點。
  
  “對。”居老爹點頭。那錢江義從前便與居沐兒相熟,他們幾個琴師朋友常來常往的,所以他想看琴譜,他便放進來了。女兒不在,也沒甚男女獨處的不合禮儀。居老爹沒覺得他這麼做有任何不妥。
  
  龍二對上居老爹那坦然的臉,真是一口怨氣吐不出來,看來他得找個機會好好跟這位太過“灑脫隨性”的岳丈大人聊一聊,告訴他除了他這夫婿之外,其他任何男人都不許放進居沐兒小院的這類認真嚴肅的問題。
  
  居沐兒聽了老爹的話,點點頭道:“我去琴室看看。”
  
  “我陪你去吧。”老爹趕緊說,又轉向龍二道:“二爺你先坐會,我讓夥計去拿酒了,一會就好。”
  
  龍二吐口氣,按捺住沒沖老爹喊你讓自己女婿坐外頭,然後領著自家女兒進後院見別的男人,老爹你真的覺得沒問題嗎?
  
  龍二在心裡默念了三遍:他是岳丈,他是岳丈,他是岳丈。
  
  然後深呼吸,微微一笑道:“我陪沐兒去吧,老爹你忙你的。”他一邊說一邊扶著居沐兒的手臂,將她往後院帶。
  
  居老爹對他公然搶女兒的行徑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只是道:“那我去給你挑酒去,我挑的定是比夥計挑的好。”說完,一溜煙又跑了。
  
  龍二看著他的背影無語,後與居沐兒一邊往後院去,一邊忍不住咬牙切齒道:“岳丈大人,還真是討人喜歡。”
  
  居沐兒笑,點點頭:“我爹要是聽到二爺誇他,定是會很歡喜。”
  
  “你又笑話我呢,是不是?”龍二捏捏她的臉:“我回去就準備個大家法,等你過了門,怕是得天天用上。”
  
  居沐兒嘻嘻笑著喊冤,兩人很快走到琴室門口。
  
  琴室裡,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正在認真翻看琴譜,聽得動靜忙抬頭看。見居沐兒與一位男子過來,忙施禮喚道:“居姑娘,你回來了。”又轉向龍二道:“公子有禮了,在下錢江義。”
  
  龍二點點頭算是回了禮。居沐兒在一旁給這兩位互相介紹了下。
  
  一說這是龍二爺,錢江義自然是明白了,忙又施禮招呼。而這錢江義,是居沐兒結交的一位琴師,琴藝出眾,教了不少學生,自己還創辦一所琴藝館,名為“雅音閣”,在京城小有名氣。
  
  龍二不以為然,他不懂音律,不識這些什麼琴師琴藝館的,對他們完全沒興趣。他就在乎這個男人自己家的琴譜不看,卻跑來翻他家沐兒的琴譜做什麼?
  
  照著龍二爺對“自己人”的歸屬看法,居沐兒是他的,那居沐兒的東西也是他的。雖然他家沐兒眼睛看不到了,但琴譜還是她的,是她的就是他的,別人動什麼動!
  
  錢江義看龍二的臉色不太好,便覺有些尷尬。但他還是對居沐兒道想借她的琴譜回去看看,有些藏本是他沒有的,他想借回去抄了,再把原書還回來。
  
  龍二忍著沒說話,居沐兒卻大方的應承下來。
  
  錢江義大喜,又挑了幾個琴技的話題與居沐兒聊,龍二在一旁完全聽不懂,但卻很嚴肅的盯著錢江義看,看得錢義江不得不長話短說,有些原本計畫要談的事也不提了,揀了幾本他挑好的琴譜,與居沐兒念了書名便要拿走。
  
  可龍二卻是不幹,他喚來留在居家的護衛,讓他拿筆墨來,把錢江義要借的書名都抄上,待還來時都得對上了才行。
  
  錢江義有些無措,龍二卻是對他微微一笑:“錢公子海涵,這些既是藏本,想必難得,我家沐兒愛琴如癡,如今看不見了,也不知公子拿走是哪些,我做做壞人,把書都記好了,公子好借好還,大家都不傷和氣,你說是吧?”
  
  錢江義訕訕應了好,待護衛把書名都抄好,他趕緊告辭離去。
  
  居沐兒將他送出門,臉上掛著微笑,心裡卻是有些計較。
  
  今日裡花娘借著好奇她的琴技一事打聽什麼絕世琴譜,這麼巧這邊就有人來翻她的琴譜櫃子。人家讓她秀琴技她就秀了,人家要她的琴譜她就給了,因為她知道,裝傻也不能裝得太傻了。可是她其實也完全沒把握,她裝得到底象不象。
  
  居沐兒心裡鬱結,自她眼盲後,她的疑心病就越來越重了。
  
  龍二這時候握住了她的手,溫暖的大掌讓她回過神來。倒是跟著龍二爺在一起,讓她覺得她又象她自己了。忍不住脾氣,放肆又狡猾的自己。
  
  婚期眼看是近了,可她卻越來越猶豫。
  
  她心裡有秘密,她真的可以嫁給他嗎?
  
  

  32多波折相思難訴
  
  龍二並不知道居沐兒是這種磨磨嘰嘰的心思,他自己一邊忙著一邊期待著婚期的到來。
  
  在成親之前,還有許多的事務要辦。什麼禮慶繡品,什麼花轎喜服,什麼喜宴菜式,還有屋堂的裝飾,各項採買等等。
  
  光是要準備的繡品吉物喜服就已經列滿了三頁紙,加上其它雜七雜八,整個婚禮籌備下來,那準備事宜寫滿了一本冊子。
  
  龍二打定了主意婚禮要大辦,各項物件都要求最好的,而賓客名單列滿了十頁,這把余嬤嬤忙壞了不算,整個龍府也快翻了天。
  
  為什麼要大辦?因為龍二成親不忘賺錢。
  
  要知道請的賓客越多,收到的賀禮賀金就越多,婚宴的規模越大,賓客給的禮數當然就得更體面。算一算這樣操辦下來,穩賺不賠。
  
  這些都是龍二一早就算計好了,媒婆子的賞錢,婚禮的各項花銷,他都要賺回來,這樣心裡才能踏實。
  
  龍二又連著好幾日沒見到居沐兒了,不過他覺得他有個正大光明的機會,就是借著婚前新人要去寺裡祈福的規矩由頭,跟居沐兒一塊去上香,這任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新人祈福這事確是婚前很重要的一個禮數規矩,又因這會正好又遇到了年關,所以余嬤嬤給定好了日子,在節前的兩日把這上香祈福的禮給辦了。
  
  龍二記下日子,把事務都排開,可余嬤嬤竟然來告訴他,這祈福的規矩竟然是男女方分開日子行事,居沐兒要早他一天去福靈寺。
  
  這讓龍二好生鬱悶,余嬤嬤和居老爹這兩人看著他們不讓見面,真是看得越來越緊了。
  
  龍二某個夜裡心情非常不好,他想著若是沐兒在,一定能說些話讓他開懷。可又想著兩個老人的囑咐和限制,心裡頭更是鬱結,他賭氣的想,真惹急了他,他便爬牆去見,看誰又能管得著。
  
  那日龍二忍著沒去,但沒多久,他還真去翻牆看他家沐兒去了。
  
  事由是居沐兒被丁妍珊欺負了。
  
  要說從前丁妍珊欺負居沐兒他龍二爺是看笑話的,可如今時過境遷,誰要是再敢欺負居沐兒,龍二爺可是會大大的生氣。
  
  那段日子,居沐兒一直很安分地在家裡呆著。可有一天,錢江義又來了,他來還琴譜,見左右無人,他問起居沐兒是否能記起師伯音臨死之前彈的那些曲子。
  
  居沐兒搖頭,說那曲子甚妙,繁複綿長,實在是不好記,更何況已經兩年過去,更是沒可能再記清。
  
  錢江義歎氣:“當初一白兄領著我們幾個一起,說要把譜子記下,只可惜他去得早,譜子卻沒能留下,這還真是成了絕世之音了。”
  
  居沐兒低下頭,跟著他歎氣,輕聲道:“這確實是太可惜。”
  
  錢江義說的一白兄名叫華一白,是他們琴師當中最出眾的一位。當日師伯音行刑琴會之後,有幾位琴師似是聽出了師伯音的琴音裡含了玄妙之意,於是聚在了一起相議。
  
  師伯音彈的那曲子綿長,是拼揉了好幾首曲子交錯而繹,最後的意思,大家猜測是個冤字。而蒙冤之意的後面,緊接著跟著一首大家從未聽過的絕妙好曲。
  
  師伯音在當時是琴師界裡仙人一般的人物,人人仰慕欽佩,都企盼著能結交相識,若能得他指點一二,便是不憾終生。如此人物,如今竟有可能是被冤至死,眾琴師不免群情激憤。
  
  但這案子是刑部嚴查,皇上親督,無論如何也論不到他們這些布衣琴師只憑聽了曲子做的猜測就能翻案。於是華一白便提議,要把師先生在刑場上彈的曲子完整的記錄下來,包括訴冤和後面那首絕世好曲。只要把曲子都記全了,大家反復鑽研,定是能找出些線索來。
  
  居沐兒因為是位姑娘,為人又低調,所以這些男琴師的聚會她從不參加。更可況那時候她還準備要嫁給陳良澤,就更得避嫌,於是鮮少在外露面。
  
  但刑場上的含冤之意,居沐兒也是聽懂了。她雖是女子,卻也有顆俠義心腸,琴聖若真是枉死,她心裡也是相當不平。當日正琢磨此事該如何辦,華一白卻是悄悄地找來了。
  
  平冤一事非同小可,其中涉及太多厲害關係。所以華一白也只限定了那幾個交情極深的琴師一起鑽研,其他人概不透露。華一白與居沐兒頗有交情,平素裡兩人也相互切磋討教過琴藝,居沐兒的本事他很清楚,所以特意過來,希望居沐兒能在此事上助他一臂之力。兩人相議之下,對整首曲子訴冤的看法相當一致。
  
  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下。但女子議事並不體面,何況還是這等離奇事情。再加上男琴師們一般看女琴師不起,認為女子彈琴不過是賣藝,只有男子研琴才是學問。華一白自己隨性,但也清楚那些男琴師的陋病,為了不給居沐兒惹來麻煩,他向居沐兒保證,絕不對外說起她也有參與這事。
  
  那時候的居沐兒滿腔熱忱,她一點一點的努力回憶,沒日沒夜的翻記琴譜。她把記錄下面的部分分次悄悄交給了華一白,華一白對照自己與其他人記下的,整理出了前半部的琴譜來。
  
  前半部的訴冤雖由多段琴曲拼湊纏接,但畢竟都是大家聽過的曲子,所以記憶還是頗深。可後面那首絕世琴曲,因為大家都是第一次聽,能記下的並不多。
  
  華一白把希望都押在了居沐兒身上,但那時候居沐兒也沒有辦法再寫琴譜了,因為她的眼睛越來越糟,她答應華一白,待她眼睛好些,再試試把後面的琴譜翻記下來。
  
  可沒想到,她的眼睛沒好,華一白卻是喝醉了酒摔到河中溺死了。華一白一死,其他幾個琴師沒了主心骨,事情也沒進展,漸漸地有人怕得罪官方皇家,也有人提出也許事情並不是大家想的那樣,加上人的韌性經不起磨,於是最後大家散去,漸漸地,這事再沒人提。
  
  而居沐兒的眼睛也再治不好,最後盲了。
  
  “居姑娘。”錢江義的一聲喚將居沐兒從往事裡拽了回來:“當日一白兄領著我們鑽研翻記師先生臨刑前彈的曲子,我們就差最後那首絕世琴曲沒記上。這琴譜關係著為師先生找回清白,若是居姑娘你有記下,可千萬告訴我們。一白兄去得早,但這事我們還是得繼續下去,不負他的心願才好。”
  
  居沐兒輕輕搖頭:“我確實愛莫能助。”
  
  錢江義歎氣,卻又道:“其實我現在說起這事,還有一個原因。最近我聽到了一個消息,我想,這與師先生的冤案有關。”
  
  居沐兒沒說話,錢江義壓低了聲音繼續道:“聽說,那首誰也記不住彈不出來的絕世琴曲裡,藏著一個武功秘笈。內容就是記在那琴譜裡。”
  
  居沐兒心裡咯噔一下,這樣的消息傳開,怕是有些貪婪的武林中人該瘋魔了吧。誰手上有這琴譜,便意味著將有殺身之禍。
  
  居沐兒一時間有些辯不清這消息裡頭的門道,她面上淡淡一笑:“武功秘笈?那這事還挺有意思的,也不知是何妙人,能把武功招數還記在琴譜裡。”
  
  錢江義道:“這就不知曉了,反正現在這事都在悄悄傳,說是蓋世神功。”
  
  居沐兒笑笑:“那看來得失傳了,真是可惜。”
  
  錢江義也是這般道,他連說可惜,之後又聊了幾句,便告辭走了。
  
  第二日,林悅瑤托人給居沐兒捎了消息,約她見面,說有事要敘。
  
  林悅瑤是華一白的紅顏知己。華一白一身才華,卻最愛在煙花之地流連炫琴買醉,後識了林悅瑤後才收斂了許多。他常到惜春堂點林悅瑤相陪,有時一住就好幾天。這些是後來居沐兒教花娘彈琴時,從其他花娘嘴裡知道的。
  
  而居沐兒認得林悅瑤,是在華一白死後。
  
  那時林悅瑤悄悄來到了酒鋪見居沐兒。她告訴了居沐兒一些事,原來居沐兒寫琴譜這事華一白並非所有人都沒說,他告訴了林悅瑤。
  
  林悅瑤當時來找居沐兒是要告訴她,她覺得華一白的死並非意外。她決心要查出真相,她問居沐兒能不能幫她。
  
  居沐兒答應了。
  
  而這次林悅瑤約居沐兒見面,說的消息跟錢江義說的一樣。就是她打聽到,原來那絕世琴譜根本就是一個蓋世神功的秘笈,所以當日史尚書得了琴譜,才招來了殺身之禍。雖然那琴譜最後在史家滅門案裡被一把火燒了個乾淨,但最近聽說,有人確定師伯音臨死之前,已將那琴曲彈了出來,所以眾人皆雲,琴譜還在,只是被秘密藏在了某人手裡。
  
  居沐兒聽完消息,給不出任何回應。她心裡沉沉的回家,卻在途中遇到了丁妍珊。
  
  丁妍珊看到居沐兒就氣不打一處來。這瞎眼女人不但迷惑了龍二爺,搶了她丁妍珊中意的夫婿人選,更是讓姐姐在姐夫面前抬不起頭,兩口子成親這許久,第一回鬧了個冷面冷語。丁妍香背地裡也不知哭了多少回。不但如此,爹爹還為了這事把姐姐狠狠教訓了。
  
  這些怨,丁妍珊可是都記在了居沐兒的頭上。
  
  所以這時見了居沐兒,那真是仇人相見,份外眼紅。丁妍珊的爆脾氣可容不得居沐兒安生,她一個箭步沖過去迎頭就給了居沐兒一巴掌,又搶了她的竹杖,甩去老遠,然後指著居沐兒的鼻子破口大駡她狐狸精等等,又說她妄想嫁進龍家就是做夢,讓她等著瞧。丁妍珊罵完了,揚長而去。
  
  居沐兒摔在了地上,爬起來已迷了方向,竹杖也不知在何處,又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辱駡,甚是狼狽。最後是路邊有人見她眼盲,好心給她撿回了竹杖,又給她指了方向。她這才得以回家。
  
  這件事當天晚上就傳到了龍二的耳朵裡,直把他氣得七竅生煙。他惦記居沐兒惦記得肝疼,於是顧不得時辰已晚,於禮不合,自己騎了馬悄悄到了居家酒鋪後面的樹林,從後院圍牆跳了進去,直奔居沐兒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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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 發表於 2012-11-9 10:38 AM

  33夜探香閨爺鬧心
  
  居沐兒睡得並不安穩,正似夢非夢,心慌得厲害,迷迷瞪瞪之間忽然覺得床邊有人,嚇得她猛地睜開了眼睛,還沒來得及叫,一隻大掌捂住了她的嘴,她“嗚嗚”地掙扎起來。
  
  “是我。”龍二急忙低聲喚。
  
  居沐兒呆住,龍二又道:“是我,我聽說你今日在街上受欺負了,我來瞧瞧你。”
  
  “二爺?”
  
  “對。”
  
  居沐兒猛地撲了過來,龍二嚇得趕緊接住,慢一步她就得栽到床下去。
  
  居沐兒緊緊抱著他,讓龍二心疼得不行。“那潑婦嚇到你了,是不是?”
  
  居沐兒不說話,龍二又訓她:“怎麼偷偷出門不帶護衛?”
  
  “被人欺負了怎麼不來找我?”
  
  “就這樣你還能呼呼睡?”
  
  他都睡不了,非得來看看她,結果她睡得跟只小豬似的。龍二有一肚子要訓她的話,可還沒等他說完,居沐兒卻問:“天已經亮了?”她怎麼覺得好象她沒睡多久似的?
  
  龍二那一肚子話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真是太好了,他倆又是一個在講東一個在講西。
  
  “天還沒亮。”這話是答得咬牙切齒。
  
  “哦。”居沐兒愣愣地應了,把頭埋在龍二的懷裡,她剛才做惡夢了,現在他能在她身邊真是好。她覺得放鬆下來,又開始困了。
  
  龍二皺著眉頭,很懷疑這個傻姑娘到底清醒了沒有。
  
  “我是誰?”
  
  “二爺。”她迷迷糊糊的答。
  
  “是嗎?”他故意唱反調。
  
  這話慢了半拍進到居沐兒的腦子裡,她猛地坐直了,嚇醒了一半:“不是二爺?”
  
  “不是我是誰?”龍二氣得牙癢癢,這姑娘清醒的時候能氣他,迷糊的時候也能氣他。
  
  居沐兒眨眨眼,清醒了一大半。“天沒亮二爺怎麼到我房裡了?”
  
  龍二僵著臉不說話,心想她要是敢跟他嘰嘰歪歪說什麼於禮不合之類的論調,他就生氣給她看。
  
  可居沐兒沒象居老爹和余嬤嬤那樣的說哪些,她說的是:“好冷哦,二爺,我能裹著被子與你敘話嗎?”
  
  龍二的心頓時又軟了下來,“你快躺著。”
  
  居沐兒相當聽話動作迅速的躺好,還自動自覺的用被子把自己裹嚴實了。
  
  “不許閉眼。”龍二靠在床頭,借著月光仔細端詳她,然後輕輕捏她的臉,問:“今天被打了嗎?”
  
  “嗯。”
  
  “打的哪邊?”
  
  “就是你現在掐的那邊。”
  
  龍二的手一頓,收了回來。過了一會又伸過去,撫撫她的臉道:“我會為你討回來的。”
  
  “嗯。”居沐兒不甚在意這個,讓她慌的是別的事。
  
  “不問問怎麼討?”
  
  “怎麼討?”她很配合的問了,但其實她很想睡。
  
  “我去敲打敲打她爹,她爹自然就會教訓她了。”搶婚那樁事,他聽得探子報的,那丁妍香被罰跪和挨了她爹的兩耳光。
  
  “嗯。”居沐兒一點沒有身為當事人的自覺,她的不起勁讓龍二也覺得沒意思了。他搖搖她,提了要求:“不許睡,快說些讓我開心的話。”
  
  “啊?”大半夜的,他特意過來讓她哄他開心嗎?
  
  “二爺為何不開心?”
  
  “前兩日我得了消息,茂平城和策城的生意被別家搶了,難怪那幾位老闆今年沒來。”
  
  居沐兒從被子裡探出手來,摸索到了他的大掌,握著了,笑道:“沒關係,二爺很快便能再掙回來的。”
  
  “哼。”龍二捏捏她小手掌,他可是龍二爺呢,當然是能掙回來,可是掙的那些又不是這邊掙的,不一樣。
  
  “二爺給他們發喜帖去,他們剛舍了二爺的生意,肯定心裡也戰戰兢兢的,二爺成親是大事,不送禮來可不行,送禮沒送好的也不行。”
  
  龍二愣了一愣,終是笑出聲,這狡猾的丫頭當真是懂他的,他昨日還真差人把喜帖送出去了,不讓那些個“變節”的傢伙吐點好處出來,他豈能甘心。
  
  居沐兒聽得笑聲,也笑了:“二爺笑了,那二爺是開心了嗎?”
  
  龍二彎著嘴角,故意道:“還沒有。”
  
  居沐兒顰眉,一副苦惱樣:“那怎麼辦?不如二爺回去早點睡,睡著了就開心了。”
  
  “你當人人跟你似的。”龍二看她愛困的閉上眼,忍不住戳她腦袋:“就愛睡,白日裡受氣了夜裡還能睡。”
  
  “我也不是怎樣都能睡好啊,之前我就沒睡安穩,你在這了我才覺得踏實了,很困的,二爺。”
  
  “二爺不困。”龍二咧著嘴笑,她說他在身邊她才踏實睡得好,是在與他說情話吧?
  
  “你做惡夢了嗎?”他記得進來的時候看她睡得表情都不太對。
  
  “嗯。”她握著他的大掌,覺得越來越困。
  
  “夢見什麼了?”
  
  居沐兒動了動眼皮,應道:“記不太清了。”
  
  “記不清了就不算惡夢,忘不掉甩不開的才是。”龍二撥開她的頭髮,找她的耳珠子捏捏:“你冒傻氣,爺好心,就在這陪著你,你好好睡。”
  
  居沐兒被捏得縮了縮脖子,把腦袋的一半都埋在被子裡。應了聲“好”後,便當真要踏踏實實睡過去。
  
  龍二看她這般,心裡又不舒坦了:“你就這樣睡了?”
  
  居沐兒困得連氣都歎不出來了,不是二爺自己說讓她好好睡的嗎?到底是要什麼樣?
  
  “二爺,我困。”聲音裡真是說不出的可憐。
  
  龍二不說話了,俯頭看著她閉著眼睡覺的樣子。她長長的睫毛小扇一樣,月光映著她露在被子外頭的半張小臉。他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她下意識的側頭,在他手掌邊討好的蹭了蹭。
  
  龍二覺得很滿意,他忽然想,居沐兒定是對他有情的。要不然,她怎麼會巴巴的來找自己,又怎麼會借機向自己求親,她是聰明的,當然也有些小傲氣,所以以她的性子,對他如此小鳥依人,他的觸碰和一些親密的舉動,她也毫不抗拒,這般說來,定是對他心中有情的。
  
  龍二這麼想著,心情變得很好。他撫撫居沐兒的臉,她動了動眉頭,他撫撫她的頭髮,她完全沒發應,他又去捏她的鼻子,她迷迷糊糊打掉他的手,翻個身背對他繼續睡。
  
  龍二心想,這麼快就睡著了?
  
  她不理他,他卻想招惹她了。他把鞋蹬掉,整個人坐到床上來,見不得她背對他,他乾脆連人帶被一起抱住了。
  
  “沐兒……”他喚著,居沐兒沒反應。他又喚,還沒反應。喚了第三聲,被子裡終於傳出迷迷瞪瞪的一聲應。
  
  龍二又道:“天亮了,沐兒,該起了。”
  
  “哦。”居沐兒好半天才應了一聲,但完全沒有動,這聲“哦”也象睡夢中遲半拍給的反應。
  
  龍二把她翻過來,看她閉眼睡得香,又道:“沐兒,起來吃早飯了。”
  
  居沐兒這次沒有應,但是似乎被他吵得不高興,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龍二忍不住用手指尖去撫她的眉心,輕聲道:“好吧,天又黑了,你繼續睡吧。”
  
  居沐兒當真是繼續睡,壓根沒理他。
  
  龍二靠在她枕邊,撥撥她眼睫毛,點點她的唇瓣,又輕輕捏她臉蛋。真有意思,雖然被騷擾的那個人都沒搭理他,但他一點也沒覺得悶。他忽然想著,對了,家規裡可以加一條:爺沒有睡沐兒也不許睡。
  
  龍二呆著呆著,終於也累了,他靠在居沐兒身邊,睡著了。半夜裡覺得冷,他很自然的拉開了被子,鑽到了居沐兒的被窩裡。
  
  居沐兒睡得沉,被他擾了也沒醒,閉著眼滾到他懷裡,嘟囔的問了聲:“二爺?”
  
  龍二也睡得迷糊,下意識應了:“嗯。”
  
  然後兩個人都很安心,擁在一起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又繼續呼呼大睡。
  
  居沐兒睡啊睡,正睡得香,被人拍醒了。
  
  “沐兒,起來了。”是龍二的聲音。他喚了她四五聲,她才終於有了反應。
  
  居沐兒愛困的睜開眼,問:“天亮了嗎?”
  
  “亮了。”
  
  “真的嗎?”
  
  龍二沒好氣:“真的。”
  
  “那亮多久了?”
  
  “不知道。”他一睜眼發現睡的不是自家的臥房,又發現窗外明亮,竟已是大白日了。他心裡頭一驚,想著今日還有許多事務要辦,而現在也不知是什麼時辰,府裡頭又沒人知道他去了哪,會不會亂了套。
  
  他想著這些也顧不上軟玉溫香抱滿懷的,趕緊起了身。這一起來,發現自己昨夜裡衣裳也沒脫,直睡得衣服皺巴巴,活象掛了一身的梅乾菜。一摸頭髮,睡了一晚自然也不齊整了。
  
  要他這般出去,然後穿過城裡街市回府,那真是丟臉丟大發了。龍二趕緊整理儀容,可四下裡轉了一圈,竟然沒有找到鏡子。一想,是了,他家沐兒看不見,她屋裡擺個鏡子也是無用。
  
  他轉頭看看,那個讓他現下處境尷尬的姑娘正抱著被子呼呼大睡,他自己不好自然也見不得她好,於是過去將她拍起來。
  
  居沐兒還沒完全清醒,抱著被子表情呆呆的,又問:“二爺怎麼這麼早又來了。”
  
  “我不是來了,我是沒走。”
  
  “哦,那二爺為什麼這麼晚還沒走?”
  
  龍二捏她的臉:“醒了嗎?”
  
  “痛,痛……”居沐兒小臉皺成了包子,醒了。
  
  龍二又問:“你梳子呢?”
  
  居沐兒指指小櫃:“在抽屜裡。”
  
  “沒鏡子是嗎?”
  
  居沐兒點頭。
  
  龍二走過去開抽屜找梳子自己梳頭,一邊梳一邊回頭看。居沐兒用被子把自己裹著,正打哈欠。她散著發半眯著眼,被子的花色土氣,她裹得亂七八糟,一副儀容不整的模樣,看在他眼裡卻是覺得頗有風情頗動人。
  
  龍二沒鏡子照,只得憑手感把頭髮梳齊整了,然後過去拉居沐兒的手:“別打瞌睡了,來練習一下伺候爺起身。”
  
  “哦。”居沐兒坐直了,問:“要做什麼?”
  
  龍二一愣,她看不見了,還能伺候什麼?梳頭不行,更衣不行,靠她端洗臉水什麼的怕是更沒戲。而他夜闖閨房,也不能大刺刺的走出去自己張羅。看來他今天真得一副狼狽的樣子回府了。
  
  龍二一咬牙,什麼都不讓她幹他可不甘心,他挑了個最簡單:“幫爺扣衣扣。”
  
  “好。”居沐兒非常乖巧的應了,她慢騰騰的伸手往龍二身上摸,找扣子在哪裡。摸啊摸,摸到了。她說:“二爺的扣子扣著呢,那我先解開,再幫二爺扣上。准保二爺滿意。”
  
  龍二臉一僵,這臭丫頭,又故意擠兌他了,做做樣子哄他開心不就好了,可她竟然真的解開了,再重新扣上。然後還問:“需要再扣一次嗎?還是換一顆扣再來?”
  
  她就會氣他。這是犯了家規第一條。龍二伸手捏她的臉蛋,居沐兒呼痛捂臉,擺出一臉委屈又道:“要不系腰帶?解了再系上?”
  
  龍二戳她腦袋,居沐兒順著這一戳直接倒回床上,裝死。不知道這樣能不能繼續睡?
  
  龍二看她淨搗亂,心裡來氣,這也就是她的閨房,這也就是她還沒過門,等成了親,她還敢這般調皮鬧他,他就直接把她按回床上去,收拾得直讓她再不敢囂張為止。
  
  龍二這般想著,小腹一熱,他按捺住身上的騷動感覺,重重咳了兩聲。可那個沒心肝的姑娘還賴在床上不動,龍二因為心有綺念,倒不敢過去再纏她。
  
  他又咳了咳,粗聲粗氣道:“爺走了。”他說完,重重的踏步往屋門走去。
  
  居沐兒忽然猛地坐了起來,大聲道:“不行!”
  
  龍二腳步一頓,嘴角彎了起來:“怎麼,不想讓爺走了?”
  
  “不能走門口,院子白日裡人來人往的,二爺被人看到多不好。”居沐兒一指後窗:“二爺從窗戶出去吧。”
  
  龍二頭頂冒煙:“你讓爺爬窗?”雖然明知她說的有理,他也不會莽撞直接開門出去,當然也會探明白外頭無人才開門,但她這般理直氣壯的讓自己爬窗,他心裡還是相當不悅。
  
  “不用爬的也行,二爺必是會輕功的,跳出去也好。”
  
  “那有什麼不一樣?”龍二還是氣,早知道就不要來看她,鬧得自己如今這般狼狽。
  
  這時候門外傳來居老爹哼小曲的聲音,過一會又聽得他抬東西的動靜。居沐兒有些緊張,龍二雙臂抱胸,故意嚇唬她:“爺是不會跳窗的。”
  
  “那爺昨晚上是怎麼進來的?”她一句話堵死他。她入睡前把門閂了,窗戶卻是開了半扇透氣,龍二來了她屋前,做不得撬人門閂的事,原想喚她起身,可看窗開著,就跳進去了。
  
  可自己跳進來和被人使喚跳出去是兩碼事。
  
  龍二瞪著居沐兒,居沐兒看不見他,所以相當無辜的表情面對他。龍二越瞪她越覺沒意思,多少人在他淩厲的眼神下屈服,可這招對一個瞎子完全不管用。
  
  這瞎子現在居然還問:“二爺,你在瞪我嗎?”
  
  二爺沒回話,二爺悄無聲息的跳窗戶出去了。
  


  34逢意外盲女遭劫
  
  二爺沒洗漱沒更衣,還被迫在林子裡偷偷方便,然後邋邋遢遢的騎馬回府去了。這一路越想越氣,他要是再去看她,他就不是龍二爺!
  
  他怎麼會想著那女人對他有情,那女人真是恨不得氣死他。哼,她等著瞧,等她進了他龍家門,他鐵定讓她見識見識什麼叫夫綱威震。
  
  可威振夫綱這種事,得為人夫婿了才能做,而為人夫婿,得是正式拜了堂才算數。
  
  所以龍二爺空有一顆想在自家媳婦兒面前擺威的心,卻苦於還沒有那個身份。他安慰自己不用急,這媳婦兒是十拿九穩要進門的,他現在需要的只是耐心,等著便好。安心等到了日子,他就拜堂做新郎。
  
  可龍二沒料到,這世上總有意外。
  
  這天是居沐兒依禮要到福靈寺上香祈福的日子。依蕭國禮俗,成親前男女兩家要各自帶上雙方的生辰八字,去跟菩薩請福,保佑婚後生活和和美美,添丁添福,相伴終老。
  
  依禮數,男女雙方不得聚首,要分開日子各自前往。所以這日是居沐兒去祈福的日子,龍二湊不得熱鬧,只有居老爹和蘇晴陪著她,而龍家的兩個護衛則是遠遠守著。
  
  居沐兒拜完菩薩行完禮,居老爹想著要去給沐兒的娘買些香火,讓她在下麵也能舒舒服服過好日子,便讓沐兒在外頭先等著。
  
  福靈寺是京城附近香火最旺的寺院,這會又正值年關,許多人家都趕著來上香祈願。寺裡邊人頭攢動,煙火彌漫,人來人往的磕磕碰碰總少不了。居沐兒眼盲不方便,便道她先回馬車那邊等。居老爹應了,於是蘇晴攙著居沐兒慢慢往寺外的馬車停處走去。
  
  因今日裡來上香的人很多,所以馬車停得遠。居沐兒與蘇晴兩人走了好一會才看到了車子的影子。而走了這許久,空氣裡的煙味終於聞不到了,居沐兒這才能喘上一口氣。蘇晴指著路邊的樹林道:“姐姐,我們到林子那歇會透透氣。”
  
  居沐兒應了好,兩人朝著林邊去。蘇晴看到塊大石頭方方正正,忙跑過去拿帕子出來墊在那上頭,正想說“姐姐你坐”,一轉頭卻見居沐兒身後沖過來幾個大漢,那來勢洶洶的架勢,一看就不是善類。
  
  蘇晴大叫一聲“姐姐”,朝著居沐兒就沖了過去。居沐兒聽得她那聲喊,已知有事發生,但她還來不及反應什麼,幾個大漢已經飛快到了她的近旁。為首的那個一把抓著居沐兒,大聲笑道:“快看這大姑娘,老子瞧上了。這大過年的,該討個老婆回家暖床去。”
  
  周圍的幾個百姓嚇得趕緊躲,有姑娘女眷的更是放開腿腳火速跑開。幾個大漢哈哈大笑,對居沐兒推來搡去,動手動腳。居沐兒嚇得臉色慘白,全身發僵。
  
  蘇晴人已到了跟前,腳跟一轉卻是改了方向,她朝著人群方向跑,大聲喊著:“陳大哥,救命!來人啊,救命!”
  
  在她叫嚷的時候,一輛馬車飛馳而來,卻是接應那幾個大漢的。
  
  大漢們抓著拼命掙扎大聲呼救的居沐兒就要拖上車。這時候陳護衛已然趕到,他躍身而起,拔劍便朝那抓著居沐兒的為首大漢刺去。
  
  幾個大漢默契十足,其中三人回身,揮刀便向陳護衛迎了過來。另一位龍家護衛趕到,欲砍斷馬車與馬兒之間的韁套索,也被兩個大漢舉刀攔下了。
  
  蘇晴大聲尖叫,又朝著居沐兒沖過來。居沐兒聽得聲音,慌得大叫:“晴兒你快跑,別過來,快跑!”
  
  她話沒喊完,就被為首的大漢一甩手丟上了馬車。居沐兒腦袋磕到車板,下巴被自己的竹杖戳到。她看不到,又聽得周圍一團混亂,於是不敢亂掙,只緊緊的握住她的竹杖。她聽到蘇晴大叫放開,聽到她的尖叫聲,聽到打鬥吆喝的聲響。
  
  一個大漢叫道:“這小妞看來是歡喜我們呢,乾脆也抓走好了,多一個也好。”居沐兒又驚又疑,生怕是她自己想得那樣,結果一個人重重砸到她的身上,證實了她的猜想。
  
  居沐兒驚叫:“晴兒?”
  
  蘇晴緊緊抱著她:“姐姐。”
  
  “我讓你跑,讓你跑,知道嗎?”居沐兒又慌又亂又急,她做不了任何事,她的盲眼就是拖累。
  
  身下的馬車動了起來,居沐兒聽到陳護衛的大喝,然後是幾個大漢囂張的狂笑。蘇晴聲音發抖:“陳大哥,陳大哥倒下了。”
  
  倒下了?居沐兒全身的血都似冷了下來。
  
  馬車越跑越快,為首的大漢跳上了車子,關上車門。其他大漢騎上了馬,押著馬車一起撤了。嘴裡大聲嚷著:“過年娶媳婦羅。”
  
  眾目睽睽之下,他們擄了人,揚長而去。
  
  盲女居沐兒又出事了!
  
  龍二爺的未婚娘子在福靈寺外遭劫了!
  
  大過年的,山賊出來搶人了!
  
  一個接著一個的消息火速從城外燒進了城內。
  
  龍二急匆匆趕回龍府,兩名派去居家的護衛一身浴血,大夫正在急救。而居老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手腳發抖,話都不會說了。
  
  他看到龍二回來,一把撲了過來,緊握著龍二的手,抖著唇半天也沒擠出一個字來。龍二回程時已聽曉了事情的大概,現下也完全沒心情沒工夫安慰老人,他把居老爹按在椅子上坐下,說道:“你坐著,我來處理。”
  
  居老爹淚流滿面,不住點頭。
  
  鐵總管在兩個護衛被送回來時就急急問了話,此刻龍二回來,他忙上前把情況詳細說了。龍二一臉寒霜,去看了看兩位護衛的傷勢,然後轉頭問李柯:“人叫齊了?”
  
  “都齊了,有八位已經撒出去先行探消息,其他人怎麼安排,就等二爺的話。”
  
  龍二點點頭,轉向鐵總管:“你跑一趟府衙,將這事報了,另外打聽一下最近有無什麼山賊匪類的動靜。將他們記錄在案的所有消息都報回來。還有,讓府衙調人,依以往匪類活動的地域範圍裡搜查。”
  
  鐵總管應了。龍二又問:“老三回來了嗎?”
  
  “回來了。”答話的是鳳舞:“相公聽說了這事,出去找朋友探消息了。”
  
  龍二又點點頭,一邊往外走一邊囑咐李柯:“留兩組待命,其餘的都撒出去,丁府和雲府要派人盯著,今日裡務必要找到沐兒。”
  
  李柯應了話,一屋子人趕緊各自行動。龍二卻是頭也不回,徑直出了去,上馬便朝著福靈寺狂奔。
  
  福靈寺外如今已經一片清冷,大家生怕久留遭劫,都倉皇返家去了。龍二到了那處,看到地上血跡,心知已到了陳護衛他們與人動手的地方,也就是居沐兒被劫之處。
  
  龍二下了馬,在周圍走了一圈。兩個龍府的探子看到主子爺,趕緊過來招呼。他們是得了消息先過去打探的,於是又把打聽到的都與龍二說了。
  
  據當時目擊的人稱,那幾個劫匪是從另一邊的林子裡穿出來的,他們只說了些討媳婦的渾話,並沒有相互叫喚姓名,也沒有提到什麼地方,聽上去也不像是有特定目標的樣子。擄了人後,有馬車和馬接應,很快就跑掉了。兩個探子沿著目擊者所說的路線查探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資訊。
  
  龍二聽了,沉著臉久久不語。
  
  是什麼樣的匪類腦袋被驢踢了才會跑到蜂擁蟻聚的寺廟門口劫人?這是怕人不知道?
  
  他家沐兒雖是得他歡喜,但憑心而論,她也不過是中等之姿,勝在儒雅之氣,聰穎伶俐罷了。來這福靈寺討喜求福的姑娘媳婦兒這麼多,他就是不信那些匪類一眼望過去就只看到他家沐兒了?
  
  而且沐兒手上拿著盲人竹杖,甚是醒目。他龍二還真是沒聽說過匪類搶人會挑個盲的下手,那得多麻煩。
  
  再者說,他派的兩位護衛雖不似李柯這般武藝超眾,但也確實是訓練有素,身手不錯的。這些匪類能把兩名護衛傷成這樣,看來也並非泛泛之輩。但有這樣的身手不多劫些財多劫些別的姑娘,單劫走他的沐兒是什麼意思?
  
  龍二越想臉色就越是難看,他囑咐探子們繼續查,說其他人手已經發出來,讓他們順著這路徑盡速追下去。若有消息就回府報信。
  
  探子應了。龍二上了馬,又朝著刑部尚書丁盛的府宅奔去。
  
  一路上寒風凜凜,這日竟是分外的冷。龍二狠狠抽著馬兒快跑,卻覺得像是抽到了自己的心上,直疼得他喘不上氣來。
  
  居沐兒對他不滿顰眉抿嘴的樣子,她逗弄他得逞後竊笑的表情,還有她明明一身的驕傲卻低眉順眼的小虛偽……這些一幕幕在龍二腦子裡滑過。
  
  龍二的臉冷得象冰,心裡卻是熊熊的怒火,他要把那些擄走她欺負她的人千刀萬剮,剁碎了拿去喂狗。
  
  丁盛對龍二的到來很意外,但龍二這次沒有心情跟他虛偽客套。他直接說:“我的未婚妻子今日在福靈寺外被匪賊劫走。我來找丁姑娘問幾句話。”
  
  丁盛心知這事非同小可,他也清楚女兒前幾日當街打了居沐兒還放話威脅的事,於是急忙遣了人去後院喚丁妍珊出來。然後又備了茶,客客氣氣請龍二坐下,細問問了事情的經過,承諾他也會調集手下幫忙一同尋找。
  
  這時候丁妍珊出了來,面對龍二再沒了以往的歡喜,反而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她看了看丁盛,又看看龍二,問道:“二爺來此,所為何事?”
  
  龍二直截了當的問:“沐兒被人劫走,是不是你幹的?”
  
  丁妍珊愣了一愣,而後反應過來,張大了嘴吃驚道:“怎麼是我幹的?我壓根不知曉有這事。”
  
  丁盛在一旁將事情大致說了,然後道:“珊兒既是與此事無關,那說明白了便好。”
  
  丁妍珊大聲道:“自然是與我無關,我怎麼會與匪類有接觸,更不可能使喚他們幹出這種事來。”
  
  龍二冷笑:“丁姑娘太自謙了,當日你找過兩個地痞在街上對沐兒動手動腳,又使喚人潑她一身髒水,前幾日更是親自動手,威風八面的,那日可不是你親口與她說讓她等著瞧嗎?如今怎地把自己說得這般沒本事。”
  
  丁妍珊被他話的諷刺意味重重刺傷,她“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滿臉漲得通紅,大聲道:“那些也不過是小小惡作劇,但擄人殺人的事,我是絕計不會做的。我不認得什麼山賊匪類,當日的地痞是我找的府裡下人裝扮的,我沒找人劫走那賤人,我要是有那狠毒心腸,這麼麻煩劫她做什麼,還不如直接殺了了事……”
  
  “珊兒!”丁盛一聲喝,截住了丁妍珊的口不擇言。
  
  丁妍珊猛地閉了嘴,咬緊了唇,也不敢再看龍二,只梗了脖子道:“總之我敢發誓,發什麼毒誓都行,這事不是我幹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龍二冷冷盯著她看,半晌逼近她兩步,惡狠狠的從牙縫裡迸出五個字:“你才是賤人!”
  
  丁妍珊猛地一顫,扭頭看向龍二,她的眼眶迅速紅了,淚水湧了出來。丁盛聽得龍二的話大為不滿,正想喝他,龍二卻是搶先說了:“別讓我查到這事與你們丁府的任何一個人有關。”
  
  他眼裡的厭惡神情讓丁妍珊再也按捺不住,她大叫一聲:“你欺人太甚。”她喊完,伸手抄起案幾上的茶盅便朝龍二潑了過去。
  
  茶水潑上龍二的胸膛,龍二動也不動,只冷冷瞪著她看。而後他低頭,用手拍掉衣裳上的茶葉,冷冰冰的丟下了一句話,扭頭走了。
  
  他說:“不是每個沖我潑茶的姑娘我都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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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 發表於 2012-11-9 10:40 AM

  35探各處尋查蹤跡
  
  馬車飛快的向前賓士,車子顛簸得厲害。
  
  居沐兒和蘇晴緊緊擁抱在一起,縮在車子角落,大氣都不敢喘。因為這車上還坐著一個男人。
  
  那個為首的劫匪就坐在她們的對面。他滿臉鬍子,看不清長相,但粗眉瞪眼很是兇狠。他手裡拿著把匕首威脅著兩個姑娘不許出聲。居沐兒和蘇晴全程不敢說話。
  
  馬車不大,兩個姑娘和一個大漢擠在車裡顯得頗擠。劫匪頭子透著邪氣的眼睛和猥|褻的姿態以及時不時的噁心言語讓兩個姑娘嚇得打顫。
  
  蘇晴抱著居沐兒,用背擋著那劫匪對著居沐兒的眼光。居沐兒趁機在她手心悄悄寫著:記路。
  
  蘇晴努力鎮定下來,她回手捏了捏居沐兒的手,表示自己明白。
  
  這馬車簡陋,車板與車板之間有縫隙,蘇晴這麼抱著居沐兒,眼睛的方向正好可以清楚的看到車外。
  
  蘇晴認真看著,她得知道她們被帶到了哪裡。如果走運,也許能找著逃的機會。
  
  車子行了約莫半個時辰,拐了好幾次彎路,然後行上了山。
  
  山徑崎嶇,馬車走到一半便再也沒法往前走了。劫匪頭子粗魯的一把推開車門,然後伸手拖著蘇晴就要把她拉下車。
  
  蘇晴與居沐兒齊聲尖叫,互相拉扯著不願鬆手,最後兩人一起被拖下來甩到了地上。
  
  那些個劫匪大漢紛紛下了馬,其中三人拉著所有的馬兒走到密林中去了。蘇晴看著,心裡估計那林子裡頭有藏馬的地方。
  
  這時馬車轉了個方向,下山去了。劫匪頭子用力把居沐兒拉了起來,蘇晴趕緊爬了起來,將居沐兒抱住。
  
  那頭子冷冷的瞅了蘇晴一眼,邪邪一笑,放開了居沐兒。然後大聲吆喝著:“兄弟們,走了。”
  
  幾個大漢分成一前一後兩撥人,將兩個姑娘夾在中間,一同往山上去。
  
  居沐兒眼盲走得慢,腳下常被土路石塊絆著,後頭的劫匪呼呼喝喝的,時不時推她一下。
  
  她咬著唇努力往前走,手裡緊緊握著竹杖不敢鬆開,生怕一個不小心竹杖丟了,那些匪類怕是不會有這個好心腸讓她撿回來。
  
  蘇晴挽著她,一邊走一邊小心翼翼地在心裡默記著路。
  
  一眾人走了好半天,終於走到了密林深處。劫匪們撥開了濃密的矮樹叢,幾座灰禿禿的房子就出現在了大家的面前。
  
  居沐兒看不到,只認真聽著動靜努力跟上大家的腳步。而蘇晴抬眼盯著那房子,心裡幾近絕望,這麼隱密的地方,那些想來救她們的人,怎麼可能找得到。
  
  居沐兒和蘇晴被大漢們押進了屋子。而龍二此時卻是正走出丁府。
  
  他出了來,不動聲色的沖著街對面的巷子裡看了一眼,然後在丁府門房及僕人們的注視下,騎上馬走了。
  
  丁府裡,丁盛正黑著臉大發脾氣,丁妍珊捂著臉失聲痛哭。
  
  丁盛破口大駡:“哭什麼哭,都是些沒用的東西!”
  
  “他怎麼能這般污蔑我,我怎麼會做那樣的事,他怎麼能這般看我。”丁妍珊想到這事就又是傷心又是生氣。
  
  丁盛被龍二這般闖上門來羞辱本就一肚子怒火,女兒一哭一鬧的讓他火氣更是大,他罵道:“你是做不出那事,你沒那腦子,蠢貨!生你們有什麼用?就知道給老子惹麻煩。”
  
  丁妍珊被吼得一震,抬頭看了丁盛一眼。丁盛又罵:“回你房裡去,別在這招我煩。”
  
  丁妍珊咬著唇再不敢大聲哭,而後一咬牙,含淚轉身跑回自己屋去了。
  
  這時僕人進來,低聲與丁盛報:“龍二爺自己來的,方才也是自己走的。身邊沒跟別人。”
  
  丁盛來回踱了幾步,似在深思,然後他點點頭,揮手讓僕人下去了。
  
  而龍二離了丁府之後,又馬不停蹄的去了雲府。
  
  雲府旁邊的街角,兩個小商販正在吆喝買賣。龍二路過時目光閃了一下,小販舉高了手裡的小玩意大聲叫賣,龍二沒有側頭,也沒看他們,就這樣直直的奔到了雲府門口。
  
  雲青賢剛剛也得到了居沐兒被賊匪劫走的消息,他正與丁妍香說他要出門,要帶人去找那居沐兒。這時卻聽得門房來報,說是龍二爺來訪,雲青賢皺眉想想,讓僕人領了他進來。
  
  龍二進了來,雲青賢也不說別的客套話,趕緊道:“二爺可是為了居姑娘被劫一事而來?我剛剛才得了消息,正打算去調集人手搜尋。”
  
  龍二也不跟他客氣,直接問:“你是否知道她的下落?”
  
  龍二帶著指責的語氣讓雲青賢一愣,心中頓時不悅,冷道:“還未來得及帶人搜查,自然不知。”
  
  龍二冷著臉又問:“有線索嗎?雲大人打算搜哪裡去?”他譏諷的語氣聽起來著實是惡劣。
  
  “龍二爺!”雲青賢再沒好臉色:“龍二爺這般說話,是在懷疑此事與我有關聯嗎?”
  
  “雲大人辦過不少案子,自然是清楚明白。凡是犯案必有動機,照我看來,雲大人被沐兒拒婚一事弄得很沒面子,惱羞成怒找人劫了沐兒也算是合理推測,雲大人說呢?”
  
  這簡直就是說這事是他幹的了,雲青賢臉一沉,還未開口。丁妍香卻是在一旁再忍不住,怒氣衝衝地道:“你休要血口噴人。我相公才不會做這樣的事。二爺無憑無據的,怎能來此撒野?”
  
  “他不會做,那你呢?”龍二轉頭,冷冷看著丁妍香,把火往她身上燒:“你當日替雲大人向沐兒逼婚,不就是拿沐兒和她家人的安危來逼迫的嗎?而後逼婚不成,你又支使那兩個媒婆子幹起來騙親的勾當,之後又沒成,你早就懷恨在心了吧?如今沐兒被劫,也許就是你把當日威脅付諸行動了,是嗎?”
  
  丁妍香氣得臉色鐵青,但龍二說中了她的醜事,她竟也不知該如何駁。
  
  倒是雲青賢本就與龍二不對付,這奪了居沐兒之仇他也一直壓著恨意,如今他踩上門來說這些混帳話,直讓雲青賢恨不得拔劍相向。
  
  他握緊拳頭,深呼吸幾口,終是將怒火按下了,最後是沉著嗓子沖龍二喝了一聲:“滾!”
  
  龍二不慌不忙,在他們夫妻二人臉上看了又看,冷笑道:“這回,輪到我與你們說了,等著瞧!”
  
  龍二轉身出了雲府門,揚長而去。
  
  雲府裡,丁妍香捂臉泣道:“相公,都是我不好……是我幹了蠢事,若不是我當日迷了心竅去那居家,今日也不會累得你被人上門辱駡……”
  
  雲青賢咬牙不語,久久歎了聲,不耐地揮手道:“罷了罷了,如今說這些又有何用?”
  
  丁妍香含淚,卻不敢再言語。
  
  雲青賢看了她幾眼,終是不忍心,伸手替她抹了淚,又道:“我出門了。”言罷,轉身便出去了。
  
  丁妍香看著他的背影,咬緊了牙關。
  
  龍二離了雲府,又去了一趟府衙。
  
  鐵總管正在那處打聽好了消息,見龍二來,忙上前報了:“二爺,府衙這接了報案,今日裡除了居姑娘,還有別的姑娘在城外遭了劫,但地點方向完全不同,居姑娘在東,別的姑娘在西。那些賊子甚至還叫囂著要到城裡來尋些姑娘。府尹大人已經下令全力追查,還在城內加強了戒備。之前涉及到山賊的案子及地點也已經拿到了,但大人說那些已經結案,賊巢也被清滅,估計幫助不大。未結案的那些,地點並不明確。”
  
  龍二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他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他進了府衙拜見了府尹邱若明,親自與他施壓,要求全力搜尋居沐兒。
  
  邱若明因著上次朱富一案,對居沐兒有著極深刻的印象,當下連連表示,當日得居姑娘相助方能擒到真凶,他感激在心,如今必會全力以赴查找她的蹤跡將她救回。
  
  龍二與邱若明商議清楚安排妥當,便告辭回了府。
  
  鐵總管看他一路面無表情,似魂離竅,心下甚是擔憂。他看著龍家兄弟長大,龍二是三人裡最有城府的,也是脾性最難捉摸的,他怒時露笑,惱時冷眼,譏諷嘲弄也是常有,但象現在這般什麼表情都沒有,卻是極少見到。
  
  鐵總管想著,這二爺拖到如今好不容易想成親,不料卻是一波三折。遇到這樣的事,若是居姑娘不幸,便是慘遭喪命,若是能有幸,卻也怕十有**清白不保。外面的話本就傳得難聽,如今就算能把居姑娘救回來,也不知她是如何?這婚事可怎麼辦?
  
  龍二下了馬,走進家門,鐵總管跟在他後頭,苦於不知如何安慰。龍二走著走著卻是忽然回過頭來,說道:“她不會有事的。”
  
  鐵總管一愣,張大嘴不知該如何應。
  
  龍二臉似僵木,卻是又說:“她會等到我去救她,她不會有事的。”
  
  鐵總管動了動嘴,想說“是”,卻覺得此刻不好違心哄他,萬一事態背離他的期望,怕是傷害更大。
  
  龍二又道:“她不會有事的,你不知道她有多聰明,她會等到我的。”
  
  鐵總管看著他這般模樣,眼眶一熱,老淚差點落了下來。龍二卻是不理他,轉身急步往裡走了。
  
  李柯迎了上來道:“已跟著擄人馬車的方向追了下去,但沿途岔路頗多,暫時還沒有好消息。”
  
  “丁府和雲府的動靜呢?”龍二問著,他今日這般殺上門去踹了他們幾腳,正常的該給些反應才是。
  
  “雲大人出了門,去了刑部召集了人手,很快把人撒了出去,似乎也是要尋人。探子分了幾路跟了。還有兩人盯著雲大人。丁府那邊完全沒動靜。”
  
  龍二不說話,過了半晌道:“找個機會,把丁妍珊擄了,找個屋子囚了她。那些匪類既然說要到城裡找姑娘,我們就幫著做出點樣子來。無論是丁府還是雲府裡的人幹的這事,丁妍珊失蹤,我看他們還怎麼裝下去。”
  
  李柯應了,立馬出門部署安排。
  
  龍二坐下來,向鐵總管一伸手:“案卷呢?”
  
  鐵總管趕緊把卷宗遞了過去,龍二一頁一頁的翻,一邊看一邊似沒有情緒的問:“老三有消息回來了嗎?”一旁的屬下趕緊答沒有。
  
  龍二又問:“花樓那邊的探子呢,這事都囑咐透了嗎?這類匪賊愛炫耀誇口,也許樓裡的姑娘會有些線索,暗館裡的娼娘也要打聽到。”一旁的屬下答都安排了,但還沒有消息。
  
  龍二聽了,發了片刻的呆,然後低頭繼續看卷宗。鐵總管看著他僵硬的動作,心裡一歎,忙吩咐小廝給龍二上了壺熱茶。他自己急急出去再安排調動搜尋之事去了。
  
  龍二看完了卷宗,又拿了京城內外的地圖攤開了仔細琢磨。這時一個探子急急跑了回來,大聲報:“二爺,丁姑娘真被劫了。”
  
  龍二淩厲的一抬眼:“誰?”
  
  “兩個裝扮成運貨的布衣漢子。”探子答道:“我們剛部署好了,打算等機會潛進丁府。卻見丁姑娘從後門跑了出來,她沒帶丫環,樣子哭得頗狼狽,看她走的方向,像是要去雲府。我們正打算動手,卻有兩個大漢駕著馬車經過,他們看到了丁姑娘,就將她打暈,用麻布袋套了放到車上。然後調轉車頭,出了東城門,奔到城外去了。”
  
  “跟上了嗎?”
  
  “跟上了。”探子點頭,“二爺放心,兄弟們知道輕重,絕不會弄丟的。他們往東去,李爺親自領著人跟著,我趕回來報二爺。”
  
  龍二點點頭,低頭瞪著地圖看。
  
  東邊!
  
  他的大掌一下拍在地圖上的東城外。
  
  
  
  36處險境相述秘密
  
  劫匪的屋子很大,屋裡很冷,還有股黴氣。
  
  居沐兒被用力推了進來,她腳下一個踉蹌摔在了地上,蘇晴趕緊將她扶了起來,攙著她往屋角退。
  
  居沐兒摸摸手指,剛才地板的潮濕感覺尤在指尖,她想,這裡並不是這些匪類們平常居住的地方。
  
  果然,一個劫匪大漢大聲叫著:“真他娘的冷,這有什麼烤火用的傢伙嗎?”
  
  另一人應道:“後面有柴房,你自己找找。”
  
  那喊冷的大漢嘀嘀咕咕的出去了。
  
  而後居沐兒聽到紛亂的重重腳步聲,聽起來像是劫匪們在各個屋子裡亂走,過了一會一個劫匪道:“都看過了,四間屋子三張床,咱們人多,怎麼夠睡?”
  
  一人□道:“怎麼睡?跟娘們睡唄。”大漢們全都哈哈地大笑起來。
  
  居沐兒和蘇晴互相緊緊拉著手,在他們的笑聲中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另一人又道:“娘們也不夠分的。”
  
  “急什麼!”劫匪頭子大聲道:“一會他們也該回來了,到時就有酒有肉有姑娘,大傢伙過個好年。”
  
  眾匪聽了,大聲叫好。
  
  這時劫匪頭子盯著縮在屋角的居沐兒和蘇晴,搓了搓下巴道:“這倆娘們倒真是乖啊,不哭不叫不跑的,真是省事。”
  
  他一說這話,其他劫匪都轉而盯向那兩位姑娘,一人笑道:“是個瞎子嘛,還能跑到哪裡去?就不知瞎眼的女人跟不瞎眼的比起來,滋味怎麼樣?”
  
  這葷話又惹得眾人一陣大笑。
  
  居沐兒嚇得身體緊崩,全身似都痛了起來,蘇晴緊緊抓著她的手臂,也顯露出內心的恐懼。
  
  過了一會,外頭傳來喧鬧聲。四個大漢押著兩個姑娘背了三個大包袱走了進來。劫匪們見了面,互相罵粗話又笑又鬧,大漢把包袱放了下來,說道:“弄了好些酒肉吃食回來,今天咱兄弟們好好樂一樂。”
  
  蘇晴偷眼悄悄看了一圈,數了數,這屋裡一共八個劫匪。她正努力想記清他們的臉,一劫匪轉頭對上了她的目光,蘇晴嚇得一縮肩,把頭低了下來。
  
  這時候劫匪頭子道:“先不忙吃喝,等等麻子他倆回來。我們先議議正事。”他說到這,眼一掃,一指居沐兒和蘇晴道:“把這兩個丟到最裡面的那間屋子去。”
  
  居沐兒聽得這個,知道她倆暫時還沒有性命之憂。不想讓她們聽到秘密,就是還不想這麼快殺掉她們。
  
  一個劫匪走過來,拎起她倆往後屋拖去。居沐兒聽到一個劫匪問:“老大,要不要分開囚她們?”
  
  劫匪頭子哈哈笑:“一個瞎子,一個孩子,你怕什麼?”然後他又道:“另兩個,丟另間屋子去。我們先談事。”
  
  後來他們再說了些什麼,居沐兒聽不到了,她被推進了一間冰冷的屋子裡,摔在了地上,然後身後的門“嘎吱”一聲關上了。
  
  “姐姐。”蘇晴一看四下沒人,趕緊撲向居沐兒。
  
  居沐兒握緊她的手,雖然自己也嚇得半死,但還是安慰她:“別怕。”
  
  蘇晴看看屋裡,看到靠牆有一張床,便先把居沐兒扶到床邊坐下,然後她在小小的屋子裡轉了一圈,又趴到門邊看了看,拉了拉門,再跑回居沐兒身邊,抱著她道:“姐姐,這裡沒別人,就我們倆。”
  
  “我們在哪?”
  
  “在一間小屋裡。”蘇晴描述著屋子裡的擺設給居沐兒聽:“有扇小窗戶,有張床,就是我們坐著的這裡,還有一張爛木桌,一把缺腳的椅子。”
  
  居沐兒想了想,讓蘇晴帶著她摸一摸屋裡情況。蘇晴應了,扶著她從門邊開始,摸到桌子椅子,再摸到窗子,窗子有些高,舉起手來才能摸到窗戶的下沿,拉了拉,沒拉動,最後她們又回到了床邊。
  
  這屋子離外間有些遠,兩人聽不到外面的動靜,蘇晴跑到門邊把耳朵壓上去,聽了一會回來說什麼都沒聽到。
  
  這會沒惡人盯著,她們也沒那麼怕了。蘇晴跑回居沐兒身邊小聲道:“也不知道那兩個姑娘怎麼樣了?”
  
  居沐兒低著頭,握緊竹杖的手指泛了白,她低聲道:“是我拖累了你,晴兒。”
  
  “姐姐別這麼說,那樣的情景,我當然不能丟下姐姐不管。要怪就怪外面那些惡人,與姐姐無關。”蘇晴咬著牙:“只可恨我沒本事,不能救下姐姐,若是這回我們福大命大,待我出了去,定要尋個師父學學武藝,再不受這些惡人的欺負。”
  
  居沐兒沒作聲,似在默默想著什麼,過了一會,她向蘇晴伸出手,將她攬到懷裡,小聲道:“晴兒,有件事,我想如果我現在不告訴你,以後怕是再沒機會了。”
  
  蘇晴嚇了一跳,慌得直起身來看她:“姐姐。”
  
  居沐兒又把攬到懷裡,在她耳邊悄聲說:“你仔細聽我說,這件事,我藏了很久。”
  
  她剛說到這,忽然門被粗魯的推開,兩個姑娘都嚇得猛得直起身來。結果只是一個劫匪開門來看看她們老不老實,見她們抱成一團,又是嚇得不輕的樣子,得意的一笑,嘴裡喝道:“老實呆著啊,要是不聽話就剁了你們手腳。”
  
  居沐兒和蘇晴低著頭都不敢說話,那劫匪看了非常滿意,鎖上門又走了。
  
  兩個姑娘起初都沒敢動彈,過了一會蘇晴跳起來摸到門口聽了聽動靜,然後轉回居沐兒身邊小聲道:“姐姐,沒聲音了,你繼續說。”
  
  居沐兒想了想,小心道:“晴兒,你有沒有聽說過,傳說中有一種鳥兒,很神奇,它能夠唱歌,還能夠學人說話。”
  
  “沒聽說過。”蘇晴搖頭。
  
  “我想跟你說的就是這種鳥。有一天,這種神奇的鳥成群的飛進了一個地方。那個地方站了一個人,他唱了一首很動聽的歌,唱完之後,他死了。鳥兒們很害怕,也很激動,因為它們覺得它們聽到了一個大秘密。可是有人發現了鳥兒能歌唱,他不想讓鳥兒把那人臨死前的歌唱出去,於是他要把鳥兒們抓住。但鳥兒太多了,他不確定哪只學會了那首歌,於是他費心的尋找。”
  
  蘇晴小聲問:“鳥兒不能飛走嗎?飛得遠遠的,想怎麼唱就怎麼唱。”
  
  居沐兒搖頭:“鳥兒們原想著要奮起抵抗,但領頭的那只特別出眾的鳥兒死了,於是其它鳥兒四散,不知該如何是好。其中有一隻鳥兒,曾經與死去的鳥兒唱過那歌,雖然似乎沒人知道,但那只鳥兒還是很害怕,它受了傷,它的周圍佈滿了窺探的眼睛,它不知道那個要抓住它們的人是誰,它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蘇晴聽得入神,居沐兒又繼續道:“鳥兒想趁那人還沒有發現它之前躲起來,但它不知道該躲誰,它也沒地方可躲。有一天,鳥兒看到一隻華麗的籠子,籠子很牢固,而且門是開著的,鳥兒想,如果能飛進去,也許就會很安全。”
  
  居沐兒說到這停了下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蘇晴忙問:“那它飛進去了嗎?”
  
  “還沒有。”
  
  “它既然能飛到籠子裡,為什麼不飛得遠一點?”
  
  “它受了傷。”居沐兒的聲音沉沉的。
  
  蘇晴覺得很緊張,又問:“它被發現了嗎?它最後飛進去了嗎?”
  
  居沐兒搖搖頭,還沒回答,蘇晴又著急問了另一個問題:“它受了什麼傷?”
  
  “它瞎了。”
  
  瞎了?
  
  蘇晴是個聰明的姑娘,聽到這裡,她坐直了。
  
  居沐兒沒再說話,只是抿緊了嘴。蘇晴驚訝地張大了嘴,過了好一會,問道:“鳥兒在飛向籠子的途中,被一隻網擄走了,是嗎?”
  
  居沐兒點點頭:“它還連累了它的好朋友也被網子擄走了。”
  
  蘇晴整個呆住,她蹭地站了起來,想了想又去門後邊聽了聽,然後轉回來,小小的問:“是從前姐姐常掛在嘴邊的師先生?死去的那只,是華大哥嗎?”
  
  她與居沐兒太親近,她的朋友,她多半都知道。所有的事情串起來,如果會唱歌的鳥兒指琴師,那那個唱了歌就死去的人,應該就是當年居沐兒去參加行刑琴會回來後,一直惋惜說個不停的師伯音了。市坊傳言,蘇晴可是沒少聽的。
  
  居沐兒點了點頭。蘇晴的眼眶熱了:“姐姐,你的眼睛,是被人害的嗎?”
  
  “我不能確定,晴兒,只是大夫一直沒能將我治好。我瞎掉了,這是事實。”居沐兒咬咬牙:“我自從盲眼後,疑神疑鬼的多了,也許真是病瞎的,也許……”
  
  她說到這便再說不下去,蘇晴卻是再耐不住,伏到居沐兒膝上哭了起來。
  
  居沐兒握著她的肩,把她推了起來,與她道:“晴兒,你莫哭,我這個時候與你說這些,可不是想讓你哭的。”
  
  蘇晴呆了一呆,抹掉眼睛,喚道:“姐姐。”
  
  居沐兒抱緊她,在她耳邊說:“你聽我說,這小鳥的故事一定不能告訴任何人,因為你不知道哪個人是捕鳥的。若我這次逃不過,我的琴譜和琴你全拿走。如果有一天,有人能讓師先生和華大哥沉冤得雪,你就把我的東西都交給他。我,我也不想枉死一場。”
  
  “你不會有事的。”蘇晴的眼淚又湧出來:“姐姐,你不會有事的,我不要你的東西,我不要。”
  
  居沐兒也難過的含了淚:“晴兒,我也不願這樣,我最不好的,就是拖累了你。我……”居沐兒哽著喉嚨差點說不下去:“我,我對不起二爺。”
  
  “對,對,還有二爺,二爺會來救我們的,姐姐,你別灰心……”
  
  蘇晴的話還沒說完,門外忽然傳來重重的腳步聲和女子掙扎的聲音,蘇晴和居沐兒都趕緊噤了聲,伸手把眼淚擦乾。
  
  緊接著,她們小屋的大門被用力推開,一個衣著華麗但卻狼狽之極的姑娘被丟了進來。
  
  劫匪大聲呼喝:“老實點,敢叫就煽爛你的嘴。”
  
  居沐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緊張得握緊蘇晴的手,她聽到劫匪出門的重重腳步聲,聽到用力關門和上鎖的聲音,然後她聽到蘇晴驚訝的喊了聲:“丁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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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 發表於 2012-11-9 10:41 AM

  37謀對策姑娘齊心
  
  “丁姑娘?”居沐兒聽得蘇晴這般喊吃了一驚。
  
  “就是那個尚書府的千金小姐嘛,凶巴巴的那個。”蘇晴盯著丁妍珊看,這壞姑娘當初打了沐兒姐姐的事她還記著仇呢。
  
  丁妍珊從地上爬起來,抬頭看到居沐兒兩個,頓覺難堪,她逞強張嘴想罵,卻一想現在這處境,她又比她們好得了多少?環顧了一下這屋子,覺得惶恐又淒涼,於是咬著唇不說話,靠在那爛木桌邊上站著。
  
  “她受傷了嗎?”居沐兒聽不到丁妍珊的動靜,便問蘇晴。
  
  蘇晴撇嘴看了丁妍珊幾眼,回道:“看著還挺好的。”
  
  她想了想,抬高些聲音問:“喂,你受傷了嗎?”
  
  “要你管!”丁妍珊橫她們一眼。
  
  “誰要管你!”蘇晴比她還凶。
  
  居沐兒聽得丁妍珊中氣十足的回話,想來是沒事,於是她也不作聲了,只低頭思索起來。倒是蘇晴與丁妍珊兩個精神抖擻的互瞪著,越看對方越不順眼。
  
  過了好一會,居沐兒忽然問:“丁姑娘,你可知擄我們來的是什麼人?”
  
  丁妍珊之前被龍二的懷疑刺傷,本就心裡不快,現在居沐兒這麼一問,又像是說事情是她幹的似的。她的火氣騰的一下被點燃了,跳起來大聲叫:“我怎麼會知道?你們個個都以為是我幹的?你以為你是誰啊,有什麼不了起,不就是要嫁給二爺了嘛,我才看不上呢,再怎麼樣,我也不會找人擄你來。我沒做過的事,不許你們污蔑我。你們看,我現在也被擄來了,我根本不知道他們是誰。”
  
  “問你一句,你答這麼多句。”蘇晴瞪眼:“你不說我還沒想到呢,原來你的嫌疑很大啊,你裝模做樣的進來,讓我們以為你是被擄來的,誰知道到底是不是啊?你就是嫉妒沐兒姐姐要嫁給二爺了,你心腸這麼壞,你還打過姐姐,現在幹出這種擄人劫物的事來,也不出奇。”
  
  “你敢冤枉我,我撕了你的嘴。”丁妍珊氣得暴跳如雷,朝著蘇晴就要撲過來。
  
  龍二說她倒罷了,現在這些布衣賤民也敢這般說她,這讓她怎麼不氣?
  
  蘇晴完全不懼她,應道:“要打架嗎?我可是不怕。”她轉身去拿居沐兒的竹杖,說道:“姐姐,竹杖借我,我揍她去。”
  
  還敢拿傢伙?丁妍珊左右一看,顧不得什麼儀錶體面,抄起那張椅子,打算教訓教訓這個臭丫頭。
  
  居沐兒還沒來得及開口勸架,門外忽得聽得重重的腳步聲,然後門被用力打開,兩個劫匪似是喝了酒,一身酒氣在站在門口大罵:“吵什麼吵?”
  
  丁妍珊和蘇晴嚇得同時往居沐兒身邊躲去。居沐兒聽到外頭隱隱傳來的猜拳喝酒聲,似乎這些匪類正在擺宴中。
  
  門口的一個劫匪道:“喲,這屋裡的姑娘還真是精神啊,看起來比那兩個帶勁。”
  
  另一個道:“你急什麼,大哥說了,要動就先動那兩個,這屋裡的再等等。”他們說話的這個當口,旁邊的屋子裡傳來女子呼喊和尖叫的聲音。
  
  那劫匪很不高興:“大哥是想留給自己啊。他娘的,你們要不要動靜這麼大?給老子留一個。”他說完,轉身走了。
  
  很快,居沐兒她們聽到另一邊的屋子裡有女子的尖叫和掙扎聲音。那些聲音讓她們嚇得面容慘白,擠成一團。
  
  留下的那個劫匪盯著居沐兒她們三個冷笑道:“你們有力氣就留著點,咱兄弟好幾個呢,有你們大喊大叫的時候。要不是屋子不夠,也不會把你們放一塊,別以為是讓你們一塊聊天打架的。老實點知道嗎?不然擾了爺幾個的興致,就有你們好果子吃。”
  
  三個姑娘嚇得說不出話,只能點頭。那劫匪滿意了,重重關上門,走了。
  
  他一走,丁妍珊就哭了出來,剛才聽到的隔壁那些恐怖聲音讓她再也神氣不起來了。深刻的恐懼這麼真實的就在身邊,她好怕,她不要象她們那樣。
  
  “你們必須逃出去。”居沐兒說道。
  
  “逃?”丁妍珊嚇了一跳。
  
  “你們是什麼意思?”蘇晴更是嚇一大跳。
  
  居沐兒沒答,倒是又問:“丁姑娘,你是怎麼被抓來的?”
  
  丁妍珊這會也顧不上跟居沐兒的仇怨了,趕緊答:“我出門想去雲府找姐姐敘話,結果走了一會就被人打暈過去,待醒來,發現自己正在馬上晃著,還沒得反應過來,就被拖下了馬,押到這裡來了。”她頓了一頓又道:“我沒騙你們,我不是假裝被抓的,這事絕不是我幹的。”
  
  “做賊心虛。”一旁的蘇晴用鄙視的眼神瞪她。
  
  “你說什麼?你還敢污蔑我!”丁妍珊越過居沐兒就要給蘇晴一巴掌。蘇晴把竹杖一橫,一下戳到她的胸上。丁妍珊胸前一痛,更是氣,待要發作,卻聽得居沐兒低聲喝道:“你們倆個,都閉嘴。”
  
  蘇晴用竹杖尖對著丁妍珊,嘴是牢牢閉上了。丁妍珊咬著牙,也沒再說話。
  
  居沐兒道:“丁姑娘,你被擄一事有三種可能。一是被劫匪偶然看到,順手擄了。二是這事與你家裡或是相熟的人有關,擄了你來,便能將你家或相熟關係與這事撇清關係。三是劫匪想用你來做人質,他們也許想做些什麼為惡之事,而你在他們手上,便牽制了你家裡。若你爹你姐夫有所禪忌,官差們自然也會受制,那他們就有機會得逞、拖延或是逃脫。”
  
  丁妍珊不說話,心裡卻是一沉。第二種和第三種,都表示事情與她家裡有牽扯。若是真有牽扯,那把居沐兒也擄來,難道是為了對付龍二?
  
  丁妍珊這麼一想,立時覺得面上無光。她最不願意的,就是在龍二和居沐兒面前丟臉,氣是咽不下,但臉面是要的。如果這擄人一事果真是她家裡人所為,但她今後在龍二的面前如何抬得起頭。
  
  “丁姑娘,無論是哪一種,你都很危險。”
  
  “什麼危險?”丁妍珊還沉浸在自己家人有可能牽涉其中的恥辱感裡,一時沒反應過來居沐兒所言。
  
  “若是第一種,那隔壁發生的那些事就都可能發生。”居沐兒咬咬唇,按捺住心裡的恐懼和噁心感,飛快的說:“如果是第二種,那個背後指使擄你的人,能犧牲你來掩人耳目,就能讓你犧牲更多一些。你不知道他是誰,你就不可能瞭解留在這之後還會發生什麼。”
  
  這話象刀一樣狠狠刺了丁妍珊一下,她是無法想像她身邊的人有誰會做這樣的事,那個人就在她身邊,那個人可以犧牲她……
  
  丁妍珊說不出話來,居沐兒卻是沒管她,繼續飛快往下說:“若是第三種情形,你就更危險。劫匪們若是要達到威懾的目的,逼你家人就範,那就不知會對你做出什麼事來。若是威懾不成,你在這就沒用處了。”
  
  若是沒用處,那會遭遇什麼,姑娘們心裡都是有數的。
  
  居沐兒又道:“趁著現在他們疏於防範,你們得趕快想辦法離開這裡。再晚些,生了什麼變故或是將我們分開,就沒機會了。”
  
  “可是能有什麼辦法?”丁妍珊越聽居沐兒說的就越害怕,她是想走,可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為什麼說的是你們?”蘇晴一直對這句話很介意:“應該是我們,姐姐,我們一起走。”
  
  “我不能跟你們走。我走不快,會是拖累,你們兩個自己走,要是能走出去了,便搬救兵來。若是帶上了我,我們三個誰也走不了啦。”
  
  “不行,沒有姐姐我不走。”蘇晴撇開竹杖,抱著居沐兒的胳膊。
  
  “你們到底會不會抓重點?現在還沒到討論誰走誰不走的時候吧,怎麼走才是關鍵。”丁妍珊見蘇晴磨磨嘰嘰的就來氣,她咬著牙低聲道:“我們根本沒路可走,莫說我們正被關押著,外頭還守著好些個匪類,就是我們能跑出這屋子,到了那深山老林裡,要是迷了路,一樣會喂狼的。”
  
  蘇晴一瞪眼:“那你就等著那些個惡人剁了你的手指砍了你的耳朵給你家裡送過去,或者吃飽喝足了過來糟蹋你。”
  
  “你……”丁妍珊氣得要罵回去,被居沐兒按住了。
  
  居沐兒問蘇晴:“晴兒,路你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她平素時常上山採花,又在各條大街上走動,對認路很有一套。
  
  “好,從此刻起,我們必須齊心協力,你二人莫要再吵。”
  
  蘇晴與丁妍珊互瞪一眼,但還是點了點頭。後又想起居沐兒看不到,又一起應了聲“好”。
  
  居沐兒滿意了,說道:“麻煩丁姑娘去門邊聽著外頭的動靜,晴兒,那窗戶太高,你把椅子搬過去,我替你扶著,你看看外頭是什麼情形。”
  
  三個人火速行動起來,丁妍珊把耳朵按在門板上,揮揮手表示沒事。蘇晴把椅子搬過去,放好了位置,居沐兒扶住了,穩了穩,那斷腿椅子得用力才能撐住。然後蘇晴站了上去,正好能趴到窗戶那。
  
  她從窗戶縫往外看,看到一片茂密的樹林。這間屋子是整個宅子的最後方,離後面的樹林子非常近。但從窗縫望出去的視野有限,蘇晴看了看沒發現外頭有人,便想把窗戶打開,可一拉,沒拉動,仔細一看,發現是窗戶下面閂住了。
  
  蘇晴把情況說了,居沐兒問:“這屋裡有沒有什麼物件能用來撬的?”
  
  蘇晴和丁妍珊迅速把屋內掃了一圈,什麼都沒發現。這時居沐兒又說:“簪子之類的也行。”
  
  丁妍珊一摸頭上:“我有,我有。”
  
  她把簪子拔下來,跑過去遞給蘇晴。蘇晴拿上了,用簪子尖的那頭一點一點的摳著木閂。丁妍珊在下麵看得著急,說道:“你行不行?不行我來。”
  
  “少廢話,快去聽著。”蘇晴弄那個閂本就緊張,被她這麼一說很不高興。
  
  丁妍珊想想,咬咬唇跑回門後去了。
  
  過了一會,蘇晴終於把那木閂撥開了,正要歡呼,丁妍珊壓低了聲音急急道:“好象有人來了。”
  
  她一邊說一邊跑回來,蘇晴猛的一下跳下椅子,與丁妍珊兩個一左一右拖著居沐兒就往床邊奔。
  
  可她們都忘了那椅子是斷腿的,居沐兒一鬆開手,那椅子就開始晃,眼看著就要摔倒。但此時門外的腳步聲重了,來人明顯就站在她們門外。
  
  三個姑娘再顧不得其它,迅速回到床沿,三人擠抱在一起,低頭都不敢說話。
  
  門外傳來開鎖的聲音,而那張破椅子就立在窗下,還在晃著。
  


  38慌逃命一線生機
  
  “哢吱”一聲,門開了。
  
  那晃晃悠悠的破椅子,在那一刻忽然停了下來。
  
  蘇晴用眼角偷偷瞄了一眼,覺得緊張得心也不跳了。她不敢多看,生怕引起劫匪的注意,看到她們把椅子搬到了窗下,她也怕那劫匪生疑,發現她們撬開了窗子。總之,她大氣都不敢喘。
  
  打開門的是一個個子矮矮的劫匪,他環視了一下屋子,看到三個姑娘老老實實的呆在床上,便又把門關上了,上了鎖。
  
  三個姑娘僵了好一會,這才開始敢動。蘇晴輕悄的跑到門後聽了聽,然後又跑回來,小聲道:“好了,我們繼續,先開窗子看一看外頭具體情況。”
  
  丁妍珊點點頭,很自覺的跟剛才一樣,擔負起了聽門角的活。蘇晴把居沐兒帶到椅子那,讓她扶好了椅子,自己又站了上去。
  
  她小心翼翼地透過窗縫看了看,確認外頭應該沒人,然後就輕輕的推窗戶。結果窗戶沒開。蘇晴一愣,仔細看了看,那木閂確實是已經撥開了,可窗戶怎麼會推不開?
  
  她定了定神,這次加了點力再推。還是推不開。她嚇了一跳,加大了力氣,再推。
  
  可窗戶就是不動。
  
  丁妍珊在門後看得直著急,跑過來問:“怎麼回事?”
  
  “打不開啊,明明都已經撥開閂了。”蘇晴急得汗都下來了。
  
  “是不是還有別的地方扣著呢?”居沐兒趕緊問。
  
  “沒有啊。”蘇晴一邊答一邊找,抬頭仔細看,又道:“哎呀,好象上面也閂著了。”她只撥開了下面的,上面居然還有。
  
  蘇晴的個頭夠不到窗框頂,她踮了踮腳試了試,還是不行。
  
  丁妍珊急道:“矮子,你下來,我來弄。”她一邊說,一邊用力把蘇晴拉了下來。
  
  蘇晴不服氣,嘀咕著:“我才十四,等我長到你那歲數,我也能長這麼高。”
  
  丁妍珊不理她,搶了簪子站到椅子上,去摳撥那個木閂。蘇晴見她知道怎麼弄,就趕緊跑門後聽外頭動靜去了。
  
  過了好一會,丁妍珊的手臂發酸,卻是終於把那木閂撥開了。她按捺住大叫的衝動,小聲道:“我弄好了,弄好了。”
  
  蘇晴忙跑過來:“別著急開,先看看有沒有人在外頭?”
  
  丁妍珊透過門縫看了,搖頭道:“沒有。”
  
  蘇晴道:“讓我來看。”
  
  丁妍珊一想這事也挺可怕的,於是跳下來,讓蘇晴上了。
  
  蘇晴悄悄開了窗戶,探頭出去看了一會。然後輕輕關上了,跳了下來。
  
  “我覺得可以逃。”她小小聲又有些興奮:“這窗戶雖然高,但是下面是泥地,我們跳下去,只要忍著別喊,動靜應該不會太大。出去後,林子離得近,我們可以很快跑到裡面去,只要進去了,就很容易藏匿行蹤。”
  
  “現在是什麼天色?”居沐兒問。
  
  “日頭快偏西了。”蘇晴答道。
  
  “那現在時機正好,你們快走。他們剛來查了一次,還不會這麼快再來。此時酒足飯飽,也正是他們鬆懈的時候,你們現在走,趕在天黑之前,還有機會走出這山林。”
  
  “姐姐你呢?”蘇晴對居沐兒一口一個“你們”相當不滿。“姐姐若是不走,我也不走。”
  
  “不行,你必須走。”居沐兒的口氣嚴厲起來:“我跟著你們走,除了拖累你們,拖慢你們的腳程,一點用都沒有。是我累了你,若你出了什麼事,我這輩子都不能心安。晴兒,你是唯一知道那個鳥兒故事的人,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嗎?”
  
  蘇晴心裡一震,點了點頭:“記得。”她頓了頓,有些想哭:“可我不想走,我想跟姐姐在一起,我可以保護姐姐。”
  
  “傻瓜,你在這裡,除了陪我一起等死,又能做什麼?你出去了,快些找人來救我才是正途啊。”
  
  “對,對。”蘇晴一下振奮起來:“對,我去找人回來救姐姐。”
  
  “嗯。”居沐兒用力點頭:“姐姐就在這等著你。”
  
  蘇晴眼眶一熱,撲過去抱住居沐兒:“姐姐,你一定要等我回來,我一定會儘快的。”
  
  居沐兒心裡也是著慌,但此刻擺出鎮定自若的樣子來:“好,事不宜遲,你們快走吧。”
  
  這時在一旁一直看著她們的丁妍珊問:“怎麼走?”
  
  “跟我走!”蘇晴一想著要去搬救兵就渾身是勁。
  
  丁妍珊皺起眉頭,她是很想能逃出去,可是跟著一個小姑娘,她怎麼都覺得不穩妥。但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居沐兒卻是又拉過蘇晴道:“晴兒,你一定要記住我說過的話。”
  
  蘇晴咬唇,想著她說過什麼死後琴譜琴都交給她的那些話,甩了甩頭道:“我一定會帶人回來救你的。”
  
  “若是回來沒找到我,這些匪類也逃了,那晴兒你記住,還有一個線索,就是劫咱們來這的馬車,我在車裡寫了我的名字。”她伸出了手,露出受傷的手指尖。那是在馬車裡她用力摳車板縫擦傷的,她用血在車板角落寫了字,為以後確定這輛車留下印記。
  
  “我明白,這樣那馬車就能成為證據,順著它便能摸到那群王八蛋。”蘇晴深吸一口氣,忍住眼淚。先不管以後馬車不馬車的,眼跟前才是最重要的。“姐姐,我走了。”
  
  “保重,晴兒。若是……你替我照顧我爹爹。”居沐兒用力握了握蘇晴的手,又忍不住抱了她一下。也許這是最後的擁抱了吧。居沐兒用力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把眼睛逼了回去。她微笑著,又說了遍:“保重,晴兒。”
  
  蘇晴一咬牙:“你等著我,我很快領人來。”她轉向丁妍珊道:“我們走。”
  
  丁妍珊雖說對跟著這丫頭逃命沒把握,但比起在這等死,她當然更願意試試逃跑這條路。她轉頭看看居沐兒,對於把她這樣的盲眼人獨自丟在這裡也感到了不忍心,她咬咬唇,最後也不知說什麼好,只道了句:“那我們走了。”
  
  “保重,一定要平安到家。”居沐兒一邊扶好椅子,一邊對丁妍珊說。
  
  蘇晴攀上了窗戶,轉頭對丁妍珊交代:“你記住,一會跳下去的時候,一定不能叫,就是斷了腿也給我忍著。落了地之後,別停留,別說話,跟著我一口氣跑到那邊樹林去,知道了嗎?”
  
  丁妍珊點點頭。蘇晴探出去看好了周圍,轉頭對居沐兒輕聲說了句:“姐姐,我走了,你一定要等著我。”
  
  “好。”隨著居沐兒這聲應,蘇晴猛的一個縱身,跳出了窗外。
  
  那“呯”的一聲落地悶響,不輕不重,讓丁妍珊和居沐兒都緊張屏息,之後再無聲響,應是順利無礙。於是居沐兒撐著椅子,催著:“丁姑娘,你也快走。”
  
  丁妍珊踏上椅子往窗臺爬,居沐兒忍不住又說了一句:“丁姑娘,你聽我一句,裝傻可保命。”
  
  丁妍珊一怔,來不及細琢磨,腳下一蹬,也跳了出去。
  
  居沐兒在屋裡,聽得她落地的聲音,聽得兩個人快速奔跑的動靜,她心裡緊繃的那根弦終於鬆開了。
  
  她腳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地板很冷,冷得刺骨。那股涼意一絲絲地滲進她的身體裡,湧進她的心裡。冰冷的感覺越積越重,終於釋放了她一直壓抑著的恐懼感覺。
  
  她害怕,非常怕。
  
  寂靜、孤獨讓她更加害怕。
  
  居沐兒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也許沒多久,也許很久。反正她忽然回過神來,她不能坐以待斃,還不到最後一刻,她絕不能放棄。
  
  她爬了起來,摸不到她的竹杖,她有些慌,到處摸著,最後想起來當時放在床上了。她摸回床沿,找到了她的竹杖。
  
  拿到了竹杖,她心裡覺得踏實了些。可這沒有用,竹杖救不了她。居沐兒在床沿坐下了,這屋裡很冷,越來越冷,她凍得有些哆嗦,她不知道她能怎麼辦,她不知道蘇晴她們是否能平安回到城裡,她也不知道那些劫匪什麼時候會過來打開她這屋的門。
  
  居沐兒渾身一顫,她不敢想他們打開這扇門後會發生什麼事,她不敢想自己會遭遇什麼,但她忽然想起了龍二,她想起了他的囂張,想起他的愛面子,想起他的小心眼,想起他對自己這般好……
  
  居沐兒並不知道,龍二此時也在想她,他想著她,但同時也正火冒三丈。
  
  李柯他們把人跟丟了!
  
  他火急火燎的趕過來,聽到的居然是這樣的壞消息。
  
  李柯頭也不敢抬,心裡充滿自責。他們跟著那兩個擄了丁妍珊的匪類,看到他們行到這山下,棄了馬車,改騎馬上山。他們怕跟得太緊暴露行蹤,便遠遠地跟著。沒想到,這山裡地勢居然如此複雜,他們跟了一段,只一轉眼的工夫,居然把人跟丟了。
  
  他們在四周搜了好半天,也沒有再找到那兩個劫匪的蹤跡。
  
  龍二已經氣得罵都不想罵了。福靈寺那邊的探子追查的方向,與李柯他們跟蹤的方向一致,再加上有探子報,說這邊附近發現了可疑的馬車。所以龍二判斷,這一帶就是最可疑的藏身之處。
  
  他巴巴地趕來,想著李柯他們跟蹤丁妍珊,一定會有進展,怎料卻是到了門邊卻找不到地方了。
  
  龍二瞪著面前這座大山,問:“派了多少人?”
  
  “分了十組兄弟,每組五人,都上山搜去了。”李柯報著,一直沒抬頭。搜山的人到現在也沒發回消息,想來也沒甚發現。眼看著太陽快要落山了,天一黑,這搜尋就更難了。
  
  “馬車呢?”龍二又問。
  
  “都在那邊停著。”李柯指了方向,又道:“兄弟們在附近幾裡內搜到三輛可疑馬車,與陳護衛他們描述的,還有與擄了丁姑娘的馬車都有些象。兄弟們把那些車都扣上了,但車夫都說自己是農家運貨用的。兄弟們也沒找出什麼來。”
  
  龍二板板地道:“你去吧。”說完也不看李柯,自顧自地朝馬車方向走了。
  
  李柯松了口氣,趕緊奔上山,加入搜尋的隊伍當中去。
  
  龍二來到了停車的地方,看到了那三輛馬車和三位車夫。車子都差不多,車夫看上去也都像是農家漢。龍二一輛車一輛車的看過去,車子都很簡陋,木板拼裝,車裡空空的,沒裝什麼東西。
  
  光這樣看,確實看不出來什麼。
  
  龍二圍著三輛車子轉了一圈,他想像著要是居沐兒被丟上了車,她會坐在哪裡?如果是他擄人,一定會把她押在車子最裡面,防止她半途推門跳車逃跑或是呼救。
  
  那她坐到了車子裡,她會做什麼呢?她很害怕,她又看不見,所以她只能呆呆坐著嗎?
  
  龍二躍上了其中一輛車,走到了車廂最裡面。他不相信她什麼都不幹,她一定會留下些什麼。留下一些,證明是這輛車囚了她的證據。
  
  龍二在第一輛車仔細看了半天,什麼都沒發現。於是他跳上了第二輛車,他把車子裡面的碎布袋雜物都丟了出來仔細找,也沒有發現。
  
  龍二跳上了第三輛車。第三輛車裡面墊了一些碎布墊子,像是墊貨用的,早就被磨得陳舊發暗。龍二耐心的一點點翻找,忽然他全身一僵,在角落的碎布下麵,有著暗紅的兩個字——沐兒。
  
  龍二盯著那兩個字,有些不敢相信。他眨了眨眼,又看了看,確實是那兩個字。
  
  沐兒。
  
  他的沐兒。
  
  龍二在那一剎那完全不知自己是什麼心情,她果然象他想的那樣,她不會呆呆等著,她這麼聰明,她一定會給他留下訊息的。
  
  只是那暗紅色刺痛了他的眼晴,他看著那裡木板夾縫之間也有暗紅,這想必是她用那處磨破了自己的手指寫下的。
  
  龍二跳下馬車,面無表情的問:“這輛車是誰的?”
  
  一個車夫戰戰兢兢的站了出來:“回爺的話,是小人的。”
  
  “你今天這車都做什麼了?”
  
  “就給村裡運了兩趟糧食。”
  
  “都是你親自運的。”
  
  “是的。”車夫顯得很緊張。
  
  龍二點點頭,朝他走過去。他走到那車夫的身邊,對他冷冷一笑,然後他伸出手,快如閃電一般的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抬臂,將他按在了一旁的樹杆上。
  
  龍二露出微笑,殺氣重重,他一個字一個字的清楚說到:“你最好馬上告訴我你把盲眼姑娘送去了哪裡,不然我現下就把你掐死,我可不管你是真農戶還是假農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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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 發表於 2012-11-9 10:42 AM

本帖最後由 寒玥 於 2012-11-9 10:43 AM 編輯

  39奮勇脫逃搬救兵
  
  蘇晴帶著丁妍珊一口氣奔到了樹林裡,她們倆不敢停不敢回頭,拼命奔出了老遠。直跑得氣喘吁吁跑不動了,這才停了下來。
  
  蘇晴找了個樹叢下躲著,拉著丁妍珊蹲了下來,悄聲說:“先停一停,我與你說說計畫。”
  
  丁妍珊喘著氣,跟著一塊躲了起來。
  
  蘇晴問:“你會騎馬嗎?”
  
  “會。”
  
  “那太好了。”蘇晴撿了根樹枝在泥地上比劃著:“我跟你說,我們現在在這裡,這個地方是關押我們的地方,這個地方是我跟姐姐被抓來從馬車下來的地方,我們離那很近了。我看到他們把馬都往這個方向牽,那裡應該有個地方藏馬。”
  
  “然後呢?”
  
  “我們這麼走,天黑也跑不出去。”蘇晴說道。
  
  丁妍珊認同:“對的,晚上有了狼,我們就糟了。”
  
  蘇晴橫她一眼:“耽誤了時間,就來不及救姐姐了。”
  
  丁妍珊被她說得沒由來覺得有些羞愧。她清清嗓子,問:“那你打算如何?”
  
  “我們先去偷馬。”
  
  “偷馬?”
  
  “對,有了馬,你帶上我,我們下山就快一點。”
  
  “我帶著你?”
  
  “對,因為我不會騎馬。”
  
  丁妍珊輕抿嘴,揚了頭,心裡有些高興,她也不是一無是處的。起碼她還會騎馬,這小丫頭還得靠她。
  
  蘇晴看她的表情,心裡也不服氣了,又道:“我會騎小毛驢,你會嗎?”
  
  丁妍珊一瞪眼:“誰要騎小毛驢,丟人死了。”
  
  “那就是你不會。”蘇晴也抿了嘴,揚揚頭。
  
  丁妍珊沒好氣繼續瞪她:“小毛驢有什麼好得意的?馬才威風。”
  
  蘇晴瞪回去:“小毛驢比馬可愛多了。反正你聽我的,我們先去偷馬,到了那,你別亂跑,跟在我後頭,我們見機行事。”
  
  丁妍珊點點頭,她又不認得路,她才不會亂跑。可她還是認為會騎馬比會騎小毛驢神氣。
  
  兩個姑娘都冒傻氣,誰也沒去想到底騎馬跟騎毛驢有多大區別。蘇晴這時已經潛了出去,偷偷摸摸的四下尋找,過了一會,丁妍珊看到她面露喜色,從灌木叢裡抽出一根大樹枝子。
  
  丁妍珊心裡“咯噔”一下,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這時蘇晴已經用力折掉了大粗枝子上的小枝子,然後她抱著大棒子貓著腰回來,把地上畫的地形圖用腳撥拉沒了,對丁妍珊揮揮手道:“我們走。”
  
  兩個人這會已經沒了一開始奔跑的力氣,只能是加快了腳步快走。蘇晴走了一會,突然對丁妍珊道:“要是一會偷馬被發現了,我拼了命的攔他們,你騎了馬先跑。那個地方往山下走能通馬車,路應該好認了。你就挑著下山的方向,無論如何一定能下山的。但是你得答應我,下了山,頭一樁事就是領人來救我跟姐姐。”
  
  丁妍珊聽她這麼說,心裡慌得很,她完全不敢想自己一個人在山林裡逃命的情形,現在天色慢慢暗下來,誰知道會遇到什麼?
  
  “喂。”蘇晴看她不答話,以為她不答應,便用棒子指著她道:“你可別打什麼歪主意,你這人心腸壞,其實我是信你不過的,但事到如今沒辦法,我勉強把逃命的機會先讓給你,你要是出了去不帶人來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我才不是那樣的人。”丁妍珊這話就來氣,誰說她心腸壞,她好得很,她每年冬天都給乞丐送衣送糧,還給窮人家的娃娃買糖果,大家都誇她是好姑娘。
  
  “哼。”蘇晴腳下不停,還有功夫給她白眼看。
  
  丁妍珊氣得,搶快幾步,走到她前面去了。
  
  兩個人一邊較著勁一邊警覺的向藏馬的地方走去。繞過一片密林子,已經可以聽到馬的動靜,蘇晴有模有樣的一抬手,在一棵大樹後頭躲了起來。
  
  丁妍珊一驚,趕緊在另一棵樹後也躲了。然後她偷偷往前看,看到前面的林子裡,有人用樹藤樹葉圍了一個圈,圈子裡栓著好幾匹馬。左右一看,似乎是沒有人。
  
  丁妍珊的心“呯呯”的跳著,她緊張地咬咬唇,轉頭看了一眼蘇晴。蘇晴豎著手指在唇上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貓著腰,抱著她撿的樹棒子飛快的躲到另一棵樹後面。
  
  丁妍珊緊張地看著,看著蘇晴從一棵樹後躲到另一棵樹後,漸漸的,從她的眼前消失了。丁妍珊想著她應該是去探情形了,於是耐下心來等著。
  
  可是等了好一會也沒見她回來,也聽不到她的動靜,心裡不由得慌了。那丫頭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是不是被劫匪抓住了?
  
  丁妍珊想跑,可又不敢跑。她不知道下山的路該怎麼走,沒有搶到馬,憑著她的兩條腿也跑不了多遠,天很快就要黑了,她自己一人,肯定是沒辦法下山的。
  
  而且,而且……丁妍珊握緊了拳頭,她也不能把那個臭丫頭丟下不管。先前那丫頭說了,要把逃跑的機會讓給她,雖然這事沒發生,但人家有這個心,就是對她仗義的。如今那丫頭興許出了事,她這麼沒聲沒息的跑掉,是不是太不好了?
  
  丁妍珊越想越不敢跑了,她決定也偷偷摸摸到馬圈裡看看情況。看看發生了什麼,再想辦法。
  
  丁妍珊從樹後出了來,潛到馬圈外圈,隔著樹葉縫隙往裡瞧。除了那些馬兒之外,她沒看到任何人。她想了想,沿著樹藤樹葉的掩護圈蹲著走,她想找個入口進去,先把馬兒偷出來再說。
  
  她小心謹慎的挪著步子,緊張得心就快要跳出來,好不容易,終於看到一個小缺口,她欣喜若狂,去扒拉那個樹藤缺口想鑽進去,不料一伸手卻被藤上的針紮了一下,她忍不住呼痛,卻猛然驚覺自己發出了聲音。急忙全身一縮,躲在原處仔細聽了聽,沒有聽到有動靜,正心一橫想再試試往裡鑽。一轉眼,卻看到一個大漢就站在她的側邊不遠處。
  
  丁妍珊驚得花容失色,那大漢邁了過來,大喝一聲:“你怎會在此?”
  
  丁妍珊第一反應就是要跑,可她發現她的腿已經軟得動不了,她張大了嘴,想喊救命,可是卻發不聲音。
  
  她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大漢一臉怒容的向她伸出手來,丁妍珊整個人僵在那,腦中一片空白。
  
  眼看著那大掌就要抓到她,忽然,大漢身後傳來“咚”的一聲巨響。
  
  大漢一下停了下來,臉面扭曲,看似相當痛苦,然後他猛地轉過身去。這時丁妍珊看到蘇晴舉著大棒子站在大漢身後,她張大了嘴想喊,卻見蘇晴高高掄起大棒,跳起來給了那大漢腦袋一下。
  
  大漢連遭兩擊,終於倒了下去。蘇晴尤不放心,用力又給了他幾棒子,看他真的不會動了,這才罷了手,撐著棒子抹汗喘息。
  
  丁妍珊目瞪口呆,蘇晴看了她一眼,豎了大拇指說:“幹得好。”
  
  丁妍珊搖頭,怎麼是她幹得好,她什麼都沒幹,剛才兇悍揍人的那個可不是她。她傻傻的問:“你從哪裡冒出來的?”
  
  蘇晴一指身後那棵大樹,說道:“我打算轉一圈看看有沒有人看著馬,躲到這邊的時候,就看到他了,可是他就在這前面晃,我不敢動,正著急這圈裡的馬兒怎麼不放個屁引他過去瞧瞧,你就來了。你來得太好了,這不,把他撂倒了。”
  
  丁妍珊臉上一團黑,怎麼把她跟馬兒放的屁比?
  
  蘇晴卻是不管她,她一邊拉開藤條樹枝子,一邊說:“附近沒人了,應該只有他,你快上馬。”
  
  丁妍珊趕緊跟她走進馬圈,挑了匹看著最有精神的馬兒,解開了韁繩。她正要上去,卻看見蘇晴正把堆在一旁的馬料乾草往一匹馬兒背上放。
  
  “你做什麼?”
  
  蘇晴看她一眼,答道:“我改主意了,我不跟你下山了。”她走過來,給丁妍珊指路:“我們剛剛過來的那條道上,有條下山的小泥路,你看到的吧?你就順著那個路口往下走,一直往下就行了。”
  
  丁妍珊點頭,可是心裡卻很緊張:“可是萬一走下去有很多岔路,我不認識怎麼辦?”
  
  蘇晴皺著眉頭:“能走馬車的路不多,你不會這樣也迷路吧?”
  
  丁妍珊也皺眉頭:“我被抓上來的時候,不是坐馬車,而且我是昏迷的,誰知道他們是從哪條路上來的?”
  
  “可是我看到有乾草,我想返回去燒那房子,趁亂把姐姐帶出來,只要進了樹林,我們就有地方躲了。我這樣拖延時間,等著你領人來救。”蘇晴不理丁妍珊張大嘴驚訝的樣子,又說:“我帶著你下山,再領人回來,再怎麼快也得半夜了,那時候姐姐……”
  
  她咬咬唇,又道:“總之這樣算,肯定來不及。不如我們分頭行動,我勉強信了你了,找救兵的事交給你,我去把姐姐帶出來,我們躲到林子裡去,就在我們剛才畫地圖的樹叢裡,等你來救。如果不這樣,我怕是我們回來的時候,姐姐已經遭了毒手……”
  
  丁妍珊愣在那,她知道蘇晴說的有道理,可是這麼重要的事交給她,她沒把握,而且她害怕,她覺得自身都難保。
  
  這時候蘇晴繼續把乾草往馬背上放,打算一會用馬馱著乾草到屋子的後頭去,找機會下手。
  
  丁妍珊正想再跟她商量商量,這時候卻聽得一聲尖銳的口哨聲響。蘇晴一驚,轉身抄起她的大木棒,沖著丁妍珊大喊:“快跑,就沿著那條路往下,只要方向不錯,你就一定能下山的。我和姐姐等著你!”
  
  她喊這話的當口,一名大漢從樹林裡竄了出來,就朝著她倆的方向飛躍而至。
  
  丁妍珊全身血液都冷了,她用力一咬唇,一個縱身跳上了馬,用力一夾馬腹,大聲叫道:“你等我,我發誓我一定帶救兵回來,我發誓!”她的話音未落,馬兒已經躍了出去,放開四蹄狂奔。
  
  蘇晴此刻嚇得頭皮發麻,但她仍舉著大棒子擋在那漢子前路。漢子轉眼到了她跟前,她拼盡全力揮棒打了過去,漢子會武,輕輕鬆松的握住了。蘇晴飛快的放手,改用腳踹攻下盤。
  
  那漢子一愣,顯然沒想到一個小姑娘竟然用這麼齷齪的招數。
  
  眼看著蘇晴就要踹中目標,她身後卻是忽然閃來一人,一把抓著她往後拉。那漢子差一點就要被踹到,後怕的用手捂了捂。
  
  蘇晴被拉開,下意識的回身一拳,拳頭卻是被人抓住,她一急,又出腳踹對方的下腹。那人“嘿”了一聲,手掌往下一探,抓住了她那只腳,說道:“蘇姑娘,是我。”
  
  蘇晴正害怕得意識有點亂,她一隻手一隻腳被對方抓住,於是也不管其它,彎了腰傾向前就咬對方的手掌,聽得對方的聲音時,已經咬上了。
  
  蘇晴嘴裡叼著大掌,腦子裡終於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什麼,她一抬眼,看到了李柯那張無奈又忍著痛的苦臉,她松了嘴大叫:“李大哥,李大哥……”
  
  “是我。”李柯鬆開蘇晴,蘇晴“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撲進了他的懷裡。
  
  這時好幾個探子聽到了那聲哨響信號,紛紛跑了過來,李柯站在他們當中,懷裡撲進了一個小姑娘,他尷尬地正不知該怎麼辦,蘇晴卻是站直了,一抹眼淚,環顧了一圈,大聲道:“走,跟我去救姐姐!”
  
  她回身撿起她那根大木棒子,精神抖擻,氣勢十足的一馬當先領起路來。
  
  探子們面面相覷,李柯揮揮手,打個手勢,命大家跟上。
  
  而丁妍珊這邊,騎著馬一路狂奔,她沒把握,她很慌張,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須要做到,她必須要帶人回來。
  
  原本一路順利,卻在一個岔路口上,她慌了神,兩條路都有些寬敞,都是往下走,她一猶豫,左右搖擺不定,一個控制不好,那馬兒居然將她摔了下來。
  
  丁妍珊一聲驚叫,整個人“咚”的一聲摔在了泥地上,馬兒理都不理她,撒蹄往下跑了。丁妍珊好半天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左胳膊痛得動不了。她吃力的爬起來,左腳似乎也有些扭了。
  
  抬眼看,那馬兒早已不見了蹤影。丁妍珊想哭,她告訴自己不可以哭,可是眼前已經模糊,她控制不了,眼淚自己落下來了。
  
  丁妍珊抬袖抹眼睛,發現袖子上全是泥,她的胳膊很痛,腳也有些疼,她孤身一人,在這個有著山賊匪類的大山裡,也許還有狼,她從來還沒有這麼可憐這麼狼狽過。
  
  丁妍珊放聲大哭,天要黑了,她肯定做不到了,她下不了山,她兌現不了她對蘇晴的諾言了。她用力哭著,她好恨自己沒用。
  
  風吹過樹林,夾著些可怕又詭異的聲響,丁妍珊想起居沐兒說她跑不快,她不能拖累她們,她又想到蘇晴說她拼命攔下他們,讓她自己騎馬快跑。她們這樣,沒有別的要求,只是希望能有人領著救兵回來救她們。
  
  而她呢?她只是摔了一跤,就絕望了?
  
  丁妍珊吸吸鼻子,看了看面前的兩條路,選了方才馬兒跑掉的那條路往下走。她不能放棄,也許這裡離山下也不遠了,馬兒沒了,她還有腿呢。她不能放棄。
  
  丁妍珊忍著痛,拼著力氣往前走,她對蘇晴發過誓的,她應該努力到最後。人家一個盲眼的都不怕,小小年紀的也不怕,她可是丁府二小姐,她怕什麼?她也不怕!
  
  丁妍珊一邊鼓勵著自己一邊咬牙往前走,可是胳膊越來越痛,腳也越來越痛,她又想哭了,她想著要是這會姐姐在就好了,爹爹在就好了,姐夫在就好了……她想著想著,竟然覺得自己真的看到爹爹和姐夫了。
  
  她眨眨眼睛,聽到了丁盛呼喚她的聲音,看到了雲青賢的身影,甚至,她還看到了龍二爺。他們轉眼就到了面前,丁妍珊再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原來龍二在山下審那車夫,車夫怕死,立馬什麼都招了。他說自己是受雇幫那些劫匪接應,又將他們送到半山腰上,然後回到山下待命。他並不知道他們底細,也不知道他們來自何處,也不知道他們在山上的居處究竟在何處。
  
  車夫正招供,丁盛和雲青賢帶著人趕到了,說是他們接了稟報,丁妍珊被擄,這事對丁府來說自然非同小可,全力追查之下,查到了這裡。
  
  龍二沒功夫與他們廢話,只押著車夫在他帶路。丁盛和雲青賢聽得說丁妍珊確實是在這山上失蹤的,趕緊跟了上來。大家都沒料到,行到一半就見到了一身狼狽,帶著傷裹著泥的丁妍珊。
  
  丁盛和雲青賢忙趕上去看丁妍珊的傷勢,龍二不耐煩正待上前盤問,卻見自家探子正往下趕。那探子一見龍二便大聲報:“二爺,找到地方了。”
  
  龍二欣喜若狂,不理身後的所有人,足一點便到了那探子身邊。
  
  那探子報:“找到了跟在居姑娘身邊的那個小姑娘,她知道地方,正領著李爺他們去了。李爺讓我先過來報信。”
  
  丁妍珊聽得蘇晴已經獲救,這會正帶人去救居沐兒,不覺得整個人放鬆下來,這一放鬆,就再撐不住,喊了一聲“爹”便暈了過去。
  
  龍二跟著那探子一路用輕功急奔,只恨不得此刻身上生出雙翼,能即刻飛到居沐兒身邊。他緊趕慢趕,一路有探子等著帶路,很快便將龍二領到了劫匪藏身的屋子處。
  
  可是龍二設想了種種可能,想像過待他趕到時見到居沐兒的種種情形,卻沒有想到過這一種。
  
  她不見了!
  
  
  
  40死裡逃生終重逢
  
  一個盲眼女人,什麼都看不見,居然從一間鎖了門的屋子裡憑空消失了。
  
  龍二簡直不敢相信。
  
  蘇晴也不信。
  
  龍二趕到的時候,蘇晴正在劫匪的外堂屋裡,掄著椅子砸那兩個被押在地上的匪類,哭著喊著讓對方把居沐兒交出來。
  
  李柯和另兩個探子守在那,這審劫匪的事他們都插不上手,蘇晴這小丫頭一回來,看屋子裡沒了居沐兒,頓時變得比誰都兇悍。所幸她人小力氣小,揍人的事由她做出來雖然彪悍,但也鬧不出人命來,李柯也就由著她了。
  
  那兩個劫匪嗷著嗓子說不知道,蘇晴猛踹幾腳,非要逼著他們說出來。
  
  此時李柯見龍二來了,趕緊上前稟報。說是他們跟著蘇晴趕到這,這屋裡就只剩下這兩個劫匪和兩名奄奄一息的村姑,其他人不見蹤跡。原本關押居沐兒的屋子裡已經沒了人。
  
  留守的這兩個劫匪也不是什麼硬骨頭,打了幾下就招了,說是那三個姑娘一起跑掉了,其他的劫匪就是為了把她們抓回來,這才撒出去搜尋去了。
  
  蘇晴在一旁聽得李柯的稟報,扭過頭來,眼睛哭得紅紅的喊:“他撒謊,姐姐看不見了,怎麼逃?她自己根本就逃不了。她讓我們逃了,她說她跑不快,她會拖累我們,她讓我們先走,她等著我們找人來救她的……”她越說越難過,終是大哭了出來。
  
  救兵來了,居沐兒卻是不見了。
  
  那兩個劫匪看龍二的架式,便知這個是當家做主的,趕緊磕頭求饒。一人嘴裡說道:“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啊。小的們沒有說謊,之前便是小的去查看這三位姑娘的動靜,結果開了門,卻發現屋裡沒人,窗戶開著,椅子就擺在窗戶下面。於是小的就趕緊稟告了老大。老大領了人進屋裡察看,確是三個姑娘都跑了。之後又有人在窗外朝東不遠的地方,發現了那盲女的竹杖,所以斷定她們是往那個方向跑的。於是老大便命我們倆在這留守,他帶著其他兄弟沿著那方向去追人去了。”
  
  蘇晴這時候再也忍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放聲大哭:“姐姐騙我,她說會等我回來救她,她騙我。原來她是把我們支走了,然後用自己引開這些惡人,讓他們不會來追我們。我們明明是去了南邊的樹林,她知道的,她知道的,所以她往東邊跑了,可是她看不見,她能跑到哪裡去?天都黑了,姐姐不見了。”
  
  龍二的臉色黑得難看,李柯趕緊道:“我已經把兄弟都撒出去了,讓他們把那些匪類都抓回來,救回居姑娘。”
  
  龍二點點頭,沉著聲音問:“她被關在哪間房?”
  
  蘇晴還在哭,回不得話。李柯趕緊答了:“最裡面那間,擺設物件我們都沒動。”其實也沒什麼可動的,那屋子裡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張椅子,什麼都沒有。
  
  龍二不說話,他獨自走到了那間屋子裡。
  
  屋子與蘇晴她們離開時沒什麼兩樣。椅子就在窗戶下面,只不過這會是倒下的。窗戶大開著。外面的天氣已經暗了下來,山上的氣溫低,冷氣呼呼地灌進這屋子裡。
  
  龍二隻一眼便把這屋子看了個清楚,因為東西實在太少,沒什麼可看的。他掃了一圈,目光回到了那個窗戶上。窗戶頗高,要是居沐兒想爬窗,就得踩著椅子上去。
  
  他轉頭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那把殘腿椅,心裡想著她看不見的情況,爬這破椅子跳窗戶是件多麼危險的事。
  
  龍二從窗戶往外看,窗戶到地面的距離讓他很擔心居沐兒是不是受了傷?
  
  他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不能慌亂,他得好好想,仔細想。天黑了,樹林裡很危險,那些劫匪正在追捕她,她一定是有計劃的,她不該這麼亂跑的。
  
  是有人闖進來把她帶走了?還是她自己想好了出去後該怎麼辦?
  
  龍二在這屋子裡迅速轉了一圈,桌上沒有留字,地上沒有,椅子上沒有,床上也沒有。這屋子裡沒有她留下的任何記號或物件。
  
  她不會什麼標記都沒留下的。就象在那馬車裡一樣,她應該會留下什麼來告訴他發生的事。
  
  可是沒有。
  
  這表示發生的事讓她措手不及,來不及準備?還是,她其實已經留下了訊息,而他猜不到?
  
  龍二跳出了窗戶,在周圍轉了一圈。居沐兒的竹杖就丟在窗外不遠的地方。那些劫匪甚至都懶得撿起來。
  
  龍二撿了起來,他認真看了竹杖,沒什麼特別,沒有刻字,沒有做標記,什麼都沒有。但確實是她用的那根竹杖,她從來不離身的竹杖。
  
  龍二忽然發狂一樣的沖進了樹林,他想吼叫,他想咆哮,他想把那些劫匪吊起來一塊一塊割他們的肉。但他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就是把居沐兒找到。
  
  暗夜裡的深山老林,便是一個徒手壯漢都無法安穩度過,更何況是她那樣的眼不能視物的弱女子。
  
  龍二風一般的捲進樹林,一路狂奔尋找,跑了好一會,聽到了前方有打鬥的聲響。他趕過去,看到自家的屬下正與劫匪打成一團,龍二看著他們翻騰跳躍的搏命廝殺,他緊張的四周張望,卻是沒看到那個瘦弱的身影。龍二轉了兩圈,他忽然意識到,他跑得太遠了。
  
  這個距離,是正常人腿腳的行程距離,是劫匪追人的距離,卻不是居沐兒的。
  
  他不該用常人的角度去想她,他該用她的角度去想這件事。
  
  她讓蘇晴和丁妍珊先跑了,依這兩個姑娘的腳程,跑到了那個圈馬的地方沒多久螞蟻論壇首發,便是他們趕了上山的時間。而現在他站的這處,腳程與圈馬那處差不多,依居沐兒行進的速度,不可能走得這麼遠。
  
  龍二原路折返,一路呼喚她的名字一路在那容易藏身的地方都看了,依然不見她的蹤跡。
  
  他又站回了屋子外撿到竹杖的地方,他試圖更冷靜一點的想這件事。她走路必是要有竹杖的,所以她從來不離身,可是為什麼她把竹杖丟在了這裡?是她摔了,竹杖離了手?而她害怕有人追她,來不及撿回來?
  
  龍二仔細看著地面,窗下是明顯有跳下來的痕跡,而丟竹杖的這片泥地,卻看不出有人摔絆的印記。龍二回想著竹杖在地上的方向,又回身看了看另一片樹林,他忽然明白了,竹杖將劫匪引向了那個方向,而她沒有往那邊走,這是她寧可捨棄竹杖的原因。
  
  龍二回到堂屋,這時已有更多的龍府屬下趕到,甚至雲青賢也帶著刑部的人上來了。這些匪類連刑部尚書的千金都敢劫持,自然是不能輕易放過。
  
  龍府的未來二夫人,尚書府的二千金,這兩位都不是尋常身份的姑娘,因此就連府尹邱若明也帶人趕到了。"
  
  雲青賢與邱若明正在佈置搜尋的範圍和方向。衙役們與龍府、刑部的人都一起調度安排,大家迅速分好了搜查區域,準備好了火把、燈籠,出發了。
  
  龍二看著眾人散開,看著他們進了樹林裡一點一點的尋找。他的腦子還在轉。
  
  他究竟有沒有漏掉什麼?她會跑到哪裡去呢?
  
  難道她能辯認樹林裡的香氣,知道哪些樹叢可以躲?
  
  龍二這麼想著,又進了竹杖方向相反的樹林裡去找了找。他閉了眼睛,努力想著居沐兒若是跑進了林子裡能怎麼辦?他伸出手去摸了摸樹杆,他試著往前走,但沒走幾步,便絆到了地上的樹枝子。
  
  龍二猛地睜開眼,不對,這些都不對。
  
  她不可能自己跑出來,她不可能有這個本事。所以確實是有人來帶走她了嗎?她又被擄走,她用竹杖指了那人擄走她的方向?
  
  龍二又跑到了那個樹林裡,這時幾個龍府屬下押著幾名劫匪回了來。龍二沒理他們,他往樹林裡,抓住一個正搜尋的探子問可有什麼線索?探子搖頭,說什麼都沒有找到,那些劫匪也是說什麼都沒見著。
  
  龍二急得要發狂。天已經黑了,這偌大的山林,究竟要如何才能找到她?
  
  龍二在樹林裡竄來竄去,他問了兩圈搜查的各路人馬,沒有人有發現,他自己也沒有發現。龍二知道這樣不是辦法,他必須頭腦清醒一點,他必須更冷靜一點。他的沐兒是聰明的,她一定會讓他找到她的。
  
  龍二回到了劫匪的屋子,此時屋子裡都點了燈,他把那幾間屋子轉了個遍,沒有任何發現。另兩間屋子裡有血跡有打鬥掙扎的痕跡,只有居沐兒的那一間沒有。龍二站在那屋門口看了半天,轉回了堂屋。
  
  雲青賢不在,他親自去搜尋了。而邱若明正坐在堂屋那,等著衙役們搜查山林的消息。他看到龍二坐下,想安慰卻也不知說什麼好,另外兩個被擄來的姑娘已經喪命的消息,他也不敢此刻告訴龍二。
  
  龍二沒有看他,也沒有看任何人,他還在努力想。
  
  他轉眼看到了桌上的杯子,忽然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居沐兒說她有辦法讓他從應酬裡脫身。她說她能讓他理由正當充分,纏著他的人還得巴巴的送他走。當時他猜想了很多種可能,但沒想到最後她卻是用了最簡單頗粗暴卻很有效的法子。‑
  
  是的,那便是她的小計謀了。她眼不能視物,很多事她做不了,所以她必須是用最簡單的,她能達成的方法。
  
  她能達成的方法,只能是最簡單的。
  
  龍二站起來,又朝著那間囚困過她的屋子走去。他進了屋子螞蟻論壇首發,站在那看著屋子裡的擺設。然後他走到床邊,坐下了。
  
  這是這屋裡唯一能坐的地方,所以她一定是坐在這裡。
  
  她坐在這裡,對著門口。門鎖著,門外是一群兇神惡煞還會武的劫匪。
  
  蘇晴和丁妍珊走了,窗戶開著,椅子就擺在窗戶下。劫匪時不時會來查看,當劫匪打開門時就能看到有人不見了。這裡只剩下她了,她能怎麼辦?
  
  龍二拿著竹杖站了起來,他走到窗邊,站在椅子旁。
  
  踩著殘腿椅子往外爬嗎?
  
  他又坐回床邊。
  
  他看著門。他想像著整個過程。
  
  打開門,屋子是空的,窗戶開著,椅子就擺在窗戶的下面,所以人一定是跑了。竹杖在外面,落在某個方向,所以人是朝著那個方向跑了。
  
  於是,劫匪們朝著那個方向去追了。
  
  龍二又走到了窗戶邊,他閉上了眼,蹲低了些身子,差不多這是居沐兒的身高,他用手摸索著窗戶框,然後,他斜著把竹杖往窗戶外丟了出去。睜開眼,就著月亮的皎潔光芒,他看到竹杖落到了屋外,跟撿到竹杖時是同一個方向。
  
  龍二轉過身來,再看了一遍屋子。
  
  對他家沐兒來說,躲避劫匪的追捕,最簡單的方法是什麼呢?
  
  龍二思索著,他從破木桌上取了燭燈,然後朝著那張木板床走去。這床是破木板拼的,床底很低,但是如果有人躲進去,應該也不是不可以。
  
  龍二把燈放在了地上,然後他趴了下來,看向了床底。
  
  床底非常暗,伸手不見五指。燭燈的光亮照亮不了多少範圍。儘管如此,龍二還是依稀可見床底的最裡面,蜷縮著躲著一個人。那角落很暗,看不清楚,但可以看出那人身形嬌小,是位姑娘。
  
  龍二在那一剎那忽然眼眶發酸,他開口說話,卻發現聲音是哽著的。他說:“是我,我來了。”
  
  裡面的那個人似乎動了動,又似乎動不了。龍二又說:“蘇晴和丁妍珊都沒事,她們都救下了。”
  
  裡面那人又動了動,然後似乎很費勁的想說話,半天才能發出很輕微的聲音:“二爺……”
  
  “是我,你別怕。”龍二深呼吸一口氣,覺得嗓子裡順暢多了,他說:“你不用動,別怕,我把床板搬開。”
  
  他說完,直起身來,一抬手,把那破床的床板掀起,扔到了一邊。
  
  這下燈光再沒遮擋,他看得清楚些了。她縮在床底最裡面的角落,匐在地上縮成一團,抱著頭,沾了一身的灰塵,她顫顫的發抖,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要多可憐便有多可憐。
  
  龍二一下便邁到她身邊,他不敢有什麼猛然的大動作,怕傷到她,於是只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喚她的名:“沐兒。”她的手冰冷,紮疼了他的心。
  
  居沐兒動了動,身上卻是僵的,動不了。
  
  龍二輕輕把她拉起來,撫了撫她的背腰胳膊,幫她舒展緩了一緩,他發現她身上也是冷得嚇人,他再忍不住,一把將她抱在懷裡,又喚了一聲:“沐兒。”
  
  居沐兒微微打著顫,回了他一聲:“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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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 發表於 2012-11-9 10:44 AM

  41相依護患難真情
  
  龍二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聽到這聲喚的心情。他抱緊了居沐兒,覺得自己的手也有些顫。
  
  他按捺住心情,上下打量了居沐兒一圈,確認她沒受什麼傷。但她臉色發青,身體僵硬,話也不太能說,勉強喚了那聲“二爺”後竟就再說不出什麼來了。
  
  這把龍二嚇得,他再顧不得其它,抱著她大步往外走。外頭的人看著他從本該空空如也的屋子裡抱出個大活人來,全都一臉驚訝。
  
  龍二沒工夫慢慢交代,他直接與邱若明道他先帶沐兒回府,這裡抓捕劫匪的事就交給他這府尹了。
  
  沒等邱若明應,龍二就急急抱著居沐兒往外走。蘇晴在後頭連蹦帶叫的追都追不上,最後剁著腳哭著罵:“讓我看一眼姐姐嘛,你們這些混蛋,為什麼都搶我姐姐……”
  
  李柯在一旁尷尬看著,這丫頭罵自家主子爺“混蛋”呢,作為忠心耿耿又正直的護衛,他總該有些什麼表示吧。
  
  李柯走過去,要把蘇晴從地上拉起來,結果小丫頭兇悍,一把甩開他的手,李柯無奈,又去拉她,這回拉起來了,他說道:“地上涼。”
  
  蘇晴正鬧脾氣,正好有人送上門來,於是一瞪眼:“要你管!”
  
  李柯訕訕把手收回來,他才不管她,他又不是她的護衛。可一轉眼,蘇晴就要往山下跑,李柯趕緊把她拉住:“你到哪去?”
  
  “下山找姐姐去,然後回家,我娘一定急死了。”
  
  “天都黑了,你自己下山怎麼行?”
  
  “那李大哥送我吧。”蘇晴很不客氣的提了要求。
  
  李柯一愣,這山上還一堆事,劫匪還沒抓完,大家還在搜捕中,他得在這守著,想了想,便道:“我找別的人送你,你別亂跑。”
  
  蘇晴點頭,站在原地不動了。李柯往屋子走去,打算找兩個龍府的護衛送送她,走到屋前回頭又看她一眼。
  
  小姑娘正一臉落寞的往山下看,李柯心裡一動,說起來這丫頭的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碰上了這種事,拼命護著居沐兒不算,還敢帶人逃跑,還敢偷馬打匪。而後領著他們上山來,她還能把這屋裡的佈局,劫匪人數都交代了,甚至還想安排他們如何前後夾擊,救人進攻同時來。說是防止那些惡人抓了居沐兒做人質。
  
  李柯搖搖頭,要不是他親自查過,還真不敢想這就是個賣花丫頭。
  
  這年頭的丫頭片子,都這麼厲害了?
  
  李柯進了屋,過了會出了來,對蘇晴道:“走吧。”
  
  蘇晴有些驚訝:“你就是別的人?”
  
  “我改主意了。眼下情形都控制住了,這裡還有邱大人在,我也交代好了其他兄弟,所以還是我來送你。”
  
  蘇晴點點頭,覺得這樣挺好。畢竟李柯她是認識的,她剛剛死裡逃生,換了其他人確是不如李柯讓她放心。
  
  李柯帶著她去了圈馬的那個地方,拉了一匹馬,轉頭剛想問蘇晴會不會騎,蘇晴已經一仰頭一臉驕傲的大聲說:“我會騎小毛驢。”
  
  李柯一愣,而後很想笑,可蘇晴的表情讓他把笑意吞了回去,輕咳了咳,他招手讓蘇晴過去,自己翻身上馬之後,便把她拎了上去。兩人一騎,飛速朝著山下進發。
  
  山下,龍二正在發愁。因為居沐兒的狀況越來越糟。
  
  也許是因為從極度驚嚇中緩過神放鬆了下來,也許是因為趴在濕冷冰涼的地上太久,下得山來,居沐兒的臉開始不正常的紅了起來。龍二用臉碰了一下她的,覺得燙得嚇人。
  
  龍二是騎馬來的,但居沐兒都這樣了,他不敢帶著她再一路騎馬吹風回去。正暗自著急,一轉頭看到府衙的馬車停在一旁,那是邱若明來時乘的。
  
  龍二想都不用想,直接一揮手,讓屬下去搶車,府衙那邊的小役也不敢言語,眼巴巴的看著自家大人的車子被龍二爺“徵用”了。
  
  龍二囑咐一名屬下先快馬回府,通知府裡找大夫等著。然後他自己抱著居沐兒上了馬車,急急往龍府趕。
  
  一路上,龍二看著居沐兒病得迷迷糊糊的樣子,真是心如針刺。不禁責怪自己怎麼腦子不會轉彎,沒有早點想到她會藏在床底。這麼明顯的事,她除了那裡還能往哪躲呢?
  
  他又怪自己在那屋裡走來走去,怎地沒有喚她一聲。那外頭紛亂嘈雜,她這般害怕惶恐,辯不清發生何事,自然不敢妄動。但若是他喚她,她聽到他的聲音,必能知道安全了,就會發出聲響,引他找到她。
  
  他光顧著自己瞎著急,他應該更聰明一點的。是他讓她多吃了苦頭。
  
  如果他早點想到,她便能少挨些凍,少擔些驚了。
  
  馬車飛也似的往龍府馳去,居沐兒窩在龍二的懷裡一動不動。龍二托高了她的頭,讓她枕在他的肩上,又調整了她的腿腳,讓她能舒服一點。
  
  她全身還很僵硬,龍二撫著她的背,輕聲與她說些安慰話。但說著說著,說不下去了。他想像著她獨自一人蜷縮在那個黑暗冰冷的角落,聽著門被打開的動靜,聽著眾劫匪沖進屋子的聲音,聽著他們上當往外追……之後呢?是死一般的寂靜還是那兩個如今已重傷身亡的村姑的哭喊掙扎?她是等了多久才等到亂七八糟的腳步聲響和紛亂嘈雜的動靜?這一定讓她非常的害怕。
  
  她這招是險棋,極險。
  
  也許第一眼便會被人識破,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找到,又也許過好幾日都沒人想到。
  
  若是劫匪早一步發現她,將她轉移了地方,他怕是就難找到她了。而她蜷得麻了,凍得僵了,既無法大聲呼救,又無法自己離開。萬一人人都以為她跑了,沒往床底想,她豈不是困死在那?
  
  龍二越想越是後怕,這時候他忽覺胸前一緊,低頭一看,卻是居沐兒握著了他胸前的前襟。她的小手凍僵,軟弱無力,她眼睛閉著,又說不得話。可她卻還是緊緊的抓住了他的衣裳。
  
  龍二心裡一動,伸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就差一點,只差一點,他們就不知何時才能相聚了。
  
  兩個人一路再無言語,只是他抱著她,而她緊緊依附。
  
  待龍二回到龍府,所有事情都已經準備好。
  
  客房打掃好了,熱水備好了,乾淨衣服也備上了,屋子裡燒上了暖籠,大夫在一旁候著。還有眼淚汪汪的居老爹也等在那,一見龍二抱著居沐兒回來就撲了過來一個勁的喊“乖女兒,我是爹爹啊,你受苦了,女兒。”
  
  在龍二發脾氣之前,鐵總管趕緊把居老爹拉開了,好讓龍二得以把居沐兒放下,讓大夫給她瞧病。
  
  居沐兒受了驚嚇,一路暈暈乎乎不甚清醒,而龍二將她放到床上,她卻猛然醒覺過來,她害怕被丟下,右手用力拉著龍二的衣襟不放。
  
  龍二一邊輕聲哄著一邊拉開她的手。居沐兒一臉慌張,“嗚嗚”的掙扎,龍二只好一直握著她的手,一連聲保證他就在她身邊。
  
  居老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在一旁喊:“女兒,爹在呢,爹在呢。”
  
  居沐兒聽到了,費勁的轉頭向著居老爹的方向,龍二安慰說,說他們都在,就在她身邊守著。居沐兒想點頭,可是沒成功,在大夫搭上她的脈搏時,她暈了過去。
  
  大夫的診斷很快出來,無非就是驚嚇、疲倦、受寒,開了方子,讓去抓藥,又說讓煮些稀軟的吃食,讓她墊墊胃,務必要保暖。又說也許晚些她該燒得厲害,一定得按時喝藥,還得想法捂出汗來。不然燒久了,人又虛弱,該出大病的。
  
  龍二聽得眉頭緊皺,龍府的下人們依囑咐趕緊各自忙開了。
  
  龍二讓準備客房,居老爹留下來住著,又讓大夫也在府裡住下候著。之後蘇晴被李柯送了回來,看望了居沐兒之後,就趕緊回家看她娘去了。
  
  深夜裡,居沐兒的病果然重了起來,把喝的藥全給吐了,龍二看得臉似寒霜,嚇得喂藥的丫環手抖。大夫診了脈,很是憂心,道若這藥吃不下去,怕是難好了。
  
  居老爹自告奮勇,說自家女兒,他最清楚了,他來喂。可這居沐兒也不知怎地,藥一喂下去便似燒了喉嚨,咽不下去又全吐了。
  
  她吞藥吞得臉色發青,一頭的汗,那痛苦的樣子讓居老爹心疼的哭了起來。
  
  龍二實在看不下去,一把搶了碗,用勺子挖開她的嘴,慢慢一點點地灌,灌一口,捂著居沐兒的嘴不讓她吐出來。
  
  居沐兒難受的去撓他的手,龍二卻是不放開,說道:“我知道你難過,可是你得喝藥,喝下去了,病才能好。你乖,你聽話,你要快些好起來,我保證,你今日受的苦,待明日我定要讓那些惡人加倍償還。”
  
  居沐兒迷迷糊糊神志不清,卻似聽懂了。
  
  她落了淚。
  


  42恐生變二爺心計
  
  熬了一晚上,居沐兒的燒退了。
  
  當然這個燒退的過程便是龍二與她纏鬥的過程。別人是不敢上手,龍二就親自來。他硬給她灌藥,壓著厚被子給她捂汗,她掙扎她哭,他卻視而不見。
  
  居老爹一邊抹眼淚一邊慶倖,幸好龍二爺比他心腸硬。
  
  折騰了一晚,大夫終於宣佈居沐兒緩了過來,之後只要按時吃藥慢慢調養便無大礙,於是所有人這才松了口氣,該休息的休息,該忙的忙去了。
  
  居沐兒蘇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但時間于她而言永遠是無法判斷的東西,她眨了眨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
  
  她有那麼一剎那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很快她發現她的手被一隻大掌握著,她沒有動,她想起了發生過的事。
  
  握著她的手的,是龍二爺。她知道。
  
  那種溫暖又安全的感覺,總是透過他的手掌傳遞到她的心裡。她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但她覺得他睡著了,因為那只手掌一直沒有動。
  
  於是居沐兒也不動,她甚至把眼睛又閉了起來。反正於她,睜開與閉上是一樣的。
  
  她慢慢認真回想發生過的事情。
  
  她記得她爬進床底的恐懼,空空的屋子裡寂靜得要讓人發瘋,她一心要把自己折得小小的,她努力蜷縮,她喘不上氣來,她甚至能清楚的感覺到地板上的涼氣一絲絲的滲進她的骨子裡。
  
  她覺得她聽到了開門聲,但實際上沒有,她意識到是她太過害怕所以才產生這樣的幻覺。當真正的開鎖聲音響起時,她差點大叫。
  
  她忍住了。然後她聽到了開門的那個劫匪大聲喊叫說人都逃了,然後好幾個人沖了進來。她知道她那時候在發抖,她很怕這樣會弄出聲響來,但她控制不了。
  
  所幸於她感覺是漫長又煎熬的等待之後,那幾個劫匪中了計,朝著她扔竹杖的方向追出去了。
  
  然後又是死一般的寂靜。
  
  她覺得那個時候的時間無休無止,永遠沒有盡頭。她覺得她會死在那個床底角落,不是凍死的,就是嚇死的,還有就是最後沒人能找到她,她困死在那裡。
  
  過了很久很久,外面忽然很吵,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動不了,也不敢發出聲響。她好象聽到了蘇晴的聲音,但她告訴自己那一定是幻覺,晴兒一定逃出去了,她這麼聰明,她一定認得路,她一定逃出去了。
  
  她覺得她真的會死在那。可忽然她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是龍二的聲音,他說:“是我,我來了。”
  
  宛如天籟。
  
  居沐兒忽然覺得為了他這一句話,她就不該連累他。她當初是怎麼想的呢?她為什麼就跟他求親了?
  
  他小氣、記仇、凡事計較、手段幼稚,可他對她這般好。
  
  好得讓她害怕。
  
  那種害怕,就如同她此刻握著他的手感受到的安心一般強烈。
  
  她瘋魔了吧。
  
  她死過一回了,所以她瘋魔了。
  
  “你怎麼了?很不舒服嗎?”
  
  居沐兒一怔,然後感覺自己擁進了一個懷抱,龍二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他的手撫著她的臉,為她抹去淚。
  
  原來她哭了啊。居沐兒索性抱著龍二大哭了起來。
  
  “不哭,別怕。他們都被抓起來了,沒有人能再傷害你。”
  
  “二爺,其實我一點都不好。”
  
  龍二皺起眉頭,他們兩人又各說各話了嗎?
  
  “他們是因為你不夠好才劫持你的?為民除害?”龍二逗她,他不喜歡她的眼淚。
  
  可惜這次居沐兒沒有心情反著哄他開心了,她聽了他的話,哭得更加傷心。
  
  龍二又皺眉頭,只好正經起來:“好吧,你先哭一哭,哭好了正好該吃藥了。”
  
  居沐兒的哭聲立時弱了下來。龍二笑了:“藥一定得喝。”
  
  居沐兒抽著鼻子不哭了,迅速倒進被窩裡:“我困呢,再睡一會。”剛才那些什麼憂傷的糾纏的亂七八糟的情緒已經都沒有了。
  
  喝藥啊,太可怕了。她怎麼忘了這事了?
  
  這時候偏偏有人敲門,一個丫環的聲音在外頭響起:“二爺,沐兒姑娘的藥煎好了。”
  
  “拿進來。”龍二囑咐完,好笑地看了看床上那個立馬就“睡著”的姑娘,動手挖她起來。“喝藥,你昨晚迷迷糊糊的讓我用灌的,現在清醒了,還要用灌的?”
  
  居沐兒裝睡不成,可憐巴巴的問:“我爹呢?”
  
  “喝藥這事,你爹也救不了你。必須喝!”
  
  “我不是為了不喝藥,我就是想他了。”
  
  龍二轉頭看向端藥來的丫環,那丫環機靈,趕緊答:“回姑娘,居老爹昨夜裡一直守著姑娘,天濛濛亮才去歇的,這會還睡著呢。”
  
  居沐兒聽了,微抿嘴,沒了辦法。龍二端了藥坐下,盛了一勺,吹了吹,抿了一口試試熱度,那藥的噁心味道讓他也忍不住屏了屏息,心裡暗想幸好沐兒看不到。他轉過頭來,對居沐兒說:“喝藥。”
  
  居沐兒已經聞到了藥的味道,臉皺成包子,想了好一會提條件:“二爺,我喝了藥便回去了,好嗎?”
  
  “回哪去?”
  
  “回家呀。”
  
  “為什麼?”
  
  “這裡我住不慣,我眼睛不好,不方便的。”居沐兒想了個理由。
  
  “在你把大夫方子開的藥全喝完之前,不許你回家。別以為我不知道,回去了老爹被你一哄就不會逼著你喝藥了。”龍二直接揭穿她的意圖,居沐兒的臉一下垮了下來。
  
  “還有。”龍二又道:“反正你過不久也得住進來了,趁著這會要早點適應。或者我該把你搬到我屋裡,讓你提早習慣習慣?”
  
  一旁的丫環聽了這話臉微紅,抿嘴偷笑,居沐兒卻是張大嘴傻傻的表情,龍二看在眼裡,心裡微動,轉了話題道:“喝藥。”
  
  這次居沐兒沒再說什麼別的,只皺緊了眉頭,視死如歸一般的把藥咽了。
  
  就這樣喝了大半碗,後頭實在是咽不下去了,龍二這才罷手。他讓丫環上了糖梅子,給居沐兒去了嘴裡的苦味,後又盯著她喝了半碗粥,這才放她躺下睡覺。
  
  居沐兒沒多話,閉眼就要睡了。龍二俯頭低聲說他要去府衙一趟,看看那些劫匪審得如何。居沐兒眉梢一緊,眼皮動了動。
  
  龍二歎氣,撫撫她的臉:“別怕。”
  
  居沐兒點點頭,伸手握住龍二的手。龍二看看她的手,想起他救她回來時她緊緊抓住他衣襟的模樣。不禁低頭親了親她的眉心。
  
  居沐兒一怔,然後笑了笑,說了句:“我睡了。”然後她鬆開手,半翻了身,埋頭睡了。
  
  龍二再看了她一會,轉頭囑咐一旁的丫環好生照顧,然後出去了。
  
  龍二出了來,沒有馬上出門,卻是去找了余嬤嬤。他與余嬤嬤道,要將婚期提前。
  
  余嬤嬤吃驚的張大了嘴:“可是,可是一切都是按原來的日子準備的,這要提前,怕是都來不及,這馬上就過年了,卡著年關,有些事也不好辦。”
  
  “嬤嬤,總是有辦法的。就正月裡把喜事辦了吧,借著年節的喜慶熱鬧,也是好的。”
  
  “正月?”余嬤嬤嚇得不輕,提前不算,還提前了這許多!要正月辦,時間哪裡夠?
  
  “二爺,其實二月也差不了多少日子。”余嬤嬤企圖勸服龍二。
  
  “就正月吧,辛苦嬤嬤了。”龍二卻是不想聽,他截了她的話,很強硬的做了決定。他是知道差不了多少日子,可是居沐兒猶豫了,他能感覺到,或許這就是劫匪劫持她的目的。壞了她的清白,毀了她的名聲,讓她不能再嫁給他。
  
  所以那兩個村姑死了,而她沒有。
  
  劫匪沒有一開始就對她下手一定是有原因的,他們幕後肯定有指使者,他懷疑是雲青賢,而他要證實這一點。
  
  但在這之前,他不會允許她退縮。是她向他求親的,他同意了,現在主導權在他,他不會允許她將他推開。
  
  龍二交代余嬤嬤:“婚期提前的事,莫要告訴老爹和沐兒。”
  
  余嬤嬤又傻眼,不告訴?那很多需要他們一起安排的事怎麼辦?
  
  “待我安排好了,我會與他們說的。”龍二明白余嬤嬤的顧慮。余嬤嬤見他如此說,再不好回些什麼話,只得點點頭應承下來。
  
  龍二都交代好了,這才出了府,去了府衙,他一定要弄明白,究竟是誰要劫持他家沐兒。可龍二萬萬沒想到,此時府衙那邊已經炸了鍋,因為抓捕歸案的那八名劫匪,居然在牢房裡全部暴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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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 發表於 2012-11-9 10:45 AM

  43翁婿齊心婚期定
  
  邱若明從未感到過肩上的壓力這麼大。
  
  這一樁劫案,兩死兩傷。死的那兩個是農家姑娘,家裡家屬在府衙哭天喊地要嚴懲兇手,這自是不用說的。而傷的那兩個,一個是龍二爺的未來夫人,一個是丁尚書的二千金。這兩人被劫持,雖是有驚無險,平安歸來,但受了驚嚇是事實,身上帶了傷也是事實。這樁事一出,兩位姑娘家的名聲受損也是事實。
  
  如果他一個處理不好,沒查究出真相,沒處置好劫匪,得罪這兩位達官貴人不說,這皇城裡的百姓們又會怎麼看他?皇上又會怎麼看他?
  
  邱若明知道,這看似普通的劫案,卻是他仕途走到今天所面臨的最大考驗。
  
  眼下十個劫匪只抓到八個,還有兩名領頭人不見蹤影。邱若明命人畫了畫像,寫了通緝令,滿城張貼,要將那二人捉拿歸案。
  
  餘下的那八個,他抓回來的當天晚上就審了一遍。那八人都道自己跟著老大做匪兩三年,走南闖北,接買賣劫財物,從來都是聽命行事。老大讓做什麼便做什麼,其它的一概不知。
  
  邱若明覺得這事裡還有蹊蹺,那兩個村姑便罷了,可怎麼就這麼巧劫的是居沐兒和丁妍珊?
  
  劫匪們一口咬定就是巧了。他們跟著老大去福靈寺那邊尋目標下手,老大說這時候姑娘們都愛拜個佛,去了隨便挑,結果到了那正好看到居沐兒落單。
  
  而劫丁妍珊這事,則是他們奉了老大的令要在城裡抓幾個姑娘,他們碰巧看到了丁妍珊在路邊,便劫了。原還想再多抓幾個,但是城裡那時候突然戒備森嚴起來,他們怕出事,於是急急喬裝出了城,沒再動手。
  
  邱若明不信。因為但凡這類案子,要麼是偶然起了歹念,隨意下手,要麼就是深思熟慮,定好目標。此次劫匪分了三個地方下手,儼然就是為了分散注意,嚴防追蹤,定是早有安排。而這安排之下,卻是胡亂劫人,這又如何說得過去?
  
  可如若說是目標明確,就是沖著居沐兒和丁妍珊動手的,這又是為何呢?是沖著龍二和丁尚書嗎?可這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大交集,看上去似乎沒什麼共同的利益,又怎麼能一起召來這禍事?
  
  邱若明苦思冥想也得不出要領,於是他去丁府拜訪了丁盛,又與丁妍珊詢問了當時情形,沒問出什麼來。他又把三個劫人地點轉了一圈,回了府衙召了目擊者問話,又喚來了蘇晴,卻也沒理出個頭緒來。最後他一想,龍府與丁府,確是八杆子也打不到一起的,難道不是為了他們,而是針對著兩位姑娘去的?這兩個姑娘之間又有什麼關聯呢?
  
  邱若明想了半天,只想到一個:龍二爺。
  
  兩位姑娘都與龍二爺有關。一個是準備嫁了,一個是想嫁沒嫁成。所以這劫案根本就是某些人為情生恨,指使這些劫匪這般做的?
  
  邱若明覺得這也有些道理,因為姑娘們一旦被劫匪劫去,名聲誓必大損,但凡有些計較的人家,就都不會再娶她們了。
  
  邱若明想到這,覺得心裡有了譜,他打算去龍府找龍二聊一聊,看看他是否能提供些幕後嫌疑人的名單,有了名單,再好好嚴審那八個匪類。
  
  可邱若明萬萬沒料到,他還沒動身出門,卻收到了一個驚天壞消息。那八個匪類,在獄中暴斃了。
  
  邱若明一聽驚得是非同小可,八名重犯,在他的囚監下莫名身亡,這還了得?
  
  這個時候,守門衙役又來報,說龍二爺來訪。
  
  邱若明頭若鬥大,心惶神慌,也顧不得其它,趕緊將龍二請了進來。龍二一到,邱若明忙與他把事情一說,言道他正要到監牢那查審此事。龍二也甚是關注,要求一同前往。
  
  其實邱若明也正有此意,這重犯暴斃,事關重大,他跟哪一處都不好交代,龍二與各方關係均周旋得當,又算是這案子的苦主之一,這般巧送上門來,他將他拖下水,一同相議,怎麼都比得他獨自背這禍差的好。
  
  邱若明與龍二一同到了囚監那八名劫匪的牢房。因這八人是重犯,又是結夥行惡,所以邱若明將他們單獨關在一間大牢屋裡,一人一個獨間,以防做亂。此時仵作已然驗完了屍,見了邱若明來了趕緊稟告,說這八人皆是中毒而死。
  
  “中毒?”龍二與邱若明互視一眼,一起低頭審視那些屍體。
  
  八具屍體均臉色發青,眼眶烏紫,口鼻處有血跡。再看那手指指甲,也是烏紫顏色。龍二問:“中的何毒?”
  
  仵作訕訕回道:“這個,小的從未見過此類毒。”
  
  “從何中毒?”
  
  守監的牢差指了指一旁的飯碗:“這八人都是吃了午飯後,突然喊痛,沒等我們反應過來,就都倒地不起了。”
  
  邱若明轉向牢頭:“廚子和送飯的何在?”
  
  牢頭忙答了:“都在外頭跪著,等著大人發落。他們說今日午飯都是一鍋出來的,送飯途中也沒有見著任何異常。只不知為何就這牢屋裡的八人出一事。其它的犯人,都好好的呢。”
  
  邱若明面若寒冰,出去審了。那廚子廚工都是府衙裡的老人,一向都是本本份份老老實實,如今有人因吃食暴斃,兩人是嚇得抖做一團,連稱什麼都不知道。
  
  邱若明什麼都沒問出來,心中大怒,下令把今天看牢的做飯的送飯的,全都關押了起來。但他心裡也明白,只是押了人沒用。如今那八個劫匪已死,兩個在逃的還沒有音訊,這件案子,恐怕是難了啦。
  
  邱若明一轉頭,看到龍二瞪著地上屍首的冷臉,心裡不禁又是著急又是為難。龍二在那站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好辦法來,只好與邱若明要了那兩個逃犯的通緝畫像,讓龍府的探子們也加緊尋人追捕。
  
  邱若明也趕緊一口答應,道這案子若有任何線索進展,定會與龍二相報。他又問了龍二幾個有關居沐兒和丁妍珊的問題,還問是否有其他曾對龍二示好的或是有怨的姑娘家。
  
  這個問題讓龍二黑了臉:“要說示好的,那著實不少。但要說示好過後有膽子綁了我家沐兒的,我還沒想到。”
  
  邱若明訕訕點頭,龍二又道:“不過,對沐兒示好不成,又有膽子有本事使喚人綁她的,我倒是想到一個。”
  
  邱若明看向龍二,等著他往下說。龍二道:“雲青賢。”
  
  邱若明驚訝得張大嘴,連連擺手:“龍二爺真是開玩笑,雲大人為人正直,斷不會做出此事。何況丁姑娘也遭了劫,雲大人是她的姐夫,更是不能做出這等事來。”
  
  “是嗎?”
  
  “這是自然。而且這抓捕凶嫌一事裡,雲大人可是出了不少力的。”邱若明冷汗都要下來了。他是早聽聞龍二爺與雲大人不合,但沒料到,這仇怨都到這般地步,這等大案還敢胡亂猜疑。
  
  龍二抿抿嘴角,微微一笑:“我是開玩笑,大人的反應倒是有趣。”
  
  邱若明臉一僵,他都火燒眉毛了,這龍二爺還拿人尋開心?
  
  龍二不再理他,告辭走了。他出得府衙大門即冷笑,當官的就是靠不住,雲青賢還是得他自己查。
  
  又說到丁妍珊這邊,她被丁盛救回了家中,便急急喚了大夫來看。所幸她的外傷不重,但受驚嚇過度,怕是得靜養一陣。
  
  丁夫人抱著女兒左呼右喊,甚是心疼。丁妍香也趕回了娘家看望妹妹。丁盛見女兒沒什麼大事,安慰了幾句,便叫了雲青賢去商議捕匪的事去了。
  
  丁妍香說了許多話安慰妹妹,又說一定催促雲青賢和爹爹,把那些惡人都抓回來,全都砍了頭才能解恨。居然還敢動到他們尚書府來了。
  
  丁妍珊此時的腦子裡很亂,她想起了居沐兒與她說的那些話,這事情也許與她丁家有關。她懷疑爹爹的屬下裡有叛徒,定是做了什麼惡事想綁了她要脅,可是她又想不通為什麼那些人也綁了居沐兒,她與她兩個人聯繫不到一起。
  
  總之千頭萬緒,一團亂麻。她很想把這事跟姐姐說了,但想來想去,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後還是壓在了心裡,想著待想明白了些,再與姐姐商量。又或者,等她好些了,她應該先去找找居沐兒,問一問她。畢竟這事她也是受害者,也許她有什麼主意。
  
  居沐兒這個時候也是完全沒主意,她心裡一團亂麻。
  
  在龍府養了三天病後,她便央居老爹帶她回家。因為第二天便是大年三十了。
  
  依禮,未婚男女婚前確是不該住在一塊,又是撞到了過年,他們在龍家呆著,更是不合適。於是居老爹便帶著居沐兒回去了。
  
  這年居家當然是沒過好。居沐兒躲著房裡連彈了幾天琴,彈得居老爹心驚膽顫的。每次要出事了,這女兒的琴興總是大發。
  
  大年初三那天,居老爹忍不住來找女兒聊聊,他想一定是劫匪都死了,這案子成了懸案,所以女兒擔心害怕了,他得安慰安慰。
  
  可他還沒說到正題上,居沐兒卻忽然說:“爹爹,你說,我不嫁了,好不好?”
  
  不嫁了?
  
  又不嫁了?
  
  她都二十了,好不容易攀了門這麼好的親,二爺還對他家這麼好,怎麼就不嫁了?
  
  居老爹嚇得頭皮發麻,猛地站了起來:“哎呀,今天天氣真是好,我早上定是喝多了,這會暈暈乎乎的。”
  
  “爹爹……”
  
  “嗯,真是太暈了,我得睡會去。女兒,你繼續彈吧,好好彈,彈得真好聽。”居老爹沒給居沐兒再說話的機會,一溜煙的跑了。
  
  居老爹躲回了自己院裡,左思右想,越想越慌,退婚這種事,女兒是不會拿來隨口說說的。兩年前陳家那親事,也是板上釘釘的了,結果她一開口要退,就真給退了。如今她又開了口,定是琢磨了許久的念頭。
  
  不行不行,這事一定得跟二爺透透風去。於是居老爹抱上了兩壇酒,跑了一趟龍府。
  
  到了龍府,龍二正在見客。也是,這大過年的,拜年送禮的定是不少。居老爹一邊等著,一邊先自己想了想。等見著了龍二,他留了個心眼,沒敢直說居沐兒有想退婚的念頭,只說是覺得女兒這幾日心情不太好,他怕是經了劫匪那事後,她會胡思亂想。
  
  “胡思亂想?”龍二挑了眉,重複了一下這詞。
  
  居老爹猛點頭:“她還一直在彈琴。”
  
  “一直在彈琴?”
  
  “對的,她每次這般一彈琴,就是有些麻煩事會發生的。”
  
  龍二笑笑:“老爹請放心,我可不是那陳良澤。”
  
  居老爹一愣,咦,這關良澤什麼事?他剛才提到良澤了嗎?
  
  “沐兒定是養病養閑了,待我收拾收拾她,她就乖了,定不會再胡思亂想。”龍二自信滿滿。居老爹一頭霧水,他剛才沒有說女兒不乖吧?
  
  這一天,居老爹龍府之行,帶回一筐鮮果和年貨,還帶回一個秘密。
  
  秘密就是婚期改成正月十八了。雖然是急了一點,不,是急了很多,但是正月裡只有這天最合適。其實婚期是哪天居老爹都沒意見,只要女兒嫁了好人家就行。居老爹回去一路念叨一路,這婚期是秘密,不能跟女兒說。
  
  另外,居老爹跑這趟,也得了一個消息。就是龍二爺說了,要收拾收拾他家胡思亂想的女兒。怎麼收拾呢?居老爹不知道。他想起喂藥的時候,也只有這二爺能收拾女兒,所以這回應該也是不成問題的吧?
  
  嗯,居老爹覺得,有這樣的女婿真讓人省心。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會有二爺和他家沐兒的對手戲了。快結婚了,你們不要再說為什麼還不嫁,這不馬上要嫁了嘛。
  


  44.談婚事以吻定心
  
  正月十五,元宵。
  
  一年一度的燈會在東大街上舉辦。各式花燈燈籠掛滿了長長一條街。
  
  龍二早早接了居沐兒去仙味樓吃飯。
  
  居沐兒心事重重,她想找個機會開口,她不想嫁了,可是她又覺得自己這樣很糟,對不起他,可是嫁了也對不起,或許是更對不起。居沐兒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她心裡一直在搖擺,就算是當年與陳良澤毀婚,她也沒有如今這般猶豫。是因為當年她初遇此類事件,太過無措,還是現在沒了韌性,自私又軟弱?
  
  居沐兒咬著唇,她厭惡自己,非常厭惡。
  
  龍二一直看著她,光明正大的,坐在她對面看她。比起第一次相遇那會,他更能讀懂她的表情了。他知道她想什麼,自從把她救回來後,她就怪怪的。只不過正遇上過年,他真是太忙,再加上調查劫匪的事沒有頭緒甚是惱人,所以他放了她半月的清閒。
  
  這一段偶爾去看看她,她也是這般無精打采的模樣。龍二心裡頭自然有怨。只不過,他龍二爺可不是什麼陳雲澤,更不是雲青賢。
  
  他與她之間,並不是她說不,就可以了斷的。
  
  龍二特意要了二樓臨街的雅間,拉著居沐兒坐在樓上靠著圍欄的位置。這雅間與外堂有段距離,又隔著層珠簾,他們說話外頭聽不到,卻是能看到他倆的舉動。
  
  於是街上的人一抬頭能看到他們,二樓用餐的人也能看到他們。這些人的眼光,他龍二不在乎,她看不見,他想她更用不著在意。
  
  龍二點的菜都很好下口,沒有骨頭,沒有刺。龍二幫她布好菜,告訴她都是些什麼,居沐兒一邊默默吃著,一邊想著該怎麼開口好。
  
  等吃得差不多,龍二問:“合胃口嗎?”
  
  居沐兒點點頭,腦子裡還在尋找著適當的開場白。
  
  “婚宴會請這樓裡的幾個大師傅到府裡幫忙,湯廚他們忙不過來。”龍二很自然的提到婚事相關。
  
  居沐兒怔了怔,下意識的又點點頭,然後她深吸一口氣,咬咬牙,終於說了:“二爺,我們的婚事……”
  
  “怎麼?”龍二截了她的話。
  
  “我是想……”
  
  “想什麼?”
  
  “可不可以……”
  
  “嗯?”
  
  居沐兒閉嘴了,她聽出來了,很明顯龍二知道她想說什麼,而他不樂意聽。
  
  居沐兒深吸口氣,重新培養一下勇氣。剛要開口,卻聽得龍二一聲輕呼:“哎呀,你的竹杖掉下去了。”
  
  居沐兒一愣,瞪大眼。確實是聽到了窗外樓下“咚”的一聲。她伸手摸向桌邊,她的竹杖放得好好的,怎麼會掉?
  
  “幸好沒戳到人。”龍二的聲音無比輕快:“都怪我,我不小心踢到了。”
  
  “二爺。”居沐兒歎氣,他的孩子脾氣又犯了。可是他這般一發脾氣,她心情卻是好些了。
  
  “多吃點。”龍二給她夾菜。“原先就瘦巴巴的,這病了一場,更是剩下把骨頭了,快些長些肉出來,不然我抱著硌骨頭。”
  
  居沐兒被他說得臉微紅,低了頭想借吃東西掩飾,卻一想這一吃又好象是聽話想認真長肉似的,這時她聽到了龍二的輕笑聲。
  
  他笑得她心裡有些毛了,她決定換一個角度談退婚的事。
  
  “二爺,你歡喜我嗎?”
  
  龍二使勁給她夾菜:“你把盤裡的菜都吃光了,我再告訴你。”
  
  故意整治她呢?
  
  居沐兒撇撇嘴,吃了一筷子菜,又問了一遍:“二爺,你歡喜我嗎?”
  
  “這要看跟誰比。”龍二慢條斯理的說:“若是跟龍三對鳳鳳,大哥對嫂子,怕是我的歡喜比不上,可若是與那些什麼丁小姐陳姑娘劉千金的比,那我對你是再歡喜不過了。”
  
  居沐兒閉了嘴,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回他好。她原想著他會說不怎麼歡喜,那她就能順著這話往下說。可他的話回得這般圓滑,既不哄著與她說甜言蜜語,又沒讓她有話頭可抓。
  
  居沐兒心裡歎氣,正想著鳴金收兵,尋機再戰,不料對手卻是追殺了過來。
  
  龍二問:“那沐兒你說說,你歡喜我嗎?”
  
  居沐兒差點沒咬著舌頭,她還沒來得及回話,龍二緊接著又道:“你定是歡喜我的。要不怎麼會推了陳良澤的親事,又拒了雲青賢,然後再親口與我求親,這必然是因為你歡喜我,對吧?”
  
  居沐兒呆了又呆,無奈微微點頭,笑道:“二爺,外頭街上聽著挺熱鬧的,是不是燈節要開始了?”
  
  “你且說說,你是怎麼歡喜我的,讓我高興高興。”
  
  居沐兒暗歎一口氣,看來今天這關真是不好過了。她開始編:“二爺相貎堂堂……”
  
  “你不是看不見?”
  
  居沐兒抿抿嘴:“二爺的聲音很好聽。”
  
  “這個倒是不錯。”龍二意思意思誇她一下。
  
  居沐兒接著往下編:“二爺風度翩翩,氣宇非凡。”
  
  “你感覺到的?”聽著太沒誠意了。
  
  居沐兒撇嘴,悶聲道:“二爺的手很溫暖。”
  
  龍二滿意的笑了,伸手過去握住她的。居沐兒咬咬唇,使了小性子把手抽走,哪有一邊暗地整她一邊還跟她示好的。
  
  她一抽手,龍二不滿意了,聲音一板,道:“手過來。”
  
  居沐兒把手盤在膝上,一咬牙,乾脆直說了:“二爺,你別娶我了,好不好?”
  
  “不好。”龍二回答得乾淨俐落,居沐兒咬咬唇,低頭絞著手指。
  
  龍二“哼”了一聲,問:“為什麼不娶?”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生氣,凶巴巴的。
  
  居沐兒不敢說話。
  
  “你不想嫁了?”
  
  不敢點頭。
  
  “你到底在想什麼?”
  
  居沐兒不知該怎麼答,繼續低頭絞著手指。
  
  龍二看看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忽地起身道:“走了,去看燈會。”
  
  居沐兒心裡郁愁,應了一聲,伸手去摸她的竹杖,一摸沒摸上,這時候想起竹杖被龍二弄沒了。她有些局促的道:“二爺,我的竹杖……”
  
  “哦,掉樓下了。”龍二絲毫不覺愧疚。
  
  居沐兒立在那,她知道是掉樓下了,可是他弄丟的,難道不應該找人撿回來嗎?
  
  龍二似乎知道她想什麼,他凶巴巴的拉過她的手,拽著她往外走:“那破竹杖早不知被誰撿去了,沒有了。”
  
  “那我怎麼走路?”
  
  “你現在怎麼走的?”龍二很囂張的拉著她的手,在眾目睽睽之下,領著她下了樓,穿過前堂,走出了仙味樓大門。
  
  時值天色稍暗,各家各戶已經食完了晚飯,紛紛走上街頭閒逛,買些小玩意,等著看花燈。
  
  這種人擠人的活動,居沐兒向來不愛,盲了眼之後更是從不湊熱鬧。偏偏龍二就把她往人多的地方帶。居沐兒被踩了好幾腳,撞了好幾下,卻是心裡有苦說不得。
  
  她知道她把龍二惹生氣了,可是被擄之事在她心裡留下的陰影卻是揮之不去。她正走神,忽地額上一痛,被龍二彈了一記。“走路都能發呆。”
  
  “我沒發呆。”
  
  “那你知道現在到哪了?”
  
  居沐兒一愣,她完全沒想到要去記路了。
  
  “你不是最愛數步子記路的嗎?你不是走到哪都知道的嗎?”
  
  她的確是,因為她怕迷路,所以走路的時候總是拼命記。可是現在他牽著她的手,他帶著她走,她忘了,忘了要記了。
  
  龍二把她帶到街邊,拉著她的手摸了摸掛在杆上的彩燈籠。居沐兒聞到了旁邊香粉店的氣味,說道:“東大街。”
  
  東大街街口的香粉店,東大街的花燈會。
  
  “是東大街。”龍二笑笑,帶著她去摸下一盞燈,告訴她:“待過完正月,這條街就要開始修築遮簷了,日後你腳下站的這地方,頂上便是簷瓦。”
  
  居沐兒愣了愣,覺得眼眶有些熱。龍二又道:“你心疼的晴兒,在這裡賣花,不必再日曬雨淋了,你高不高興?”
  
  居沐兒一時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應出聲:“高興。”
  
  “你當時來找我提要求,有沒有想過我會拒絕?”
  
  “我昏了頭了,大夫說晴兒那樣發燒會死的,我哭了一場,想著怎麼都要為她做些事。所以一衝動,便去找二爺。”
  
  “哼,你也是個壞脾氣的,我不答應,你就找藉口潑我一身茶。”龍二又戳她腦門一下。
  
  居沐兒揉著腦瓜子,委屈道:“這事二爺不是已經報復回來了嗎?”
  
  “我是這麼心眼小的人嗎?”
  
  某姑娘不敢答是。她被龍二牽著又繼續往前走。
  
  龍二走著走著,又道:“沐兒,等你過了門,你的親人便是我的親人,我會好好照顧他們。這街了築了簷,晴兒的小買賣好過些,或者她不樂意賣花了,我也能給她安排別的。”
  
  居沐兒搖搖頭:“她很倔的,偏幫得太明顯她會不高興。”
  
  龍二點點頭,也不在意,反正他的重點不是要說蘇晴。他拉著居沐兒站定,又道:“可若是你沒過門,不嫁我了,我便會讓她在這城裡什麼買賣也做不成。”
  
  居沐兒一呆,龍二撫撫她的臉:“是你向我求親的,我答應了,所以如果你想打退堂鼓,就定要考慮好後果。會逼婚的,不止丁妍香一人。”
  
  居沐兒眨眨眼,臉皺巴起來。龍二嚇唬她:“你怕不怕?”
  
  “怕的。”聲音是盡是委屈。
  
  龍二把她摟懷裡,親親她的耳朵:“你到底在猶豫什麼?”
  
  居沐兒搖頭,說不出話來。
  
  “是坊間那些嚼舌頭的?胡說八道讓你不開心了?”
  
  居沐兒又搖頭。
  
  “你怕什麼?丁妍珊未出閣還沒人要的也被傳得難聽,你已經有人要了,管旁的人說什麼呢。”
  
  居沐兒揉眼睛,嘟囔道:“莫要這般說丁姑娘了。”
  
  “她又不是我什麼人,我才不管她。”龍二揉揉居沐兒的腦袋:“我只管我自家人。”
  
  是啊,龍二爺小氣又護短,眾所周知嘛。
  
  居沐兒又覺得難過了,她抓著他的衣襟,努力想怎麼理順這件事。這時卻聽得龍二道:“我有個好辦法,能幫你打消猶豫。”
  
  居沐兒抬頭,揉揉眼睛:“什麼辦法?”
  
  “你知道這是哪裡?”
  
  “東大街。”
  
  “今天什麼日子?”
  
  “正月十五。”
  
  “所以這街上人很多。”
  
  居沐兒點點頭,人多怎麼了呢?他是想說如果她不聽話,就把她丟在人群裡,讓她被人擠死嗎?
  
  居沐兒正胡思亂想,忽然唇上一緊,被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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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 發表於 2012-11-9 10:46 AM

本帖最後由 寒玥 於 2012-11-9 10:46 AM 編輯

  45.居家女兒逢初嫁
  
  這不是淺嘗即止的吻。
  
  一如龍二爺的霸道作風,這個吻強悍又深入。
  
  居沐兒一愣之下,已被龍二扣著後腦,深深吻住。居沐兒聽得四周有人吃驚似的抽氣聲,還有人“哎呀哎呀”的輕叫……居沐兒感覺到自己被龍二緊緊抱在懷裡,感覺到他舌頭和唇瓣的溫度與力道。
  
  周圍的聲音嘈雜,就算居沐兒看不見,也能想像四周投射過來的眼光。她覺得耳邊嗡嗡作響,臉上燙得快要滴出血。可龍二將她抱得這般緊,她不能也不敢將他推開。
  
  這麼多人在看著,她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偎在他懷裡,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襟。此時她若掙扎,便如同當眾扇他一記耳光,她不可能會這麼做。她想,他就是篤定了她會這般。
  
  若要毀了這婚事,此時是最好的機會,可是要以他的顏面作為代價,她做不到。私下悄悄處理是一回事,當眾給他不好看是另一回事。
  
  可是她為什麼會這樣?
  
  原來她是這般的在乎他嗎?
  
  居沐兒忽然有些想哭,她把事情弄得一團糟。這時候龍二放開了她,他低頭,看著她被吻得水潤胭粉的唇瓣,忍不住用指尖點了一點。
  
  居沐兒還緊緊抓著他的衣襟,龍二將手蓋在她的手背上,說道:“正月十八,我用八人大轎,娶你進門。”
  
  居沐兒再忍不住,撲進他的懷裡,閉上眼,淚水浸在他的胸膛上。
  
  龍二笑笑,撫撫她的發,在她耳邊輕輕道:“別胡思亂想了,安心做我龍家婦,如何?”
  
  居沐兒點頭,用力點頭。
  
  這一晚,居沐兒過得暈暈乎乎,她不知道後來他們在街上逛了有多久,她只記得她沒有了竹杖,是龍二一直牽著她的手。
  
  她沒有親眼看到街上掛著的花燈都長什麼樣,但龍二碰上有趣的便會與她講,還會讓她摸上一摸。他甚至還帶她一起去猜燈謎,她聽到周圍熱鬧的聲響,大家七嘴八舌的猜著謎底,有些有趣得讓她一直笑。她不喜歡湊熱鬧,可是今天站在這群人當中,站在龍二的身邊,她卻是覺得再開心不過。
  
  真是奇怪,前幾日滿心鬱愁的那個人,是她嗎?
  
  吃飯的時候還一直在想該怎麼拒婚的那個人,是她嗎?
  
  他一直牽著她的手,沒有放開。看花燈的人很多,居沐兒能感覺到身邊的人群有多擁擠,但他一直護著她,沒有放開。
  
  她竟然,沒有與他走失。
  
  路上甚至還有人給他們送花燈,說是祝願她與龍二爺白頭到老。龍二收下了,交給她拎著。居沐兒一直臉紅,卻也忍不住一直笑。
  
  就嫁給他吧。
  
  她應該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覺。
  
  正月十八。
  
  京城裡過年的喜慶氣氛還沒有全散,龍府二爺的婚禮又將全城百姓的八卦情緒調到了最高點。
  
  龍府上下妝榮,喜氣洋洋,大紅綢布從大門一直鋪到了街口。
  
  離時辰還差得老遠,就有賓客上門送著成箱的禮,新郎官龍二爺半點沒客氣的收下了。禮單收了長長一摞,賓客們還拉著龍府小廝管事打聽,別家都怎麼送的,生怕自己一個沒送好惹了龍二爺的話柄。
  
  還有些是一來便尋了龍二道歉,說是日子提前了,原先要備的禮還沒準備妥當,先送上一份薄禮,過些日子再將禮數補上。龍二笑著照單全收,半點沒推拒。
  
  事實上,龍二爺非但不推拒,他甚至在心裡還算好了一筆賬,為了居沐兒將婚期提前,他損失了多少,這都是算得清楚明白的。
  
  他騎著紅綢大馬,領著花轎去接居沐兒的時候,在路上就想著,他吃的虧,一定要在他家娘子身上補回來。
  
  待她進了門,哼哼,他想對她怎樣便怎樣,他可以天天看到她,天天讓她哄他開心,若是她辦不好,他便可以理直氣壯的收拾她。
  
  嗯,好好收拾她這件事,他今晚就可以開始了。
  
  居沐兒穿著嫁衣,蓋著蓋頭,緊張地坐在床沿,等著那位有著溫暖手掌的夫君來接她進門。
  
  她想她要努力做他的好娘子,她會什麼都依他,她想讓他開心。她還想,她會找個機會把她的秘密告訴他。不過,今晚應該不是個好時機。
  
  想到新婚之夜,想起那些鄰家婆婆和媳婦與她說的那些夫妻之事,居沐兒緊張的絞著手指。
  
  門外忽地傳來嘈雜的笑鬧聲,喜樂聲,還有一片恭賀的話語聲響。身邊的媳婦婆子們一個勁的問:“是來了嗎?來了嗎?”
  
  蘇晴從外頭跑了進來,大聲叫道:“姐姐,姐姐,二爺來了,新郎官來了,該上花轎了。”
  
  居沐兒的心“呯呯”的亂跳,蘇晴過來扶了她,幾個鄰家媳婦也趕緊上前幫忙。眾人簇擁著居沐兒走出居家酒鋪的大門,門外正是一片歡騰景象,喜樂聲聲震耳,道賀聲絡繹不絕,居沐兒正有些暈,居老爹一把拉過女兒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歡喜道:“女兒,女兒……”
  
  居沐兒想微笑,想安慰父親,卻發現自己緊張得話也說不出來。這時一個寬厚的手掌握住她的,那溫暖的感覺讓居沐兒的心一下安穩了下來。她對著居老爹的方向,說了幾句寬慰的話,老爹拉著女兒,又是哭又是高興。
  
  最後是媒婆子在一旁催著說時辰差不多了,老爹這才放了手。龍二牽著居沐兒,送她上了花轎,他大半的身子也擠進花轎裡,趁著轎裡擋著眾人的眼光,他揭開了居沐兒的蓋頭,輕笑道:“讓我看看你,會不會這臨到頭又動什麼歪腦筋換個人作弄我。”
  
  “我才不會這般不知輕重。”他還防盜呢?居沐兒又好氣又好笑:“便是我了,如假包換。”
  
  龍二笑,心情很好,他探身親她唇瓣一記,悄聲道:“很好,你終於落在我手裡了。”
  
  蓋頭放下,他放開了她的手,然後居沐兒聽到了媒婆子唱吉祥話,喊起轎的聲音。
  
  花轎抬了起來,居沐兒在裡頭晃了晃,扶好了,穩住了身形。她咬著唇,臉有些紅。
  
  她想著他說的話,“你終於落在我手裡了。”她有些想笑,又有些不服氣,她才不怕他呢。
  
  花轎搖啊搖,喜樂一直跟著,媒婆子一路唱著,居沐兒回想著她與龍二相識到現在,第一次見面他的囂張諷刺,讓她忍不住潑他一身茶。他擺宴給她難看,她也沒讓他好過。他偷她的竹杖,她就送琴諷刺……一樁樁一件件,讓她想著想著忍不住笑。
  
  她盲眼後真是變了許多,沒想到遇到這麼個討人嫌的爺,把她的壞脾性也勾了出來。只是她不能否認,與他一起,她是開心的。
  
  花轎一路搖到了龍府大門,轎子停下,居沐兒又緊張起來,她聽到轎簾被撥開,然後是龍二的聲音,很有力,他說:“來!”
  
  居沐兒伸出手,她看不見,但她的手卻準確無誤的伸到了他的掌心裡。他的手掌寬厚又溫暖。
  
  他牽著她,把她帶出了花轎,他牽著她,領著她邁進了龍府的大門。
  
  居沐兒的心又“呯呯”亂跳起來。她忽然想到了一句話:無以為報,唯以身相許。
  
  很快,他便是她的夫君了。
  
  她一定要做他的好娘子,她一定要對他很好很好。



  46拜天地喜慶過門
  
  結婚是一件熱鬧喜慶,但是又繁瑣累人的事。
  
  居沐兒穿著厚厚的喜服,戴著重重的喜冠,覺得舉手投足都很累人。那遮著眼的蓋頭就不必說了,反正她原本就是看不見路的,所以蓋頭帶來的不便可以忽略。但她比較難受的是她沒有撐竹杖。因為行禮是大事,新娘子撐著竹杖太不好看了,怕是會丟了龍家顏面,所以居沐兒空著兩手上了花轎。
  
  好在龍二心細,他舍了那長長的花球緞帶,直接牽了她的手,把她從花轎裡帶了出來。
  
  居沐兒的心“呯呯”亂跳,她緊張地握緊龍二的手。周圍全是人聲,鬧哄哄的,喜樂吹得那叫一個震耳欲聾。居沐兒有些聽不清龍二的話,她跟他邁進了龍府的大門,還沒走幾步,忽然聽到他說:“抬腿”。
  
  是說“抬腿”了嗎?居沐兒不記得龍府大門進來後還有第二道門的,她有些反應不及,腳踢到一個高高的門檻,差點一絆。
  
  然後她感覺到龍二挨近她,對她道:“這裡裝了個門檻,婚禮習俗用的,得我們一起邁過去。”
  
  居沐兒想起來了,媒婆子與她說過。她點點頭,抬了腳要邁,卻又踢在門檻上。龍二道:“抬高一點,再高一點,好了。”
  
  周圍人聲哄鬧,居沐兒面紅耳赤。雖是規矩,可是這門檻高得也太誇張了些。居沐兒忽然意識到自己兩隻手都抓扶著龍二,眾目睽睽之下,臊得她又趕緊放開。
  
  正手忙腳亂,忽聽得龍二道:“前面有個小火盆子,你邁過去就好。”為了照顧居沐兒的眼睛不便,那火盆子比別家婚禮用的都小了兩圈。
  
  居沐兒點頭,手卻緊張地緊緊拉著龍二不放。龍二牽著她走到火盆子的前面,說道:“好了,可以抬腿邁了。”
  
  居沐兒抬了抬腳,又緊張地放下。她心裡沒底這一步要邁多大才能邁過去,萬一踩翻了火盆子是不是就毀了好意頭了?
  
  她正要咬牙邁最大的步子試試,耳邊卻聽得龍二一歎:“你啊,大麻煩。”然後她只覺腰間一緊,龍二已然握著她的腰,將她舉過火盆。
  
  居沐兒落了地,臉紅得不能再紅,真慶倖紅蓋頭遮了她的臉。龍二牽著她繼續向前走,居沐兒下意識地數著他的步子,他行一步,她便也行一步。
  
  兩位媒婆子在他們身邊一路還唱著吉祥話,周圍還有許多人的聲音。可居沐兒數著龍二的步子,卻也慢慢鎮定下來。
  
  她邁開大步,努力跟上他的腳步,而顯然龍二也在遷就她,放慢著速度。居沐兒在紅蓋頭下悄悄咬著唇,要是,要是可以這樣一直牽著他的手,該多好。
  
  兩個人終於到了喜堂。因要行禮的關係,龍二放開了居沐兒。這讓她頓時又緊張了起來。兩個媒婆子過來扶著她,教她拜天地行禮。居沐兒被推著轉來轉去,行完禮了便直犯暈,分不清了東南西北。
  
  這時聽到有人喊“禮成”,接著是“送入洞房”。居沐兒被人推著走,可她再沒能握到龍二的手。她咬著唇,努力控制著自己這時候別失態,她想喊“二爺”,可她知道她得忍住。
  
  一群婆子丫環簇擁著居沐兒進了新房。居沐兒被扶到了喜床上坐著,兩位媒婆子立在她跟前唱了一遍討喜詞,余嬤嬤謝過了,給了賞錢,大傢伙互相說著吉祥話,鬧了半天,總算是退了出去。
  
  屋子裡安靜了下來,沒一會余嬤嬤回了來,道她還得到外頭張羅事務,就不過來了。又說讓居沐兒安心歇著,有兩位丫環小蘋與小竹在此,她有什麼需要便與她們說。居沐兒連連點頭。余嬤嬤又囑咐了丫環幾句,便出去了。
  
  居沐兒有些拘謹,呆呆坐了半天不敢動。她忽然想起居老爹給了她幾個紅包,鄰里婆子教的,待禮成了進了房裡候著時,要給余嬤嬤的,說是賞錢,是禮數。可現在余嬤嬤都出去了,她把人特意叫回來給個禮錢,合適嗎?可是明天再給,是不是就不好了?
  
  居沐兒正猶豫,忽聽得丫環在門口喚:“三夫人,寶兒小姐。”原來是鳳舞帶著寶兒過來了。
  
  鳳舞一來就說:“我是奉了二伯之令,來照看新娘子的。”寶兒在一旁也學舌:“我是奉了二伯父之令,來照看二伯娘的。”
  
  她們的語氣甚是歡快,將居沐兒逗笑了。鳳舞也笑,她學著龍二的語氣說話:“反正你在這呆著也是無事,去陪陪你二嫂,看她累不累,餓不餓,渴不渴,悶不悶。”
  
  這下不止居沐兒笑,兩個丫環也笑了。鳳舞素來沒架子,跟丫環們玩成一片,這時小竹便調侃道:“二爺定是防著三夫人在婚宴上鬧他,便把三夫人支來這。”
  
  小蘋也道:“就是就是,要不怎地不叫大夫人來。”
  
  “哼。”鳳舞一揮手,與她們拌嘴:“二伯賊精賊精的,可會算計了。他是想多收些禮錢,什麼人都敢請。賓客裡有與大哥不對付的,要是大嫂不在那壓著場子,大哥的牛脾氣起來了,誰鎮得住?”鳳舞說著,便去拉居沐兒的手:“二嫂如今進了門,可得好好整治整治二伯那狐狸。”
  
  居沐兒聽了只是笑。兩個丫環和鳳舞又貧了幾句,寶兒爬上了床挨著居沐兒坐,還剝喜床上的花生吃。居沐兒被她們這般一鬧,倒是覺得輕鬆起來。這時有兩個小廝送了酒菜來,說是二爺吩咐的。
  
  待他們走了,鳳舞便招呼居沐兒:“你要不要把蓋頭先揭了,來吃些東西,聽說外頭的喜宴還得好長時候呢。咱們也不能乾等著餓肚子。”
  
  居沐兒趁機拉著鳳舞悄聲問這成親的禮數,喜錢賞錢什麼的。結果鳳舞大大咧咧的道:“我與龍三都沒正經拜過堂的,還真是不知道這些。當初龍三騙了我,我以為已經嫁過他,便沒辦過這些事,等後來我知道了,卻又覺得麻煩不想辦什麼禮了。你別擔心,什麼禮數不禮數,就看人。你看我與龍三,沒甚禮數,不也過得好好的?”
  
  居沐兒有些驚訝,沒太聽懂。鳳舞卻說她的事說來話長,以後有的是機會說。居沐兒心裡一動,忽然明白過來寶兒在場,也許是顧忌孩子。她點點頭,也道以後有的是機會。寶兒很認真地在床上剝花生吃,被鳳舞抱下來放桌前吃菜去。居沐兒被她們感染,又被鼓動得摘了蓋頭,坐到桌前與她們一同吃菜喝酒。
  
  兩個女人酒足飯飽,又聊了許久。夜已深,寶兒不知何時又爬到床上去剝花生,剝著剝著,還埋在床子堆裡睡著了。又過了好一會,外頭終於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兩個丫環急匆匆過來把居沐兒扶回床上,蓋上蓋頭。剛弄好,門開了,一身酒氣的龍二站在門口。
  
  龍二其實已經喝得差不多,他腳下打飄,慢騰騰的挪了進來。他身後是一群公子哥,叫嚷著要看新娘子鬧洞房。龍二醉了沒說話,只管進屋來。苦得龍三一人試圖阻止大夥兒添亂,可惜以他一己之力,怕是也攔不住。
  
  這時喝得臉紅撲撲的鳳舞跳了起來,越過龍二奔向屋外,大聲應和著:“好啊,好啊,我們一起鬧新房。”
  
  她一參和,屋外的鬧騰聲音頓時停了。大家面面相覷,然後紛紛道賀後離開。開玩笑,大家鬧洞房只是小打小鬧,沒人敢玩真的,可是如果加上龍三夫人進來,怕是局面會不好收拾,於是還是散了吧,可別闖出禍來大家還得替龍三夫人背黑鍋。
  
  龍三松了口氣,那一群人他攔不住,可是他家娘子他卻是可以處置妥當的。鳳舞看大家都走了,甚是失望,只好撲向龍三道委屈。
  
  婆子們這時趕緊湧進了屋裡,遞了秤桿給龍二揭新娘子的紅蓋頭。又張羅了交杯酒、生餃子等物,禮數都辦完了,大傢伙趕緊撤了。
  
  龍二爺的洞房花燭夜啊,誰搗亂誰找死。
  
  龍三也帶著鳳舞回房去了。鳳舞有些醉了,抱著他不願放,他便半抱半拖著哄她回去。一邊走一邊問:“俏兒呢?”鳳舞晃晃暈乎乎的腦袋答:“給奶媽帶著呢,早睡了吧。”
  
  龍三看她醉貓的模樣便想笑,親親她臉蛋,又問:“寶兒呢,也睡了嗎?”鳳舞先是點點頭,而後又搖搖頭,再然後,她定住了,四下裡看了看,反問:“寶兒呢?”
  
  龍三一呆:“你問我?”
  
  鳳舞愣了又愣,忽然跳了起來:“哎呀,糟了,我把寶兒落在二伯的床上了。”
  
  此時此刻,龍二也正對著床上忽然變出來的大活人孩子著惱。
  
  他好不容易等人都走光了,正想抱抱自家娘子,卻被喜冠上的珠釵刺了一下。他嘟囔著不高興,於是動手給居沐兒卸喜冠。可是喜冠不好卸,左一支小夾子,右一支小釵子。龍二皺著眉頭一點點拆,問道:“這玩意重不重?”
  
  “重的。”居沐兒答。龍二覺得自己袖子被她拽了一下。
  
  “戴著累嗎?”他又問。
  
  “還好。”
  
  龍二皺著眉頭:“我儘快。”
  
  “好。”居沐兒的頭皮被他扯得生疼,但一點沒埋怨。可龍二卻又嘟囔:“我說我會儘快,你別催我。”
  
  “我沒催。”
  
  “那你扯我袖子做什麼?”
  
  “我沒扯。”
  
  龍二頓時停了下來,沒等他說話,居沐兒身後傳來個脆生生迷迷糊糊的童音:“二伯父,我娘呢?”
  
  龍二與居沐兒全都驚訝得張大了嘴,龍二嚇得酒醒了一半。幸好這喜冠難拆,幸好他還沒猴急著馬上洞房。這鳳舞把孩子丟在這,是成心搗他的亂嗎?
  
  龍二還沒反應過來要怎麼辦,龍三夫婦倆已經在門外敲門要孩子了。龍二黑著一張臉把寶兒還給他們,他那兇狠的眼神讓鳳舞打定主意,未來三天一定安安份份,絕不出現在他面前。
  
  龍二惡狠狠的關了門。居沐兒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直笑得停不下來,倒在了床上。
  
  “笑,笑,笑……”龍二想訓她,開了口卻禁不住自己也笑了。他走過去,撲上床,將居沐兒壓在身下。居沐兒笑得眼淚都出了來,龍二親親她眼角,然後將唇移到她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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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 發表於 2012-11-9 10:47 AM

  47拼酒力旖旎新婚
  
  居沐兒笑不出來了。龍二的吻很火熱。
  
  他勾著她的舌,輕咬她的唇瓣。
  
  居沐兒全身都在發燙,覺得自己快要融化。她聽到一聲嬌軟的呻吟,反應了好一會,才發現那是自己發出的聲音。
  
  龍二一身的酒氣,連帶著吻裡都似摻了酒。他帶著醉意,動作有些粗魯,他捏疼了她的肩,又扯到了她的頭髮。喜冠硌著居沐兒的頭,頭髮一扯,疼得她“嘶”的倒吸一口涼氣。
  
  龍二意亂情迷,聽得她呼痛愣了一愣,似是沒反應過來又去扒她的衣裳。衣裳一層又一層,他解得煩躁,抓住了衣襟就要撕。居沐兒被他擺弄得有些慌,待覺胸前一緊,忙覆著他的手道:“二爺,這衣裳很貴的。”
  
  龍二呆住,好一會沒反應。居沐兒伸手摸到了他的臉,他的臉火熱燙手,她輕輕撫著。
  
  “很貴的?”龍二重複了一遍這話,不撕衣裳了,但抱著她不願放。
  
  兩個人摟在一起沒說話。過了好半天,居沐兒拍了拍龍二,輕喚:“二爺,你醉了。”
  
  龍二倏地抬頭,眯著眼睛看了她好一會,然後搖搖晃晃地坐了起來,大聲道:“爺沒醉,爺是千杯不倒。”
  
  居沐兒忍不住笑,龍二把她拉起來:“怎地,你還不信了?來來,陪爺再喝幾杯,看誰先醉。”
  
  居沐兒一個勁的笑:“二爺,別喝了,真該醉了。”
  
  龍二嘀嘀咕咕的不滿意,竟說家規裡要加一條——不許看不起爺。
  
  居沐兒忍著笑,捧著那半墜的喜冠道:“二爺威風八面的,哪有人會看不起。求爺先把我的頭從這冠裡救出來吧!”
  
  龍二眯著眼瞪著那喜冠,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幫她全解開。他晃了晃腦袋,伸手過去繼續拆那冠子。一邊拆一邊還道:“看吧,關鍵時候還得靠爺。”
  
  “是,是,全得靠二爺。”居沐兒一邊忍著頭皮被扯的痛,一邊附合著誇讚他。
  
  “待解開了,你陪爺喝酒。讓你看看爺千杯不醉的本事。”
  
  居沐兒歎氣:“二爺,不如早些歇著吧。”
  
  龍二呵呵笑出聲來,笑聲裡的曖昧讓居沐兒臉紅。
  
  “怎地,你著急了?”龍二把喜冠隨手丟到床尾,輕輕一推,便將居沐兒推倒在床上。他的唇抵著她的,呢喃道:“急什麼?爺就在這,夜長著呢。”
  
  居沐兒臉“騰”的一下通紅,結結巴巴道:“誰,誰急了?”
  
  龍二還在笑,吻住她的唇,又道:“想不到我的夫人這般熱情。”
  
  “你,你,不要亂說。我才沒有急。”
  
  “我喜歡你著急。”
  
  “我沒有急。”
  
  “我喜歡你著急了還嘴硬說沒有急。”龍二咧著嘴笑。
  
  居沐兒被他說得才是真著急,這才剛進門,二爺就開始戲弄她了?居沐兒一咬牙,道:“二爺,我真不急。我們喝酒,我陪你慢慢喝。”
  
  “要喝酒啊?”龍二的聲音拖得長長的,啄啄她的唇:“剛才爺讓你喝你怎麼不答應?”
  
  “我錯了。爺千杯不倒,我不該掃興的。”
  
  龍二歪頭看著居沐兒。她抹了胭脂,加上被他逗得臉紅,整個人染了層嬌羞的豔色。他忍不住低頭吻了又吻,很想看看她喝醉後的旖旎風光。於是他把她拉起來,帶到桌邊,給她倒了一杯酒。
  
  居沐兒生怕龍二又笑話她著急洞房,趕緊一仰脖,將這杯酒幹了。
  
  龍二有些傻眼,還以為她會拿著酒杯推拒一二,得他哄著才肯喝,哪料到她喝酒這般豪邁的。龍二清清嗓子,心想自己也不能示弱。他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也一口幹了。還用空酒杯碰了碰她的杯子道:“爺陪著你乾杯。”
  
  居沐兒點點頭。龍二又給兩人的杯子滿上,叫道:“乾杯。”
  
  居沐兒一仰脖,又喝淨了那杯。龍二本就是醉意上頭,見她這般喝法更是被激起了好勝心,心想著絕不能輸她,於是也一口氣將那杯乾淨了。
  
  兩個人就這樣,你一杯我一杯的,拼起酒來。
  
  這一晚,龍二最後的記憶,是居沐兒紅豔豔的小臉泛著笑問他:“二爺,還喝嗎?”而他頭重腳輕,暈暈乎乎,相當不服氣的答:“喝!”
  
  再然後,就是他醒了。一睜眼,發現天已經大亮。
  
  門外有些許動靜,想來是起床洗漱的時候到了,丫環們不敢打擾,便是在門外候著。
  
  龍二睜了眼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喝醉了。此刻他穿著皺皺巴巴的喜服,睡倒在滿是花生殼的喜床上。而同樣穿著身皺巴巴喜服的居沐兒,蜷在他身邊睡得正香。
  
  龍二頭很痛,他回想了一遍發生過的事,猛地坐了起來。難道,他又囂張忘形,著了他家沐兒的道?
  
  他轉頭看看居沐兒,她正睡得香,臉蛋紅撲撲的,看著甚是粉嫩可口。
  
  可是,她看著越是可口,龍二心裡的怨氣就越盛。洞房花燭,洞房花燭,他居然喝酒較勁給睡過去了?
  
  龍二用力把居沐兒推起來。居沐兒迷迷瞪瞪地道:“爹,我還要睡。”
  
  “我是你相公。”龍二氣不打一處來。
  
  “相公,我還要睡。”居沐兒話接得快,眼睛都沒睜。
  
  龍二戳她額頭:“睡,睡,睡,就知道睡。”
  
  居沐兒被戳得似乎清醒了些,開始揉眼睛。
  
  龍二看她迷迷糊糊的樣子就來氣,就怪她,要不是她激他,他也不能喝了這麼多,把洞房夜給白白睡過去了。他惡聲惡氣問:“你相公呢?”
  
  居沐兒指一指他:“在這呢。”
  
  “你還記得?”
  
  “記得。”
  
  “哼。”龍二雙臂抱胸,看著她爬坐起來,又問:“還喝酒嗎?”
  
  居沐兒這會清醒過來了,趕緊低頭乖順地應答:“要是二爺想我陪著喝,我便喝。”
  
  “你又戲弄爺了,是不是?”
  
  “不敢,不敢。”
  
  “你還有不敢的?”
  
  居沐兒一副垂頭小媳婦模樣。“誠心誠意的不敢。”
  
  “真的?”
  
  “家規第一條嘛,我記著呢。”
  
  這麼乖?肯定有鬼。龍二微眯眼,努力回想著她昨晚喝醉的樣子,但他竟然想不起來了。似乎有哪裡不對勁,可究竟是哪裡呢?
  
  龍二想不到,索性不想了,又問她:“頭疼不疼?”
  
  居沐兒原本要搖頭,卻想起龍二肯定頭疼,遂改了點頭,應道:“疼。”
  
  跟他一樣。龍二頓覺心裡舒坦了。
  
  此時外頭傳來敲門聲,丫環輕聲問主子家是否起身要洗漱了?龍二剛要應,猛地想起自己還穿著喜服,這要給丫環看到了該多丟人。他急急忙除了外衫,扔到居沐兒身上,又把床帳子放下來,這才讓丫環進了來。
  
  居沐兒在帳子裡抱著龍二的衣服偷笑,心裡念著家規。不許戲弄諷刺爺,不許讓爺悶了,爺的話都得聽,讓爺不高興的事不做……她念著念著,忍不住笑出聲來。爺真是好,她想跟爺過一輩子。
  
  居沐兒這笑,把龍二笑得心裡發毛。他越發覺得昨夜裡發生了什麼事。
  
  這新婚第一日兩口子都很閑。除了與龍大、龍三兩家子一起吃了午膳便是回自己院裡休息。居沐兒抱著被子補眠,呼呼睡得香。龍二卻因為昨夜喝過頭錯過了新婚夜很不滿,他煩躁地走來走去,這損失怎麼都得晚上才能被回來,越想越是痛心。最後他決定去書樓看一會帳本定定神。
  
  前一晚大家鬧得凶,許多小廝護衛還有些宿醉反應。有人在廊角紮堆議著誰誰誰的酒量好。龍二耳尖,聽了一二。他猛然反應過來,轉身回了屋。
  
  居沐兒還在睡,龍二盯著她的睡顏許久,喚了丫環拿了酒菜進來。
  
  居沐兒還沒睜眼便聞到了酒香。她腦子裡轉了轉,坐了起來。
  
  然後她聽得龍二問:“沐兒,昨夜裡沒來得及問你,你的酒量如何?”
  
  居沐兒小心翼翼答:“還好。”
  
  龍二伸手過來捏她的耳珠子:“那昨夜你與我飲酒,怎地不先告訴我,你酒量不錯?”
  
  “二爺沒問。”
  
  “怎地不攔著我喝酒?”
  
  “二爺不讓。”
  
  “這麼說,失了新婚夜是爺的錯?”
  
  居沐兒的臉倏地變通紅。龍二探頭過去,咬一口她的唇,抵著她唇邊問:“你說,爺的損失怎麼辦?”
  
  居沐兒羞得手足無措,她能怎麼說?
  
  “你賠。”龍二一副討債的語氣,又捏她的耳珠子。
  
  居沐兒呼痛,一邊揉耳朵一邊不服氣道:“那我也有損失。我相公只顧拉我喝酒,這事我找誰說理去?”
  
  “找爺說來。”龍二擠在她旁邊坐:“你說吧,爺聽著。”
  
  居沐兒哪有什麼可說的?她吸吸鼻子,轉了話題:“相公備了酒菜?是想與我再喝幾杯嗎?”
  
  “原是這麼想的。不過我改主意了。”
  
  居沐兒心兒狂跳,血往臉上湧。龍二一把將她推倒,按在床上:“原想看看你究竟酒量如何,不過現在不著急了。爺決定,先把債討回來了再議其它。”
  
  居沐兒羞得厲害,下意識地道:“天還沒黑呢。”
  
  “你能見著我嗎?”龍二問。
  
  “不能。”
  
  “那便是天黑了。”
  
  龍二爺的耍無賴讓居沐兒又是羞又是想笑,她咬著唇,卻被龍二低頭含住了唇瓣,探進了她的嘴裡。
  
  他的大掌伸進她的衣襟,摸到了她的肌膚。居沐兒喘著氣,感覺他的掌心撫過之處,留下一連串的細顫。
  
  龍二爺滿身火熱,迫不及待甩開了身上的衣裳,拿了她的手撫在自己身上。居沐兒看不見,卻也羞得閉眼,手卻聽話的在他身上游走。她聽到他越來越重的喘息聲,為自己能影響他,心裡也有些小小的自得。
  
  龍二的動作粗魯起來,他揉撫的力道加重,又去扯她的中衣。“嘶啦”的一聲響,居沐兒輕呼一聲。
  
  龍二低頭咬住她小巧的胸脯,哼道:“難不成這件也貴?”
  
  真是記怨的小氣鬼。居沐兒揉他的腦袋,壓抑住被他的動作撩起的喘吟。過了好半天,他放開了嘴,她才道:“那也是花銀子的嘛。”
  
  龍二愣了愣神,才反應過來她是在說那件中衣,遂惱得重重咬她一口,在居沐兒的呼痛聲中,道:“爺會把銀子賺回來。”
  
  居沐兒又是好笑又是怕痛,軟軟的聲音纏著龍二:“二爺,痛。”
  
  “惹爺不高興,有得你痛。”話是如此說,可探向她柔蕊的手指卻是放輕了動作,小心翼翼。
  
  居沐兒緊張的一縮,沒話找話:“二爺,其實我的酒量真的不錯。”
  
  “嗯?”
  
  “一千零一杯不倒。”
  
  “……”
  


  48情意濃白日如夜
  
  “沐兒”
  
  “嗯?”
  
  “你犯了家規第一條。”
  
  “……”
  
  “爺說過,犯了家規要用家法的。你記得吧?”龍二一邊說著,一邊咬她的耳朵,手指探入她的蕊芯。居沐兒“嘶”地吸了口氣,緊張得再說不出話來,只緊緊抓著他的臂膀。
  
  龍二往她耳朵裡吹氣,感覺到她在他懷裡繃緊了身體。他微笑,親吻她,輕輕撥弄她。居沐兒乖巧依順,半點都沒掙,但是身體的緊張卻是無法消退。龍二用額頭抵著她的,輕聲喚她:“沐兒。”
  
  “相公。”居沐兒應了。
  
  這稱呼讓龍二微笑,聽起來真是順耳。他又喚她:“沐兒。”
  
  “相公。”她又應了。
  
  “沐兒。”
  
  “……”
  
  “沐兒。”
  
  “……”
  
  “沐兒。”
  
  還沒完了?居沐兒眉頭皺了起來。“相公!”這一聲應得很有力道。
  
  龍二抵著她直笑,她的柔軟濕意讓他難耐。“你脾氣真糟。”
  
  她脾氣才不糟,她最是溫良賢淑的,要不怎麼能忍得了他。
  
  居沐兒被他惹得忘了緊張,正要反駁,卻感到自己雙腿被分開來,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一股強有力的勁道,鑽頂,剖開,充滿她。
  
  撕裂般的疼痛刺穿她的感覺,她禁不住“啊”的一聲痛叫,身子一緊,縮得龍二倒吸一口氣。他就知道,無論他對她做什麼,她一定是會回敬他。可這樣的回敬太銷|魂,龍二咬著牙,忍不住再把自己往前送,直到兩人之間再無縫隙。
  
  居沐兒緊皺眉頭,不敢再叫,可憐巴巴的咬著唇忍著。龍二沒再動,看她那副模樣便低頭咬她鼻尖。居沐兒“嗚嗚”的從嗓子眼擠出聲音,把頭撇到一邊,不讓他咬。
  
  龍二不滿意了,扳過她的臉吻下去,吮疼了她的舌頭。居沐兒掙開了,用力吸了口氣,撒嬌道:“二爺,疼。”
  
  “爺不疼。”
  
  居沐兒垮了臉,又道:“相公,疼。”
  
  龍二被她的表情逗笑,啄啄她的眉心,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兩人交頸相擁片刻,龍二咬咬她的耳珠子,柔聲問:“還疼嗎?”
  
  居沐兒正被他的溫存軟了身子,聽得這般問愣了一愣,然後下意識的想還疼會怎樣,不疼又會怎樣?
  
  可龍二沒給她時間多想,他忽地開始動了起來,惹得居沐兒驚叫。他抵著她的唇道:“疼不疼都得是這結果了。”
  
  居沐兒咬了唇,羞紅了臉,兩隻手下意識的抓著身下的褥單。龍二卻是捉了她的手,放自己身上:“你摸一摸我。”
  
  居沐兒聽話的撫了撫他,但覺掌下肌膚平滑,熱得燙手。他肌肉繃緊,似蘊著千軍萬馬之力,一如此刻他在她體內所衝撞出來無法言語的感受。
  
  那感受越累越高,痛楚紮在她身體裡,卻又似酸似麻似辣的染開。帶著她無法阻擋的力道,被他推頂到她柔軟的深處。居沐兒再無法抑制自己的輕叫,似嬌吟又似喘息。
  
  “相公……”她喚他,張開雙臂討個擁抱。
  
  龍二俯□來,結結實實將她抱住。身下未停,唇間卻溫柔的啄啄她的眼睛。回了她一聲:“沐兒。”
  
  居沐兒緊緊回抱他,手攀著他的背,似激流中抓住一塊浮木,由著他帶著自己,在洶湧波濤中起伏。
  
  她嬌軟無助,全心全意依附的小模樣惹得龍二甚是動情。他忍不住用力吻她,在她頸脖胸脯等處留下點點紅印。
  
  居沐兒聽到自己的吟喘,覺得又是羞又是熱。她攀著他的臂膀,手上摸著龍二因用力而繃緊拱起的臂肌。兩人身體摩擦,他身上的薄汗染到她的身上,體內一下重似一下的頂撞讓她頭皮發麻。
  
  龍二對她的反應很滿意,但也被激得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放開了力道馳騁,偶爾的重擊逗弄讓她叫出聲來,他忍不住自得一笑。他喜歡看到她滿臉豔紅的在他身下,隨著他的節奏擺動著身體。他喜歡聽她哼哼地軟吟,喜歡她緊緊抱著他的感覺。他喜歡看他的汗水染在她雪白的肌膚上,喜歡她緊緊裹著他的緊致感覺。
  
  他往她耳朵裡吹氣,悄聲問:“還疼嗎?”
  
  她“啊”的一聲輕叫,又被他用力撞了一下。他一定是故意的。居沐兒啞著聲音可憐巴巴的回:“疼。”
  
  龍二“呵呵”輕笑,胸膛微顫磨擦著她的,身下卻是毫不留情的一下一下用力填滿她。他的語調痞痞的,滿是逗弄:“好可憐。”
  
  話音剛落,肩頭卻是被居沐兒用力一口咬上。
  
  龍二“嘶”的一聲,痛得倒吸一口氣。“你就是凡事都得跟爺計較一下,是不是?”
  
  居沐兒喘著氣,捱著他的力道,不答話。
  
  龍二低頭用力吻她,又道:“就是要跟爺鬥一鬥,是不是?”
  
  居沐兒撇撇嘴,不服氣的張嘴又要咬,這下正好是龍二挪了挪身子,她一口咬到了他的胸前。
  
  龍二正是極致將至之時,他原想隱忍堅持,居沐兒這一口卻是將他的感覺整個炸開。他吸口氣,用力壓向她。居沐兒“啊”的一聲叫,感覺他握緊了自己的腰,滿滿的力道飛快地充滿她,一下接著一下,撞得她直發暈。
  
  “我錯了,我錯了……”居沐兒握著龍二的小臂,一連聲的嬌喘討饒。陌生又猛烈的感覺將她漲滿,她開始慌張無措。
  
  龍二咬緊牙,全身的力道都在繃緊爆發,已是說不得話。他心裡想著這便是你自己搗亂的結果了。可居沐兒慌張的表情讓他心疼。
  
  居沐兒耳邊只有龍二粗喘的聲音,他身上燙得快要將她融化。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又聽不到他的回答,身體卻又由不得她控制,他激烈又粗暴的反應讓她越發害怕,禁不得淚水湧了出來,只一聲聲喚:“二爺,二爺,你跟我說說話。”
  
  龍二猛地將她抱起,緊緊擁在了懷裡,喘著粗氣勉強道:“我在這裡,我在呢。”
  
  居沐兒放聲大哭,抱著他的頸脖,感覺自己坐在他的大腿上,被拋起又重重按下。她說不上這是什麼滋味,只覺得快被他搗碎。
  
  終於最後的衝刺到來,居沐兒再禁不住放聲大叫,感覺龍二整個身體繃得死緊,她聽到他的低吼,她被緊緊壓在他的身上,然後是他滿意的喘氣聲。她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過了好半天,終於感覺他放鬆下來,於是她也松了口氣,將頭枕在他的肩膀,緊緊抱著他。
  
  龍二全身冒汗,心跳如鼓。滿足的全身每一寸都在叫囂著歡愉,**奪魄怕是也不過如此吧。他抱著她捨不得放,大掌撫著她的肌膚,摸到了汗意,卻又怕她著了涼。於是親了親她的臉蛋,將她放回床上。
  
  兩個人擠在一起,他拉上了被子,將自己與她裹成了一體。
  
  “二爺。”居沐兒的心還在“呯呯”亂跳,緊緊攀著他不願放。
  
  “還疼嗎?”龍二啄啄她的唇瓣。
  
  “疼。”居沐兒老實不客氣的點頭,縮在他懷裡不想動。
  
  龍二抱著她,輕輕撫撫她的頭,看她舒服的眯著眼的樣子,笑了起來。他親親她的額頭,柔聲道:“疼也沒辦法,你怎麼都得為我疼這一次。”帶笑的聲音裡充滿了心滿意足的自得驕傲。
  
  居沐兒緊緊抱著他,為他表現出的愉悅而心情舒暢。她讓他歡喜了,她覺得很滿足。她唇邊掛著笑,龍二也笑,然後他扣著她的後腦,又吻了她。
  
  她要是能看到他就好了。居沐兒撫著龍二的臉,在心裡深深歎息。
  
  “你要再摸下去,怕是又得捱一次疼了。”
  
  居沐兒手一僵,摸臉而已啊,摸臉都不行?
  
  居沐兒把手收回來,閉眼裝睡。
  
  龍二卻是不滿意,把她的手拉過來圈著自己的腰:“爺才賣完力氣你就不理爺了?抱著!”
  
  居沐兒不說話,繼續裝睡。
  
  龍二皺著眉頭瞪她,咬她唇瓣一口,又捏了捏她的耳珠子:“不理爺,爺就讓你再疼一次。”
  
  居沐兒心裡長歎一聲,爺啊,安靜休息會不好嗎?真是什麼憂傷沉重都能被這位爺攪沒了。
  
  “爺,我困了。”打了個哈欠,一副半真半假的可憐模樣。
  
  “青天白日的,都被你睡過去了。不許睡。”她的身子挨著他的,肌膚相貼,他又覺得熱了起來,真的在認真盤算是不是要再疼她一次。
  
  “哪有青天白日,我眼前一抹黑,定是黑天了。”
  
  “……”
  
  “我睡著了。”呢喃低語,睡意濃濃。
  
  “……”
  
  她趴在他懷裡,過不了多會,竟然真的睡了過去。
  
  龍二咬牙切齒,頂著散不開的欲念,抱著他的媳婦兒,聽著她綿長輕悄的呼吸聲,鬱煩暴躁。他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陽光,心裡嘀咕著:“睡覺是吧,讓你睡。反正長夜綿綿,爺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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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 發表於 2012-11-9 10:49 AM

  49未雨綢繆欲習武
  
  龍二爺與新婚娘子,三日未出房門。
  
  第一日晚膳,龍大龍三帶著自家娘子在大餐桌上等著龍二一同用餐,左等右等不見人來,讓丫環去催,丫環去了,回來報說二爺說二夫人還在睡,他們不過來了,讓大爺三爺自己吃。
  
  兩兄弟互視一眼,不說話了。好吧,龍二這麼大年歲了,頭次娶媳婦,作為爺們,他們能理解。
  
  第二日中飯,龍二和居沐兒還是沒出現。丫環回來報了,說二爺讓把酒菜送到他屋裡去,不來堂廳用膳。龍大龍三同時挑了挑眉,然後當作府裡沒龍二這人,徑直招呼自家媳婦孩子開吃。
  
  第二日晚飯,丫環提前報了廚房,說二爺和二夫人不上桌,讓廚房單做酒菜給送到二爺屋裡。這次龍大龍三壓根不提了,倒是龍大的夫人安若晨有些關切,待聽得丫環答了,臉微紅,遂不再問。倒是鳳舞吃得開心,她才惹過龍二,生怕他找自己麻煩。如今不用對著他吃飯,還可以多吃點,她覺得挺好。
  
  可到了第三日,龍二還不出現。鳳舞終是禁不住也生了疑,她問龍三:“二伯是想借此來打消坊間對他是否有隱疾的疑慮嗎?”
  
  龍三一口菜差點沒噴出來,哽在嗓子眼好半天咽下去了。他對鳳舞的問題裝沒聽見,自己動手,起身盛了碗湯。
  
  這時寶兒卻是問:“娘,隱疾是什麼?”
  
  龍三一僵,繼續裝沒聽見,端了碗坐下。鳳舞正苦思女兒這問題要怎麼答,寶兒接著又問了:“娘說二伯父有這個,爹爹有嗎?”
  
  龍三終於被一口熱湯嗆著了,狂咳不止。鳳舞幫他拍拍背,對寶兒答道:“你爹沒有,娘做證。”
  
  龍三剛緩口氣,聽了這答話只好繼續咳。
  
  寶兒歪歪頭,無辜的小臉轉向了龍大。龍大的兒子龍慶生比寶兒大三歲,此刻也跟著寶兒把目光轉向了自己的爹爹。
  
  龍大一愣,而後輕挑了挑眉,一臉嚴肅地認真道:“寶兒乖娃,大伯父也沒隱疾,你大伯娘做證。”
  
  安若晴臉一紅,在桌下悄悄用力掐了龍大一把。龍大面不改色,哼也不哼,倒是把碗放下了。抿了抿嘴角,拿布巾子擦了嘴拭了手,然後對隨侍一旁的丫環道:“我和夫人也回房用飯。”
  
  安若晴驚訝得張大嘴,而後滿臉通紅。龍大把她拉了起來,要帶她回房,臨走前還對著餐桌留下了一句話:“又不是只有老二有媳婦兒,哼。”
  
  一桌人傻傻看著龍家老大示威似的帶著自家媳婦走了,鳳舞兩眼閃光,一把抱著龍三的胳膊叫道:“相公,相公,我們也不能輸了,我們也回房。”
  
  龍三氣都沒來得及歎一聲,就被鳳舞拐回房去了。
  
  餐桌上只剩下寶兒和慶生兩個娃娃。寶兒一臉疑惑地顰起小眉頭,看了一圈空蕩蕩的大餐桌,又低頭看看自己只吃了小半碗的飯,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龍慶生也不是太明白大人們是怎麼了,不過眼下的情況很明顯是需要他來撐場面了。於是他小臉端正,語氣老成的道:“寶兒乖娃,你把這碗飯都吃淨了,哥哥便帶你去看小花貓。”
  
  寶兒一聽,喜上眉梢,卻不忘用一根小小的手指比劃著提要求:“要看一天哦。”
  
  “好。”龍慶生爽快的答應:“要把哥哥給你夾的菜都吃光。”
  
  兩個娃娃談好條件,吃好飯,看花貓,玩累了,丫環們再把他們各自送回屋休息去。
  
  余嬤嬤和鐵總管聽了這事,一個歎道:“咱府裡的小主子真是懂事。”另一個也歎:“自二爺娶了妻,府裡的主子爺們都變得活潑了些。”
  
  第四日,龍二與居沐兒的日夜時辰終於是能分清楚了,於是一個身輕氣爽一個羞羞答答地一起出了屋子正常活動。可是到了餐桌上,發現龍大龍三兩家都不上桌吃飯,一問丫環,聽得說兩位主子爺要在屋裡吃飯。龍二嗤之以鼻,與居沐兒道:“那兩個都是老夫老妻了,孩子都已經滿地跑,偏要學我們新婚的做什麼?德性。”
  
  居沐兒無語,羞得只想把臉埋起來。她家二爺的理直氣壯,還真是需要臉皮厚薄度達到一定境界的才行。
  
  飯畢,龍二無心公事,倒是很有閒情牽著居沐兒,陪她把宅子逛了一遍。
  
  龍府頗大,院落不少,曲廊彎徑一落接著一落。居沐兒盲眼識路的本事再強,也不能一次把龍府路徑記得明白清楚。但這讓她找到了事情做,她很有興致的一遍一遍走著。
  
  龍二看她來了勁頭,便開始搗亂。
  
  明明往左是花園,他偏說直走。居沐兒走了半天,差點一頭磕到院牆上去。又明明往前走便是他的書樓,他便要說該往左走。居沐兒站在分岔路口猶豫半天,終是斷定二爺又拿自己尋開心了。
  
  她歎氣:“二爺家裡真是大,記路太難了些。”
  
  龍二戳她腦袋:“什麼二爺,叫相公。”
  
  “相公家裡真是大,記路太難了些。”
  
  龍二又戳她腦袋:“什麼相公家,從今往後也是你的家。”
  
  “我家真是大,記路太難了些。”
  
  龍二雙臂抱胸:“你又要戲弄爺了,是不是?”
  
  “不敢,不敢,家規第一條,我記著呢。”
  
  龍二刮刮她的臉:“記得還犯,你定是想用家法了。”他壓低了聲音,說得曖昧之極。
  
  居沐兒聞言漲紅了臉,老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龍二哈哈大笑,心裡頭得意洋洋,果然把她娶了回來,他便能占上風了。
  
  龍二這邊新婚愉悅,卻沒想他的護衛李柯卻開始有了苦惱,他被個姑娘纏上了。
  
  那姑娘不是別人,正是蘇晴。
  
  蘇晴自從被李柯救下後,就開始琢磨著一件事。過年期間,她拎了些吃食去龍府找李柯。李柯很意外,小姑娘卻說是拜個晚年來了,順便謝謝當日在山上的救命之恩。
  
  李柯一愣,這元宵節都過了,沐兒姑娘也變成他家二夫人了,這蘇晴拜的晚年還真是夠晚的。
  
  李柯接了東西,道了謝,蘇晴卻還不走。“我還想與李大哥敘敘話。”
  
  敘話?
  
  李柯撓撓頭,他在龍府當差這麼多年,倒還真是有丫環姑娘的羞答答找他敘話。這敘話裡的門道多,李柯也是知道的,除卻了他自己的經驗,光是看姑娘家找龍二的敘話李柯也能知道這裡頭的意思。可是也不知為何,找他敘話的姑娘是有,可總是沒幾回便不敘了,他最後也沒能敘出個媳婦出來。
  
  可蘇晴這會坦蕩蕩地跟他說敘話,李柯覺得不是那麼個意思,一來是因為蘇晴年紀小,二來是這丫頭片子跟得居沐兒一起多了,李柯總覺得她與那居姑娘一樣,反應賊快,心眼賊多。
  
  所以應該跟以前那些丫環姑娘的不一樣。也幸好不一樣,李柯這才敢答應跟她“敘話”。
  
  李柯住的是護衛的院子,覺得領個小姑娘回去不方便,乾脆便帶了蘇晴逛了逛龍府。蘇晴這看看那看看,顯了好奇卻不羨慕,只隨口問了問這是哪那是哪便沒什麼好敘的了。
  
  李柯等著她說話,心想她大概是想問些二爺的事,幫著居姑娘打聽。可等了等,終於等到蘇晴說正事,她卻是說:“李大哥,你收我做徒弟吧。”
  
  李柯驚得嘴張得老大。
  
  蘇晴又說:“就是教我武藝,我拜你為師。”
  
  李柯沒言語,作為一個忠心耿耿又正直的護衛,他不認為自己與主子夫人的義妹建立師徒關係是件適合的事。
  
  蘇晴看出他不樂意,又道:“我會給銀子的。”
  
  李柯狐疑,這丫頭不是窮得要死,哪來的銀子?蘇晴又看懂他的眼神了,又說:“我這會是沒銀子,可以後我會有的,我可以給師傅養老。”
  
  李柯無語問蒼天,他李柯雖是不才,可每月的月錢也是不少的。他四肢健全,身康體健,絕不會淪落到要一個賣花小姑娘養老的悲慘境地去吧。
  
  老天當然沒回話,就是蘇晴又強調了一遍:“真的,我可以給師傅養老。”
  
  李柯對著她那張貌似很誠懇的臉,最後擠出一句:“姑娘啊,你養好你娘就行。”
  
  “那就是師傅不用我養老也可以教我武藝,是這樣吧?”
  
  “不是。”李柯好想逃。
  
  “那是怎樣?”
  
  “我……我不能亂收徒弟。”
  
  “沒讓你亂收,是要認真收。”
  
  李柯深吸氣,終於想出一句:“這個,你知道,我是龍府的護衛,不是街上開武館收徒的武師。”
  
  “我知道啊,我覺得你比開武館的武師更信得過。而且武館要先收銀子的。”
  
  李柯在心裡歎氣,所以不是信得過的問題,是不能用養老這招賒帳的問題。這個她是怎麼想出來的?這居姑娘身邊,還真是沒一個平常普通的人物啊。
  
  李柯想了想又道:“我的意思是,我是龍府的護衛,是歸二爺管的,所以我能不能收徒弟,不是我說了算,得讓二爺點頭才行。”
  
  這理由很充分,蘇晴想了想接受了。她說道:“那行,那我找姐姐與二爺說去。師傅你等著我的好消息。”
  
  誰是你師傅?這哪裡會是好消息?
  
  不待李柯給反應,蘇晴已經很瀟灑的揮手道別,告辭離去了。
  
  待到居沐兒過門後的第六日,龍二依禮陪著她歸寧,回了一趟居家酒鋪。蘇晴就悄悄地把想學武的這事與居沐兒說了,求她給二爺吹吹枕邊風,讓他答應。居沐兒心裡一動,知道蘇晴的意思。
  
  這丫頭甚是伶俐,小鳥的故事她聽了後一直就沒再問,好象什麼都沒聽見過,但這會卻是在做著防範的準備。
  
  居沐兒一口應承下來,她拖累了蘇晴,定是要為她做些什麼事才好。學些武藝防身,也是好的。
  
  沒料到這事一跟龍二說,龍二倒是受了啟發。他家沐兒身子骨弱,家法伺候兩天就胳膊疼腿疼的,也該好好強健筋骨才是。
  
  於是龍二爺吩咐下去,李柯即日起收蘇晴為徒。而二爺自己,打算親自教導他家媳婦兒練練武藝。



  50亂招習武二爺悔
  
  居沐兒這姑娘,打小就展現出她的聰明伶俐。她過目不忘,聽曲辯音,飽讀詩書,落筆有神,彈琴的本事就更是不必說了。但她有一樣也許算是缺點的缺點——貪睡不愛動。
  
  她能睡半天彈半天琴,卻不樂意跑跳半個時辰。她讀書識字都有天分,卻對武藝舞蹈這類事沒興趣。
  
  所以當龍二宣佈要教她練武,她給出的反應是目瞪口呆。
  
  龍二又說了一遍,她繼續保持呆若木雞的狀態。
  
  龍二戳她腦袋:“要認真的好好學好好練,知道嗎?別浪費爺的時間。”
  
  居沐兒挨了這一戳,表情不呆了,皺了臉變成了欲哭無淚。
  
  雖然居沐兒沒敢挑明說不練,但龍二太瞭解她了。看她那磨磨蹭蹭的小模樣,又想到她羸弱的小身板,貪睡不愛動,走路慢騰騰,便料定他這媳婦兒鐵定是不樂意的。
  
  可是不樂意也不行,這時候是該爺們拿出鐵腕氣魄來。
  
  於是這事板上釘釘,不容駁議。當然了,龍二夫人很識趣的沒提任何反對意見,就是一直給張可憐巴巴的苦臉給龍二爺看。
  
  龍二為了讓居沐兒認真練武,著實費了一番腦筋。首先這學的練的得簡單,因為她看不見,所以什麼招式什麼騰躍對她都沒用。他想了半天,決定就先讓她練馬步,踢腿和出拳就好。
  
  居沐兒自己原是萬般不願動,在心裡盤算了各種藉口打算一到時候就推拒。但那日龍二又到府衙詢問劫案一事,得知邱若明仍是毫無頭緒,案情毫無進展,逃脫的那兩名劫匪也不見蹤跡。而龍府這邊,探子們也沒查到什麼有用的線索。這讓龍二甚是不快。
  
  居沐兒聽了這消息,把所有不願練武的藉口理由都吞進了肚子,她決定還是聽龍二的話,練一練好了。
  
  第一天,龍二先教她最簡單的——站馬步。
  
  他手把手,耐心幫她調整姿勢,可她半蹲還不到一盞茶工夫,腿便抖得象抽筋。到了夜裡,他碰一下她便痛嚎一聲,弄得他這為人夫君的,想對媳婦兒“用家法”都覺得自己是禽獸。
  
  他當然不是禽獸。於是他憋著一肚子怨氣幫媳婦兒泡腳揉腿。揉著揉著,媳婦兒嗷嗷喊痛,而他火熱難捱。兩口子都難過得撐到半夜才睡著了。
  
  第二天,龍二爺決定改讓她練出拳。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就是出右拳,收回來,再出左拳,再收回來。可練這個還是要站馬步的,但一想起昨天的慘狀,龍二主動幫居沐兒偷懶,他說站開腿練練就行,不必講究馬步姿勢了。
  
  他不講究了,居沐兒當然更不講究。於是她隨便站著,左一拳右一拳地開練了。
  
  龍二看了一小會,便忍不住撫額扭臉。昨日馬步站得醜就算了,今日只是出拳而已,活象鬼上身又是怎麼回事?
  
  正不忍看,忽聽得“咚”的一聲響。龍二嚇了一跳,轉臉一瞧,居沐兒栽倒在了地上。龍二急急忙過去扶,看居沐兒摔髒了衣裳,撇著嘴一臉委屈。
  
  龍二愣了又愣,忍不住想笑。鬼上身便罷了,站著出拳頭就能把自己給摔了,這等本事,嗯,他完全想不到什麼合適的詞來形容。
  
  龍二笑不停,居沐兒卻是漲紅臉繼續練,連白眼都不屑給他一個。
  
  這天夜裡,居沐兒不止腿痛,胳膊也痛得厲害。龍二爺鬱悶得頭頂冒煙,除了幫媳婦兒揉腿,還得幫她揉胳膊。忙乎了一晚,他一點為人夫君該拿的好處也沒拿著。這一夜,夫妻倆又是撐到半夜才睡著。
  
  第三天,龍二爺心情很不好。一早起床就處於相當煩躁的狀態中。居沐兒睡著懶覺,他沒吵她,自己洗漱好吃了早飯便到書樓忙。一邊忙著一邊走神,琢磨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照這樣練,他家沐兒沒練出什麼名堂來,他怕是就得憋出病來。可是才兩天他便打了退堂鼓,那他在媳婦兒面前的威嚴何存?
  
  這事一直到了下午他還沒想好對策。可居沐兒練功的時候又到了。龍二沒精打采的過去,今天既不想讓她蹲馬步,也不想讓她練出拳了。他想了想,還是讓她隨便比劃比劃,動動胳膊動動腳便好。
  
  居沐兒眼睛看不見,龍二不能比劃動作給她看,當然也不能自打耳光地說你隨便動動便好,於是他裝做很認真地帶著居沐兒的手臂,幫她擺動作調姿勢。
  
  居沐兒咬著牙,忍著腿和胳膊的疼努力學習,可惜舞出來的動作依舊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她自己想來也是知曉,苦著一張臉甚是沮喪。
  
  龍二心裡歎息,開始覺得自己想讓她練武這主意真是爛到不能再爛。且不說她在這方面真是毫無天分,更糟的是,他好象搬起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果然這連著三日,居沐兒這裡痛那裡痛,全身無一不痛。龍二爺只有一處痛,痛得他心肝都顫,悔恨不已。
  
  第四日,龍二爺相當誠懇的讓媳婦兒休息幾天。居沐兒的鬥志也確實被這前三天折磨光了,於是偷懶了幾日,吃了睡,睡了吃,好好養了養痛胳膊痛腿的。只是酸痛稍好,龍二爺就把她撲床上,實施了“家法”。
  
  兩口子連著兩日夜夜舞春光,拉練旖旎功夫。連番折騰下來,居沐兒覺得這消耗的體力絕不比練武要差的。
  
  這日,龍府裡來了訪客,說是要見二夫人居沐兒。
  
  龍二在書樓接到僕人來報,皺了眉頭。若不是僕人們不認得,也不會特意先來問過他。於是龍二放下手裡的事務,親自去見了一見。
  
  來者竟是錢江義。
  
  龍二面露不快,這借書的人怎麼從人家姑娘娘家裡借到夫家來了?錢江義見得是龍二出來,心裡也有些緊張,與龍二施禮問好,趕緊說明來意:“前幾日禮部樂司府遣人來我的琴館,說是西閔國琴師禮團一個月後將來訪我國,明著是說相拜琴藝,但挑釁比拼之意明顯。我蕭國琴瑟之藝聞名天下,所以皇上對此事甚是重視。特下旨意,除了樂司府的琴師,還要再挑選一些民間琴師一起迎戰,以顯國技。”
  
  龍二有些不耐,什麼琴啊藝啊,跟他講這些做什麼。他點點頭,意思意思地客氣道:“錢公子技藝出眾,被樂司府選中,當真可喜可賀。”
  
  錢江義低頭施禮謙虛了幾句,又道:“樂司府還讓我再推舉幾位,我想起居姑娘……”說到這見龍二眼一橫,醒悟過來趕緊改口:“啊,是龍二夫人。我想起龍二夫人在琴瑟之藝上也是頗有名望,所以特來相邀,共赴盛會,也算為國之榮辱出一份力。”
  
  龍二皺起眉頭,很不喜歡錢江義最後拿頂大帽子壓下來。他龍家三代將軍征戰沙場,爺爺是開國將軍,父親為國捐軀,現在他家老大還頂著大將軍的名頭保家衛國。這小小的琴師拿什麼為國出力這種事到他龍府來說教,當真是荒謬。
  
  錢江義看龍二臉色,心下惶惶,他也不知為何,兩次見著這龍二爺都覺得他氣勢壓人,沒由來的會感到緊張。但他還惦記著此行目的,於是抱拳低首道:“不知龍二夫人是否方便,能見我一面。”
  
  龍二盯著他看,原想著堵他幾句,打發他走。但又一想沐兒嫁進他家這小半個月了,雖沒甚抱怨,但每天接觸的事務都與原先在家裡不一樣,他一直沒見過她彈琴,她會不會不習慣,會不會覺得悶呢?
  
  這麼一想,龍二便遣了丫環去叫居沐兒來。如果她對跟什麼別國琴使比拼琴技有興趣,他便讓她去。
  
  居沐兒來了,聽得錢江義所說,她靜默了一會,然後笑道:“我疏於練琴已不是一時半會了,怕是難擔重任。況且如今我又已為人婦,還是不要拋頭露面的好。”
  
  錢江義非常詫異,急忙勸:“居姑娘,那西閔國的首席琴師便是女子,樂司府那邊和我們推薦的人選裡,除你之外,全是男琴師。我左思右想,再想不到比你琴技更出色的女子來,還請居姑娘三思。”
  
  這話說的,是怕男鬥女,就算贏了琴也不夠威風嗎?
  
  居沐兒搖搖頭道:“琴瑟之藝,不限男女,不限年歲。錢公子莫多慮了。”她說到這,向龍二的方向伸出手,喚了聲:“相公。”
  
  龍二瞬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想借他之力把事情推拒乾淨。龍二為她對自己的依靠感到開心,彎起嘴角,對錢江義道:“錢公子,我夫人說的明白,而我自己的意思,也不太喜歡她拋頭露臉。我與禮部田尚書也頗相熟,若是錢公子覺得此事不好交差,我可以親自去與樂司府推拒此事,不讓錢公子為難,這般可好?”
  
  錢江義聽了急忙擺手,這裡面意思他明白,人家把禮部田尚書都搬出來了,他這布衣琴師還能說什麼?他連忙施禮,告辭離去。
  
  龍二把居沐兒送回寢院,路上問她:“真的不想彈琴嗎?”
  
  居沐兒晃了晃腦袋:“我只歡喜彈給相公聽。”
  
  龍二捏她的耳珠子:“又惹爺罰你呢?”
  
  居沐兒捂上耳朵快走兩步往前躲,她在龍府與龍二一起走路,已經習慣不拿著竹杖了。
  
  龍二邁一大步便將她捉住,見得她又驚又笑禁不住也笑了。他將她擁在懷裡,問:“那你平日裡做些什麼好?”
  
  居沐兒正色道:“我還是練武吧。”
  
  練武?
  
  龍二的臉綠了。
  
  “相公不是也希望我能好好練嗎?”
  
  不必提醒他他做過這樣的蠢事。
  
  “相公,我要好好練。”
  
  原來懶惰放棄的意圖被錢江義帶來的消息整個打得煙消雲散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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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 發表於 2012-11-9 10:52 AM

  51亂彈琴寶兒惹禍
  
  居沐兒主動想練練拳腳,這讓龍二有些不解。因為他們倆都知道,練武這事對居沐兒來說真的是太難。而且居沐兒的不樂意龍二知道,她每次練功都跟上刑似的,龍二也知道。所以如今他不想讓她練了,她自己卻來了勁頭,這讓龍二有些意外。
  
  龍二一開始以為居沐兒說那話是逗他玩呢。結果沒過幾天,他發現居沐兒竟然真的自己在院子裡練習站馬步和出拳,只是沒有他盯著,她練一會休息一會,但真的是有在練。
  
  龍二正看得有些愣,鳳舞帶著寶兒過來找居沐兒玩。看到居沐兒站的馬步,她認真道:“這是我見過的最醜的馬步了。”
  
  龍二橫她一眼。這女人,老三怎麼也不好好管管,竟然批評她二嫂的動作不好看。他想斥責她幾句,寶兒卻是抱著小花貓上前去了,她對居沐兒說:“二伯娘,你別難過,小花貓借給你摸一摸。”
  
  居沐兒一愣,她沒難過啊。
  
  龍二心裡歎氣,過去拉了居沐兒到椅子上休息:“別練了,歇會。”
  
  “我剛歇完。”居沐兒一坐下,丫環就端過來茶水和水果。鳳舞帶著寶兒老實不客氣的就吃開了。
  
  龍二拉著居沐兒的手,想說話,一看鳳舞和寶兒這兩個吃貨一邊吃著還一邊看著他,讓他心裡甚是彆扭。尤其是寶兒這娃娃,好奇又無辜的眼神,看看居沐兒,又看看他,龍二忽然覺得這母女真是礙眼。
  
  他咳了咳,想著跟沐兒說些什麼好。還沒等他開口,鳳舞倒是說話了。
  
  “沐兒,是不是二伯逼你練武的?”
  
  龍二眉頭皺起來,居沐兒失笑,還沒答話,寶兒軟軟的聲音又說:“二伯娘,你別難過,小花貓借給你摸。”
  
  這下龍二臉上黑了一片,敢情他家沐兒的可憐相讓大家覺得是他這個為人相公逼迫殘害的?
  
  “是我自己要練的。”
  
  龍二夫人很仗義的還龍二爺的清白。
  
  可惜鳳舞和寶兒臉上擺明瞭不信。母女倆互視了一眼,又各自轉頭繼續喝茶吃水果。
  
  “要不,鳳鳳你來教我吧?”居沐兒眨眼睛,轉向鳳舞的方向說:“我聽小蘋說,鳳鳳你武藝超群,相公平日裡太忙,我也不好耽誤他的正事,鳳鳳你要是不嫌棄我笨,來教教我如何?我們也可以做個伴。”
  
  “不行。”龍二想都沒想就否決了。“她只會搗亂。”
  
  鳳舞一聽,橫眉豎眼,她本想跟沐兒說做伴她樂意,教她練武就算了。別說居沐兒眼睛不方便,練武太難,就她那個資質天份,誰做她師傅那都不好意思承認啊。可龍二搶著編排她的不好,鳳舞不樂意了,她抬頭挺胸應道:“好,我教你。”
  
  居沐兒高興的點頭,看不見龍二黑乎乎的那張臉。
  
  當天晚上,龍二爺鬧脾氣了。
  
  他早早就上床睡覺,被子一裹,不理居沐兒。居沐兒摸摸新給她準備的被子,心裡歎氣,這就置氣不願與她蓋一床被了嗎?她這相公啊,真是越發的青春年少了。
  
  居沐兒怕冷的裹上被子,喚了一聲:“相公。”
  
  沒人應她。
  
  居沐兒又喚:“二爺。”
  
  還是沒人應她,過不久,居然還傳來鼾聲。
  
  居沐兒當真是哭笑不得,她在心裡又歎口氣,然後道:“睡著了啊,那便不用哄了。我也睡去。”說完,轉身背對龍二,睡去了。
  
  鼾聲立刻停下了。龍二開始磨牙。可居沐兒那邊已經完全沒動靜了。
  
  龍二磨得牙累了也沒換來夫人的關切,這讓他開始鬱悶煩躁。他翻個身,盯著居沐兒的後腦勺看,這個女人,就會氣他!
  
  他絕不能讓她好過。
  
  龍二一踢被子,整個腿壓上了居沐兒的身子。居沐兒還是不動,過不久,居然還傳來鼾聲。
  
  這下龍二再耐不住了,他整個人都翻了過去,壓在了居沐兒的身上。還暗中運了力,大石頭一般沉甸甸的壓得居沐兒喘不過氣來。
  
  居沐兒再裝不了睡,於是眨眨眼睛,裝模作樣:“咦,相公,你做惡夢了嗎?醒醒,醒醒。”
  
  “醒了。”龍二爺咬著後槽牙應。
  
  “嗯,醒了就好。二爺快回去好好睡,你剛才惡夢,壓到我了。”
  
  “睡不著。”龍二爺惡聲惡氣。
  
  居沐兒繼續眨眼睛,柔聲道:“是被惡夢擾了?那二爺要不要與我蓋一個被子?”這臺階給的正中龍二下懷,他翻身下來,相當敏捷的鑽進了居沐兒的被子。
  
  她被子裡冰涼,竟是睡了許久也沒暖和過來。龍二鑽了進來才想起,他就是知道她手腳冰涼才故意不讓她跟自己一個被,是想等著她求饒過來取暖。結果現下卻是他鑽了過來。
  
  沒等龍二不高興,居沐兒手腳便纏上他的,軟軟的舒服輕歎:“相公真是暖和。”
  
  那種被需要的滿足感頃刻便盈滿了龍二的心頭,他把她抱進懷裡,嘴裡斥道:“冰疙瘩似的,還要自己蓋被。”
  
  “我錯了,再不自己蓋一被了,相公監督我。”明明是那個男人耍無賴,居沐兒卻把錯往自己身上攬,說得還真是那麼回事似的。
  
  龍二對她的識相很滿意,“哼”了一聲,手上把她抱緊了。
  
  “你說,誰對你最好?”
  
  “自然是相公。”
  
  “誰與你最親?”
  
  “自然是相公。”
  
  “那為何讓別人教你練武?”
  
  “相公要主持家業嘛。”
  
  “主持家業也不耽誤教你練武,反正你也只能學那兩下子。”
  
  居沐兒眨眨眼,一時想不到該怎麼辯,只得軟聲道句:“相公,我好冷啊。”
  
  “冷也不耽誤說話,你說,為什麼撇下我要鳳鳳與你作伴?”
  
  該怎麼對付無理取鬧呢?居沐兒心裡歎息,她想不到,那就只好用奇招了。她探頭過去,要親親龍二的唇,卻親到了鼻子。龍二迅速把唇壓下去,嘟囔道:“這裡才對。”
  
  居沐兒不說話,只張了唇專心吻他。她主動探了舌,摟緊他的頸脖加深了這個吻。
  
  龍二很快投入進來,歎道:“我教你教得好,對不對?”
  
  “對。”這種時候,相公說什麼都是對的。
  
  龍二撥開她的衣裳,去咬她的鎖骨。居沐兒的雙手探進他的胸膛,撫著他的肌膚。龍二身上火熱起來,動手很快將二人身上的衣裳褪盡。
  
  “相公,我冷。”
  
  “我在呢,我會讓你暖和起來的。”龍二大掌撫著她,有些急切,嘴也很忙,還得抽空回她的話。
  
  居沐兒抱著他,軟聲求著:“那相公以後別讓我一人蓋被了。”
  
  “好。”這事剛才不是討論過了嗎?自然是沒問題。
  
  “相公,我沒甚力氣。”
  
  “我有便行。”
  
  “我也希望能讓象相公這般,讓相公歡愉。”
  
  龍二含著她胸前的柔軟,心裡甚是滿意,他的媳婦兒真是太懂事了。
  
  “所以我練練拳腳,強魄體格,豈不是好?”
  
  龍二探得一手濕軟,滿是歡心,一使力,穩穩的頂入,與她合成了一個。居沐兒輕呼一聲,隨著他起伏擺動,軟軟的又問:“相公,你說好不好?”
  
  “好。”此刻她說什麼都是好的。
  
  “所以相公忙家業,我自己好好強身健體,相公歡不歡喜?”
  
  “歡喜。”此刻他再歡喜沒有了。
  
  “相公待我真是好。”
  
  “那是自然。”她是他的媳婦兒嘛,是最親近的家人,他不待她好些怎麼行?龍二賣力馳騁,看著她在他身上粉豔羞紅,她唇角含笑,她轉啘輕吟。
  
  他很滿意,她讓他歡愉。
  
  兩個人久久纏綿,最後極致到來,神魂迷醉。一番折騰後,兩個人終於能裹著一床被子安睡。
  
  龍二爺閉著眼睛,摟著媳婦兒,腦子慢慢清明起來。哎呀呀,他這媳婦兒真是狡猾,太狡猾了。
  
  居沐兒也心有所思,她累得不行,心裡歎息:為人妻子,真是不易。做龍二爺的妻子,就更是太不容易了。
  
  總之,無論如何,龍家女子練武團就此成立了。
  
  固定成員有三個:二夫人居沐兒,三夫人鳳舞,還有龍家小姐龍寶兒。編外人員還有一位蘇晴,她時不時來探望居沐兒,也陪著她一起練。
  
  蘇晴幾乎日日爬山採花采藥,在大街遊走叫賣,所以體力甚好。她人又聰明,頗有些習武的天賦,於是一點就通,在習武之事上進步飛快。而居沐兒卻是完全相反,龍二有一點是說得對的,她學來學去,也只能是學那老三樣而已。
  
  不過居沐兒自己也想得開,她不求成為武林高手,只想身體強壯些,反應敏捷些便好。
  
  這日,龍大答應要帶兒子龍慶生去買刀,龍慶生又想帶上寶兒,讓她看看自己佩上刀的威風樣子,於是龍大也把寶兒帶上了。
  
  鳳舞自己一人陪著居沐兒練功。她嗑著瓜子,品著香茶,看著居沐兒蹲著她生平所見最醜的馬步,然後很誠懇地說:“沐兒啊,你的馬步真的好醜,別練了,我覺得你完全不是這塊料,沒戲。”
  
  居沐兒抖著腿,喘著氣,努力地想多站一會是一會,聞得鳳舞這般道,應道:“鳳鳳,你的直言不諱當真是讓我精神一震。”
  
  鳳舞撐下巴歎道:“震完了便歇會吧。你是練不成的。”
  
  居沐兒搖搖頭,繼續堅持。
  
  鳳舞又道:“練武是要挨打的。站不好便往腿上抽兩鞭子,招式不對便揍上幾拳,你記得痛,下回姿勢就對了。”
  
  居沐兒咬牙抖腿繼續堅持:“我不必挨打就很疼了。”
  
  “可是你的姿勢好難看。我不敢抽你的腿,二伯應該也捨不得揍你,你說,這樣子,你怎麼可能練得好?”
  
  居沐兒再堅持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鳳舞趕緊過去扶她:“來來,這邊坐著歇會,喝杯茶,別太拼命了。二伯雖然小氣又吝嗇,但也不至於讓你到街頭賣藝,所以你練這個真沒用。”
  
  居沐兒沒力氣應她了,接過她遞來的茶“咕咕”喝了下去,然後坐著使勁喘氣。
  
  鳳舞正待再說幾句,忽見寶兒跑了回來,她跑得小臉紅撲撲,一臉興奮地道:“娘,娘,我今天辦了件大事。”
  
  鳳舞和居沐兒猛地都坐直了。鳳舞穩了穩心神,拉過寶貝女兒問:“慢點說,你辦了什麼大事?”
  
  寶兒道:“大伯父帶我們去酒樓吃點心,然後旁邊有一夥人很討厭,他們擺了幾架琴,讓幾個孩子在彈,大伯父在跟慶生哥哥說話,便嫌他們吵,就讓護衛叔叔去說了說,可是那邊就有人說,我們龍府的人都不會彈琴,笑話我們。”
  
  鳳舞點點頭,覺得明白了。“然後你大伯父就生氣了,是不是?”
  
  寶兒點點頭。
  
  鳳舞又問:“你大伯父要過去把人桌子劈了,你給攔下了是不是?”這龍大爺的爆脾氣發作起來,尋常人是攔不住,她家寶兒果然是辦了大事。
  
  可是寶兒卻搖頭:“大伯父沒過去,是我過去了。”
  
  鳳舞和居沐兒驚得都張大嘴,寶兒繼續說:“我過去跟他們說,誰說我們龍家人不會彈琴。”
  
  小娃娃說到這停了下來。鳳舞急問:“然後呢?”
  
  “然後我就彈給他們聽了。”
  
  鳳舞訝然:“寶兒乖娃,你會彈嗎?”
  
  寶兒用力點頭:“娘,很容易的。手一撥,那琴便響了。”
  
  鳳舞轉頭看看居沐兒,這個正經會彈琴的,正一副目瞪口呆的愣樣。這邊寶兒還在說:“我用力撥啊撥啊,那琴就一直在響。”
  
  這叫彈琴?
  
  鳳舞閉上了嘴,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不能打擊女兒的自信心。於是想誇她一誇,想半天,擠出了一句:“寶兒乖娃,你真是有大將之風啊。”這無所畏懼的勁頭,她這當娘的都自歎不如。
  
  寶兒嘻嘻笑,一臉害羞的投進鳳舞的懷裡。
  
  這時龍大和龍慶生走了進來,寶兒又跑向龍慶生:“慶生哥哥,娘娘誇我有大將之風。”
  
  龍大用力咳了咳,對鳳舞道:“不要誤導孩子。”
  
  “我沒有。”鳳舞理直氣壯的。
  
  龍大讓龍慶生帶寶兒外面玩,看兩個孩子出了院子,這才對鳳舞道:“寶兒的大將之風惹了麻煩。那幾個琴師是西閔國的,他們先行來京打探,還帶了孩童弟子在酒樓顯擺。寶兒過去亂彈一氣,對方視為羞辱,說要讓寶兒進宮鬥琴。”
  
  “不是吧?”鳳舞傻眼。
  
  琴盲孩子代表琴盲家族進宮鬥琴,這是鬧哪樣?
  
  改比武行不行?
  


  第52章
  
  原本西閔國派人來京鬥琴一事,龍家並不在意。依龍大的想法,要是打起仗來他去便是了。龍二是想著反正他家沐兒也不去,皇室鬥琴也不影響他的生意,無妨。龍三更簡單,這朝中之事,與江湖無關,與他無關。
  
  可忽然之間,他們龍家的寶兒乖娃被人下戰帖了。六歲小童接戰書,這事聽起來挺威風,但龍府三兄弟都知道這裡頭的兇險。
  
  兩國鬥琴,雖是文鬥,但也涉及到君主顏面,國之尊嚴。所以寶兒牽涉其中,弄得好大家當玩笑一笑置之,弄得不好被有心人借題發揮,那可就麻煩了。
  
  龍家三兄弟一致認為,西閔國琴師與一孩童這般斤斤計較,實在是毫無風度。非但毫無風度,更似心懷不軌。於是大家一合計,分頭行動。
  
  龍大派手下去樂司府打聽西閔國琴師來訪的細節,又去了西閔國師下榻的客棧探一探他們是否另有圖謀。龍二去拜訪禮部尚書田仲,要確保六歲娃娃接到的所謂戰帖不過是酒樓裡的戲言而已,要讓這件事淡化消失。而龍三則從江湖那頭查一查,看看此事是否有蹊蹺。
  
  可大家都沒想到,沒等他們行動,龍府寶兒小姐膽識過人,鎮定自若力壓外族琴師的“事蹟”居然已經在市井間傳開了。
  
  這件小事的傳議速度,甚至比劫命大案的速度還快。且傳言神乎其神,將事情說得相當嚴重。這完全出乎了龍家人的意料。
  
  龍二與田尚書的交談並不順利,因為事情已經鬧大。田仲皺緊眉頭,相當為難:“二爺,此事在坊間討論熱烈。你看,還沒過半日就已經鬧到我這來了。人人皆道六歲稚兒壓滅西閔琴師氣焰,可喜可賀。可西閔使者卻到我這來訴怨,說他們誠心來訪,卻遭羞辱。這事若不能好好安置,怕是會惹出戰事禍端來。”
  
  龍二沉吟,無言以駁。最後也只能相托田仲,在這事上盡力壓制和平息。田仲連連稱好,親自將龍二送了出門。
  
  龍二回了府,第一件事就是找了李柯,讓他安排打探,酒樓裡寶兒這事,是誰傳出來的。無論那些人有心還是無心,這事確實是有些古怪。
  
  龍二在書樓裡坐了一會,將事情前前後後想了一遍。最後盤算著不如就讓沐兒教教寶兒彈琴,一來讓她有些自己喜歡的事做,免了習武之苦,二來也得讓寶兒這娃娃懂些事理,別以為撥了弦響便叫彈琴了。若這鬥琴一事實在推拒不過,寶兒能懂些琴瑟常理,也好唬弄唬弄。
  
  他這麼一想,便起身準備回院子。
  
  路過龍慶生的書院時,看到寶兒抱著她心愛的小花貓安靜坐在院裡。她見著門口的龍二,高興的揮著小手,喚著:“二伯父。”
  
  “你怎麼自己在這?”龍二過去,摸了摸寶兒的頭。
  
  寶兒甜甜笑著:“夫子在教慶生哥哥念書,我不可以進去打擾。”
  
  這麼乖的小娃娃,真是讓人心疼。龍二道:“二伯父帶你別處玩去。”
  
  “我不要。”寶兒搖頭:“慶生哥哥讓我等著他,說他念完書帶我和小花貓去玩的。我不能走開。”
  
  龍二挑挑眉:“慶生念書還得好一會呢,你不去看看俏兒嗎?”
  
  “慶生哥哥說,我已經陪過妹妹午睡了,所以下午陪哥哥。”
  
  龍二又挑挑眉,這小娃,究竟是好拐還是不好拐了呢?罷了罷了,他還是回去拐媳婦兒去吧。
  
  正想著要回去逗逗媳婦兒散散心,一轉頭,看到媳婦兒來了。
  
  居沐兒拿著竹杖,由丫環領著路,正慢慢悠悠朝這邊走過來。龍二正要喚,寶兒卻是抱了小花貓跑了過去:“二伯娘,給你摸摸小花貓。”
  
  居沐兒哈哈笑,認真摸了摸,還贊道:“寶兒乖娃的小花貓摸著真舒服。”
  
  寶兒嘻嘻笑,得意的仰了小臉。
  
  居沐兒蹲下來,對寶兒道:“寶兒乖娃,二伯娘教你彈琴好不好?”
  
  寶兒歪歪頭,想了想:“可是彈琴不好玩。”
  
  “那寶兒喜歡什麼?”
  
  “以前喜歡畫畫。”
  
  “為什麼?”
  
  “因為要給娘寫信,寶兒不會寫字,就給娘畫畫。”寶兒的回答讓龍二想起當年的慘狀,不禁揉揉額角。那慘不忍睹看不出是什麼玩意的畫,還累得他得在旁邊寫批註才能讓人明白。可偏偏寶兒自我感覺還非常良好。
  
  居沐兒是不知道寶兒畫畫水準如何,所以她笑笑,又問:“以前喜歡畫畫,現在呢?”
  
  “現在喜歡小花貓。”
  
  “小花貓是慶生哥哥送的嗎?”
  
  “嗯。”寶兒用力點頭。
  
  “慶生哥哥送了寶兒這麼可愛的小花貓,寶兒也要回贈慶生哥哥東西才好,對不對?”居沐兒哄著。
  
  “對。”寶兒又用力點頭。
  
  “寶兒彈琴最厲害了,在酒樓彈了,是不是很威風?”
  
  寶兒歪頭想想大家的表情,好象是被鎮住一般。於是又答了“是”,點了點頭。
  
  居沐兒笑笑,又道:“二伯娘能教寶兒彈得更厲害,讓慶生哥哥這樣。”居沐兒做了一個誇張的“哇”的表情,寶兒看了“咯咯咯”直笑。
  
  “怎麼樣?我們讓慶生哥哥覺得寶兒好了不起,寶兒彈琴好好聽。你覺得如何?”
  
  寶兒還在笑,脆生生的聲音答道:“寶兒好想讓慶生哥哥‘哇’。”
  
  “嗯嗯,那我們就這般說定了。”居沐兒伸手想摸摸寶兒的腦袋,她看不見,方向有些偏。寶兒主動把腦袋蹭到居沐兒的掌下,居沐兒忍不住又笑:“寶兒乖娃,你二伯父那還有孩童用的小琴和琴譜,可以給寶兒用哦。”
  
  寶兒眼睛一亮,正要問龍二,龍二卻已經叫道:“我何時有那玩意?”
  
  居沐兒沒料到龍二就在一旁,嚇得“哇”一聲,坐在了地上。寶兒見狀,“咯咯”笑著,也學著她的樣子,往地上一坐。
  
  龍二歎氣,過去將這一大一小拉了起來。
  
  “二爺怎麼能偷聽?”居沐兒撇嘴。
  
  “爺光明正大的聽的。”
  
  “那二爺怎麼不說話。”
  
  “看你哄孩子挺得趣,爺瞧得高興。”
  
  居沐兒又撇撇嘴:“那之前我送給二爺的琴和琴譜,二爺可以給寶兒用。”
  
  龍二挑眉,轉向寶兒道:“寶兒乖娃,快去等你慶生哥哥,他該是快念完書了。”寶兒一聽,屁顛屁顛地進院子去了。龍二沒好氣的遣了丫環,只拉著居沐兒往書樓去。
  
  居沐兒不解,她也沒做什麼呀,怎地她家這彆扭爺又鬧脾氣了?
  
  龍二一口氣將居沐兒帶進書樓,四下無人,他開始教訓道:“那琴和琴譜,是我的。”
  
  居沐兒沒轉過彎:“那是孩童用的小琴,二爺用不上。”
  
  “是我的。”二爺加重了語氣。
  
  “二爺要來何用?”
  
  “擺著高興。”二爺神氣活現:“這是我家娘子當日為了吸引我注意,特意送我的。我留著,日後跟子孫說說,我娘子是如何中意了我,攪盡腦汁使了手段讓我一步步留心到她,最後耐不住她的情意,答應了她的求親。”
  
  居沐兒呆了一呆,正不知給他什麼反應好,又聽他說:“還有,寶兒買琴要花的銀兩,自然該是她爹娘出的。”
  
  居沐兒咬著牙道:“二爺說得是。”
  
  龍二忽道:“沐兒,你心裡編排我不好的時候,便會喚我二爺吧?”
  
  “相公多慮了。當日我千方百計換得二爺留心時,不就是喚的二爺嗎?只是相公跟子孫們聊往事時,莫忘了與他們說說,當日我頭回見相公時,相公正在與一位千金小姐親熱敘話,第二回見相公時,相公是與一群千金小姐歡聚一堂。之後相公頭回送我回家,更是流連完煙花之地後帶著一身溫柔脂粉順帶手的送送我。”
  
  龍二的臉僵住,這是在翻舊賬嗎?
  
  居沐兒繼續道:“相公一定要與子孫們好好說說,我是如何胸襟寬闊,勇敢無畏,兩眼一抹黑的便跟相公求了親。”
  
  “……”龍二暗咬後槽牙,斤斤計較又小氣的女人當真是不討喜啊。
  
  居沐兒心裡也是一歎,她原本是想與他談正事的,被他這麼一搗亂,她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她家這相公啊!
  
  她的秘密能這時候告訴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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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 發表於 2012-11-9 10:54 AM

  53☆、番外1:將軍(1)

  安若晨用布條勒緊了胸脯,深呼吸幾下,確認呼吸順暢無礙。然後她穿上肚兜子,中衣,再把新買的素色外裳穿好。對著鏡子照了照,一切看上去都很好。她滿意了。

  她拿起了她的包袱,綁在身後,然後又披了一件大大的披風,將身子裹得嚴實。她沒有叫丫環和隨從,只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出家門。

  身後似乎有人大聲叫喚她,她充耳不聞,只加快了腳步,拐過一個拐角便迅速掩進了一條暗巷裡。她聽到後頭有人追趕的腳步聲,然後很快便看到兩個家僕追到了巷口。

  安若晨屏住了呼吸,將自己更深的掩進了巷子深處陰影角落。

  那兩個家僕討論著:“怎麼辦?大小姐沒人跟著就出去了,老爺知道鐵定得生氣。”

  “門房那廢物,也不知道攔她一攔。”

  “興許大小姐只是出去散散心,一會就回來了?”

  “別興許了,快報老爺去,大小姐若是不見了,我們可得吃鞭子。”

  兩個人嘀嘀咕咕地說完,加緊腳步往回跑。

  安若晨待外頭沒了動靜,趕緊在巷口仔細看了看,確認沒人,她脫了披風,把包袱抱在懷裡,走出了巷子。

  走過一個逛大街的姑娘身邊,安若晨把披風遞了過去:“姑娘,我家要辦喜事,這披風大師開了光祈了福,囑咐我要將福氣傳出去,方會有福報。我瞧你身形真是好,這披風與你再合適不過,就送你如何?”

  那姑娘一聽,喜上眉梢,安若晨幫她把披風展開讓她細看,這質地花色皆是上品,姑娘更是高興得露出驚喜笑顏。安若晨主動幫她披上:“姑娘便帶著這福氣吧。”

  那姑娘愛不釋手的摸了摸披風,謝過了。安若晨笑笑,揮手告別,抱著她的包袱,穿過旁邊一邊巷道,朝城門趕去。

  安若晨走後不久,安府的家僕護衛已然開始掃街搜尋她的蹤影。搜了小半城,當熟悉的披風映入眼底,家僕們撒開腿朝著穿披風的姑娘追去。而這個時候,安若晨正朝著城門狂奔。

  城門口僻角那停著一輛安若晨事先訂好的農家馬車,馬車上裝著一捆捆的草料。安若晨付了錢銀,便鑽上了車子。將將藏好,忽聽得兩個熟悉的聲音從馬車旁經過,竟是安府的總管安平和他的貼身僕從。

  安若晨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緊張得手心直冒汗。總管不是出城辦事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這個安平對她爹爹最是忠心耿耿,也正是要將她嫁給鄰城那個又淫又賤又毒又噁心的糟老頭的幫兇。她爹說要把她賣了,他便幫著賣。

  安若晨計畫這次逃跑頗費了些周折,她是下定了決心必要成功。

  運草料的馬車終於動了起來,連帶著讓安若晨的心也跟著車子顛簸。她偷偷從草料堆的縫裡看著,看到了一個家僕跑過來,與安平在說些什麼。安若晨覺得是在報告她逃跑的事,也許那個披風姑娘已被識破了。但她的馬車已經出城門了,他們不會找到她的。

  正這般想著,忽然馬車似是撞上塊石頭,猛地一個劇烈顛簸,安若晨差點被拋了下來。她搖晃著抓住了馬車,身前的草料堆卻是滾了下車,周圍人一陣驚叫。

  安若晨眼前頓然開闊,一抬眼,正對上了安平的眼睛。兩個人均是大驚失色,安若晨大叫一聲:“老伯,快跑。”同時間安平也在叫:“大小姐在那。”

  趕馬車的老伯揚鞭趕馬,讓車子迅速跑了起來。安若晨瞪著那邊朝她跑過來的安平和家僕,心裡念叨:“追不上,追不上,一定追不上。”

  馬車越跑越遠,安平他們的身影漸漸變小。安若晨還沒來得及鬆口氣,竟見安平跑向了城門邊的一輛馬車。

  車子拐彎了,安若晨再看不到安平他們的身影。但她的心慌得厲害。他們一定是要追來了,她不能坐心待斃。

  安若晨把車上的草料堆整了整,然後讓趕車的老伯在前面拐彎的樹林路段停一停,待她下車後,讓老伯繼續全力趕路。

  趕車的老伯應了,不一會車子停下,安若晨跳了下來,用力揮手讓老伯快走。然後她躲在樹林裡等了會,果然看見安平帶著他的隨從和一名家僕駕著輛馬車追了上來,他們一路追著老伯的馬車走了。安若晨舒了口氣,轉身朝著樹林下方跑去。

  她還不能完全放下心,她的腳程不夠快,那個趕車的老伯未必口風緊,待安平追上了他也許就會知道她在此處下了車,那他們還會繼續追來。她得趕緊跑,從這樹林往下,就到山下的另一條路,如果她走運,也許能坐上別的馬車,逃離這個虎口。

  安若晨向來不是一個悲觀的人。

  在她小時候,她爹娶了二娘、三娘,甚至四娘、五娘,她親娘以淚流面,已近絕望。她卻覺得這只是讓人認清她爹沒良心沒情意,可是日子還該過下去。

  後來她娘死了,家裡的弟弟妹妹跟野地長草的,一茬接著一茬的冒出來,她的奶娘天天悲情難過,為她擔心。她卻覺得家裡現在還不少她一碗飯,日子還能過下去。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後來她長大了,快十八了。她爹想著用她討個好處,要把她嫁給鄰城那個六十八的錢裴作妾,換個生意機會。

  安若晨不知道她爹腦子裡裝的是什麼屎。

  且不說那錢裴雖有幾個臭錢但名聲爛得不如陰溝裡的老鼠,就說錢裴那年紀,能當她爹的爹了,她爹還想讓人家當女婿。

  定親的消息傳來,奶娘丫環們哭成一片,可安若晨沒有哭。她沒有時間哭。她知道,是該到她行動的時候了。從小到大,她把握了一切機會瞭解城裡城外的地形,她存下了每一個她能存下的銅板。

  日子是要過下去,可是不一定得在老鼠窩裡過。

  安若晨覺得,天無絕人之路。所以雖然她從未離開過家,但她還是很果斷的出逃了。

  安若晨一路往下奔。這林子挺大,山卻不算太陡。眼前是一片斜坡草地,跑過這草地便能下山了,到了山下,她定能找到個好機會……

  腦子的主意還沒想完,安若晨腳下絆到了一塊石頭。這一絆,讓她摔了個狗啃泥,狗啃泥還不算,她竟然一路翻滾往山下摔去。

  天旋地轉,頭暈眼花。

  安若晨往下滾著,腦子裡有兩個念頭。一個是石頭為什麼總跟她不對付?另一個是幸好裹了胸。胸大誤事,虧得她早做準備,不然這一路碾下來,這胸的後果當真不堪設想。

  腦子還沒轉完,她終於滾停了。

  停下的時候,她的腦袋沖地,“呯”的一聲輕響,一陣巨痛襲來,她好象又撞到石頭上了。

  安若晨是不說粗話的,所以她一邊揉著腦門抬頭,一邊念叨:“豬狗牛羊雞鴨鵝。”

  “呃……”原來不是石頭,是一隻腳。穿著硬邦邦鋥亮亮的戰靴。

  “呃……”就算是戰靴,也不能硬得跟石頭一樣。

  安若晨順著戰靴往上看,粗壯的大腿,結實的窄腰,鎧甲也掩不住的精壯胸膛,再往上,是一張剛毅冷硬如石鑿的臉。

  那張臉此刻正俯視著她,沒有表情,不驚訝不疑惑不憤怒,好象憑空滾下來一個姑娘趴在他的腳下,對他來說相當於什麼都沒發生過。

  等一下,不是趴著。

  是跪著!

  安若晨猛然醒悟過來自己姿勢不雅,趕緊爬了起來。

  他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她也可以的。

  她拍了拍身上的塵泥,然後低頭找到了她的包袱,正要彎腰去撿,眼角餘光卻發現了什麼,她迅速轉頭一看,目瞪口呆。

  路的那一頭,竟然密密麻麻或坐或站著一大群的兵大哥。人數之眾多,超出了安若晨一眼能估量出數量的範圍。更嚇人的是,兵大哥們此時雖然不說話,但都一臉趣味的看著安若晨與那個石頭臉漢子。

  安若晨無法安然自若了。

  被一大群漢子看見她滾下山來跪在一個漢子的腳下,這算什麼事?



  54☆、番外2:將軍(2)

  中蘭城是座邊城,鄰近南秦國。

  雖然長年以來南秦國都很安分,但今年卻是鬧了幾樁事。事情不大不小,說不得她有進犯之意,卻也不得不防。

  於是龍大領了皇命,帶兵鎮守蕭秦邊境,也就是要守著這中蘭城。

  軍將駐地,在中蘭城城南。龍大領著將兵們日夜趕路,近城時讓大夥歇了歇腳。龍大自己站在一處山坡下,思索著駐軍後的軍務安排。

  忽然坡上異動,呼啦啦滾下一人。

  一個姑娘。

  面容皎好,看似二九年華。眼睛有神,澄淨伶俐。氣息沉沉,不會武藝。

  龍大很快將她很頭到尾打量了一遍,做出了判斷,這個女人該是沒什麼威脅。所以他沒有拔刀,他只是看著她。

  安若晨卻是沒心思與這群漢子們看來看去了。從最初的震驚與尷尬的情緒中抽離出來,她想到她眼下最緊要的,就是趕緊接著跑。

  剛要彎腰拿她的包袱,卻聽得身後坡上一聲大叫:“大小姐!”

  安若晨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她沒有回頭看,她的腦子飛快的轉著。她在想她該怎麼辦?

  她現在撒腿就跑肯定是跑不過了。而且,她不能讓他們回去報她逃家逃婚,那樣她一定會被沒收所有的東西,會被鎖在房間裡直到出嫁。她不能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面。

  這次沒逃成,她得留條後路給自己下回再逃。可她能怎麼辦?

  安若晨聽得身後安平的聲音喚著她,聽到他們幾個正沖下山坡。她微轉頭,看到了路對面那一群將兵當中,飄揚著一面旗,那旗子上,繡著一個威武的“龍”字。

  安若晨猛地一把握住了面前石鑿大漢的手,叫道:“龍將軍,我終於見到你了。”

  她喊完這句,安平等三人也站到了她的面前。安若晨沒理會他們,又說道:“素聞龍將軍大名,小女子仰慕已久,盼能得見將軍真容。今日聞得將軍來到中蘭城,小女子歷盡周折,才能趕來此處見將軍。如今得償所願,真是佛主保佑。”

  她這話說得亂七八糟,兩隻手還用力捏著龍大的手掌。龍大萬年不變的表情終於裂了條縫,活份了起來。

  他挑高了一邊眉。了然的,有些笑意的,挑高了一邊眉。

  安若晨也想學他挑眉,但她發現她的眉毛沒有他這麼靈活,她一動眉毛,就兩邊都會聳起來,於是她乾脆又使勁捏了捏他的手。

  她不求別的,只求他別拆她的台。

  龍大沒拆她的台,他甚至都沒有說話。因為安平搶著說話了。

  安平原想斥責安若晨幾句,但一看眼前架式,趕緊與龍大施禮:“小的安平,中蘭城安家的總管,聞得將軍明日才到,小的東家已然安排要在城中為將軍慶賀接風,萬沒料到將軍今日駕臨,有失遠迎,望將軍恕罪。”

  龍大皺起眉頭,他最煩這些什麼“遠迎”“接風”的爛事。他又不認識他們,又沒律法規定他到了哪就得有人接,所以他們自己給自己身上攬些什麼罪?腦子有病!

  安平最是會察顏觀色,看龍大臉色不好看,這後頭的巴結話也就不好說了。他趕緊又客套了幾句,又說安若晨是他家的大小姐,今日調皮偷跑出門為一睹將軍風采,衝撞了將軍,請將軍莫怪。

  安若晨聽得安平如此說,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她趕緊順杆爬上,認真賠了不是。一眾人說了好幾句,告辭離去。

  安若晨悄悄將包袱踢到龍大腳下,趁著安平他們轉身走沒注意,壓低了聲音極輕悄的與龍大道:“煩請將軍代為保管,回頭我再來尋將軍取。”

  龍大聽了又挑了一邊眉毛,安若晨卻是不及細看了,她轉身跟上了安平的腳步,回府去了。

  偷溜出府,衝撞貴人。安若晨回府後還是被罰了。

  不過她很滿意,抽了幾板家法而已,她捱得住。沒把她象囚犯一般鎖起來,這便好了。雖然她猜她爹和安平對她離家之事的動機有懷疑,但她兩手空空,不像是有逃家的準備,而且披風送人她那套說辭也站得住腳,因為她之前真的是去廟裡求福祈願,能拉出來的證人不低於十個。再加上龍將軍這個藉口也算合理。所以安長甫心裡雖有懷疑,卻也說不得什麼。

  最後只好斥責了女兒一番,又罵她待嫁之人卻去對個男子訴情,沒有廉恥。責了她幾大板子,讓她好好反省。

  安若晨反省了,她認真想了她失敗的原因,是她太過著急。她沒有幫手,孤身一人,腳程又不夠快,這般逃跑自然勝算不大。她應該先躲起來,待風聲過去,再尋機出城。

  如此這般想,她便開始做準備。

  府裡的人都靠不住。倒不全是忠心的問題。象奶娘和她的兩個丫環對她是真心好的,但是她們動不動就慌張哭鼻子,不能成事。而且她們就在府裡人的眼皮底下,有些什麼破綻一露,她就前功盡棄了。

  所以安若晨想在府外找一個幫手。

  那人不能知道太多,這樣不會露口,又要能辦事,能派上用場。最後安若晨選中上給安府送菜的大娘。

  安若晨先是沒事就府裡晃,然後愛找人聊天訴苦,讓人都覺得現在大小姐不敢出門了,悶了也只能窩府裡閒扯。

  然後安若晨找了個機會,終於截住了送菜大娘跟她瞎聊。大家對她喜歡找人吐苦水之事見怪不怪了,於是沒人在意。而安若晨卻是用著這樣的辦法,讓送菜大娘收了她的好處,替她在城裡租了處小小的屋子。

  安若晨的理由是,她有個婦人朋友,嫁了個不好的夫家,有時打罵得凶了,也不敢回娘家。於是便想著有處小屋,可以偶爾躲一躲相公的拳腳。但既是躲的,便不好拋頭露臉,於是還得請大娘每日給送些吃食到那屋子去。她們約定好了,若是那屋有人住了,便在門口擺個竹簍子,大娘每日便將吃食放簍子裡去。

  送菜大娘對這事深信不疑,也答應要守口如瓶。反正對她都是順帶手便能辦好的事,又有銀子收,何樂而不為。

  沒過兩日,送菜大娘來報,說屋子租好了,竹簍子放到屋子裡了。她把鑰匙交到了安若晨的手裡,說是待她朋友去了那屋住,把簍子放出來便好。她每日都會路過那屋,絕不耽誤送吃的。

  安若晨謝過了,開始等待第二次逃家的時機。

  過了幾日,這個機會終於來了。

  那一日,安府有貴客要上門。安長甫又是興奮又是緊張,提前一日便開始做準備,還召集了下人訓話,又把妾室兒女們都喚了來,左叮囑右吩咐,讓大家要對貴客恭敬,要禮數周到,要衣著得體。尤其是女兒們,嗯,準確的說,是除了安若晨之外的女兒們,都要化好妝,穿上最漂亮的衣裳,要會說話,要敢陪酒,總之一句話,要讓貴客滿意而歸。

  安若晨臉上的神情與其他女兒們是一樣的,只是她的心裡又開始嫌棄她爹了。你又不是花樓的老鴇,你女兒又不是賣笑的,這種什麼化好妝穿美服會說話敢陪酒的吩咐,是一個為人父親該說的話嗎?

  還滿意而歸呢,真是豬狗牛羊雞鴨鵝,呸!

  第二日中午,貴客來了。

  對於全家都要擺出一副奴才的姿態列隊歡迎,安若晨心裡厭惡之極。她真想把屋裡的鏡子拿出來,對著他們挨個一排照過去,讓他們自己看看自己的德性。

  但她不敢這麼做。她非但不敢這麼做,她還得擺出一副與他們一般的德性來。她想,雖然今日低頭哈腰,但日子總能過下去的。

  貴客進門了。

  安若晨頭還未抬,便覺一股凜冽的氣勢卷了過來。她忍不住偷偷抬頭看了一眼,居然是他。

  那位龍將軍。

  龍將軍臉色不快,似在說我很不高興來這裡做客。安若晨看著他那張冰冷黑臉,想著她爹的諂媚笑臉,兩相對比,她“撲哧”一笑。

  這一笑,眾人眼神齊刷刷射了過來。尤其安長甫的目光,跟刀子一般利。安若晨急忙低頭裝慫。可低頭之前,已然瞧見龍將軍的表情。他看見了她,有些意外,他挑起了一邊眉。

  安若晨低頭嘀咕,眉毛靈活還是怎麼地?

  場面似乎被安若晨那一笑弄得有些僵。好在龍大身邊還有些陪客,他的副官打著圓場,連聲向安長甫就今日招待道謝。而相陪而來的城裡富商也紛紛說著客套話。

  只那個龍將軍,一句話都沒有說。

  可他不說話,不耽誤安長甫對他的巴結。安長甫把列成一排的家人一一介紹,尤其那幾個到了適婚年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兒,更是恨不得寫個卷宗抑揚頓挫的念讀一番以求將軍大人印象深刻。

  安若晨在一旁看著,又有些想笑了。她忍著,她可是賢良溫馴的大小姐,她得忍著。她一邊忍一邊盯著龍大看,他沒什麼表情,看不出情緒,眉毛也不挑了,臉又跟石頭一般了。

  她正這麼想,龍大的臉忽然轉了過來,目光對上了她的。

  安若晨嚇了一跳,急忙低頭裝慫,可是低頭之前,又看到他微微挑了下眉頭。

  豬狗牛羊雞鴨鵝!安若晨與自己說,她受娘的教導,是賢淑女子,不說粗話的。

  這時候安長甫終於介紹到了安若晨:“這是我大女兒。”

  介紹完畢。多簡潔!

  安若晨抬頭微笑。龍大正好站在她面前,看到她的笑,動了動嘴角。然後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胸脯上,這姑娘幾日不見,還若當日那般有精神,只是這身材變化大,讓人刮目相看之餘,還真是匪夷所思。

  安長甫正興高采烈的介紹著兒子,沒注意龍大的眼神。但安若晨卻是注意到了。

  豬狗牛羊雞鴨鵝!

  他在看哪裡?

  登徒子!流氓!不要臉!

  果然是胸大惹事,胸大真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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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 發表於 2012-11-9 10:56 AM

    55☆、番外3:將軍(3)

  招待的盛宴很快開始了。

  安長甫安排二女兒、四女兒分別坐在龍大的一左一右,而安若晨則是安排在了另一桌上。這正中安若晨的下懷。因為她的計畫,正是趁全家忙著拍馬屁抱大腿,疏于理會其它的時候,偷偷逃家。

  於是宴席沒過多久,安若晨就悄悄的退席了。

  沒人注意,沒人在意。她家裡的人都在極力討好龍將軍,想讓龍將軍說說話,笑一笑。而龍將軍那邊的人,則是在盡力打圓場。既不得罪這中蘭城首富安家,也別惹毛這威名遠播的龍將軍。

  所以安若晨觀察了情勢,找好了機會,回房去了。

  這次她的行動要快,來不及裹胸了。但她沒打算長途跋涉,所以這個應該不礙事。

  她得趁著宴席未散,逃到那個小租屋裡去躲好。等他們發現她不見了,全城搜索,她卻可以在那屋裡睡大覺了。待過得一段時日,他們以為她遠走高飛早出了城,這邊疏於防範,她再找機會出去。

  安若晨盤算的很好,可她門外有丫環走來走去,她一時竟也出不得門。過了好一會,外頭終於安靜下來。安若晨探頭看了看,然後拿上了她的包袱,朝著後院僻角走去。

  安若晨早已打探好家裡的每處地形。後院柴房外頭,挨著牆堆了一堆木頭。那牆外頭,有棵矮樹,正是翻牆越貨逃婚離家的好地方。

  安若晨一路小心翼翼,終於躲開了所有人的耳目,順利到達此處。她攀上了木頭堆,抬高手臂搭上牆頭,蹬著牆面往上爬。

  身後的包袱晃來晃去,弄得她不好施力,極不方便。她乾脆把它解下來,先拋到牆外。然後她手足並施,左扭右晃,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終於攀上了牆頭。

  這剛從牆頭探頭出去,安若晨就呆住了。

  一個威武的漢子坐著一匹黑色的彪悍大馬,手裡拿著她那小碎花布製成的包袱。安若晨盯著她的包袱看。那包袱於她背來覺得還挺大的,怎麼到了他手裡小得有些可憐。

  安若晨抬眼,視線從包袱轉到了漢子的臉上,正對上了漢子的眼睛。

  龍將軍。

  怎麼又是他?

  安若晨慌忙左右一看,這後街上除了他並沒有旁人。安若晨怕他嚷嚷,忙豎起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龍大淡淡的看著她,沒有表情,也沒有說話。

  安若晨一噎,想起來了。這人除了眉毛怕是臉上其它部位都不會動,舌頭也許也是僵的。可他不是還在宴上嗎?怎麼轉眼跑這來了?

  安若晨又左右看了一看,確實是沒別人。她一咬牙,探出了身子,準備翻出牆去。現在不是探究這龍將軍的時候,是逃命的時候。時間緊迫,後會無期!

  一條腿剛要邁出去,忽聽得正街那頭有人嚷嚷,聽著聲音像是要拐到後街來了。安若晨趕緊把腿收回來,眼角已經瞄見幾個人朝著這方向沖了過來。其中她那一身華服的老爹赫然在列。

  安若晨“嗖”的一下蹲了下來,躲在牆後。前面費了半天勁,白爬了。

  她聽見外頭有人喊:“將軍,將軍留步。”

  然後是安長甫的聲音:“將軍軍務繁忙,有事先行,在下也不好耽誤。這是在下備的薄禮,還望將軍笑納。”

  安若晨呲牙咧嘴,心想著她爹真是太會巴結奉承了。但她沒聽見那龍將軍答話,倒是他的副官應了,道了謝,又說安老爺盛情,改日必將回禮等云云。兩邊客套來客套去,最後終於是散了。

  待得外頭沒了聲音,安若晨趕緊再趴上去看。後街上空空如今,什麼人都沒有了,糟糕的是,她的小碎花包袱也沒有了。

  安若晨目瞪口呆,那個龍將軍,劫了她的包袱!

  安若晨其實是個心細的人,自計畫要出逃後,她為了以防萬一,將她的家當財產分成了三份。銀子銅板做一份隨身帶著,換洗衣物和值錢玩意分了兩份。一份在上一個包袱裡,交托給了龍將軍,另一份在這一個包袱裡,又“交托”給了龍將軍。

  目前的狀況便是,她除了身上那點碎銀銅板,便再一無所有了。這讓她怎麼逃家?

  安若晨握了握拳,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時候聽得有人聲往柴房這邊來,安若晨趕緊跳下了柴堆,裝做若無其事的東晃晃西逛逛。一路看到僕人們又各歸各位了,她知道貴客的離去,讓她失去了最佳逃跑的機會。

  安若晨回到了自己屋裡,氣得不輕。這個面部僵硬只會挑眉的啞巴將軍真是討厭,你說你吃飯便好好吃,做什麼要半途離席呢?真是太沒禮貌了,太會壞事了。

  安若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現在怎麼辦?她得找機會出府去,還得把她的包袱要回來。她靜下心來想了想,想到了一個辦法。

  第二天,安若晨在府裡瞎逛,很“巧”的遇到管事大娘要給各院分些水果,但丫環們人手不夠,大娘呼喝著讓她們多跑幾趟。安若晨見狀便道:“正巧我也閑著,想找人聊聊,我給妹妹們送送。”

  她提了兩隻籃,要去給二妹四妹院裡送果去。

  安若晨跟弟弟妹妹們不算太親,可關係也算不得糟。屬於有事能聊得幾句,沒事見面能打個招呼那種。安若晨先去了四妹安若芳那,坐下聊了幾句,似是無意的提到了昨天那個龍將軍。安若芳小臉發白,直說那龍將軍看上去好凶,昨日裡席上,竟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安若晨看四妹這模樣,想來對龍將軍沒甚心思,心裡有些失望。看來是不能指望她了。

  安若晨又去了二妹安若希院裡。這一次,她探到了好消息。安若希一副春心蕩漾的模樣,拉著安若晨問了好些龍將軍的事。

  為什麼問她?因為安若晨當初離家是以仰慕龍將軍逃家見真顏的理由搪塞的,為這還挨了幾板子。安若希便以為安若晨對那龍將軍相當瞭解,於是拉著她問了好些事。

  安若晨哪裡知道龍將軍的狀況,但所幸安若希也不懂,於是安若晨就瞎編。她把龍將軍塑造成了一名英勇善戰,無所畏懼的堂堂男兒,又說聽坊間說他少言寡語,但對家人溫柔體貼等等。

  末了安若晨還有意無意的問:“說來妹妹你也到適婚年紀了,爹爹昨日安排你和四妹坐龍將軍身旁,是個什麼意思?”

  膽大潑辣的安若希紅了臉,猛地一跺腳:“我去問問爹爹。”說完,竟真跑出去了。

  安若晨微笑,有這麼一個勇於追求幸福的二妹還真是好啊。

  當天晚上,安若希來找安若晨,她說她探了爹爹的意思了,他確是有意想結龍將軍這門親。但不一定是讓她嫁,主要還得看龍將軍能相中誰。

  安若希心裡沒把握,因為四妹安若芳可是城裡出了名的大美人,安若希自知相貌不如她好,很怕男兒重色,那龍將軍相中了四妹。

  “姐,你說我該怎麼辦?”

  “要不然,想個什麼辦法,多見將軍幾次。讓他有機會多認識你,見得多了,自然就好攏絡歡心。”

  安若希點點頭:“說得對。可龍將軍不好請。上次爹爹也是托了好些人,才能讓那龍將軍來府裡作客。這才過幾天,讓爹爹再請是不是不合適?”

  “那就多等些時日。”安若晨忽然一歎:“可惜的是我過不了多久就嫁了,沒辦法知道你與那龍將軍的進展呢。”

  安若希一聽,皺起了眉頭。她一個姑娘家,張羅這種事本就羞人,有個待嫁的姐姐一起說說一起謀劃,可比自己瞎想要來得好。更何況,她若要做些什麼,有個人陪著做做掩護也不錯。

  這麼一想,安若稀有些急了:“要不,還是別等太久,萬一還有別家也瞧上將軍了呢。我打聽了,這龍家在京城可是大戶人家,不止是將軍自己位高權重,而且家裡也是家財萬貫的,龍將軍是長子,日後這些家產家業的,不還都得他繼承嗎?我若是嫁了過去,一定會拉拔姐姐的。”

  安若晨笑著應:“那姐姐就先謝過了。”

  安若希又有些臉紅,想到自己八字沒一撇呢便說得這般遠了。她拉著安若晨,說起正事:“姐姐,要不這樣,我跟爹爹說說,我帶些吃食之類的,到駐軍的地方去探望龍將軍,便說是代表爹爹去的,慰勞慰勞將士們的辛苦。”

  “這法子倒是不錯。將軍不願來,你可以過去嘛。”安若晨應和道。

  “那姐姐要陪我去吧。”

  終於聽到了她想聽的,可安若晨還是得裝一裝:“這樣合適嗎?我是要嫁人的人了,去軍營裡拋頭露臉的。”

  安若希臉一板:“姐姐這話說的,之前姐姐自己跑出府去半道看將軍,怎麼不說拋頭露臉了?現在我找你幫個忙,你倒是推三阻四的。莫不是你仰慕將軍,怕見了他更亂心了。你也知自己是要出嫁的,莫想太多才好。”

  安若晨很不喜這妹妹的跋扈,但仍陪著笑道:“好,好,這倒是我不是了。我陪你去總行了吧?”

  安若希得意一笑,滿意了。

  沒過兩天,安若晨和安若希領著家僕,帶著一堆吃食,到了龍家軍的駐地,求見龍將軍。

  可是龍將軍根本不見她們,說是軍務太忙,不得空。只派了個副官出來表示謝意,又道軍紀為重,不能接受這些吃食,以免慣壞了將兵們,日後將軍不好管了。

  安若稀有些著急,她可不想這趟白來。好在那副官又道,來者是客,二小姐既然到了這,他可領著四處參觀參觀。安若希當然是應好,同時心底也有些得意,因為人家特意指明了二小姐,而把安若晨排除在外了。

  安若晨才不希罕參觀什麼軍營,她這次出門可是做了準備的。她把她的錢銀全帶在了身上,打算拿回了包袱就尋機逃跑,若是拿不回,她也先脫了身躲到小租屋再說。畢竟婚期眼看著沒幾天了,她之後不一定再有出門的機會,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安若晨微笑著目送安若希帶著家僕去參觀了。一旁守衛的小兵給安若晨上了茶便忙去了。這屋子裡只剩下安若晨一人。

  這真是天大的好機會。

  安若晨出了屋門,左右一看,真好,沒人!她趕緊走了出去,估量了一下找包袱的風險會不會影響她逃跑。正想著,忽見不遠處一個高高的屋子前插了面旗,旗子上寫著個“龍”字。

  安若晨心裡一動,也許那裡是龍將軍的屋子,她應該過去看一眼,說不定她的包袱就在裡頭。如果沒有,那她就先不要包袱了,逃掉再說。

  安若晨走過去了。一路沒有人出現,到了屋前,發現屋門也沒有鎖,她在門外敲了敲,沒人應,安若晨大喜過望,推開屋門走了進去。

  這一進去,她歡喜得倒吸了一口氣。她的兩個包袱就放在靠牆的桌上。安若晨趕緊跑過去,左邊一個右邊一個,把包袱背在了背上。

  完事大吉,抹油開溜。

  安若晨禁不住咧嘴笑開了,她轉身欲跑,卻僵在原地。

  高大威武一臉嚴肅的龍將軍正堵在門口,眼睛盯著她看。

  安若晨心停跳了半拍,下意識的後退一步。而後反應過來,趕緊道:“龍將軍回來了,我是來取包袱的,謝謝龍將軍。”

  龍大沒有說話,只往前走,向安若晨逼近了幾步。

  安若晨努力保持鎮定,抬頭挺胸,不能示弱。

  她這一挺胸,引得龍大掃了一眼她的胸脯,然後,他禁不住彎了嘴角。她倒是有趣,見一次變一次,今天又小回去了。

  安若晨順著龍將軍的眼光一看,漲紅了臉,忙把包袱轉到胸前來,緊緊抱住,將胸擋了個嚴嚴實實。她今天預謀逃跑,所以又把胸纏了。這將軍真是太失禮了,哪能這般看女子。

  安若晨知道早走早好,於是又道了一句:“多謝將軍,小女子先告辭了。”

  剛要邁步,忽聽得龍大道:“你潛進我屋裡偷東西,說走就能走嗎?”

  安若晨驚得張大了嘴,原來他不是啞巴,原來他的聲音還挺好聽,可是這些都比不上他說的話讓她更吃驚。什麼叫偷東西?

  “這兩個包袱是我的。”

  “誰證明?”

  “我能把裡面有什麼東西都說個清楚。”安若晨理直氣壯。

  “我也能。”龍大硬板板的一句話堵死她。他居然,居然還偷看姑娘家的包袱,裡面可是還有她的貼身衣物的。

  安若晨漲紅了臉:“裡頭的衣裳全是我的。”

  “那就好辦吧,可以請安老爺認一認,若都是你的衣裳,這兩個包袱就都是你的。”

  安若晨僵在那,無話可說,讓她老爹認,這不是絕了她的路嗎?安若晨咬著唇,兩相權衡,眼下逃出去比拿走包袱更重要。

  她轉身,把包袱放了回去,咬著牙按捺住難過,小聲道:“我把包袱還給將軍,這總行了吧?”

  可是居然不行。龍大道:“軍中盜物,當服勞役以贖其罪。”

  安若晨慌得手足無措,小小聲哀求:“將軍,我不過是個弱女子,求將軍莫要為難我。”

  龍大對她的可憐相視若無睹,又道:“服勞役者,拘困營中,不得返家。姑娘犯下大錯,我可沒法寬待,如若不然,我如何管得住千萬兵將。恐怕安老爺得將安姑娘的婚期推遲了。”

  安若晨心頭狂跳。她的婚事在這中蘭城人人皆知,龍將軍知曉也不是什麼奇事,但他說她的婚期得推遲?也就是得等服完勞役後才能嫁人?

  安若晨猛地一下撲向龍大,拉著他的衣角急切地一連聲的道:“將軍,將軍,我錯了,我意欲偷將軍的包袱,當真是罪該萬死。我甘願受罰。我會洗衣燒飯磨墨寫字,縫補衣物打掃屋子通通行,將軍,將軍,你罰我留下來幹活吧!”

  她一邊說一邊抬頭,想看清楚龍大的表情。可龍大的臉上沒有表情。安若晨看不穿他心裡所想,她顰眉,咬著唇,臉皺了起來。

  然後她清楚地看到,將軍大人很囂張的,挑高了一邊眉毛。

  那一天,安家大小姐被龍將軍扣下了。

  後來扣著扣著,不小心,扣了一輩子!



  56☆、似曾識疑竇頓生

  為了寶兒,這日龍二進宮,求見了皇上。

  皇上見得他來,甚是高興。擺了棋盤要與他博弈幾把。

  龍二生平第一討厭琴。因為舉國皆喜唯他不懂,實在愛不起來。第二討厭的便是棋。其實他的棋藝不錯,但他每次陪皇上下棋,下到最後總要被皇上請求“為國破財”。

  雖然龍二靠著皇恩狠賺了不少,但讓他賺進口袋再往外掏,這跟割了他一刀似的讓他難受。

  久而久之,龍二見著棋盤便頭疼,每每想起他的銀子,更是肝疼。

  不過這次皇上沒打龍二錢銀的主意,他對龍二婚事的八卦更感興趣。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怎麼相識的?怎麼定親的?怎麼就瞧上個盲女了?

  龍二與皇上相交頗深,私下裡說話倒是無甚禁忌,便道:“我相貎堂堂,一表人才,有女子傾心相許,當是常事。”

  龍二這自誇自擂讓皇上噴笑:“這確是常事,但能讓你點頭娶她,卻不平常。你是不知,你遲遲不婚,讓好幾個大臣惦記著,他們私下裡都來與朕嘮叨,想讓朕幫著探探意思,或者立媒指婚。”

  龍二頭頂冒煙:“多謝大人們抬愛了。”

  皇上哈哈笑:“你也怪不得他們。攬了你做女婿,便是家裡多了個金庫。加上你手上的商脈人脈,那些為官的,可不把你當塊肥肉嘛。”

  “皇上,那些為官的和那塊肥肉,都是你的臣民,你這麼說妥當嗎?”

  “朕也覺得那塊肥肉不好晾得太久,不然爭鬥起來,亂了臣子之心便不好了。”

  “皇上謬贊了。”

  “朕是正經想著你若再不娶妻,今年內就該給你指婚了。那些虎視眈眈的總來念叨,我也煩心。”

  “皇上不是被念叨得煩心,是看我不用娶妻逍遙自在才煩心的吧?”

  “哼,你倒是明白。你會勸著朕娶這個娶那個,攬勢建威,自己卻打死不願為官,賺些破銀子便在外頭自由自在的,讓朕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皇上這話說得。皇上立妃納人哪是我這布衣草民能勸的?明明是皇上自己娶得甚是歡喜。我賺的那些破銀子皇上也用得相當順手,這會子倒是說不順眼了。”

  皇上斜眼瞪他:“我那是身不由己,你道妃子多了朕便能開懷?一個個都不是舒心人,無趣得很。若我也能如你這般,想不娶便不娶,想娶便娶,那是多好。”

  “草民哪有這想不娶便不娶,想娶便娶的福分?適才剛有人說草民要是再不娶妻,便會被指婚了。”

  皇上又是哈哈大笑:“這倒是的,你要再晚個數月,朕一定給你指位大官千金做夫人。”

  龍二面上帶笑,心裡卻是明白皇上這話裡雖有玩笑之意,但若真遇著了利害關係,為了籠絡臣心,穩固大局,這逼婚的事他是真能幹得出來。只是若真有這種時候,那不但要拼哪方的關係更為皇上看重,還得拼解局佈局的本事。

  就如同面前這棋盤。

  龍二笑笑,落下一子,道:“我回去定要與沐兒說,恭喜她搶得先機,拔得頭籌。”

  “看來這夫人你甚是滿意?”

  “乖順得趣,甚得我心。”說到這個,龍二很得意。沐兒嫁他後確是千依百順,這讓他心裡滿滿全是大丈夫的成就感。當然,他自動忽略掉偶爾發生的被噎得說不出話的狀況。

  皇上盯著棋盤看,想了半天下了一子,哼道:“可別是來朕這處顯擺的。朕的胸襟與你差不了多少,仔細朕不高興了,弄個名目讓你掏銀子。”

  “我胸襟最是寬廣的。”

  皇上抬頭,然後哈哈大笑:“你還真是敢說。”

  龍二也笑,然後道:“我家寶兒闖禍了。”

  皇上一怔:“寶兒乖娃?”

  龍二點點頭。

  皇上有些驚訝:“能闖下讓你來找我的禍,這娃娃倒是長進了。”寶兒他見過兩次,是個害羞又乖巧的娃娃。那時龍二事先說好得喚她寶兒乖娃,皇上這般喚了,那娃娃害羞可愛的笑容讓皇上印象深刻。“她做什麼了?”

  龍二將寶兒在酒樓裡亂彈琴惹惱了西閔國琴使,並被人下戰書一事說了。皇上聽得一愣一愣的。該誇這娃膽大嗎?

  “這事原本不難處置,只是不知為何坊間傳得快,如今倒是弄得騎虎難下了。禮部田尚書那邊道不好與西閔國琴使推拒此事,怕會惹上紛爭。”

  皇上點頭:“他這層顧慮倒是沒錯。那西閔國平白無故的跑來鬥什麼琴,這裡面有什麼門道朕也沒想明白。幾位大臣也沒什麼好建議,於是只得接了。如今出了寶兒這事,禮部那邊自然不敢自己做主,但若為了娃娃再報上來,卻也是會顏面難看。”

  “他是沒想明白,我卻不能不來找皇上。推拒西閔國的戰書也許會惹麻煩,但接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寶兒可不知道什麼叫彈琴,若真是在宮裡頭亂彈一氣,那西閔國既是別有居心,自然不會放過這嘲諷的機會,到時有辱國威,也不知算誰的責任?”

  這倒是說到點子上了。到時治個娃娃的罪不好看,治禮部的罪也不在理。皇上一挑眉,直接問:“你有何主意?”

  “既是要鬥琴,沒理由我家寶兒單槍匹馬上陣。京城裡學琴的孩童隨手一抓便是一把,皇上給禮部發個話,我國娃娃琴師斷不能在人數上氣勢上輸那西閔國,大人鬥大人的,娃娃鬥娃娃的,他們遠道而來,還帶了那許多學琴的孩童,想來便是早有預謀了。”

  皇上頓悟,點頭。“你這般一說倒真是提醒了朕。聽說那西閔國的首席琴師琴技非凡,鮮有對手。我們這先是沒了一個師伯音,又失了一個華一白,其他琴師雖也是大名鼎鼎,但朕聽來,倒是不如那二位的才華。如今寶兒挑了頭,倒真是能在娃娃琴師這一塊尋個由頭,滅一滅那西閔國的威風。”

  龍二點頭應好,他對滅威風什麼的不感興趣,彈琴這事太無聊,他也不關心。只要拉了別的孩童下水,他家寶兒不是出頭鳥便成。到時人多事雜,說不定寶兒連琴都不必摸,讓他們那些真正學琴的自己比拼去。

  如此這般,君民二人細細商定,待又扯了些閒話,聊了聊八卦,下了兩盤棋。龍二終於滿意歸去。

  龍二進宮面聖的時候,居沐兒正在逛街。

  因她那“胸襟寬廣”的相公大人不願把她送的小琴拿出來讓寶兒用,於是居沐兒決定再去買一把新的。而趁這機會,她也要見一見林悅瑤。

  依龍二的規矩,居沐兒眼睛不便,不能不帶家僕獨自外出,於是居沐兒帶上了丫環小竹,又碰巧蘇晴過來,便一起去了。

  琴很快挑好,但要稍等。居沐兒卻說有些餓了,要到旁邊的酒樓歇歇腳吃點心。蘇晴便陪著她過去,讓小竹在琴坊等著拿琴。居沐兒在雅間坐下了,又支開了蘇晴去賣些香。蘇晴前腳離開,林悅珊後腳就進了來。

  林悅珊帶來了一個消息。原來西閔國的琴使去了惜春堂尋芳,幾杯黃湯下肚便滔滔不絕的胡侃。他們道那琴聖師伯音原來曾在他們西閔國習琴,所以論琴藝,他們西閔國是最強。他們的首席琴師雅黎麗當年還教過師伯音彈琴,算是他的師傅。兩人之間,更是情根深種,只是沒料到最後師伯音卻是死在了蕭國。

  居沐兒皺起眉頭:“那他們有沒有說,來咱們蕭國鬥琴,意欲何為?”

  “那倒是沒提。但無論他們想做什麼,我覺得這都是我們大好的機會。”林悅珊道:“夫人琴技非凡,何不趁此進宮面聖,向皇上當面訴冤。”

  居沐兒搖頭:“敵人在暗,我們在明,若是未明形勢便大張旗鼓訴冤,只怕申冤不成,自絕後路。悅瑤姑娘切莫著急。”

  “可是事情已過兩年,拖得越久,越是不好翻案。當年的人證已然不在京城,物證我們一樣沒有。越是細究越是無望,一白的冤屈如何能報?若不能將兇手伏法,我是死不瞑目。”林悅瑤說著說著激動起來:“夫人當日說願助我,但如今嫁入豪門,衣食無憂,榮華盡享,又是否早沒了那份誠心?如今好不容易得了面聖機會,是求也求不得的訴冤時機,夫人推三拒四,又是什麼意思?”

  居沐兒抿緊嘴,沉默片刻,低聲道:“悅瑤姑娘先回去吧。此事我想好如何辦,會給姑娘消息的。”

  林悅瑤咬咬牙,扭頭走了。

  居沐兒靜靜坐著,有些事在心裡忽然清明了起來。這時蘇晴和小竹各自拿著東西說說笑笑地來了,三個人坐著吃了些點心,一起離開。

  剛出雅間門,碰巧遇到丁妍珊和另兩位大戶小姐從另一頭的雅間出來。那兩位小姐看到居沐兒,不約而同的轉向了丁妍珊,眉眼一挑,含著笑走了。

  丁妍珊氣得臉都綠了。劫案之後,坊間風言風語,雖然被劫之後並沒有發生什麼,但她的名聲已經毀了。原本與她交好,走得較近的那些個大戶人家千金閨秀,都與她疏遠,更不用說之前頻頻向她示好的那些貴族適婚的公子哥,早沒了蹤影。

  丁妍珊這一段時日沒一日好過,可那居沐兒遭遇與她一般,竟還順順利利嫁進了龍府,更聽得傳龍二爺元宵節當眾示情,兩人甜蜜恩愛。這讓她心裡真是鬱了一口悶氣,怎麼都舒坦不得。

  這日好不容易約上兩位好友見面,豈料那兩人對她不鹹不淡的,臨走遇到這居沐兒,那兩人還用眼神諷嘲了她一把。丁妍珊怒上加怒,禁不得狠狠瞪了居沐兒一眼泄忿。

  她瞪居沐兒沒關係,居沐兒瞧不見。可蘇晴在一旁卻是不樂意了,她幫著居沐兒瞪了回去。丁妍珊的丫環不幹了,對著蘇晴罵道:“瞪什麼瞪?敢對我家小姐不敬。”

  蘇晴是市井小販,什麼人都見過,完全不怕駡街的。當下回道:“我哪有不敬,我是瞧著丁姑娘生得美,眼睛跟牛似的,禁不住學了學。”

  “你……”那丫環氣得一巴掌揮了過來,豈料蘇晴早有防備,一抬手將她的腕擒住了。“想打人?我可不怕你!姑娘我如今也是練過的。”

  “玉兒。”“晴兒。”

  丁妍珊和居沐兒同時喝住了這兩人。

  丁妍珊又氣又急,這大庭廣眾,她丟不起這人。居沐兒卻是聽了這聲喝才悟了蘇晴怎麼跟個炮仗似的。

  她還來不及說什麼,丁妍珊卻是一轉頭喝了句:“走!”領著那玉兒走了。

  蘇晴沖著她的背影扮鬼臉,蹦蹦跳跳的也跟著下樓。居沐兒當著小竹的面又不好說她什麼,只得歎氣跟在後頭慢慢走。

  出了酒樓,正遇上丁妍珊上了馬車。車夫替她將車門關上,轉身要上趕馬車座,一旁兩個孩子追逐,撞了那車夫一下。車夫的帽子掉了,他撿起戴上,罵了幾句那兩個孩子不長眼,然後坐上了車子前座。

  蘇晴嘀咕了一句:“惡小姐養惡僕。”

  居沐兒卻是猛地站住了,她一把拉住蘇晴的手,問:“那車夫長什麼樣?”

  “很普通的長相,高高大大的,普通眼睛,普通鼻子,沒什麼太特別。”

  居沐兒的眉頭皺了起來:“你以前見過他嗎?”

  “沒有,那丁府的家僕,我怎麼會見過?”

  “可我聽過他的聲音。”居沐兒轉過臉,她聽到馬車哢嗒哢嗒離開的聲音,她朝著那方向望去,只看到一片黑暗。她瞧不見馬車的樣子,看不到那車夫的相貌。

  可是有件事她很肯定。

  “我聽過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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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 發表於 2012-11-9 10:57 AM

  57☆、遇兇險二爺訓話

  “在哪裡聽過?”蘇晴回身盯著已駛遠的馬車看。

  “他長了鬍子嗎?”

  “沒有。臉上很乾淨,剛才他的帽子掉下來我有看清楚他的臉。”蘇晴答完,猛地一怔。“難道是那個土匪頭子?哎呀,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他的聲音有點耳熟。”

  居沐兒握緊竹杖,忽然道:“小竹,你快去喚人。”

  小竹聽得她們說土匪頭子心裡已是著慌,如今讓她喚人,便傻傻問:“喚,喚什麼人?”

  “喚府裡護衛,報官,先遇上誰便喚誰,讓他們速來!”

  “對,對,快找人來。”蘇晴在一旁附和,忿忿不平:“沒想到那土匪跟那刁蠻小姐是一夥的,我那時真是白幫著她了。”

  “他們不是一夥的。”居沐兒有些著急:“若是同謀,依丁府的勢力能耐,斷不會安置不了一個漢子,怎麼會讓他在街上招搖,還給丁姑娘把車?那可是通緝要犯。被人認了出來,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那……”

  “靠我們自己不行,他們坐馬車,我們追不上,還是得快找幫手。丁姑娘危險了。”

  “我,我,我這就去。”小竹急急忙道:“夫人等著我,我速去速回。”

  小竹撒腿跑掉了。居沐兒抱著竹杖立在原地不語。蘇晴左右張望,街上行人不少,眾目睽睽,那劫匪頭子還真是膽大,居然敢當街劫人。她想起當初被劫時那些匪類的惡行惡狀,想起那兩個村姑的喪命,她頓時又驚又噁心,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刁蠻小姐也太笨了,自己的車夫不認得嗎?她要是認出來,大叫幾聲,這街上這麼多人,還能讓那匪類這麼順當的把人劫了去?”蘇晴跺跺腳,替丁妍珊著急。

  “她當初被劫上山就與我們關一屋子,沒什麼機會見那匪人。適才又正生氣,定是沒甚留心。丁家僕役眾多,找個由頭編個藉口,很容易混過去。加上人容易被外表迷惑,你我被那匪人押上山的,該是最容易認出他來,可他刮了鬍子換了容貌,你乍一看不也沒認出嗎?怪只怪我們發現得晚了。”

  “不晚,不晚,一會官差來了,馬上封城搜查,定是能將丁姑娘救下來。”

  居沐兒想了想,忽道:“晴兒,那匪人定是趁丁姑娘在酒樓時換下了車夫,你在附近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藏人的地方……”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得酒樓後巷那頭有人尖叫,然後是紛雜的吵嚷聲:“死人了,有人死了,快報官。”

  居沐兒臉色一下白了。蘇晴拔腳都往那頭跑,沒一會沖回來:“姐姐,死的是個年輕男子,看那打扮,確是大戶人家的僕從。”

  居沐兒急急問:“晴兒,從這處往丁府去,路程並不遠,是不是?”

  “對。”蘇晴在腦子裡迅速過了一遍這城裡的路:“不到五條街,便是丁府了。”

  “青天白日,又正是街上熱鬧的時候,那匪人沒敢明目張膽動武劫人便是怕惹人注目,招來官差。他如今是若那喪家犬,只能躲躲藏藏。丁姑娘以為他是家中僕役,未有防心,自然不會呼救。可如若他將車子駛離了歸家之路,丁姑娘察覺了不對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那匪人會在丁姑娘察覺他的身份之前,將丁姑娘制住?”蘇晴問。

  居沐兒點點頭,又問:“從這到丁府,途中有哪些僻靜不招眼的地方嗎?”

  “都是大街……啊,定安路那連著條胡同,叫水子巷,不知什麼時候被堵死了,成了死胡同。裡面的宅子破舊沒人,聽說鬧過鬼,大道上的人一般都不往那拐。”

  “晴兒,你去酒樓那嚷一聲,說是看到有可疑的人往定安路上去了。”

  蘇晴應了,快腳奔去傳話,一會回了來道:“那些人光會嚷嚷,都等著官差,也不知有人去報了沒有,似是沒人打算去定安路探探。”

  “不用理會他們,把話傳到就好。我們先去。”

  “好。”蘇晴完全沒想要勸阻,牽著居沐兒的手就給她帶路。居沐兒一路走一路道:“我猜的未必准,所以還是先去看看。萬一那匪人有別的幫手,根本不怕聲張,那他就不會走往丁府的路,也不會在水子巷停留。”

  “我明白。”蘇晴帶著居沐兒一路急走,應道:“姐姐是看他喬裝車夫,由此推斷他不敢明目張膽行事,所以很有可能在途中找個僻街再下手。姐姐放心,別的我不敢保,但這路我最熟了,要是他跟姐姐猜的一般,最容易下手的地方便是那水子巷。”

  兩個人急急奔走,不多時便到了地方。定安路比不得繁華大街,但街上也有行人,零星鋪子和擺攤的,使得這街並不清冷。

  蘇晴機警的四下張望,沒發現什麼異常。她把居沐兒安置在一家茶水攤那,讓那擺攤大娘幫忙照看下。然後與居沐兒打了招呼,說她先去那巷子裡探一探。

  蘇晴去了,很快又跑回來,道:“姐姐,巷子裡頭確實停了輛馬車,看樣子便是帶走丁家小姐的那輛。我再去探探,一會回來。”

  蘇晴不待居沐兒應,已然奔向了水子巷。

  巷子挺深,雖然緊挨著大街,但裡頭靜悄悄陰森森,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感覺。蘇晴搓搓手臂,心裡嘀咕著難怪大家都不來這。

  馬車停在巷子中間,四下沒人,蘇晴仔細觀察好了,便偷偷靠了過去。車裡很安靜,蘇晴轉了一圈,正想著要不要靠近些往裡瞧。這時候似聽得有滴水的動靜。她心裡發毛,但還是忍不住低頭一看。

  鮮紅的血正從馬車裡往下滴。

  蘇晴猛地捂了嘴,把尖叫聲咽了回去。她猛吸幾口氣,想了想還是決定看清楚車裡的狀況。她小心靠過去,趴在車門那從門縫處往裡瞧。縱然是有了心裡準備,還是被裡頭的景象嚇了一跳。那裡面赫然躺著丁妍珊的丫環小玉,身上滿是血跡。

  蘇晴兩腿發軟,用手緊緊捂著嘴靠在了牆上。她定了定神,剛想跑出去告訴居沐兒,卻聽得巷子裡隱隱有一聲驚恐的尖叫。蘇晴心頭一顫,下意識的潛了過去。

  那是巷子後半段的一間小破院子。院門搭著扣沒栓緊,門破破爛爛,一眼能看到裡頭。蘇晴走近了,裡頭的動靜聽得清楚。那確是丁妍珊的聲音。她沒叫喚兩聲,便似乎是被人捂了嘴。

  蘇晴聽得那匪人頭目壓著聲音罵,但罵的什麼沒聽清,緊接著是撕破衣裳的聲音還有丁妍珊“嗚嗚”的掙扎聲響。蘇晴往裡一看,頓時熱血沖頭,怒火中燒。

  這王八蛋,竟然又欺負姑娘!

  蘇晴猛地從腰間掏出防身用的匕首,那是她學武后纏著李柯給她買的。當然,這也是她用“幫師父養老”給換來的。

  蘇晴有了匕首,用力一腳踹開了院子的破門,大吼了一聲便朝那匪人刺了過去。

  匪人吃了一驚,猛地轉身躲開。蘇晴一把將丁妍珊拉了起來就要往外跑。那匪人回過神來,一探掌便向蘇晴抓了過來。

  蘇晴擺開架式,刷刷兩下舞了兩招。丁妍珊趁著這會已經放開了嗓子大聲叫著救命。

  那匪人原是對蘇晴的會武吃了一驚,但很快發現她也不過是個花架子而已。他一掌將蘇晴打翻在地,看她倒地不起,拔出靴子裡的匕首正要上去補一刀,丁妍珊卻已跑出了門外大聲叫。

  但匪人是習武之人,比丁妍珊的速度更快。丁妍珊還沒跑出兩步,就被他一把抓住掄到了牆上。沾血的匕首指著她的咽喉:“再敢做聲,老子捅死你。我可不會在乎你是生是死,拿著屍體,我一樣可以跟你們丁家算帳。”

  丁妍珊又驚又怕,眼睛盯著匕首上的血跡,那是她的丫環小玉的血。她親眼看著這匪賊刺死了小玉,她的結果也許也會一樣,甚至,更糟。

  丁妍珊顫著聲音哀求:“別殺我,別殺我……”

  “老實點,別給老子找麻煩!”匪人壓低著聲音惡聲惡氣:“不然我就一根一根剁了你的手指,正好祭我那死去的九個兄弟。然後再把你的光禿禿的手掌給砍了,給你家裡送過去,再把你……”

  “咚”。一聲巨響。

  匪人狠話正說得溜,猛地眼睛圓睜,僵住不動。

  丁妍珊又驚又疑,卻見一根竹杖“嗖嗖”的一連串的抽打在那匪人腦袋上。那人僵了片刻,終是倒在了地上。

  匪人一倒地,丁妍珊便看見了居沐兒。

  她鐵青著臉,緊咬牙關,正拼盡全力揮舞著竹杖。之前是那匪人說話,她依著聲音照著腦袋抽,這會人倒下去了,她看不清,於是依著本能繼續抽。

  丁妍珊緊貼著牆,生怕那不長眼的竹杖打到自己。她慢慢一點點往旁邊挪,欲遠離這竹杖襲擊範圍。這時候蘇晴沖了出來,見此情景,忙大喊一聲:“姐姐,讓我來!”

  居沐兒聽到她的聲音,停了下來。蘇晴沖過來就給那匪人兩腳,那人倒在地上動也不動。蘇晴仔細一看,他腦袋開花,已然暈了過去。

  居沐兒驚魂未定,她是等了許久不見蘇晴出來,怕她出了什麼意外,又沒等到援手,實在忍不住自己到了巷口聽動靜,不料卻聽到那匪人威脅要殺丁妍珊。她一時情急,不管不顧的就動了手。

  三個女人在巷子底面面相覷,正想著要怎麼辦?這時聽到馬蹄聲響,李柯與另兩名護衛趕到。

  三人見著這三位女子圍著一個滿頭血的壯漢都大吃了一驚。這與他們想像的兇險萬分急待援救的情景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蘇晴一見李柯來了便撲上去大叫:“師父,師父,惡人在這裡。我們將他擒住了。”

  李柯沒好氣看她一眼,問道:“還有別人嗎?”蘇晴和丁妍珊都搖頭道沒見別人。兩名護衛過去將那匪人綁個結實,蘇晴趁這會工夫繪聲繪色的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丁妍珊聽著,看了居沐兒一眼。

  居沐兒咬著唇,抱著那根抽爛了的竹杖發愣,也不知在想什麼。

  李柯很快主掌了形勢,他讓一名護衛送丁妍珊回丁府,讓另一名守在這看好匪人和馬車,以及馬車上的屍首。他自己則是要將居沐兒和蘇晴送回龍府。

  “可是只留一人看著這惡人行嗎?萬一他還有同夥過來了呢?他是通緝要犯。”蘇晴覺得不妥。

  “已經報官了,官差一會就到。府上的其他護衛也快來了。”李柯這話音剛落,三個捕快打扮的漢子便趕到了。

  李柯見了,忙上前去招呼。三個捕快都很客氣,說是接了報案即刻趕了過來。李柯將事情經過大致說了。捕快們看了看丁妍珊、居沐兒她們,點了點頭,道人犯他們先押走,等這幾位姑娘休息平復好了,再到府衙去與府尹大人說說案情。

  李柯領著護衛應了。幫著捕快大人把那匪人綁在了馬背上,然後那三名捕快兩人押著犯人,一人駕上了證物馬車,帶著小玉的屍體,朝著府衙的方向去。

  這事情處理好了,李柯這邊也算鬆口氣。他還按原先安排的,讓一護衛送丁妍珊回府,自己送居沐兒和蘇晴。剩下的一名護衛空出來,則是去酒樓那再仔細打探,尋一尋這匪類的藏身處,看看他是否還有別的同夥。

  大家各司其事,很快散了。

  丁妍珊臨走前看了一眼居沐兒,欲言又止。而居沐兒眼不視物,只在心裡暗自煩惱,她覺得,回到家裡,她該挨駡了。

  事情果然如同居沐兒預料的那樣。

  居沐兒回到府裡時,龍二正火燒眉毛要往外趕。聽得居沐兒進了家門,趕緊把手上韁繩一扔,趕到大門那處。

  蘇晴還在跟李柯說嘮著她的架式也能唬唬人了,就是力氣不夠,反應也還不快,她想學哪樣哪樣,正數著功夫的名字,一抬眼瞧見了黑臉龍二爺,立馬噤聲。

  龍二沉著臉過來,聽得那些人行禮喚二爺也不應聲,只盯著居沐兒那開裂稀爛的竹杖看。

  李柯趕緊上前小聲將事情經過報了,龍二越聽臉色越難看,居沐兒則是頭越來越低,一副小媳婦模樣。

  待李柯報完話,龍二沖著居沐兒惡狠狠地道:“你跟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子。還沒等居沐兒摸著椅子坐下,龍二就開罵了。“你現在厲害了,站了幾天馬步就當女俠了。會跟蹤了,會打架了!下一步是要怎地?給你收拾個包袱,你去行俠仗義走天下去?”

  居沐兒咬咬唇,小心翼翼地問:“那,相公你也去嗎?”

  龍二氣得頭頂冒煙,大喝一聲:“居沐兒!”

  “我在呢,相公。”

  “我正在訓話!”

  “我是認真聽訓呢,只是相公若是不去,我也不去的。相公在哪我就在哪。”居沐兒面色端正,貌似認真。

  “居沐兒!”龍二又一聲喝,這女人,故意逗他呢,嫌他氣得不夠是不是?

  “相公,請喚我龍居氏。”態度真的很謙卑。

  “啪”的一下,龍二腦子裡那根緊繃著的怒火之弦斷了。他一屁投坐在椅子上,什麼罵人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指著居沐兒,張了張嘴,又閉上。

  她這個,這個,這個讓人著惱的龍居氏!

  他再氣急敗壞,她都理由正當絕無敷衍的“視若無睹”了去。虧他今天還在皇上面前誇她“乖順得趣”,她應該是“伶俐氣人”吧。

  什麼跟蹤,什麼打架,都不是她最強的本事。她最厲害的,是氣死他!



  58☆、鬥嘴趣卻逢意外

  龍二半天不說話。居沐兒慢慢摸過去,軟聲喚著:“相公。”

  龍二不應。

  居沐兒又喚:“相公。”

  龍二沒好氣看她,她就站在他近旁,皺著小臉,兩隻手在空中亂摸索。可摸半天愣是摸不到他。

  龍二心裡來氣,她是故意還是怎地,他沒跑沒走,就坐在這,她還能不知道他在哪?

  “相公。”居沐兒喚了第三聲。還在摸。

  龍二不耐煩地用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沒好氣道:“你不是最聰慧伶俐的,眼睛看不見都能打人了,我就坐著你還找不到?再裝傻,爺可要生氣了。”

  居沐兒聽了他的聲音,臉上顯得“原來爺在這裡”的誇張表情,然後手準確的搭上了龍二的肩,討好地給龍二捏了起來。

  “相公這說的哪的話?我惹了相公不高興,相公若是不允,我自是不敢擅自親近。”

  “你也知道惹了我不高興,那還不安分些?”

  居沐兒不說話,只討好的認真捏肩。

  龍二心裡還是氣,又道:“惹了我不高興,還不親近,故意氣我呢?”

  這回居沐兒應道:“哪敢氣相公,相公喜歡我親近,那我壯了膽也擅自一下。”說完這個,不待龍二回話,又道:“相公,這個力道好不好?這邊酸不酸?”

  相公被她鬧得想笑,還“擅自一下”,什麼亂七入糟的說辭。他咳了咳,故意板了聲音:“爺渴了。”

  居沐兒趕緊接下話頭:“我給相公倒茶去。”

  飛快倒了茶回來,捧著遞了過來:“相公請用。”

  媳婦兒的狗腿終於讓龍二面色稍霽。他接過茶,喝了,又使喚她再去倒了一杯,又喝下了。然後他板著聲音道:“你自己說,你錯哪了?”

  居沐兒眨眨眼,怎麼折騰這麼些會,她家相公大人還沒有放過她啊?而且,她有說她錯了嗎?

  居沐兒摸到龍二身後,繼續認真捏肩:“相公教訓的是。”

  龍二皺眉頭,看穿了她四兩撥千金的把戲。“我是教訓的沒錯,但我還沒有開始。我現在是問你錯哪了?你說說看,錯哪了?”

  錯哪了?她覺得她沒錯怎麼辦?也許是衝動冒險了,但是救下了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她覺得她的衝動冒險相當正確。

  可是龍二爺很不好對付。

  於是龍二夫人決定暫時認慫。

  “相公,我錯了。我買了東西就該乖乖回來,不該再去吃點心。吃完點心就該乖乖回來,不該聽到那匪人的聲音。聽到了聲音就該乖乖回來,不該擔心別的姑娘的安危。擔心別人的安危也該乖乖回來,不該擅自決定去查探……”

  “停,停。你又故意跟爺逗樂子呢?”

  “那相公樂了嗎?”

  “沒有。”

  “這便證明我沒有逗樂子,我正經說事呢,相公別打岔。”

  龍二一瞪眼,怎麼倒變成他打岔了?

  可惜瞪眼無效。白瞪了!

  居沐兒接著說:“相公,我是誠心認錯的。你大人有大量,便原諒我這一回吧。我認罰,罰我禁足,從後天開始,罰我不能再出府門一步,直到相公你讓我出門。你看如何?”一邊說一邊晃著龍二的胳膊。龍二覺得她的表情就是在說:相公快看,我也是會撒嬌的。

  可是這認罰的話裡到底是有哪裡不對?

  龍二微眯眼想了想,伸手去彈她的額頭。“你原本就說買了新琴便好好教寶兒彈的,那便是有不出門的打算,這如何能算罰?”

  “雖然罰得不重,但也該算的。”

  咳咳,她還好意思說罰得不重。龍二很想捏捏她,他又挑出她的錯處:“那個後天開始是什麼意思?明日裡還準備翻了天不成?”

  “今日裡既是發生了這事,明日總該去府衙給府尹大人稟報一下事由和經過,助大人破了劫案。還有丁姑娘那邊,我也想再去瞧一瞧。自然我是不能擅自行動的,相公百忙中抽個空,領著我去吧。”

  “哼,追打匪類這種事都不必我領了,去府衙和丁府這麼簡單,哪裡還用得著我?”

  “相公,我都認錯了。”

  他到底有完沒完?

  “真心認錯嗎?那怎麼認罰認得這般沒誠心?”

  “那……”居沐兒一咬牙,紅著臉小聲道:“那罰我用家法?”

  “用家法原本就是爺的權利,如何算罰?”

  居沐兒漲紅臉,這樣都不行?她咬著唇不說話了,她也是有脾氣的。

  這又羞又惱的表情取悅了龍二,讓他心情好了起來。他忍著笑,把她拉到懷裡,讓她坐在他膝上,然後往她耳朵裡吹氣:“想爺用家法了?這青天白日的……”

  “相公!”他羞不羞!

  “這才成親多久,娘子便惦記上用家法了,這真是為夫的功勞。娘子歡喜這個,想來為夫也沒有白操勞,甚好甚好。”

  “二爺!”越說越不象話了。她就知道不該提這個,給他點顏色他便開染坊了,有臺階還不下,不依不饒的。

  居沐兒撇嘴,她也是有脾氣的。

  龍二含著她的耳垂,撫著她臉上的熱燙,心情相當愉悅。“龍居氏,念你此次乃是初犯,爺心懷寬廣,便不與你計較……”

  計較得還不夠嗎?爺!

  “若你真心悔過,誠心相求,這動家法一事,爺會考慮依你。”

  是誰會求啊?爺!

  “嗯?你這般想要,倒是說說看,求得好了,青天白日的爺也不計較。”爺非但不計較,此刻還撫上了龍居氏胸前的柔軟,將她抱得緊緊的,讓她感覺到他的火熱。他是真的不介意什麼青天白日的。

  “相公!”居沐兒一把抓住龍二的前襟,強撐著滿溢的羞意道:“我做錯了事,該狠狠的罰,相公切不可心軟依了我。對我一時仁慈,日後我記不得教訓該如何是好?”

  龍二臉上的笑意一僵,她什麼意思?

  “相公既是識破了我的心計,就切莫縱容我。我也當自律自懲,就讓我清冷孤枕,誠心悔過。”

  龍二的笑意徹底消失。

  孤枕?她孤枕還是他孤枕?這是教訓她還是整治他呢?

  龍二爺不高興,相當不高興。他都不計較她今日的膽大妄為,不過就是逗弄了她一下,她至於下這樣的狠手嗎?

  他此刻火熱難捱,她這般當頭冷水潑下來,還威脅他若不照辦,她日後接著犯事?

  不讓他碰,不許行家法,還想讓他孤枕?

  反了天了!

  龍二爺咬牙切齒,若是夫威不立,夫綱不震,他就不姓龍!

  龍二爺低頭吻住他的龍居氏,他說不過她,他還動不過她嗎?

  居沐兒被他粗魯的舉動嚇了一跳,隨即又松了口氣,終於奏效了,終於不再念叨了。她攬上他的頸脖,任他分開了她的唇,纏上她的舌頭。雖然羞於承認,但她心裡知道,她家相公的親密溫柔,確是讓她歡喜的。

  龍二越纏越緊,恨不得將她融進自己的身子。他猛地將她抱起,闊步行到床邊,飛快地將她壓到了床上,解著她的衣裳,唇瓣抵著她的唇瓣道:“待爺給你嘗點甜頭,再罰你孤枕,這樣你才知道難受。”

  居沐兒不說話,也不敢笑,只眨了眨眼睛,主動吻了上去。龍二爺正威風八面的時候,一定要順著他。她真是賢淑的龍居氏。

  龍二越來越熱,興奮急躁,雖然還有一堆事情等著他辦,但他決定先懲治了不聽話的媳婦,再去處理別的正事。

  正撥開衣裳,咬上她的鎖骨,外頭卻是傳來急切的敲門聲,李柯的聲音響起:“二爺,屬下有事報。”

  龍二一愣,心裡明白若不是緊要之事李柯不會如此。但身下居沐兒面若桃花,嬌豔似火,他真是半點都不願放開。

  只這呆了一呆的功夫,李柯在門外又喚。

  龍二差點沒憋得內傷,低頭狠狠咬了居沐兒一口,惡聲惡氣:“都怨你!”

  居沐兒真的忍不住笑了。

  龍二跳下床,整了整衣裳,看她唇角含笑,更氣,湊上去又咬一口,然後用力拉下了帳子,擋著了她的春光。

  門打開,李柯一臉凝重,一點也沒顧上龍二那跟被劫了財的黑臉,直接報了:“二爺,羅護衛回來報,府衙那邊稱沒有收到人犯。”

  居沐兒聽到這話,猛地坐了起來。

  龍二也皺了眉頭:“半路被劫了嗎?”

  李柯急急搖頭:“羅護衛說我們走後,他正探消息,卻見幾名官差趕了過去,他便與官差報人犯和屍首都已交由其他官差押走了。不料那幾名官差卻說他們應該是最早趕到的才對。羅護衛覺得不對勁,便與官差大人們趕回了府衙,這麼一問,卻是無人知道人犯押送的事。按說算算時候,怎麼也該到了。可當值的捕快都報了去處,並無人去過定安街水子巷。羅護衛遇到的那幾名官差,確是最早趕到的。”

  龍二的臉沉了下來。居沐兒坐在床上,倒吸了一口涼氣。

  “是屬下失職,屬下大意了,未曾發現那三名捕快是假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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