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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怎樣 發表於 2009-6-19 12:16 AM

繚亂之卷 第十七章 他這樣好(二)

話出口的時候,她並沒有多想,只是想趕緊轉移話題,不過看到他臉色有微妙的變化,她才突然驚覺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啊,我……對不起,你可以當我沒說。”小蠻漲紅了臉,使勁搖手。她絕對不是那個意思!絕對不是!她是很正經的好孩子,雖然她有那麼一點點覬覦他的美色,不過打死她也不會說出來的!

澤秀沒理她,痛快地解開衣帶,跟著是腰帶,脫了外衣,露出裡面的中衣,肌膚隱約可見。小蠻撲上去揪住他的領口:“不許脫了!不許再脫!”

澤秀抓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不是要看刺青嗎?不脫怎麼看?”

小蠻只覺臉上快要燒起來,喃喃道:“反正……別脫了。我不要看了,下次……下次再看……”

“沒有下次,只有這次。”

他緩緩褪下中衣,肌理在燭光幽幽里分外曖昧,胸口上一隻猙獰的青黑色麒麟,張開大嘴,雙目怒瞪,灼灼地看著她。小蠻摀住眼睛,叫道:“不看不看,你趕緊把衣服穿上!快穿上快穿上!穿好了就趕緊出去!”

澤秀“嘖”了一聲,一把扯下她的手,將她狠狠拉過來,低頭就重重吻上她的唇。

她好像一下子被人狠狠丟上幾萬里的高空,猛然一個停頓。緊跟著被吸進颶風裡,天旋地轉。她不被允許逃避,後頸那裡被他用力按住。整個人好像要被他揉進身體裡一樣。像是他的救命稻草,搏盡所有地氣力。近乎凶狠。

她會死掉,肯定會死掉。小蠻透不過氣來,掙也掙不開,只覺他的手輕輕捏住下巴,她不由自主張開嘴。立時被侵入。

這個吻凶悍到可怕,可是他的手卻極溫柔,撫著她地脖子,像撫摸一匹極好的綢緞,然後撥開領口,往裡面探——往裡面探? !小蠻大驚失色,喉嚨裡發出驚惶地叫聲,沒命地掙脫開。

“你混蛋!”她委屈得紅了眼睛,抬手就要打他耳光。

澤秀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往下拉,按在心口的麒麟上,低聲道:“看到了嗎?”

小蠻只覺手心觸到熾熱的肌膚。 她急忙要縮手,哪裡能縮的回來。他地力氣比她大了幾十倍。下巴又被捏住。稍稍往下,正對著那猙獰的麒麟臉。奇怪。麒麟明明是瑞獸,可他身上這只卻十分凶悍,張著嘴像是要吃人的模樣。

和他一個德性!她憤怒地要掙扎,結果反而在床上拌了一下,狠狠摔進他懷裡,臉撞在他胸口。不等她爬起,他就輕輕抱住了她。

“別生氣。”他輕輕說著,“我不是要冒犯你。”

這還不叫冒犯?小蠻第一次體會到力量的懸殊,她根本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她恨道:“你已經冒犯了!”

澤秀笑了一聲,將她額頭上的亂發撥開,低聲道:“這不叫冒犯,這是情不自禁。”

小蠻不說話了。她垂下頭,心臟好像還沒有平靜下來,屋子裡太安靜,她害怕心跳的聲音太大被人聽見。

這樣的事情是不對的,孤男寡女,夜深人靜,要是她娘還活著,這會早就拿著雞毛撣子把她抽個半死了。

她沒有辦法,深深的喜歡上一個人原來是這樣地,比任何金銀珠寶都要美好。以前她敬而遠之的美麗,此刻綻放在她眼前。她固執地不肯離開,甚至帶著一種絕望的味道。太美好地東西,帶來的不單是幸福,還有悲傷,因為怕它逝去。

她低聲道:“你、你背上地傷,好了沒?讓我……看看。”

澤秀轉過身,將寬闊地後背對著她。上面果然密密麻麻許多疤,有的甚至剛剛癒合。不止是這些,他身上有很多舊傷疤,觸目驚心。小蠻伸手輕輕摸了一下:“你以前一定經常和人拼命。下次不要拼命了,萬一死了怎麼辦?”

澤秀哭笑不得地轉頭看著她:“這是什麼話?話是這麼說地嗎?”

小蠻還有些茫然,抬頭道:“那要怎麼說?”

她面上帶著一絲妖豔的紅,嘴唇濕漉漉,雙眼裡像是藏了星子,亮得詭異。一綹黑髮滑在她臉頰旁,黏在下巴上。他不由替她捻開,拇指撫上她豐潤的下唇,細細摩挲,慢慢探進去,撥開齒關,按住她的舌頭。

“你應當說……”他輕輕揉捏著那一截柔軟濕潤的舌頭,看著她迷離的眼神,自己好像也要醉了,將她攔腰抱過來,貼著耳邊說了幾個字,然後低頭去吻她。

他的鬍渣總也刮不干淨,擦在臉上脖子上又癢又痛,小蠻的手軟軟搭在他肩上,被他環過去抱住他的脖子。像是知道她怕癢,他故意將下巴在她脖子那裡擦了兩下,小蠻笑得要躲,他卻輕輕撥開她鬆散的領口,在她鎖骨那裡重重咬了一口。

小蠻差點跳起來,手忙腳亂地抓住領口,誰知他已經起身披上衣服,道:“我走了……明天見。”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他再也沒說別的,擺擺手就轉身離開。

屋裡最後一點光明也被他帶走,小蠻一個人躺在黑暗裡,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這或許是一場夢,也可能是她想像出來的,她不敢睡,怕把夢睡醒了。

鎖骨那裡有微微的麻痛,她顫抖著起身點了蠟燭,跳到銅鏡前。

鏡裡的少女雙頰猶如火燒,眼睛水汪汪的,她這輩子就沒這麼漂亮過,像剛剛成熟的小妖精,還帶著一絲青澀的茫然。她緩緩拉開領口,右邊鎖骨上紅了一片,極艷麗的紅,像胭脂不經意間抹了一塊。

小蠻再也看不下去,一口吹了蠟燭,跳回床上,用被子使勁蒙住頭,連數了三遍九百九十九隻羊,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她老娘會原諒她的,如果她知道她有多麼喜歡這個人,喜歡得不知怎麼才好,她一定會原諒。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先許她一些幸福,一些些就好。

小蠻的斷腿完全痊癒的時候,夏天已經來了。

北方的夏天是很短暫的,一晃眼滿眼的翠綠,再一晃眼就要秋葉滿地。

小蠻坐在開滿藤花的迴廊下,一勺一勺吃著綠豆湯,這玩意還是雪先生託人專門從南方買回來的。她最近被養的很好,胖了一些,比起以前可憐兮兮瘦巴巴的小姑娘,她看上去更像一個真正的少女。

“喂。”後面有人叫她,一回頭,就見到澤秀微微含笑的臉。她招了招手:“過來過來,這裡有綠豆湯,要吃嗎?”

澤秀走過來一屁股坐在她身邊,接過湯盆一口就全喝光了,小蠻目瞪口呆:“我……我才只吃了幾口……”

澤秀把空空的湯盆子還給她,很誠懇地說道:“味道很不錯,謝謝。”

小蠻抬腳就要踹他,澤秀一把抓住她的腳踝,笑道:“看樣子你的骨頭沒問題了。咱們也應當離開這裡,繼續找五方之角吧?”

小蠻一愣,嗯了一聲。

繼續找五方之角,等全部找到之後呢?他是不是就覺得任務完成,然後離開她?從此各過各的?

澤秀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發什麼呆?和你說話呢。”

小蠻點頭道:“嗯,好啊,咱們明天就可以出發,我完全沒問題。這次是去哪裡呢?北方的找到了,是去東方還是南方?或者再去陰水的地方找寶藏? ”

澤秀看了她一會,突然捏住她的下巴,道:“你去過漠北嗎?”

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小蠻呆呆地搖頭。

“那裡有大片的草原,天很高,隨便你騎馬怎麼跑,都跑不到盡頭。你若是喜歡,我下次帶你去玩……等五方之角找齊之後。”

小蠻突然笑了,勾住他的胳膊,歪著腦袋奇道:“咦咦?我沒聽錯吧?某人是在說以後的事?”

澤秀臉上微微一紅,露齒跟著笑起來:“不錯,你待如何?”

小蠻笑道:“我不呆,也不如何。總而言之你說話要算數,不然……嗯,不然我咬死你!”

她作勢去抓他的胳膊,被他笑吟吟地扣住手腕,戲謔道:“就你那點小力氣,只有乖乖被大爺欺負的份。說!去不去?”

小蠻笑得要打滾,滾到他懷裡,連連點頭:“好好,聽大爺的,小的不敢抗命。”

澤秀將她扶正,替她理好領子,突然柔聲道:“小蠻。”

“嗯?”

他沒說話,只摸了摸她的腦袋。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這樣努力,五方之角一定會找齊的。找齊以後,咱們再痛快玩一場,外面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都沒去過吧。”

小蠻笑著點了點頭。

以後……很誘人的兩個字。

她多麼希望,自己有“以後”。

真的希望。


繚亂之卷 第十八章 他這樣好(三)

這兩天雪先生天天往外跑,往往大半夜的都不在家,不曉得搞什麼鬼。小蠻他們想道別,見他一面都見不到。

問端慧,他鬼鬼祟祟地說最近府上要來一個特別的客人,所以雪先生難得這麼忙。

“客人?我看是女人吧。”澤秀對這個答案嗤之以鼻。

端慧正在給他們削桃子,聽了便笑道:“哪裡的話,雪先生可不是那樣的人。”他把桃子用小刀切成梅花一樣的形狀,一片片拆開,裝在水晶盤子裡,遞給兩人,又道:“雪先生還吩咐,知道兩位近日要離開,先緩緩,等他忙完這陣再走,千萬不要著急。”

小蠻和澤秀只得在他府上繼續住下去。他倆都不是那種安穩吃了睡睡了吃過日子的人,在府裡養傷也罷了,傷好了還要過米蟲生活,簡直是生不如死,天天閒的沒事做,就開始搞破壞。

某日,澤秀突發奇想,要教小蠻練劍。練習的地方就選在後花園的竹林裡,那裡栽種的都是名貴品種的湘妃竹,幽雅祥和,雪先生向來珍愛。

澤秀提劍在林中一通亂舞,他的功夫本是狂放不羈的套路,技巧極少,一套劍舞下來,可憐的湘妃竹也不知被他砍倒多少。他擦了一把汗,把大劍丟給小蠻:“記得了嗎?”

他耍的那麼快,就算有武功底子的人也不可能一遍就看會。

小蠻痛快地點了點頭:“記得了。”

她嘴裡叼著一塊糕點,左手在身上擦擦,勉強提劍。

我砍——砍遍世間魑魅魍魎!

咣當,大劍撞在湘妃竹上,彈飛出去。剛好落在端茶過來的端慧腳邊,險些把他腳踝砸斷,他嚇得面無人色。怔怔望著兩人。

小蠻跑過來兩手抱起大劍,打個招呼:“抱歉啊。剛才沒抓穩。”

我刺——刺穿天下妖魔鬼怪!

大劍嗖地一下脫手而出,擦著端慧的耳朵,劈啪一聲,後面的湘妃竹又斷了兩根。

“你不是說記得了嗎?”澤秀過去撿劍,臉色很黑。 “根本是亂砍亂刺。”

小蠻正色道:“因為劍太重了,換個輕點的可能會好。”

澤秀果然從靴筒裡取出匕首,正要遞給她,端慧早就臉色發白地上前,輕道:“還是不要練了吧,這片林子會被砍光地。”

兩人無辜地回頭,這才發現一整片漂亮的湘妃竹林被砍得七零八落。

練劍事件,終於因為小蠻的不懂裝懂,雪先生地痛哭流涕。澤秀的暴跳如雷而圓滿結束。

又某日,小蠻突發奇想,要教澤秀做飯。

“你會武功。刀功肯定是不用說了,把這塊肉切成肉絲。長不能超過兩寸。寬不能超過半寸。”

小蠻揮著手裡地菜刀,很有教書先生的嚴肅認真。

澤秀捏著菜刀。額上滴下幾粒汗珠,遲遲切不下去。

“切啊!”小蠻毫不留情。

澤秀舉刀,虎軀一震,虎目一瞪,虎牙一咬,虎吼一聲,虎爪一抬——劈下去。

案板裂開了,灶台塌下去了,案板上的肉完好如初地躺在地上。

澤秀把刀一丟:“你來切,我來炒菜。”

於是教做飯事件,最終結束於廚房被大火焚燒之後。

那淒涼的一夜,大火熊熊,直撲天際,照亮了雪先生黑玉般的雙眸,也照亮了他滿臉地淚水。他終於認識到了慘痛的現實,痛定思痛,第二天就把兩人趕了出去。

“你們這一去,又不知要什麼時候才能來三叔這裡玩玩。”雪先生送他們走的時候,眼睛都哭紅了,頭髮軟軟披在肩上,衣服鬆垮垮的,簡直是傷心欲絕,“最好以後永遠也不要再來了。”

端慧牽了兩匹駿馬過來,把韁繩遞給澤秀,柔聲笑道:“別介意,雪先生就是孩子氣,說反話呢。以後一定要常來看看,我們都在府上等著你們。”

澤秀把包袱系在馬背上,翻身上馬,低頭看著雪先生,突然微微一笑:“三叔,你保重。”

雪先生的鼻子都紅了,拉著小蠻的手,輕聲道:“澤秀這孩子吃軟不吃硬,不要總與他對著幹,他以後也要靠你多多照顧了。小小蠻也要記得回來看叔叔,叔叔永遠為你準備漂亮的衣服,不要忘了叔叔……”

他還沒嘮叨完,小蠻就被澤秀黑著臉拽上了馬背。她回頭對他們招手,心裡其實也是依依不捨的。不捨的不止是這些可愛又熱情地人,還有一切發生在這裡的美麗事情,某個驚惶的夜晚,銅鏡裡少女地臉嫣紅如桃花,彷彿破繭成蝶那樣。

那種驚心動魄的美麗和當時地心跳,她覺得自己一輩子也忘不掉。

“我們要出遼地,過關口會很麻煩,從小路上繞比較方便。”澤秀一面策馬緩緩前行,一面低頭看著地圖。

小蠻騎在另一匹馬上,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突然反應過來,猛然回頭:“要離開遼地?!去哪裡?”

澤秀指著地圖上地點:“東南兩邊的五方之角不在遼地,落在大宋範圍裡,想來江寧府和福州那一帶應當有五方之角地線索。”

小蠻微微蹙眉,良久,才低聲道:“不能……先別離開遼地好不好?陰水的寶藏還沒找到呢。要是落入耶律文覺那伙人手裡,不是不太好嗎?”

“這個你不用擔心,沒有鎮北的五方之角,他們只能望著寶藏興嘆。東邊也有陰木的位置,照樣有寶藏。何況你我只有兩個人,也搬不動那麼多寶藏,帶在身上還引人注目。並不是好法子。”

小蠻無話可說,只得默然不語。

離開遼地的話,不歸山那伙人就沒有任何羈絆。隨時可能過來找她算賬了。特別是老沙,他那柄冷冰冰的刀擱在脖子上地滋味並不怎麼妙。割斷脖子的滋味更不會美妙。

她正想的出神,不防澤秀突然抬手插過肋下,將她一把抱起放在自己身前。

“耶律也不能靠一輩子。”他低聲地一句話讓小蠻大驚失色,急忙回頭,怔怔看著他。

澤秀摸了摸她的腦袋:“你也不可能一輩子就縮在遼地不動。該解決地總是要解決。這次有我,你不用擔心。”

小蠻低聲道:“你都知道?”

他笑了笑:“你無緣無故帶著他,老沙無緣無故被逐,不歸山的人以往最多在遼地活動,如今卻毫無動靜——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是誰做了手腳。 聽我的,耶律靠不了一輩子,他現在是個紈絝子弟,不務正業,真正當上皇帝之後永遠是本朝利益至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幫你一輩子,自古帝王將相是最靠不住 的。”

小蠻咬了咬嘴唇,輕道:“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幫我一輩子……你也是嗎?”

澤秀沒說話。只是輕輕撫上她的臉頰,良久。才低聲道:“不要那麼斤斤計較。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江湖地事情扯上官府軍隊,會越來越複雜。”

小蠻怔忡了很久很久,才輕輕一嘆:“你又怎麼會知道,被人踐踏的滋味。”

說完不等澤秀說話,她又道:“我明白了,會照你說的做。”

澤秀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翻過來低頭仔細看。小蠻也跟著低頭,看著自己的努力伸展開,也不及他的手掌大。她的手指纖細可愛,澤秀的手上卻滿是握劍和韁繩磨出來的老繭。

她輕輕用手指去摳他地老繭,耳邊聽他輕道:“別動。”

他抓住她的手心,看了半天,才笑道:“不用擔心,你是長命百歲的相,命裡富貴,嫁得貴婿,子孫滿堂。死不掉地,以後好日子等著你呢。”

小蠻也笑了起來:“你怎麼知道?”

“看相嘛,隨便看看就曉得了。”他說得和吃豆子一樣容易。

小蠻把頭搭在額頭上,四處張望:“貴婿在哪裡?哪裡有貴婿?我怎麼沒看到?”

澤秀哈哈大笑,張開手緊緊抱住她纖瘦的身體,柔聲道:“別怕,別生氣,有我呢,嗯?”

小蠻握住他地手,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忽然道:“你地鬍子戳在脖子上,痛死了。快離我遠點。”

話音剛落,只覺他故意把下巴使勁蹭在臉上脖子上,她笑得差點從馬上掉下去,趕緊抓緊韁繩,正要說話,忽聽前面傳來一陣鈴鐺的聲音,兩人同時抬頭,就見林子裡狂奔而來一個人,披頭散髮,衣衫也髒兮兮地,然而身形纖細,甚是動人。

小蠻啊了一聲,急道:“連衣!”

那少女停了一停,抬頭不確定似的朝這裡看過來,終於看清是小蠻,她突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不要命似的衝上前,一把抱住小蠻,哽咽道:“主子!主子!他……他要死了!”

小蠻滾下馬,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幾個月不見,她瘦了很多很多,肩上骨頭都突了出來,衣服髒的都看不出顏色了,看上去真是比叫花子還狼狽。她柔聲道:“慢慢說,別急,別哭。出什麼事了?這幾個月你在哪裡?”

連衣掛著眼淚,哽咽道:“我……等不及了,求求主子先去救他!他被幾個強盜圍起來,只怕會沒命!”

澤秀一皺眉:“他?是耶律?你不是有功夫麼,怎麼還要逃走?”

連衣猛然一呆,飛快抬頭,尖聲道:“是啊!我……我為什麼要逃?!是他……他說女孩子不可以動手動腳,讓我先逃,我才……我真傻!我笨死了!”

她掉臉就跑,兩人急忙追上去,沒跑多遠,只聽一陣喧囂聲。卻是耶律在和三四個盜賊模樣的人爭執,那小樣,都被揍成豬頭了。嘴裡還在哭爹喊娘地嚷嚷著:“報上名來,本王日後將你們千刀萬剮!”

不等他說完。臉上就被狠狠錘了一拳,他滿嘴的血,含糊地叫嚷著什麼再也聽不清了。

連衣縱身而上,三四下就把那伙強人給擺平了,躺在地上直哼哼。澤秀走過去一看。笑了起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幾個不是榜上通緝有名的大盜麼。”

他取出繩子快樂地把他們拴好,回頭對小蠻擺了擺手:“抱歉,我離開一下,很快就回來。”

他是要去官府領賞金,小蠻知道他的習慣,並沒阻攔,只是牽著馬,走到連衣身邊。她哭哭啼啼地從地上扶起破布一樣地耶律,哽咽道:“都是我不好……我怎麼這麼笨,每次都是……明明我可以把他們趕走的。”

耶律斷了半顆牙。捂著嘴,血從指縫裡汩汩流出。另一手卻在連衣臉上摸了摸。意似安慰。

小蠻看他那個豬頭樣子,心裡也有些不忍。低聲道:“走,先找個地方替他上藥吧。”

連衣擦掉眼淚,點點頭,輕輕把耶律背在背上,出了林子便是一個小鎮子,小蠻要了三間房,還請了個大夫過來看耶律,開了一點藥,放在下面廚房熬製。

“他身上怎麼到處都是傷?你們這幾個月過的是什麼日子啊。”小蠻簡直無話可說,大夫說耶律身上不光是這些新傷,看起來他以前也受過傷,難怪都變成了豬頭。

連衣坐在床邊,用濕布輕輕把耶律臉上地血塊擦乾淨,輕聲道:“那天晚上,耶律文覺來襲,我被點了穴道,是天權公子救了我,讓我帶著他快 走,我跑了一夜,也不知該往哪裡去,只能又繞回去,可是主子你們都不在了。他……他問我到底要去哪裡,我說應當是去太白山,可是我們都不認得路,只能在林 子裡亂晃,每天都是問路,找路,找到了太白山,那裡的女真人說有幾個南人冒犯了神靈,我猜是不是主子你們,誰知他、他和女真人一言不合,吵了起來,他切了 人家一個耳朵,要被人追殺,我只好帶著他一路逃出來,一逃就是這麼久……”

小蠻嘆了一口氣,這個耶律,還當自己是做王爺時候地威風呢,到處切人耳朵,氣勢洶洶,沒本事還要成天找麻煩,真是活該。

“那這次是怎麼回事?”

連衣搖了搖頭,低聲道:“路上遇到了幾個大盜,要來劫財,我們身上都沒什麼銀子,他們就開始對我動手動腳。他……他就讓我快跑……”

“所以你就這樣傻乎乎的跑出來了?”小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自主在她腦袋上使勁揉兩下,“你怎麼會呆到這種地步啊!真是……不敢相信! ”

連衣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替他清洗傷口。

門上突然被人敲了兩下,小蠻跑去開門,就見澤秀站在門口,額頭上汗水涔涔。

“那個人死了沒有?”他大步走進來,毫不客氣地問著,本來還想說死了就把他丟出去,一看到連衣淚水漣漣的眼睛,他只得把後面半截話吞下去。

“這是官府的賞銀,一共兩百兩,那幾個通緝犯算是你抓到地。喏,拿去。”澤秀把一個小布包丟給連衣,她手忙腳亂地接了,打開一看,眼睛都直了,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銀子。

“謝、謝謝澤秀大叔,可是那些人也不算我一個人抓到的,你……還是你拿著吧。”

連衣小心翼翼地把布包還給澤秀。

他一擺手:“不用多說,收好。”說完在小蠻腦袋上一拍,拖著她出門,又道:“有個吝嗇的主子,算你倒霉。”

門被關上了,小蠻氣急敗壞的聲音也截斷在門後。

連衣把布包小心收好,回頭坐在床邊,看著床上那隻豬頭,良久,才慢慢伸出一根手指,像是怕驚到他一般,劃過他青腫紫紅的臉頰。

所有人都說他不是個好人,一無是處,男女通吃,昏庸無能。

連衣微微抿起唇,怔怔看著他,一直看到夕陽西落。一綹陽光曬在她左腮上,暖融融的,她用手按上去,摸到了乾涸的小血塊。是他的手沾上去的。

撲簌簌,一陣風吹過,驚起樹上地鳥,拍著翅膀飛了起來。

她猛然心驚,彷彿聽到了什麼東西敲中心臟一樣,一時如癡如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現在怎樣 發表於 2009-6-19 12:28 AM

繚亂之卷 第十九章 流水(一)

耶律在床上躺了三天,豬頭才慢慢恢復成帥哥。他的堅韌程度大約和他的好色程度一樣厲害,一醒過來就不安分,用繃帶包成豬蹄一樣的手去摸連衣的

“你沒事吧?”他輕聲問著。

連衣輕輕握住他的色爪,卻並不丟開,只是握在手裡,她這幾天幾乎沒吃沒睡,看上去憔悴之極,見他醒過來,喜不自禁,眼裡還含著淚,臉上卻早已笑開了花。

“我什麼都好,不好的是你。”她喃喃說著,用袖子擦去眼淚。

耶律咧嘴一笑,登時牽動臉上的傷口,痛得他齜牙咧嘴。

“記得我和你說了什麼?女孩子要文雅,不要舞刀弄槍的。遇到這種事,就是男人出頭的時候了,不然你把我當作什麼?累贅嗎?”他逞強,說得一本正經。

連衣臉上一紅,慢慢放下他的手,輕道:“你想吃什麼嗎?我讓人去做……對了,主子他們來了,多虧了澤秀大叔身上帶著膏藥,不然光吃大夫開的藥,你沒辦法好這麼快。”

耶律登時狂喜:“好兄弟也來了?!”

他立即就要下床去看他,誰知一動就疼的哭爹喊娘,只得無力地摔回去。連衣急忙起身把小蠻他們叫來,澤秀臭著臉進來看了一眼,掉頭就要走,耶律抬手就攔,差點摔床下,連衣急忙扶住他。

他急道:“好兄弟!別走!這次是你救了我。我願意一輩子跟著你,給你做牛做馬!你……你先別走!”

澤秀哪裡理他,走兩步。忽覺袖子被人輕輕一拽,卻是連衣。她一臉哀求地看著他。

他微微瞇起眼睛,只得轉頭,走到床邊,一把揭開被子,道:“我看看傷勢。換個藥。”

耶律急忙要脫褲子,澤秀冷道:“你脫褲子做什麼?傷都在上身。”

他哭喪著臉:“好兄弟,我腿疼,你好歹也幫我看看。”

說著就把褲子脫了,露出光溜溜的兩條毛腿,小蠻嚇得趕緊溜出去,她可不要看男人的裸體。連衣臉上泛紅,卻沒有離開,只是走到床邊柔聲問道:“要我幫忙嗎?”

澤秀拆開繃帶。細細看了傷口,道:“你去拿點乾淨的繃帶來。”

說著,他便取出藥盒。摳了藥膏摸在耶律身上。那藥膏本來是專治皮外傷青腫痛的,一塗上去先會疼得更厲害。耶律躺在床上。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澤秀地臉,只盼他待得久一點。哪裡還覺得疼,只恨自己傷口不夠多。

一直塗到腰際,澤秀突然停手,挑眉望著他光溜溜的腿間,似怒非怒。耶律抓住他的手,喘息道:“好兄弟,好兄弟……我一見你,便什麼也顧不得了。你就當疼我一次,只有一次……”

澤秀一把甩開他地手,冷笑一聲,恨得想踹死這個無賴,到底還是忍住怒火,轉身便走,哪裡管他在後面叫得像殺豬。抬頭忽見連衣取了繃帶怔怔看著自己,他道:“你替他裹上吧。”

連衣急忙回神,點了點頭就要進去,澤秀突然道:“你犯傻也要有個限度,他是什麼東西,你還犯傻。”

連衣笑得蒼白,連連點頭,澤秀沒說話,推門走了出去。她覺得自己快要哭出來了,吸吸鼻子,慢慢走到床邊,耶律還光著腿,情態極其不堪,見她來了,便趕緊叫道:“小連衣,快過來……我知道只有你最好,這下終於知道了!”

她一把拉高被子把他的腿蓋住,握住他地手,低聲道:“你不要亂動,傷口會裂開。”她取出繃帶替他將上身的傷口全部裹好。

耶律哼哼唧唧,最後突然嘆了一口氣,在她手上一捏,低聲道:“連衣,你對我真好。從來沒人待我這樣好過。”

連衣蒼白的臉上又是一紅,垂頭囁嚅著說不出話來。耶律隔著被子將褲子穿好,這才道:“我不會輕慢你,因為我知道你很好。以後我也不會再這樣了。”

連衣輕輕一笑,面上終於有了一絲血色。

小蠻自小生活在邊陲之地,所見的最多是沙漠高山冰川,廣闊澎湃的黃河還是第一次見到,特別是每到下游,需要有縴夫來拉船,喊著嘹亮地號子,四周流水灩灩,藍天遼闊,委實令人心胸為之開放。

她最喜歡的地方就是船頭,沒事就站那裡往遠處看,弄得船上舵手們都認識她了,只要一提那個大眼睛的小姑娘,誰都知道是指她。

“我們現在應當算在宋地了?”小蠻趴在船頭的簡陋欄桿上,朝下面看。

澤秀在旁邊擦劍,也不抬頭,只道:“身子縮回來,不然摔下去可沒人救你。現在是在宋地,不過還沒上岸。”

小蠻有些感慨,她應當也算半個宋人了,除了會說點官話,這還是第一次來到宋朝的疆土。她從船頭抓起一坨吃剩的果核,撲通一聲丟在水里,濺起一串水花。

“奇怪,你不是從來沒坐過船嗎?怎麼精神頭這樣好,一點也不難過。”

澤秀用看野獸的眼神看著她,此人的適應能力絕對天下無雙,陸上水裡都是那麼活蹦亂跳,生病也好,怎麼樣也好,什麼都打不垮她,蔫了沒兩天就能繼續神氣活現。相比較之下,連衣和耶律根本不夠看,從上船就開始吐,一直吐到現在,兩人都是面無人色。

簾子突然被人揭開。連衣扶著艙壁顫巍巍地鑽出來,臉色和青菜一樣綠,低聲道:“主子。澤秀大叔……還有藥嗎?他說如果再吐,他就要跳水裡。還是死了的好。”

澤秀冷道:“那請他趕快跳水,死得灑脫點。”

連衣摀住嘴,嘔了好幾下,艱難地說道:“可是……我也受不了了……澤秀大叔,什麼時候上岸啊?”

澤秀從懷裡取了藥瓶。遞給她:“拿去,難受地時候含兩顆。上岸還要兩天,再忍忍吧。”

連衣急忙點頭,結果這個動作讓她忍不住衝到船頭大吐特吐,臉色由綠轉白,好半天直不起身子。小蠻只得扶著她進船艙,忽聽澤秀道:“帶話給那個契丹王爺,宋地不比遼地,不想死的話把尾巴好好夾起來。宋人沒有喜歡契丹人的。”

過了兩天。終於到了德州,澤秀終於發現,這句告誡對耶律來說根本是左耳進右耳出。收斂兩個字怎麼寫,他出生以來就不知道。

前腳才到客棧。他後腳就打扮地無比光鮮。端的是個粉面佳公子,手裡還拿了一把折扇。笑吟吟地過來敲小蠻地門。連衣開門見到他這種樣子,眼睛都直了。

“小連衣,走,哥哥帶你去個好玩地地方。”他腰上掛了一個精緻的荷包,輕輕一拍,輕佻無比。

連衣退了一步:“不,不……我還是不去了。你也別亂跑,你是契丹人,他們不喜歡你地。”

耶律笑道:“閒雜人等喜不喜歡我,與我無干,只要我的小連衣喜歡我就行。德州我以前來過,熟的很,你安心,不會走丟了。”

連衣猶豫著朝小蠻那裡看了一眼,耶律又道:“好姑娘,你也去,人多才熱鬧。”

小蠻肚子餓得慌,搖手道:“我不去,你們去玩吧,我找東西吃去。”

耶律攬著連衣的肩膀,走了幾步,笑道:“路上把盤纏丟了大半,好在這四個寶貝沒丟。看我今天給你們賺個一千兩白銀回來。”

小蠻一聽白銀兩個字,登時兩眼放光,急忙追上去:“去哪裡能賺這麼多錢?我也去!”

耶律攤開手,手裡正是四個精緻玲瓏的骰子,他把手一握,挑眉笑道:“去賭場,怎麼樣,有沒有膽子一起去?”

小蠻忙不迭地點頭:“好啊好啊,走!”

她迫不及待,抓著耶律地袖子就要下樓,正遇上澤秀上樓,一見她兩眼放光的樣子,便皺眉道:“你又要搞什麼?”

她眉開眼笑:“去賭場。耶律說能賺到一千兩白銀!”

澤秀看了耶律一眼,他笑得十分猥瑣:“好兄弟,你也一起吧。不過只怕你不會擲骰子,反而把你的花容月貌給賠了進去。”

澤秀眉頭一跳,冷笑一聲:“好啊,去就去。”

擲骰子的遊戲,小蠻是半點也不會,但是賭場有個好處,只要你願意敗錢進去,管你是男是女是皇帝是乞丐,它都痛快地敞開大門。

耶律熟門熟路,走進去之後“啪”地一聲打開折扇,風流倜儻地搖了兩下,立即有伙計滿臉堆笑地迎上來要招呼,他的手一擺:“不用,我們自己玩,不去樓上。”

小蠻四處看看,這裡臭烘烘的,酒臭汗臭口臭一塌糊塗。廳裡滿滿的全是人頭,叫嚷聲叫罵聲叫好聲此起彼伏,她頭一次來這種地方,也不知該怎 麼玩,忽見耶律收了折扇,走到一個人不太多的桌子前,笑吟吟地看莊家贏了賭客三十兩白銀,賭客罵得驚天動地,他突然說道:“好臭的手法,不如回家抱孩子去,還好意思來這裡賭錢。”

那一桌地人都回頭望過來,並不如何驚異。賭場裡更囂張的人都有,不過一般來說,這種人往往輸得最多最慘。那青衣的莊家招手笑道:“這位公子爺可要賭一把?”

耶律取出自己地骰子,丟給對方:“我只用自己的骰子。”

那人點頭道:“好,可見是行家。公子請先擲。”

耶律道:“你先。”

那人並不推辭,放了十兩銀子上去,耶律從懷裡取出一錠銀子,押在桌上。莊家合手,手腕轉得飛快,甩、拋、頓、轉,最後丟在白瓷大碗裡,四顆骰子滴溜溜轉了半天,最後卻是四個么,桌上人人喝彩:“好個滿盤星!”

小蠻一點也看不懂,只覺那人手法十分老練,見桌上大家都叫好,她不由回頭問澤秀:“是輸了還是贏了?”

他搖頭道:“耶律還沒擲呢,不過要贏他,非得擲出比滿盤星大地點,只怕有些難度。”

那不就等於輸了!小蠻不由大急,誰知耶律臉不紅心不跳,拿起骰子吹了一口氣,微微一笑,手腕一轉,便將骰子丟在碗裡,四顆骰子跳了半天, 第一顆落下,卻是紅色四點,第二顆還是個四點,第三顆居然還是個四點。桌上眾人叫得更響了,對著最後一顆不停旋轉地骰子猛喊:“四!四!四!”

小蠻伸長了脖子去看,只見那顆骰子轉了良久,滴溜溜落在碗裡,紅點朝上,果然還是個四點。莊家臉色有微妙的變化,終於還是將面前地銀子放到耶律面前,笑道:“公子果然厲害,這滿園春壓過了滿盤星,可是我輸了。”

耶律得意洋洋,接過那十兩銀子,突然又嘆了一口氣:“太少,早知道應當押多些,滿園春就換來個十兩銀子,不值啊。”

小蠻還是一頭霧水,回頭想找澤秀問,他卻老早自己帶著銀子去別的桌子賭錢了。她趕緊跟過去看熱鬧,那一桌卻是賭牌九,摸骨牌,長三梅花叫個不停,澤秀連贏兩把,也不過是十幾兩銀子。

她正看得有意思,忽聽後面一陣喧囂,忍不住回頭掃了一眼,卻見一群人把連衣圍住,那情態很是不妙,她急忙要過去,只見耶律突然擠進人群,叫道:“你們賭牌九,又不是出了天牌至尊寶,不過一付銅錘贏了三點,居然也好意思讓別人全副身家賠給你。”

眾人又是一陣喧嘩,只聽裡面一人冷笑道:“是這位姑娘自己答應的規則,她若輸了便把人賠給我,不信你去問問她,我可有一個字說錯。”

連衣攥著衣角,咬唇不語。耶律握住她的手,柔聲道:“不用怕,到底怎麼回事,你說給我聽聽。”

她輕聲道:“我是看熱鬧,可是這個大爺非讓我陪他賭一把,說我贏了他今天的銀子就全給我,我說我沒錢不賭,他就說沒錢你還有人在啊。然後塞給我骰子非要我賭,我把骰子丟給他,他就說我拋了個三點,跟著自己又擲一副,說銅錘大過我的,就非要拉我跟他回家。”

豈有此理!小蠻護犢心切,衝上去就要理論,澤秀在後面一把抓住她:“你少來,屁也不會就別出頭。耶律是個高手,看他怎麼解圍。”

耶律挑起眉毛,笑道:“你這樣根本是耍賴,人家姑娘說了不要賭,你卻使詐,果然是卑鄙之極!”

那人將骰子丟在桌上:“你要怎麼樣?強出頭?還是咱們也來賭一把,你贏了姑娘就讓給你,你輸了,身上銀子全歸我。”

耶律拿起扇子在手上一拍:“還在使詐!我贏了,姑娘和你的銀子都歸我,你贏了,東西都是你的,有沒有膽子賭一把?”

那人冷笑道:“好,開局。”


繚亂之卷 第二十章 流水(二)

連衣咬唇輕輕拉著耶律的衣服,心裡有很多話想說,卻說不出來。

耶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不用擔心,看我的。”

他摞起袖子,坐在椅子上,拿出骰子晃了晃:“你先我先?”

那人做個請的手勢,耶律也不客氣,當即將骰子放在手裡,指頭摩挲一番,忽聽那人道:“用自家的骰子,好會使詐。”

他立時將骰子放在桌上:“那用你的骰子也一樣。”

那人果然把自己的骰子丟給他,耶律一摸到就覺得手感不對,裡面只怕是塞了什麼東西。他看了那人一眼,他滿臉得意之色,他也不說話,當即輕輕將骰子轉了拋在桌上,四顆骰子轉了一陣,落得停下,卻是四個三點,一副長三。

耶律心中鬱悶,此人用作弊的骰子來賭錢,放在平時他早已忍耐不得要發作,但一來這裡是宋地,二來他也仗著自己手法厲害,不怕這些鬼蜮伎倆。但如果在這個賭局上輸了,丟臉還是小事,一個如花似玉的小連衣就要被他帶走,這可不能夠。

他見那人拿著骰子就要投,立即開口道:“你不是也用自家的骰子麼?這次須得用我的。”

不由分說,把自己的骰子遞給那人。

那人臉色一變,又怕別人起疑,只得勉強擲了一把,四顆骰子轉了一會落下,居然也是一對長三。

耶律拍手笑道:“好!平局。大約是骰子用著不順手,不好發揮。咱們換骰子,用各自的。再賭一把,一局定輸贏!”

那人立即搶過自己的骰子。叫道:“這次我先!”

說罷也不等耶律說話,早已一把擲下,這次果然擲得好,四個一點滿堂紅,一雙地牌。他面上登時得意之極。呵呵笑了起來,看著耶律,大約早已料定自己是能贏了。

耶律不等他笑完,手起骰子落,在桌上繞圈滾了一周,一顆先停下,是一張鮮紅的四點,第二顆緊跟著停下,居然是張一點。那人笑得更歡了。第三顆停下是一張二點,牌面成了二四,最後一顆轉了好久還不停。耶律微笑道:“我賭它是二點。”

話音一落,骰子停下。果然是一張二點。丁三配二四。至尊寶通殺。

那人張大了嘴,不敢相信。耶律哈哈大笑,起身道:“痛快!姑娘歸我了,你的銀子在哪裡?”

那人臉色灰白,突然厲聲道:“你使詐!你地骰子裡塞了東西!”

耶律眉頭一皺,忽聽後面一個人說道:“劈開看看就知道誰作弊了!”眾人一齊回頭,卻見一個面容俊秀的少年提刀站在那裡,他穿著皮毛衣裳, 頭戴狐皮帽子,居然是做契丹人的打扮,在他身後還站著一個白衣公子,面容清俊,好似冰雪堆出來地一般。

小蠻一見到根古先是大喜,再見到天權,登時又苦了臉。根古不等眾人做出反應,上前提刀就砍,別看那刀有半個人高,大的嚇人,但他用來居然 十分輕巧順手,只聽“咔”地一聲,耶律地骰子被他劈成了兩半,整整齊齊地裂了開來,裡面並無任何雜物,正是上等的象牙做成的骰子。

耶律皺眉道:“這顆骰子很貴的,你劈爛了只剩三顆,以後還怎麼玩?”

根古冷道:“傻貨,我是幫你呢!”

話未說完,對面那人掉臉想走,根古一把抓住他的後領,在他懷裡一摸,掏出四枚骰子,丟在桌上,用刀身一拍,只聽“咔嚓”數聲,四顆骰子一齊裂開,根古捻起其中一顆,冷笑道:“一半是木頭,一半是玉石,世上還有這樣地骰子嗎?到底是誰作弊?”

原來玉石比木頭重,這人用東西將兩片粘在一起,拋擲的時候就能得心應手。

那人臉色忽白忽青,惡狠狠地瞪著根古,見他做契丹人打扮,心中陡然一驚,尖聲道:“是契丹的小鬼!契丹人!他們是契丹人!”

賭場裡嗡地一聲鬧大了,契丹人兇殘無比,宋人恨之入骨,一聽賭場裡有契丹狗,一個個都要衝上來教訓他們。根古大吃一驚,掉頭想走,但周圍 人熙熙攘攘擠上來,連轉身都困難無比,他一把扯掉自己的帽子,矮著身體要從人群裡鑽出去,只聽耶律叫道:“好不賴皮!賭場里分什麼契丹宋人!輸了就是輸 了!”

白癡啊!他在肚子裡罵了一句,這不是火上澆油承認自己是契丹人嗎?

突然聽見連衣說了一句什麼,他急忙抬頭尋找她的身影,眼見她一把撈起被眾人群毆的耶律,掉臉就要跑,他急急叫了一聲:“姐姐!”

連衣急忙回頭,見到根古,便朝他伸手,根古叫道:“快把那累贅丟了!快丟了!”

連衣使勁搖頭,勉力衝過來,一把抓起他的手,縱身而起,越過眾人的頭頂,眨眼就逃出了賭坊大門。

小蠻被突然暴起的騷亂擠得七葷八素,回頭著急地尋找澤秀,然而她身材嬌小,滿眼望去只是人頭攢動,能勉強站著都算不錯了,她張口正要叫,忽覺手腕被一隻冰冷地手握住,緊跟著,一個女子低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主,你還認得我嗎?”

她心中一驚,急忙回頭,只看見一襲被紫紗蒙住的臉,她嚇得差點跳起來,奪手就要逃,那女子卻一把抓住她地頭髮,將她扯回來,小蠻痛得尖叫一聲,忽覺肩上被人一抓,被抓住的頭髮也被人割斷。緊跟著被人抱在懷裡,縱身跳上二樓,推窗跳了下去。

“是她是她!不歸山找來了!”小蠻嚇得魂不附體。死死揪著那人地領口,叫得像殺豬一樣。

那人低頭輕聲道:“小主冷靜一點。不要激動。”

咦?這聲音,不是澤秀? !她猛然抬頭,卻見到那人耳上閃亮地耳釘,他長睫低垂,定定看著自己。

小蠻倒抽一口氣。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是天權。

小蠻幾乎是本能地,抬手就朝他臉上推去,天權一時不防,險些被她抓到眼睛,不由自主鬆開手,小蠻摔在地上,顧不得疼痛,爬起來就跑。背心又被人一把抓住,她嚇得大聲尖叫。拳打腳踢。

耳邊突然傳來一個壓抑怒意地聲音:“你搞什麼鬼!”

小蠻驚喜交加地回頭,果然見到澤秀,他臉上被她抓了許多道血痕。青筋亂蹦,惡狠狠地瞪著自己。澤秀一把將她夾在胳膊下。朝天權面上虛晃一招。跟著就拔腿狂奔,眨眼就將他甩在老後面。

小蠻緊緊抱著他地腰。急道:“是不歸山!土老闆!她來找我算賬了!”澤秀沒說話,縱身跳起,躍上樹頂,回頭一看,那一抹紫色的身影遠遠追 了上來,後面還跟著天權。這樣來勢洶洶,只怕是沒辦法好好談話地,只能暫時避開了。他跳下大樹,閃身鑽進旁邊的小巷子裡,抄小路趕到渡口旁,剛好一人剛解開繩子,要開船離開。

他一躍而上,低聲道:“快開船!什麼也不許問!”說著便丟了一錠銀子給他。

那人一見那錠銀子有十兩重,登時喜得眉開眼笑,趕緊將竹竿一撐,小船盪悠悠地離了渡口,順著水流往下漂去。

小蠻鬆了一口氣,癱在船板上動彈不得,回想起方才地景象,真是差點把她的膽子給嚇破,頭皮那裡還有一些痛,都是土老闆抓的,用那麼大力,可見她有多恨她,要是落到她手裡,她真的要死翹翹了。

澤秀蹲在她身邊,譏誚地看著她,道:“都是自己招來的苦果吧。”

小蠻抬頭看著他,很想哭:“這時候就不要說風涼話了好不好?”

澤秀見她頭髮亂糟糟地,臉上又是汗又是泥,看上去倒是格外可憐,不由抬手替她擦去臉上的灰,笑道:“成泥人了。”

小蠻長長出了一口氣,嘆道:“老天保佑,各路神仙保佑,她千萬不要追上!”

澤秀奇道:“不是應當向神龍求助嗎?”

小蠻一呆,急忙改口:“呃,不錯……我一急就給忘了,神龍保佑我!”

澤秀在她額頭上一彈,正要說話,忽覺有些不對,回頭一看,卻見岸上一道紫影猶如閃電一般竄過來,沿著岸邊飛奔,眼看就要追上這條小船。小蠻嚇得呆住,果然神龍是不會庇佑她的!

澤秀急忙回頭道:“船家,快些離岸!到河中央去!”

那個船家嘆道:“公子,船可不是馬車,說怎樣就怎樣。水流這麼急,總要順著來,不然翻船了怎麼辦?”

澤秀起身搶過撐桿,努力朝河中央撐去,剛撐了兩下,只見那道紫色身影縱身一跳,兔起鶻落,姿勢端妙,然而到底差了那麼一些,眼看就要落在水里,她突然從懷裡拋出一個木盒,輕輕丟在水里,木頭比水輕,浮在水上,她足尖在上面輕輕一點,紫色的裙擺像要毀滅一切的夢,悠悠揚揚地落在了小蠻眼前。

事到臨頭,小蠻反而不像起初那麼恐懼。

她只是怔怔地抬頭,怔怔地看著紫紗下那張嫵媚卻冰冷的臉,土老闆的眼神像是要把她活剮了一樣。

河面上又縱起一道白色身影,正是天權,他穩穩落在澤秀身後,不等他有所反應,立即抽出一把小刀抵在他脖子上。澤秀果然一動也不動,目光灼灼,定定看著土老闆。

土老闆站在船頭,面紗被風吹得微微晃動,旁邊的船家見勢不妙,早已縮在船艙不敢動彈。她低頭看著小蠻,突然輕聲道:“小丫頭,知道我為什麼要來找你吧。”

小蠻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土老闆又道:“你請動了遼兵來困住不歸山,膽子確實不小。如今不歸山被圍得水洩不通,出不來進不去,你是不是以為真的就沒人能來去自如了?”

小蠻還是沒說話。

因為她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那個瞬間,她好像聽見了陰間地牛頭馬面朝自己走來的聲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現在怎樣 發表於 2009-6-19 12:41 AM

繚亂之卷 第二十一章 流水(三)

土老闆提起長長的裙擺,姿態美妙地朝前走了兩步,小蠻緊緊閉上眼,以為她要來殺自己,誰知胸口的衣服被她一提,她不由自主跟著站了起來。

土老闆緩緩把麵紗揭開,露出一張雪白秀麗的臉,然而美麗的只有上半部分,她的臉從鼻子往下全部毀了,也不知是燒傷還是什麼別的,總之那張臉讓小蠻打了個寒顫,不敢再看。

她聲音低柔婉轉:“你的膽子真是很大,我先前竟真的沒看出,你有這樣大的膽子。”

小蠻哆嗦了一下,顫聲道:“螻、螻蟻也會偷生……我……我憑什麼要被你們殺掉……何況又是下蠱,又是刀子,又是用黃金白銀來塞我的嘴,你、你們也沒必要這樣……”

土老闆笑了笑,柔聲道:“螻蟻尚且偷生,是因為沒人想殺死它,一旦想要殺牠,怎樣偷生都是不行的,特別是那種自說自話、不肯認清現實的螻蟻。”她的手緩緩撫上小蠻的臉頰,冰冷的,她又打了個寒顫,只覺她長長的指甲刮過臉頰,劇痛無比。“小丫頭。”她還是那麼溫柔,“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沒用,找來皇帝老子護著你也沒用,妄想假的變成真的,更是沒用……”

小蠻抖了一下。咬了咬唇,看她的神情,不像是恐懼。竟是悲傷害怕的想哭。

如果捨棄自尊有用,如果她地自尊還值那麼點錢。她願意馬上跪在這人面前,懇求她一輩子也別說出這個秘密。可是她的自尊已經被三千兩白銀買走了,那麼輕鬆,白花花的銀子就可以買走她全部地希望。

所以她只有臉色蒼白地垂下頭,無話可說。

土老闆神情甜蜜地看著她絕望的模樣。突然轉身,面向澤秀,柔聲道:“澤秀先生,很遺憾,我們都是被這個小騙子給騙了。她不知是哪裡派來地奸細,冒充蒼崖城小主,將你我都糊弄個夠嗆。還好我們及早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否則還不知要面臨怎樣的大禍。如今真正的蒼崖城小主已經被不歸山解救起來,好好生活在不歸山。她對報仇和光復都沒有興趣,和這個小騙子完全不同。你一路與她同行這麼久,也護了她這麼久。都是白忙活一場,她不是蒼崖城小主。”

澤秀的臉色也是煞白。比白紙好不了多少。他沉默良久。忽然道:“荒謬,既然不是小主。你們為什麼要給她下蠱,大名鼎鼎地不歸山,帶一個陌生女孩子回來,難道事先不調查她的身世嗎?”

土老闆嘆了一口氣,輕道:“不錯,這件事確實是不歸山莽撞了。只因她身上有稚龍之角 和蒼火之印,我們起初便以為真是蒼崖城小主。不過那蠱並不是不歸山下的,當初在梧桐鎮迎接她的時候,另有一派江湖人物來搶奪,用鋼絲勾破了她的手,想必蠱蟲是那時候種下的。老沙急著將小主帶回來,沒來得及調查他們的身份,想必這小丫頭就是他們一伙的,故意設下圈套誘我們信以為真,至於蠱蟲,大約就是那些人為了控制她而下的吧。這小丫頭言語無賴,舉止輕浮,我們怎麼看怎麼不像真正地小主,可是她尋找五方之角的意思很急切,無奈之下我們只得派出天權三人保護她下山,其實也有暗地監視她的意思,不出所料,她和自己地貼身侍衛有一次說話洩露了口風,被老沙的人聽見,老沙帶人去找她——就是在白楊莊那裡了,結果又被她狡猾逃脫,隨後她也不知什麼因緣巧合,居然能找到遼兵來圍困不歸山。試想她如果是真正地小主,又何須心虛至此,分明是怕人洩露了自己地秘密。至於她又是 用了什麼花言巧語騙得澤秀先生你傾力相助,我也不得而知,先生在江湖上也算年輕俊才,被一個黃毛丫頭耍得團團轉,豈不是讓江湖人嗤笑。我這次突破重圍趕來 這裡,一是要捉這個膽大包天的丫頭,二來,也是給先生提個醒,不要助紂為虐。”

她說謊!完全是一派胡言!小蠻抬頭急道:“你胡說!那天晚上老沙明明告訴我是你們不歸山有詭計……”

話未說完,忽覺脖子上一緊,土老闆地手卡在了上面,小蠻登時透不過氣來,痛苦之極地死死抓住她的手,無論如何也掰不開。

“死到臨頭,你還有那麼多話。澤秀先生,你大約是不相信我的,不如我讓你看個有趣的東西。”

土老闆輕輕揭開小蠻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胸口,她在上面輕輕拍了一掌,果然那塊皮膚上慢慢浮現出蒼藍色的火焰印記。土老闆笑道:“這個不是蒼火之印,真正的蒼火之印是不會消失的,而這個假的,只要用藥,立即就會消失,再也不會冒出來。”

她從袖子裡取出一個小瓶子,倒了一些藥粉上去,小蠻只覺胸口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戳了一刀,痛得渾身冷汗,手指死死抓著她的手腕,泛出青白的色澤。而她胸口那塊蒼火之印,真的慢慢消失了,無論土老闆拍幾下,也再也不會出來。

土老闆朝天權使了個眼色,天權立即放下手裡的小刀,退到一邊,垂手不語。

澤秀動也不動,只是定定看著河水,沒有說話,更沒有看向小蠻。

她被土老闆捏在手上,像捏一隻快死的狗,難受的四肢抽筋,卻怎麼也難死掉。

土老闆又道:“澤秀先生,這丫頭怎麼處置。我聽你的吩咐。”

澤秀慢慢回過身來,神情冷漠,還是不看她。只是低聲道:“隨你處置,我不過問。”

小蠻突然就不掙扎了。很奇怪,她現在突然覺得死了也沒什麼了不起。

土狗是沒有幸福之權利的,不管她戴了多麼閃亮地頭盔,也改變不了她就是一隻土狗的本質。

她那點短暫的幸福,就到今天為止了。

至於那很多很多好玩地地方。江南的繁華杏花,落英如雨,深深庭院,漠北地廣袤草原,藍天白雲,縱聲歡笑,一下子離她很遠很遠,遠的像一種遙不可及的夢。以後就是以後,她沒有以後。

土老闆抽出身上細細的銀劍。正要貫穿她的胸膛,不防臉旁突然有勁風襲來,她大吃一驚。一把丟開奄奄一息地小蠻,舉劍去格。誰知那人的力氣大的可怕。只聽“鏗”地一聲,她的劍被一切為二。肩上被砍中一劍。

土老闆疾退數步,定睛一看,果然是澤秀,他將大氅一揚,捲起小蠻就要跳船。土老闆厲聲道:“還想逃!”她一手用力按住肩上的傷口,足尖突然一點,整個人像一朵快要綻放的紫花,衣角掃過澤秀的半邊身子,他只覺全身一麻——是迷香!

他立時閉住呼吸,到底還是遲了一步,旁邊銀光一閃,他極勉強地躲過,一根鐵箭錚然射中船艙,劃破了他的大氅,小蠻落在船板上,被天權一把撈起,扛在肩上。

他還要去搶,然而手腳都已經發軟,突然胸口一涼,他心裡一片迷茫,低頭望去,卻是被他劈斷的半截銀劍,從後面貫穿了胸膛。

土老闆一把抽出銀劍,鮮血登時從他身上飆射出來。小蠻倒抽一口氣,尖聲道:“澤秀!”

他僵硬地轉過脖子,像是想看她一眼,土老闆一腳踢中他地背心,他口中登時噴出鮮血,再也站立不穩,倒頭便掉進了湍湍的河水里,只能見到水面迅速紅了一大片,緊跟著就沒有了半點動靜。

小蠻只覺肝膽俱裂,沒命地掙扎著從天權身上跳下來,扶著船頭想也不想,就要跳下去。

土老闆抓著她的頭髮,硬是將她提過來,厲聲道:“賤貨!”

她提起半截銀劍,又要刺穿她,忽聽天權在船頭淡道:“土老闆,衣服破了。”

她不由一愣,低頭看看自己,果然衣服從肩膀那裡裂開了一道縫,是被澤秀地劍砍破的,鮮血汩汩流個不停,她豐滿地胸脯露出了大半,上面也染滿了血。

到底是女人,她本能地去攏領口,忽覺河面上有什麼不對,不由轉頭望去,只見周圍不知何時多了十幾艘又小又長地漁船,全部蒙上黑布,上面一頭一尾都站著兩個黑衣人,胸前背後都紋著紅白十字刀花紋。

她臉色登時就變了:“天剎十方?!”

天權緩緩走到她面前,將小蠻抱起來,她死命掙扎,還想跳河,天權在她腦後輕輕一按,她頓時不動了,軟軟地靠在他身上。他柔聲道:“土老闆,天剎十方的人來了,我們還是先逃走吧。”

話音未落,只聽嗖嗖數聲,那十幾艘小漁船上紛紛跑出黑爪子,勾住了這條船,使勁朝後拉去,那些黑衣人縱身而上,輕飄飄地踩著繩子飛奔過來。

土老闆想也不想,按著傷口掉臉就要跳上岸,手腕上突然一暖,卻是天權拉住了她地手。

土老闆心裡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慢慢回頭望著他,這個冷漠猶如冰山的男人,面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他的手越握越緊,漸漸竟疼得令人受不了。她微微一動,只覺身上要穴被他飛快點住,登時動彈不得。

她喉中一緊,澀然道:“是你?”

天權沒有說話,只是抱著小蠻退到船艙裡,那些黑衣的天剎十方衝上船,手起刀落,瞬間將她砍成了碎片,哼也沒哼一聲就被丟進了河裡。

他還是不動,靜靜抱著昏迷的小蠻,坐在船艙裡,白衣勝雪,烏髮一絲不亂,雙眸幽然如深潭。

黑衣人沒有進船艙,而是迅速地回到各自的漁船上,順著水流很快就漂走不見了蹤影。

天權緩緩起身,抱著小蠻走到船頭,回頭輕聲道:“船家,靠岸。”

那個可憐的船家嚇得直哆嗦,一個字也不敢說,飛快地把船靠岸,看著他輕飄飄地上岸,像是剛剛賞了一場美麗的風景,一派優雅。忽然,他緩緩回頭,目光在那船家身上轉了一圈,低聲道:“你今天看到了什麼?”

那人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我什麼也沒看見!”

天權淡道:“你乘船出去,怎麼會什麼也沒看見。”

那人憋了一頭汗,想了半天,登時恍然大悟:“我……我見到一群黑衣人衝上來殺了那個紫衣女人,公子你……你打退了那些人,帶了這個姑娘走了……”

天權微微一笑,拋了一錠黃金給他,轉身便走:“說得好,不要忘記剛才說的。”

     (繚亂之卷完)


鴉殺之卷 第一章 變徵(一)

黑暗中,有一個人在往前面走。濃黑猶如深夜的大氅,粗長的辮子,大步流星。

小蠻不知為了什麼在後面艱難地追趕。

他要拋棄她,捨棄她,無視她,忘記她。

小蠻拼命追趕著,她難得這樣固執一次,無論如何,她也要趕上他。

那人突然停下,似是感應到了什麼,默默轉過頭來,一雙輕佻妖嬈的桃花眼在黑暗裡熠熠生輝。一見到她氣喘吁籲地追上來,他瞇起眼,笑了起來。

“成泥人了。”他戲謔似的,用袖子去擦她的臉。

小蠻抓住他的袖子,輕輕叫了一聲:“澤秀。”

“嗯?”他笑吟吟地看著她。

她喉中一陣苦澀,眼淚不由自主就掉了下來,她死死攥著他的手,低聲道:“你……你等等我,我馬上就來!總之……我馬上就來!”

他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道:“傻孩子。”

小蠻張開手去擁抱他,忽覺抱了個空,她猛然驚醒,遍體冷汗。

此處是何處,此時是何時,她全然不想考慮,眼見外面是一圈朱紅精緻雕花欄桿,她跳起來就往欄桿那裡跑,一把撐在上面翻身便要跳下去。

一隻手從後面飛快拉住她的背心,小蠻腳下發軟,被他拉的一個踉蹌,一頭撞在他懷裡。她張開嘴,對準舌頭咬下去,那人卻似早就料到一般,飛快捏住她的下巴,手指在她後頸一點。小蠻又軟了下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然黑了,小蠻在黑暗中睜開眼。在床上摸索著,終於摸到繫帳子的綢帶。她狠命一拽,帳子霍拉一下掉了下來。她提著帶子,在床柱上摸啊摸,試圖找出可以栓的地方,耳邊忽聽一人低聲道:“你做什麼?”

她大吃一驚。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手裡地帶子就被人搶走,緊跟著一陣天旋地轉,她被人按在床上,掐住頜骨,動彈不得。

她只覺自己是趕不上了,腳步聲離她越來越遠,她終於是趕也趕不上。

那隻掐住她下巴的手忽然感到豆大的淚水打在上面,彷彿無窮無盡那樣。那人頓了頓。低聲道:“不要難過,他未必就死了。”

小蠻沒有任何反應,那人又輕道:“我請人在河裡打撈了一整天。沒有撈到屍體,只有一件大氅。以他地身手。應當不會那麼容易死。”

小蠻微微一動。那人立即放手,緩緩扯下落在床上地上的帳子。丟去角落,另走去桌邊,點亮了燭火。屋內頓時大亮,執燭之人一身白衣,眉目如畫,正是天權。

他取出一件濕漉漉還染血地大氅,輕輕走到床邊,放在小蠻手旁:“這是撈上來的衣服……”

話音未落,衣服就被她死死抱住,整張臉都埋在裡面。

天權在床邊坐了一會,忽然伸手按在她肩上,將她輕輕翻過來,她臉色蒼白,臉頰上還帶著土老闆指甲劃出來的血痕,兩條眉毛微微蹙著,眼角還掛著眼淚,卻已經睡著了。

他不由自主想起在沙漠裡,這張臉上楚楚可憐的神情。其實一直沒有告訴她,她不用裝就已經很動人了,而且,真正的楚楚可憐也是裝不出來地,她裝得很不成功。

他看了很久很久,最後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將她眼角的眼淚擦掉。

小蠻大病了一場,半昏半醒很長很長時間,偶爾神智清明一下,會抱著澤秀的大氅,靜靜望著自己的手。天權好像在趕路,她被安置在一輛寬敞舒適的馬車裡,窗外的風景每天都在變,有時候是翠綠的柏樹,有時候是微微發黃的鵝掌楸。

馬車行駛得很慢很穩,她幾乎感覺不到移動。每到黃昏時分,他會餵她喝一種味道古怪的藥,然後再吃幾粒苦得要命地丸子,這樣她就可以睡一個安穩覺。

天氣越來越冷,很快就下起了大雪,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天權將馬車停在路旁,輕輕揭開車簾,小蠻正睡在裡面,身體微微蜷縮起來,懷裡抱著 那件大氅,睡得像個孩子。他將她扶起來,拍了拍她的臉頰,小蠻微微一動,眼睫顫了兩下,只覺他的鬍渣擦在耳朵上,登時狂喜,反手緊緊抱住他,顫聲道: “澤秀!”

天權沒說話,只抬手輕輕摸了摸她地頭髮,她突然又猛地推開他,縮到角落裡,捂著臉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掉下來。

他從懷裡取出藥,坐在車廂邊上,並不進去,只淡道:“吃藥吧,馬上要到鎮州了。”

小蠻很久都沒反應,他也不勸,只是倚在車廂邊上,靜靜望著外面蒼茫大雪。

這裡是一片一望無際地大草原,灰色地天空像一隻罩子蓋在頭頂,風呼嘯起來,毫無阻擋。小蠻靠在車壁上,靜靜聽著風聲,不知過了多久,才輕道:“這裡是漠北?”

這些天她終於開口主動說了一句話,天權心中微微一鬆,輕道:“是的,外面是草原,想看看嗎?”

小蠻慢慢從車廂裡探出頭,靜靜望著外面蒼茫地草原,雪片像一團團巨大的棉絮,被風扯來扯去,染了一地銀白。她看了一會,嘴角忽然露出一絲笑意,輕輕說道:“沒有藍天白雲,也沒有放馬奔馳的人。”

“天晴了就會有的。小蠻點了點頭,縮回車廂,將藥丸拿起來吃了,天權解開腰間的水袋,遞給她。她喝了兩口,又道:“你是要把我帶回不歸山嗎?土老闆呢? ”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不,不去不歸山。土老闆已經死了。”

死了?小蠻戒備地盯著他。

天權慢悠悠地說道:“天剎十方的人突襲。所以死了。”

小蠻顯然一點也不相信他,天權也不在意,只道:“這裡是遼地。不歸山的人暫時出不來,你不用擔心。”

你難道不是不歸山的嗎?小蠻還是不相信。

天權再也沒說話。這些天趕路。縱然他身上還是一塵不染,然而面上到底還是有了風塵之色,下巴上也冒出了青黑地鬍渣,小蠻不由自主想起澤秀,他的鬍渣怎麼也刮不乾淨。今天刮了,後天就又冒出來。

她心中一酸,卻輕輕笑了。

馬車繼續在草原裡緩緩行駛,到了挨晚時分,便見到前面有大片的帳篷,正是草原牧民地居所。牧民們對客人十分熱情,將兩人請進了最大的帳篷裡,點上最旺地火堆,很快就送來了奶茶與羊肉。

小蠻的精神好了許多。慢慢吃著羊肉,突然抬頭道:“這裡有彩線和針賣嗎?”

天權搖了搖頭:“這些牧民都是居無定所,很快也要遷徙離開這裡。你要的東西。到了鎮州才能買到。”

“我們去鎮州做什麼?”

天權頓了頓,輕道:“暫住。我在那裡有一處田地。”

小蠻懷疑地看著他。良久,才道:“你為什麼要帶著我。不是應當把我殺了嗎?”

天權淡淡瞥了她一眼:“我為何要殺你?”

小蠻一時語塞。

天權起身,走到帳篷門口,又道:“你也不過是被迫的可憐蟲。”

小蠻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抱著膝蓋,把澤秀斷了半截的大氅披在身上,坐在地上發呆。帳篷裡很暖和,火苗燒得極旺,地上鋪了兩大塊毛皮,雖然很粗糙,但阻絕了外面天寒地凍地寒氣。

沒一會,牧民的一個老女人又送來了兩塊類似被褥的稍軟的皮毛,拉著她的手,疼愛地說了好長一串話,可惜小蠻一個字也聽不懂。她也失去了以前裝模作樣的力氣,只是木木看著她。

天權突然又走了進來,與那女人低聲交談了幾句,她才笑吟吟地走了出去。他走到小蠻身邊,將皮毛鋪在地上,道:“她覺得你長得像她孫女小時候,瘦的可憐,所以多送來兩張皮毛,怕你夜裡冷。”

他將皮毛鋪好,自己和衣躺了下來,沒一會,好像睡著了,發出低微的鼻息。

小蠻怔怔坐了很久,突然想起什麼,伸手入懷,掏了很久才掏出一幅白綢,展開就著火光細細打量。畫上的少年冷鬱絕美,不知看著遠方什麼地 方,好似在沉思。她地手指劃過少年的臉龐,像是不忍觸摸,飛快縮回手指,將白綢小心塞回去,這才和衣躺在皮毛上,心中一陣冷一陣熱,迷惘到了極致。

天權只覺身邊有人瑟瑟發抖,他緩緩睜開眼,轉頭望過去,就見小蠻縮成一團,皮毛落在她身後,她在夢中冷得無意識地發抖,卻絲毫不覺。

他拉起皮毛,蓋在她身上,又將火堆撥得旺一些,低頭見她還是冷得嘴唇發青,不由伸手將她攬了過來。突然,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輕輕叫了一聲:“澤秀……你沒死?”

他愣了很久,才緩緩抱緊她,按住她地後腦勺,低聲道:“嗯,我在這裡。”

她終於安靜下來,沉沉睡去。

耶律又無辜成了豬頭,在客棧裡躺著起不來,好在根古及時換下了契丹人的衣服,打扮成普通宋人地模樣,否則三個人都要成豬頭。

“這些宋人真是奇怪,契丹老百姓又不是軍隊,他們恨得牙癢癢做什麼?在遼地就從沒見過哪個宋人這樣被敵視過。”

根古臉上到底還是被揍了幾拳,嘴角腫了一塊,連衣小心給他上藥,一面輕道:“我、我也不知道,總之大家都要小心。”

耶律躺在床上,很想哭:“至尊寶通殺啊,銀子地味道都沒嗅到,反而被人打了一頓。”

根古皺眉道:“得了吧!能活命都不錯了!這裡又不是大遼,隨你胡天胡地。”

耶律怒道:“都是你這個小鬼!若不是你……”

連衣急忙抓住他的手,柔聲道:“別罵了,小心傷口疼。總之都是我笨,總是惹麻煩。”

根古嘆了一口氣:“姐姐你這樣地容貌,本來就應當被一個好男人養在金屋裡,不讓別人看見。你這樣行走江湖在外面拋頭露面,你不找麻煩,麻煩也會找你。”

連衣臉上一紅,只聽耶律笑道:“這還不簡單,小連衣,你就跟著我吧,我養你,以後再也不用過提心吊膽的日子。我造一座金屋給你。”

根古眉毛登時豎了起來,怒道:“你把姐姐當成什麼了……”

話未說完,卻見連衣紅著臉,低頭輕道:“不、不要的。這樣就很好,我不要什麼金屋……”

根古倒抽一口氣,不可思議地看著她,良久,臉色突然一沉,猛然起身推門走了出去。連衣驚愕地看著不停晃動的門,輕道:“我說錯話了嗎?”

耶律笑了一聲,抬手緩緩捏住她的手腕,低聲道:“不要理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老子還沒吃到嘴呢。”

連衣疑惑地看著他,忽然想起什麼,猛然跳起來:“不好!我忘了主子!”

耶律一把沒拉住她,眼看她跑出了門。連衣噌噌跑到樓下,就見根古冷臉管掌櫃的要酒,抬頭見她下來了,便道:“姐姐要去哪裡?”

她急道:“我把主子丟在賭場了!我要去找她!”

根古道:“不用去找了,澤秀大叔跟著他,那個天權公子也在,不會有事的。對了,還有一個紫衣的女人,我們半途上突然遇到了她,據說和小蠻姐姐也是熟識,她總認識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人,你就別擔心了。”

連衣猶豫道:“可是,他們沒回客棧……”

“你現在去找也沒線索,只能沒頭蒼蠅一樣亂逛。何況現在大家臉上都那麼難看,要打聽也得等消腫再說。”

根古不由分說拉著她坐在椅子上,倒了兩碗酒,遞給她一碗。

“根古,你說什麼紫衣女人?”她印象裡小蠻好像並不認識什麼紫衣的女人。

根古喝了一口酒,淡道:“我們在太白山找到了五方之角,其實就是什麼小主的墓室,裡面埋了厲害的機關,險些把我們燒死,好容易逃出來之後,又找不到澤秀大叔他們,天璣和搖光他們去更北的地方找他們,我就和天權到宋地來找,沒想到半路上遇到了那個紫衣女人,神秘兮兮,聽聲音像是個美人姐姐,不過臉上蒙著紗看不清長什麼樣。天權好像也認識她,所以我們同行了三天左右,她一路上說的話沒超過三句,也沒和我說過話,後來我們在賭場見到你們,她 也不見啦。”

連衣哦了一聲,低頭小小喝一口酒,味道並不好。她放下碗,見根古神色淡淡的,似乎並不快活,不由小心翼翼問道:“根古,你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其實,我知道你不喜歡耶律……可他的人並不壞,真的不壞……”

根古吸了一口氣,突然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姐姐,在你心裡,我始終只是個小孩子,對不對?”

連衣怔怔地看著他。

根古笑了笑,臉色漸漸陰鬱,良久,又道:“是其他人也罷了,你不能喜歡他,他根本是個畜牲,你喜歡他,一輩子就完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現在怎樣 發表於 2009-6-20 01:41 AM

鴉殺之卷 第二章 變徵(二)

連衣上樓的時候,剛好見到耶律在房門外東張西望,一見她上來了,他便微微一笑,走過去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小連衣,給你看一個有趣的東西。”

連衣緩緩抽出手,猶豫了一下,才低聲道:“天、天色不早了,明天再看吧。”

耶律毫不在意,攏著袖子輕道:“明天看就遲啦,明天就該放走了。”

說罷牽著她的手,便去推門,連衣急急地又把手抽回來,急道:“不……我不想看了,你也趕緊去休息吧!”

耶律笑了笑,也不說話,只是從袖子裡取出一個東西,輕輕舉到她面前。卻是一隻小小的麻雀,在他手裡可憐兮兮地發抖,縮著腦袋,豆大的眼睛黑亮有神。

連衣啊了一聲,急忙在它頭上輕輕摸了摸,低聲道:“你怎麼捉住的?”

耶律笑道:“我在窗台上撒了一些碎米,這小東西犯饞跑來吃,結果就掉了進來。你喜歡嗎?”

連衣點了點頭,輕輕把小麻雀接了過來,它一派蔫態,只是裝死,連衣摸了兩下,才道:“還是放走吧,不能飛多可憐。”

耶律推開房門,道:“走,咱們把它從窗戶那裡放走,再撒點米粒,看能不能引來更多的麻雀。”

連衣絲毫不覺,點點頭就跟著他進屋了,耶律果然取了一些碎米灑在窗台上,將那隻麻雀放了上去,它撲啦一下拍著翅膀就飛了,沒一會卻又飛回來,警惕地看著他倆。顛顛跳過來,趕緊搶了一粒米。

那模樣實在可愛的很,連衣不由笑了起來。沒過一會。又來了三四隻麻雀,在窗台上顛顛的跳。搶米吃,連衣又灑了一把碎米,卻將它們嚇了一跳,撲簌簌就飛走了。

“啊!別走呀!”連衣輕輕叫了一聲,很是遺憾。

耶律哈哈笑道:“你太急了。這些東西很狡猾的,要輕輕放才可以。”

連衣點了點頭,將袋子裡的碎米輕輕灑在窗台上,突然想起什麼,低頭輕道:“嗯,那個……你……我、我還沒謝謝你在賭場幫我解圍,又害你被打,總是給你找麻煩,真是很抱歉。”

耶律柔聲道:“這算什麼麻煩。小連衣地麻煩,比我的麻煩重要一千倍。別說被打兩下,就是用刀子來砍我。我也不會不管的。”

連衣臉上一紅,緊跟著又變成了慘白。怔了很久。突然低聲道:“你是不是經常說這種話?去……去騙那些男人女人……”

耶律很久都沒說話,連衣等得心虛。不由偷偷抬頭瞥了他一眼。只覺他半邊臉被火燒雲地天空映得通紅,眼底彷彿也藏著彩霞,定定看著自己,沒有表情。

她有些發慌,正要開口道歉,忽聽他輕聲道:“我對你,從來也沒有花言巧語過。或許我以前騙過很多人,不過對你,我一個字都沒有騙過。”

連衣只覺呼吸都要停了,心跳卻漸漸變得大聲,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我……我知道了……”

她地手突然被人輕輕握住,連衣不由一顫,只聽他在耳邊低聲道:“連衣,世上只有你對我最好。為你,我不做什麼勞什子的皇帝,咱們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過日子,生很多很多孩子……”

連衣驟然抬頭,只覺漫天霞光都倒映在此人眼裡,無比絢爛,無比深邃,美好的像一個幻夢。

或許她的人生也像火燒雲一樣,幻彩一般地絢麗,只有短短的一會兒,都是虛假的煙雲,之後就要沉入無窮無盡的黑暗裡。不過那也不要緊,因為這樣的美麗如果不抓住,她自己都會唾棄自己。

耶律順著她的手腕緩緩撫摸上去,停在她的臉頰上,替她將腮旁的一綹碎發撥開,輕輕叫了一聲:“連衣。”

她只覺腮上一熱,是他的嘴唇貼了上來。她心中大驚,想要跳開,可是不知為何卻又不忍避開,他地手已經緩緩撫到脖子上,唇沿著她的臉頰下滑,在她鼻頭上輕輕一吻,低頭便要去吻她的唇。

房門突然被人敲了兩下,兩人都是一震,連衣慌得一把推開他,奔到門口拉開門,根古抱著胳膊站在門口,冷冷看了她一會,她面上紅暈堪比晚霞。他淡道:“下去吃晚飯吧,傻子。”

連衣急忙點了點頭,逃命似地跑下樓。

耶律笑吟吟地走到門口,低頭看了看根古,他也冷冷看著他。

“如果要對她好,就要對她一個人好。”根古到底年紀小些,忍不住先發話了。

耶律哧地一笑,輕聲道:“玩過了可以讓給你,成全你的美夢。”

根古神色一變,抬手揪住他地背心,一拳砸在他臉上。耶律跌跌撞撞踉蹌好幾步,撞在客房地門上,抬手在嘴上一抹,果然出血了。他冷下臉,低聲道:“耶律根古,以下犯上是什麼罪?不會因為你是小孩就減輕!”

根古一腳踹上他的心口,厲聲道:“打死你就沒罪了!”

耶律撲倒在地,掙扎了半天才爬起來,二樓客房里地客人們聽到動靜都跑出來看熱鬧,見根古出手極狠,不由都驚道:“咦?!那個小孩在揍大人! ”

根古騎在他身上,揮拳還要再揍,忽聽一陣腳步聲急急跑上來,正是連衣,她臉色蒼白,不過很顯然並不是看到他倆打架而變得蒼白的,她一見根古將耶律壓在下面暴打,先是一愣,緊跟著趕緊過來拉架,一面急道:“別打!我們……快離開這裡!”

根古又朝耶律身上狠狠踹了幾腳,他早已動彈不得。被連衣一把抱起背在背上,進屋推開窗戶就要跳下去。根古匆匆跟上,急道:“怎麼了?!”

連衣臉色發白。不及解釋,正要跳下去。忽聽門外靴聲橐橐,眨眼間就上來了一個黑衣人,身材高大,面容英偉,正是先前在團扇莊園見到的耶律文覺。他一條胳膊被澤秀斬斷了。只將袖子和腰帶捆在一起。他冷冷看著連衣,隔了一會,突然道:“廢物。”

連衣臉色慘白,咬了咬嘴唇,緊緊攥住耶律的袖子。

根古見勢不好,急忙擋在她面前,沉聲道:“你要做什麼?!”

耶律文覺看也不看他,又道:“你主子人呢?”

連衣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可能是被澤秀大叔和天權公子他們帶走了吧……”

耶律文覺臉色有些微妙的變化:“天權帶走了?”

連衣急道:“你……你不要殺她!她是好人!對我……對我很好!我、我也不想再聽你的話了!我不想對不起主子!”

耶律文覺冷笑一聲:“自作聰明!澤秀如今已經死了。沒人護著那女娃兒,她知道地太多,遲早要死。”

澤秀死了? !所有人都呆住。耶律一口氣沒喘上,登時放聲大哭起來。耶律文覺嘖了一聲。抬指一彈。也不知射了什麼東西打在他身上,他登時沒了聲音。癱在連衣背上。

連衣顫聲道:“我……我會護著她!天權公子也是!”

耶律文覺又是一聲冷笑,卻沒說話,隔了一會,才道:“你給我把她找回來,帶給我。”

連衣猛然搖頭:“我不!”

話音剛落卻發出一聲慘呼,狠狠撞在牆上,肩上的耶律也滑了下來。她咬牙扶住肩上的傷口,那裡被他

用鐵彈珠打了個洞。此人出手之狠辣,令人側目。

根古揮刀便要上去,卻被他一把抓住刀背,反腳正中他地背心,根古撲倒在地,立即暈死過去。

他上前一步,正要把連衣從地上提起來,忽然側耳去聽樓下,眉頭一皺,當即轉身推窗跳了下去,一面道:“記得帶她給我!”

連衣臉色灰白,將按住傷口的手拿下來,上面早已染滿了鮮血。她艱難地起身,扶起耶律和根古,只聽門外又傳來一陣喧囂,有人在大聲嚷嚷:“哪裡有人鬧事?”

是大宋官府地人!連衣心中吃驚,然而此刻已經躲不得,只見一群官兵衝進來,將他們團團圍住,連衣眼前一黑,頓時什麼也不知道了。

小蠻開始兩耳不聞窗外事,專心致志地刺繡。

每當提筆描花樣子的時候,一個恍惚,彷彿總是回到某個風和日麗的午後,日光暖洋洋地,白楊樹被風吹得颯颯輕響,龍吟細細。

有清涼的香氣圍住她,她又是歡喜,又是茫然,緩緩抬起頭來,總能看到那一對濃密微顫的睫毛,忽然揚起,妖嬈地桃花眼定定望著她,像兩顆玄色水晶,寶光流轉:“怎麼不畫了?我看著呢。”

小蠻情不自禁,低聲問道:“你看畫還是看人?”

聲音刺破暗室的寂靜,她猛然回神,發現面前並沒有人。風捲著雪花灌進來,將茜色的窗紗吹得輕輕搖擺。

小蠻怔了很久很久,手裡的畫筆掉在地上。她趴在小幾上,萬念俱滅。

她現在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只有自己的影子蜷縮在腳邊,像一團化不開的苦。

天氣越來越冷,在連續下了三場大雪之後,小蠻終於將澤秀繡好了。

她將成品高高舉起,每一寸都細細打量。

這是他的眉,這是他的眼,這是他地頭髮,還有三把不離身的劍。繡在白綢上的少年澤秀,目光灼灼,冷鬱清秀,彷彿下一刻就會從綢布上走下來,或溫柔笑語,或薄怒微諷,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小蠻心中又是得意又是傷感,手指輕輕拂過他地臉頰,最後小心折疊起來,放進最裡面的衣服裡,貼著心口。

這樣他就又活了,永遠與她在一起,從此也不會分開。

她起身穿鞋,推開小室地門走了出去,風雪把她貂皮袖子吹得鼓了起來,外面一片白茫茫。

這裡是天權在鎮州郊外地一處小小莊院,靠著一片小湖泊,十分清幽。替他看守庭院的只有父子三人,父親大約四十歲往上,目光銳利,寡言少語,兩個兒子看上去也絕非等閒之輩。自從把她送來之後,天權就不見了人影,每日打掃送飯都是其中一個小伙子。

小蠻推開門,就見到那個年輕人在用壇子收集松樹上地雪,回頭見她倚著門邊發楞,他也是一呆,想不到平時鎖在屋子裡不出來的姑娘今天居然主動跑出來。

“天權在哪裡?”她輕聲問著。

那人愣了一下:“公子爺現在不在這裡,出門辦事去了,只怕要過些日子才回來。”

小蠻點了點頭,見他小心掃去松枝上的浮雪,將中間的白雪用一種類似勺子的東西舀了裝進壇子裡,不由問道:“請問……你在做什麼?”

那人笑道:“公子爺喜歡松枝上的雪水泡茶,今年好大雪,應當可以存上十壇子了。”

他可真講究,居然要松枝上的雪水,卻聽那人又道:“公子爺的院落裡還種了許多梅花,可惜還未到二月,不然取了梅花上的雪水,更好。”

小蠻此刻心裡空落落的,剛剛完成一件對自己來說十分重要的事,見他忙得正歡,不由走過去:“那……我可以幫你嗎?”她想找點事情做,不然悶在那裡會更難受。

那人和氣的很,果然給她取了勺子和壇子,兩人在附近的松枝上挑選最白最潔淨的雪,小心放進壇子裡。

忙了一會,小蠻就知道這人叫三喜,是那個中年管家的大兒子,他弟弟專門負責照料天權的日常,名叫七福。中年管家姓趙,天權平日都叫他趙叔。園子裡只有他們三人照應著,其餘奴婢丫鬟是半個都沒有。

“公子爺喜歡清靜,難得回來一次,我們平日裡也都不敢去打擾他。”三喜笑起來憨厚的很,讓小蠻想到了遙遠梧桐鎮裡的鏟子。

“不過我們還是頭一次見到公子爺帶女孩子進來,爹高興的很,說他終於開竅了。公子爺今年快二十四啦,平常人這時候孩子都老大了,他還沒個動靜,爹擔心的很。”小蠻乾笑兩聲:“其實……並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啦。”

三喜自說自話:“咱家公子爺多好啊,長得俊,功夫也好,也從來不在外面拈花惹草。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小蠻緩緩放下壇子,只覺心口那一塊十分暖和。

不是滿意不滿意的問題。她微微抬起頭,因為她心裡已經有一個人了,除了他,她誰也不要看,誰也不會要。

雖然他大約不在人世了,但她還是很驕傲,驕傲的露出一絲微笑。

她覺得自己好像又變得很富有,整個世界都在懷裡一樣。


鴉殺之卷 第三章 變徵(三)

天權回來的那天,雪停了。

小蠻正和趙叔父子三人在院子裡掃雪,唧唧呱呱又說又笑,半點陰霾也看不到了。

“那照蠻丫頭的說法,櫻桃汁肉是甜的了?肉是甜的,怎麼吃?”出乎意料,趙叔冷漠的外表下,居然是個醉心廚藝的人,聽說小蠻會做一點江南菜,就問個不停。

小蠻拿著竹枝大掃帚,小心掃著台階上的積雪,一面笑道:“江南菜當然是甜味居多,其實櫻桃汁肉雖然甜,但味道很不壞,您老做一次就曉得了。”

趙叔連聲詢問作法,小蠻在做菜上面並沒有很高的天賦,不如她娘,做什麼什麼好吃,而且時隔太久,也記不太清楚,只得胡亂猜測著說了一通,見趙叔煞有其事地點頭,她心中也好笑。

三喜笑道:“爹,那今晚咱們能吃到那個什麼櫻桃汁肉了吧?”

趙叔搖了搖頭:“等等,還要再研究研究才能下手。”

七福道:“你都研究了三天,上回小蠻說松鼠鱖魚,你說沒材料做不起來,鱔糊也是沒材料,這回櫻桃汁肉就是豬肉,材料都有了,你儘管去做就是。好不好吃我們來說。”

趙叔還是搖頭,三喜和七福鏟了積雪,倒進一個大竹筐里,剛回頭,就見天權站在後面,靜靜看著他們。他倆吃了一驚。急道:“公子爺回來了!”

他默默點頭,其實他已經站了好一會,他們只顧著和小蠻說話。一個人也沒發覺。他見到小蠻眉飛色舞的樣子,好像也不怎麼想說話了。只覺看著就好。她與先前頹靡痛苦的樣子完全不同,好像又恢復了往日的生氣,似乎,還變了不少,面上像要放出光來一樣。

他一出現。場面頓時冷了不少,三喜和七福忙著去倒雪,趙叔也變得一本正經,恭恭敬敬地行禮,跟著就走了。小蠻一個人孤零零地掃雪,回頭對他微微一笑:“你回來了。”

天權有一瞬間的窘迫,跟著立即點頭道:“嗯,我……回來了。”

小蠻將殘雪掃了堆在台階旁邊,又腳步輕鬆地把大掃帚放好。天權默默看著她在偌大地院落裡忙乎,纖細的腰身不盈一握,冬日的陽光照在她身上。映得頭髮軟軟黃黃,稚嫩可愛。大團白霧從她嘴邊呼出。睫毛上也染了一些小水滴。

她放好掃帚。又急急跑回來,站定在他面前。臉和鼻子都是紅通通地,開口輕道:“嗯,你終於回來了,謝謝你救了我,這些日子我過得很好。趙叔他們都是好人。”

他不知該怎麼接話,他的生命裡,從未出現過這種繁瑣又溫馨地事情,乾淨利落的天權公子,突然變得很笨拙。他又點了點頭,低聲道:“那就好。”

小蠻低頭玩著衣服帶子,白霧在她耳邊擦過,她的耳朵也紅紅的,被陽光照著,像半透明的瑪瑙。天權突然很想輕輕摸一摸,這是一種很鮮活奇妙地生命,與他的習慣格格不入,但不知為何,讓人覺得有一種寂寞的倔強藏在裡面,不自覺地想靠近一些。

“我想我該走了,不能一直住在這裡。”她低聲說著,“所以,請你送我離開,好不好?”

天權心中微微一驚:“為什麼要走?”

“因為我不能一直住在這裡啊,這裡不是我的家。”

天權淡道:“暫時不要走,遼兵已經從不歸山撤走,他們在到處找你,天剎十方那裡也在找你,你一出去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小蠻輕輕搖了搖頭:“我不怕,請你送我離開,不用遠,送到鎮州城裡就好。”

她現在什麼也不怕了,誰的威脅,誰的利誘,誰的恐嚇,都成了風輕雲淡。或許十六年來,她第一次活得如此坦然。

天權無話可說,默默看著她。日光照射在她臉上,眼前的少女身材嬌小,只到他地肩膀,卻驕傲地挺起脊背,仰著頭,永遠也不服輸。她的目光很堅定,知道自己做什麼,要什麼。現在他終於明白她面上那一層光是什麼了。

“你出去了,也不能回家,你父母會被你連累。”

小蠻笑了笑:“我不回梧桐鎮,我只是想離開這裡,找個地方好好生活。他們找我也好,找不到也好,我都不在乎。”

天權再次無話可說。

他慢慢轉身,良久,才道:“再緩一緩,不要急。”

小蠻輕輕問道:“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呢?她的死活其實與他沒什麼關係,完全是兩個陌生人。

天權淡道:“因為最近有天剎十方地人在附近活動,送你離開會被發現。”

小蠻點了點頭:“對,我不能連累你。那……緩一緩再說吧。”

她輕盈的腳步聲去遠了,天權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那麼久,也沒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說謊。

屋簷上地積雪落在他肩上,天權輕輕拍掉,又站了一會,才轉身離開。

結果晚上趙叔還是試著做了一道櫻桃汁肉,甜而且酸,酸得要命,咬一口牙好像就要掉。三喜和七福在廚房沒忍住偷吃了一點,結果吃得痛苦極了。

難得公子回來,他們能聚一處吃個飯,他們老爹太會煞風景,這種菜讓人怎麼吃。

趙叔滿臉堆笑,特地用小刀切了一塊最大地肉,恭恭敬敬地遞給天權:“公子爺請嚐嚐,這是蠻丫頭說的櫻桃汁肉,江南菜。不知合不合你地口味。”

天權點了點頭。見桌上眾人都盯著自己,他便放柔了神色,道:“吃飯吧。吃飯的時候不用講那麼多規矩。”

三喜和七福咬著手指,眼睜睜看他用筷子將那塊軟綿綿彈性十足地肉夾開。挑了一小塊放進嘴裡——他好看的眉毛微微一皺,隨即鬆開。

趙叔充滿希望地看著他,小聲道:“公子爺,好吃嗎?”

天權默默點頭:“不錯。”

趙叔兩眼放光,趕緊又切了一塊大的給小蠻:“蠻丫頭。這菜是你地功勞,快嚐嚐!”

小蠻笑吟吟地夾了一塊放進嘴裡,結果一口氣差點卡喉嚨裡,臉色憋得發青,好容易才把那塊肉吞下去。抬頭望見趙叔希冀的眼神,她慢慢點頭:“好吃。”

趙叔喜滋滋地坐下來,夾著肉往嘴裡一塞,跟著一口噴了出來,臉色忽青忽紅。半晌說不出話。

三喜嘆道:“爹,太酸了。”

趙叔怒道:“偷吃地時候怎麼不早說!”七福低聲道:“說了不是等於承認偷吃麼……”

趙叔臉色發白地起身,一把端起那盤肉。慘然道:“公子爺,菜沒做好。都是我的責任。您難得來一次。卻……”

天權擺手道:“無妨,還有別的菜。不用計較。”

小蠻見趙叔眼中含淚,顯然是一付不能就這麼算了的樣子,不由起身笑吟吟地夾了一筷子豆芽放進他碗裡,柔聲道:“趙叔,豆芽可好吃了。 ”

說著又給七福三喜天權三人每人夾了一筷子,笑道:“第一次做江南菜,當然很難。雖然酸了點,不過很嫩啊。趙叔您別灰心,明天一定做得好吃了。”

說完見七福一個勁朝她擠眉弄眼,下巴朝天權那裡指,她登時想起來這人有嚴重潔癖來著,趙叔用刀給他切肉,刀也和給他們用的不同,這會她用自己用過地筷子給他夾菜,只怕這位貴公子會勃然大怒,再也不吃了。

小蠻小心翼翼地坐回去,看著天權,他果然沒吃,只是看著自己碗裡的豆芽。她低聲道:“那個……對不起,你要是覺得髒,可以倒掉……”

天權恍若未聞,低頭繼續吃飯,將那豆芽吃的一干二淨,一面道:“趙叔坐下吃飯,站著怎麼吃?”

小蠻鬆了一口氣,還好,他很給面子。回頭見七福和三喜兩個擠眉弄眼地,大約意思是說公子從沒這樣過,可見自己在他心中絕對不一般。

開玩笑吧,他不過是給她面子而已,因為她是女孩子,這人對女孩子向來比較寬容,換了是個男人,只怕他早就變色走人了。

吃完飯,小蠻幫著把盤子撤走,剛起身,懷裡突然掉出一塊白綢布,七福趕緊撿了起來,賊忒兮兮地笑道:“佳人故意遺落香帕,可見其心叵測。”

小蠻急忙伸手去拿,卻被他一讓,遞給了三喜,挑眉笑道:“不行,掉了就是我家公子的,可不能還給你。”

三喜將那塊白綢打開,本想跟著起哄,忽見綢布上並不是花鳥魚蟲,而是一個冷然沉鬱的俊秀少年,面目栩栩如生,美得令人窒息。他一呆,低聲道:“這是誰?你兄弟嗎?”

七福也湊過去看,嘖嘖稱讚。

小蠻飛快將那塊白綢搶了過來,小心翼翼折好放進懷裡,微微一笑,輕道:“不,是我愛的人。”

她承認得如此灑脫,毫不羞愧,甚至半點心虛也沒有。

三喜和七福無言地看著她的背影,再抬眼偷偷去看天權,他面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倆再也不知該說什麼。

黑暗像是打翻了墨盒,濃濃地,一層一層鋪開。

連衣在黑暗裡半睡半醒,只覺肩上一陣陣抽痛,像是被刀子在攪動一樣,她背後出了一層冷汗。然而比疼痛更為可怕的,是依稀有一雙手在自己臉上身上摸來摸去。

她勉強睜開眼,只見一線暗紅燭光,幾個陌生人影貼著自己,解衣服的解衣服。摸身子地摸身子。她心中大駭,勉強叫了幾聲:“不,不!”卻無力動彈。

恍惚中。遠方似是有一陣喧囂,慘叫聲。呼叫聲此起彼伏,她被人抓起負在背上,一顛一顛的狂奔。肩上有滾燙地液體順著胳膊流下,她嘴唇微微一動,低聲道:“誰?”

那人地頭髮刮過她的臉頰。被汗水浸透,帶著一股甜香與輕微地汗味。他地聲音也很低:“我,沒事了。”

那聲音又像根古,又像耶律,她一時也分辨不出究竟是誰,然而心裡終於一安,眼前又是一黑,暈死過去。

此後她一直斷斷續續地昏迷清醒,看到地畫面也是斷斷續續地。有時候是極深沉的黑夜,有時候是微微明亮的晨曦,有時是一個男人蹲在身邊餵湯藥。有時又是一人面對長滿青苔的洞壁。

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少晨昏。連衣終於清醒過來。

這裡是一處乾燥地山洞。洞壁上滿是乾枯的青苔,火光熊熊。很是溫暖。連衣微微一動,只覺肩上的傷口也不那麼疼了,她緩緩起身,低頭一看,肩上包紮的很有些簡陋,但傷口並不疼,只是微微發麻。

洞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連衣猛然轉頭,卻見耶律提著兩捆枯枝走了進來,見到她醒了,他便揚眉一笑,道:“傷口還疼嗎?”

他衣服髒兮兮而且亂七八糟,一點也看不出貴公子的氣派,不過臉上倒是乾乾淨淨神清氣爽。連衣茫然地搖了搖頭,怔怔看他走過來坐在自己身 邊,又道:“以前在外面打獵,被鷂子什麼的抓傷很正常,隨行大夫常用一種藥草搗碎了敷在傷口上,可以鎮痛止血,幸好這附近能找到,不然你這傷難好。”

連衣好像還不太敢相信,整個人處於一種極度驚惶後的失落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耶律摸了摸她的臉,眼睛笑得像月牙:“沒發燒了,你身體不錯。如果一直發燒就糟糕,咱們被大宋官府通緝了,大夫也不能請,必須盡快離開宋地。”

“為什麼?”她喃喃問著。

“因為發現我和根古是契丹人,我還是個王爺。最關鍵是,為了把你從那些雜碎手裡救出來,我們殺了幾個大宋的官兵。”

連衣定定看著他:“是你們……救了我?”

耶律微微一笑,抬手把她地腦袋往下輕輕一按,低聲道:“別這樣看人。不然你說自己是怎麼來這裡的?”

連衣四處看看,這裡顯然是某個郊外山林,月色從洞口傾瀉進來,安靜得像是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根古呢?”她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耶律嗯了一聲,抬手攬住她地肩膀,笑道:“別問這麼多,先睡一會吧。”

“他出事了?”她臉色頓時煞白,“還是被宋兵又抓了回去?”

耶律嘆了一口氣:“當時我們也被拷在牢房裡,好容易劈斷了木頭欄桿逃出來找你,結果遇到了十幾個宋兵,我背著你逃出來,他墊後,結果就分散了。”

連衣起身就要出去,耶律一把拉住她,低聲道:“做什麼?”

“去找根古。”她一點也不猶豫。

耶律面色一沉,冷道:“好容易逃出來,怎能再去送死。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沒辦法和大批地宋軍作對。”

連衣急道:“那也不能讓他死啊!他還那麼小……”

耶律起身道:“好,我和你一起去,我也陪你一起死好了,兩條命為他一個人送葬,你高興嗎?”

“你不會功夫,不要去!”

“很好,你為了他寧可去死,那我算什麼?拼命救你出來是救錯了,受了傷也是白傷,我竟是個拋棄同伴地惡人了。”

連衣急忙回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他突然上前一步,抬手緊緊抱住她,一面握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腰上放:“這裡還有傷,被宋軍刺了兩刀。我地傷不是傷?根古在你心裡,比我重要?還是說,我死了也不要緊?”

他貼著她的耳朵逼問,聲音輕的像耳語,目光灼灼看著她。

連衣的嘴唇微微一碰,喃喃道:“不……我不是……”

“不是什麼?”他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來,那一張芙蓉面,在火光中清麗難言,不可方物。他輕道:“你如果出了這個山洞,我馬上就會死。我不是開玩笑,只要你走,我立即就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現在怎樣 發表於 2009-6-20 02:02 AM

本帖最後由 現在怎樣 於 2009-6-20 02:05 AM 編輯

鴉殺之卷 第四章 鎖春(一)

後來的事,連衣已經記不清楚了。

夜色暗沉,火光迷離,她只覺背後一陣冷一陣熱,心裡似是有一種不顧一切要把自己貢獻出去的力量。

乾草透過鋪在地上的衣服,扎在赤裸的皮膚上,又痛又癢。火點是急促撥動的琴弦,上下跳躍,很急很快,在她身上每一處徘徊。

遠處像是有一種被撕裂的笛聲,淒楚纏綿,好似一隻小手抓住了她的心臟。那是幸福到了痛楚,還是只因為是痛楚,她已經分不清。她被人捧在手裡,翻捲、折疊、舒展,像一塊新布料到了經驗老道的裁縫手裡,熟練地裁剪對折,做成一件美麗的衣服。

包裹住他,包裹。那光滑的肌膚,還有涔涔的汗水。

淒冷的月色透過洞口,傾瀉進來,灑在她妖嬈的長發上。髮上多了一隻手,伸進去按住她雪白的頸項,然後另一層漆黑的長發鋪了上來,被她的手撥亂,連鋪在地上的乾草也亂了。

很亂,亂到洞口有一個人影閃過都沒被人發現。那條漆黑的影子孤零零在月下站了很久,靠在外面的石頭上,緩緩吐出一口氣,白霧籠罩住他濕潤 晶瑩的眼睛,將一切奧妙都掩蓋住。她的睫毛濕漉漉,分不出是汗水還是淚水。耶律情不自禁將她抱起來,低頭去吻她的睫毛。連衣閉上眼,抬手緊緊抱住他的脖 子。

她是在飛升還是在墮落,自己也不知道。

那一片淒楚的笛聲,似乎送入了小蠻的睡夢裡。

她從未聽過這種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被緩緩撕裂開一樣,帶著一種決然地味道。她被驚醒,推開覆在身上的皮毛。側耳仔細去聽,遠處果然有人在吹笛。有著羌笛的纏綿淒冷,不似普通竹笛地清越悠揚,像是天神在細細吟唱,又像龍在沉沉呼嘯。

那曲調如此優美,小蠻不由自主趴在窗前仔細去聽。細細聽了一闋,只覺耳熟,正要繼續聽下去,笛聲忽然一轉,又繞回上一闋,從頭開始吹。

城上風光鶯語亂,城下煙波春拍岸。

綠楊芳草幾時休,淚眼愁腸先已斷。

小蠻腦中猶如電光火石一般,迅速想起了李十三。他當日在醉月樓就是吹得這一闋玉樓春。李十三是誰?耶律文覺的兒子。耶律文覺是誰?要殺她地那個天剎十方。

她暗暗心驚,也有些懷疑,猶豫半晌。終於大膽推開窗子去看。

外面院子黑黝黝的,只見雪光瑩瑩。不遠處是天權的院落。他的小樓上燈火通明,隱約有人倚在欄前吹笛。

想不到天權公子居然有這種雅興。在沉寂的雪夜裡獨自吹笛,還吹得滿腔幽怨,笛聲淒楚。好像這種喜歡穿白衣,有潔癖,冰塊一樣地貴公子都愛玩這麼高雅的東西。

小蠻把窗戶關上,懶得理會。可是那笛聲居然不停,幽幽地吹了很久很久,她聽得心煩意亂,怎麼也睡不著,只得光腳穿上大氈靴,披了一條貂皮 披風,衝到樓下大叫: “夜很深了知不知道?你可以明天白天吹,吹一整天都沒事。

樓上那個白衣公子果然緩緩放下手裡的笛子,過一會,低聲道:“你來的正好,聽說你擅長琵琶,可願為我彈這一曲玉樓春?”

小蠻擺擺手:“明天再說吧,我也不是很擅長琵琶。”

她打了個呵欠,安靜下來之後,果然就困了。她轉身要走,忽聽身後有一些動靜,不由回頭一看,卻見他不知何時從樓上跳了下來,站定在自己身後。

“請。”他好像根本沒聽到拒絕,直接對她做個請的手勢,一面推開了屋門。

小蠻實在沒辦法,要掉頭就走吧,好像這裡是人家的地盤,人家又救了她,不能太不給主人面子。她只得躑躅著走進屋子。她還是第一次進天權的 院落,院前果然種了許多梅樹,屋子里幹乾淨淨一塵不染,地上鋪著一層雪白的羊毛地毯,屋子四角放著火盆子,火光艷艷,溫暖如春。

她低頭看看自己臟兮兮的氈靴,這還是七福借給她地,好像踩進去很不好。可是她裡面又沒穿鞋,在男人面前光著腳,是很沒禮儀的事情。正在猶豫,天權早已走了進去,遞了一雙雪白的鞋子給她,好像是狐皮地,上面還綴著三顆小小的珍珠。

她穿好鞋走進去,天權關上門,走到後室,不一會便端了茶出來:“沒什麼好地可以招待,不要介意。”嘴上雖然這麼說,但端出來地茶具和茶點都十分精緻,小蠻剛好餓了,抓起一塊就吃,揭開蓋子咕咚喝了一口,忽見他定定看著自己,不由奇道:“怎麼了?”

天權淡淡撇開眼睛,道:“這是松枝上的雪水泡地顧渚紫筍茶。”

是……這樣嗎?她就覺得香醇一點,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而且茶好像就是用來解渴的,沒必要那麼講究吧……小蠻又喝了一大口,為自己的惡俗感到悲哀。

天權好像也是準備睡覺卻睡不著的樣子,頭髮都披了下來,身上薄薄地一件夾袍,領口鬆開,耳釘在火光中閃閃發亮,看上去有一種異樣的嫵媚。 小蠻對他的美色視而不見,坐了一會,吃了兩塊糕點,喝了一杯熱茶,屋子裡暖烘烘的,她身上披著狐皮披風,有點熱,乾脆脫了下來。

天權立即起身,走到內室,過一會拿了一件白色外衣並一把琵琶走了出來。

“給,穿上。”他把衣服遞給她,卻不看她。

小蠻低頭看看自己。她又不是沒穿衣服,身上的袍子連腳都能遮住,脖子也包的嚴嚴實實。他做什麼好像自己沒穿衣服闖進男人屋子裡的表情?

沒辦法,她只好道謝接過來穿上。天權把手裡的琵琶遞給她。輕道:“只不知合不合你地手。”

小蠻摸了摸,這是用紅木做的琵琶,鳳枕是像牙製成,似乎被人用過很多次,象牙有一種柔和的光澤。琴頭雕著如意鳳尾紋。嵌著一塊碧綠地翡翠,十分精緻,絕對不亞於李十三那把紫檀琵琶。

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啊。她嘆了一口氣。

“那我彈了,其實我彈得並不是很好,別介意。”

她抱著琵琶,試了試音,果然珠翠清麗。手指一撥,正是玉樓春的調子。

果然如她自己所說,她地琵琶彈得併不是很好。雖然她生了一雙好耳朵,但自己彈卻不出眾,幾個音都是平平。好在這琵琶音質極脆,多了一些爽利。聽起來倒也有別緻的味道。

天權靜靜聽著。火光映在他面上,忽明忽滅。他雙目深邃,不知想些什麼。

一直到了下闕,那調子陡然拔高,緊跟著又落下,從此忽高忽低,越高越險,越低越細微,時而高山磅礴,時而鳳啼細細,她手指微微將弦一絞,音顫不發,竟有一絲剛烈倔強的味道流露出來。

天權眉毛輕輕一動,握緊了自己的手。

彈、挑、掄、掃、抹、扣,那音在她手裡猶如漸漸沸騰的水,跳地令人坐立不安,一刻也不能安穩。天權終於再也坐不住,緩緩起身,抽出腰間的笛子,放在嘴邊幽幽吹了起來。

淒楚的調子頓時將她音中的剛烈味道壓下去一些,小蠻微微一頓,不由抬頭去看他。

他手裡拿的卻不是普通的笛子,微微呈弧形,其色瑩白,居然是玉做的,每一個按孔上都雕著各類花紋,下面綴著松綠色的流蘇,十分華麗。

整個下闕奏完,他卻不停,返回去從頭開始繼續吹,小蠻只得也跟著回去。聽著那高音在琵琶中艱險緊繃,笛音卻能緊緊跟上,猶如延綿不絕的霧氣,越高越是繃緊,一刻是如履平地,另一刻卻惟恐蹦斷了摔落。

小蠻背上忽然打了個冷顫,手裡一亂,調子頓時彈不下去,琵琶也險些丟在地上。她手忙腳亂地一把抓住,抬頭匆匆一笑:“抱歉,沒抓穩。”

天權放下笛子,走到她身邊,突然握住她地手腕,手指搭在上面,細細等了一會,才道:“是我抱歉,忘了收斂功力,只怕是用內力傷了你,好在沒什麼大礙。”

汗,吹個笛子而已,又不是殺人,難道還要耗內力在裡面嗎?

小蠻摸摸自己,好像確實沒什麼不對勁的,稍稍放下心來。只聽他又道:“你的琵琶……太倔強,且十分冷厲。以後不可如此,對自己不好。”

如果不是她倔強地用高音來纏鬥,死活不肯認輸,他也不會情不自禁用上內力。對一個絲毫不會武功地人來說,這種作法無異於以卵擊石。

小蠻只覺這話耳熟,好像她以前也說過同樣的話給別人。她聳了聳肩膀,見他手裡那個笛子很古怪別緻,不由說道:“你地笛子能給我看看嗎?”

天權把笛子遞給她:“這叫尺八,管長一尺八寸,因而得名。音質和普通笛子不一樣。”

小蠻拿在手裡把玩一陣,放在嘴邊正要吹,突然想起這人有潔癖,趕緊又放下來,他卻道:“吹吹看,只是別被音質嚇一跳。”

她果然吹了一下,尺八發出刺耳粗嘎地聲音,她登時被嚇了一跳,趕緊還給他:“難為你會吹。”

又坐了一會,小蠻呵欠打個不斷,終於忍不住起身:“我去睡覺了,困死我。”

天權沒有阻攔,送她到門邊換氈靴,她光著一雙腳,腳趾潔白可愛,整張腳掌纖細端麗,只露出來一下子,就被塞進了氈靴裡。天權低聲道:“你……今年多大?”

好古怪的問題。小蠻莫名其妙看著他:“整十六歲,虛十七。”

他點了點頭,又不知想到了什麼,再不說話。

小蠻跑回自己地院落,把冰冷的身體塞進溫暖的皮毛里,長長舒了一口氣,回想起他古怪的言行,只覺捉摸不透。

她翻了個身,輕輕拍了拍心口,用手小心摀住,輕道:“澤秀你別生氣,我只是和他說說話而已。除了你,我誰也不會再看啦。”

心口那裡變得很暖和,像是有人抱住她一樣。

外面冰天雪地,嚴寒徹骨,她心裡卻有春光明媚,勃勃生機。

她將整個春天鎖在了心裡,幸福地沉沉睡去。

小蠻走了之後,天權獨自一人倚在窗邊,想了很久很久,都是一些忘不掉的久遠的事情,今晚不知為何,被勾了出來。

起風了,捲起他的長髮。他微微一動,低頭望向樓下,那裡不知何時多出一個黑色的身影,見他望過來,他便將手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幾聲口哨,三長兩短。

天權慢慢點頭,那人立即縱身一跳,躍上高樓,輕輕站在欄桿上。

“不歸山已經準備放出真小主昭告天下,公子這裡準備的如何了?”那人低聲問著。

天權淡道:“計劃改變了,事情與這個女孩無關,我不打算放她出去。”

那人一愣:“怎麼說?”

“沒必要重複一遍,你耳朵沒壞。”

那人沉默片刻,才道:“公子爺不是原先計劃將那丫頭接來這裡,好生安撫,令她放下警惕,乖乖為你效命麼?如今不歸山終於要有所行動,我們等得就是這刻,公子爺怎麼突然反悔了?莫非是那丫頭不肯聽從於你?”

天權眼睫微微一顫,輕道:“你如今怎麼變得這樣多嘴?”

那人果然有些畏懼,拱手行禮,道:“既然如此,那我回去與其他人商量一下其餘對策。只是公子爺這樣的作法,難免任性。”

天權沒說話,半晌,才道:“回去告訴他們……事情與她無關,不要再找她的麻煩。”

那人道:“明白了,告辭。”

像來的時候一樣,他躍下高樓,突然就消失了。

風漸漸大了起來,天權反而將窗戶推開更大,撐在窗邊,靜靜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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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尺八,稍稍說兩句。這樂器是隋唐以來的宮廷樂器,宋代也有用,直到元代開始漢文化斷層才漸漸被簫和笛取代。所以尺八不是日本的東西,是咱們國家的好東西。 再介紹一下,想知道尺八的音質,推薦京田誠一的專輯《宙.》,相當不錯。笛子系列的,還有一個RonKorb,龍笛這個專輯裡有一首《東大寺》,意境很美。


鴉殺之卷 第五章 鎖春(二)

她的頭髮亂了,與他的纏在一起,乾草碎屑沾了滿頭。

連衣緩緩從地上爬起來,理了理頭髮,將衣裳一件一件穿好。雖然昨天晚上脫下的時候很快,甚至她都記不得怎樣脫掉的,但到最後,她還是得一件件孤零零地穿回來。

耶律趴在她身旁,一隻手還勾著她的腰身,睡得十分香甜。連衣輕輕彎下腰,伸出一根手指,虛沿著他俊美的輪廓,一點一點畫下來:額頭,鼻樑,眼睛,睫毛,面頰,嘴唇。

她如今再也沒有任何猶豫了。

耶律動了一下,翻個身,嘴裡咕噥著:“小連衣……”卻沒有醒,還在沉沉睡著。他向來很能睡,不睡到快中午是不會起來的。

連衣輕手輕腳地爬起來,以手當梳,慢慢梳理著自己的頭髮。她不會盤髻子,只能扯了一根布條把頭髮紮起來。

洞外陽光燦爛,今天真是個好天氣。連衣緩緩走出洞口,深深吸了一口氣,抬手伸了個懶腰,旁邊突然閃出一個人,嚇了她一跳,急忙回頭,卻見根古衣服上染滿了乾涸的血塊,臉色蒼白,眼下發黑,定定地站在面前。

連衣登時大喜,叫道:“根古!你沒事嗎?”她跑到他面前,抓起他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喜不自禁。

根古默默看著她,低聲道:“姐姐……不。我想叫你連衣,可不可以?”

“可以啊。”她眉毛都笑開了,見他沒事。管他叫自己什麼,就算只叫喂都沒關係。

根古面色一沉。目中殺氣頓現,沉聲道:“那好,連衣,我要做一件事,你不許阻攔。”他提起大刀。繞過她就要進洞。連衣突生一股不好的預感,急忙攔住:“你要做什麼?”

根古森然道:“那畜牲玷污了你,我去把他殺了!”

連衣一把抓住他的手:“不可以!不、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願意地!”

根古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眼裡有一抹極致受傷的血紅:“你還要護著他!我告訴你,他把我一個人撇下,搶了你就跑。你們親熱的時候,我差點死在宋兵手裡!你和他一起地時候,有想過我半點嗎?我就是個該為你去死的傻小子?”

連衣臉色煞白。嘴唇微微顫抖,低聲道:“對不起,根古……對不起。我只是……我……”

“你什麼?世上再也沒有比你更傻更蠢地女人!他根本是在玩弄你,你也心甘情願被玩弄!他根本也沒有拿你當作一個正經人來看。你就是他的玩物!玩過就可以隨便丟!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

他怒吼。一把推開連衣:“讓開!我去殺了他!”

連衣抬手在他肩頭一按,根古本能地用手揮開。不防她突使奇招,手腕一轉抓住他的手肘,朝後一扭。

根古大吃一驚,萬萬想不到她在這種時候用 起真功夫來了,身體登時跟著一轉,讓過力道,足尖照她膝蓋上反踢過去。連衣放開他的手,縱身一跳,跟著寒光一閃,赤霞刀穩穩落在他頸項上,抵住不動。

根古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只覺她完全是個陌生人。

連衣抵住他的脖子,低聲道:“你不要管我地閒事!要怎樣做,我自己知道!我不要別人打著為我好的旗號來代替我做什麼!”

根古突然覺得自己一直看錯了她,以為她是個單純柔弱需要保護的女人,什麼也不懂,自己什麼都要為她打算好,但事實上根本不是這樣。她眼睛瞪的很圓,有一種決絕的味道,很顯然他如果再靠近洞口一步,她真的會下手。

根古吸了一口氣,低聲道:“連衣,你會殺我?為一個畜牲?”

連衣輕聲說道:“你並不知道,我現在有了目標,值得全身心去付出氣力的目標。他是畜牲也好,皇帝也好,通通沒有關係。是我想要,我願意, 心甘情願。他騙死我,我也不在乎。我這些年都找不到可以把一切付出託付的對象,現在我有了,那是我的事,他怎麼樣和我沒關係。因為我現在不空虛,我一切都很好!”

人活在世上,沒有一個追求,是一件可悲地事,至少對她來說是這樣。別人追求自己可以得到的東西,她不過是追求一些不可得的,同樣是目標,沒什麼區別。就和終於找到生存地真諦一樣,無論好壞,都是自己人生的圓滿。

根古眼怔怔地看著她,不知過了多久,他地手終於慢慢垂下,大刀咣當一聲摔落在地。他地眼淚也跟著摔下來,咬緊牙關不出聲。

連衣緩緩放下赤霞刀,低聲道:“對不起,根古。我希望你不要再管我的事,拜託。”

他慢慢點了點頭,轉過身去,定定看著遠方枯黃地森林。一群鳥拍著翅膀飛了起來,擦著旭日的光輝,漸漸飛遠。

“那我也告訴你。”他彎腰拾起大刀,往腰間一挎,轉身平靜地看著她:“我也有目標,付出所有東西都要去追求的。不管她變成什麼樣,我都不在乎,不放棄。她一輩子不看我,我就一輩子不走開。這是我的固執,也是你的固執。總而言之,我這輩子只有她一個了!”

他轉身便走,再也沒有回來。連衣默默看著他的背影,不知為什麼,竟不敢去留。

他的話,她好像理解了,又好像沒理解。其實,一輩子是很漫長的時間,他們卻總是用短短的一個期間去為這麼長的時間來定義。並且認真貫徹它,抵死不回頭。這樣到底是好還是壞,誰也不知道。

連衣在洞口站了很久很久。直到耶律光著上身打著呵欠從裡面出來,一把抱住她。張口就咬住她地耳朵,低聲道:“你在看什麼?是想著我麼?”

連衣微微一笑,突然有一種流淚的衝動,她輕道:“我在看一個很好的人。他剛才走過去了。”

耶律微微一笑,勾著她地肩膀將她輕輕帶回洞裡:“傻貨是不值得去看的。還不如看看風景。或者——看看我。小連衣,昨晚你喜歡麼?”

連衣喉間發出一聲顫抖地呻吟,急忙按住他的手,急道:“別……天亮了……”

耶律輕輕放開她,披上衣服,把頭髮束起來,道:“咱們回大遼,這裡荒山野嶺,屁都沒有。十分沒勁。”

連衣忍不住想起她和根古嘴裡的一輩子,情不自禁輕聲問道:“耶律,你這輩子最想要的是什麼?”他在她臉上輕輕一掐:“叫我述律。那是我的字,我不喜歡聽你叫全名。這輩子想要什麼我不知道。現在我最想要地就是你。”

他一把將她抱住。掀翻在地,揉碎一朵花。

不知過了多久。洞外似乎傳來腳步聲,連衣微微一驚,急忙推開耶律,他又趴在她身上睡著了。連衣急急穿上衣服,拿起赤霞,悄悄走到洞口,朝外一看——沒有人。她疑惑地四處看看,這才鬆了一口氣,轉身正要回洞,後背的要穴不知被何人一下點住,她登時動彈不得。

一個黑影緩緩走進來,身材異常高大,果然是耶律文覺,他冷冷看著連衣,抬手便給了她一巴掌:“賤貨!居然躲在這里和男人親熱!吩咐你做的事呢?”

一行鮮血從她嘴裡緩緩滑下,連衣臉色慘白,怔怔看著他,低聲道:“我不會做的!我不會害自己主子!”

耶律文覺冷笑道:“你才和她認識幾天,就主子主子叫個不停,和這男人也才認識多久,就跟他上床。說你賤你還真賤,和你娘一個德性。”

連衣顫聲道:“這些不關時間長短,我知道誰對我好,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就算你是我爹……我娘她沒有錯,她只是愛錯了男人,可她至少到死都沒後悔過,比你背後罵她賤貨要好!”

話未說完,她又被打了一巴掌,這次打得重了,她張口吐出一團血水,和著一顆斷齒。

耶律文覺森然看著她,輕道:“不要叫我爹,我沒有你這種卑賤愚蠢到極致的女兒。你不找你主子也無妨,聽說你和這男人跟她感情不錯,一路過來,也知道一些情況。你們跟我走也一樣。”

他兩手一拍,後面立即現出數個黑衣人,熟練地將熟睡的耶律點住要穴,胡亂替他套上衣服,扛在肩上,飛快走出了洞口。連衣還想說話,後脖子那裡卻被人一砍,她眼前一黑,登時暈死過去。

天權這次回來就沒再出去,小蠻每天和趙叔父子掃雪的時候,一回頭就能看到他站在窗前的身影。有時候她覺得他好像是在看自己,可有時候又覺得他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某個虛無縹緲地地方。

這個貴公子,心事很多很密,完全猜不透,永遠也不知他在想什麼。

小蠻對這種高深莫測的人向來有那麼點小敬畏,不太敢靠近,奈何七福三喜兩個總是攛掇著她去找天權做這個要那個,好像他們很喜歡看她吃癟的樣子,每次都笑得賊忒兮兮,不懷好意。

某天早晨,大雪。小蠻縮著肩膀把趙叔晾在外面風乾地肉收回來,忽聽後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回頭一看,見七福端著一盆熱水噌噌跑過來,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七福就把熱水盆朝她手裡一放:“快!給公子爺送過去!別等水冷了!”

小蠻愣了一下,明顯不願意:“我在收肉乾呢!”

七福一把撈起屋簷下地肉乾:“我來收,你快去送熱水。要是冷了,公子爺會生氣地。”

他生不生氣關她鳥事啊!小蠻無可奈何,只得端著水走進天權的院落。

他地房門緊緊閉著,小蠻叫了好幾聲都沒人開門,只得粗魯地一腳把門踹開,脫了鞋子走進去,一面叫:“天權!天權!熱水給你送來了!”

還是沒人答應她,小蠻只好繼續捧著熱水上樓,他的臥室門虛掩著,裡面透出一股梅花的香氣,暖融融的。小蠻走進去,把熱水朝臉盆架子上一 放,搓了搓冰冷的手,回頭一看——嗬,他還睡在床上呢!帳子層層疊疊,卻只罩了一半,他白皙俊秀的睡顏露在外面,漆黑的長發落在額間,不知做著什麼美夢, 連她進來都還沒醒過來。

“天權。熱水送來啦。”她又輕輕叫了一聲。

天權終於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一雙黑眸深不見底,竟有一萬分的迷惘嫵媚。他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抱住她的腿,把頭靠在上面,喃喃道:“……怎麼起這樣早……”

小蠻嚇得渾身都硬了,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的頭髮:“是我啊!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喂!”

話未說完,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她後背一軟,跌進了他床裡,嚇得叫了一聲,手忙腳亂地要掙紮起來,後脖子忽然被人一手撐住,他的身體就這樣壓了下來,重的要命。

小蠻一口氣沒喘上來,被壓得眼前金星亂蹦,只覺他的呼吸熾熱,噴在脖子上,嘴唇也跟著輕輕印在她耳下,喃喃道:“說話啊……佩娘……再來一次?”

佩娘? !小蠻總算耳尖聽清了這個詞,眼看這個人獸性大發,她貞潔不保,一時顧不得想清楚他怎麼會變成這樣,急得張口就咬,一口咬在他肩膀上,手指跟著亂撓,也不知抓在什麼地方,只聽他嘶了一聲,跟著猛然起身,定定看著她。

“禽獸!”小蠻氣得渾身亂戰,抬手就要打他。天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有些震驚,更多的是愧疚。他迅速起身,退到床邊,低聲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小蠻急匆匆地從床上跳起來,把衣領整好,轉身就要跑。天權輕道:“抱歉,因為你與我……面容相似,真的很抱歉。”

“誰和你面容相似!”小蠻抓起桌子上的毛筆就丟了過去。天權袖子一揚就輕鬆接住了。她挫敗鬱悶的無以復加,找不到什麼可以報復的,只得掉臉繼續往下走。

天權走出房門,又道:“你去哪裡?”

“你管我!反正我自己一個人走也能走到鎮州!”她下定決心一刻也不多呆,立即走人。

眼前突然一花,這人鬼魅一樣地出現在眼前,抬手似是要抓她,小蠻嚇得尖叫一聲,差點跳起來,結果一下沒站穩摔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現在怎樣 發表於 2009-6-20 07:46 PM

本帖最後由 現在怎樣 於 2009-6-21 01:21 AM 編輯

鴉殺之卷 第六章 鎖春(三)

一隻手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拽了起來,小蠻一把甩開,又跳了老遠,臉色煞白:“你不要碰我!”

天權靜靜站在門邊,頭髮披著,胸口敞開大半,有些無奈,有些懊惱。甚少在冰塊臉上看到這種表情,若在平時,小蠻說不定會私下嘲笑一番,可是她現在只想抓爛那張臉。

“是我認錯人了,很抱歉。”他低聲說著。

“這個藉口太拙劣!”小蠻憤怒極了,“我不是什麼佩娘!你連自己的老婆都能認錯,我替她遺憾!”

這個名字一出口,他臉色登時一白,一個字也不說了。

小蠻又退了一步,懷疑地看著他。突然想起三喜說過,他家公子爺從來不拈花惹草,二十四歲了,還沒成家。佩娘很明顯不會是他老婆,那一定是他在外面尋歡作樂找的歡場女子了!這人看上去高雅不可侵犯,這個也看不起那個也瞧不上眼,誰知道私底下這麼齷齪!

天權沉默了很久,才別過頭低聲道:“佩娘不是我妻子,她是……她早已死了。”

死了?她還是不相信,小心翼翼躲在椅子後面,抓緊椅背,斟酌著自己有沒有力氣把椅子提起來扔給他。

天權沒有再說話,只是轉身一步步上樓。小蠻鬆開椅背,情不自禁問道:“那……那她是誰?真的……和我很像嗎?”

他停了一下,沉聲道:“你出去吧。不要想著亂跑,出了大門我必然將你捉回來。”

這是什麼話? !小蠻又怒了。

“你看清楚。我不是佩娘,你少來把我當作別人。我不稀罕、也不需要你來同情,我就是我。你要是因為什麼別的理由來護著我。大可沒那麼必要,我不會領你的情。”

她冷冷說著。

天權又停了一下。終於回頭看了她一眼,低聲道:“我知道,你是小蠻,我沒認錯。出去吧。”

他第一次念出她的名字,小蠻又差點跳起來。掉臉就跑,眨眼就跑得沒影了。

心口那一塊很燙,她緊緊按住,輕輕叫著澤秀地名字。

她突然很想流淚,想趕緊離開這個莊園,她覺得自己一刻也呆不下去。她就是她,一個極普通的、叫做小蠻的女孩。她不是蒼崖城小主,也不是佩娘,這世上有沒有誰是因為她叫做小蠻。不是別人,而對她真心好呢?

或許她地存在本來就不值錢,只能頂著別人的光輝接受並不真正屬於她地東西。

如果澤秀現在出現。如果他還活著,會不會因為她不是蒼崖城小主就不理她。拋棄她就像拋棄一隻死狗?

心口那裡的灼熱似乎慢慢緩解了。變成一萬分的溫暖。

小蠻終於也跑累了,一屁股坐在台階上喘氣。她再一次摀住胸口。

嗯。他不會拋棄她,她知道的。哪怕她真是一隻死狗,澤秀也會揉亂她的頭髮,笑罵:傻孩子。然後拽著她地胳膊,護著她。他們是一個世界的,他們都明白的。

她長長出了一口氣,白霧團團蒸騰而起,四處看看,原來她跑出了那個莊園,來到了外面的小湖旁,湖面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但湖中央似乎還有水。

小蠻從地上撿了石頭,斜斜丟進去,石頭在冰面上跳了幾下,最後撲通一聲掉進中央,濺起清澈的水花。她跳了起來,彎腰還要再撿石頭,突然發覺後面有人,急忙回頭,正是天權。他連衣服都沒換,頭髮也沒梳,就定定站在後面看著她。

“你要嚇死人啊?”她被嚇了一跳,這人簡直像個背後靈一樣,連點聲音都沒有。

天權看著她清秀的臉,突然苦笑了一聲,輕道:“果然還是沒哭。我以為,你會哭。”小蠻抱著膝蓋坐回去:“我為什麼要哭?什麼事都要哭,那我活著別的都不做,只要流眼淚就行了。”

他在後面輕輕說道:“嗯,你只會為了澤秀哭。”

小蠻猛然回頭,他卻沒有看她。過了一會,他才道:“我說了,你跑出院子的話,我一定把你抓回去。走,和我回去。”

小蠻沒理他,只是靜靜看著雪中湖泊地美景。他似乎也不是真心要來抓她的,站在她身後,陪她一起看這寧靜潔淨的雪景。又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進行了一場誰更倔強地沉默大戰,天權輸了,所以他開口低聲道:“你聽過吳越國嗎?”

小蠻搖了搖頭,天權輕道:“那是一個很小的國家,很早就歸順大宋了。我曾祖父曾是吳越國王。佩娘是我曾祖父地一個嬪妃。”

他是皇子? !小蠻終於回頭看著他,從上看到下,難怪,他身上那種清貴地氣質,不是普通富人家能養出來的。

“那一首玉樓春是我叔祖錢惟演寫地,被人編成曲子,時常彈唱。”

怪不得他也會那首玉樓春!

天權的聲音很輕,白霧籠罩了他的臉,只有一雙眼晶亮瑩潤:“佩娘入宮的時候只有十五歲,我曾祖父卻快六十了,所以她很寂寞痛苦,我很小的 時候,經常見到她一個人在哭。那時候宮裡很亂,大家都為了降不降宋爭論不休,沒人管她,也沒人管我。我幾乎是被她撫養大的,認的字全是她教我的。”

“後來我長大了,吳越國也沒有了。我們沒有降宋,只是被偷偷送到回鶻一個別院裡。宮裡的財富大部分被我們收藏起來,後來家臣們死的死走地走,別院裡的人也 越來越少。佩娘越來越喜歡我。如果我離開她一會,她就要死要活。於是我明白了,她再也不把我當作弟弟一樣來待。她希望我是她的愛人。”

他說得時候很平靜,小蠻卻覺得心驚肉跳。忍不住輕道:“別……你別說了,其實我並不想知道……”

天權沒理她,又道:“某天夜裡,她來引誘我,那年我十五歲。從那天開始。白天她是我地長輩,晚上我是她的愛人。這樣地日子過了快兩年,我 父親死了,別院裡終於沒別人了,不過佩娘也因為身體虛弱,沒幾個月也死了。我便帶著宮裡的寶藏,燒了別院,在鎮州郊外建了這座莊園,後來去了不歸山。做了天權。 ”

小蠻眼怔怔看著他,低聲道:“那、那你原來叫什麼?”

“明熹,錢明熹。字見玉。”

小蠻呆了半天,才低低輕道:“見玉……他答應了一聲。微微一笑。小蠻站了起來。拍拍衣服上的冰屑:“嗯,我不怪你了。你一定很喜歡佩娘。你家族的事情。我以前並不知道,很……遺憾。 ”

天權淡道:“我並不喜歡她,我和她,只是兩個寂寞的人彼此慰藉罷了。”

小蠻漲紅了臉:“你……你和我說這個乾嘛!我不想知道!”

她轉身就走,天權緩緩跟在後面,又道:“你和她長得有一些相似,所以,第一次見到你地時候,我很吃驚。”

小蠻眨了眨眼睛:“我一點也沒看出你吃驚。”而且還能下狠手用弓箭來射她,此人的心腸血液大約真是冰雪做的。

天權只是微笑。小蠻不由想起初見的時候,他就讓自己與他同乘一騎,十分自然,原來不是他對女孩子諸多照顧,只因為她長得像佩娘。

“我並沒有把你當作佩娘,早上……只是誤會。我很抱歉。”

小蠻回頭對他做了個奇醜的鬼臉:“其實你也很嗦!一點也不寡言少語!”

她轉身飛奔回莊園,像一隻大蝴蝶,輕盈靈活。

天權定定站了好一會,壓不住嘴邊一抹笑,天地間茫茫大雪下得無窮無盡,可是,那也沒什麼。真的沒什麼。有一隻蝴蝶在冬天破繭而出,斑斕美麗,翩躚飛舞在眼前。抓住那種美麗,如果可以的話。

身後傳來細細的踩雪聲,他唇邊的笑意漸漸斂去,又變得冰冷。

來人靜靜停在他身後,拱手行禮:“公子爺。”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只是瞇起了眼睛。

那人又道:“中京一帶發現了澤秀地蹤影。”

天權眉毛一跳:“當真?”

“身挎三把黑劍,吃官府賞金,有九成的可能是他。”

天權將領口微微一束,沉默半晌,才道:“我馬上就走。”

換了衣服,出大門的時候,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小蠻住地那個小小院落。

那翩躚的美麗,他未必能抓得住。不過一定要試試。

他轉過頭來,馬鞭一揮,眼眸猶如薄冰一般。

夜已經深了,外面地大雪還在靜靜下著。

小蠻縮在帳子裡,已經熟睡過去。

她在做一個美夢,在春光明媚地時候,澤秀在前面騎著馬,她也騎馬跟在後面,兩人緩緩行過漠北廣袤的大草原,看著遠處深綠淺綠,猶如翻滾不休地波浪一般。

澤秀回頭叫了她一聲,笑了笑,突然策馬狂奔而去,她急忙揮起馬鞭,催促著坐騎追上去,可是怎麼抽也追不上他。他的身影漸漸變作綠豆大小,消失在那一片明媚的綠色裡。

小蠻急得大叫他的名字,忽覺有人從後面輕輕抱住了自己,貼著耳朵低聲道:“我並不喜歡她,雖然她與你面容相似。但其實我喜歡的人是……”

小蠻駭出一身冷汗,猛然驚醒,滿屋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窗外隱約傳來陣陣喧囂,似是有人在打鬥。她抹了抹額上的冷汗,先不去想這個古怪的夢。披上貂皮披風,她走到窗邊,正要推開看個究竟,忽聽外面有人低號一聲,緊跟著大片的鮮血濺在窗紙上,她嚇得也跟著低叫一聲,急忙後退。

外面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好像是三喜的聲音:“小蠻!不要出來!快從暗道走!”

暗道? !到底出什麼事了? !她手忙腳亂地回頭到處找暗道,她怎麼曉得暗道在什麼地方!這屋子就這麼大,她到處亂敲亂砸,搞得滿頭大汗,也沒找到那個狗屁暗道在什麼地方。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無意中抬拳在牆上一砸,只聽一陣“咔咔”聲,光禿禿的牆壁突然凹進去一塊——這就是暗道了!她抓了蠟燭就要衝進去, 只聽大門被人猛然撞開,大片風雪一股腦灌了進來,燭火粹然而滅。她來不及回頭,只覺好幾個黑影朝自己衝來,緊跟著後脖子那裡被人輕輕砍了一下,她手裡的燭台猛然掉在地上,整個人軟了下去。


鴉殺之卷 第七章 未央(一)

其實她好像已經習慣被人搶來搶去摔來摔去像球一樣的生活了。

小蠻醒過來的時候悲哀地發現了這一點,因為她根本不激動,也不疑惑,更沒有大叫著救命,就算叫破喉嚨,也沒有人來救她。

她現在身處一個很狹小的空間裡,還在移動,像個馬車,不過看不到窗戶,也看不到門。車壁上釘著四根拇指粗細的青銅鍊子,她的手腳都被拴住,懸在車壁上——這滋味自然不會好受,她的手腕快要斷的感覺。

喉嚨裡很乾,像要燒起來一樣。小蠻低低咳了兩聲,忽聽外面有一些聲響,緊跟著光線刺破了這個狹小空間的黑暗,有人走了進來,手裡還拿著一隻蠟燭,火光顫巍巍的。

小蠻一看到那人的樣子,情不自禁地尖叫起來,恨不得把肚子裡的空氣全吼出來似的。

那人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嚇破膽的大吼大叫,笑吟吟地歪著腦袋湊過去。燭火照亮了她慘白的臉,披散下來的漆黑頭髮,還有指尖足有三寸長的血紅指甲。她穿著鮮紅的嫁衣,沒有鳳冠,看上去更是詭異絕倫。

縱然進來的是耶律文覺或者不歸山金木水火土中的任何一位,小蠻都不會叫得這麼慘。

“鬼啊鬼啊鬼啊——”她叫得都快暈過去了,嗓子也喊破了。

那個紅嫁衣的女子將燭台輕輕放在旁邊的一個小案上,抱著胳膊嬌滴滴地說道:“你儘管叫破喉嚨,沒有人會來救你的。”

小蠻提了一口氣,放聲大叫:“破喉嚨破喉嚨——”

那女子撐不住笑了起來。撫掌道:“真是個有趣的女孩兒,你認不得我了嗎?”

小蠻嗓子喊啞了,疼得要命。再也叫不出來,只得閉上眼。瞇起一條小縫偷偷地打量她,突然一驚,啞著嗓子急道:“紅姑子?!”

紅姑子笑道:“你果然記得我,白楊莊一別,你似乎變漂亮了。也長大了一些。年輕女孩子就是好啊……”她一面說,一面用尖尖地長指甲在她臉上輕輕劃來劃去,小蠻只覺毛骨悚然,顫聲道:“你……你要怎麼樣?我……我不是小主你們都知道了……”

紅姑子柔聲道:“誰管你是不是小主,我來找你,知道為什麼嗎?”

小蠻很誠懇地搖搖頭。

紅姑子於是很誠摯地告訴她:“因為你的皮膚我很中意,少年人的皮膚光滑有彈性,剝下來做書皮最好不過了,包枕頭也不錯。所以我會把你地皮剝下來…… ”

小蠻很想嚇暈過去。可是她偏偏只能嚇個半死不活,卻暈不過去。

紅姑子呵呵笑出了聲,突然抽出一把晶瑩的小刀。在她面前一晃,作勢去剝她頭皮。小蠻臉色發青。忽聽“鏗鏗”兩聲,卻是她把青銅鍊子地鎖用 小刀給攪爛了。小蠻狠狠落在地上,跌了個狗吃屎,耳邊聽得紅姑子又道:“你只要乖乖的聽話,我就不剝你的皮,還要給你銀子,讓你做有錢人,衣錦還鄉。”

小蠻勉強坐起來,突然搖了搖頭:“用錢來誘惑我已經沒用啦。”

紅姑子的小刀在她面前又是一晃,發出陰森的光芒,作勢要去剝她地皮,小蠻急忙正色道:“不過我一向很合作,說吧,什麼事?”

雖說她不怕死,但不代表她不怕被剝皮。痛死不說,死了還要做個沒皮鬼,太淒涼了點。

紅姑子很滿意她的態度,把小刀收回袖子裡,笑道:“這事不急,慢慢說。你被吊了那麼久,沒吃飯也沒水喝,怪可憐的。在這裡待著,別動,我馬上回來。”

她轉身走了出去,沒過一會提著一個水袋和一包乾糧進來,遞給她:“吃東西。”

小蠻忐忑不安地接過東西,生怕她一個不高興又拿出小刀來剝自己的皮。紅姑子見她眼神閃爍,一直在自己袖子那塊看個不停,便細聲細氣地說道:“只要你合作,我就絕不剝你的皮,一根手指也不碰你。”

小蠻這才放心,僵硬的身體也漸漸軟了下來。

只要不剝皮,一切都好說,她很合作的。

她一氣喝了半袋水,吃了半塊乾餅,終於稍稍緩了過來,丟下水袋怯生生地看著紅姑子,輕道:“你是天剎十方吧?找我……做什麼?是要我找五方之角和寶藏嗎?”

紅姑子笑吟吟地搖頭:“那個以後再說,眼下更重要的事情來啦。我問你,其實你並不想做小主,是不歸山逼你做的,對不對?還告訴你要光復家族,報仇雪恨。”

小蠻點了點頭。

“這就簡單了,眼下我要帶你去不歸山一趟……”

小蠻臉色一變,驚疑不定,卻聽她又道:“你什麼也不用擔心,天剎十方全力保你平安,絕不讓那伙人傷你一根頭髮。你要做地,就是在天下群雄面前,把自己怎麼成為小主的經歷,以及不歸山如何利用你的事實說出來,如此而已。怎麼樣,是不是很簡單?”

聽起來確實很簡單——“我說,他們就相信我嗎?我什麼背景也沒有,就是一個普通女孩子罷了。”

紅姑子慢悠悠地說道:“小姑娘太妄自菲薄了,你地外祖是郭宇勝先生呢,就算他不認你娘,卻不代表他不認你。斂芳城只有不要自家人的份,卻從來沒有讓外人折辱自家人地道理。他現在不知道你是他孫女,一旦知道了,我敢打包票,他絕不會坐視不理。”

她想得也太單純美好了吧……小蠻反正是不會相信地。

紅姑子在小小的空間裡轉了幾圈,突然盤腿坐了下來。正對著小蠻,道:“其實我挺喜歡你這個小姑娘,長得可愛。性子也對我地胃口。這事並不難,你什麼都不需要管。只要大膽大聲把自己地遭遇說出來就可以了。其餘的事情,我們替你解決。”

小蠻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似乎是在沉思,其實她是不敢看紅姑子可怕地臉。

“他們會說我們是一伙的,說我是你們派來地奸細。只憑我一個人說話。根本沒有力道。最關鍵蒼崖城也偏著不歸山,若不是他們,我也…… ”

紅姑子眨了眨眼睛:“你的遭遇確實令人同情,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已經進來了,也只有應付下去。不如我告訴你吧,蒼崖城根本不是天剎十方滅族的,天剎十方雖然厲害,卻也沒那個能力和本事去滅掉蒼崖城。更何況,我們之中也只是少數人對這些感興趣。”

不是天剎十方做的? !小蠻猛然抬頭:“我剛去不歸山的時候,搞了個祭祀。水面上出現了畫面,就是你們滅族地景象。你怎麼會說不是你們做的?”

“想必那是不歸山搞得鬼吧。世上有一種藥。叫做曼陀羅,能令人產生幻覺。應用得當,可讓對方產生自己想讓他看到的幻覺。你大概是不知不覺中被人下了那種藥。”

小蠻努力回想當時的事情,她到了不歸山並沒吃東西,直接被人送去洗澡,然後就去祭祀了。洗澡——那顏色詭異的洗澡水!小蠻一個激靈,登時反應過來了。他們肯定在洗澡水裡下藥!

紅姑子又道:“天剎十方雖然做盡惡事,但自己沒做過的也輪不到別人給咱們安在頭上。不歸山逼你尋找同盟來報仇,意圖太明顯了,就是要除掉我們,江湖他一家獨大。蒼崖城的事情,是個天大的誤會,這一切我們外人來說難免不可信,到時還要真正的小主自己說出真相。”

“誤會?”小蠻露出疑惑地神情,“蒼崖城也不是好東西,你確定小主會幫你們說話?”

紅姑子笑道:“她不用幫我們說話,她只要說出實話就可以了。蒼崖城根本不是被外力滅族,是他們自己滅了自己。”

小蠻差點跳起來。

“蒼崖城是一夥很神秘的人,掌握普通人無法掌握的力量,能召喚神龍。得到這種力量也讓他們要付出代價,每三百年一次循環,蒼崖城里地人三百年便要得一種怪 病,死絕一次,只有少數人和小主能僥倖逃脫,留下來繼續繁衍子孫,恢復蒼崖城。再過三百年,又是一次死絕。江湖上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很少,而且也都死地差不 多了,我們也是查找了一年多地資料才明白這個道理。”

“是怪病?那……不是別人滅族?”小蠻只覺不可思議,世上居然有這種莫測的事情。

紅姑子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所以說,這個秘密太超出常理,我們來說,別人只會當作荒謬,需要真正地小主自己來說。我們這次去不歸山,除 了讓你說出真相,也有讓小主說出真相的目的。不歸山現在已經廣發英雄帖,邀請天下門派做客,要將真正的小主請出來,我猜他們肯定是用了什麼手段把小主控制住,讓她聽從於自己。不能讓他們得逞,幸好天權公子位居不歸山要職,否則這事還真不容易辦呢。”

天權?小蠻心底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她搖了搖頭,像是想甩去什麼似的。過一會,才道:“你的意思是,天權是天剎十方的人?他一直在不歸山做……奸細?”

紅姑子呵呵笑了起來,在她光滑的臉上摸了摸,柔聲道:“是呀,他一直是天剎十方的人,他很厲害的,位置比我都高呢。不然在德州,你怎麼能那麼輕易逃脫?”

小蠻只覺整個人都在往下沉,一瞬間頓時想通了所有的事,為什麼土老闆會死,為什麼他要救自己,對自己諸多照顧。原來他是有目的的!他救她,只是為了今天的事!

紅姑子見她臉色變幻交錯,不由替她理了理頭髮,輕道:“他是個好男人呀,我一直以為他是個冰塊,什麼都不能打動他,沒想到他寧可我們的計劃不完成,也要護著你。若不是這次找個藉口把他騙走,我怎麼能接到你呢?”

小蠻只覺心臟跳得快要瘋了。這詭異的女人湊得太近,從她領口裡透出一股甜蜜的香氣,令人手腳發軟。她不由自主去推,卻被她輕輕抓住手腕,小蠻心裡一顫,只覺她捏住自己的耳朵,輕輕揉捏,口中的熱氣噴在自己面上。

“你……你幹什麼?”她忽覺不好,這人不會真是要來剝自己的皮吧? !說好了不剝的!

紅姑子在她面上親了一口,柔聲道:“你說我要做什麼?你這樣可愛的小姑娘,誰不喜歡?”

小蠻先是迷惘,跟著是驚駭,最後大叫起來,抬手使勁去推她,整個人朝後拼命躲。推搡中,一把按在她胸前——嗯嗯?這手感?她不由自主捏了捏,好像是饅頭或者包子!紅姑子捏住她的下巴,輕輕笑道:“你摸哪裡呢?你這個小流氓。”

“你是……你不是女的!”小蠻嚇得頭髮都軟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現在怎樣 發表於 2009-6-20 07:54 PM

本帖最後由 現在怎樣 於 2009-6-21 12:59 AM 編輯

鴉殺之卷 第八章 未央(二)

紅姑子笑道:“我有說過自己是女人嗎?”

小蠻很想馬上暈過去,可她的神經好像最近被磨練的很粗糙,怎麼也暈不過去。

紅姑子在她臉上摸了一把,還想再逗逗她,忽聽車壁外面被人敲了三下,他立即放開小蠻,起身推開車門,外面站著一個黑衣人,拱手道:“耶律先生飛鴿傳書,在前方三十里處等候。”

紅姑子應了一聲,回頭對小蠻微微一笑:“他動作倒是很快,你的同伴都來啦,再過一會就能見到,你高不高興呀?”

小蠻已經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只求這人趕緊消失。可他偏偏不消失,關上門又坐回來,拿她吃剩的半個餅吃了起來,又拿她喝過的水袋大口喝水。小蠻毛骨悚然地縮在一邊,呼吸都不敢大聲了。

紅姑子塞了滿嘴的餅,模糊不清地說道:“哦,你不用怕,我其實對你這種黃毛丫頭一點性趣都沒有。只有澤秀和天權那種老男人才會喜歡小姑娘,放心,我不碰你。”

車廂很小很小,他一邊吃一邊說,碎屑險些噴在小蠻臉上。她用袖子摀住臉,實在忍不住,低聲道:“吃東西的時候不要說話……”

紅姑子愣了一下,跟著卻笑瞇了眼睛,點點頭,果然再也不說了。

馬車又行了一會,突然停下。紅姑子起身推開門,光線一下子射進來,小蠻有些不適應。用袖子擋住頭,勉強朝外看去。依稀是見到幾個身影,其中一個異常高大,朝車廂這裡走來,探頭進來看她。

“又見面了,小蠻。”那人似乎在笑。可是聲音卻是冰冷的。

小蠻定睛一看,來人正是耶律文覺,她登時想起他那些變態的舉措,渾身都硬了,忽一轉念,想起他們現在要自己的幫助,絕不會做什麼,登時安心。

“耶律先生,你、你好啊。”小蠻勉強笑了笑。打個招呼。

耶律文覺一條胳膊已經斷了,空空的袖管別在腰帶裡,他冷笑一聲。顯然對她充滿殺意,慢吞吞問道:“扇子繡地如何了?”

小蠻神色突然一黯。別過腦袋。

她想起了澤秀。繡好的扇面子,被他拿走了。當時她中了耶律文覺的掌力。以為自己過兩個月就會死,然後他和自己打賭,說絕沒有這回事。後來掌力果然沒發作,那張扇面子也被他搶走了。

那時候地賭注,是她輸了要給他繡一幅絕世美人,讓他天天玩賞。可是他沒要什麼絕世美人,他拿走的那幅,其實……她繡地人是她自己。

小蠻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扇面子送人了。因為你沒給我錢。想要我再繡,須得黃金百兩。”

耶律文覺大怒,恨不得當場把她給劈死了,忍了半天,只得咬牙轉身。

小蠻慢慢從車上下來,見對面耶律文覺的馬車上也推下兩個五花大綁的人,正是許久不見的連衣和耶律,她大吃一驚,急忙跑過去抱住連衣,驚道: “怎麼是你們?!他……那老頭有折磨你們嗎?”

連衣滿眼是淚,嘴唇微微顫抖,本來有一肚子話想告訴她,真正見了卻什麼也說不出來,良久,才低低叫了一聲:“主子。”

耶律叫道:“好姑娘!是你!我那個白衣的好兄弟呢?”

小蠻沒來得及說話,紅姑子就笑道:“天權公子要過幾天呢,咱們先去不歸山。”

耶律見到他地容貌,不由倒抽一口涼氣,趕緊低頭不敢再看。小蠻見他的手都給綁紫了,不由回頭道:“你們知道這個人是做什麼的?怎麼可以這樣綁他?快點解開他們!”

紅姑子柔聲道:“不行呢,你那個美人小護衛武功不錯,起了亂子就麻煩了。”

小蠻怒道:“解開!他是大遼的王爺!江湖上的人再厲害,也不能和官府作對吧?!萬一讓他的部下湊巧看到了,我也沒太平日子過!”

“王爺?!”紅姑子和耶律文覺都震住了。

耶律文覺走過去把耶律上下仔細打量一番,這人雖然長得俊秀貴氣,但衣服卻破破爛爛。他脖子上掛了一塊玉,仔細一看,上面果然印著皇室的花紋。

“你真是王爺?”耶律文覺還是不敢相信。

耶律淡道:“我是壽安王,耶律述律。看你的樣子,像是契丹人,連自己的王爺也認不出嗎?”

耶律文覺大吃一驚:“你是耶律!殺了耶律察割地人!”

耶律一怔,不由笑道:“哦,頹顯已經把耶律察割殺了呀!手腳真快!”

話未說完,耶律文覺早已飛快解開他的繩子,一夥人齊齊半跪下來:“參見聖上!”

耶律不由大樂,哈哈大笑:“起來起來!不用那麼多禮,我也不是什麼聖上……”

耶律文覺低聲道:“耶律頹顯將軍以聖上的名義,舉兵殺了作亂地耶律察割,昭告天下新帝立位。聖上如今是我大遼新帝,臣等罪該萬死,冒犯龍體。”

耶律聽到這些就煩,把袖子一甩:“閉嘴。我不是皇帝,以後不要再說這些!快,把小連衣的繩子也解了!”

立即有個黑衣人上來,飛快解開連衣地繩子,她握住小蠻地手,還在哭。

耶律文覺又道:“如今頹顯將軍正在到處尋找……王爺的身影,您怎麼會在這裡……”

“出來跑跑江湖,比困在宮裡做皇帝要好。廢話少說,眼下咱們要去哪裡?我跟著一起。反正也沒事做。”

耶律文覺還想勸他,但人說壽安王脾氣古怪,一言不合只怕惹得他勃然大怒。反而不太好,心下轉念。見他對連衣神態親熱,登時大喜,突生一計,賠笑道:“王爺有這等興致,自然是臣等地福分。事情是這樣的……”

他將小蠻地事情粗粗說了一遍。又道:“只怕我們江湖草莽,說話沒人相信,反而害了小蠻姑娘的清譽,如果有王爺做擔保人,自然是有分量的多……”

耶律在袖子裡抽了半天,好容易抽出一塊破破爛爛地花手絹,擦了擦嘴,笑道:“成啊,好姑娘的事。我自然要幫。你借我一個人,我寫一封信,送給頹顯。讓他領兵來助我。”

眾人都是大喜,紅姑子急忙找來了紙筆。耶律在上面粗粗寫了幾句。立即有人捧上硃砂,他取下脖子上地玉。蘸了硃砂,一個印按在紙上。

“拿去吧。”

耶律文覺立即吩咐一個黑衣人去送信,回過頭來,早已是喜笑顏開,屁顛顛地請他們上車,哪裡還敢有半點不敬。眼見連衣也要跟著上去,他一把拉住她,沉聲道:“你要好好抓住這人,他馬上就要做皇帝,難得他看上你,將來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你不得憊懶。 ”

連衣一把掙開他,臉色蒼白:“我跟著他,並不因為他是皇帝!你的飛黃騰達,也和我沒關係!”

耶律文覺恨不得一掌劈死她,奈何耶律在車裡直叫:“小連衣小連衣!快上來呀!”

他推了她一把:“快去!你若不聽話,我遲早一掌劈死你!”

連衣慢慢上了馬車,立即被耶律一把摟住腰,笑道:“怎樣,我算不算福星?因禍得福了。”

連衣勉強笑了一下,沒說話。

小蠻見這兩人神色親熱的過分,一時倒也沒多想,耶律向來是這種性子,連衣又是個好說話的人,於是她道:“你抱著她做什麼?快放手!快做皇帝的人了,還這麼沒大沒小地。”

耶律嘻嘻一笑:“做什麼勞什子皇帝,我才不做。跟著我的小連衣一起過才好。”

小蠻取笑了他幾句。

連衣面上漸漸恢復了光彩,輕輕握住他的手,低聲道:“你是說真的嗎?”

耶律笑道:“自然是真的,小連衣不相信我嗎?”

連衣笑著搖了搖頭:“不,你說什麼我都相信。”

耶律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沒說話。

小蠻終於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猛然跳起來,指著他倆,顫聲道:“你……你們怎麼……”

連衣輕道:“主子,我是他的人了。”

小蠻很想暈過去,而這次她終於如願以償,真的暈了。

天權走後第三天,七福追了上來。

當時天權正在路邊讓馬匹吃乾草,稍事休息,忽聽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正是七福。他渾身都是血,所幸並不是他自己地血,他飛快跑到天權面前,撲通一聲跪下,只是劇烈喘息,一時卻說不出話來。

天權心中驚疑,急急抬手在他背心按摩了一陣,低聲道:“出什麼事了?”

七福大口喘氣,斷斷續續地說道:“大事……不好!公子走後當晚……有黑衣人突襲莊子,將小蠻姑娘搶走了!”

調虎離山之計? !天權猛然回頭,那個說中京發現澤秀的手下掉臉正要逃跑。他袖中銀光一閃,正中那人背心,他慘叫一聲,登時撲倒在地,痛苦地打滾。

天權緩緩走過去,一腳將他踢得翻過來,輕輕踩住他的咽喉,聲音輕地猶如耳語,只有一個字:“說。”

那人顫聲道:“是……耶律先生的主意!需要那個姑娘去不歸山!因為他們發了英雄帖,馬上就要昭告天下真正地小主!對咱們不利……中京……中京地事也是假的!”

天權點了點頭,抬腳在那人太陽穴上一踢,他頓時暈死過去。

他立即轉身,解了馬,道:“七福,你回去。這匹馬給你。”

七福翻身上馬,輕聲道:“公子爺,小蠻姑娘她……”

天權淡道:“我去不歸山,你不用擔心。快回去。”

七福點了點頭,馬鞭一揮,眨眼就跑了老遠。

天權牽了另一匹馬,正要上去,忽聽後面傳來一陣腳步聲,他慢慢轉身,只見遠處緩緩行來一個人,牽著一匹馬,身穿黑色大氅,腰挎三把黑劍,滿臉絡腮鬍。他再冷靜,此刻也忍不住大吃一驚——澤秀!當真沒死!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

那人一直走到近前,冷冷看著天權,又看看地上那個黑衣人,他身上有紅白十字刀花紋。他一言不發,天權也默默看著他。

“你……是天剎十方地人。”半晌,澤秀開口了。

天權淡道:“你沒死。”

澤秀笑了一聲:“想殺我,起碼要將我的頭砍下來,否則小小一劍,就能刺死我?”

天權別過腦袋,良久,輕道:“她……被帶去不歸山了。”

澤秀沒說話,翻身上馬,馬鞭一揮,忽道:“全天下的英雄都在不歸山,何止她一個小小女孩!”

話說完,人已在數丈之外。

天權微微皺眉,抬手想摘肩上的神武弓,不知為何,卻又放了下來。過了一會,他也翻身上馬,馳騁而去。


鴉殺之卷 第九章 未央(三)

“你怎麼可以和他在一起?”

小蠻醒過來之後,只覺天崩地裂,抓著連衣的手,鬱悶得像女兒快和人私奔的老爹。

連衣低聲道:“他……不好嗎?我喜歡他,只有他。”

小蠻又想暈過去,不過這會她也沒力氣暈了,顫抖著爬起來,推了她一把:“你出去,把他叫進來……我有話問他。”

連衣依依不捨地走出車廂,過了一會,耶律笑吟吟地走了進來,一把抓住小蠻的手,柔聲道:“好姑娘,有什麼事?”

小蠻狠狠抽回自己的手,張嘴就想罵他,突然想到這人要做皇帝,二來他確實幫了自己不少忙,只得忍住怒火,低聲道:“你對連衣是怎麼回事?你玩誰都可以,怎麼玩到她頭上了?”

耶律笑了笑:“我和她……就那麼回事,你不是看到了嗎?她喜歡我,我也喜歡她。怎麼叫玩?”

小蠻惡狠狠地瞪著他:“好,那我問你,你那些個見到就要死要活的好兄弟算什麼?你也喜歡?比起來誰更重要?”
        
耶律眨了眨眼睛:“都重要,我都是放在心頭上疼愛的人。”
   
啊啊啊!天上降雷劈死這個孽障吧!小蠻一口氣沒喘上來,使勁咳嗽,指著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耶律起身,走了兩步,突然回頭笑道:“你每天活在喜歡裡。每一個喜歡都是假的,都是衝著你的權勢你的錢來,這時候如果有人問你。喜歡的問題,你要怎麼回答?”
   
小蠻停止了咳嗽。怔怔看著他。
   
耶律又是一笑:“我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喜歡。可是她對我很好,真地很好,或許我總會喜歡上她吧。但那又怎麼樣?這東西值得什麼呢?有樂子的時候趁早享受,你說對不對?”
   
小蠻沒說話,耶律走了之後。她一直靠在車壁上發呆。
        
喜歡這種東西值得什麼呢?她也不知道值得什麼,她只知道生命在這個上面有時候都會變得很輕,有時候,幾兩銀子也比它重。

那麼,它到底值得什麼?
   
唉,連衣,這個男人,真不是個好東西,不能招惹呀。
   
她揭開車簾。見耶律仰頭喝水,喝了滿臉都是,還把水袋裡的水朝連衣身上作勢潑過去。她又笑又跳,從沒見她這樣開心過。
        
不過。那也沒辦法。她開心就好。她能說什麼呢?各自地緣分吧。

小蠻放下車簾,倒頭就睡。再也不管別人的事了。
   
快到不歸山地時候,突然來了一群不速之客,將兩輛馬車包圍的結結實實。
   
小蠻正和連衣他們在車上說笑,忽聽外面有人在高聲叫著契丹話,她只能聽懂一點點,依稀是在叫耶律,他臉色果然一變,一扭身,縮在連衣身後:“我不在!別答應!”
   
小蠻揭開車簾看了看,外面里三層外三層全部是契丹士兵,每個人手裡都繃著一張長弓,很顯然,他們一點也不介意把兩輛馬車射成刺猬。她一把摔下簾子,回頭道:“是你家的人!快出去!不然他們還以為是我們挾持你呢!”
   
耶律抱著連衣的腰,扭得像顆麻花:“我不去我不去!肯定是來逼我回去做什麼狗屁皇帝!”
   
“做皇帝有什麼不好?吃香的喝辣地,大把美人給你挑,全天下就你最有錢,你幹嘛不做?!”小蠻完全不能理解。
     
“那麼好,讓給你就是了。”
     
她要是能做,還會說這種話嗎?小蠻恨不得抬手把他丟出去,忽聽外面有人大聲叫了一句什麼,她急忙俯下身體,急道:“他們要放箭了!”
   
連衣一把按下耶律的腦袋,只聽外面“嗖嗖”聲不絕,車壁上一瞬間也不知被插了多少箭,窗簾也飛進許多鐵箭,有一根掉在小蠻背上,痛得她齜牙咧嘴,惡狠狠地瞪著耶律:“你快出去!”     

他還是搖頭:“不要。”
   
連衣低聲道:“你、你去吧,人都找過來了,躲避也不是辦法。”
   
耶律不說話,只是抿緊了嘴唇。連衣又道:“去呀,我……我陪你去。”
   
耶律一言不發,只是揭開簾子叫了一句,跟著一把推開車門,跳了下去。小蠻和連衣跟在後面,那些契丹士兵立即用弓箭對準了他們。
   
耶律板下臉:“做什麼?要用箭殺我嗎?都給我放下!”
   
沒人說話,過一會,人群突然分開一條道,一個黑袍中年男子騎馬走了過來,一見到耶律立即滾下馬,撲上來抱住他的肩膀,又急又氣:“王爺!當日的西京刺兒山之約怎麼說?!臣下在那裡等了您一個多月!”
   
耶律冷道:“你等我那麼久,是要殺我?我讓你帶兵來助我,你卻讓人拿弓箭對著我,是什麼意思?”
   
耶律頹顯立即揮手:“放下弓!不得驚擾聖駕!”
   
那些士兵這才齊刷刷地放下弓箭。耶律頹顯嘆道:“王爺是被這些江湖狂人挾持嗎?臣下收到王爺的手信,立即帶兵前來解救,他們……”
   
話未說完,耶律就笑道:“當然不是,他們是我朋友,大家一起跑跑江湖玩玩。這些是你的兵嗎?不錯啊,真不錯,這麼多人,還只聽你的話。”
   
耶律頹顯臉色登時一變,此人如今身份不同。登基後就是皇帝了,這種玩笑開起來卻是不得了的。他立即跪下,淒聲道:“臣不敢!”
   
耶律背著手。笑道:“不敢什麼?我讓你帶兵助我做事,你卻讓人拿箭來射。看看這馬車給弄成什麼樣了,你是不是覺得我死了比較好?”
   
耶律頹顯慌得滿頭冷汗,不知該怎麼說。
   
連衣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耶律這才回頭看著他,又笑道:“頹顯。我只是開個玩笑,你不用當真。快,起來,你殺了耶律察割,真正是一件大功勞,大遼地子民都感念你地功德。”
   
耶律頹顯顫聲道:“不敢!都是王爺德高望重,膽識過人,才能順利清除叛逆。”
   
他緩緩起身,又道:“不。如今臣不該再叫王爺,應當叫陛下。陛下請隨臣回上京,早日登基稱帝。”
   
耶律眉頭一皺:“我早說了不做皇帝!”
   
“不可!此事不可當作兒戲!天下為大。陛下怎可為了私慾痛快置疆土黎民於不顧?!”耶律頹顯臉色登時變綠了。
     
耶律笑道:“我從來也不是做皇帝的料子,比我能乾地人多得是。我看頹顯你就不錯。我只愛打獵遊山玩水。再和我地小連衣一起過日子,皇帝這個擔子。我挑不起。”
   
“連衣?”耶律頹顯抬頭,果然見到他抓住一個美貌少女地手,頗為依依不捨。
     
他立即正色道:“陛下此言差異!登基稱帝之後自有后宮佳麗三千,個個血統尊貴,容姿艷美,陛下萬金之軀,怎可被一介草莽之女玷污!”
   
“可我就要小連衣,其他女人不如她美。”
         
耶律頹顯看連衣地眼神就像看禍國殃民的妲己一樣,厲聲道:“陛下!美色誤國!身為人君,豈可如此任性!陛下倘若一意孤行,臣寧可死,也要將這紅顏禍水斬於劍下!”他一把抽出大刀,凶神惡煞。

耶律被他嚇得退了一步,顫聲道:“你……你要幹什麼?”
   
耶律頹顯提刀上前:“殺了這禍水!”
        
里三層外三層地弓箭手立即舉起長弓瞄準了連衣,她臉色煞白,怔怔站在那裡,動彈不得。耶律吸了一口氣,低聲道:“你殺了她,我還是不願做皇帝……”

耶律頹顯手一揮,立即要吩咐弓箭手射箭,耶律突然叫道:“不要放箭!好!我答應你!”
   
耶律頹顯大喜,擲刀於地,匍匐在地上:“萬民之喜!陛下英明!”
   
耶律怔了一會,道:“不過要等我幾天,我要去不歸山做點事。你在後面接應,事情了結,我便與你回上京。”
   
耶律頹顯連連答應,立即吩咐解散包圍圈,等他們上了馬車,這才領兵慢慢跟在後面,片刻不離。
   
耶律在馬車上怔忡了很久,突然道:“咱們一定找個機會逃出去,別再讓頹顯找到我。”
   
連衣笑了笑,輕輕點頭:“你……你肯護著我,我心裡很高興。”
        
耶律冷冷望著窗外,一言不發,突然回身一把抱住連衣,狂吻起來,小蠻在旁邊看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得貓腰打開車門,假裝看風景。

“你跟我回宮!”他低聲,甚至帶著一些狂熱地說著。
     
連衣搖了搖頭:“我不去,而且……他們又會說我是禍水,然後逼你做不喜歡的事。”

耶律沉著臉道:“我多帶幾個禍水進去,好兄弟他們我也抓進去,看他們殺不殺的完!”

連衣呆了一下,低頭輕輕一笑:“你……你原來並不是……”

耶律抓著頭髮,怒道:“外面那麼多美人!好兄弟地手我還沒摸到!為什麼要我做什麼勞什子的皇帝!”
        
連衣不知怎麼說,只得木然地別開頭。
                 
“小連衣,咱們今晚就找個機會逃走吧!不要再等了!”他情緒極其不穩,手舞足蹈。連衣輕道:“不……我要和主子一起去不歸山,把事情說清楚,不讓人再來欺負她。”

耶律叫道:“好姑娘也跟著我回宮吧!我封你做公主!”
   
小蠻嚇了一跳,急忙回頭:“你瘋了?公主是說封就封的嗎?再說我也不想當什麼公主,關在宮裡多無聊。”
   
耶律叫了半天,都是沒有任何建設性的意見,終於還是頹然倒在軟墊上,呆呆望著車頂出神,過了很久,才長嘆一聲:“那麼多好玩的事,為什麼我非得去做皇帝呢?”
        
連衣摸了摸他的頭髮,低聲道:“你、你要是真不想做皇帝,咱們到了不歸山,把主子的事情解決之後,就趁機逃走。我、我會陪著你……陪你一輩子的。”

耶律閉上眼,輕道:“你養我?我什麼都不會。”
   
連衣急道:“好啊!我養你!我什麼都可以做的!”
         
“那好兄弟他們也在?”

“……”連衣又不知該說什麼。

耶律突然笑了一聲,握住她地手,輕輕叫了一聲:“小連衣……我開玩笑的。你對我這麼好,我都知道,很知道。”

再也沒人說話了。

連衣靜靜靠在車壁上,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一句話:夜如何其?夜未央。

再深沉的黑夜,都有變成黎明地時候。

以前她以為自己看不到黎明,可是現在,她看到了未央的盡頭,那一絲絲地曙光。

她很想落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現在怎樣 發表於 2009-6-20 08:04 PM

本帖最後由 現在怎樣 於 2009-6-21 12:52 AM 編輯

鴉殺之卷 第十章 她她她(一)

耶律好說歹說,才讓耶律頹顯同意在不歸山外十里處駐紮等候,又派了親信的五名士兵跟著他上山,名為保護,實為監視,這次絕對不許他再跑掉。

到了山腳下的時候,所有人臉上都化了妝。小蠻頭上戴了一塊大頭巾,嘴上還貼了一把山羊鬍子,紅姑子也不知給她擦了什麼,臉上變得又黑又乾,把她變成一個五十多歲乾癟瘦小的老頭子。

小蠻往鏡子裡一照,嚇了一跳,她發誓就算這會她親娘站在面前,臉貼臉,也絕不會認出她來。

連衣被扮成一個面容普通的少年弟子,耶律文覺扮成最常見的江湖俠客,紅姑子去了女裝,把臉洗乾淨,也不知從哪裡抓來一把折扇,搖身一變成了翩翩清秀公子。

像他們這種裝扮的,每天在路上不遇到五個也能撞到三個,壓根不會有人起疑。

只有耶律恢復了華貴的裝扮,騎著高頭大馬,後面五個遼兵明刀晃晃,神氣十足。

不歸山早早就安排了弟子們在山下接待,每人上前亮出邀帖,然後登記姓名,再安排馬車送上山,一個個有條不紊。見到耶律,他把身份一亮,誰也不敢攔他,趕緊派人恭恭敬敬地送他上山去了。

小蠻一行人下了自己的馬車,紅姑子亮出四張金光閃閃的帖子,小蠻氣定神閒地摸著假鬍子,立即有人對她抱拳:“X老英雄也來了!啊,還帶著貴公子!”

她呵呵笑著。啞著嗓子拱了拱手:“不敢,久仰不歸山與蒼崖城大名,今日帶犬子來開開眼界。”她的犬子就是紅姑子了。耶律文覺是護衛,連衣是端茶遞水的低輩弟子。

他們立即被安排進一輛馬車。穩穩地送上山。

紅姑子似笑非笑:“讓你這丫頭佔了便宜,倒要我叫你爹。”

小蠻還在摸著鬍鬚,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戲台子上那些戲子遇到事情就愛摸鬍子思考了,手感確實不錯。

“先前和你說地話,到時候怎麼上前。怎麼說話,你記得了嗎?”

紅姑子苦口婆心地問著,事關重大,他不能讓她出錯。

小蠻點了點頭,笑道:“你就放心吧,我都知道的。”

“那到時候怎麼做,你來給我重複一遍。”

小蠻立即把怎麼上前揭露身份,怎麼說話,怎麼行動的過程說了一遍。紅姑子倒有些讚賞。笑道:“你記性不錯,倒是沒說錯一個字。就是千萬記得,不要過早揭露自己地身份。等我給你暗號再說。”

小蠻笑著點頭。誰都來對她指手畫腳,要她這樣做。那樣做。擺佈她就像擺佈土狗一樣。不歸山是這樣,天剎十方也沒什麼不同。為了自己的利益,耍她耍地叮噹響。遲早要他們知道一點,並不是所有人都會鳥他們那一套。

馬車很快就到了山頂,不歸山建在山頂的峭壁上,巨大且華麗的高樓,令人望而生畏。山頂有一條寬闊的迴廊,架空在懸崖上,通往高樓的正門。迴廊前站了一排白袍玄色帽地弟子,對來客拱手行禮,領上迴廊。

高山俊偉,迴廊上流風不斷,放眼望去,懸崖峭壁,滿眼綠色,腳下云霧繚繞,如夢如幻。小蠻緩緩隨著一個白衣弟子朝前走,勁風將眾人的衣衫都吹得獵獵作響,袖袍也鼓了起來,當真有一種飄然欲仙的味道。

走了兩步,忽聽後面有人驚喜地叫道:“天權公子!”她心中一驚,摸著鬍子緩緩回頭,果然見到那一襲雪白的身影,面無表情地向朝他行禮招呼的不歸山弟子們點頭示意,目不斜視,朝自己這裡走來。

不會吧,他應當是認不出她來才對……

天權走到他們面前,還未開口說話,只聽耶律驚喜地叫了一聲:“好兄弟……”三個字還沒說完,他袖袍飛快地一抬,一道銀光射向他的咽喉,封住了他的啞穴,耶律急得滿頭大汗,卻再也說不出話來,被五個侍衛簇擁著朝前走遠了。

汗,對了,他見到耶律,自然就能認出他們來。小蠻抬頭看著他冰冷的目光,他卻並沒看自己,只是定定看著紅姑子和耶律文覺,這兩人臉色都不是很好看,但還是勉強拱手笑道:“是不歸山的天權公子!失禮失禮。”

天權冷冰冰地勾出一抹笑,淡道:“慚愧,只怕不歸山招待各位不周。”

說完轉身要走,紅姑子突然笑問道:“對了,上次託人給公子送地茶葉,公子可還喜歡?今日我又帶了一些來,讓公子嚐鮮。”

這是什麼意思?暗語嗎?小蠻一頭霧水。

天權果然停下,回頭道:“味道不錯,有勞了。”

紅姑子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天權這才轉身飛快地走了,眨眼就先進了高樓中。

眾人再也不說話,走完了迴廊進入高樓中。上次小蠻來的時候只是瞇著眼睛,不敢多看,離開的時候也是走地旁門左道,直到今天才是第一次真正從大門進去。進去後是一片極大的院落,像是將山體挖空了一部分造成地,周圍一圈高樓,華美難言。

不歸山地弟子們領他們去了客房,這次住的客房就簡陋多了,白白地牆白白的床,不要說夜明珠,珍珠末也見不到一粒。紅姑子在後面低聲笑道:“東西公子應當是已經佈置下了,只等咱們行動。到時候來個甕中捉鱉,這些傢伙這次要斷絕在咱們手裡。”

耶律文覺低聲說了一句什麼,小蠻拉長了耳朵也聽不清楚,不過從前面的話。似乎可以聽出他們是有個大陰謀。她走進客房,關上門,長長舒了一口氣。撲倒在床上,考慮著到時候怎麼說。

正想得出神。忽聽房門被人敲了兩下,她跳下床去開門,門口赫然站著天權,她唬了一跳。說真的,知道他是天剎十方之後。她簡直不曉得要怎麼面對他。加上紅姑子又說了那些話,她見到這人就覺臊的慌,手忙腳亂。

天權對她一拱手,道:“X老英雄,住得還習慣吧?”

小蠻趕緊拱手回禮:“很好,多謝公子爺掛念著……”

天權朝裡面走了一步,小蠻急忙擋住,不給他進來,一面笑道:“那個……舟車勞頓。我累……”話沒說完,她被他輕輕一撞,登時倒退了好幾步。天權順勢走了進來,把門關上。

小蠻胡亂摸著鬍子。左右看。上下看,就是不看他。

天權走到桌邊。緩緩坐下,良久,才道:“是我沒照顧好你,又讓你陷入這種險境。”

小蠻沒想到他會說這種話,心中不由一動,慢慢垂下頭,低聲道:“其實……也沒什麼,我、我也……”

天權打斷她的話,輕道:“不過既然已經來了這裡,也只有隨機應變了。你到時候看我地眼色,不要擅自行動。特別是……不要貿然靠近真正的小主。”

又來了,這些人怎麼總喜歡為她規劃要做什麼不要做什麼?她當真是玩具?

她胡亂點了點頭,忽覺手上一暖,卻是他握了上來,小蠻嚇得一把甩開,背著手退了幾步,結結巴巴道:“那個……我累了,天權公子請回吧……”

他並不在意,只是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瓶子,放在桌上:“吃飯喝茶的時候,把瓶子裡地東西倒兩滴進去,千萬不要忘記。”

“是毒藥?”她一時嘴快,問了出來。

天權瞥了她一眼:“不是毒,是藥。”

他起身走到門邊,突然想起什麼,道:“我見到了……”

他本想把見到澤秀的事情告訴她,突然又停住,頓了頓,沒說話,推門走了出去。

他見到了誰?小蠻一頭霧水,怎麼不把話說完就走。

她抓起那個小瓶子,拔開塞子輕輕嗅了嗅,有一股淡淡地梅花香,她不由想起他臥房裡那股梅花香氣,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怔忡了半晌,終於還是打開茶壺蓋子,倒了兩滴進去,晃了晃,這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半夜三更,小蠻在硬邦邦的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這裡的床太硬,這裡的夜太安靜,這裡的氣氛她本能地排斥,加上臉上地化妝不能去掉,緊繃繃的,難受的要命。

門外風聲嘶嘶,像極了有人在輕輕走路。小蠻突然翻身起床,走到桌邊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下。

忽覺桌上有什麼東西不對,她看了半天,才發現桌上多了一隻瓶子,正是天權給她的那瓶藥。她記得睡覺的時候是放在床頭的櫃子上的,難道它自己長腿跑上了桌子?

小蠻不由覺得一陣毛骨悚然,急忙要點燈,忽聽身後一陣風聲,似是有人擦身而過,她急忙轉身,身後卻還是空空如也。

鬼!是鬼!小蠻嚇得兩腿發軟,手腕抖個不停,蠟燭怎麼也點不著。

門前又是一陣風聲,緊跟著她的大門被風吹開,冷風打在臉上,她手裡的火石撲地一下掉在地上,整個人縮在了桌子下面,一個勁念著阿彌陀佛。

不知過了多久,大門吱地一聲,又合上了,小蠻膽戰心驚地探了個腦袋出來,想看看究竟,忽見窗上映著一個人影,披頭散發,飄來蕩去,正是她最怕地女鬼。

小蠻只覺眼前一黑,登時被嚇暈了過去,什麼也不知道了。


鴉殺之卷 第十一章 她她她(二)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小蠻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又睡回了床上,屋子裡一切如常,藥瓶好好放在床頭的櫃子上,根本沒有動過的痕跡。

難道……是一場噩夢?小蠻摸著脖子,百思不得其解。

她拿起那個瓶子,左右上下的看,再搖搖,突然發現重量變了,變輕了一些。她拔開塞子,朝裡面看了看,如果她沒記錯,睡前應當還剩大半瓶的藥液,可是現在只剩小半瓶了。

那果然不是噩夢!小蠻一下跳了起來。那不是鬼!是人!有人來偷這個藥!

可是,為什麼要偷這個藥呢?這又到底是什麼藥?

她想了很久,一直也沒個頭緒,直到紅姑子他們來敲門,她急忙過去開門,耶律文覺朝她點了點頭:“走吧,人都來齊了。蒼崖城小主馬上就要出來。”

小蠻“哦”了一聲:“等等,我梳下頭髮。”說罷不等他回答,砰地一下關上了門。

她飛快取出水袋,灌了一壺冷茶進去,塞進懷裡,又取了一塊汗巾子掛在腰上,把頭頂花白的假髮扶正,理了理,再理理嘴下的鬍鬚,確定一切無誤。這才推門走了出去。

白衣弟子領著他們繞過大院子,進了正廳,裡面擺了十幾把椅子。都是給那些有名氣的門派之主坐的,其他人。比如小蠻他們冒充地散派俠客,只有站著的份。

正廳裡起碼有上百號人,卻安靜無比,個個神情嚴肅。

連衣緊緊跟在小蠻身後,低聲道:“主子。這裡好多高手。我們會不會……失敗啊?”

小蠻四處看看,笑道:“怕什麼,你只管看著就好。”

大廳里四角都安置著青銅香爐,裡面不知點了什麼香,味道十分好聞。青煙裊裊升起,過了一會,人群裡發出輕微的嗡聲,小蠻個子矮,看不到。 連衣便抱著她地腰將她舉高,卻見後面走出金木水火四位,以及北斗七使和老沙那些中層干將。天權天璣搖光三人都在其中。面上一絲表情也沒有。

金木水火四位坐在首座上,旁邊還安置了一把椅子。本來應當是土老闆坐的。可惜她死了,所以上面鋪了黑布。小蠻見他們如喪考妣地樣子。心中不由好笑,這些老傢伙,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隔了一會,木先生起身道:“這次不歸山廣發英雄帖,乃是為了武林中一件大事。諸位 都清楚,三年前蒼崖城無端被滅族,僅剩一個小主尚存人間,而經過我們多方調查,終於找到了她,從小主口中,我們得知滅族一事正是惡名昭著的天剎十方所 為……”

人群裡又是一陣喧嘩。木先生繼續說道:“此事讓我們大為震驚憤怒,土老闆是個急性子,立即派人追蹤天剎十方中的一人,並親自追到了德州。然而……正如諸位所見,她沒能回來,慘死在天剎十方的爪牙下。”

連衣貼著小蠻的耳朵,輕道:“他在說謊。”

小蠻沒說話,這些江湖地老奸巨猾,要他們不說謊,比天塌下來還困難。她突然想到自己,好吧,她也好不到哪裡去,謊言大約是他們這種人生存的唯一糧食了。

木先生說完輪到水將軍,然後又是火大夫,總之都是痛斥天剎十方無惡不作,罪行累累,應當天誅地滅之類的腔調。最後那個笑呵呵的金員外起 身,慢條斯理地說道:“今日不歸山在此,說的話如有半點虛假,便讓我們被全武林唾棄,死無葬身之地!不過我們也明白,對諸位來說,百聞不如一見,不如讓小主出來,親自與諸位訴說當日的情景。”

真正的小主要出來了!小蠻很好奇她到底是個什麼模樣,畢竟她也曾做過一段時間的“小主”。正廳中架著一座祭台,她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肯定是讓這小主也搞個什麼祭祀,把那個滅族的場景再現出來。

難道他們對廳裡百來號人都下了曼陀羅地毒?小蠻直覺不太可能,那麼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控制住小主了。小蠻低頭道:“連衣,你朝旁邊走走,別挨著紅姑子他們。”

連衣果然抱著她走了兩步,周圍擠得全是人,他們一動,很多人都跟著抱怨起來,他們都拉長了脖子等著看傳說中的蒼崖城小主是什麼模樣呢。紅姑子他們也不好追過來,只得朝她一個勁使眼色。

小蠻讓連衣把自己放下來,蹲在地上,取出水袋,把汗巾子浸透了,使勁擦臉。最後抬頭:“連衣,恢復原樣了嗎?”

連衣微微一笑:“臉是恢復啦,可是頭上還是白頭髮呢,好怪!主子你要做什麼?”

小蠻慢吞吞地擦著臉,笑道:“嗯,做點有趣地事。”

她透過人潮的縫隙朝外看,只聽一陣環佩叮噹,一群白衣女弟子簇擁著一個華服少女走了出來。當日她剛來不歸山地時候,他們也是這樣盛裝打扮她,這次是真正地小主,自然更要華麗,她頭上插了那麼多根黃金簪子,小蠻真怕她的頭髮都給墜掉了。

人群裡又發出一陣喧囂,小蠻當然明白他們為什麼會驚訝,因為這個小主頭髮不是黑色地,而是淡淡的紅色,鼻樑很高,眼睛凹進去,與中原人長得一點也不像。她長得併不是非常出色,不是小蠻想像中的絕色美人,可是一低頭一抬手間,卻有一股大家閨秀的氣魄。

這種氣質小蠻並不陌生。她娘身上就有,只不過後來貧苦的生活折損了寶石的光芒。

小蠻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她,恨不得看穿皮肉看到骨子裡去。

嗯嗯?好像有些不對。她神情不太對,平靜地過了頭。倒像是呆滯。她嘴裡……是不是含著什麼?

連衣輕道:“主子,她沒你好看!”

小蠻笑了笑,起身拍拍她的肩膀:“連衣,你膽子大不大?”

她一呆:“嗯?”

那個小主已經上了祭台,彎腰跪在了上面。

小蠻低聲道:“抱著我。跳上那個台子!”

連衣猶豫了一下:“可是他們還沒指示……”

“聽我的!”她斬釘截鐵。

連衣一把抱起她,縱身一跳,在眾多驚呼聲中落在了祭台上。金木水火四位幾乎是立即行動了,上來就要搭住連衣地肩膀。小蠻一把扯下腦袋上的假髮,一頭青絲瀑布般滑落,她一揚手,大聲笑道:“喲!各位,還記得我嗎?”

紅姑子他們早已驚得手足無措,誰也想不到她膽子這麼大。直接跳了上去!

木先生他們一見到她,不由一愣,只有金員外一把抓了上來。厲聲喝道:“什麼人!膽敢驚擾小主!”

連衣本事沒他高,又要護著小蠻。一下被他抓住肩膀。刺啦一聲扯破了袖子。

小蠻朗聲道:“你急什麼?!不能讓我說兩句話嗎?還是說要在大家面前殺人滅口?“

人群裡早已發出震天地喧囂聲,金員外也有些猶豫了。四人互相看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台下一個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緩緩起身,笑道:“不如看看這位姑娘有什麼好說的,也無傷大雅。或許我們能聽到一些更有趣的東西,對不對?”

眾人見他面上掛著清秀的鬍鬚,儼然是個白面書生地模樣,似乎弱不禁風,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此人得罪不起。金員外立即後退兩步,淡淡笑道:“既然是斂芳城的元總管發話,那姑娘請說。”

小蠻嘻嘻一笑,揚起腦袋:“不過是幾個月沒見,你就不認得我了,人老了,記性果然不好。”

金員外只是微微一笑,並沒說話。

小蠻並沒與他們多說,只是走到小主面前,她還是木然跪著,動也不動。小蠻慢慢彎腰,行了個禮,道:“見過小主……你為什麼不說話?嘴裡含著什麼?”

她抬手去碰她,金員外厲聲道:“你要對小主做什麼?!”

小蠻不等他叫完,揚手就給了那小主清脆的一巴掌,她被打得摔在地上,嘴裡的東西“啵”地一下滾了出來,卻是一顆紅色的藥丸。

小蠻笑道:“我沒對她做什麼,我是想問,她嘴裡含著這顆東西,是做什麼?”她搶過那顆珠子,在眾人面前舉高,天真地問道: “大家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我沒讀過書,只聽過死人才會在嘴裡塞東西,不曉得一個大活人也要塞東西呢!”

台下眾人早已議論紛紛,個個疑惑不解。

金木水火四位臉色陰晴不定,誰也不說話。斂芳城的元總管欠了欠身體,溫言道:“看起來,像是一種藥,莫非小主得了什麼病不成?”

小蠻轉身,低頭看著那個小主,她在咳嗽,拼命咳嗽,咳到後來就開始嘔吐,吐出一灘粉紅色的水,緊跟著突然叫了一聲,飛快坐起,茫然地左右看看,低聲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眾人又是嘩然,她果真是被藥物控制了!

小蠻上前一步,將她提起來,定定看著她,道:“我問你,你是蒼崖城小主,對不對?”

那少女還有些茫然,點了點頭,輕道:“這位姑娘……你……”

小蠻放開了她,笑道:“好,那我再問你,是天剎十方滅了你們蒼崖城嗎?”

這個問題太關鍵了,紅姑子他們都捏了一把汗。小主愣了很久,終於垂下頭,慢慢搖了搖:“不……不是。蒼崖城滅族,與任何人無關……”

小蠻厲聲道:“那你是怎麼到不歸山來的?!他們逼你做什麼?!”

這次不等小主回答,金木水火四位同時行動了,一個要將小主搶走,另三個抬掌要往小蠻頭頂拍落,厲聲道:“你在妖言惑眾!”

小蠻靜靜看著落下的手掌,動也不動,忽聽“卒”地一聲,似是有幾道暗器激射過來,金木水火四位立即被逼得退了一步。台下眾人一齊站了起來,許多人大聲道:“要殺人滅口嗎?!誰也不許動!等她說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現在怎樣 發表於 2009-6-20 08:14 PM

鴉殺之卷 第十二章 她她她(三)

小蠻深深吸了一口氣,周圍喧囂聲那麼大,她卻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她孤注一擲,賭了一把,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有這麼大的膽子。

小主驚慌失措地看著周圍,她顯然不能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有小蠻和她說過話,所以她本能地朝她這裡靠過來。

小蠻回頭對她微微一笑,輕輕握住她的手,問道:“你是怎麼來這裡的?”

小主茫然地搖了搖頭:“我……我一直待在海外一個島上,後來有天突然來了一群人,把我擄走,有人和我說要我光復家族,報仇雪恨,我告訴他們沒有什麼可以報仇的,沒答應,他們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把我弄暈了……直到現在才清醒過來……”

小蠻點了點頭:“你知道不歸山嗎?這裡就是不歸山。”

小主皺眉想了想:“好像聽母親提起過,江湖上的事,我還沒到知曉的年紀……”

小蠻笑道:“你被人擄出來,你的侍衛一定到處找你吧。”

小主還是搖頭:“我不知道……應當會找吧。”

她怎麼什麼都不知道,一臉茫然呆蠢的樣子,真是一點用都沒有。

小蠻拍了拍她的肩膀,作為安撫,轉身看著台下,朗聲道:“我今天在這裡說的話,保證每一句都是真的。如果我說了半句假話,天下英雄見證!要殺要剮,我死無葬身之地!”

眾人見她小小年紀。生得又楚楚可憐,纖瘦嬌弱的模樣。加上不歸山試圖控制小主地事情已經敗露,不由都對她產生了好感,眾人都道:“姑娘請說!”

小蠻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我叫小蠻,是梧桐鎮人士。母親早亡,父親和二娘是開飯館的。有一天,我帶著弟弟去錢自來老師父的武館去送絡子,結果遇到了一個黑衣人……”

有人去過梧桐鎮地,都叫道:“果然是有個飯館!難怪覺得姑娘面善!錢自來那老鬼確實在那裡開了個武館!”

小蠻笑了笑,正要繼續說下去,忽聽正廳外傳來一陣喧囂,一群白衣弟子湧了進來,驚惶地叫道:“木先生!金員外!有個人沒有請帖卻硬是闖了進來! ”

話音未落。只聽有人高聲叫道:“西雅斯!你在這裡嗎?!”

那個小主突然激動起來,轉身跑了幾步,叫道:“利姆拓!利姆拓!我在這裡!”

門口的白衣人群嗡地一下被打散。一個黑衣人提著雙刀衝了進來,渾身上下從頭到腳都是血。他氣喘吁籲地跳上祭台。那個叫西雅斯地小主撲上去就抱住了他,激動得滿臉是淚。急道:“你來找我了!你還活著!還活著!”

小蠻定定看著那個黑衣男人,那個輪廓……好熟悉!在哪裡見過?

那個叫利姆拓的男子緊緊抱住西雅斯,低頭在她額上親吻了幾下,然後將她輕輕一推,護在身後,舉起血淋淋的雙刀,直指金木水火四人,厲聲 道:“你們這群狼心狗肺的不歸山!到處編造謊話!陷害別人!還派人來暗算我,險些要了我的命!我告訴你們,蒼崖城就是死,也不會被你們擺佈!”

下面早已亂糟糟,吵個沒完,小蠻盯著他看了半天,突然“啊”了一聲,指著他地鼻尖,叫道:“是你!就是你打了我一掌!”

西雅斯怯怯地躲在利姆拓身後,動也不動。利姆拓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你……”

小蠻解下脖子上的稚龍之角,一晃:“你不記得了?”

“稚龍之角!”他倆眼睛都是一亮,抬手就要拿。小蠻迅速收回來,轉身對著台下冷冷說道:“我繼續說了,那天我帶著弟弟去給錢師父送絡子,結果半途上遇到了這個人。一言不合,他打了我一掌,還丟下這個稚龍之角,當晚我胸口就出現了蒼火之印!”

利姆拓立即想了起來:“是你!那個小丫頭!”

小蠻沒理他,繼續說道:“我承認,我貪財,那個小角我本來是打算轉手賣掉,結果沒來得及,就遇到了不歸山前來尋找小主的人。老沙,就是你!你不承認嗎?”她一手指著後面的老沙,他臉色蒼白,顯然也是想不到她有這種勇氣。

“就因為這個小角,他們就認定我是小主,花了三千兩銀子想把我買走,說如果我不跟著走,以後麻煩會更多,我不想為家人添麻煩,只得跟著他們去了。他們說我 是小主,要照顧我,帶我回了不歸山。然後見到了金木水火土五位,告訴我是天剎十方滅了蒼崖城,我要報仇,並且光復家族。”

說到這裡,她吸了一口氣,豁出老命去壓抑住心裡的酸澀悲憤,顫聲道:“我的確沒有什麼背景,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子,可是這不代表我就應 當被玩弄,被利用,被人當作螻蟻!不歸山,你們利用我這個假小主想達到結成同盟,獨大武林的妄想,可是在白楊莊被常老爺子識破,幸好那天天剎十方過來滅 門,否則這個秘密必然保不住。然後,我才明白,我是被利用的。蒼崖城,或許你們很高貴,很神秘,可是你們也沒有資格讓我,或者任何一個陌生人來替你們承受 那些災難!”

她指著利姆拓地鼻子,冷道:“你打了我一掌,又故意把小角留下,就是為了讓別人誤以為我是小主,好讓真正的小主有時間逃脫。你一定很得 意,自己的計謀很巧妙,但是我要告訴你,我唾棄你!你是個沒用地懦夫!自己的問題不敢承擔,卻把災難無辜轉到別人頭上!玩弄別人地命運,你們或許很得意, 可是很抱歉,讓你們失望了,我就算真是個螻蟻,也不會讓你們逼死!世上總有比你們更加高貴地人,等到有一天,別人也像看螻蟻一樣看著你們,就好好替我嚐嚐 那種滋味!”

她將小角一把丟在地上,再也不看他二人一眼。

“我要說的差不多也說完了,因為我不肯合作,不歸山便要來殺我。可惜我命比較大,沒能讓他們如願,所以我今天還能站在這裡,還能說話!可能我今天沒辦法從這裡走出去,也可能出去了就會死,但我還是要說,我很自豪!我一點也沒有後悔今天做地一切!”

小蠻從懷裡取出五方之角的地圖,又扔到了地上:“這就是天剎十方和不歸山兩邊都想要的五方之角與寶藏地圖,我還給蒼崖城小主,另外,鎮北的五方之角已經被我們取走,但現在不在我手裡,在我一個……同伴那裡,可是他已經無辜被不歸山害死了……”

她說到這裡,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咬牙硬是忍住哽咽,頓了頓,又道:“如此一來,我再也沒什麼欠蒼崖城的。還有這些錢和珠寶…… ”她抽出荷包,打開,嘩啦一下倒在地上,白花花的銀票和一堆珍珠寶石叮叮噹當滾了一地,“全部還給你們,不歸山。”

她好像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似的,把空荷包折疊好,放回懷裡,鬆了一口氣,左右看看,所有人都怔怔看著自己。只有連衣捂著臉在哭,她哈哈一笑,聳聳肩膀:“我現在,又是一個窮光蛋了。”

台下寂靜了很久,斂芳城的元總管躬身朝她微微一揖,含笑道:“姑娘果然是俠義中人,令人汗顏。姑娘放心,此刻起,姑娘的安危斂芳城自然會保護,若有誰敢動姑娘一根寒毛,須得問問斂芳城同不同意。無論是天剎十方,還是不歸山。”

早有人叫著不歸山,衝上來團團圍住他們,小蠻一時想不到人潮說上就上,她被沖得站不穩,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連衣急忙扶住她,抬手緊緊抱住她。她在拼命的哭,一直哭一直哭,眼淚把小蠻的領子都打濕了。

小蠻笑著摸摸她的腦袋:“哭什麼,傻丫頭。這樣不是很輕鬆嗎?我們賭贏了。”

連衣哽咽道:“主子,我對不起你……其實我給你做護衛,並不是真心的……耶律文覺是我……我爹……他安排我到你身邊,找合適的時機搶奪五方之角……”小蠻吃了一驚:“你說什麼?!”

連衣放開她,低聲道:“可是,我不會害你,我知道你對我好。你一輩子都是我的主子。”

小蠻還想再說話,忽聽前面有人哎喲幾聲,軟了下來,緊跟著眾人都哎喲出聲,紛紛軟倒在地,連不歸山眾人也不例外。紅姑子和耶律文覺他們本 來以為自己也會沒事,正要上前搶奪五方之角的地圖,誰知腦中突然一暈,兩腿一軟,也跟著撲倒在地,心下登時明白了是天權搞的鬼。

他們努力抬頭,試圖在上面找到那一抹孤傲的白影,可是那個清冷的貴公子,一眼都沒往這裡看,他定定站在角落裡,冷眼看著廳裡百來號人中毒發作的景象,像一尊冰雪做成的雕像。


鴉殺之卷 第十三章 鴉殺(一)

“怎麼回事?”連衣茫然地看著廳裡大片大片倒下的人影,有些還沒發作的人試圖衝出大廳,可是跑到門口便也倒下了。

“是迷藥!香爐裡……是迷藥!”有人叫了一聲,緊跟著響起的,卻是更多的身體倒下的聲音。

小蠻見周圍人都倒下了,只有自己站著,趕緊也“哎喲”了一聲,叫道:“我的頭好暈!”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連衣嚇了一跳,急忙扶住她:“主子!你沒事吧?都怎麼了?!”

話未說完,她臉色也是一變,噗通一聲摔倒在地,動彈不得。小蠻嚇了一跳,急忙推了推她,她卻一動不動,早已暈了過去。不會吧!難道她沒吃解藥?天權難道沒給她解藥?

斂芳城的元總管臉色發青,倒在地上,厲聲道:“你們不歸山!膽子太大!居然在香爐裡放迷藥!”

不歸山眾人有苦說不出,只得胡亂開罵,群雄豈肯示弱,一時間正廳裡罵聲不絕。

不知躺了多久,廳裡終於沒人叫喚了,全部暈死過去,廳中只剩香爐的香氣,瀰漫幽香,沁人心脾。小蠻閉眼裝死,忽聽一陣腳步聲細細朝自己走了過來,她瞇起眼,果然見到一雙白色的靴子,那人彎下腰,正要抬手抱她,小蠻猛然睜開眼,正對他一雙黑眸,是天權。

他被她嚇了一跳,臉色一變:“你沒暈?”

小蠻一骨碌爬起來,左右看看。很壯觀,大廳裡百來號人全部暈死在地上,像大片的死屍。

“你不是給了我解藥嗎?我怎麼可能暈。你沒給連衣解藥嗎?她也暈了。”她更莫名其妙。

天權抿緊了唇。沒說話。

爐中的香名為十日醉,是極厲害的迷藥。也是極厲害的毒藥,不單可以讓人昏睡幾天不醒,就算醒過來,也是手腳酥軟,起碼要半年才能恢復功 力。期間和普通人沒兩樣。他給小蠻他們地藥,是不讓她中毒手腳酸軟,但迷藥還是要中的,她應當和眾人一樣暈過去,而不是現在瞪著兩眼看自己。

“走吧。”他淡淡說著,將她從地上拉起,扶著腰就要抱她。

小蠻急道:“連衣和耶律呢?!一起走啊!”

他還是不說話,抬手將她一把抱起,不顧她的反抗。朝前走去。

小蠻急得使勁掙扎,忽覺他地手按在了後頸上,要像以前一樣把她弄昏。她急道:“你要做什麼?!我不是狗隨你弄醒弄昏!”

那隻手猶豫了一下,小蠻奮力一掙。從他懷裡跳下來。掉臉就要去找連衣和耶律。

天權站了一會,突然想起什麼。轉身走到西雅斯身邊,將她手裡的地圖抽了出來,放進靴子裡,正要起身,忽覺背後有勁風襲來,他心中又是一驚,手在地上一撐,翻身讓過,一隻通體漆黑地大劍擦著他的腿邊刺了過去。

他低聲道:“澤秀!果然是你!”

地上躍起一個黑衣人,頭臉都包著黑布,只露出一雙炫彩熠熠的桃花眼,果然是澤秀。他一擊不中,立即反手劈了一劍,天權只得再次讓過這招,這電光火石的一瞬,他早已竄到小蠻身邊,將她攔腰一抱,縱身跑出了大廳。

天權立即追上,遠遠的只見那一抹黑影跑得極快,早已過了迴廊,他眉頭一皺,自知是追不上了,乾脆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大廳裡橫七豎八都是昏死過去地人。

這樣一來,武林裡必然要起大亂,矛頭全部指向不歸山,他們縱然不死,元氣也是大傷了。

天權轉身便走,緩緩走過寬闊的迴廊,突然吹了三聲口哨,不知從哪裡立即出來了四個黑衣人。拱手朝他行禮,道:“姑娘被人帶走,朝山下東面的綠洲跑去。”

他點了點頭,低聲道:“都弄好了?”

黑衣人道:“水中都已下了十日醉,所有弟子都暈死過去,我們已將他們都送到了高樓中,沒有一個遺漏。不歸山中各條暗道小路也已用銅條釘死,無一遺漏。”

天權朝前走了兩步,淡道:“那還不動手。”

黑衣人立即取出火把,用火石點了,朝寬闊的迴廊上一插,呼啦啦,四五條巨大的火龍一瞬間竄了起來,漂亮的迴廊立即被大火吞沒。原來他們早 就在迴廊上簽了幾道浸過油的繩索,火把一點,立即就燒起來。這迴廊全部用木頭做成,遇火就著,沒過一會就燒得焦黑,斷塌了下去。

暗道被堵,小路被封死,這條迴廊就是不歸山唯一通向外界的通道,一旦被燒塌,裡面的人就算插著翅膀也飛不出來了,這招叫做甕中捉鱉,不過他並不打算捉那些鱉,他打算活活餓死他們。

天權牽了一匹馬,雙腿一夾,緩緩朝山下行去。

小蠻被人扛在肩上,一顛一顛飛快地跑下山,顛得都快吐了。她死死揪住那人地頭巾,厲聲道:“快放我下來!”一面用腳使勁踹他胸口,張口去咬他的肩膀。

那人也不理她,一直跑到綠洲的河邊,才將她朝地上一丟,小蠻痛得慘叫一聲。

屁股屁股!她地屁股!肯定摔碎了!

她痛得齜牙咧嘴,半天爬不起來。那人將她放下之後,便轉過身,靜靜望著遠方蒼茫的沙漠。

小蠻跳起來,定定看著他地背影。

不……等等……這個背影……

她心中突然被人狠狠一刺,猛然一靜,似乎是停止了跳動,緊跟著又開始狂跳。她覺得胸口幾乎裝不下它,它會破體而出。

“你……等等……你轉過臉來……讓我……看看。”她低低地,顫抖著聲音說著。

那人並沒轉身。只是緩緩扯下頭巾,粗長地辮子滑了下來。

小蠻倒抽一口氣。突然反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她不是做夢!不是做夢!澤秀!天啊!是澤秀!他還活著!

她眼前一片模糊,顫聲道:“你……你是澤秀,對不對?你是澤秀!你沒死!”

他還是不動,小蠻再也忍不住,踉蹌著奔過去。從後面用力抱住他的身體,哽咽道:“你沒死!真地沒死!”

澤秀握住她地手,緩緩拉開,退了一步,轉過身低頭定定看著她,半晌,低聲道:“我沒死,讓你失望了。或許你是希望我死了比較好,這樣一個傻瓜到死都不知道你的謊言。”

小蠻吸了一口氣。艱難地說道:“你……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也不是……”

澤秀搖了搖頭,淡淡望向天邊。打斷了她地話:“你今天說了很多精彩的話,沒人有資格可以利用別人。你這樣說別人。也應當這樣告訴自己,沒人應當被你利用。”

“我沒有利用你!”小蠻急了。

澤秀笑了笑。又轉頭看著她,他地桃花眼還是那麼多情妖嬈,可是裡面的光芒並不溫柔,而是冷冽多刺的,充滿了嘲諷。

“沒有利用我嗎?”他反問了一句,沒有說更多的。

小蠻無話可說。

澤秀低聲道:“我應當早些告訴你,我最恨別人欺騙我,利用我,無論他是誰。如果你是男人,我現在早已一劍捅死你了。但我不殺女人,所以,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你。”

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安靜到詭異,好像這個世界上原本就不存在聲音這種東西。

鴉殺,三千世界鴉殺,原來是這樣一種可怕到窒息的安靜。

小蠻好像聽見心裡什麼東西破碎地聲音,她在某個可怕的絕望後重新建起的堅固壁壘,足以讓她充滿笑容和勇氣活下去的信念,它們碎了。

果然現實和虛幻是不同的,她自己一廂情願塑造出一個溫柔善解的澤秀來,他們是一個世界的,他們什麼都明白的,他永遠照顧她,愛護她,讓她幸福美滿地活下去,把春天鎖在心裡。真正的澤秀渾身都是刺,不容許任何傷害欺騙。

他死在最恰當最甜蜜地時候,早一步,晚一步都沒有錯。

小蠻低下頭,用近乎卑微的聲音乞求他:“是我錯了……求求你,原諒我……”

澤秀低聲道:“在我十六歲的時候,我有一個過命交情地好兄弟,我信任他,像起初我信任你一樣。不過他也是騙我,利用我,你知道他的下場是什麼嗎?”

小蠻摀住嘴,沒有說話。

他顯然也不需要等待她地答案,淡道:“我殺了他,一劍穿心,割了腦袋祭天。不過我不會殺你,因為我很欣賞你今天地表現。”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白綢帕子,輕輕丟在她腳下,轉身便走。

小蠻眼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只覺自己所有地氣力也跟著他一起走了。她慢慢蹲下,茫然地撿起那張帕子,展開,上面正是她繡的那幅扇面子,那個少女笑得又幸福又悲哀,有一種卑微的偷生的喜悅。

旁邊有人用墨水龍飛鳳舞地寫了一行字:象床玉手出新奇。千花萬草光凝碧。裁縫衣著,春天歌舞,飛蝶語黃鸝。

她覺得自己好像被人撕裂開來,甚至能從一片可怕的寂靜裡聽見被緩緩撕裂的聲音。

她一下子被人從幻夢裡拋進荊棘叢生的現實中,還不能適應,怔怔地無法回神。

不知怔了多久,她突然起身,輕輕叫了他一聲:“澤秀。”

他的腳步微微停了一下,沒有回頭。小蠻從懷裡掏出一個帕子,那曾是她的至寶,是她在悲痛中想像出的另一個他。

她慢慢走過去,把那個帕子遞給他,低聲道:“這個,給你。你可以還給你三叔,就當是我答謝他的禮物。”

她不會乞求了,也不要再自欺欺人。他沒有死,那是世上最好的事,他離開她,那也是無奈的事。無論哪一件事,他都是澤秀,是她無法主宰,也無法哀求到的一個人。

是的,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資格利用別人,她被利用了,然後再反過來利用別人。

這是她的罪,她要自己來承受,與旁人無關。

澤秀將帕子展開看了一眼,便還給了她:“用不著,你燒了吧。告辭。”

小蠻沒有接,帕子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他輕飄飄地走遠了,再也沒有回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現在怎樣 發表於 2009-6-20 08:24 PM

鴉殺之卷 第十四章 鴉殺(二)

天色暗了下來,火燒雲的天空,將一切都映成了紅色。

如火如荼的紅色。

天權騎馬緩緩朝綠洲行來,他身上的白衫子也被映成了淺淺的橘色。黃沙在馬蹄下簌簌流過,他四處緩緩張望著,似是在尋找什麼。

突然,他勒住韁繩,翻身跳了下來。

前面站著一個布衣少女,披著一頭長發,被風吹得凌亂翻捲。她像個雕像,動也不動一下。

天權慢慢走過去,有什麼東西被風吹得落在了他腳面上。他彎腰撿起,展開一看,卻是一幅繡品,上面的少女拈花而笑,眉目靈動,栩栩如生。繡圖旁還被人寫了一行字:象床玉手出新奇。千花萬草光凝碧。裁縫衣著,春天歌舞,飛蝶語黃鸝。

他將帕子上的流沙輕輕抖落,走到她面前,遞給她:“你的東西。”

她沒動,好像沒聽見他,更沒有看見他。

她眼怔怔地望著遠方某個不知名的地方,眸子裡像有火在燒,或許那是他的錯覺,那種絕望的光輝,只是夕陽落在她眼底而已。

她腳邊還丟著一團白綢,天權彎腰再撿起來,這次上面繡的卻是少年時的澤秀。

“不要了嗎?”他低聲問著。

小蠻終於動了一下,低頭看著他手上兩張白綢,乾涸的嘴唇微微一動,低聲道:“燒了吧,不要了。”

天權將兩張帕子折疊好。放進自己懷裡:“那就當送給我了。”

小蠻沒說話,還是愣愣的,既沒有哭。也沒有鬧,安靜地令人害怕。

天權低聲道:“你要去哪裡?”

小蠻眨了眨眼睛。淡道:“這裡離梧桐鎮不遠,我回家吧。”

天權點了點頭,突然抬手將她抱了起來,往馬背上一放,自己也縱身而上:“我送你回去。”

小蠻靠在他懷裡。靜靜望著夜幕下一望無際的沙漠,沒有光芒,沒有聲音,這裡像是一個死亡的世界。很奇怪,上次她來地時候,明明覺得沙漠很美很壯觀,可是現在她一眼也不想多看。

所以她閉上了眼睛。

天權展開披風,將她輕輕裹住,像一片濃厚的黑夜蓋住她。一切都陷入死寂。

這裡去梧桐鎮確實不遠,天亮之前就能趕到。玉門關還是老樣子,淡得幾乎看不見地月牙掛在上面。它濃黑沉默的像一隻睡著的怪獸。梧桐鎮也還是老樣子,矮矮的房屋。窄窄的街道。最繁華地大街也不過能讓四個人並肩行走,地上的石板舊的不成樣子。

駿馬停在一座小小的二樓前。這是新建的一棟小樓,門前掛著兩盞半舊的紅燈籠,是個飯館。

“到了。”他低聲說著,以為她睡著了,輕輕拍拍她。

小蠻答應一聲,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抬頭看著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店面,對了,這應當是她家的飯館,她爹和二娘拿了一千兩銀子,重建了一番,和以前又小又破的模樣大為不同,只是他二人節省慣了,燈籠還捨不得換,留著舊地繼續用。

她抬腳要進去,回頭見天權騎在馬背上看著自己,便道:“謝謝你送我回來,你走吧,讓我家人看見,肯定有許多廢話。”

天權點了點頭:“那……保重,告辭。”

他把韁繩一拉,清脆的馬蹄聲踏著石板路,很快就去遠了。

小蠻在門口站了很久,每次抬手要去敲門,最後卻又放了下來。

她真的要回去嗎?就當之前這快一年地時間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她還是以前那個貪財的小蠻?每天就過著無聊透頂,八面玲瓏地生活,誰也不得罪,誰都喜歡她?

她驚恐地發現,自己不知該怎麼面對這些人,不是他們丟了她,而是她自己丟了自己她這樣回去了,連衣呢?耶律呢?天璣搖光呢?就眼睜睜看著他們死掉?

心底有個邪惡地聲音在和她耳語:回去吧,回去多好。梧桐鎮的單純日子最適合你,周圍都是蠢貨,你輕易就能將他們玩弄在股掌間。連衣?那是誰,她根本沒把你當作主子,她騙了你,靠近你是有目地的。耶律?那又是什麼東西,一個好色昏庸的孽障罷了,根本不值得掛心。天璣搖光?那些被迷倒的江湖豪傑們?都是路人甲,死不死與你有什麼關係?就這樣回去吧,回去吧……反正到最後你剩下的只有這裡,江湖不是你的地盤,沒人要你,你一心渴求的人頭也不回, 根本也不在乎你。天權的關愛更是因為要利用你,你看,利用完了他不是很利索地走了麼?這世上沒人會要你,你也不需要去要他們。從頭到底,一個人,多麼好?

小蠻捏緊拳頭,牙齒深深咬進嘴唇裡,嚐到了一絲腥味。

她猛然轉身,慢慢離開了自家的飯館。

夜是這樣安靜,路上沒有一個人,偶爾有隻流浪狗垂頭喪氣地經過,和她一樣,遊魂一樣,沒有地方可去。

她飄飄蕩盪,不知到了什麼地方,忽然聽見有人在說笑。抬頭一看,正是錢自來開的那個武館,武館大門緊閉著,有人靠著外圍的牆根說悄悄話,一邊說一邊笑,不用猜都知道是一對偷情的鴛鴦。

小蠻垂頭走過去,忽聽裡面有人輕輕問了一聲:“誰?”

她沒說話,下一刻,一個黑影就從牆後鑽了出來,衝到了她面前。這人身材高大壯碩。低頭看了她一會,突然驚得跳起來!

“小蠻?!小蠻!是你?!你怎麼一個人……”

是鏟子,只有他才有這種誇張的腔調。小蠻淡淡看著他油汪汪長滿痘子的臉。低聲道:“我……”

話沒說完,她就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這麼冷的天。你怎麼一個人在外面遊蕩?!走!我送你回家!再好好給我說說這些日子你到底遇到了什麼!”

小蠻被他扯著踉蹌了幾步,後面突然有個人怯生生地叫了一聲:“鏟子哥……”

是陳家姑娘的聲音,原來她和鏟子已經這樣好了,好到三更半夜貼著牆根說悄悄話。

鏟子愣了一下,有些尷尬地放開小蠻地手。摸了摸腦袋,笑道:“小蠻,我有點事,你在這裡等著我,一定要等著!我馬上就回來找你!”

他掉頭跑了回去,小蠻站了一會,轉身悄無聲息地走了。

鏟子出來再找的時候,漆黑的街道上只剩冷風呼嘯,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小蠻走出了梧桐鎮。她也不知道要去哪裡,但她不想回家。她沒有精力再去做一場戲,成為眾人眼裡地好孩子。她很累,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會。

身後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輕輕的。又像是故意放重了一些好讓她能聽見。小蠻淡淡轉身,入目正是一襲白衫。對上了他漆黑深邃地雙眸。他靜靜看著她,沒說話。

她低聲道:“你沒走?”

天權搖了搖頭,她低低一笑,轉身朝他走了兩步,眼前突然一黑,軟了下去,什麼也不知道了。

她終於能好好睡一會了。

這一睡,睡過了黃沙滾滾,冰雪漠漠,高山巍巍。

她似乎做了許多夢,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快樂有的悲哀,可是到了後來全部陷入深深深深地沉寂裡。

然後,小蠻告訴自己:你應當醒過來了。

於是她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一頂水墨白綢的帳子,掛了一般在玉鉤上。天色濛濛亮,看不出是黃昏還是清晨,床邊的案上,鎏金小香爐裡青煙裊裊,是青木香,甜美幽然。

這個房間她一點也不陌生,是天權的,原來她睡了這樣久,久到什麼時候被他帶回了自己的院落都不知道。

屋子裡很安靜,沒有一點聲音,天權不在房裡。她推開被子,四處看了看,然後反手敲了敲床板,果然是空的,下面也有夾層。

上次她躲在夾層裡,有人找到了她,那一夜她像是破繭而出的蝴蝶,畢生難忘。

她打開夾層,抱著被子縮了進去。

她不想看到一點光亮,那種充滿希望的光明此刻讓她難堪。只要一點點黑暗,讓她靜靜地再躺一會,然後她就能睜開眼,看清自己了。

不知過了多久,屋裡有了腳步聲,來人並沒有一點猶豫,走到床邊,很快就揭開了夾層,果然見到在裡面蜷縮一團的小蠻。她像一隻生病地小貓,抱著被子,兩眼無神地看著他。

天權微微一笑:“是在捉迷藏嗎?”

他伸手將她連人帶被抱了出來,放在床上,一面又道:“小時候我不聽話,怕父親打我,也經常躲在這裡。”

小蠻沒說話,他轉身端了一碗粥,用勺子舀了送到她嘴邊,柔聲道:“吃點東西。”

她很乖地張開嘴,一口咬住勺子,天權抽了兩下沒能抽出來,不由無奈。

“不要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他低聲說著。

小蠻咬著勺子,抬眼看他,含含糊糊地說道:“沒有……可是太燙了,不敢吃。”天權抽出勺子,有點尷尬。他這種貴公子,從來也沒伺候過人,粥是剛做好的,肯定燙地要命,他也不吹吹,直接朝人嘴裡送。

小蠻從他手裡接過碗,自己埋頭吃了起來。

天權坐在她身後,趁這個時機拿著梳子替她梳頭,鬆鬆綰了個髮髻:“等你身體好一點,覺得氣悶,我便帶你去暖和的地方走走。你喜歡江南,還是雲南?”

她搖了搖頭:“不知道,我都沒去過。”

“那先去江南,再去雲南。你喜歡哪裡,就在哪裡多待一些日子。”

小蠻放下碗,輕道:“你對我……很好。”

天權從她手裡接過碗,放在桌上,抽出自己地手絹替她擦嘴,小蠻頭一偏:“別,我知道你有潔癖。”

天權笑了笑:“我不在乎。”

小蠻定定看著他,黑白分明地眼睛,有一點懶洋洋,還有點剛睡醒的茫然,像是在問他:為什麼?

他只是笑,沒說話,端著碗走了。


鴉殺之卷 第十五章 鴉殺(三)

窗外又開始飄起大雪,天色暗了下來。

小蠻綰著漂亮的髮髻,穿著狐皮小襖,貂皮的白色小鞋子,靜靜坐在床上,看上去像一隻精緻的人偶。

她真的很安靜,一直也沒哭,沒有說話,平靜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讓她吃飯,她就乖乖吃飯,還和以前一樣,會說兩句笑話,讓她睡覺她就乖乖蓋著被子合上眼睛,不問為什麼自己要待在這裡,更不問他何時放她走。

天權在鎏金香爐裡放了兩塊香餅,過了一會,幽幽的沈水香味道便瀰漫了出來。

小蠻輕道:“好香,你這裡的香真多。”

天權笑了笑:“你喜歡就好。”

小蠻嗯了一聲,過一會,突然道:“天權,和我說話吧,不然悶著很難受。”

他停了一下:“好,說什麼?”

說什麼呢?小蠻想了想,說道:“給我說說吳越國的事情吧,有什麼風俗,好玩的。”

天權淡道:“抱歉,我不記得了,我開始記事起,吳越國已經不存在了。”

“那……你既然是天剎十方,為什麼又去不歸山做天權公子呢?”

他顯然一點也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轉身從牆上摘下古琴,柔聲道:“不要說這些沒意思的話了,我彈琴給你聽吧。”

小蠻立即點頭:“好啊。你真厲害,會吹尺八。還會彈琴。”

天權將琴放在案上,手指輕撫,正是一曲列子御風。中正平和,令人心平氣和。飄飄然猶若成仙飛起。一曲奏畢,他回頭望著她。小蠻微微一笑,輕道:“你怎麼還不彈?”

天權垂下眼睫:“你沒聽見琴的聲音嗎?”他的手指撥了一根弦,發出顫抖淒婉的聲音。

小蠻愣了一下,賠笑道:“抱歉……我沒注意。剛才……剛才沒好好聽,你再彈一遍好嗎?”

他點了點頭,又彈了一曲春曉吟,這次彈到一半,他便停了下來,回頭看著她。

小蠻立即拍手:“彈得好,真好聽,你真厲害。”

天權淡道:“我沒彈完。”

她又是尷尬一笑,摸了摸自己地臉。低聲道:“我……不太懂這些……”

天權緩緩起身,走到她面前,道:“你不是不懂。你是根本沒聽見琴聲,對嗎?”

小蠻別過頭。他說得沒錯。她的世界不知為何成了一片死寂。除了說話聲,她什麼也聽不見。整個世界像是死了一樣,空虛得可怕。

“你的耳朵大約有些問題,我替你看看。”他不由分說,將她一把拉起,捏住下巴將她腦袋轉過去。

小蠻急道:“不!不是!我耳朵很好!”

天權抽出一根銀針,淡道:“不用怕,只是有些疼而已。”

小蠻大吃一驚,眼看他捏著自己地耳朵就要用針來扎,她嚇得尖聲叫了起來:“別扎別扎!我耳朵沒問題!”

話還沒說完,耳垂上就是一痛,他真的扎下去了!

很疼,像是要把她從沉寂中咬醒抓醒地那種疼。小蠻只覺心驚肉跳,整個人像是被那種疼一下子抓醒,她的麻木迅速被扯開,好像保護色也被人戳破一樣。

她摀住臉,哭了起來。

天權抽回銀針,用綢布吸去她耳朵上的血珠,輕道:“疼嗎?我應當輕些。”

所有聲音都回來了,香爐裡青煙嘶嘶的聲音,窗外颯颯的風雪聲,還有他輕輕地呼吸聲,遠處三喜和七福說笑的聲音。

小蠻抹著眼淚,可是它們怎麼也停不下來,她只有一邊哭一邊苦笑:“我的耳朵一定被你扎爛了……你一定沒扎準位置……疼死了……”

真的是耳朵疼嗎?她只有……她也只能這樣說了。

生活怎麼可以這樣折磨人,不斷的被打倒,再不斷地站起來,站的更高。她一直覺得自己可以走到更遠的地方,這次她站起來了,站得很高,她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一些重要的東西,結果她爬了多高就被拍回去多遠。

她被命運玩成了球,拍來拍去,怎麼也停不下來。

人活著,就一個字:累。

天權扯下左耳上的耳釘,捏著她耳朵上新扎出來地那個洞,把耳釘塞了進去,在耳後擰成一個死結,誰也摘不下它。這個動作完成之後,他似乎很滿意,抬手一把抱住她,緊緊摟在懷裡,低頭在她左耳上輕輕一吻,低聲道:“以後我來照顧你,再沒有誰能傷害到你。”

小蠻倒抽一口氣,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良久,她才輕道:“我不需要你來同情我,覺得我很可憐。”

他搖了搖頭:“不要這麼說,一開始就把自己放在低的位置上,覺得別人是同情你。你應當不是這種人。”

小蠻輕輕掙了一下,他立即放開她。她低著頭,摸著耳朵上多出來的耳釘,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

她喃喃說著。

天權柔聲道:“你什麼也不用擔心,更不用怕。來,過來坐,我彈琴。”

小蠻擦乾眼淚,點了點頭,坐在他身邊,聽他彈一曲鳳求凰,纏綿婉轉地調子,猶如流水一般,明明是溫柔的,卻令人想落淚。

小蠻不由自主將手輕輕放在琴弦上,音色頓時一亂,她急忙把手縮回來:“抱歉……我是覺得音色真地很美。”

他一把捉住她地手,輕輕捏住她的食指,扣住一根弦,輕笑:“來,我教你。琴上共有五音十二律,這是宮調。”

他握住她地手,一點一點,慢慢地將鳳求凰一曲彈完。屋裡沈水香令人如癡如醉,他懷裡的淡淡麝香更是讓她怔忡。

這樣好嗎?就這樣下去?和這個人一起?

心裡那個邪惡的聲音又開始探頭:為什麼不?他是多好的人啊,這樣的溫柔,這樣的權勢,你還有什麼不滿足?澤秀那個死人,驕傲的像只孔雀,又不要你了,你一個人灰溜溜地像只土狗,這人卻把你當作寶貝,為什麼不跟著他?

小蠻心中一亂,手下的調子頓時也亂了,她猛然起身,低聲道:“我……我要出去走走。”

天權正要披衣陪她下去,她卻搖頭:“別,我想一個人走。”

她不等回答,自己一個人噌噌跑下樓。天權坐了回去,過一會,從桌下的暗格里抽出幾封信。都是守在不歸山的屬下傳來的,有報被困在不歸山的諸人試圖攀崖逃脫,但至今沒人成功。

他將信看完,放在火盆子裡燒成了灰。

不歸山高樓裡的糧草大約夠這些人撐兩個月,時間已經很長了,山下還有遼兵駐紮,估計是耶律帶來的人。他忘了這個麻煩,早知應當先將他帶出來,否則遼兵牽扯進來,麻煩更多。

另外,還有個麻煩,澤秀。讓他逃脫了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他抽出兩張紙,提筆寫了幾句話,突然輕道:“趙叔。”

窗台上立即落下一個黑影,垂手等候指示,他將信塞好,遞給他:“把這個送到鎮州城裡貴祥客棧三樓天字號房內。速去速回。”

趙叔答應了一聲,眨眼便消失了。

天暗了,有點冷。天權將領口束好,抱著胳膊往樓下看。那個少女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的雪堆裡亂畫,忽跑忽跳,忽上忽下,沒有一下安靜。她的臉因為跑步而變得紅潤,兩眼似乎也變亮了。

最後她堆了個雪人,但那其實並不能被叫做雪人,只是上下兩堆,被她垛在一起。她張開手,撲地一下跳上去,把雪人給壓碎了,簡直活蹦亂跳到不行。

小蠻就是小蠻,她靜靜坐著永遠想不出什麼大道理,只有動起來,她才活得像自己。七福遠遠地在後面叫她,小蠻從雪堆上跳起來,朝他歡快地招手,七福道:“吃飯啦,你去把公子爺也叫上。”

小蠻轉身便要上樓,抬頭忽見天權站在欄桿前看著下面,她又開始招手,叫道:“天權!吃飯了!”

他很想笑,而且他真的笑了。

這翩躚靈動的美麗,又纖細,又堅韌,好像誰都可以摧毀她,可是誰都不能真正摧毀她。這美麗會是屬於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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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怎樣 發表於 2009-6-20 08:33 PM

鴉殺之卷 第十六章 出發吧(一)

趙叔很快就帶了回信過來。

現在江湖上謠言四起,據說不歸山試圖控制小主的事情已經暴露,為此他們不惜使出絕招,將群雄困在不歸山的高樓之中,自己卻另闢捷徑逃逸在外。

天權將信一合,露出一絲笑意:“做得好。通知守在不歸山的人,全部撤走,一個也別留下。另外將封死的暗道打通一條,誰去救人,都別管。”

趙叔答應了一聲,又消失在窗外。

天權將回信丟進火盆子裡,剛剛燒著,就聽窗外有人在輕輕叫他的名字,柔柔脆脆,他心中一軟,不由探頭出去,見小蠻在下面對他招手,瞪圓了眼睛:“我剛看到趙叔像鬼一樣突然消失了!”

他微笑起來:“上來吧,下面很冷。”

小蠻點了點頭,突然又歪著腦袋問:“會不會打擾到你?”

他搖了搖頭。

很想說,她什麼時候都不會打擾到他,無論什麼事,哪怕只是說廢話,只要她願意,他都毫不在乎。

房門被人推開了,小蠻夾雜著一團冷氣沖起來,臉上凍得紅通通。

天權立即回手撥了撥火盆子,那封信已經燒成了灰,隨著火苗上下跳躍。

“還是你這裡暖和,我住的客房晚上好冷,好幾次都凍醒。”小蠻脫下披風,坐在火盆子前烤手。

“那你可以住過來。”天權說得很自然。

小蠻沒說話,隔了一會。見他手上抓著一本書,案上還放著紙筆,似乎是在寫字。她立即湊過去看。很仔細地辨認:“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嗯。懷……”

“君子懷刑,小人懷惠。”天權替她念出來,笑著提起筆,又寫了兩個字,小蠻看了一會。猶豫道:“好像……是我的名字?”

他點點頭:“那這個呢?”他刷刷寫了四五個字,小蠻就認得“錢”,“玉”,突然靈光一動,笑道:“這是你的名字,錢……嗯,錢明熹,字見玉,對不對?”

天權笑道:“你認識很多字。不簡單。”

小蠻哈哈一笑:“錢和玉我肯定是認識的。”

他又笑又好氣,把毛筆遞給她:“你來寫寫。”

小蠻抓著筆愣了半天,不太好意思地抬頭輕道:“我認得一些字。但是要我寫,真是太困難了。我不會寫字。”

天權握住她地手。將她的手指撥正。在紙上慢慢寫了一個“米”字。

“橫平豎直,撇捺自如。用手腕的力氣,別動手指。寫字並不困難。”他環著她纖瘦地身體,輕聲近乎耳語。懷裡有一種淡淡的香氣,她地睫毛微微顫抖,挺翹的鼻尖,那樣可憐可愛。他很想輕輕吻下去。

小蠻自己提筆寫了個米字,雖然不太好看,但橫平豎直,倒也端正。她笑吟吟地轉頭看他:“還能看嗎?”

他點了點頭。

小蠻在紙上胡亂寫著米字,過了一會,突然輕道:“天權,你為什麼不給連衣他們解藥?他們中毒了,會不會死?”

他似是早想到她會這麼問,淡道:“那並不是毒藥,只是迷藥而已,不會死人。解藥只有一瓶,沒辦法分,只有給你。”

小蠻默然。

過一會,她又道:“那……他們都會醒過來,都會沒事?”

天權笑了笑:“當然。為了不讓人起疑,我只有用迷藥。他們醒來自然會找不歸山算賬,你的心結也可以解開了。”

她點了點頭:“謝謝你,幫了我很多。”

“不用謝,我要的也不是感謝。”

小蠻看著他,看了一會,才慢慢低頭。

“天權,我要走了。”她低聲說了一句。

他有些驚訝:“走?去哪裡?”

小蠻笑道:“嗯,就是到處玩玩,看看,天下那麼大,我有很多地方都沒去過,趁著年輕,多見見世面,省得老了以後走不動。”

“我可以陪你一起,單身女子在外總有許多不便……”

他話沒說完,小蠻就搖頭打斷了。她抓住他的袖子,柔聲道:“你對我很好,真地很好。不過我這次想一個人出去散心,我不喜歡總是靠著誰來保護我,我覺得我可以。所以,請你別陪著我。”

天權沉默半晌,突然道:“你是要去找澤秀?”

這問題很突兀,也不太符合他一貫溫雅穩重的作風,不過小蠻沒生氣,她搖了搖頭:“不,人常說,不能因噎廢食,我也不能因為外面有個澤秀就一天到晚縮在家里當烏龜。我有自己要想的事情,也有自己想完善的地方……”

天權握住她的手,很緊:“我等你。”

這個人太好,好的簡直不像真實的。小蠻心中感動,低頭道:“以前我打過你,對你說了很多難聽話,你別放在心上……”

他沒說話,只是抬手環住她的身體,低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

小蠻這次沒有避讓,低頭不語。過了好一會,他突然說道:“出門在外舟車勞頓,銀兩必不可少,你身上沒錢……”

話還沒說完,她就賊忒兮兮地掏出兩顆寶石,在掌心裡滴溜溜打轉。寶石上打磨出無數個小小稜面,正是不歸山的風格。他一怔,不由好氣又好笑:“你還是留了私貨?”

小蠻咳了兩聲:“我無緣無故奔波這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拿他們兩顆寶石,就當作酬勞了。我很厚道地。”

他笑了起來,將她放開,看看天色。已經近黃昏了。

“明早再走吧,我替你安排馬匹。”

小蠻點了點頭。抓住他的袖子搖了兩下,輕輕一笑,這才轉身走了。

天權靠在窗前,靜靜看著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她是一隻破繭而出地蝴蝶。擁有絢爛地生命,柔韌之極地美麗。見識到這種美麗地人,都會魂為之奪,他想將它鎖起來,鎖在身邊,但又不忍心折損她。可以將她放遠一些,看不見也不要緊,她身上有根繩子,拴在他手上就好。

到最後。她還會是他地。

“來人。”他低低喚了一聲,立即有兩個黑衣人落在窗台上,垂手待命。

“在後面護著她。不要讓她發覺。若有誰要欺辱她,殺無赦。”

那兩人答應了一聲。立即翻身跳進院子。很快就不見了。

天權深深吸了一口氣。天色越來越暗,黑鍋一樣地天空蓋下來。像一隻漆黑巨大地繭子,他被困在繭子裡,永遠也不知道什麼叫破繭而出。

小蠻其實蠻後悔管天權借了一匹馬,她騎了一天,趕了一天的路,結果差點下不下來,腰和屁股都疼的要命。

周圍是荒山野嶺,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讓她很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方向了。她是要去鎮州的,記得那會坐馬車,從鎮州到天權在郊外的莊園,也不過是半天地功夫,她怎麼走了一天還在山裡繞?

眼看天色漸漸暗了,指望天黑前趕到鎮州城是沒什麼指望了,小蠻艱難地跳下馬,左右看看,尋找可以住宿一晚的山洞。

山林里地勢複雜,地上還有積雪,她要小心觀察,省得摔下坡子,天色太暗,她漸漸看不清路,只得點了一支火把,誰知她的坐騎大約是沒怎麼訓練過,看到火就害怕,掉頭就跑。

小蠻急得趕緊追上去,一把抓住韁繩,她的全副身家都在馬身上的包袱裡呢!

“好馬乖馬,要聽話,來,咱們不怕,往前走……”小蠻耐著性子去哄它,它只是從鼻子裡噴氣,馬蹄在地上不安地擦著,不管她怎麼拽都不肯走。

她抱住馬頭,急道:“你倒是走啊!難道要在這裡賴一輩子?這裡可沒東西給你吃,餓死了我不管啊!”

它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犟著腦袋就是不肯走,小蠻來火了,抓住韁繩就朝前面使勁拽,拖也要拖著它走。

正在僵持,忽聽山上傳來一陣叫聲,大片火光閃閃爍爍,直朝她這裡衝了過來。小蠻嚇了一跳——山賊? !不會吧,她不會那麼衰吧?第一天就遇到山賊? !

她翻身跳上馬,一拍馬屁股:“快跑!”說罷將手裡的火把一丟,這只馬終於聽話了,撒開蹄子就跑,沒跑兩步,後面的呼喊聲越來越大,火光一下子衝過來,將她團團圍住,小蠻猛然一拉韁繩,坐騎前蹄揚起,差點把她掀翻下去。

山賊!小蠻僵硬地坐在馬上,眼怔怔地看著那些抓著火把的人朝自己走來。她緊緊抓住韁繩,勉強笑道:“各位……各位大哥,各位好漢!我……我只是個過路的,身上一個子都沒有!那個……還麻煩你們通融一下……”

一個人抓著火把湊了上來,上下打量她一番,見是個瘦伶伶地小丫頭,不由嘆了一口氣,回頭高聲叫道:“窮鬼一個!沒戲!”

聲音又軟又脆,居然是個女人。

呼啦一下,一群人都圍了上來,拿著火把,有高有矮,有胖有瘦,雖然個個都包著頭巾,但細眉瓊鼻,胸前柔軟,居然全部都是女人!

當頭那個女人揮了揮手,正要招呼走人,忽聽人群裡一人叫道:“她有馬!還有包裹!身上的衣服也挺好的!”

這話一說,眾人地眼光再一次刷刷射向小蠻,她捏住領口,驚恐地看著她們。不會吧?馬和包裹被拿走也算了,連衣服都要剝走? !

當頭那個女人點頭道:“不錯!”

她將手裡的火把插在雪裡,抬手就把小蠻揪了下來,要去脫她地衣服。

小蠻一把抱住她地手,急道:“你們……你們把我也搶走算了!人衣服馬包裹都是你們的!”

那女人點頭道:“不錯!把她也帶上去!做個粗活丫頭!”

小蠻立即被一群人抬了起來,悠悠蕩盪地朝山頂奔去。


鴉殺之卷 第十七章 出發吧(二)

與其說這裡是個強盜山寨,不如說是個村子。

小蠻被人七葷八素地抬上山頂,就見滿村的人都跑了出來,像過年一樣,大呼小叫,這個問:“這次終於捉到肥的了?”那個說:“怎麼是個小丫頭!不像有錢的樣子啊!”

女人女人女人……村子裡居然全是女人!連個男人的毛都看不見!

那個打頭的女人,估計就是山寨頭領,把火把一丟,嘆道:“最近大雪封山,很難抓到肥的,這個丫頭好歹有馬,衣服也能值幾兩銀子。她還自願跟咱們上來,就當多了個丫鬟吧。”

眾人只得把馬匹牽走,將上面的包袱拿下來打開一看,裡面就幾件半舊的衣服,一把破琵琶,還有一些珠線可以打絡子,除此之外屁都沒有。

小蠻被人放在了地上,還有些驚魂未定,見眾人都朝自己身上看過來,大約是看上了她身上那件狐皮大氅,她趕緊大方地脫下來,遞給首領:“這個拿去,就當是我的見面禮了。如果要在當舖裡當銀子,起碼要五十兩,可別被老闆騙了。”

她如此大方,眾人立即被感動了,首領拍著她的肩膀,險些將她拍下去半邊身體,大聲道:“好!你這丫頭人不錯!我喜歡!來,進屋喝酒!”

她一把攬住小蠻的肩膀,將她拖進了最大的一間屋子裡,裡面火光明亮,地上鋪著一張老虎皮。除此之外倒和普通民居沒什麼分別。而且可能因為這裡住的都是女人,收拾的非常乾淨,桌子上還放著半幅沒繡完地繡品。

女首領一把將那個繡品丟進裡屋。把小蠻按坐在椅子上,立即有人端了一張大桌子過來。排了一圈椅子,然後幾個年輕女孩子端上酒菜,也不如何豐盛。桌上坐了一圈女人,都是膀大腰圓,比男人也不怎麼遜色的。估計就是山賊村里的頭領人物。

小蠻被人斟了一杯酒,女首領豪爽大方,在她杯上一碰:“來!多謝你地馬和衣服!五十兩銀子足夠咱們全村過一個冬天啦!”

小蠻只得低頭喝了一口,酒很辣,她被搶得眼淚都要出來,然而見這些女人們雖然粗魯,卻並沒什麼惡意,家裡也收拾得井井有條,她稍稍放下心。柔聲道:“我叫小蠻,諸位……大姐,怎麼稱呼?”

女首領笑道:“這裡是陳家村。女人們都沒什麼名字,你叫我陳大姐就行了。從這裡下去依次是二姐三姐。一直到十三妹。”

小蠻吃了一筷子鹹魚,和她們閒談了一陣。漸漸地都放了開來,她也將自己的事情說了一點,說到澤秀丟下繡品轉身就走地時候,陳大姐眼睛都紅了,吸了一下鼻涕,哽咽道:“居然是個苦命的孩子,你男人太不仗義,下回見了他,一定要大耳刮子刷他,教訓他一頓!”

小蠻笑道:“只怕是見不到了,他也不是我男人。”

陳二姐比較溫柔,輕道:“有緣肯定是能相見的,女人沒有男人的話,一個人總是難過日子,像我們這樣,為了生計,只能甩開膀子做山賊。”

小蠻小心翼翼,低聲道:“我能問問,為什麼村子裡沒男人嗎?”

陳大姐嘆了一口氣:“因為打仗,男人們全被拉去征兵了。村子裡只剩下一些孤兒寡母,難以維持生計,如果不是迫於無奈,我們又怎會去做山賊,你見過女人做山賊的嗎?都是被逼地呀!”

小蠻也嘆了幾聲,過了一會,突然道:“你們這樣打劫不是辦法,一群人衝上去,沒有秩序,如果遇上大隊的人馬,還會遇到危險。而且不是人人 都可以打劫的,有時候遇上江湖高手,不但搶不到錢,反而會出人命。做山賊,關鍵是膽大心細,先選好可以搶的目標,然後安排人數,進退有致,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這樣就算沒成功,也不至於惹上官府的人來查。”

眾女人都聽得呆住,陳大姐猶豫道:“那……怎麼選目標?”

“很簡單啊!”小蠻一拍胸脯:“我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不是有錢人,能不能搶到東西。你們的線要放長一點,不要總守著這片山頭,朝前走走,一旦發現目標,就趕緊回來通報,這邊再做好準備,效率才能上去嘛!”

陳二姐低聲道:“那……有錢人的特徵是什麼?”

小蠻笑道:“看他的神態就知道啦,有錢人總不會是一個人趕路地,身邊肯定有護衛,而且因為養尊處優慣了,脖子肯定很直,頭仰得很高,氣質也和普通人不同。”

她見眾人都呆呆看著自己,不由一拍桌子:“算了!我來替你們搶一次!告訴你們應當怎麼做山賊!”

做山賊是個體力活,小蠻深刻地發現了這一點。

她現在裹著一條大毛氅,縮著脖子一個勁張望周圍,後面幾個女山賊不停地問她:“看到有錢人了嗎?”

小蠻嘆道:“大姐們,有錢人又不是麻雀,一下子出來一群,要有耐心嘛。潛伏很長的時間,然後看準目標,大幹一場!起碼能過上一年的好日子,值得!”

坐了很久,她凍得手腳發麻,忍不住站起來跳了兩下,後面立即有人給她遞上一壇子酒:“喝點會暖和。”

“謝謝。”她接過壇子喝了一大口,眼看天色要暗了,只怕今天又是無功而返。她正要說收工回山,忽見遠處細細走來一行人,約有五六個。牽著好幾匹馬,每匹馬身上都掛著一隻大箱子,看上去十分辛苦。

她立即瞇起眼睛。揮手讓那些女人們停止說笑。

仔細觀察一下,她一眼就能看出裡面誰是主子。她見識過有錢人地氣派,絕不會看錯,正中騎著一匹馬的老頭子肯定就是主子了。這種人通常未必是行商,有可能是朝廷命官告老還鄉,帶著大批地金銀珠寶。

絕對很肥。

“來了!快,咱們回去!”

小蠻扯下毛氅,掉頭就跑,一口氣跑回山寨,她迅速安排了一番,將這些女山賊分成好幾個小組,每一組都有自己地任務。安排完畢之後,她才 道:“做山賊不能做地太絕,所以那些金銀珠寶咱們只取一些就好。盜賊也要取之有道,給人家主人留大頭,咱們搶小頭。否則把人搶光了,官府上來圍剿。只有死路一條。還有。記得蒙面,千萬不要說話!別讓人發現你們是女人!到後面那個山路裡幹事。不要在自家山腳下!都記得了嗎? ”

女山賊們一起點頭。

小蠻一揮手:“出發吧!”

她也是第一次做山賊,只覺刺激又緊張,跟著陳大姐她們順著小路跑到後面地山路等候。

沒出一會,果然那一行人被前面安排的人馬給嚇到了,護衛們紛紛去追捕那些到處亂跑地女山賊們,奈何山路複雜,他們不比這些在山裡長大的女人,繞了半天便再也找不到,只得頹然而返。

如此這般連續騷擾了三四次,只把那個老頭嚇得抱著馬頭,只顧自己朝前逃命。小蠻低聲道:“咱們上!”

呼啦啦,陳大姐她們從雪堆裡鑽了出來,撲向那個孤零零地老頭和師爺,他倆早已嚇得僵住,被陳二姐一巴掌摔下馬來,眾人抓起馬匹背上的兩個箱子就跑,眨眼就跑得沒影了。

小蠻掉臉也想跟著跑上去,誰知腳下一滑,撲倒在雪地上,蒙臉的黑布也掉了下來。她匆忙中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那師爺正點了火把過來要抓她,她骨碌一下跳起來,掉臉就跑,沒跑幾步就遇到了過來接她的陳大姐,把她抓起來扛在肩上,跑得比兔子還快,那師爺再也追不上。

眾人衝回村子裡,忙不迭地打開箱子查看戰果,果然是大賺一筆,一個箱子裡裝滿了白銀,另一個裡面則裝滿了各類珠寶古董字畫。

全村人都沸騰了,歡喜得把小蠻拋上拋下,簡直把她當作了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當晚眾人狂飲一番,小蠻心中又高興又覺得好玩,也多喝了兩杯,腦子有點暈暈地,只聽陳大姐感慨道:“做山賊也要有這些學問,小蠻妹子,這下我們可學到啦。”

小蠻嘿嘿笑道:“大姐,聽我說,這筆做了之後,還是別再做山賊比較好。這些銀子足夠你們生活的,養些牛羊,總比山賊來的安穩。還有,銀子用了也罷,那些字畫還是別流傳出去,否則會查出源頭。”

陳大姐點頭道:“妹子說的對,咱們做賊也罷了,可不能讓孩子也跟著做賊。”

她攬住小蠻的肩頭,很是親熱:“妹子就留在咱們村吧,大姐很是欣賞喜歡你。”

小蠻搖了搖頭:“不,我還有事,不能久留。而且我的臉被他們看到了,留下來肯定會有麻煩,還是趕緊離開比較好。”

陳大姐又挽留了幾句,見她執意不肯留下,只得讓人把她的馬牽過來,她的包袱也一樣沒動栓在上面。

“東西都還給你,妹子,全村人都感激你。以後一定要來看看咱們。”

說著,她又取出一個布包,裡面放了一些珠寶和銀子:“這是你的份,這次行動能成功,大部分都是你地功勞,這些錢你拿去,路上做個盤纏。還有,見了你男人,耳刮子就別刷了,要他好好疼你。小蠻點了點頭,甜甜一笑:“謝謝大姐。來,咱們喝酒,今晚不醉不歸。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現在怎樣 發表於 2009-6-20 08:45 PM

鴉殺之卷 第十八章 出發吧(三)

這大概就應當叫做因禍得福了。

小蠻騎馬走在山路上的時候,摸了摸懷裡的金銀珠寶,她數過,一共是一百兩白銀,外加一些珠寶,雖然不如以前那麼富有,但也不算小數目了。

下山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一直走錯了方向,鎮州應當是朝北去,她卻一直往東走,難怪怎麼也出不了山林。

陳大姐很熱心,一直領著她,全村人都出來把山路上的雪給鏟到旁邊去,這樣方便馬蹄不打滑。直到將她送出這片山林,眾人才依依不捨地揮手而別。

餘下的路並不難走,小蠻策馬小跑,大約花了半天功夫,在天黑前趕到了鎮州城內。

她首要的事情就是去珠寶店,將身上的珠寶全部兌換成銀子,和店主就寶石珍珠的磨損度磨了半天,最後那些寶石統統賣掉,大約換了千兩銀票左右。

她又成富婆了,不過這次的錢拿著很穩,不會再怕它們跑掉。

小蠻心滿意足,牽著馬走向客棧。熱心的小二立即過來替她栓進馬廄裡,小蠻得意洋洋,進去之後很地要求:“天字號上房一間。”

掌櫃的一聽是要天字號上房,不由從賬本里抬頭看了她一眼,突然一愣,不由多看了幾眼掌櫃的皺眉看她良久,才道:“有是有……不過…… ”

小蠻正要從懷裡掏出銀子給他,忽見他兩眼望著自己身後某處,似乎在和自己做對比。她立即回頭,就見客棧門口貼著一張告示。通緝綠林大盜,她的臉赫然畫在上面!完蛋!那個老頭兒果然報官了!

小蠻吃了一驚,回頭卻露出笑容。天真無比:“呀,那個大盜長得好像我!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像我的人呢!”

掌櫃地猶豫了一下。似乎也不太相信眼前這個嬌滴滴瘦不拉嘰的小姑娘能做山賊,於是賠笑道:“是呀,我看著也奇怪,和姑娘還真挺像,不過好像沒姑娘那麼年輕……”

小蠻嘆了一口氣:“這世道。做什麼不好,非要做山賊,老天保佑,官府可別找我的麻煩,我可是良家女子,和山賊一點關係也沒有地。”

掌櫃的笑道:“是呀,我看姑娘斯斯文文地,就不像壞人。姑娘是要天字號房間,對吧?”

小蠻交了銀子。立即上樓進房間。

這下她慘了,被人掛在榜上通緝是什麼事情? !那個掌櫃的神情可疑,很可能要報官。她不能久留!

小蠻把包袱攤開放在床上,挑了半天也不知該扮成什麼。

扮成男人吧……她這裡沒男人的衣服。而且就她這樣。扮成男人除非是瞎子,否則白癡都能看出是假的。扮成老太太……她頭髮是黑的呀!

小蠻在屋子裡一個勁轉圈。急得像熱鍋上地螞蟻,回頭見包袱裡有一件舊衣服,破了幾個洞,她還沒來得及補,顏色也灰撲撲的。她靈光一動,頓時有了主意。

裝扮完畢之後,她打開窗戶,朝下看了看,果然有官兵朝這裡過來了,她抓著窗櫺跳下去,下面正是馬廄,她的坐騎在那裡悠閒的吃草呢。小蠻摸了摸它的腦袋,低聲道:“乖,我是沒辦法帶著你了,你要是真的聰明,就在城外等我。”

她解開韁繩,取出一根繡花針,朝馬屁股上一扎,那可憐的馬痛嘶一聲,撒開四條蹄子就開始狂奔,一下子衝出街道,引起驚叫連連。

小蠻提著包袱,從小巷子裡溜了出去,快到大街上的時候,她立即弓著腰,抓起一根樹枝,顫巍巍地走了出去。

原來她見到破衣服,靈機一動,乾脆把那衣服在地上蹭得髒兮兮,然後換上,再把頭髮揉亂,臉上塗一些泥灰,扮成一個叫花子。叫花子嘛,髒兮兮臭烘烘,自然沒人會懷疑到她頭上。

小蠻拄著樹枝,顫巍巍地走到客棧門口,果然下面圍了一群人,都在看熱鬧,前面有個人說道:“聽說這次通緝的山賊是個女孩子呢!真看不出來,長得還挺好,做花娘也可以啊,做什麼山賊!”

阿呸!憑什麼女人走投無路就要去做妓女? !這些男人地想法真無聊。

另一人道:“人出來了,估計是撲了個空。那丫頭倒是狡猾。”

小蠻趕緊湊上去:“什麼事什麼事?抓住江洋大盜了嗎?”

那些人見她是個叫花子,趕緊閃開:“做什麼?!別過來!”

小蠻伸出手,哽咽道:“大爺,賞點銀子吧……行行好……”

那人舉起拳頭作勢要打,她趕緊抱頭鼠竄,跑了一段,看看周圍沒什麼異常,這才拄著拐杖,唱著蓮花落,一步一步朝城門那裡走去。

誰知城裡發現了江洋大盜的蹤影,城門那里居然增派了士兵看守,進關出關都查的極嚴,每個人地包袱都要打開看,甚至要脫下上衣查看是男是女。小蠻只得掉頭又走了回來,舉目四望,也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只好繼續唱著斷斷續續的蓮花落,到處亂走。

拐了個彎,前面是正東大道,那裡有一家鏢局,據說江湖上還蠻有名地。小蠻慢吞吞地走過去,果然見路旁有一家鏢局,掛著淡藍旗子,門口看門 地都很是威武,與眾不同。她縮在牆角,假裝休息,希望能看到一兩個眼熟的人,那次去不歸山,裡面百來號江湖人士呢,總有認識她地,拜託人家送她出城應當還能做到。

她坐了一會。果然見鏢局大門打開,裡面走出兩個人,其中一人身穿黑色大氅。粗長的辮子拖在身後。她大吃一驚,心臟頓時開始激烈跳動。

是澤秀!他怎麼會在這裡? !她渾身都僵了。生怕他認出自己來,縮著腦袋假寐,動也不敢動。

她怎麼給忘了,這人是專門吃官府賞金的呀!他肯定會看到告示,萬一他要來抓她。那就完蛋了。

澤秀與那人說了兩句話,拱了拱手,轉身便走,小蠻聽見那腳步聲是朝著自己這裡過來地,嚇得趕緊垂頭玩泥巴。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的心跳也越來越快,直到他飛快走了過去,連停都沒停一下,她才舒了一口氣。心裡也不知是慶幸還是失落。

還好還好,他沒認出來,估計是個人都不會對路邊的叫花子感興趣地。

她又坐了一會。確定澤秀是走遠了,這才慢吞吞站起來。轉身往回走。路過一個包子攤,剛出爐的包子白乎乎軟綿綿。她只覺肚子裡一陣飢荒,左 右看看,趁那個老闆給別人裝包子,抬手抓起兩個就跑,後面有人在罵在追,她毫不在乎,仗著自己身體輕跑得快,在小巷子裡亂鑽一陣,果然那幾人再也找不到 她,罵罵咧咧地回去了。

小蠻嘿嘿偷笑,將兩隻包子拿起來,大咬一口,燙得眼淚都要出來。她左右看看,確定沒人,這才放心大膽地坐在地上大快朵頤。剛吃完一個包子,忽聽後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她探頭一看,就見澤秀黑著臉朝她這裡走來。

小蠻抓起沒吃完地包子掉臉就跑,看到一個小巷子,刺溜一下就鑽了進去,在裡面七拐八繞,回頭看看,沒人追上,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真是要嚇死我。”她喃喃說著,將包子朝嘴裡一塞,再也不敢待在這裡,伸長耳朵去聽,見他的腳步聲朝前面去了,她這才掉臉往反方向走。沒走兩步,忽然覺得腳步聲就出現在後面,她脖子上的寒毛一根根都豎了起來,慢慢回頭,就見澤秀抱著胳膊靠在牆上怒視著她。

她拔腿還想跑,背心突然被人一把抓住,她“啊”地一叫,嘴裡的包子險些掉出來,趕緊用手接住。

“你這個到處惹麻煩的小鬼!”澤秀罵了一句,揪住她地背心就走。

小蠻手忙腳亂拼命掙扎,澤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攔腰一提,像提豬仔一樣把她提在手上。小蠻急道:“我不去官府!我不去!”

他冷道:“誰說要送你去官府!”

不送官府嗎?她眼淚汪汪地抬頭看著他,低聲道:“可是據說我值兩百兩銀子呢,你真的不送哦?”

“少廢話!”

“真的不送哦?”

澤秀額上青筋亂蹦,冷道:“走!去官府!”

小蠻急得吱吱亂叫,兩腿亂蹬,奈何人被他提著,根本動彈不得,眼見他走了一段,突然推開一扇房門,把她朝裡面使勁一丟,然後“砰”地一下關上了門。

小蠻摔在地上,卻不怎麼疼,原來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毛皮,她骨碌一下爬起來,四處看看,這裡是一間典型的民居,不過沒什麼家具,只有窗前放了一個桌案,除此之外只有地上鋪著的厚厚毛皮。

“你給我解釋一下,到底做了什麼好事。”澤秀脫了靴子,站在她對面,手指不耐煩地在牆上敲著,惡狠狠地瞪著她。

小蠻怯生生看著他,捏了捏手裡的包子,又往嘴裡塞。

“不許吃。”他皺眉。

小蠻和沒聽見一樣,塞了滿嘴包子,最後噎得打了個嗝,揪著喉嚨滿臉痛苦。

澤秀怒氣沖沖地走到裡間給她端了一杯冷茶,小蠻接過來一口喝乾,總算順了一口氣。

“謝謝你……哇,差點噎死我。”她摸著胸口,十分慶幸。

“現在給我說。”他一把搶過杯子,丟在案上,毫不客氣。


鴉殺之卷 第十九章 他他他(一)

小蠻盤腿坐在地上,四處張望,哇了一聲:“這是你買的屋子啊?什麼都沒有,怎麼住人啊?”

澤秀瞪著她:“不許轉移話題。”

小蠻只得摸了摸鼻子,道:“就是……這樣那樣,我不小心成了山賊……然後被通緝了……”

“這樣那樣是怎麼樣?”

問那麼仔細幹嘛? !無奈之下,小蠻只得把怎麼遇到陳大姐她們,怎麼教她們做山賊大賺一筆的事情說了一遍。

澤秀似笑非笑看著她:“你本事不小,連山賊也能做。知不知道你們搶的人是誰?”

“有錢人。”小蠻回答的很認真。

“是告老還鄉的南樞密院裡的一位大人,你膽子真夠大的,連這種人也敢搶。”

有什麼區別,反正都是有錢人。小蠻別過腦袋,裝作沒聽見。

“鎮州最近查的很緊,你待在這裡不許出去,過了這一陣再說。”澤秀說完,穿上靴子便要走。

小蠻奇道:“你真的不會送我去官府哦?”

澤秀定定看著她,淡道:“莫非你以為我會將你送去官府嗎?”

小蠻有些尷尬,低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澤秀推開門要走,回頭見她四處張望,賊忒兮兮,便冷道:“你知道我的手段。如果你敢逃走,被我抓住,這次我絕對送你去官府。”

小蠻本來還存著逃走的念頭。被他一說嚇得全縮回去了,只得連連點頭。

澤秀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低聲道:“你……瘦了。”

說完卻將門一關,不知去哪裡了。

小蠻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有歡喜,有難受,有尷尬。有難堪。她真的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澤秀,她曾以為再也見不到他,見到了他也會裝作不認識她,可她想錯了,他還是幫她了,一個吃官府賞金的人窩藏罪犯……唉,好煩。

她一頭倒在軟綿綿地皮毛上,抱著腦袋滾來滾去。腦子里天人交戰,一個聲音讓她趕快走,一個聲音讓她留下。最後她終於累了。從懷裡掏出銀票一張一張數著,數到後來只覺眼皮沉重。胡亂把銀票塞回去。閉眼睡著了。

澤秀晚上回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在地上縮成一團睡著地小蠻。她睡覺的時候會像小孩子一樣。蜷縮起來,據說這是內心惶恐沒有安定感地徵兆。他脫了靴子,走到案邊,將買回來的牛肉鍋貼放在上面,輕輕點亮了燭火。

他靠牆坐著,定定看著她的睡顏,動也不動。天色越來越暗,燭火微微跳動了一下,小蠻翻了個身,耳上有什麼東西一亮,他的眉毛頓時一跳。

小蠻是被一陣香味給弄醒的,她迷茫地睜開眼睛,被香味引誘地要流口水,本能地轉頭望過去,就見澤秀一個人坐在案邊,一言不發地吃著牛肉鍋貼。她一下坐了起來,蹭過去,眼怔怔地看著油汪汪誘人的鍋貼,就是不敢伸手去抓。

“去洗手,裡間有臉盆。”他淡淡說了一句。

小蠻從善如流,趕緊溜進里間,裡面也鋪著一半的皮毛,另一半卻豎了一張屏風,後面大約是洗澡的地方,很乾淨。她從水缸裡舀了水,把手臉洗乾淨,這才跑出來,澤秀早已給她拿了一雙筷子一隻碗。

她咬了一口鍋貼,燙得差點跳起來,可是真的很好吃,她一口氣吃了三個,便放下了筷子。

“謝謝,我吃飽了。”

他立即皺起眉頭:“你是雞腸子?就吃這麼點。”

小蠻也皺起了眉頭:“什麼叫雞腸子?豬才會吃那麼多,吃飽就行了嘛。”

她拐彎抹角罵他是豬,他也不說話,咬了一顆鍋貼走到後面,打開後門,過一會又回來:“熱水燒好就可以洗澡,趕緊把那身臭烘烘的衣服換下,臟死了。”

小蠻哦了一聲,又縮到牆角,重新把銀票拿出來數,然後一張一張分好,裝進荷包裡。

澤秀道:“這些就是你搶來的錢?”

“錯,不是搶的。”她立即驕傲地抬頭,“是我樂於助人之後,山賊大姐們送我的酬勞。”

他嗤笑一聲:“狡辯。”

這裡很顯然是他暫時安身地地方,極少過來住,很多器皿上都積著灰塵。小蠻從牆上的櫥子裡抱出被褥,結果驚動了裡面的老鼠之類地,嗖嗖一陣亂跑,她嚇得將被子一把丟在地上,破棉花頓時散了一地。

這……能睡人嗎?小蠻很懷疑。

澤秀洗完澡出來,就見她坐在地上,對著滿地的爛棉花發呆。

“啊,忘了告訴你,不要動櫥子裡地東西,老鼠都做了不知多少窩。”澤秀這才想起這件很重要地事。

他肯定是故意的!小蠻鬱悶地看著他。澤秀過來將那團爛棉花一提,厭惡地皺起眉頭,捏著鼻子丟到後門外面去了,回來地時候就見她將地上剩餘的碎棉花撿乾淨,輕輕丟到窗戶外面去。

柳葉眉一般的新月破雲而出,她的頭髮半濕半乾,披在身後,腰身纖細得一折就會斷,那背影實在是楚楚動人的。她呆呆看著外面的月亮,突然嘆了一口氣,回頭道:“沒被子怎麼睡呀,澤秀?”

好像很久都沒聽名字從她嘴裡說出來了,他的心裡好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別過腦袋,淡道:“就這樣睡。”

他把三把大劍抱過來。坐在地上,緩慢又專注地擦著,每一個縫隙都不放過。

小蠻只得跟著坐在皮毛上。好吧,雖然皮毛很軟和。但沒被子還是會冷吧?他難道以為她也是個皮糙肉厚的男人?

沒人說話,屋子里安靜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一點燭火緩緩簇動著,兩人的影子被拉長,在牆上晃個不停。小蠻見他專心致志地擦著劍,目光難得這樣溫柔。忍不住湊過去看,輕道:“你每天都擦它們?”

他“嗯”了一聲:“它們不喜歡血腥味,要擦乾淨。”

“……你說得好像它們是活地一樣。”

他微微一笑:“自然是活的,而且不比人差。”

是不是真的哦?小蠻懷疑地看著他手裡那三把劍,被他擦得光可鑑人,好像隨時隨地都可以刺破任何堅硬地阻礙。

“它們不會說話,只會殺人呀。你最常用哪把?”

澤秀舉起手裡那把最寬的長劍,用手指輕輕一彈,它立即發出嗡嗡地響動。

“雖然不會說話。卻比人可靠,因為它們不會說謊,更不會花言巧語。玩弄人心。”他淡淡說著,“這把叫做春歌。專殺奸佞作惡之人。”

小蠻心中一沉。驚疑不定,不曉得他是不是話裡含刺。

他又舉起第二把劍。劍身修長,泛出淡青色的光芒,上面雕琢著古樸的花紋。

“這把叫做龍吟,專殺前來侵犯挑戰我的惡人。”

第三把劍只有兩指粗細,劍身打造得極其完美,小蠻清楚地在上面看到自己的雙眼。寶劍一出,她立即感到迫人地寒意,不由朝後縮了一下。

“這把叫做碎雪。”他用手指愛憐地拂過它的劍身,像在撫摸愛人的肌膚,“它只殺過一個人,十六歲那年,有個人背叛我,耍弄我,它斬下了那人的頭顱。”

小蠻吞了一口口水,手心裡全是汗,不由萬分後悔自己沒事找事。

澤秀將劍擦完,裝回劍鞘裡,提起大氅丟給她:“睡覺吧。”說罷一口吹了燭火。

小蠻驚魂不定,在地上滾來滾去翻來翻去,怎麼也睡不著。還是走人比較好吧……她看不透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從以前到現在都是。他真的只是 隨口說說那些話?不不,小蠻直覺絕對不是那樣,他是在嚇唬她,威脅她,他恨死她了,說不准他一個不開心,自己的腦袋真的要不保。

只是這麼長時間,他們一起跋山涉水,經歷那麼多事情,他真的忘了嗎?完全可以拋棄掉?某個夜晚,她在銅鏡裡看到的自己,充滿了一種快要凋謝地美,那樣的事情,他也會棄如敝履?他真的可以拋棄她,只因為她什麼也不是?

小蠻緊緊咬住手指,拒絕再想下去。她快哭了。

全天下地人看她像一隻螞蟻,那也不要緊,她照樣可以活得有滋有味,但她不想在這個人面前自卑。她以前奢望不到的美好,就算它走掉了,不屬於自己,她也不要重逢地時候被再度看輕。

不能乞求,不能軟弱,她還是離開比較好。

夜漸漸深了,他地鼻息輕輕在黑暗裡起伏,應當是睡熟了。

小蠻輕手輕腳爬起來,抓起自己的包袱,一步三回頭,生怕他醒過來。她走到門邊,低頭摸著自己地鞋子,汗,她的鞋子被他丟去什麼地方了?她正在努力認真的摸,忽聽耳後“嗖”地一聲,一道寒光擦著她的耳朵重重釘在門上。

她嚇得呆住,澤秀緩緩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彎腰將她一提,提了回來。

小蠻渾身僵硬,被他按倒在地上,手指都不敢動一下。澤秀又走到門邊,將劍一拔,慢慢走了回來。她倒抽一口涼氣,一把抓住大氅蒙住腦袋。他會砍她的腦袋!

等了半天,沒什麼動靜,她悄悄從大氅裡扒開一條縫去看,卻見他將劍收回劍鞘,然後抓在手裡走過來躺在自己身邊。

“我說過,你只要出門一步,我就會將你看做普通的通緝犯,絕對不會手下留情。”他淡淡說著,聲音裡毫無睡意。

小蠻嚇得快哭了,呆呆趴在地上,從頭髮到腳尖都不能動。澤秀抓住她的腰帶,在手上擰了兩下,纏在手腕上,將她拉過來一些,道:“睡覺。”

她會死!肯定會死!小蠻亂七八糟地想著,心跳一陣快一陣慢,恨不得馬上跳起來告訴他一劍砍了自己,那樣還痛快些。可是她又捨不得自己的命,她才十六歲,生命中很多美好的東西碰都沒碰過。他真的能下手殺她?

她胡思亂想,直到天快亮了才累極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她猛然驚醒,一骨碌爬起來,怯生生地四處看看,澤秀好像出去了。她猶豫著走到門邊,不知道是不是該壯壯膽子,一把推門跑出去。

誰知低頭一看,那把碎雪就卡在門上,冰冷鋒利的刀刃就正對著她,擺明了她如果敢出去,他就要用這把劍把她的腦袋砍下來做風鈴。

小蠻背過去抹了一把眼淚,澤秀,你太絕了。

碎雪上還卡了一張字條,她小心翼翼地拆下來,打開一看,上面寫了一行字:後面是廚房,東西都買來了,晚上回去吃飯。澤秀留。

她把字條丟在地上狠狠踩了好幾腳,想像是在踩他,把他踩成豬頭。

可想像終歸是想像,現實裡她還是被壓搾的可憐苦工。她梳洗了一番,跑到後門那裡一看,果然有個小院子,圍牆很高,高的讓她又想流淚:除非她想摔死,否則不要想爬圍牆逃走。

後院還有幾扇門,不過都上了大鎖,落滿了灰塵,她推開唯一沒上鎖的房門,裡面果然是個廚房,地上堆了許多豬肉白菜之類的東西,還有一只嶄新的大鍋,油鹽醬醋之類也是新買的。

小蠻將這些東西飛快分類擺好,忙了半日,燉了一鍋豬肉白菜,剛盛進碗裡要端出去,抬頭忽見廚房門口站著一個人,嚇得她差點把碗給砸了。

“不是晚上才回來嗎?”她驚魂未定地問著。

澤秀接過她手裡的碗碟,轉身便走,一面道:“嗯,外面的東西不好吃。”

小蠻本來打算在他碗裡倒一些抹布水之類的髒東西,報復一下,結果他這麼快回來,惡作劇顯然是不能做了。她不知怎麼的,特別心虛,跟過去乾笑道:“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澤秀布好筷子,淡道:“在你把字條當作豬頭踩的時候。”

她心虛得要命,端著碗小小吃了幾口,突然很慶幸自己沒在他碗裡倒髒東西,否則他那把劍又要晃啊晃的來割她脖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現在怎樣 發表於 2009-6-20 08:55 PM

本帖最後由 現在怎樣 於 2009-6-20 08:58 PM 編輯

鴉殺之卷 第二十章 他他他(二)

在這裡住了幾天,小蠻漸漸摸透了澤秀的生活規律,他每晚戌時必定就熄燈睡覺,第二天寅時過一刻便起來,出門練功,點卯左右回來繼續睡,睡到辰時就提劍出門,中午回來吃飯,下午繼續出門,晚上回來吃飯,然後擦他的劍,擦完睡覺。

以前雖然和他同路了那麼久,但都是在外面顛簸流離,這還是第一次見識到他日常是怎麼過的,果然很好很強大。

今天放在廚房裡的是一隻雞,一隻活雞,瞪著兩隻淚汪汪的眼睛,無助地縮在灶台下面看著小蠻。小蠻嘆了一口氣,獰笑著走過去,一把揪住它的翅膀,輕道:“可憐的小雞,抱歉,把你的肉貢獻出來吧。”

她將雞脖子抓住,將上面的毛拔乾淨,一面柔聲細語:“你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去怪那個澤秀大叔,是他要吃你。你倒霉長得這麼肥,我跟 你說啊,他比豬還能吃,看到你肥嘟嘟的樣子就要磨牙霍霍。我們都是被壓搾的可憐小螞蟻,不過呢,你是用來吃的,我是用來當傭人的……”

那隻雞早已被她嚇暈過去了,動也不動,小蠻細細處理完畢,在瓦罐裡放上水,再把光溜溜的雞洗乾淨,丟在瓦罐裡一起熬。她一面低頭切菜,一面低聲唱歌:“采桑陌上試春衣。風晴日暖慵無力。桃花枝上,啼鶯言語,不肯放人歸。”

一陣腳步聲從外面傳來,她立即閉嘴不唱,抬頭一看。卻見澤秀回來了,和往日不太一樣,臉色有些發白。大氅上濕了一塊,他用手按住。倚在門上看她做菜,看了一會,才輕道:“好香。”

小蠻沒說話,只是切了一把蔥丟進瓦罐裡提味。

他低聲道:“午飯不用留我的份,你自己吃。酉時記得叫我起來。”

他轉身走回屋子。小蠻不由好奇地探頭去看,見他脫了大氅和外衣丟在地上,裡面雪白的中衣被血染濕一大塊。她心中一顫,急忙跑過去,剛好他脫了中衣,肩胛那裡被砍了一道足有五寸長的傷,鮮血汩汩地流出來。

他打了清水,用布去洗傷口,可惜位置尷尬。他弄得很吃力,小蠻快步走上去,低聲道:“我……我幫你啊。”

他一言不發。把布遞給她。小蠻飛快把傷口洗乾淨,可惜血還是一直湧出來。澤秀遞給她一把銀針。低聲道:“我說穴位,你替我紮針止血。”

她哪裡知道什麼穴位。好容易摸索了半天,扎了針,血果然慢慢止住了,再把傷口洗乾淨,敷上藥,繃帶一圈一圈裹好,低頭再看他,滿臉冷汗,臉色蒼白。他往地上一躺,低聲道:“好了,沒事了。多謝。”

小蠻蹲在他旁邊,眼怔怔看著他,怎麼也不想走開。

他過的日子太危險,每天都刀光劍影地,不是他砍人家就是人家砍他。他光裸寬闊的後背露在外面,上面全是舊疤,而最顯眼的就是正中一道血紅地疤,那是被土老闆一劍穿透胸膛弄出來的,雖然長好了,可是看上去卻分外觸目驚心。

她扯過外衣和大氅,蓋在他身上,伸手去摸他地額頭,果然有點發燒,正要回頭找藥,忽然手腕被他拽住。小蠻微微一驚,低聲道:“你發燒了,要吃藥。”

他將她的手放在唇邊,掌心貼在臉頰上,口裡的熱氣輕輕噴在上面:“你方才唱的……很好聽。原來你也會唱這首歌……”

原來他聽見了,小蠻咬了咬嘴唇:“嗯……我會唱。”

他低聲道:“你再唱一遍。”

她怔了一會,才開始唱:“輕絲……輕絲。象床玉手出新奇。千花萬草光凝碧。裁縫衣著,春天歌舞,飛蝶語黃鸝。春衣。素絲染就已堪悲。塵世昏污無顏色。應同秋扇,從茲永棄,無復奉君時。”

歌聲纖細婉轉,其聲裊裊,彷彿要飛到九霄雲外去。她唱完,低頭一看,他已經睡著了,還輕輕抓著她的手沒有放。

小蠻怔怔看著他濃密地睫毛,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他這樣抓著她的手,如此依戀,會不會也像她依戀他那樣,從心裡糾結出許多茫然的情感?

她將他額上的碎髮慢慢撥開,從心裡輕輕叫出這個名字:澤秀。

她彷彿又聽見凋謝的花朵盛開的聲音。

天快暗的時候,澤秀醒了,他起身穿好衣服,提著劍又要出門。

小蠻輕道:“你……你受了那麼重的傷,不要出去了……好不好?”

他將劍挎好,低聲道:“沒事,死不了。”

小蠻一把抓住他的大氅,蹙眉輕道:“你別去……好不好?”

他回頭微微一笑:“原來你還會在乎我地死活,多謝了。”

小蠻垂下頭,抓著他大氅的手慢慢放了下來。澤秀看了她一會,突然將劍脫下。

“好,我不去了。”

她兩眼一亮,登時抬頭去看他,不防腦門突然被人一彈:“傻孩子。我餓了,吃飯吧。”

晚上他又開始發燒,小蠻坐在他身邊,不敢睡,不停給他換冷巾子蓋在額頭上。

澤秀拉高大氅蓋住身體,低聲道:“你不用擔心,去睡吧,明早就沒事了。”

她搖了搖頭,沒說話。

澤秀翻了個身,背對著她,良久,突然道:“手……你的手給我。”

小蠻沉默半晌,才慢慢把手放在他面上,上面很扎手,是他新長出來地鬍鬚。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臉頰上,過了很久很久,小蠻以為他睡著了,他突然低聲道:“那天……我回去了,不過你不在,跟著天權走了。”

她地手腕不由一顫。

“所以你知道我在鎮州?”她輕輕問著。

“……你一進鎮州城我就知道了,一直跟著你。你地膽子也太大了,在榜上通緝是什麼事情,你知道輕重嗎?”

她垂下頭,嘴唇輕輕一碰:“澤秀……你是來找我的嗎?”

他沒說話,將她地手握緊,放在唇邊,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慢慢親吻過來。

“下次不要做壞事了,看到你的臉出現在通緝告示上,真是我人生三大驚奇之一。”

她不由自主笑了起來,難怪他見到她的時候,臉那麼黑。

他轉過頭,妖嬈輕佻的桃花眼瞪著她:“你還笑?”

小蠻看他半張臉都被鬍渣給蓋住,便輕道:“我幫你刮鬍子吧。”

他閉上眼點了點頭,從懷裡抽出一把匕首遞給她。小蠻端了一盆熱水過來,用熱毛巾將他的鬚根捂軟,這才一點一點替他刮起來,刮到下巴那裡,他突然伸手將她抱起,放在自己肚子上。

小蠻臉上一紅:“你幹什麼?”

“刮鬍子啊。”他無辜地瞪起桃花眼。

小蠻將他下巴輕輕一推,用匕首小心刮著下面的鬍渣,整個人都趴在他身上,一面輕道:“你鬍子真多,比我老爹的還多,還硬。不過他可喜歡我給他刮鬍子了,說我比外面的師傅手藝還好。”

他漫不經心地答應了一聲:“那他真是有福了,你手藝確實不錯。”

他雙手握住她纖細的腰身,小蠻反手一打:“放手!”

他依依不捨地放了開來,低聲道:“怎麼瘦成這樣?用點力腰就要斷了。”

她沒說話,只是認真替他刮著鬍渣,直到摸上去不再紮手。澤秀定定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突然又抬手在她左耳上一摸,將她耳邊的頭髮別在後 面,那枚閃爍的耳釘就露了出來。他看了良久,突然拔下拇指上的黃金扳指,然後將自己脖子上的羊脂白玉取下,將那塊玉佩塞進懷裡,用金鍊子繫住扳指,慢慢套在她脖子上。

“不要弄丟了。”他摩挲著那隻扳指,聲音很輕。

她嗯了一聲,將扳指塞進衣服裡,擰乾毛巾把他的臉擦乾淨,這才笑道:“好啦。”

澤秀“哎”了一聲:“這就好了?這樣快。”

小蠻站了起來,端著水盆,哼哼笑道:“不相信我的手藝?要不是看你發燒,我還能更快呢。”

她把熱水倒掉,自己梳洗了一下,回到屋裡,他已經閉上眼睛,看上去是睡著了。她一口吹了燭火,正要躺在地上,忽聽他說道:“你靠過來一些,把手給我。”

又要手,他是小孩嗎?她輕輕躺在他身邊,把手遞給他,他握住她的手,輕輕放在臉上,在她拇指上一吻,低聲道:“做個好夢。”

結果這句話讓她一夜都沒睡好,正是迷迷糊糊的時候,只覺有人在她手指上輕輕咬著,她嗯了一聲,要抽,沒抽回來,她喃喃道:“這不是豬蹄啊……想吃的話去買……”

那人哧地一聲笑了:“瘦不拉嘰,雞爪還差不多。”

她怒了,一把抽回手,翻個身繼續睡,把大氅全部搶過來抱在懷裡,縮成一個球。不知過了多久,背後突然覺得很暖和,她好像被人抱在懷裡,那人輕輕摸著她的頭髮,很舒服,像一隻被撫摸的貓,於是她又一次睡著了。


鴉殺之卷 第二十一章 他他他(三)

之後一連三天,澤秀都沒出門,專心在家養傷,閒來無事幫忙洗洗碗什麼的。他很有做菜的熱情,可惜上次把雪先生府上的廚房燒爛的經歷還歷歷在目,小蠻什麼也不敢讓他做——開什麼玩笑,這裡這麼小,廚房要是再燒起來,他們肯定要被燒成烤豬。

第四天他出去了一個上午,回來的時候丟給她一句話:“明天就可以出去了,上面的關節都打通,通緝榜已經把你撤下。”

小蠻正在切菜,聽他這樣說,手裡的菜刀咣當一下掉了下來,差點砍到她自己的腳,澤秀一把撈住,暗自出了一身冷汗,這小鬼沒一刻可以讓人安心。

“你……是你做的嗎?”她小心翼翼地問著,還不太敢相信。

澤秀沒回答,把菜刀放回去,在她腦袋上一拍:“下次不許再做壞事,不然你的腦袋我真的要砍下來做風鈴。”

是他!一定是他做的!小蠻眼怔怔看著他,半晌,才垂下頭,難得真誠又害羞地輕輕說了一句:“謝謝你……我總是給你添麻煩……”

“你也知道自己是個麻煩。”他哼了一聲。

小蠻心中感動,手裡無意識地玩著衣帶,喃喃道:“我……不會再給你添麻煩的。”

他別過腦袋:“你也沒機會了,以後我帶著你,不許你一個人再亂跑。”

她很久都沒說話。澤秀轉過頭,卻見她眼睛紅了,低著頭。豆大的眼淚一顆顆滴在手上。他微微蹙眉,忽然抬手將她攬過來。抱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

小蠻哽咽道:“對、對不起……澤秀,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一直都想告訴你實話,可是又怕說了你會不理我,嫌棄我……”

如果注定她要卑微一場。她也只有在這個人面前了。她想他留下來,不要走,只有他可以。

澤秀低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柔聲道:“傻孩子。”

她哭得快要喘不過氣,好久都沒這樣狠狠哭過了,像是酣暢淋漓地,要把所有憤懣委屈都哭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哭累了,吸了吸鼻子。澤秀胸前濕了一大片,都是她地眼淚,她也實在太能哭了一點。

“我們明天就走。”他摟著她。低聲說著。

小蠻默默點頭,過一會。抬頭問道:“去哪裡呀?”

她眼睛還紅紅的。鼻音濃厚,看上去可憐兮兮。澤秀替她把臉上擦乾淨。一面道:“去不歸山。”

她有些吃驚:“為什麼?”

澤秀沉吟片刻,估計天權是沒把實話告訴她,於是道:“去做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

他笑了笑,在她臉上輕輕一捏:“問那麼多做什麼?去了就知道了。我問你,想不想做大英雄?”

呃,大英雄?就她這樣的?她做狗熊可能都嫌單薄了。

“跟著我去,我讓你做一次大英雄。”

他笑,一把將她抱了起來,走回屋子。

澤秀說得沒錯,小蠻今天上街,衣著整潔,臉上也沒有泥灰,大模大樣地走在大道上,沒一個人來看她,路過地官兵連眼角都懶得掃一下,提著大刀懶洋洋地巡邏過去。

路過當日她要投宿的客棧,貼在門口地告示早已換掉,變成了齜牙咧嘴凶神惡煞的其他犯人。

“你是怎麼做到的?”小蠻很吃驚,也不過就四五天的功夫,居然這麼快就撤榜了。

澤秀笑了笑:“別問那麼多,總之事情已經過去了。”

這個人神秘兮兮的,總有這麼多手段。小蠻也不再問,兩人迅速出了城門,果然沒人來盤查,又走了半里路,忽聽路邊草叢裡簌簌響動,緊跟著有什麼東西噴著氣噌噌跑了過來,跑到小蠻面前用腦袋蹭她臉,很有些幽怨。

“啊啊!我地坐騎!”小蠻驚喜交加地抱住它的大腦袋,那匹馬水汪汪的眼睛哀怨地看著她,大約是怪她用針扎自己屁股,還無緣無故拋棄它那麼多天。

“好乖好乖!你怎麼這麼乖啊?一直在這裡等我嗎?”小蠻頓時被感動了,摸著它的腦袋,“我還沒給你起名字呢,也不曉得天權以前叫你什麼。你這麼乖,我就叫你好乖好乖好不好呀?”

有馬會叫這種名字嗎?它抗議地噴著鼻子,前蹄不爽地在地上蹭來蹭去,小蠻得意洋洋地回頭:“澤秀!它多有靈性啊!有了名字還會高興呢!”

澤秀拍了拍馬頭:“確實是匹好馬,不過你確定它是在為了這個名字高興?”

“怎麼不是!”她輕盈地上了馬背,朝他伸手:“上來吧,有馬就快多了。”

澤秀四處看了看,似是側耳在聽什麼,一時沒聽見她說話,小蠻連說了兩遍,他才慢慢點頭:“好……”

說罷翻身上馬,將馬鞭一揮,好乖好乖撒開蹄子就跑。風擦在小蠻臉上,她的眼睛都快睜不開,澤秀用大氅將她裹起來。跑了一段,忽聽他說道:“別睜眼,別動。”

小蠻正要問出了什麼事,忽聽“嗖”地一聲銳響,好像有什麼東西射出去了。遠處樹林裡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她驚疑不定地閉著眼,輕道:“澤秀?出什麼事了?”

他按住她的腦袋。沒說話,策馬往前跑了一段,突然翻身下馬。小蠻急忙要跟著下去,卻見他彎腰撿起一把劍。正是龍吟,劍身上血跡斑斑,還未凝固,顯然他方才投擲出去扎中了什麼人,但被他逃脫了。

“是誰?”小蠻輕輕問著。

澤秀淡道:“沒事。一群小嘍而已。”

他將龍吟擦乾淨,塞回劍鞘。從她進鎮州他就發覺了,有人一直暗暗跟在她後面,在城裡住的那幾天,也是每次他出門或者回去都能感覺到有人在暗處監視。方才出城他們更是暴露出殺氣,儼然是打算等候時機下手,所以他先下手為強了。

想必是天權安排在她身邊監視的人,伸出地爪牙被傷,估計正主很快也會到。

也罷。看看這人到底在玩什麼把戲。澤秀翻身上馬,見小蠻還瞪著兩眼看自己,便笑道:“嗯。想不到你這小鬼成了香餑餑,到哪裡都不安分。”

“你才小鬼!”小蠻捶了他一拳。 “我哪裡像小鬼了?”他鄙夷地在她胸口大腿那裡看了幾圈:“哪裡都像。”

小蠻正要發作。忽覺他又用大氅裹住她,抽起馬鞭。好乖好乖又開始狂奔,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從鎮州到回鶻不歸山並不遠,兩人很快就趕到了回鶻境內。

小蠻望著一頂頂尖尖的帳篷,不由嘆道:“每次來這裡都讓我毛骨悚然。”

澤秀牽著馬在狹窄的街道上漫步,時不時引來漂亮地回鶻姑娘們的回顧微笑,他毫不掩飾自己妖嬈多情地桃花眼,一個個看過來,看得人家雙頰泛紅,微微垂頭。

他漫不經心地嗯了一下,道:“以後不用毛骨悚然了,你很快就要成為大英雄。”

小蠻見他在女人堆裡游刃自如,毫不羞愧地樣子就不爽,撅嘴道:“喂,你眼睛往哪裡看呢?”

他回頭笑吟吟地看著她:“看你。”

小蠻抬腳想踹他,奈何人在馬背上,好像夠不到他,她正要翻身跳下來,忽見澤秀牽著馬朝一頂巨大的帳篷走去,帳篷門口站著一個典型地回鶻女子,深目高鼻,盈盈含笑,深情款款地看著他,顯然是認識的。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她迎上來,替他牽過韁繩,見小蠻坐在上面眼怔怔地看著自己,又笑了:“好可愛地小姑娘,是你妹妹嗎?”

澤秀哧地一笑:“我可沒這麼鬼靈精似的妹妹。”

小蠻從馬上跳了下來,好奇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這回鶻女子身段很高,幾乎要和澤秀差不多了,他們以前是認識的嗎?

“佳希娜,給我安排一個帳篷。”果然是認識的,看他說得那麼不客氣,或許交情還很好。

佳希娜將馬匹交給其他伙計牽走喂草,聽他這樣說,不由微微一怔,回頭再把小蠻看了幾眼,跟著卻明了地笑了:“總算有人把你這只鷹留住了。”

澤秀含笑不語,一把扯過到處亂看的小蠻,拖進大帳篷裡。裡面燒著很旺的火堆,鋪著鮮豔的羊毛地毯,他脫下大氅,盤腿坐在地上,佳希娜立即端來兩張小幾,上面放著奶酒點心之類的東西,小蠻以前嚐過這裡的東西,印象糟透了,只吃了一口就溜出去玩。

佳希娜坐在澤秀對面,幽幽看著他,嘆道:“我還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找女人。那個晚上你拒絕我,於是我一直想著,你也是這樣拒絕別地女人,心裡安慰些,今天這個安慰全被你打碎了。”

他淡道:“抱歉,我無意讓你難過。”

雖然是抱歉,但一點歉意也沒有,簡直像只刺猬。她微微一笑,立即換了話題:“這次是來玩?還是抓捕犯人?要住幾日?我替你安排最好的帳篷。”

澤秀喝了一口奶酒,眉頭皺了起來。不管來這裡多少次,他都不習慣這種古怪的味道,簡直是要人命地難吃。

“都不是,是為了不歸山。”

佳希娜的臉色微微變了,過一會,才道:“很慘,有人將下山地路全部封死,迴廊也燒了,那麼多人被困在樓裡。聽說每天都有人試著攀崖逃生, 可是懸崖太陡峭,沒有一個成功,反而白白喪命了許多好漢……山下好像還有遼兵駐紮,不許任何人上去,聽說他們在忙著復建迴廊棧道,也不知還要多少時日。”

澤秀點了點頭:“明白了。多謝。”

佳希娜溫柔地看著他,輕道:“你要上去救人?很危險,沒有路可以上去,那些遼兵也不許人靠近地。”

澤秀笑了笑:“我自有辦法。”

(鴉殺之卷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現在怎樣 發表於 2009-6-20 09:05 PM

關於 "他很好" 和 "我想要"

********這篇是十四大發表的一點小感想。********

這個標題好曖昧啊好曖昧,哈哈哈。

嗯,文章已經進行到了一半,我又來廢話一通了。

關於連衣,有點話想說。有的親看她會覺得恨鐵不成鋼,根古那麼好乃不喜歡,乃非要喜歡耶律璟那個孽障,乃太沒眼光了,乃簡直是個天下無雙的NC。

愛情這種東西真是沒有辦法用誰好誰不好來說,連衣和耶律璟這兩個角色,很複雜,我第一次嘗試寫這種人,前面有親說狐七也很單純啊,但狐七的單純和 連衣的不同。連衣是很缺乏被愛和愛的一個人,所以誰對她好一點,她就會感動的半死。但對她好並不等於她就會喜歡,她是個把“他很好”和“我想要”分的很清楚的人。

耶律璟是根本分不清楚什麼她很好我想要的,他是全都想要,但又全都不想要。

有時候想起金庸的小說,那一句“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偏不喜歡”感動了很多人。連衣大約也是這樣的吧,她要的是喜歡,然後全身心付出,至於得到什麼,她不在乎。正如有的人喜歡被愛,有的人喜歡去愛別人。

小蠻是個不相信自己會被愛的人,所以她也拒絕去愛別人。不過她一旦愛上了,就不得了,可她偏偏沒有連衣分的那麼清楚,真正要有別人對她很好很好,她雖然理智上會斷然拒絕,但潛意識還是會被感動的。

寫這些感情的糾葛,確實很有意思。

很早以前,從我開始寫文的時候,就有人說我不擅長寫情的東西,文裡總是東拉西扯一大堆,寫很多個人物,寫很多個稀奇古怪的情節,用來彌補不擅長描寫人物性格與愛情的缺點。

對於言情來說,這兩個缺點簡直是致命的。

所以我有將近一年時間沒寫東西,專門看文,我覺得自己應當可以寫出好的感情,至少可以感動人,產生一些些的共鳴。人物的性格塑造,真的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有人覺得很小白,有人覺得很真實,於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樣的。

我不知道文裡的感情是否讓親們有了一些共鳴,產生一點點感動,如果真的做到了,我真的很欣慰,如果還沒做到,我會再磨練磨練。 (當然絕對不是去找人談戀愛的磨練,哈哈)

我會加重文裡的感情戲份,畢竟越是缺乏什麼就越要好好彌補。

也希望親們多提出我的缺點,我好改正,我不怕磚頭,有批評才有進步,對不對? ^_^

嗯,關於“他很好”和“我想要”就廢話到這裡。

同學們看文開心就好,我寫的也會很開心。


紅蝶之卷 第一章 要做大英雄(一)

佳希娜出去給他們打掃帳篷了,澤秀將奶酒喝完,揭開簾子走出去,路邊有人在賣烤羊肉,小蠻就站在那裡看著,那老闆見她那麼可愛,便送給她幾塊肉,她吃得滿嘴流油,回頭見澤秀出來了,便立即招手:“過來呀!這裡的烤肉很好吃喲!比我上次吃的好吃多了!”

他走過去,抓起她手裡沒吃完的肉一口吞下,咬了兩口,未置可否地眨了眨眼睛。

“好吃嗎?”她問。

“……一般,沒你做的好吃。”

小蠻笑道:“你就會吹牛。我跟你說,上次我來,他們的烤羊肉一點味道也沒有,只有羶味,光聞味道都想吐,這次卻不一樣呢。”

“回鶻這裡也很大,有的地方不吃鹽是風俗。這裡沒那種風俗。”

他抽出手絹,替她把手擦乾淨,然後挽著她的手在街上慢慢散步。漂亮的回鶻姑娘不停路過身邊,朝他們微微含笑,大眼睛像星星一樣。她們拖著長辮子,穿著羊皮小靴,手腕上掛著銀鈴,走起路來叮叮噹噹響,很是活潑熱情。

路邊有一個帳篷獨獨與眾不同,別人都是白裡透灰的顏色,獨它染成了靚麗的紅色,上面還掛著丁香色的緞帶。澤秀挽著她走過去,還沒靠近小蠻 就聞到一股香風撲過來,緊跟著一個身影衝上來一把抱住澤秀,在他臉上狠狠親了兩口,然後激動地叫道:“天啊!天啊!瞧我看到了誰!澤秀!你終於有良心回來 看看我了?!”

小蠻嚇了一跳,抬頭去看。又是一個漂亮的回鶻姑娘,豐滿又妖艷,笑顏如花。挽著他的手就不肯放了。澤秀笑道:“是雅芙蘭,果然好久不見。”

她恨不得全身都猴在他身上。撅起紅唇正要說話,忽然見到旁邊的小蠻,不由一愣:“你的女人?”

呃,好直接。

澤秀嗯了一聲,雅芙蘭立即放開了他地胳膊。賠笑道:“哎呀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見到故人太激動了。小姑娘別介意。”

她過來親熱地挽住小蠻的胳膊,柔聲道:“我是做珠寶首飾生意的,姑娘來我店裡看看,喜歡什麼別客氣,儘管拿。”

真地可以嗎?她可沒那麼多錢買珠寶。小蠻朝澤秀那裡看了一眼,他點了點頭:“你去吧,我有點事。過會來找你。”

小蠻毫不客氣地跟著雅芙蘭去她帳篷裡挑選首飾了。

回鶻女子打扮和中原也不太一樣,雅芙蘭細心地拿起一個個銀器,給她解釋什麼是耳環。什麼是頸飾,什麼是套頭上的。 “澤秀先生是個好人。”小蠻正在挑簪子。忽聽她說了這樣一句。不由好奇地看著她。

雅芙蘭笑道:“你別看我這樣,以前也算個橫行霸道地強盜。在榜上通緝的時候被他抓住了,要送去官府。我夜裡去勾引他,他不為所動,反而問 我一個女人為什麼要出來做強盜。我就一五一十告訴他,我是被我男人賣到了勾欄院裡,又受不了那種生活,只好出來做強盜。你相信嗎?他居然就放了我,還給了我一百兩銀子讓我在這裡好好生活。我這一輩子都感激他,做牛做馬也願意。”

他原來這麼好人啊,真沒看出來。小蠻搖了搖頭,挑了幾根簪子,正要付錢,雅芙蘭搖頭道:“不用給錢,你是澤秀先生的女人,我不可能管你要錢。這些就當作我的禮物吧。”

小蠻捧著一袋沉甸甸的銀簪子在路上慢慢走,肩上忽然被人一拍,她還沒來得及回頭,袋子就被人拿走了。是澤秀,他打開紙袋看了一眼,笑道:“她送你這麼多。”

小蠻嘿嘿一笑:“是呀,某人是好好先生,人家感激你一輩子呢。真是艷福不淺地傢伙。”

他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嫉妒了?吃醋了?”

小蠻轉了轉眼珠,笑著搖頭,又跑到路邊攤看人家烤羊肉,結果豪爽的老闆乾脆送她一條羊腿,她好像得了什麼勝利似的,把羊腿舉到他面前: “看,我也能不花錢被人送東西。”

澤秀拍了拍她的腦袋,笑得打跌。

佳希娜果然給他們安排了最好的帳篷,裡面一切都是嶄新的。小蠻坐在火堆前,抽出小刀一塊塊切著羊腿,放進骨頭做成的小碗裡。忽然又聞到一 陣香風,是佳希娜進來給他們送奶茶和水果。她笑吟吟把奶茶放在小蠻面前,柔聲道:“我知道你們吃不慣這裡奶茶的味道,所以放了一些糖,你看看喜不喜歡。”

她地領口開得很低,露出裡面豐滿的一截胸脯,白膩得讓人想咬一口。大家都是女人,憑什麼有人蜂腰肥臀,有人就瘦不拉嘰?老天太不公平。小蠻自卑地低頭,端起奶茶喝了一口,果然味道好多了,她揚眉笑道:“嗯,很好喝,謝謝你。”

佳希娜微微一笑,端著茶盤走了出去,輕道:“天色不早了,兩位早些休息吧。”

小蠻塞了滿嘴的羊肉,含含糊糊地說道:“她真好看,也好香。”

澤秀微笑不語,吃完飯他又出去了,小蠻吃飽了沒事做,想洗澡,這裡沒水,只能稍稍擦洗一下臉和手腳,躺在地上把澤秀地大氅裹在身上,把雅芙蘭送給自己的簪子拿出來一根根把玩,最後慢慢睡著了。

睡到一半,隱約覺得有人進來躺在自己身邊,將她頭上地簪子拔下,頭髮散開。她本能地問了一聲:“澤秀?”他嗯了一聲,慢慢梳理著她地頭髮,她反手勾住他的脖子,輕道:“你總叫我小鬼。現在我明白啦,我真地是小鬼一隻。”

他輕輕笑了,將她抱起來。低頭在她脖子上一吻,柔聲道:“你也很香。”

然後在她臉上一捏:“你也很好看。”

“又香又好看的小鬼一隻嗎?”她抬頭瞪圓了眼睛看他。

澤秀忍俊不禁:“現在太早。等你十八歲地時候再做女人吧。”

“難道我現在不是女人?”小蠻莫名其妙,“我難道是男人?”

他憋笑憋得要抽筋,在她腦袋上一拍:“少廢話,睡覺。”

明明是他的話太奇怪,就會耍賴。小蠻翻了個身。他替她將大氅裹緊,然後往懷裡一抱,兩人沉沉睡去。

不歸山的情況很不對,小蠻很快也發現了異常地情況。

“以前走到這裡都會有下山上山的弟子,今天怎麼沒人?”她懷疑地四處看,而且周圍好安靜,簡直一點聲音都沒有,連賣東西地商販也不見蹤影。 “會不會是不歸山惹怒了群雄,被滅門了?”她胡亂猜測。

澤秀冷笑了一聲。沒說話。他翻身下馬,將小蠻託了下來,抓著她的手牽馬上山。剛走了一段,只見前面一塊空地站了許多遼兵。在這里安營扎寨。提著明晃晃的刀子走來走去。

“是遼兵!”小蠻更吃驚了,“他們怎麼還守在這裡?”

難道耶律到現在還沒下山?還是說早就帶著連衣逃走了?

澤秀還是沒說話。只拉著她朝前走,沒走兩步就被遼兵發現了,呼啦啦一下團團圍上,大刀架在面前,毫不客氣。

“這裡閒雜人等一律不許入內!”為首的一個小頭目凶神惡煞地警告著,“速速離開!否則休怪我們手下無情!”

小蠻心中疑惑,見那個小頭目有點眼熟,正是當日耶律頹顯帶人來接耶律的時候,指揮弓箭手拉弓射箭地那個人。她上前一個萬福,柔聲道:“長官,你不認得我了嗎?”

那人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會,似是想起什麼,奇道:“呃……你……有點面善……”

小蠻笑道:“您貴人多忘事,當日頹顯大人來接壽安王的時候,我也在呢。壽安王與我們一路同行,情誼深厚,如今他可是回去登基做了皇帝?”

那人把額頭一拍:“對!就是你!來得正好!快隨我去見頹顯將軍!”

他走過來不由分說,一把抓住小蠻的胳膊,掉臉就走,小蠻急道:“呃,等等,我有個同伴……”他頭也不回:“一起來!有話要問你們!”

小蠻被人七葷八素地扯進了一個大帳篷裡,澤秀交了佩劍,也跟著進去,就見耶律頹顯提著頭盔,眉頭緊皺,似是有極大的煩惱。他一見到小蠻,立即上來說道:“姑娘怎麼逃脫的?!王爺他現在何處?”

小蠻心中疑惑,輕道:“逃脫?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王爺他不是應當回去做皇帝了嗎?”

耶律頹顯嘆了一口氣:“他被困在懸崖上那棟高樓裡已經快兩個月了!我不知姑娘是怎麼逃脫的,或許你根本沒上去。那上面通向高樓的迴廊棧道被人燒了,到今天也沒有一個人能出來!只怕是要活活餓死在裡面!”

小蠻畢竟聰明,心中已經發覺了不對勁,只怕天權是在騙她。她沉吟半晌,才道:“那……現在修復棧道還來得及嗎?”

耶律頹顯臉色灰白,搖了搖頭:“地勢太險要!建了一半便再也過不去了,除非是身輕如燕的人,否則去一個死一個!棧道建到現在,已經死了幾十個人,再這樣下去,人全死光了也建不成!”

小蠻輕道:“我們……能去看看嗎?我這位……朋友,他身懷絕技,或許有些幫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現在怎樣 發表於 2009-6-20 09:15 PM

紅蝶之卷 第二章 要做大英雄(二)

其實情況比耶律頹顯說得還要糟糕,那個棧道根本不能叫建了一半,只能是小半,因為依附著懸崖邊上建造,卡在一塊凸出的山岩上,那塊山岩長滿了青苔,下面猛然凹進去,一點可以踩腳的地方都沒有,下方就是深的看不見底的深淵,光看一眼都覺得毛骨悚然。

耶律頹顯殷切地看著澤秀,問道:“這位英雄,您可有方法……”

澤秀看了半天,也覺心驚膽戰,搖了搖頭:“輕身功夫我不擅長,只怕幫不上什麼忙。這非得找齊十幾個單獨修煉輕身功夫的人,先攀上山岩頂部,係好繩索,才可以建造。看那石頭上那麼多青苔,就可知山猿都不敢輕易靠近。”

耶律頹顯急得臉色發白,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帶他們下山在軍營裡暫住一晚。

小蠻一直沒有說話,她顯然心情不好,沉著臉,躺在那裡一個勁玩弄左耳上的耳釘。

是他,不是他。她心裡很亂,緊緊閉著眼,立即浮現出那個一身白衣的清雅身影,他懷裡有淡淡的麝香味道,握著她的手寫他的名字。這樣一個人,怎會下手如此狠辣。

其實若放在以前,那些人的生死和她也沒任何關係,說不准她還會拍手稱讚,這個計謀很妙。但是,連衣在裡面。他應當知道她有多重視喜愛這個女孩子。怎麼能輕飄飄地離開,好像他從未做過這樣的事,那些都是世人的誤解。

心裡那個消失了很久的邪惡聲音又開始抬頭:那。如果他把連衣和耶律也帶出來了,你就覺得很滿足?不在乎其他人地生死了?其實。帶不帶出來也一樣, 這些人和你也是沒任何關係。你真心待連衣,她卻一直騙你,這種人你讓她去死就好了,管她做什麼?耶律當不當皇帝。能不能出來,更不是你要煩惱的。那些在不 歸山幫你說話的群雄,他們是誰?叫什麼名字?跟你有屁地關係啊,死不死還不是和掐只螞蟻似的。他誰也不帶,只對你愛若珍寶,難道不好嗎?一個女人能得到地最大虛榮就是這種極端專一的愛了,他給你這樣的愛,豈不是比澤秀那個死人要好的多?你管他是不是壞人,要做什麼壞事。他只對你一個人好,那就夠了。

小蠻只覺心裡亂得一塌糊塗,扯著腦門子一跳一跳的疼。她再也睡不下去。翻身猛然坐起。澤秀拽住她地胳膊:“去哪裡?”

“我……頭疼,睡不著。出去透透氣。”

澤秀攬住她的腰將她扯回來。抬手在她頭頂輕輕按摩,一面輕道:“是這裡疼?還是這裡?”

他的手勁很適中。按著生疼的腦門,果然舒服多了。小蠻縮在他懷裡,抓住他的袖子,低聲道:“澤秀,真的沒辦法救他們了嗎?連衣……也在裡面,會不會早就死了?”

澤秀沉吟半晌,道:“也不是完全沒辦法,我明早一個人先潛進去看看,如果只有我一個人,還是有一半把握過去的。”

“那……如果他們都死了?”她簡直不敢想像,兩個月,兩個月沒東西吃沒水喝,那裡面的人會死成什麼樣?

“不會死,裡面有糧草。”

其實這也是他搞不懂天權的地方,既然要困死這些人,為什麼不撤走糧草,傻瓜都知道,拖上兩個月不回去,各派都不會無動於衷,遲早會懷疑到他頭上。他得意一時,最後也還是要倒霉。

小蠻在他地按摩下終於睡著了,發出平穩的鼻息。澤秀輕輕把她放下,蓋好大氅,正要閉目假寐一會,忽聽外面風聲不對,似是有大批人馬朝山上走來。他立即睜開眼睛,提劍下床,小蠻被他驚醒了,輕道:“怎麼了?”

“有人來了。”他走到軍帳門口,揭開簾子,果然見到山腳下一行火把緩緩移動。

遼兵立即被驚動了,排列成行擋在路上,吆喝著讓他們趕緊離開。過了一會,打頭緩緩行來一人,白衣黑馬,眉目如畫,正是天權。眾人見到他如冰似雪的容貌,都不由倒抽一口氣。

澤秀定定看著他,那一個瞬間,他立即明白這貴公子是要做什麼了。很好,他果然聰明,一石二鳥,不單要剷除不歸山,還要為自己贏得好名聲!

小蠻也是倒抽一口氣,揭開帳子就要跑出去,澤秀一把拽住她:“別動!”

天權跳下馬背,緩緩走了過來,攏袖道:“得知棧道修復困難,吾等特來相助,爭取早日解救被困地群雄與王爺。”

小蠻完全被他搞糊塗了。

這次天權帶來的人居然全是江湖各大幫派地首要人物,百來號人被困不歸山,各自地門派怎會不急,去的就算不是掌門,也都是二把手或者重要人物。他居然在這段時間裡召集了群雄,上山拯救被困地人。

眾人立即被請進耶律頹顯的帳內商談修建棧道的事情,小蠻坐在軍帳裡,使勁咬手指,坐立不安。

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站了起來,低聲道:“我明白了。”

澤秀抬眼去看她。

她淡道:“他自編自演,一會做兇手,一會做英雄。” 澤秀笑了笑:“那怎麼辦,你的英雄稱號要讓給他了? ”

“我才不讓。”她揭開簾子,“我才是真正要做大英雄的人!”

她走到門外,只見那群人被耶律頹顯滿臉笑開花地請進各個新搭起的軍帳裡休憩。天權留在最後,拱手道:“還有件事要禀告王爺,燒毀棧道。將群雄困在山上的兇手已經找到。他們為自己開了一條暗道逃了出來,被在下擒住。該如何處置,還請王爺定奪。”

耶律頹顯驚道:“哦?!此話當真?快帶上來讓本將提審!”

那些江湖人士立即罵罵咧咧地推來四個臟兮兮的人。從頭到腳沒有一個地方乾淨地,小蠻很吃力地看了半天。才吃驚地認出是金木水火四位。天權是哪裡來的本事,居然能把他們從懸崖的高樓裡挖出來!

天權淡道:“在下曾是不歸山一員,因為不堪忍受他們如此殘忍地行徑,故而憤然離開。那條暗道在下知道是在山腳下,若從暗道進去。豈不是比修建棧道來得省時?”

耶律頹顯果然大喜,粗粗將金木水火四位審問了一遍,他們也不知被怎樣折磨過,根本都說不出話來,只能一個勁點頭。最後被眾人推出,就地斬首,血流了一地。

小蠻別過頭去,不敢再看。

她曾以為自己說謊變臉的功夫天下第一,絕沒人能勝得過她。後來遇到了不歸山地金木水火土,曉得了人上有人,她被人賣了還得幫著數錢。可是金木水火土在天權面前。又成了被宰了也無話可說的人。

這人的面容比冰雪還要潔淨美麗,氣質高雅如蘭。可是他的心真正是黑暗到底。

她不自禁地感到一股寒意。退了一步,縮回軍帳裡。再也不想看。

澤秀扶住她的肩膀,低聲道:“他們從暗道進去,山谷裡地勢複雜,大半夜地也沒辦法過去,只有等明天一早天亮。你著急也沒用,不如養足了精神好好想對策。”

小蠻低頭看著他腰上挎著的三把寶劍,突生一個主意:“你的劍,能插進岩石裡嗎?”

他一愣,登時明白她要說的是什麼,不由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只有你這鬼靈精才能想到的主意!一定要爭做大英雄嗎?摔下去怎麼辦?”

“那就一起死吧。”她毫不猶豫。

澤秀有些被震撼,他知道這個女孩子心裡有一股烈性,但想不到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小蠻定定看著他:“不想一起死?”

他笑了笑:“好啊,一起死。”

小蠻咬住嘴唇,張開雙手去抱他,忽聽帳外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然後那個低柔的聲音響了起來:“小蠻。”

她渾身一僵,急忙轉頭,只見天權揭開簾子,慢慢走了進來。見到澤秀,他並不吃驚,只是微微一笑。

“你過得不錯,我安心多了。”他柔聲說著,“若是累了,隨時可以回來,我永遠等著你。”

小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澤秀淡道:“多謝,不過不勞你費心。”

天權對小蠻笑了笑,黑色的眸子裡寶光流轉,說不出地溫柔:“你瘦了,要多吃飯,知道嗎?”

小蠻垂下頭,過了很久,才嗯了一聲。

他笑若春風,在她頭上摸了摸:“乖,早些休息吧。”

他走到門口,突然回頭,看著澤秀,半晌,才淡道:“你做下不可彌補的錯事,在你離開的時候,還記得女真部落,你說過什麼話嗎?如今我還記得,你最好也記得。失信地人,不是所有東西都可以得回來。”

他走了出去,澤秀臉色鐵青,一言不發。

小蠻躊躇了半晌,突然一把揭開簾子跑了出去。他的背影映著月色,猶如月下謫仙。她叫道:“天權!”

他慢慢轉身,看了她很久很久,才道:“小蠻,不要做我地敵人,不要逼我將你當作敵人。”

她地心一沉,眼怔怔地看著他走遠了。


紅蝶之卷 第三章 要做大英雄(三)

小蠻回到軍帳的時候,澤秀早已和衣背對著她睡了。

她怔了半天,慢慢走過去坐在他身邊,過一會,才道:“你……你們在女真部落說了什麼?”

他沒說話,好像是睡著了。

她呆了好久,突然一腳踹在他背上:“你說話啊!”

澤秀翻個身,惡狠狠地瞪著她:“情話說完了?要不要我避讓一下給你們說個夠?”

“你……”小蠻恨不得把他妖嬈的臉給抓破,“簡直不可理喻!”她掉臉又要走,澤秀一把扯住:“去哪裡?到他的帳篷裡?”

小蠻反手就揍,又踢又打:“你這個臭男人!去死吧!”

澤秀臉上吃了她兩拳,再也忍不住暴起,一手抓住她兩隻手腕,一手抓起她的領口,輕輕一掀,她就仰面倒在了床上。小蠻怒道:“你要做什麼?!你總是欺負我!什麼都要聽你的!你發脾氣就是對的,我什麼都是錯!”

澤秀吸了一口氣,冷笑一聲,一把丟開她,自己翻身朝外躺下了。

小蠻坐起來又打,抬腳在他肩膀上也不知踹了多少下,澤秀反手一把抓住她的足踝,一扯,她不由自主跌在他身上,緊跟著領口又被一拽,她兩手不由自主撐在他胸前,低頭定定看著他漆黑的雙眸。

“別鬧。”他低聲說了一句。

小蠻哼了一聲:“是誰先鬧的?只許你發脾氣,蠻不講理!”

他閉上眼,過了一會。才道:“手,手給我。”

“不給!”她繼續犟。

澤秀睜眼靜靜看著她,小蠻犟了半天。終於還是慢吞吞把手伸了出來。他握住,放在自己臉頰上。低聲道:“不要……把背對著我,看別的男人。”

小蠻心中登時軟了,嘴上還硬:“不講理!你直接把我捆在你胸前就是了!我是個人,又不是玩具。”

他沉默了很久,才點了點頭:“對。你不是玩具。”他捏了捏小蠻的手指:“那你以後儘管看吧。”

他閉上眼裝睡,按住她地腰不給她走,小蠻掙了半天,忽覺他掌心變得熾熱,突然就按在脖子上,燙得她一個驚顫。

“別動。”他的聲音有點啞。

小蠻僵在那裡,瞪圓了眼睛,連眼睛也不敢動一下。澤秀按著她的脖子,抬頭在她臉上吻了兩下。然後才道:“算是我錯,說話難聽。不過你最好記得,你是我地。只是我的。”

“我……是……你地?”她還有點不能回神,喃喃重複著。

他滿意地瞇起眼。很高興地拍拍她的背。將她往旁邊一放,兩隻手掌將她的手握住放在胸前:“睡吧。”

小蠻怔怔看著自己的手:“你……這是什麼壞習慣。非要握著人的手才能睡覺?”

他笑了笑:“你不也是喜歡縮成一團睡覺麼,壞習慣也不少。”

小蠻猶豫了一下,突然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撫在他額頭上,也不是很燙,不像是發燒地樣子,不由輕道:“澤秀,你沒發燒吧?你的手,好燙。”

他沒回答,只是騰出手蓋在她眼睛上:“睡覺,明天還要早起。”

這個男人的壞習慣真不少,他不管背對她還是正對她,都要握著她的手,好像這樣才能睡得安穩。小蠻迷迷糊糊地打了個呵欠,本能地縮成一團,忽然想起他說自己睡覺喜歡縮起來,好像確實是這樣,如果被子不被她抱在懷裡,她就會覺得缺了什麼一樣。

他翻了個身,把她的手也拽了過去,小蠻睡得七葷八素,不由自主也跟著翻過去,像揉被子一樣緊緊把他抱在懷裡,覺得無比溫暖無比舒心。

不知睡了多久,忽覺鼻子裡癢癢的,她不由自主打個大噴嚏,一下子驚醒了,睜眼一看,澤秀正抓著她的一撮頭髮在她臉上劃來劃去。他笑道:“好了,起來吧。要做英雄就不能睡懶覺。”

天色已然大亮,小蠻心裡一慌,一骨碌爬了起來,把頭髮胡亂一綰,抄起澤秀給她的毛巾隨便擦了擦臉,再喝一口冷茶漱口,穿上小靴子就要走人。

“不用急,他們也是剛下山,咱們從上面走,絕對比他們快。”澤秀遞給她一塊餅,用水泡開了,看上去一點也不好吃。

“這是什麼?”她很懷疑地問著。

“哦,是遼兵送來的早點。”他很好心地解釋,“只有一份,所以我讓給你吃了。”

小蠻厭惡地皺起眉頭,白了他一眼:“騙人!你不喜歡地東西就給我吃!我最討厭吃這個,快拿開!”

澤秀奸計沒能得逞,最後那塊大餅被丟在桌上,誰都不屑去吃它。

揭開簾子走了出去,今天是個難得的晴天,陽光無比燦爛,也無比的寒冷。小蠻抬頭看了看頭頂那塊天險地大山岩,心裡也沒底,要是真過不去,可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他倆就要死在這裡了。

澤秀管耶律頹顯要了好幾根手臂粗細地硬麻繩,幾個人拼命把它們打在一起,結成死疙瘩,忙得滿頭大汗。耶律頹顯奇道:“先生這是要做什麼?”

澤秀笑道:“跨過天險。”

耶律頹顯不由吃了一驚:“萬萬不可!如果摔下去怎麼得了!天權先生他們已經從山谷暗道中潛進,先生何必非要冒這個大險?”

他淡道:“救人如救火,能快一步就是一步。將軍請替我準備一個小車,可以套在繩上滑動地。”

耶律頹顯勸了半天,見他不為所動。而且他的計謀也確實快一些,只得點頭答應,吩咐手下將小車裝在纜繩上。

最後將麻繩分成兩股。一股拴在小蠻地腰上,一股拴在澤秀的腰上。他一隻手抓著小車,一隻手按著佩劍,小蠻猴子一樣跳上他地背,雙手雙腳巴住他不放。兩人站在只修了一小半的棧道上,下面雲霧繚繞。也不知有多深,看一眼就要腿軟。

澤秀低聲道:“你怕不怕?”

小蠻搖了搖頭。他笑了笑:“那你要抓緊,掉下去就完蛋了。”

她連連點頭。澤秀突然把小車一放,反手將她撈到身前,捏住她還沒反應過來的下巴,低頭就狠狠吻了上去。小蠻嚇了一跳,這裡那麼多遼兵!還是在懸崖 上!他發瘋了? !可是他吻得那樣專注深沉,好像要把所有生命都投注在這個吻裡一樣,小蠻漸漸透不過氣來。喉嚨裡發出輕微地呻吟,用力去捶他的胸口。

澤秀一把放開她,依依不捨地在她唇上又咬了一口。低聲道:“很好,這樣就不遺憾了。”

小蠻又跳回他背上。她還有些茫然。可是低頭看看高懸萬丈地懸崖,她突然就明白了。她緊緊抱住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頭髮裡,澤秀提了一口氣,縱身跳起,她只覺整個身體也跟著騰雲駕霧一般飛了起來。

後面的遼兵慢慢放著麻繩,萬一他們掉下去,身上的繩子只要不斷,還是可以拉回來地。

他這一跳好遠,眨眼就跳到了山岩附近,反手飛快抽出春歌,鏗地一聲扎進山岩裡,反身一跳,穩穩站在上面。懸崖上的風撲面而來,兩人的衣服被吹得獵獵作響,澤秀停了一下,看看周圍,笑道:“看啊,這種風景只怕一輩子也見不到的,不看太可惜。”

小蠻抬起頭,四處張望,周圍全是雲霧,偶爾被風吹散開,就是滿眼的綠,他們像懸浮在半空的仙人,周圍一切都是那麼開闊美麗,她不由發出一聲讚歎:“真的好漂亮。”

“乖孩子。”他笑了起來,她果然不怕。

拔出龍吟,抬手一拋,鏗地一聲,又插進前面的山岩裡,澤秀又是一跳,穩穩落在上面,反手甩出一根繩子,卷住春歌拉了過來。

他們簡直是在刀尖上跳舞,一個不留神就要粉身碎骨,終於要越過那塊山岩的時候,小蠻朝前努力望,果然見懸崖上那個高樓前站了許多人,一見他們這樣危險地跳過來,紛紛招手大呼。

果然有人活著!小蠻興奮得臉都紅了,澤秀縱身最後一跳,落在碎雪上,朗聲道:“接住車!”他將手裡地小車拋了出去,那些人立即張手接住,更有人扯下腰帶,用力拋出,一下就卷住了兩人的腰,眾人輕輕一扯,小蠻只覺再一次騰雲駕霧,輕飄飄地落在了高樓前。

“你們就這樣過來?!太危險了!”扯下腰帶套住他們的那個老頭連連搖頭,顯然還是心有餘悸。

澤秀放下小蠻,四處看了看,拱手道:“晚輩澤秀,敢問前輩,此處可有死傷?”

那老頭驚道:“哦!你就是那個澤秀!不錯!果然英雄出少年!”

小蠻等不得他們絮絮叨叨,跳下來就著急地叫嚷:“連衣!連衣!耶律!你們在哪裡?!”

澤秀解下她腰間地麻繩,眾人一起合力將兩股麻繩拴在殿前的柱子上,再把小車安上去。澤秀這才從懷中掏出一根焰火,點燃了拋向天空,它刺溜一下竄了老高,噼劈啪啪一陣亂響,遙遠地山對面頓時隱約傳來一陣歡呼聲。

聽到動靜地群雄全部跑出正殿查看究竟,拉著澤秀和小蠻的手也不知怎麼感謝,她誰也不管,只是使勁朝裡面擠,大叫著連衣和耶律地名字。

忽覺肩上被人輕輕一拍,她急忙回頭,立即見到連衣憔悴蒼白的臉,她滿臉是眼淚,卻笑得像一朵盛開的花。 “連衣!”小蠻叫了一聲,撲上去就抱住她。

連衣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哭,小蠻鼻子酸酸的,替她把亂髮撥到耳後,柔聲道:“傻丫頭,是我來遲啦,如果早知道你們被困在這裡,我一定早些來接你。”

連衣哽咽道:“主子……我是壞蛋,不值得……”

小蠻緊緊抱住她的脖子:“什麼值不值得!我願意!我高興!好在你沒事!太好了!”

她突然想起什麼,四處張望:“耶律呢?沒和你一起?”

連衣輕道:“他身邊有侍衛跟著,他又是個王爺,被照顧的很好。”

“怎麼沒和你一起?”小蠻疑惑地看著她。

連衣搖了搖頭:“平時都是在一起的,不過剛剛聽到動靜他就被侍衛護起來啦,現在應當還在正殿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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