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耳東兔子 -【他從火光中走來】《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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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5 11:47 AM

第六十章

  節目是錄播的。

  那個環節因為南初的「不配合」,後期剪輯的時候直接被掐掉了,而後流出的翻拍視頻也被南初的經紀團隊買斷了。

  這事兒就成了個謎。

  下了後臺,嚴黛把南初堵在化粧室,鎖上門。

  「你搞什麼?」

  南初翹著腳往沙發上一坐,手伸過去摸包裡的煙,遞到嘴邊,含住,纖長手指捏著打火機漂亮地掉了個邊,拇指輕擦,火焰躥起,她低頭湊過去吸燃,眯著眼慢慢地吞雲吐霧,「沒幹什麼呀。」

  嚴黛靠著門,盯她:「你打給隊長了?」

  南初往後一躺,吐了口煙圈,無言地望著她。

  嚴黛謹慎地看著她問:「你有預謀的?彩排完全沒提這事兒。」

  南初夾著煙,忽然笑了下,那模樣就連嚴黛一個女人瞧著都覺得勾人,她很隨意地說:「沒預謀,想打就打了。」

  距離那事件過去一年了吧。

  嚴黛覺得南初變了很多,可本質好像還沒變,她骨子裡那股灑脫勁兒還在,從不顧忌後果,想做什麼就做了。

  就比如現在,在所有的輿論平息以及足夠強大之後,她其實很想去找他。

  有很多話想跟他說,或許他不願意聽。

  嚴黛忽然發現,南初的世界其實很簡單,她想做的,和她不想做的,她坦蕩,她自由,她不被束縛。

  「那你現在想怎麼辦?」

  南初把煙擰滅在煙灰缸裡,說:「他不接,那我就過去找他吧。」

  嚴黛給她驚出一身汗,「你去山區找他?瘋了?你現在風頭正勁兒,你這會兒去找他,萬一給你媽知道,不弄死你?」

  南月如對她來說從來不是問題,但有些現實問題確實值得考慮。

  比如南月如說的那些,都得等她找回他之後再慢慢考慮。

  ……

  一月初,南初結束手裡的所有拍攝工作,當天晚上去找了沈牧。

  沈牧最近對女人過敏,在大昭寺禪修,念著南初是兄弟的女人,姑且當做男人給她請進來。

  殿前燃著燭火,大殿內的釋迦牟尼佛像閃著金光,目光慈悲。

  香燭氣息凝重。

  沈牧從殿內出來,西裝筆挺裹著他挺拔修長的身形,手裡拈著佛珠,一臉禁欲相:「找我有事兒?」

  南初開門見山,「我要林陸驍的地址。」

  夜裡男人聲音冷清:「你要去找他?」

  「嗯。」

  南初點頭。

  「找他做什麼?又拋棄他一次?」沈牧問得直接。

  南初眉目清明,寺廟背後的是竹林,茂密繁盛,風刮在她後腦勺。

  今晚沈牧的反常讓她略感詭異。

  沈牧那三兩句話不沾的性子,估計直接丟了地址給她轉身就走,也是懶得跟她多說一句,居然還問她找林陸驍幹什麼?

  南初半晌沒回答。

  沈牧把黑色佛珠套進手碗裡,雙手插進褲兜裡,低垂著看她嘲諷道:「怎麼,這個問題很難回答?還是你們女人都喜歡心血來潮,一時興起?」

  這是被誰心血來潮撩得一臉怨念?

  奇怪奇怪……

  今晚的沈牧著實奇怪。

  一月剛下過一場鵝毛大雪,寒風刺骨的刮。

  南初在瑟瑟冷風中無比冷靜地對沈牧說:「我找他當然是做我愛做的事兒了。」

  表情無比坦蕩,一點兒也沒開車。

  咳——

  沈牧乾咳一聲,丟給她一張紙,轉身進了大殿:「去去去,找去!」

  ……

  北潯到安江坐火車要十二個小時,還是綠皮的。

  一路舟車勞頓,十二小時後,她的腳踩上安江的土地,過來那一路幾乎沒睡,腦子都是林陸驍那張臉,以及看見他之後的所有可能的結果。她把他所有可能做的反應都想遍了,有了最壞的心理建設,心情也坦蕩許多。

  南初從臭烘烘地車廂上下來,只覺半條命沒了,提著一個行李箱,攏攏圍巾,跟人打聽去往鹿山鎮的方向。

  安江往鹿山鎮的班車一天兩班,是早上八點和下午五點。

  鹿山鎮小,聽說還能看見騎三輪的人力車,鎮頭有座橋,日常三姑六婆喜歡坐在橋頭八卦。

  誰家姑娘今年要出嫁了啦——

  誰家孩子考上名牌大學啦——

  誰又給父母蓋房啦——

  前陣安江下了一場鵝毛大雪,地面積雪盈餘厚,山林間白雪皚皚,似蓋了層薄被,路人告訴她,開往鹿山的中巴停運了。

  「什麼時候能通?」

  路人搖搖頭道:「這不知道,得看山上的雪什麼時候被清空,應該快了吧,我看消防隊的人每天都在掃雪。」

  「還有車能上去嗎?」

  「有吧,有黑車,你一小姑娘還是別坐了,等等吧,過幾天中巴就開了。」路人瞧她一打扮嚴實的小姑娘,好心建議道。

  南初戴了口罩墨鏡帽子,又拿圍巾擋了大半張臉就差把臉蒙上了,雖然不擔心有人認出她,但也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怎麼等,等不了。

  她可支配的時間本來就不多,不能在這兒浪費時間。

  晚上六點。

  南初用滴滴約了一輛私家車。

  安江縣很小,縣裡幾個著名的標誌就成了每次朋友聚會、見面的地點兒,而且也實在小,出門買個菜,也許路上三分之一的人你都認識。但這個小縣城很安逸,每個人臉上掛的都是知足的笑容。

  而南初這個外來客,模樣又生的這般俏麗,很引人注意。

  她站在車站外等,感受到路人的注視,又把口罩網上遮了遮,搓著手臂等滴滴。

  兩分鐘後。

  一輛白色的豐田銳志停在她面前,降下車窗,司機是個三十出頭的青年男人,方臉。

  南初仔細打量對方一眼,才把行李放上車,自己坐進後座。

  司機不多話,南初一上車就問,「要多久?」

  「一個多小時吧,如果路況好的話,不好的話,可能得兩個來小時,得看消防把雪掃到哪裡過了。」

  最多倆小時,就能見面了。

  車子駛在崎嶇的山路上,南初透著不太清晰的玻璃車窗,窗外白茫茫一片,青綠點綴交叉。

  ……

  林陸驍剛掃完雪回來,衣服也沒脫,剛在床上坐了一分鐘,手機就瘋狂地震。

  他靠在床頭,軍靴沒脫,腳搭在床沿,從褲兜把手機掏出來看,是沈牧,按下接聽懶洋洋往耳邊一放,「怎麼?」

  「見到了麼?」沈牧在那邊的聲音十分清透。

  林陸驍不解,擰著眉道:「見到什麼?」

  沈牧說:「嘖!那丫頭,昨天她來找我要你地址,我估摸著過去找你了。」

  林陸驍原本靠在床頭的身子忽然一下子坐直,腳踩到地面上,整個床架隨著他一震,驚到了上鋪的趙國,從床邊下趴下來,看他:「兄弟,你激動啥?」

  大概是聽到這話。

  半晌後,林陸驍冷靜下來,想想現在外頭山路都封了,中巴進不來,她應該沒那個膽子包私車上來,應該也沒車敢開。

  但也難保有不怕死的。

  他往後一躺,拇指跟食指捏捏鼻樑,「找我幹嘛?」

  沈牧:「說做她愛做的事兒。掛了。」

  沈牧最近跟女人犯沖,對這種生物敬謝不敏,但想想小姑娘千里迢迢去找他兄弟,好歹還是跟他說一聲。

  結果,這通電話掛了之後,林陸驍整個人就陷入一種浮躁狀態,一點就著。

  他駕著胳膊靠在床頭,拿手在趙國的床鋪邊沿位置敲了敲。

  趙國接到信號,圓滾滾腦袋趴在床邊,看著他:「啥事兒?」

  「大雪封山了還有人會進來嗎?」林陸驍悶著聲問。

  趙國腦袋搭在床邊,想了想說:「一般不會,但每年都有那麼幾個不怕死的,等雪化了一點就往裡頭開,前年死了好幾個。」

  話音才剛落。

  警報玲忽然響起——

  宿舍門被人推開,「快!有車翻下山了!」

  話音剛落。

  兩人幾乎同時從床上翻下來,趙國邊罵邊找軍靴穿,林陸驍拎了外套就往外頭衝。

  當時的腦子裡,只剩一個念頭——

  誰他媽那麼不要命,還真把她帶進來!

  外面冷風刺骨,林陸驍隨車到的時候,看見那懸掛在崖邊搖搖欲墜的小型麵包車都他媽眉頭一顫。

  現場的情況很驚險。

  那輛銀灰色的小型麵包車直接半掛在崖邊,如果不是運氣好剛好被隔壁的幾棵樹勾住,那車應該是直接衝下山崖去了,鹿山出了名高,底下如同深淵。

  跌下去,別說活命,屍骨都難全。

  「車裡困了一男人和小孩。」

  林陸驍一愣,到底覺得自己想太多,自嘲一笑,她哪有那兒膽子。

  結果。

  等他們救援結束,拖著一身疲憊回到消防中隊時,崗哨跟他說,「有一個姑娘來找你。」

  林陸驍下意識轉頭。

  就看見背後站著一穿著羊絨大衣的南初。

  脖子上圍著紅色的圍巾。

  為這蒼白的天地染了一抹色,好像,黑白世界忽然變成了亮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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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5 11:53 AM

第六十一章

  為了安全起見,司機開得相當慢,在這個過程中,南初幾度想把他趕下來自己坐上去開,可人司機還悠哉悠哉地跟她講這個開山路的訣竅。

  車窗緊閉,空間狹窄,南初戴著口罩圍巾,悶了一腦門的汗,又不好摘,當時的心情真是差到有點想跳車。

  好在,兩個小時四十分鐘後,司機給她穩穩地停在消防隊門口。

  南初拿了行李下車,問了崗哨,得知他們剛出勤,於是就站在門口的樟樹下等。

  雪還在下,有點兒起猛趨勢,大片大片從頭頂落下來,紛紛揚揚,南初手插在兜裡,跺著腳等,嘴裡不斷呵著白氣兒,身上的羊絨大衣絲毫不保暖,裡頭是一件春款的襯衫,下身是拼色裙子。除了脖子上的圍巾能擋點風,其餘位置全被蕭肅的北風灌了滿。

  手機在兜裡震了兩遍,她都不想拿出來,實在冷得滲人。

  一條來自嚴黛的微信,「到了麼?」

  她回語音,清冷的嗓音,聽著發顫,「到了。」

  「見到了?」

  「還沒。」南初吸了口氣,「這邊好冷。」

  嚴黛:「你沒帶衣服?」

  南初握著手機,無言地看著自己腳旁裝滿她最性感衣服的箱子,「沒有。」

  女明星向來習慣了要風度不要溫度,倆膝關節無一例外關節炎,一到下雨天就酸得發脹。

  南初模特出身就更甚,不漂亮的衣服她寧可不穿。

  「去鎮上買吧,別凍壞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大概個把小時,直到天色漸漸暗下去。

  南初腦袋上蓋了一層白毛毛的雪,差點等暈過去。

  就這時。

  人回來了。

  一輛紅色的消防車拐進來,車上下來七八人,林陸驍最後一個。

  脫手套和帽子的時候崗哨沖他一吼,「有姑娘找你!」

  林陸驍一邊脫手套,一邊下意識往外頭看過去。

  就看到了蒼白的天地間,站著一道纖瘦的人影,脖子上圍著根紅圍巾,跟一旁的消防車交輝相映。

  心臟在胸腔裡強烈的撞擊,砰砰砰——

  所有的心情都在此刻沉澱,一瞬的失神讓林陸驍不自覺低頭自嘲笑了下自己,慌什麼?出息!

  趙國在他身後眯了眯眼,想要瞧清楚那樹下的那人兒,但因為南初戴了口罩,擋了半張臉,看不清臉孔,身材纖瘦,打扮時髦,就這麼看著,確實不一般,他湊過去,手肘捅了捅林陸驍,曖昧笑:「前女友?是不是她?是不是她?」

  身旁戰友聽不下去,打趣道:「你激動什麼,又不是你前女友——」

  趙國眼睛就直勾勾地盯在南初臉上,想給人瞧出個洞來。

  林陸驍立在原地,舔了下嘴角,哼笑,趙國趴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又問了幾個問題,直接把他給問煩了,直接把手套按到趙國臉上,一言不發地大步朝門外走去。

  南初做足了表情要迎接他,順勢把口罩摘下來,想讓他清楚地看看自己,手剛碰上耳根,手腕被人一把拽住。

  時隔不過一年。

  可總覺得,是時間出了岔,腦海裡那點回憶,似乎都是上輩子的事兒了。

  再重逢,也是風雪交加,鵝毛般的雪花飄落在他頭頂,肩上,一轉眼兒,沒了影,絲毫抓不著痕跡。

  彷彿暗示著他們那點兒過去也都隨著這場大雪消融了。

  直到林陸驍拉住她的手腕,沒讓她把口罩摘下來,那點兒觸感才稍覺真實,男人的手掌一如既往寬厚有力,安全感十足。

  她被凍慘了。

  白嫩嫩的手腕那截,沒血氣,一摸上去,比冰雪還冷。

  「你來幹什麼?」他冷笑。

  南初一愣,捲曲的睫毛輕顫,抬眼望去。

  漫天的飛雪中,男人一臉冷然,居高臨下地睨著她,黑白眼仁分外分明,卻帶著某種怒意。

  小姑娘眉開眼笑,忽略他生硬的口氣以及那不太友善的情緒,「來找你。」

  「找我幹什麼?」

  林陸驍鬆了手,抄進褲兜裡,彷彿覺得好笑,在風裡聽來有些破碎。

  風裡雪裡雨裡站了個把小時,冷雖冷,可他這態度倒比這天氣更滲人,不過也習慣,以前剛追他那陣,比這還冷。

  她剛跟嚴黛打賭,嚴黛說隊長這人脾氣硬,這事兒難說。

  南初倒是不緊不慢回:「他堅持不了多久。」

  脾氣再硬,下面硬了,能堅持多久?

  嚴黛翻白眼:「你美你美!你美你說了算!」

  南初眨眨眼,彎眉一笑,身後這蒼茫的景致都成了背景:「那我可就直說了。」

  他深黑的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我來求愛。」

  噗——

  聽到這兒,他沒忍住,揚了下嘴角,微哂。

  約莫過了一分鐘。

  他表情變得寡淡至極,筆挺站著,風雪吹他的頭髮,黑髮被吹立了幾根在頭頂,南初這時才發現他頭髮好像長了點,「那你可以走了。」

  這些年。

  好像是有些什麼東西,在瘋長,在凝固,在變化。

  大劉跟沈牧都說過,林陸驍這人,骨子裡就有股狠勁兒,無情的很。

  說完,林陸驍嘲諷地看她一眼,轉身要走,被南初伸手拉住,她說:「我等你電話。」

  結果被他一下甩開。

  林陸驍有怨氣,南初當然理解,畢竟他們是在愛的最濃烈的時候被她單方面給斷了,她承認自己當時的幼稚,可若時間重來,她的選擇還是一樣,在那樣的情況下,她沒辦法心安理得地繼續那一段充滿輿論、諷刺的感情。

  她沒辦法看著自己愛的人,被輿論踩在腳底下,永遠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也沒辦法用自己的承諾去捆綁一個男人,在她的世界裡,看不到光,也看不到未來,甚至一度覺得她這輩子可能也就這樣了。

  她的靈魂忠誠,卻也孤傲。

  她可以為了他拋棄全世界。

  但她不能忍受他被世界拋棄。

  而這次來也是抱了十足的耐心來哄他。

  林陸驍直接抽回自己的手,「你走吧,別找我了。」

  說完就頭也不回進了隊裡,那背影決絕,南初在背後,咬唇叉腰,直接被他氣笑。

  ……

  宿舍。

  裡頭跟實況直播一樣熱鬧,主要是對林陸驍太好奇了,想看看他跟女人到底是怎麼相處的。

  就在林陸驍甩開南初的手時。

  趙國掀著窗簾爆喝:「臥槽臥槽臥槽——演韓劇呢這是!」

  室友也湊過來,「看清那女的長什麼樣兒沒?」

  趙國眯著眼,用盡了各種辦法,卷著手看,拿著小型望遠鏡看,都沒看清,「戴著口罩呢,不過絕對漂亮!難怪那小子看不上我那小表妹兒,這哪比——」

  雪地裡,林陸驍插著兜,邁著大步面無表情進了消防大門。

  趙國掀下窗簾,「臥槽,回來了。」

  房間裡隨即快速晃過幾道人影,各歸各位。

  林陸驍進門的時候,幾個人做俯臥撐地做俯臥撐,引體向上的引體向上,倒掛金鉤的倒掛金鉤,一派和諧——

  他誰也沒看,徑直回到自己床位,一言不發地脫外套。

  幾人偷偷拿眼睛瞟他,又互視一眼。

  趙國悄悄掃了眼窗外,蒼茫的雪地裡,那一抹紅色還沒離開。

  「咳——」他乾咳一聲。

  林陸驍脫完外套開始脫裡頭的襯衣,依舊沒表情。

  「咳咳——」趙國又咳一聲。

  結果,林陸驍直接拿起邊上的臉盆頭也不回走出去,還丟下不冷不淡地一句話:「嗓子有毛病?」

  這話把趙國激著了,追著他到廁所。

  林陸驍把臉盆往丟進水池裡,擰開龍頭,水嘩嘩流著,沒等熱水出來,他悶頭就俯下去,掬了捧水狠搓了把臉。

  「那真是嫂子啊?」趙國問。

  林陸驍停下來,低埋著頭,兩手撐在水池邊,水珠順著他的輪廓,慢慢往下滴。

  隨後,他抬頭,望向鏡子裡的自己。

  胸腔裡有怒火,遏制不住,隨後又失笑,低嗯一聲。

  「來找你複合的?」

  他沒作聲。

  趙國立馬又說:「其實我覺得女人這東西就是這樣的,當初分開的時候,可勁兒作,然後作來作去覺得可能有沒意思了,還不如從前的生活,又上趕著往回跑……不過,別的我不說,外頭是真挺冷的。」

  說完,趙國縮縮脖子走了。

  等林陸驍洗完臉回去。

  趙國一使眼色,另一室友道:「陸驍,那女的還在——」

  ……

  南初沒有方向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往哪兒去,又怕丟,正在埋頭找導航,不管去哪兒,得確定消防隊的位置,最好在這附近找個賓館。

  正抓耳撓腮呢。

  前方雪地裡傳來一陣「沙沙」聲。

  眼前罩過一道黑影,手機被人奪走,剛要尖叫,餘光瞥到一雙軍靴,往上是迷彩褲,一抬手,目露驚喜,「你怎麼下來了?」

  手機界面停留在美團附近的五星級酒店。

  林陸驍掃一眼,關掉界面,一隻手直接拎起她的行李箱,沖她一揚下巴,「走。」

  「去哪兒?」

  「你想在這兒挨凍?」他挑眉:「跟過來。」

  南初跟上去。

  雪地裡,一高一瘦倆人影,一前一後走著。

  這附近方圓幾百米內都沒有酒店。

  林陸驍直接帶她進了消防隊家屬樓,就在消防隊後面,院兒裡進去,一阿姨正坐在檯子後臺打毛衣,見倆人進來,揚聲道,「陸先生,女朋友來看你啦?」

  林陸驍讓南初拿身份證,笑了下,忽略了後半句話,糾正道:「我姓林,您老忘。」

  阿姨一拍腦袋,「老聽趙國他們叫你陸驍陸驍的,我以為姓陸呢,不好意思,我這記性!」

  林陸驍笑,「沒事。」

  南初把身份證遞過去。

  阿姨接過,掃一眼,登記完,還給她,樂呵呵道:「行,小倆口上去吧。」

  南初覺得這阿姨有眼力見兒,清脆一聲,「謝謝您——」

  林陸驍拎過行李,一句屁話的機會都不留給她,直接推她後腦勺上樓梯。

  房門推進去,家屬招待樓挺乾淨敞亮,連被子都疊的規整,整理內務的阿姨一看就是軍隊裡訓出來的。

  ……

  「這是家屬樓?」

  南初環顧了一圈,站在床邊,看向窗外,白茫茫一片,對面就是消防隊。

  林陸驍放下行李,斜倚著牆,兩手抄在兜裡,「嗯。」

  南初抽回窗外的視線,回頭笑嘻嘻地望著他。

  林陸驍直起身,「鎮上沒酒店,等中巴開了,你就回去,我走了。」

  剛轉身。

  「我不走。」堅定如初。

  這一下,似乎真把他惹怒了,一下就點了這顆沉積一年的炮仗,火冒三丈道:「你他媽到底想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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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5 11:59 AM

第六十二章

  他是真怒了。

  一呼一吸,都能察覺到他毫不收斂的怒氣。

  兩人相識至今,他平日裡性子大多冷淡,偶爾漫不經心開開玩笑,在隊裡訓練也見過他脾氣暴的時候,都不及此刻他眼裡的怒火翻湧。

  他立在原地,頹然得像棵枯木。

  南初遠遠看著,總覺得不是這樣的,太陌生了。

  他忽然折步站到她面前,雙手抄進兜裡,低垂著眼簾冷然地看著她。

  窗外風雪交加,窗戶剛被打開,老舊的木窗被風刮的嘭嘭直響,忽而又是一陣狂風大作,給這劍拔出來的氣氛憑添幾分緊張。

  林陸驍微微彎下腰,手還在褲兜裡,平視她的眼睛,扯嘴角哼笑,滿目諷刺:「說吧,你想怎樣?嗯?」

  南初絲毫不畏懼,就定定瞧著他,那眼神就跟瞧三歲小孩兒似的。

  定定的。

  彷彿寫著——你就鬧吧,鬧夠了就乖乖回家。

  ……

  林陸驍的怒氣絲毫激不起南初任何的情緒。

  她從始至終都只是淡定地看著他,他盯著她眼睛看,那雙漆黑的瞳孔乾乾淨淨,清澈地倒影這他的臉,她的表情徹底激怒了他。

  彎腰在她面前,爆喝一聲:「說話!」

  他越這樣,南初覺得自己勝算越大。

  跟看戲一樣。

  「你他媽給老子——」

  後半截話直接被堵住了,唇上一陣柔軟冰涼。

  他彎著腰,兩人本就平視,南初往前傾,在他唇上蜻蜓點水般啄了下。

  在他伸手推開她前,南初快速站好,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看他,「我想要的東西有很多,最想要你,這樣說,明白了?」

  林陸驍下意識舔了舔唇角,帶著點水果味,擦的什麼狗屁口紅?

  下一秒,把人給拎到牆腳,手掐在腰上,吐了口氣:「來,重新說一遍,想要什麼?」

  南初乖乖站到牆角,盯著他看,眼尾上勾:「你。」

  他厲聲:「好好說話!」

  南初垂下眼,不做小表情了,少了妖媚,目光清淡地說:「我們和好吧。」

  林陸驍從兜裡掏了盒煙出來,抽出一支,遞進嘴裡,邊低頭點燃邊漫不經心地說:「我不相信你了。」

  南初默然,人往牆上靠,看著他抽煙,軍襯上頭,喉尖隨著煙霧的飄散,微微滾動。

  他撣撣煙灰,漠然地說:「當初在醫院,你說分手,我不同意,你就一走了之,甚至連通知都沒通知我,我半夜爬進病房,看到門敞著,護士告訴我,你去美國了,我那時坐在病床上想的就是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世上百分之九十七的前任會因為同一個理由再次分手。

  所謂破鏡難圓,就算花時間把縫隙一塊塊拼補回去,痕跡卻無法消彌。

  被誤解,被歧視,都沒關係。

  再苦再累,再大的風浪都見過。

  他氣的是她這輕易就離開的態度。

  他叼著煙,嘲諷地笑了下:「大劉說你年紀小,不夠堅定,遇上事兒容易跑,你猜我怎麼跟他說?」

  現在回想起來都是打臉。

  他輕哼,半根煙夾在指尖半天沒抽,傾身直接擰滅在一旁的煙灰缸裡。

  手抄回兜裡,一臉淡漠地說:「回去吧,別在我這兒耗時間了,也別找我了,我已經不相信你了。」

  窗外飛雪滿天,落盡屋裡,也尋不著足跡。

  南初看著他轉身離開,看著他嘭甩上門出去,那背影決絕,好像真就不會回來似的。

  冷意襲來。

  太陽穴緊抽,一鈍一鈍疼,南初這下覺得自己可能失算了。

  ……

  林陸驍下了樓。

  阿姨打著毛衣見他下來快,倒是驚了下,以前哪回部隊家屬來,不在裡頭待上一兩個小時。

  林陸驍沒急著離開,而是站在樓下抽了兩支煙,逗了逗路邊蹲著的小金毛,那是阿姨的兒子養的,兒子在外地求學,小狗兒就丟給母親養了。

  林陸驍一邊抽煙,一邊撓著金毛的下巴,漫不經心問:「快放假了吧?」

  阿姨聞聲答:「對,我兒子快回來了。大概是有感覺了吧,這幾天把它激動的。」

  金毛上躥下跳跟林陸驍玩得很是開心。

  阿姨:「你訓狗挺有一套哇。」

  林陸驍笑:「隊裡有軍犬麼,以前經常訓,這小東西比人都忠誠。」

  阿姨贊同地點頭。

  林陸驍抽完煙,一抬頭,看見南初倚在欄杆上,盯著他看。

  他平淡收回目光,跟金毛揮手,「走了。」

  就這麼會兒,金毛似乎已經對林陸驍產生了依賴,沖著他背影汪汪汪直吼。

  林陸驍頭也沒回,他大步離開,像個雪景的慢鏡頭拉長,直至那抹綠消失在蒼茫的盡頭。

  狗怎麼能比人忠誠呢?

  人兒已經沒影兒了,南初還沉浸在那句話裡。

  ……

  家屬院兒住進了一個大美人而,這事兒沒兩天就迅速在隊裡傳開。

  再一聽說是來看驍爺的,迷弟們就更激動了。

  然而,除了第一天,之後也沒見林陸驍進過家屬院兒,隊裡有人不信了,問趙國,「真是來看林陸驍的?」

  「當然。」趙國掌握了一切八卦的來源,大家對這位大美人都非常好奇,可也沒人見過正臉,就出操的時候遠遠看見那美人兒倚著陽臺——壓腿。

  壓得非常之標準,氣質也有點像文工團的女兵。

  於是就猜測是林陸驍以前隊裡認識的女兵?倒是聽說北邊有不少盤亮條順、穿起軍裝比男人還英姿颯爽的女兵。

  然而,八卦的主人林陸驍卻跟沒事兒人似的,照常出操,跑步,負重越野,爬樓訓練,彷彿那金屋藏嬌的事兒跟他絲毫不相干。

  眾人悻悻。

  這邊,南初一邊在陽臺上壓腿一邊跟嚴黛語音。

  她身體太軟了,弧度彎到極致,瞧得樓下阿姨都一陣心驚膽顫的,這小姑娘腰功不錯啊。

  「隊長要不肯見你,你在那兒待著也沒用。要不你還是回來,咱再想想辦法。」

  南初不緊不慢地變化著姿勢,目光落在前方,一群穿著迷彩的健碩男人正在組織爬樓訓練,她目光那邊一探,不用找,一眼就能看見林陸驍。

  後腦勺最硬氣的那顆。

  他動作標準又快,扶梯往窗口上一掛,人就跟上了發條似的迅速往上爬,一層一層飛快地往上疊,爬個六樓大概也就十秒的功夫。

  上了六樓窗口,五十公斤負重,直接往腰上一跨,拽住掛在床邊的身子,兩腳踩著牆面,迅速降到地面。

  觀察了幾天,每天的訓練內容幾乎大同小異,挺枯燥挺繁雜。

  然而在充滿男人味荷爾蒙十足的部隊裡。

  南初倒是很享受這樣的光景。

  「再等等吧。」她目光悠遠地落在前方,「大雪封山,出不去。」

  嚴黛調侃:「我看是你的心被封了,得,你在那邊待著吧,最好乾脆帶個娃回來。」

  「好主意。」南初眼睛一亮,仔細一琢磨,這辦法還真可行。

  畢竟林陸驍喜歡小孩。

  電話那端的人卻毫不留情地拆穿她:「恕我直言,您現在就一冷宮娘娘,面聖的機會都沒得呀——」

  南初回頭看看房間裡那一箱子性感的衣服,沒機會創造機會也得上啊。

  ……

  這天,南初臉色蒼白,嘴唇也沒有血色,下樓經過大堂的時候,阿姨一瞧,這娃怎麼成這樣了,忙關心地問了兩句,「你咋了?病了?」

  南初「猛烈」咳嗽兩聲,軟弱無力道:「有點感冒,阿姨,附近有藥店嗎?」

  阿姨熱情,見她這樣,怎麼還肯讓她出去,一把把人給拖回來,小身板纖瘦,可抵不過膀大腰圓阿姨的一胡嚕,輕飄飄得很,一摸額頭,「咋還有點發燒呢,你回去躺著,我出去給你買。」

  南初堅持:「您告訴我就成,我順路出去轉轉。」

  結果阿姨一生氣,「都這樣了還瞎轉悠啥,上去躺著去,我去給你買。」

  南初幾乎是被阿姨拖回樓上的。

  阿姨下了樓,一邊走一邊琢磨這事兒還得告訴小陸,不然小姑娘多可憐。

  於是買了藥又去訓練場找林陸驍。

  士兵們正休息,堆坐在一起,林陸驍站著,抱著臂靠著樹幹聽他們胡說八道,男人的話題無非是軍事、遊戲、女人,他不多話,偶爾配合地扯出一抹笑,大多時候沉默。

  趙國跑過來:「陸驍,阿姨找你。」

  林陸驍抬頭,眯眼順勢看過去,阿姨手裡拎著一袋東西,一臉著急地沖他直招手。

  他心下一沉,起身跑過去。

  「那小姑娘病了,還挺嚴重的,我看她那模樣,走路都不穩,你要不去看看,給人送醫院還是……」阿姨見他好幾天都沒去,以為是上回兩人吵架了,好心地往誇張了說。

  畢竟把人就那麼晾著,也太可憐了。

  還不等阿姨說完,林陸驍拔腿就往家屬樓跑,速度快得,阿姨在後頭追了一路都沒趕上。

  心裡是真慌了。

  越想越覺得自己就是他媽一混蛋,好歹千里迢迢跑來找你,不給個好臉色就算了,還把人弄病了,一路飛奔,也自責了一路。

  可一推開門,就傻逼了。

  小丫頭道行是高了,知道裝病了都。

  心裡彷彿有跟緊繃的韁繩,在推開門的一剎那徹底崩斷,剛剛的緊張就顯得多麼愚蠢,林陸驍硬生生克制著怒意,轉身就要摔門走。

  被南初一把抱住,仰頭去親他,「我錯了。」

  她低聲認錯。

  林陸驍冷淡地垂眼看她,眸光比刀鋒子還利,「鬆開。」

  南初抱得更緊,一口咬住他尖尖的喉結,舌尖輕輕捲著舔,「鬆開你就跑了。」

  調情功力也見長。

  林陸驍仍舊不為所動。

  南初墊腳去親他嘴唇,結果他人高,下巴微微抬著,無論她怎麼墊,也只能親到下巴。

  她索性去含他下巴。

  有些刺。

  「你鬍茬沒刮乾淨。」

  以前每次要見她之前,林陸驍會刮得特別乾淨,因為怕親密的時候刺到她,現如今,沒有女人,不會親密,隊裡都是一幫三大五糙的漢子。

  刮完就了事,不會對著鏡子刻意修剔。

  「不過我喜歡,這樣好,糙點好。」

  林陸驍撇著頭,手掌按著她的腦袋,往後推,將她黏人的嘴從自己身上挪開,冷笑:「有意思?」

  「這麼些年,在外面是不是也沒長進,還學會騙人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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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5 12:04 PM

第六十三章

  南初心裡泛苦,跟冒泡泡似的,咕嘟咕嘟泛上來。

  她沒騙人,她真感冒了。

  可他現在真不信她了。

  信任是他倆的屏障,像一道透明的隔膜,他們分別站兩端,能看清彼此,中間有扇小門,她正往他那邊走過去,然後他面無表情把門「嘭——」關上了。

  南初穿得薄,窗外呼呼的風刮進來,激起了她白嫩肌膚上的毛孔,黑色的長裙襯的她皮膚更白嫩,外頭連大衣都沒穿。

  林陸驍眼含譏諷地望著她,是沒感冒索性給自己凍感冒?想讓他心疼心軟?

  南初靜靜立在原地,目光平靜,波瀾不驚,又出奇的柔和。

  安靜了半晌。

  小姑娘再次朝他靠近,抱住他結實的腰,臉貼上他寬厚的胸膛,強有力的心跳在胸腔砰砰撞擊。

  是歸屬感。

  她仰頭,順著他緊繃的下顎線親上去,在下巴,脖子,耳根邊打轉……

  親得挑逗、眷戀、又虔誠。

  他不為所動,比窗外的風雪還冰冷,眼底散著寒氣。

  下一秒,南初手已經扶上他腰間的軍扣。

  昏暗寂靜的房間裡,只聽「啪嗒」一聲,軍扣開了。

  「隊長。」她仰頭低聲在他耳邊碾磨,媚相十足,「你起反應了。」

  下面硬了,脾氣該軟了。

  可林陸驍兩頭都硬硬的呢——

  南初手在他堅硬如火那處狠揉了一把,仰著小臉,勾眼道:「給我個機會,我向你證明。」

  「證明什麼?」男人嗓音沙啞,性感要命。

  南初不由想起,之前幾次歡愛,他致命的叫床聲,在對上此刻他一臉冷漠禁欲的模樣。

  內心那點兒叛逆的小因子在瘋狂作祟。

  「證明我的靈魂對你有多忠誠。」

  他忽然低頭笑,看一眼掛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跟聽了個笑話似的:「用這種方式證明?你是動物嗎?」

  「……」

  他漆黑的目光緊盯她,「忠誠?」

  以前不知在哪兒看過一句話。

  忠誠是因為背叛的籌碼不夠,唯有死亡鑒忠誠。

  他早已不信。

  林陸驍直接不耐煩地把人從身上扒拉下來,按到牆上,沒留力道,勁兒大,手臂上的青筋暴起,聲音比剛才還冷,「咱倆沒戲。」

  後背猛撞上僵硬的牆面。

  南初真疼,媽的真一點兒都不疼惜她了。

  卑微低弱的求和不被他放在眼裡,南初終於被激起一絲怒氣,怒目而視:「林陸驍!」

  終於不是那副勝券在握的表情,見她生氣,林陸驍忽然心情好了,懶洋洋地:「嗯?」

  她咬牙憤懣:「你這人!沒風度!」

  「那你找有風度去。」

  眉眼勾著壞笑,痞得她想直接一悶棍上去給他腦袋開個瓢!

  沒了哄的耐心,逆反心理出來,強道:「你當我不敢?」

  「找去!」簡潔有力,說完也懶得跟她再廢話,甩上門就出去了。

  南初坐在床上犯懵,手去摸床頭的煙盒子,已經空癟,還剩一支,她抽出來,含在唇間,另一隻手去摸打火機。

  火石輕搓,房間內亮起一瞬藍色火焰,她低頭,煙頭對上,吸燃。

  煙頭漸漸冒出幾縷青絲往上飄。

  煙霧繚繞,女人的臉漸漸模糊。

  後背隱隱作疼。

  她低罵了一聲,「混蛋。」

  南初撣撣煙灰,重新含在嘴邊,煙草味道咽到喉尖,緩緩往下壓,進入胸腔,積了厚重一口氣,仰頭往外吐,又罵一聲:「王八蛋。」

  骨子裡那點兒野性又跑出來了。

  她從小就比較冷淡,對待身邊的人,包括早年有些說喜歡她的粉絲,有人還做了一些禮物特地給她送到公司。

  她接過說聲謝謝,遞給助理自己就再也沒打開過。

  後來就再也沒人給她送過禮物了。

  她有被迫害妄想症,對陌生人善意不起來。有人對她好,她會想著這人是不是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好處呢?

  她沒什麼能付出的,所以她拒絕別人對她的好。

  這都是從小的環境和身份,以及母親的工作繁忙無心照顧導致的。

  一直到十六歲。

  遇上林陸驍,唯獨他,深深的吸引著她。

  住進他家裡,喜歡上他,這些她都不意外,並且她深信不疑。

  林陸驍是她喜歡到死的男人。

  喜歡他的大義坦蕩,嚴肅認真。

  唯一沒想到的,就是熟了後,發現這人私底下痞壞痞壞的。

  她一開始很討厭痞子。

  可發現,任何討厭的特質到了林陸驍身上,都成了她愛的。

  而且,不可自拔。

  因為林啟的事,她懷疑自己二十年來的價值觀,太過冷漠,導致林啟誤入歧途。

  也是他教給她的那些深明大義,坦蕩自由。

  終於在他的救贖中,南初看到了自己靈魂,其實並沒有自己當初想像的那麼不堪。

  然而現實又給了他們重磅的一擊。

  於是她又發現,那些深明大義和坦蕩自由都保護不了她愛的人。

  輿論是南月如找人壓下去的。

  唯一的條件就是讓南初回美國。

  二十一歲還不夠成熟又有點幼稚的南初,在聽到他父親被氣入院,他又即將被派往山區時,決定離開這個男人。

  這一年。

  她學會了生存法則,學會了跟媒體記者打太極,更學會了報復,比如徐智藝,直到無人再敢得罪她。而如今,見慣了圈內的腥風血雨、勾心鬥角、還有那麼多沒被爆出來的骯髒事兒。

  她就格外想念林陸驍這個為天地立心以身許國的男人。

  想到剛才的那幕。

  她又被氣笑,叼著煙:「狗男人。」

  剛罵完,就接到南月如電話了,她把煙掐了,接過:「媽。」

  「你在哪兒?」

  南初:「在度假。」

  「訂機票回來,幫你接了個片子,後天試鏡。」

  「誰的?」

  「一個叫南璿的工作室,編劇挺有名的,不過是第一次合作,早點回來談細節。」

  她無言地看著窗外,「媽,你不回美國度假嗎?」

  「等你結了婚,我就回去。」

  南初無奈:「我一時半會兒不會結婚。」

  「等你回來,有個製片人,二十八歲,引你見見。」

  這一年,南月如不停地給她介紹她眼裡所謂的青年才俊。

  南初波瀾不驚道,「您什麼時候才死心?」

  「你結了婚我就死心了。」

  「您一輩子都沒結婚,為什麼要逼我結婚。」

  「正因為我一輩子都沒結婚,所以我要逼你結婚,南初,人老了以後,很孤獨。」

  半夜驚醒,身旁都是空,夜裡起風,無人溫暖,眉梢都是孤獨。

  是感悟。

  也是悔悟。

  ……

  這天。

  年關將近,風雪撤離,鹿山鎮中巴開了,南初訂了第二天的票離開。

  家屬院兒裡的美人已經快成了傳說——

  但見林陸驍始終都興致不太高的模樣,大家也不敢哪壺不開提哪壺。

  直到今晚,鹿山中隊裡組織開聯誼。

  說白了,聯誼就是給中隊裡的單身消防兵相親。

  吃晚飯時,趙國忽然想起那位姑娘來,建議道:「陸驍,讓你家屬院兒那位也一起出來唄,你這麼老晾著人家不太好吧,今晚出來,一起熱鬧熱鬧。」

  這樣他們也能見見啊——

  到底長啥樣。

  好奇死了。

  林陸驍扒著飯,瞥趙國一眼,冷淡拒絕:「她不喜歡熱鬧。」

  趙國哼唧:「你老這麼藏著掖著算個啥,人都在這兒住了一個星期了,好歹讓她出來見見啊——」

  話音未落,林陸驍警告瞪他。

  結果剛好被吃飯的幾個領導聽見了,「陸驍,你女朋友在這兒?」

  他塞了口飯,愣了一瞬搖頭:「不是。」

  領導笑:「朋友也難得,來都來了,就一起過來吧,一起熱鬧熱鬧。」

  領導發話,身旁的戰友氣勢鼓動,騎虎難下。林陸驍那暴躁脾氣,有點想把趙國那碎嘴給撕了。

  ……

  晚上六點。

  林陸驍在家屬樓下逗金毛,阿姨做完飯出來,看見門口一蹲著一高大且沉默的背影,沖他招呼了聲:「小陸啊!」

  林陸驍手從金毛的下巴上拿開,站起來,笑著應了聲。

  阿姨:「來找小姑娘?」

  林陸驍剛上去敲過門,沒人開,手抄進兜裡,漫不經心問:「她人呢?」

  「剛看她出去了,估計一會兒能回來,有事兒?」

  林陸驍撓撓眉,低聲:「沒事兒。」

  剛一轉頭想說那我先走了,就看見南初穿著件過膝的黑色羽絨大衣,脖子上還是那條紅豔豔的圍巾,半張臉埋在堆起圍巾裡,踩著雪過來。

  南初根本沒注意這邊站了一人,低著頭沿著雪跡一路慢慢走,還就往雪多的地方踩,隔著老遠一灘,她也過去踩一腳,非得聽到那聲「嘎吱咯嘣」的聲音才罷休。

  這女人聲控。

  對一些冷門的聲音很執著。

  以前在一起時,北方的雪比這邊更厚,兩人下樓吃東西。

  沿路都是餘雪。

  她對踩雪發出的「嘎嘣嘎嘣」那聲響特執著,非得餓著肚子拉著他,興高采烈地在樓底下硬生生踩了半小時雪。

  要不是實在餓得慌。

  他給她打橫抱起來丟進車裡,小丫頭還不知道踩到什麼時候。

  林陸驍側身給她綁好安全帶,小姑娘不老實地去摸他的頭髮茬,一邊摸一邊說:「我喜歡一切富有欲望的聲音。」

  男人望著後視鏡倒車,漫不經心地:「嗯?」

  南初說:「比如下雪天踩雪籽的聲音。」瞥他一眼,小眼神清澈:「還有你的叫床聲。」

  他給她糾正:「你們女人才叫床,男人那叫發洩。」

  「就是叫床。」

  兩人就叫床和發洩這件事爭論了半小時,得不出結果,最後在他黑著臉一聲赤裸裸的威脅中結束:「再胡說八道,讓你下不了床。」

  南初噘嘴,「你這是家暴。」

  看著小姑娘憋屈的小表情。

  他就靠在座椅上,低頭笑笑,然後瞥她一眼,目光悠長且深邃。

  他那時哪捨得,做的時候都不敢全部進去,稍稍動一下她就疼得哇哇直哭。

  ……

  南初低頭踩雪籽踩得起勁兒,沒注意到直線距離的盡頭站著一高大的人影。

  林陸驍在這邊,把他倆以前在一起的畫面跟放電影似的都過了一遍。

  這條青石板路,不過百米,十米一樟樹。

  她慢悠悠過了一棵又一棵。

  路燈一盞接一盞亮起,小道忽然有了一絲柔和的光亮。

  前方一小姑娘正朝他緩緩過來,身後的影子,不斷被拉長。

  ……

  南初認真踩著雪,直到面前伸出一隻手,抬頭,不驚不喜道:「哦,你找我?」

  林陸驍收回手,摸了下鼻尖,然後抄回兜裡。

  「晚上七點有個活動,隊裡讓我問你要不要參加?」

  「什麼活動?」

  「很無聊的活動。」

  聽出了話裡不是很想讓她參加的意思。

  南初莞爾,「好啊。」

  林陸驍沉默地看她一眼,半晌才說:「你戴個口罩吧。」

  「……嫌我丟人?」

  「那幫小子看過你的電影。」他哼唧一聲,帶著某種意味不明略調侃的口氣:「挺放的開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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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5 12:09 PM

第六十四章

  「我是演員。」南初說。

  林陸驍雙手抄在兜裡,表示瞭解地點點頭,自嘲一笑:「嗯,你是演員。」

  然後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似乎沒什麼要叮囑了,他丟下一句,「七點到會堂來。」轉身走了。

  昏黃的路燈下,男人挺拔的軍裝背影,顯得格外修長。

  南初目送他離去,望著他酷得不行的背影,歎了口氣。

  阿姨如鬼魅一般冒到她身後,在她耳邊低聲關切地問:「你跟小陸吵架啦?」

  南初一驚,猛一回頭,阿姨的臉就在她肩側,慢慢收回目光,直到那背影消失在雪地盡頭。

  「嗯。」

  阿姨歎息:「你倆結婚了嗎?」

  南初低頭:「沒呢。」

  打從林陸驍帶南初進這家屬樓時,阿姨就瞧著這倆孩子特別登對,男俊女俏,一個冷,一個柔,一個硬,一個嬌。

  還有無形間的小默契。

  比如剛進入辦理登記入住的時候,林陸驍讓小姑娘拿身份證。

  南初低頭去包裡翻的時候,隨手就把剛解下來的圍巾遞給林陸驍,讓他幫拿著,後者自然接過,好像習慣一樣。

  「他剛來這裡的時候哇,你不知道,人可沉默了,跟他說話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人都以為那邊的小孩子都這樣,帶著一股天生的優越感。」

  「……」

  阿姨覺得這麼說不妥,揮揮手,「也不是天生的優越感,就是骨子裡有股勁兒,不知道在跟誰鬧呢,那時候這裡的孩子跟他都處不好,處處找他麻煩,結果沒出一個月,就被他收服的服服帖帖,聽說他以前軍校畢業的,這幫孩子都是志願兵,就夢想著上軍校,這來了一個現成的,就天天纏著他問這問那的,後來發現專業問題他還是很耐心回答的,也沒什麼架子。處久了,這幫小子就喜歡他。」

  「他比較慢熱。」

  剛認識那會兒。

  他也是特別冷,處久了才發現他骨子裡的性格跟在陌生人前是完全不同的。

  阿姨搖搖頭,「後來聽趙國說,他是被姑娘甩了。」

  南初無言。

  阿姨一臉精明:「是你吧?我就看著他對你不一般。我剛聽那幫小子說,剛下的文件,領導特喜歡小陸,讓他在這兒多留一年,在這兒當一年的指導員。」

  南初忽覺鼻尖一涼,她不經意抬手一抹,那冰涼的觸感傳至指尖,直達心底。

  再抬頭時。

  路燈罩下散著一圈昏黃扎眼的光暈,瑩白的雪花像棉絮在飛舞。

  下雪了。

  心底彷彿有千絲萬縷的情緒要噴湧而出。

  她陷入一場深刻的反省。

  一直以來。

  他都裝得太過漫不經心,導致她覺得他再難過也不過如此,也一直沒去深想,那場分手究竟帶給他的傷害有多大。

  她覺得自己瞭解他,如今到頭來,再回想。

  她其實一點兒都不瞭解他,包括他的職業,他的夢想,他的喜好。

  兩人在一起,也都是他遷就她所有的喜好,在外面吃飯點菜,張口點得全是她最愛吃的。

  他記得她的生理期,記得她不愛吃辣。

  兩人在家窩著看電影時,也能準確找到她想看的愛情電影,然後強打睏意陪她看完。

  睡前運動也是。

  她喜歡後入,但他不喜歡,弄到一半,南初就自顧自反趴過去。

  他撐著身子,苦笑不得。

  最後還不是她想怎樣怎樣。

  在隊裡脾氣那麼火爆的一個男人,可早上被她幾個起床氣大嘴巴呼得也只是撐在床邊無奈地勾著嘴角,軟著嗓子哄她起床。

  起晚了,她一通吼,「你咋不叫醒我!」

  雖然幾次被她氣得抓狂,可都因為是她生生把火氣壓下去。

  她一直以來都享受這種被人寵在懷裡的感覺,太理所當然了。

  難怪林陸驍會懷疑她不走心。

  她壓根兒幹得全是走腎的事兒。

  ……

  晚上七點。

  南初換好衣服過去,老遠看見,夜色裡會堂門口,林陸驍被幾個士兵圍著說話。

  他換了衣服,一身筆挺的軍常服,帽檐下是一張乖戾的臉龐,笑起來時,那凜冽的眉峰微挑,桃花眼上勾,規整的軍領上,是流暢的下顎線條。

  大概是見她過來。

  士兵們一哄而散,南初過去,他上下掃她一眼,沒多話,直接把人帶進去。

  會堂頂上掛著一橫幅——鹿山消防中隊新年聯誼會。

  「坐吧。」他指了指前排旁邊的位置,「領導給你留的。」

  南初:「你呢,坐哪兒?」

  他一仰下巴,指指她邊上的位置:「你邊上。」

  南初點點頭,靠回椅子上,安靜低頭撥弄手機,頭髮簾垂下來,掛在一側,側影變得柔和乖巧。

  其實她大多時候都乖的。

  林陸驍想。

  前排的椅子是大高背兒,加上林陸驍在邊上站著,把南初擋了個結實。

  後方趙國慌慌張張跑過來,激動地在比劃著:「陸驍陸驍!」

  林陸驍靠著那椅背,瞥他一眼,伸手推了下他的腦袋,「急赤白臉幹什麼?」

  趙國跟猴兒似的一路從外面跑過來,人沒站穩,喘著氣兒道:「你猜我看到誰了?」

  「誰?」他不以為然。

  趙國急得滿臉通紅,「我媳婦兒那表妹啊!」

  林陸驍沒反應過來,「誰?」

  「就上回跟你相親那個!她也報名參加了,我怕你家屬院那位——」

  一轉眼,趙國就看見椅子上坐著一姑娘,瞧得眼睛都直了,舌頭都開始打結了:「這,這,這是……嫂子了?」

  私底下瞧著林陸驍的態度,也知道這倆人還鬧著呢,但思來想去還是這稱呼比較合適,至少親切。

  結果後腦勺直接被人拍了一掌,「亂叫什麼。」

  趙國揉揉後腦勺,嘿嘿一笑。

  南初從手機裡抬頭,沖他友好的笑笑,標準的八顆牙,無辜樣,那眉眼嬌俏的、唇紅齒白的模樣。

  勾人的緊。

  真他媽好看。

  趙國一眼就被驚豔到了,這輩子還沒見過那麼好看的人呢!忽然有點明白林陸驍被甩時的心情了。

  忽然也覺得表妹那種姿色,只是just so so。

  趙國伸出手,說著客場話:「常聽陸驍提起你。」

  結果又被人毫不留情打斷:「放屁!」

  趙國憋屈地看一眼林陸驍。

  南初柔和笑笑:「沒關係,你叫什麼?」

  「趙國,趙氏孤兒的趙,國家的國。」

  南初點頭,「記住了。」

  「姐姐叫什麼?」

  南初看了林陸驍一眼,才說:「南初。」

  「好嘞——南——」他一愣,腦子一瞬間懵住,彷彿被狂風鄹雨席捲,大聲吼:「南——初——?!」

  吼完,又不可思議地看著一旁的林陸驍,還真他媽是明星?

  難怪這小子誰都瞧不上。

  不一般啊不一般,這小子背景肯定不一般。

  在一瞬的失神之後,趙國終於找回話語:「你比電視上漂亮很多。」

  南初禮貌地說:「謝謝。」

  有時候屏幕上的人走下來,除非是你特別熟悉的明星,不然很難認。

  在看到南初第一眼,趙國就覺得這女人漂亮不可方物,有點眼熟,心裡也沒多疑,只覺得大多數美女都長差不多吧,加上屏幕上的南初比這個圓潤。

  那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大概也就在心裡閃過一瞬很快就被否決了。

  明星來這兒,多罕見。

  聯誼會差點兒變成了小型見面會——

  「我超喜歡你演的柳瑩瑩的,你穿旗袍的樣子超美!」

  ……

  這裡都是十八歲就入伍的兵,平日裡除了訓練就很少上網,娛樂八卦關注不多,偶爾會看看當下流行的幾部電影,明星能認出來的也不多。

  當下就有人立馬去搜了下南初的資料。

  結果發現在一年前,一個關於林陸驍和南初的戀情曝光帖子,看了看有些言論也確實心寒,也都十分懂事的隻字未提。

  林陸驍則眼不見為淨,直接上外頭抽煙去了。

  最後在幾個領導厲喝聲中結束,「你們還找不找老婆了?!」

  「找找找!!」

  聯誼會這才正式開始,女生們一上來就目標明確,彷彿剛在底下已經早就看好了。

  南初跟林陸驍挨著坐,掃了眼臺上的一排女生:「小表妹兒在哪兒?」

  「嗯?」他轉頭瞥她一眼。

  南初:「不是相親去了嗎?」

  他哂笑,「你還真信?」

  南初也回笑,倆眼睛黑漆漆,倒映著他的影子,笑得格外坦誠:「信啊。」

  他笑著搖搖頭,懶得跟她解釋,目光在臺上搜了一圈,也沒認出哪個是表妹,瞎指了一個,「就最邊上那個吧。」

  南初仔仔細細把人打量了一圈,「挺好的。」

  「行了,說話酸了吧唧的。」他諷刺。

  結果,南初打量他半晌,忽然沖臺上舉起手,主持人朝她看過來,「哦,南初有話說。」

  南初笑著道:「我身旁這哥們兒也單身,給他個機會上去試試吧。」

  話一落。

  臺上的姑娘明顯眼睛一亮,紛紛把目光期盼地落在林陸驍身上。

  林陸驍表情已經黑了一大半。

  戰友們一直認為沒人能治他,現在看他那憋火的表情,沒准還真有人能治,紛紛露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林陸驍被眾人慫著上了台。

  心不甘情不願地跟人做了幾個互動環節。

  到了最後的表白環節,反而還他一個黑著臉,全程沒兩句話的男人收到的花最多。

  聯誼就是個活動,真看上眼了,留個號碼,私底下再聯繫。

  最後小表妹兒坐不住了,直接搶過主持人的話筒,對林陸驍說,「上次咱倆就見過,我對你挺滿意的,這次也是為你來的,我認認真真考慮過了,要以後結了婚,生了孩子,我願意……」

  說到這裡,她忽然嬌羞低下頭,「我願意辭了工作跟你去北潯。」

  其他幾個姑娘聽說他是外地的,還有些猶豫,這小表妹兒是真豁出去了,這幾天冷靜下來,發現自己越發不能忘記他。

  這次也是卯足了勁兒決定倒追。

  「……」

  士兵們起哄。

  林陸驍下意識看了眼南初。

  後者正平靜地看著他,嘴角帶笑,溫和柔軟,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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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5 12:15 PM

第六十五章

  底下全都是起哄的士兵,氣氛一下子被表妹兒突來的告白給掀到最高潮。

  起哄的熱浪一陣高過一陣。

  台中那人筆挺立著,表情諱莫如深。

  小表妹兒跟受了鼓舞似的,羞紅了臉,接著說:「哦,我可以跟你說下我的情況,我今年二十八,在一證券交易所工作,碩士學位,工資在一月一兩萬浮動,結了婚之後,你要回北方,我可以跟你回去,不是問題,因為我是……真挺喜歡你的……」

  真挺喜歡的。

  喜歡到聽說這邊聯誼,就自顧自報名來參加了,因為最近總是想到他,莫名其妙,腦子裡都是他的模樣。

  他這樣的男人,確實是吸引人的。

  小表妹兒捏著衣角站在台中央,低著頭等著回應,她都說這麼清楚了,他應該明白吧。

  「抱歉。」

  林陸驍把花塞給一旁的主持人,丟下兩字離開。

  會堂的舞臺建了有一人高,林陸驍往外邁了兩步,手直接撐著舞臺邊沿,瀟灑跳下舞臺。

  「……」

  「……」

  「……」

  小表妹兒臉上的笑都僵了,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

  今天她真是卯足了勁兒來的,雖也知道這人不好弄,人又冷,心裡也做了十足的準備,可當他真這麼冷淡從自己面前離開的時候,人還是忍不住僵了。

  後脊背冒著汨岑岑的汗。

  臉色慘白,呼吸不暢,眼神陰鶩地盯著林陸驍的背影。

  結果下一秒。

  又是一陣譁然。

  那男人從舞臺上下去,臺上的人或許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底下的趙國他們可看的清清楚楚。

  那眼裡都是火,眼神迸著劈裡啪啦的火星,在跳耀,筆直地瞪著那始作俑者。

  林陸驍徑直朝南初過去,在眾人一眾驚訝的目光中,毫不猶豫也不憐惜把人從椅子上拽起來,拖出去。

  場面一度陷入尷尬。

  兩人到了門口,領導這才回過神來,拍拍趙國,「這倆鬧什麼呢?你要不去看看,陸驍的脾氣上來可真指不定弄出什麼事兒?」

  趙國縮了縮脖子,他才不幹這破差事呢,「能有啥事兒,陸驍喜歡死那丫頭了。」

  領導將信將疑。

  趙國又說,「不信啊,真的,剛來那陣,天天裝憂鬱,就是被人甩了,心有不甘。」

  ……

  外頭一片漆黑,路燈恍眼,風雪飄搖。

  阿姨正蹲在門口一溜一溜的逗著小金毛,「你主人啊馬上就回來了——想他沒?」

  小金毛高興地在雪地裡搖著尾巴,蹦著躥著。

  阿姨點點它的鼻子,笑道:「小東西——」

  話音未落,前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把雪踩得嘎吱嘎吱響,她帶著笑意抬頭望去,就看見一高大身影身後拽著一小姑娘正往這邊過來。

  黑夜裡,其實瞧不太清,等近了,阿姨終於認出是林陸驍和南初。

  兩人臉色都不太好。

  身為過來人的敏感,阿姨反應挺快,直接抱起地上的小金毛往屋裡走,「走嘍!睡覺嘍!」

  上了二樓,開了門。

  林陸驍直接把她甩進去,自南初把他推上臺去,情緒憋了一路,終於在此刻迸發。

  滿腔的怒意,全在此刻化作一句爆喝:

  「你他媽鬧夠了沒?」

  南初無力歎息,她真沒鬧,剛也是知道他去相親,醋翻了天,一下沒忍住,把他給推出去了。

  不是相親嗎?

  ——這裡相個夠啊。

  小表妹的出現確實有一瞬間刺激她,南初羨慕她能肆無忌憚在這麼多人面前表達她的愛意,表達她對這個男人的喜歡。

  這是她做不到的。

  如果當時她衝上去,奪下她的話筒,對林陸驍來一番深情的告白,估計明天他又得上頭條了,而南月如那邊,定然又是一輪新的轟炸。

  在所有事情沒有塵埃落定之前,她不能再把他推上風口浪尖。

  兩人心裡都有氣。

  他氣她不知悔改,胡鬧任性。

  她氣他脾氣又臭又硬。

  門半開著。

  南初被他甩進去,扶著門框站穩,他則站在安靜漆黑的長廊裡,一身筆挺的軍裝,黑暗中,帽檐遮了他半張臉,黑暗中,更看不清他此刻的臉上的輪廓。

  他嗓音冷透了,卻莫名帶著性感:「看別人尷尬你很爽是不是?」

  南初卻黑著一雙眼,問他:「其實你是不是挺喜歡那姑娘的,至少比跟我在一起舒服,她願意為了你去北方,願意為你放棄工作,不會給你帶來麻煩,是不是?」

  林陸驍心裡忽然一咯噔。

  目光筆直地盯著她。

  南初又自嘲地笑笑,無力蒼白,「林陸驍,你怨我,恨我,走的太容易。可我這一年過得也不容易,我剛剛想了想,確實,你跟我在一起以後要經歷的風浪還很多,你……要真對那姑娘有好感,嗯,我能理解。」

  她忽而低下頭去,聲音漸低,「我明天就走,也不會再來了。」

  結果林陸驍跟看透似的,冷諷:「裝,接著裝。」

  南初說不下去了,委屈地看著他。

  「怎麼?我委屈你了?」

  信任一旦崩塌,哪裡是一朝一夕能建立起來的。

  她搖頭,「沒有。」

  屋裡漆黑一片,身後的窗敞著,月光落下清灰,窗玻璃被風雪刮的啪啪作響。

  她手扶著門框,往前邁了一步,墊腳仰頭去親他的唇。

  結果被林陸驍一偏頭,避過。

  她惦著腳,僵在半空中,豔紅的嘴唇停在他下顎線處。

  睫毛輕眨。

  她執意追過去,吻住。

  舌頭在他唇上輕舔,輕輕描繪著他寡淡的唇線,相比以往,她親得不帶任何欲望,像是很虔誠莊重的一個告別吻。

  下一秒。

  林陸驍忽然懲罰似的咬住她的下唇。

  他眼底都是火。

  南初也反咬住他的下唇,兩人的眼睛都直勾勾且赤裸地盯著彼此。

  似乎要將對方看透,眼神裡的刀鋒子似乎要將對方刨碎,然後揉進骨子裡。

  帶著恨意的愛。

  窗外風雪大作,裡頭寒冰似火。

  林陸驍低眼睨著她,小姑娘近乎透白的肌膚帶著一絲紅暈,又黑又亮的瞳仁裡帶著水光,他緩緩閉上眼,直接頂開她的牙齒,舌頭鑽進去,狠狠在她唇齒見搜刮。

  加大了唇舌推送的力度。

  南初一度沒站穩,手從門框掛上他的脖子,將自己吊在他身上。

  林陸驍側身將她推進去,用腳勾上門,直接將人抵到牆上,眼裡都是未泄的火。

  南初配合著他的情緒。

  兩人就跟兩隻發狂的小獸,糾纏在門口。

  不滿,壓抑,憤怒,全化作一個又一個深切而又帶著懲罰性的吻。

  從沒體會過的刺激。

  帶著恨帶著懲罰帶著想把對方揉碎的情愛。

  ……

  ……

  ……

  南初被脫得一絲不剩,光著身子被他丟到床上。

  他聲音低沉暗啞,還是嘲諷:「起反應了?」

  南初平躺在床上,摸著他黝黑的髮茬,低嗯一聲。

  他一笑,「所以剛才跟我裝什麼?」

  南初擰擰眉,咬著唇,不發一點兒聲。

  林陸驍眼神愈深,聲音諷刺:「再也不來了?做得到麼你?」

  渾身彷彿被過了電,南初只覺一陣酥麻,她死死咬著下唇,閉上眼,任他。

  他懲罰性越明顯,勾著眼,額間有汗滴下來:「爽嗎?叫啊。」

  以前林陸驍從來不問她這種話,他疼她的時候,她不珍惜,現在呢,他好像不疼她了。

  誰還沒個脾氣呢。

  但南初真覺得,這場愛恨太磨人了。

  她咬著牙。

  恨恨咬著。

  不自覺,床邊落下一抹淚,浸濕了枕頭。

  來時,嚴黛跟她說,男人感情投入快,抽離也快;而女人,投入慢,難抽身。

  ……

  做完。

  兩具赤裸的身體沉默地靠著床頭抽煙,林陸驍看了眼時間,起身下床穿衣服。

  南初盯著他流暢的背肌和深凹的脊椎線看。

  沉默。

  空氣一度沉默。

  窗外雪停了。

  林陸驍扣好扣子,低頭看了眼她攤在地上的箱子,望著那些性感的衣服,「要點名了,我走了。」

  「嗯。」

  姑娘又點了支煙,青絲繞著煙霧,比窗外的月影勾人。

  他戴上帽子,走到門口,腳步又停下,背對著她,丟下一句,「少抽點吧。」

  林陸驍沒急著離開,在家屬院兒樓下抽了半包煙,最後抬頭看了眼樓上的窗戶,才起身離開。

  宿舍裡。

  趙國正犯愁呢,要點名了這小子還沒回來,剛要給他打電話,就瞧見他拎著外套從樓下上來。

  「哎——你再不回來,我可得去找你了!」

  林陸驍推開他,低嗯一聲,回到自己的床位。

  趙國跟個陰魂似的,跟到他身邊,眼尖一眼就發現他襯領上一個紅紅的唇印,拎著道:「哎哎哎——陸驍,你這這這——你幹壞事兒了!」

  林陸驍低頭瞥一眼,直接打開他的手,「回你位置去。」

  得,心情不佳,趙國不敢再擾他,撇撇嘴欲言又止地回到自己位置上去。

  ……

  次日訓練結束。

  林陸驍下了訓,直接去了家屬樓。

  阿姨依舊熱情跟他招呼,「小陸來了。」

  林陸驍淺笑,淡聲問:「她人呢?」

  阿姨說:「走啦,早上拖著行李箱去坐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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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5 12:25 PM

第六十六章

  阿姨說這話時,眼神有些責怪地看向他。

  「陸驍啊,不是阿姨說你,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呢,小姑娘千里迢迢跑來找你,你看看你又把人給氣走了,我看你以後咋辦?」

  林陸驍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容,手上撚著一根未點燃的煙,嘲諷地:「她跟您說什麼了?」

  阿姨揮揮手,她還能跟她說什麼呀。

  這邊的部隊都是二十出頭的新兵蛋子,雖年輕氣盛的,但單身居多,家屬院兒裡頭一年也住不了幾回人,南初來其實她還挺高興的。

  至少有人能陪她說說話。

  這小姑娘話不多,但也不會冷落你,你要主動跟她搭話,她還能陪你聊一會兒,你要沉默,她也安靜坐在一邊看自己的佛經。

  阿姨想起來,「哦,她還信佛吧,小小年紀,倒也清靜,不比趙國那媳婦兒,每回來這兒,關著門兒,裡頭轟隆隆的音樂震天響。我一老人家心臟不好,說了好幾回也不肯聽。」

  林陸驍低著頭,來回翻著手裡頭那根煙,不知在想什麼。

  阿姨跟南初聊得最多的就是他兒子,那個在北方上大學的男孩子,一提到她兒子,阿姨眼睛就跟放了光似的,亮晶晶的,雖然平時在的時候,嫌他好吃懶做,可真一走遠兒了,還怪想念的。

  說到這兒,阿姨瞥了眼林陸驍,「她跟我說的最多的就是你啦。」

  「什麼?」

  他嗓音沙啞,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她問我你在這裡過的好不好,有沒有生過病,有沒有及時看醫生,有沒有水土不服呀,我哪兒答得上來。」

  其實重逢至今。

  兩人都卯足勁兒在跟對方較勁兒,都忘了問一句,這一年你過得好嗎?

  或許不是忘記的。

  或許是明知對方都過的不好。

  可她還是想從旁人嘴裡去印證。

  剛來這裡的第二個星期。

  林陸驍發了一場高燒,也是冬天,大雪將至,人迷迷糊糊躺在醫務室的床上,腦子裡都是南初那張宜喜宜嗔的臉。

  她窩在沙發上嬌嗔地喊他隊長。

  她生氣時嚴肅地喊他隊長。

  在床上,她嬌吟地喊他隊長。

  還有叫她起床,跟個發狂的小獅子似的,不耐煩地喊他隊長。

  她總是隊長隊長。

  就連分手時。

  她都說,「隊長,我們分手吧。」

  原本就發燒的腦子混沌不清,腦子裡還回蕩著她的聲音,如魔音灌耳,揮之不去,整個人彷彿要炸開,那種折磨是致命的。

  就好像心裡有成千上萬隻螞蟻在啃噬,一點點,將他擊垮。

  那時跟隊裡的人還沒處這麼好,就趙國一個人來醫務室看過他。

  結果就看見他一個八尺男兒坐在醫務室的病床上淌眼淚。

  門外的趙國見林陸驍哭。

  那真真是嚇了一大跳,當時只以為是他沒受過這種苦和高強度訓練,加上又發燒,身體吃不消,精神隨之崩潰,趙國這人雖然八卦,但嘴不碎,不會什麼都說,林陸驍平時人前那麼高冷,這私底下哭起來這麼傷心,他要說出去多損人面子。

  加上那陣大家關係又不好,也不會調侃,萬一語氣掌握不當變成了嘲諷就影響團結了。

  在那之後好長的一段時間,趙國覺得林陸驍其實挺可憐的,抱著同情的態度,對他格外照顧,比如幫他多打飯,希望他多吃點,養好身體,幫他打好水,希望他多喝點,排排毒,情緒就沒那麼壓抑了。

  然而林陸驍並不知道,他只是慶倖,好在那時候不在北潯,不然大劉和沈牧知道,這事兒就成了他倆往後茶餘飯後的笑料了。

  他這近三十年。

  也就這麼哭過一次,還是為了一個女人。

  從小到大,沒什麼事兒能惹到他的眼淚,就連母親去世他也沒哭,眼眶紅了兩下,給他硬生生憋回去了,有些悲傷跟痛苦是能忍的。

  而人在極度絕望跟痛苦的時候,總能尋著記憶裡的一些蛛絲馬跡,讓自己更痛苦更絕望。

  比如,那小姑娘其實並沒有自己所以為的那麼愛他。

  比如,她迷戀他,或許說更迷戀他的身體。

  這種認知是很絕望的。

  過去的種種被全盤否定。

  他當時很確定自己,就算遇上任何事兒,他也不會跟她分手。

  誰愛說就說去,他向來也不是在乎流言蜚語的人。

  前一天晚上大劉還說:「你別太篤定了,那小丫頭年紀小,膽兒小,遇上事兒容易跑。」

  他當時還特不屑地橫了大劉一眼,「她要跑了,哥們兒給你洗一年襪子!」

  大劉從小就香港腳,出其臭,脫了鞋,半個巷子的人都能聞見,以前幾人上林陸驍家裡打遊戲時,一脫鞋,林陸驍直接給人拎著鞋子扔出去。

  臭氣熏天,差點兒沒把他們家的花給熏蔫兒。

  一旁的沈牧聽了,好心勸他:「陸驍,你別玩這麼大。」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自己簡直可笑。

  那天接到沈牧電話,知道她來找他時,然後接到報警電話時,他真是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後來知道不是她,心裡又有點平復,但也失望。

  冷靜下來想想,她那麼膽兒小,怎麼會在大雪封山雇車進來呢?

  可真當他在消防隊門口看見那一抹鮮紅時。

  他又氣又怒,那一絲欣喜都被他忽略了,問她來做什麼,她若無其事地說來求愛。

  那下他真是氣著了!

  好像什麼事兒都在她掌控中,她要來便來,她要走便走?

  一見面。

  她又火急火燎撲上來,試圖用欲望撫平這一年。

  他當時是厭惡的,發了一通火。

  而昨晚,她又說,她再也不來找他了,讓他去找別的女人。

  那下,他心裡是真慌了。

  欲望就欲望吧,至少別真斷了——

  然而她在床上也比以前冷淡,他激她,她不為所動。

  他一遍遍用她最喜歡的方式遷就她,效果了了,做完,她也是平靜地靠在床頭漠然抽煙,好像剛招完一隻鴨。

  就差沒用錢羞辱他了。

  林陸驍聽完,轉身要走,阿姨喊住他,「剛離開時,我說讓她下回來找個好時候,下雪天路不好走,她說她也許不會再來了,我想想還是告訴你吧,免得你倆有啥誤會。」

  走了。

  門外寒風頂立,樹枝狂舞,空中大片大片雪花往下落。

  阿姨去關門,念叨著:「又下雪咯。」

  蕭條畫面裡。

  男人行至在雪地裡,步履平穩,背影高大且頹然。

  下輩子我們都別愛了吧,疼。

  ……

  回到北潯,電競項目啟動,劇本是由一位叫南璿的作者寫的——《我曾在時光裡聽過你》。

  南初試鏡很順利。

  她是整個劇組第一個定下的演員,只因為原著作者很喜歡她。

  後來她知道那姑娘叫蘇盞。

  兩人一見如故,在片場一休息就坐在一起聊天,就算不聊天也能安安靜靜坐著,她看她的書,她發她的呆,彷彿早已相識多年的老友。

  再後來,她發現蘇盞跟劇組裡那個帥炸天的遊戲公司老闆似乎有點「貓膩」。

  這源於她近一年的職業培訓。

  在美國受訓的日子,確實長進了不少,好像茅塞頓開,對情緒把控和人物的刻畫都有了一定自己的理解,同時還特別善於抓人物的細節。

  那帥炸天的遊戲公司老闆和蘇盞的小表情都沒逃過她的眼睛。

  不過蘇盞倒也跟她坦誠,兩人有過一段。

  南初倒也不驚訝,只是看到徐嘉衍總能想起林陸驍,兩人長得不像,性格也相去甚遠,徐嘉衍偏向慵懶,林陸驍則多了些邪痞,穿上軍裝又禁欲。

  可就是能想起她的隊長。

  離開時對她發狠的隊長。

  組裡的女演員整天在花癡那個遊戲公司的老闆,就連送個頸椎貼都積極得不行,可她還是更喜歡隊長那樣的,剛毅且有安全感。

  蘇盞說很羨慕她,覺得她活得灑脫。

  她笑著搖搖頭,所有的灑脫都是裝出來的,在見到那個人之前。

  組裡在拍夜戲。

  兩人躺在草地上看星星,說起了職業偏見這回事,蘇盞仰頭看星星,歎口氣道:「世俗的眼光,我們阻止不了,我就覺得消防員挺好的,職業偏見早就不應該存在了,大神以前也被家人不理解,儘管他是那麼多電競青年的偶像,可他父親就覺得他不務正業。」

  是啊,這世界上有很多種聲音會試圖去擾亂我們的心,在你落難時,他們毫不留情踩上幾腳。他們諷刺,他們嘲笑,他們試圖把你踩在腳底下,譏諷地看著你的笑話。

  希望你一朝墜入地獄,永不翻身。

  ……

  年關將近,北潯雪不停歇,一場接一場。

  冰封天地,雪被厚積,樹枝都被積雪壓彎了。

  南初跟蘇盞在年三十前去了一趟青禪寺,給自己求佛緣。

  佛家道觀,年關人特別多,九氓山上上下下全是前來新年拜願的信徒。

  倆姑娘穿著簡單樸素,擦過匆匆而過的路人。

  「你經常來這兒?」蘇盞問。

  南初搖頭,「以前經常,現在拍戲忙,一個月一次,上來聽聽禪修。」

  「禪修能做什麼?」

  南初笑,「靜心,之前被人罵,心不靜,總想著找一處發洩,不然鬱結在胸,很容易得乳腺癌的。」

  蘇盞瞪著她那對高聳的胸部。

  「你在氣我嗎?」

  南初笑更開懷,「沒有啊,我說實話,不能因為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不過聽了禪修確實心靜了很多,給我講禪的師傅講得挺好,你要是有什麼鬱悶的事兒,也可以找他說說。等會帶你去見見。」

  一路說一路笑,很快便到了九氓山頂。

  寺裡上香的人多。

  南初帶著蘇盞點了香,轉身去找主持。

  結果在青蟬的後院遇上了沈牧。

  西裝筆挺,輪廓清秀。

  南初低頭瞥過,想側身過去,結果被沈牧叫住。

  雖然南初戴著口罩,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你等會。」

  南初停下,「牧哥。」

  能進後院的人不多,環境清幽,中間燃著一鼎香爐,冒著嫋嫋青煙,前後無人,身後是一片蔥翠的樹葉。

  沈牧把手插進兜裡,看著她道:「陸驍回來了。」

  「哦。」

  南初從他身旁擦過,對身後的蘇盞道:「走吧,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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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5 12:29 PM

第六十七章

  南初真就頭也不回牽著蘇盞走了。

  沈牧雙手抄在兜裡,立在原地側頭看了眼那背影,搖搖頭離去。

  南初敲門進去。

  主持正閉眼坐在蒲案上打座,屋內檀香清幽,燃著一秉青燭。

  倆人微微施禮,「主持。」

  主持睜開眼,望她倆一眼,目光落在南初身上,招手道:「今日有空過來?」

  南初走過去,點頭道:「過來聽禪修。」指指身後的蘇盞,「這是我朋友,蘇盞。過來一起聽禪修。」

  主持點著頭,「好,最近怎麼樣?」

  如無例外的開場白。

  南初仔細回想這段時間,淡笑:「吃好睡好喝好。」

  主持又看向蘇盞,遞上蒲團,「坐吧。」

  南初瞥了蘇盞一眼,對蒲案上的人說:「主持,我這朋友有一事兒,您給開解開解。」

  主持斜睨她一眼,「哦?什麼事兒?」

  「佛法裡的逆緣是不是因果報應所致?」蘇盞絲毫不扭捏。

  主持:「逆緣,違緣,孽緣,這三種,孽緣才是因果報應所致,逆緣,違緣,雖面兒上看著不順,但實則在修行佛法中,出現逆緣和違緣,則是修行的大福報,怎麼?姑娘,你修佛?」

  蘇盞苦澀笑笑,「不是,是我一朋友。」

  主持惠若明心,了然地點點頭:「你倆都是,逆緣、違緣可以化解,孽緣是不可化解。」

  約莫又聊了半時辰。

  主持靜修,南初帶著蘇盞去聽禪修,中午吃齋戒的時候,再次在齋堂裡遇上沈牧,手上那串黑色的佛珠甚為明顯。

  南初打了飯,推到蘇盞面前,低聲笑:「這邊的齋飯,可不是想吃就能吃上的。」

  蘇盞低聲道謝,拾筷而食。

  兩人低聲交談。

  蘇盞邊扒飯邊問,平淡地問:「真不打算找他了?」

  南初撥了兩粒米飯,在碗邊上磕了磕,苦笑:「冷靜冷靜吧。」

  他們都需要冷靜。

  畢竟那晚的記憶不太美好。

  「他要不來找你呢?」

  南初往嘴裡塞一口,「盞,我有時候覺得,我想他平平安安的生活大過我想跟在他在一起這個結果。」

  蘇盞理解,「嗯。」

  南初嘴角的笑越苦澀:「那天在隊裡,我看到一個姑娘跟他告白,在證券交易所工作,一個月工資一兩萬,願意為了他放棄工作來北潯。我那時候就想,為什麼我不能為了他放棄演員這職業?是我貪慕虛榮還是太享受這圈子帶來的名利?」

  蘇盞:「我知道你不是。」

  「或許他更適合那樣的生活,而不是我這種隨隨便便說兩句就能上頭條的人。如果再度公開戀情,因為我,他也許成日會被狗仔跟蹤,他很隨性的一個人,也不是什麼紳士,偶爾也會罵髒話,萬一到時候媒體拿這些大做文章……可我又不甘心。」

  不甘心什麼呢。

  不甘心他與任何別的女人在一起。

  蘇盞歎息一聲,感同身受:「是啊,我也不甘心。」

  不甘心就此放手。

  又不甘心拖累他。

  「吃飯吧。」

  南初再抬頭時,沈牧的對面多了一個人影,若不是那背影太嬌小,她差點以為是那人來了。

  想想又覺不可能,他向來不信這些的。

  只是打扮太相似了。

  一件深黑色的衝鋒衣,帽子扣在腦袋上,微微勾著背,身材太嬌小,端端坐在那兒。

  沈牧大概是被打擾了,表情不太愉悅地盯著對面的人。

  那人似乎沒理他,自顧自低頭吃著碗裡的飯,還夾了他盤裡的一隻素雞,塞進自己嘴裡大口大口嚼著,好像故意氣他似的。

  沈牧果真被氣到了,「啪——」撂了筷子,正要諷刺幾句,餘光瞥到南初正盯著自己看,他也看過去,南初大方沖他笑笑。

  想起自己那命苦的兄弟。

  又把他氣著了。

  ……

  年關放假,最後一場戲拍完,南月如來接南初去吃飯。

  到了地兒。

  門口的小僮迎他們上去,「鄒總已經在樓上等了。」

  南初頓悟,「媽,還有誰?」

  南月如拉著她往樓上走,「鄒世華,華天娛樂的老總。」

  當然還有他兒子,鄒淼,二十八歲製片人。

  而此時樓上。

  鄒淼:「你說南初?」

  鄒世華點頭,抽了口煙:「她媽跟我老朋友了,年前看過她一部戲,還行,她媽跟我提了這事兒,我不好推,就當隨便吃個飯,你要不喜歡,回頭你倆自己談。」

  鄒淼笑笑,半開玩笑道:「您可真行,好人您當了,壞人我來當是吧?那丫頭我挺喜歡的,要真能成,年底給您娶回家?」

  南初那模樣擱誰誰不喜歡。

  鄒世華倒沒什麼意見,「行,你也老大不小了,要麼乾脆點,等會直接討論結婚的事兒好了。」

  「行啊!」

  南初跟著南月如進了包廂,四人客氣寒暄。

  南初剛下戲,沒來得及回去換衣服,身上穿的還是長款的羽絨服,剛在車裡,南月如硬逼她把裡頭的線衫穿成長裙,所以脫下來的風景還是很可觀的。

  但南初全程就裹著件羽絨服冷著臉。

  對面的鄒淼全程帶著一抹玩味的笑盯著她,「你不脫外套嗎?」

  南初:「不熱,謝謝。」

  鄒淼這人從小就有點皮,他這幫圈子裡的富二代都有點紈絝子弟的德行,就喜歡唱反調,你不搭理我,我就偏要弄你。

  南初的過於冷淡,讓鄒淼覺得這是在跟他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於是,在南初說完不熱兩字後,他悄悄把空調遙控器藏到背後,溫度調至最高。

  屋內溫度越來越高。

  連平日裡一向怕冷的鄒世華都忍不住脫了一件外套,「怎麼忽然這麼熱?」

  鄒淼壞笑:「不知道啊,可能暖氣壞了?」

  鄒世華沒理他,發現南初還穿著羽絨服,關切地問了句:「你不熱嗎?要不把外套脫了,別等會出去感冒了。」

  南月如瞥了眼南初,「脫了吧。」

  南初如果知道是相親,打死也不會在車裡穿上那件小禮服,並不是在意什麼,比這更大膽的衣服她也穿過,但她有種被騙的羞辱感。

  她猛一下站起來,「我出去透個氣。」

  鄒世華不明所以,和藹道:「先吃飯唄。」

  南初禮貌一鞠躬,「我去上個廁所,失陪。」

  下一秒,鄒淼也緊跟著站起來跟出去,「我也去。」

  兩人會心一笑,鄒世華開玩笑道:「看來我兒子挺喜歡你女兒的。」

  南初出門往另一邊走,鄒淼插著兜在身後喊,「哎,你上哪兒去,廁所在這邊!」

  沒人理。

  南初逕自來到吸煙區,憋著一股勁兒把羽絨服拉鍊扯下來,裡頭的小禮服是v領,勾著一道若有似無的弧度。

  她靠著牆,從兜裡掏出煙盒取了一支,含在嘴裡,低頭點燃,長吐一口氣。

  隔著彌散的煙霧,看見鄒淼從前方過來,她別開眼。

  鄒淼插兜站到她身側,視線慢慢往下移,落在她胸前,吹了聲口哨,挑眉道:「我道是怎麼了呢?就這還不肯脫?」

  南初倚著牆,一隻手夾著煙,冷了臉,「滾。」

  鄒淼笑了笑。

  一隻手撐著牆,側了身,弓著背,低下頭,仔仔細細打量她,「你平時上節目挺甜一姑娘,怎麼私底下這麼凶?」

  「你當我有精神分裂吧。」南初面無表情說。

  鄒淼大笑:「正好,我也就一神經病,咱倆湊活過得了,就別去虐虐別人了。」

  鄒淼愛玩,前女友無數。

  南初知道他多半就跟這兒開開玩笑,只是沒想到,這人發起瘋來,真就是個神經病。

  ……

  這天,年尾剛過,沈牧的慈善機構做了消防專題,南初作為明星消防志願隊代表參加,連鄒淼都被邀請了。

  鄒淼自己有個基金會,平日也熱愛慈善事業,跟沈牧是合作關係,雖從小聽有耳聞,但兩人不太熟。看見南初跟鄒淼坐在化妝間裡聊天時,轉頭問身旁的助理:「陸驍來沒?」

  「在路上了,還沒到。」

  活動末尾有個消防知識講座,剛好這陣林陸驍休年假,就把人喊過來了。

  結果看到這幕,直接掏出手機給對方撥了個電話。

  那邊林陸驍剛停好車,拉下手剎,接起:「到了。」

  沈牧:「到門口了?」

  林陸驍推門下車,倚在車門上打電話,「嗯,在門口。」

  沈牧:「……行,你在門口等著,先別進來。」

  冬日一片晴好,金燦燦的陽光灑下來,暖烘烘一片。

  林陸驍靠在車上,懶洋洋地笑,「掛了。」

  現場來往女生多,這麼一帥哥靠著車門當人體車模,也都忍不住多看了眼,林陸驍百無聊賴站著,低頭用腳尖碾著地上的煙頭。

  忽然,前方開進來一輛卡車。

  林陸驍眯眼一掃,後頭塞了一滿滿車廂姹紫嫣紅的花,至於什麼花種,他還真認不出來。

  一轉眼,沈牧已經到他身旁了,也注意到了那輛卡車,忽而想到裡頭的人,不可思議道:「你買的?」

  林陸驍嗤笑了下,跟聽了個笑話似的,「有病吧,我買這個幹嘛?」

  沈牧撇嘴,哂笑。

  哎——

  傻小子,有人在泡你媳婦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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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5 12:43 PM

第六十八章

  裡頭忽然出來一人,模樣俊朗,模樣挺括。

  鄒淼走到門口,瞧見沈牧,沖他不鹹不淡地打了聲招呼,又回頭,對著門廊裡頭高聲催促:「快點兒!給你看個東西!」

  隔幾秒,一姑娘慢慢悠悠抱著手臂從裡頭出來,不耐煩道:「你到底幹嘛?」

  林陸驍百無聊賴站著,目光不經意一瞥。

  稍稍頓了下,片刻,不動聲色轉開,手去摸褲兜裡的煙盒。

  沈牧手抄在褲兜裡,輕輕咳了聲。

  原本沒注意這邊的南初,忽然順勢往這邊看來。

  林陸驍一身黑,烏黑的頭髮茬在陽光底下發著亮光,輪廓線條跟被刀刻一般硬朗。

  他取了一支煙,含到嘴裡,點燃,把打火機塞回褲兜裡,吸了口,把煙夾到指尖,吐了口氣時,四目在一瞬間對上。

  兩道眼神肆無忌憚纏攪在一起。

  前方鄒淼等不及,站在卡車身邊沖她喊:「南初,過來!」

  南初走過去。

  林陸驍嘲諷地勾勾嘴角,別開目光,靠著車門抽煙。

  那道身影經過他面前時,他也沒看,側著頭,弧線硬朗,真就一點兒都不肯低頭。

  沈牧拿手肘統統他,「要不是今兒個,我也不知道他倆——」

  「行了。」他不耐打斷。

  沈牧試探:「不舒服?」

  他叼著煙,哼笑了下,低頭撣煙灰,「有什麼好不舒服的。」

  沈牧:「這麼大度?」

  林陸驍含著煙不說話了。

  興許二十幾歲的時候還能衝上去給人攪得一團亂,把那人打得讓他再也不敢惦記他的東西,再把那姑娘拖回家好好教育一番,可這年歲越長,有些情緒越能控制。

  越能壓抑。

  剛來林清遠還說他,過了年也是三十男人了。

  南初走得慢,鄒淼等不及,衝過去,一把就給人拽過去,勾著她的肩,揚手一指一卡車的花,「都是爺給你選的。」

  「你有病?」南初瞥他一眼。

  鄒淼笑,毫不在意:「是啊。」

  南初翻了個白眼,轉身要走,被人死死拉住。

  鄒淼給她拖回來,直接拉到懷裡,腦袋搭著她的腦袋:「你他媽到底好歹是感動一下?」

  南初推他,及不過他的力氣,無力被他按在懷裡,只能厲著嗓子警告,「你他媽先鬆開!」

  腦袋被他按在肩上,目光裡,車邊有道黑影轉身離去。

  毫不留戀。

  南初征征然望著那道筆挺的背影,其實他穿軍服最顯剛毅,可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再看她一眼,眼眶忽然一熱,她吸了吸鼻子。

  鄒淼忙把人給懷裡拖出來,一看,哭了。

  小姑娘突然哭得梨花帶雨,讓他心疼慌了,聲音居然都莫名其妙柔了下來,「哎哎哎哎哎哎——你哭什麼呢?!不至於這麼感動吧!!!!!」

  「哎,你這麼弄我下次都不敢給你驚喜了哇!!!!!」

  「別哭了姑奶奶!!!!」

  ……

  下午三點,活動開始,到了義賣環節。

  鄒淼十分大氣地以南初名義向志願隊捐贈了200萬的消防物資。

  沈牧嘖嘖,「這鄒淼追女人還真是一套套的。」

  一旁的人哼唧,「花炮。」

  在場媒體全部炸開鍋。

  末了採訪全圍著兩人的緋聞打轉,「是不是準備公開戀情了?」

  「是不是有孩子了?」

  「什麼時候結婚?」

  鄒淼還死不要臉地跟媒體一一耐心解釋。

  「如果快的話,我們年底結婚請大家喝喜酒。」

  氣得南初想直接掐死鄒淼。

  結果之後鄒淼還以此要挾她,「別啊,我話都說出去了,別讓我開空頭支票啊。」

  南初直接把鄒淼有關的聯繫方式,拉黑。

  鄒淼倒也不急,偶爾去片場接她,找不到的時候,就自個兒跟兄弟們一起玩。

  他忽然把追南初當做一種樂趣,偶爾看看小姑娘跳腳時的情緒還挺有意思,但說真要結婚麼,還差那麼點意思,這姑娘太冷。

  暫時找不到更好的,確實能勾起他最大的興趣也只有南初了。

  網上緋聞越炒越厲害,還流出了幾張疑似南初跟鄒淼在酒店激吻的照片,看角度,應該是相親那晚,南初靠在牆上,鄒淼手撐在牆邊跟她說話。

  ……

  這天,南初在片場,接到大劉一個電話。

  電話剛接起,裡頭就是一聲大吼,「嫂子!!!」

  這聲久違的嫂子倒是讓南初愣了愣神,大劉很少給她打電話,打這麼急又這麼嚴肅的語氣,心下湧出一陣不好的預感,下意識也沒反駁嫂子這聲稱呼,「怎麼了?」

  大劉支支吾吾半天沒說。

  南初被他這欲言又止的態度勾起了怒氣,也急了,「有話就說!」

  「驍爺……」

  南初攥著手發緊,連喉尖都忍不住抽緊,彷彿被堵了一口氣:「是不是他出什麼事兒了?」

  大劉抽泣:「在醫院呢!」

  南初大腦轟一聲,空白一片,指關節已經被她攥得發白,她深吸一口氣,儘量不讓自己聲音聽上去發顫:「嚴重嗎?」

  大劉看了眼身旁的沈牧,正琢磨怎麼說呢。

  沈牧眼神示意他,——說嚴重點。

  大劉會意:「被人砍了好幾刀,剛聽他念你名字了……」

  其實就背上一刀,也不深,但是以前他背上有過舊傷,所以格外難癒合。

  那邊已經嘟嘟嘟就只剩下忙音了。

  大劉掛了電話,意味深長地跟沈牧對視一眼,「應該來了,哎,剛驍爺真喊了?」

  沈牧望望外頭的夜色,淡笑道:「喊吶!對著我喊了好幾聲呢,就拽著我的手不肯放。」

  大劉嘖一聲,想想那畫面,寒毛都豎起來了。

  驍爺躺在床上喊一女人名字,想想都怎麼覺得有點不靠譜,生怕是沈牧涮他,但又覺得,也不一定,男人癡情到了一定程度,智商都能拉低,什麼事兒做不出來。

  南初趕到的時候,大劉跟沈牧剛巧從裡頭出來,瞧見她站在門口,兩人會心一笑,沈牧道:「來挺快啊。」

  南初摘了口罩,「他人呢?」

  沈牧下巴往裡頭一指,道:「在裡頭躺著呢,這會兒睡著了,我們去他家整理點東西送過來,正好,你陪一會兒。」

  南初點頭,「怎麼受傷的?」

  大劉說:「昨兒個上街給人抓暴亂分子去了,昨天那些暴亂分子多狠啊,朝著他背上就是哐哐幾刀,歇菜了——」

  其實就是後邊兒沒長眼,被人趁虛而入,不小心劃了一刀,還是他自己撐著到醫院的。

  南初默然,這人真是挺不要命的。

  大劉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我跟沈牧先走了,你陪一會兒,剛驍爺一直喊你名字,我們實在沒辦法,就把你喊過來了,對了……」他頓了一下,「你跟那鄒淼——」

  「不是。」她下意識說。

  大劉一樂,跟自己撿了個便宜似的:「那就好,你倆聊吧。」

  南初進去沒多久。

  林陸驍就醒了,迷迷糊糊間看見一道纖瘦的背影,他斜著眼睛盯著看了好久,似乎在確認什麼。

  南初一轉頭,就看見他睜著一雙眼。

  四目再次撞上。

  忽然沉默。

  林陸驍撐著身子從床頭坐起來,南初下意識要過去扶,被他推開,毫不客氣的嘲諷:「你來幹什麼?」

  外頭風雪冰冷,寒風刺骨。

  她從片場衝出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連羽絨服的外套都沒拿,也沒有折回去拿,直接攔了輛的,蹦著這邊就來了。

  他這態度,比外頭的霜雪還冷,還紮心。

  南初吸了吸鼻子,撇開眼:「你非要這麼說話?非要這麼難聽?」

  林陸驍哼聲,「所以你還來找我幹什麼?當你的公主去啊。」

  南初氣急反笑,眼裡忽然有水光,「林陸驍,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放屁!」

  大概是牽動了傷口,他輕咳了聲。

  南初拖了張凳子放到他床邊,坐下,目光沉靜地望著他說:「咱不鬧了,行嗎?」

  然而一句話,把林陸驍這幾天生生壓抑的怒氣給徹底點燃了。

  「你還認為這是在鬧?你跟那小子搞那麼多花頭就是想惹我生氣?」

  那天看到鄒淼抱她,她躲在鄒淼懷裡哭,他心裡什麼感受,只有他自己能體會,這輩子就這麼愛過一個女人,還被別的男人抱著哄!

  他承認他吃醋,他嫉妒發狂。

  當時要不是沈牧拉著他,他真能上去把那小子給廢了。

  但是又能怎樣?

  他倆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他忽然伸手去拿床頭的煙,南初按住他的手,聲音平靜:「別發瘋。」

  女人冰涼的小手蓋住他的,軟軟細細的,他冷聲,「拿開。」

  「你就沒有錯嗎?鹿山那一晚,你憑什麼那麼對我?」南初固執地看著他,小臉擰著,就這麼生氣的模樣,還都挺好看的。

  林陸驍覺得自己跟著了魔似的,忽而自嘲的一笑,「行,我給你道個歉,那晚不該那麼對你。」

  那一晚確實後悔過。

  或許他態度軟一些,今天的局面絕對不會這麼僵。

  南初忽然覺得很無措,他對她失去的信任,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他重新信任她。

  可又覺得這麼拖著,對雙方都是傷害。

  可他的態度絲毫不肯柔軟。

  他從前明明那麼寵她,就算真生氣的時候,只要她哄兩句,也就瞬間沒脾氣了,可這次,真的怎麼也哄不回來,就那瞬間。

  她忽然明白了,有些東西,真的不是有第二次機會的。

  她有些心灰,低下頭道:「剛大劉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心裡很著急,就想著過來看一眼就走,結果大劉他們說他們要回你家去幫你整理東西,讓我陪一會兒,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你,我以為你睡著了應該不會醒,等他們拿完東西回來,我就走,或許我今天真的不該來。」

  她抽回手,低頭,眼淚剛好落在手背上。

  「以前的事兒就在今天做個了斷吧,當年是我的錯,我太懦弱,知道你父親入院,你政審沒過,我怕給你帶去那麼多麻煩,你不同意分手,我想著要跟你說一聲,可我媽收了我電話,出院直接帶我去了機場,我想讓嚴黛給你帶個話,可是那天之後誰也沒來看過我,我誰也找不到。到了美國,我就想,我得努力,我得變得更強,這樣我才能保護你。」

  林陸驍壓在煙盒的手漸漸收緊,裡頭本就沒剩幾根,煙盒直接被捏癟揉坐一團。

  緊繃的腮幫因為極度壓抑輕動了一下。

  南初吸了吸鼻子,在這寂靜的病房裡,更顯悲傷。

  「隊長,我以後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說完,她站起來,「等牧哥跟大劉回來,我就走,你要不想看見我,我去門口等著。」

  她最後看了林陸驍一眼。

  靠著床頭的男人穿著一身病號服,臉龐輪廓不似平時那麼挺括,甚至還有些憔悴,可在她看來就是英俊不凡,不忍再看。

  再看就忘不掉了。

  她轉身往外走。

  結果被人直接從後面抱住。

  她渾身一僵。

  那人埋在她頸間,深深吸了口氣。

  下一秒,林陸驍手扶著她的肩膀給她轉過來,對上她的眼睛,那雙通紅帶著水光的眼睛。

  「你是不是喜歡每次都把人攪的一團亂,然後自己一走了之?這個毛病你這輩子能不能改好了?這次和好了,下次你又跑了我上哪兒找去?嗯?」

  他嗓音低沉磁性卻比剛才緩了些許,竟還帶了些無奈。

  南初忽然抬頭望著他。

  林陸驍卻淡淡看著她道:「你敢跟我去領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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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5 12:50 PM

第六十九章

  月白風清。

  病房內靜了一瞬,回蕩著微微喘息聲。

  南初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抬頭去看他眼睛裡是否帶有一絲一毫開玩笑的成分,可林陸驍的眼神一如既往,像一潭清水,波瀾不驚。

  沒有局促,沒有玩笑,就像剛只是問了一句你吃飯沒如此平常。

  問的人輕描淡寫,可讓聽的人太過震驚,事情轉變的太快,南初頓了下。

  林陸驍捕捉到她遲疑的表情,桃花眼微勾,眉眼一挑:「不敢?」

  南初笑了下,目光如鏡。

  她為了他,還有什麼是不敢做的。

  「敢啊。」她仰著頭,清脆道。

  懸著一顆心終於落地,林陸驍直覺後背一陣鑽心疼,大概是剛下床去拉她的時候,扯到傷口了。

  精神剛放鬆襲來,一陣頭暈目眩襲來,人有些撐不住,栽在南初身上。

  重力全壓在她的身上,才驚覺不對勁。

  頸邊全是他涔涔的汗液,急促的呼吸,南初伸手去摸他額頭,「你怎麼了?」

  林陸驍隱忍痛苦,「牽到傷口了。」

  南初去撥他的腦袋,驚呼一聲:「那怎麼辦?!」

  沈牧跟大劉剛巧走到門口,聽到這聲,嚇得直接一腳踹開門衝進來。

  「咚——」一聲,門被踹開。

  緊隨而至,兩聲:「陸驍——!!」

  屋內兩人聞聲望過去,林陸驍眉頭皺得更緊,卻還是掛在南初身上,平淡地安慰懷裡的女人:「沒事。」

  沈牧跟大劉互視一眼。

  靠,這唱得又是哪齣兒啊?

  護士重新過來換藥,南初上完廁所出來,看見護士小姐一臉春光明媚,對著脫光了上半身的林陸驍笑得嬌俏,「您這舊傷加新傷的,好的沒那麼快,得一陣呢,就算好了,平時還得注意點,再有個下回,可就不是這麼回事兒了,張醫生都說了,不養好不准讓您出院。」

  林陸驍裸背趴在床上,見她出來,目光就牢牢地盯著她。

  南初瞪他。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肆意纏綿。

  身後的護士渾然不覺自己身處怎樣一個氛圍,仍舊自顧自給他上藥,自顧自說:「上回你們消防大隊來我們這兒突擊檢查,張醫生還跟我們念叨你來著,您也真是的,工作那麼不要命,平時休假就好好休息唄,跟人逞什麼能,上街抓啥暴亂分子去。」

  林陸驍根本沒搭理她,或者說根本沒聽她嘴裡在說什麼。

  護士無趣,換好藥,推著車子走了。

  林陸驍把衣服穿好,坐起來,沖南初一揚下巴,指了指床前的凳子,「過來坐。」

  沈牧跟大劉不知上哪兒去了。

  南初乖乖過去坐下。

  屁股剛著凳呢,手機就瘋狂地響起來,低頭一看,是一長串陌生號碼。

  南初猜想多半是鄒淼,因為前陣把他號碼拉黑,他換著號碼打了好幾個。

  直接摁斷。

  林陸驍盯著她,挑眉:「怎麼不接?」

  南初:「不重要。」

  電話又響起,南初再掛斷,如此循環三次,林陸驍似乎意識到什麼,不動聲色地說:「接。說不定人有事找你呢。」

  南初堅定的不接,把手機關了直接丟到一邊沙發上。

  林陸驍視線順著那道圓潤的拋物線看過去,手機落定,才舔著嘴角低頭笑了下。

  「真嫁給我?」

  南初點頭。

  他樂了,眉宇那點痞氣又出來了:「行,回頭補你個戒指。」

  南初擔憂地看著他,「都行。」

  林陸驍笑:「怎麼?擔心我買不起?」

  南初搖頭,「跟你在一起就行。」

  林陸驍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攥緊,心裡好像被什麼撓了一下,他側過頭,一秒又轉回,表情已平靜了,看著面前的姑娘道:「我下周得回鹿山,在我回去之前,先把證領了。」

  「嗯。」南初點頭。

  之後又得各忙各的,領了吧,領了安心。

  「我就兩台車,跟一套公寓,存款也不多,但娶你夠了,回去把鑰匙配給你,至於酒席……」

  南初忙說:「酒席先不要擺吧,我這邊還有點事要處理,等我這邊事情處理完,我們再商量酒席的事兒,或者等你鹿山回來我們再談酒席的事兒。」

  「你媽那邊?」

  「先把證領了吧,之後的事兒我們在算。」

  「嗯,我不在你就先瞞著吧,免得沒人護著你。」

  「我得了空就去看你。」南初說。

  林陸驍一笑,「行吧。」

  ……

  領證這事兒還不是說能領就能領的。

  上回批的結婚報告因為後頭的事兒,直接被孟國弘扣下來了,流程到了他那兒就卡著,還沒提上去。林陸驍第二天直接從醫院溜出來,回了一趟老胡同,林清遠現已退居二線,整日跟老友下下棋喝喝酒題題字日子倒也清閒。

  剛走到門口,老友見高高大大一人影走來,喝呼道:「你兒子回來了!」

  林清遠順勢望去,笑了下。

  陽光下,到底是上了年紀,林清遠的眉鬢都白了,這麼遠遠看著,倒像個慈祥老人,瞧得林陸驍心頭一酸,他楞在門口,側了下頭。

  這是他難過的表現。

  「臭小子!站那兒幹嘛!」林清遠中氣十足。

  他一下又樂了,走過去,「爸。」

  林清遠哼一聲,像個頑皮的老小孩:「知道回家了?」

  林陸驍受傷的事兒也沒人跟他說,孟嬸都特意給瞞著,就怕老人擔心。

  老友看著林陸驍欲言又止地表情,立馬識趣地站起來,「得了,看來這小子有話跟您說了。老林,下午我再來找你下棋。」

  說完拍拍林陸驍的肩。

  後者頗恭敬地:「劉叔,您慢點兒走。」

  林清遠慢悠悠站起來,背著手往屋裡走,「想說什麼事兒?」

  林陸驍向來直接,「我打結婚報告了。」

  林清遠挺下來,回頭看他,背光裡,他神色如常,哼一聲:「這是來通知我的?」

  「我跟她磨太久了,您要不同意,這茬我也得辦了。」

  林陸驍想著要不說南初懷孕了,畢竟三十了,老頭兒自己心裡也急,但始終還是不願意在這事情上撒謊。

  林清遠忽然往他小腿肚上踢了腳,沒下力道,「兔崽子,我說不同意了嗎?」

  大喜過望。

  林清遠在案桌前坐下,「張秘書早就跟我說了,你個死小子,打報告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已經讓張秘書幫你提上去了,下周能批下來,在你回鹿山之前。」

  張秘書給林清遠打電話的時候,林清遠啥都沒問,就問了一句:「還是那丫頭?」

  電話那頭一聲是,林清遠忽然就笑了,「行了,趕緊批了吧,順便催一下老劉幾個,那小子估計想在回鹿山之前把證領了。」

  知子莫若父。

  離開時,林清遠笑說,「對了,林啟也快出來了,你走前帶她回來,我們一起吃頓飯,從小時候見過她一面,長大也只在電視上看過。」

  林陸驍腮幫鼓動,沉默點頭,「好。」

  「成家了可就不能跟以前那麼渾了,結婚該買的東西也別給人少了,錢不夠,我這邊還有,湊湊可以幫你再貸款買套房子。」

  「夠的,之前存了點。」

  他平時都在隊裡,吃穿用度都不用額外開銷,工資發來也都直接存在卡上,沒怎麼動過,這麼幾年下來,倒也存了不少,娶媳婦兒本是夠了。

  林清遠點點頭,好像沒有什麼要交代了,「行吧。」

  ……

  歸隊前一晚。

  林陸驍剛好出院,回了一趟老胡同,一身黑衣靠在巷口插著兜等人。

  路燈下,人影恍動,前方跑過來一姑娘,林玫到他跟前,站定,把一袋棕黃色的文件檔案遞給他,氣喘吁吁道:「哥,給,熱氣騰騰,剛出爐的。」

  林陸驍接過,夾在臂彎裡,一笑:「謝了。」

  林玫驚奇,「呵,從你嘴裡聽一句謝了,還真難得,什麼時候讓我見見小嫂子啊?!」

  「有機會的。」他笑。

  林玫:「為了你這報告我跑斷腿了好嗎!你怎麼感謝我?」

  「頂多下次你爹打你的時候,哥幫你拉住他。」他吊兒郎當道。

  林玫切一聲,「你咋不知道你幫我挨打?」

  「挨打就算了,我老婆會生氣,走了。」

  說完把檔案袋往裡頭一丟,留下一車尾氣。

  林玫留在原地想,十幾年前,他們都還是孩子,在這巷口嬉笑打鬧,無憂無慮,開心就放肆尖叫,不開心就哭,那都還是幫孩子,雖不是出名門,但滿腔熱血。

  一轉眼,他們都快三十了,有了各自的生活,連林陸驍都要結婚了。

  青春一兮不復返,而今你我各東西。

  回到家,林陸驍丟下檔案袋和鑰匙,從兜裡掏出手機給南初打電話:「明天有時間嗎?」

  電話那頭,南初正盤腿坐在地上,對著戶口本和一串鑰匙發呆,呆呆地回:「上午有時間。」

  林陸驍往沙發上一躺,揉了揉鼻樑,人疲倦,「嗯,我來接你。」

  南初心跳如擂,「去民政局嗎?」

  那頭的人似乎很累,極淡的用鼻腔發出一聲單音,「嗯。」

  南初心思敏感,察覺道:「你怎麼了?很累?」

  林陸驍沒理她,「結婚後,你準備住哪邊?」

  南初本來就有件事想提。

  但是怕說了他有會不高興,默了一陣,那邊催:「南初?」

  「隊長,我先跟你說件事。」

  「嗯。」

  「我這邊房租快到期了,反正明天就結婚了,我打算在江邊買一套房子,以後咱們就住那裡好不好?風景挺不錯的。」

  林陸驍那套房子是單身公寓,兩個人住還真有點小,加上之前被狗仔蹲過點,南初東西又多,估計一下子都搬不進去「多少錢?」

  南初說了個數。

  林陸驍擰擰眉,其實真不貴,他算了算,把這套賣了,加上卡裡的錢再跟老頭兒先借點兒,剩下的以後再慢慢給她,房子的錢總不能讓人姑娘出了。

  「明天把工資卡都給你。」

  所有的身家都給你了。

  「不用,反正是我倆住,你的錢留著養孩子吧,買了這房子,我手頭餘錢不多了,還有些在投資跟股份裡,剩下的日子,得靠你養我啦。」小姑娘聲音清脆柔軟。

  「好。」

  其實不用想都知道,她在盡力配合他骨子裡那點大男子主義。

  兩人都沉默,電話也沒斷,就這麼安靜坐著,直到林陸驍瞥了眼牆上的壁鐘,才說:「睡吧,晚了。」

  「晚安,隊長,明天見。」

  每一聲都對明天充滿了期待。

  「晚安,明天見。」

  然後一夜無眠。

  林陸驍輾轉難眠,後半夜起來坐在陽臺抽了一包煙,望著天邊的星光斑點,人越來越清醒。回想過去這三十年,在他腦海裡跟過電影似的過了一遍。

  七歲的她,十六歲的她,二十一歲的她……

  一遍遍,一張張照片,全在他腦海浮現,喜笑嗔癡,全是她最好的模樣。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仿若開了一道清口,有光灑下來。

  林陸驍在陽臺上坐了一宿,然後進門洗漱換衣服,拎上檔案袋就下樓去開車。

  南初整理完下樓。

  看見樓下車上倚著一道黑色的身影,她勾勾嘴角,快速跑過去。

  兩人一對視,都樂了。

  都頂著倆熊貓眼,南初悶頭樂,林陸驍淺淺勾著嘴角,「高興什麼?」

  「你也沒睡?」

  上了車,他俯身給她扣好安全帶,「還好。」

  到了民政局,兩人來得早,裡頭人還不多,南初跟林陸驍直接被人帶上二樓,工作人員給他倆帶進一個房間。

  那應該是林清遠提前打過招呼的。

  登記員拿著檔案掃林陸驍的時候,南初心咕咚咕咚直跳,生怕那人冒出一句不行,不能結婚,想想又覺得自己傻,人還管你跟誰結婚,等到那鋼印一下去,兩人人手領著一本紅本本,那心才定下來。

  南初跟捧了個寶貝似的左看右看,看了好久,「隊長,回去我們得把它裱起來,好神聖。」

  林陸驍低頭看一眼。

  倒也沒覺得有什麼神聖,就翻開裡頁看到他倆頭挨在一起,忽然就有了歸屬感。

  好像百轉千回,終於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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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5 02:24 PM

第七十章

  出了民政局。

  林陸驍開車去郊區戒毒所接林啟,沿路沒什麼車,兩旁樹木匆匆,車裡循環單著一首歌,《平凡之路》。

  南初坐在副駕駛上,低頭捏著手裡的紅本本,還沒緩過神來,總覺目前的一切跟做夢似的,明明前幾天他倆還在吵架。

  林陸驍認真開著車,見她發呆,轉頭瞥她一眼,相比南初,他就比較淡定了。

  淡定領完證。

  也看上去沒那麼激動。

  「把你前面的箱子打開。」林陸驍目視前方,沒什麼情緒道。

  南初低下頭去摸位置前方的扶手,「這個?」

  他瞥一眼,點頭。

  南初推開,裡頭躺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拿出來。」

  南初聽話照做,四四方方的東西捏到手裡,才驚覺,應該是對戒,不等他說,自己就喜滋滋打開,迫不及待套上去,伸著纖細的手左看右看。

  款式挺簡單,相比較她以前的那些或許這個更普通,可總在她看來有些不一樣,仰著頭看了半天,覺得這戒指跟自己再適合不過,好像原本就長在自己身上似的。

  南初笑盈盈道:「你怎麼知道我手指大小?」

  林陸驍控著方向盤,頭也沒回,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容:「你身上哪兒我不清楚?」

  車輛在車道上孤獨地行駛著,拉長了歲月的記憶。

  南初記得以前他剛打了結婚報告那陣,林陸驍有事沒事就喜歡拈著她的手指玩,那時還覺得奇怪,他是不是有什麼怪癖,比如跟自己一樣,手控。

  當時的自己沒細想,總覺得這人應該是手控,不然每次她用手弄的時候,似乎好像更興奮?

  這麼想來,倒是自己猥瑣了。

  接下去也沒人說話。

  林陸驍向來話不多,這結了婚也不會比以前多出什麼話。

  車子很快停在戒毒所門口。

  林啟理著乾淨簡單的頭茬,一身黑衣,身材頎瘦板長,手上拎著一個黑色小袋子,皮膚在陽光底下白的發光,跟他哥簡直完全相反。

  相比之前的陰鬱,人倒是看著健康了些。

  見到林陸驍的車,他走過來,繞過車頭直奔副駕駛。

  打開車門就傻眼了。

  「南初?」

  南初沖他笑笑,就聽身旁的林陸驍不鹹不淡一句,「你坐後面。」

  林啟點點頭,「哦哦。」

  等林啟上了車,南初透著後視鏡,悄悄打量他,雖說狀態看著健康了很多,但人倒是也沉默了,但看著更通透了。

  直到車子在胡同口停下,三人都沒說幾句話。

  林陸驍去停車,南初跟林啟在路口下車,林啟才看著她道:「你跟我哥?」

  南初晃晃手裡的紅本本:「剛領完證。」

  林啟下巴都要掉了。

  一直等林陸驍從後頭過來在他後腦勺上猛拍了一記才驚覺這不是在做夢。

  「走了。」

  說完,就往胡同深處走。

  胡同印著歲月的舊痕,穿過一扇扇窗花,時間的長河流於眼底。

  胡同院兒裡,一扇青銅大門,雕刻著小時候的軌跡,南初是第一次來這邊,聽說這邊住得都是正宗的老北潯人,留著老北潯的胡同文化。

  南月如祖籍在長南,後來出了名長期定居在北潯,之後又常年待在國外。

  這是林陸驍從小長大的地方。

  這讓南初對所有的事物都帶了十分好奇去探究,試圖找出一點兒他的痕跡。

  三人進門的時候,林清遠跟老友在下棋,張秘書在裡頭張羅了一桌菜。

  「爸。」

  不知是誰先叫了聲。

  林清遠落子的手在空中一停,循聲望去,看見林啟的時候,臉色還是不自覺一沉,在轉頭看看南初,稍稍緩和了些。

  「進來吧。」

  然而南初在看見林清遠的一瞬間,腦子裡有些事兒在漸漸清晰,她似乎見過他,可又忘了在哪兒見過,愣是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

  反倒是林清遠率先開口,「小丫頭忘記我了?」

  小時候的記憶噴湧而來,她驚道:「你是林叔叔?!」

  林清遠一笑:「還叫林叔叔?」

  南初低頭窘迫,低聲:「爸。」

  她從沒喊過爸爸,這一聲喊下去,把她自己都驚著了,大概是字眼太過陌生,一下覺著有點彆扭。林清遠太清楚了,低笑一聲,掩過她的尷尬。

  隨後,拍拍身邊的椅子,「過來坐會兒。」

  南初看了眼身旁的林陸驍,後者說:「你去坐會兒吧,我去廚房看看,等會就吃飯了。」

  南初乖乖點頭。

  她對林陸驍的言聽計從,讓林清遠有點覺得這姑娘太聽話了,他見過南初一次,小時候那姑娘不善言辭,裝老成,一點兒也沒有那個年紀女孩子的活潑天真。

  這也是一開始他不同意的原因,女孩子太過陰沉容易極端,雖然漂亮是漂亮,但過起日子來肯定不舒坦。

  但畢竟也是……

  後來想想林陸驍要真那麼喜歡,他也懶得管。

  南初坐過去,就聽林清遠發問:「你媽身體還好嗎?」

  「挺好的。」

  林清遠側頭打量這姑娘,乖巧得不成樣子,笑著搖搖頭,「你跟陸驍的事兒沒告訴你媽吧?」

  南初低頭,也不想瞞他,低嗯了一聲。

  林清遠到底也是老狐狸,心如明鏡,點點頭,面不改色繼續跟對方下棋,話卻是對南初說:「什麼時候幫我約你媽吃個飯。」

  南初:「好。」

  「陸驍什麼時候走?」

  「晚上的火車。」

  老頭兒點點頭,「鹿山是個鍛煉人的地方,我聽說你上去找他了?」

  「年前去過一趟。」

  一老一少,坐在一起淡聲聊天,外頭是薄暮冥冥,青枝枯椏,畫面還挺和諧。

  林陸驍把外套脫下來丟到沙發上,就進廚房去找張秘書。

  張秘書笑著調侃了兩句:「這結了婚,人看著就不一樣了啊。」

  林陸驍抱臂靠在門框上,低頭笑了下,「您想多了。」

  鍋裡悶著一條魚,熱氣轟著鍋蓋燜燜直響。

  張秘書勺了勺醬油,一邊倒一邊說:「時間過得多快,處長昨天才跟我說,總記得你還是半大小子,轉眼就媳婦兒都有了,趕緊,趁熱打鐵,添個丁,趁著處長現在還健朗,能幫你抱抱孩子。」

  林陸驍搖搖頭無奈地笑笑。

  「小時候您就催著我跟林啟好好讀書,好好考大學,上了軍校,您就催著我趕緊找個女朋友,我不找吧,完了,又被你們催著找工作,工作了,就催著結婚,這會兒,結婚了,就催著我生孩子,我這都被你們催了一路了,讓我緩緩行不?」

  張秘書朝著他就是一鏟子,「得了便宜還賣乖!」

  事實上,雖然剛領了證,但他跟南初分開一年,兩人對彼此都陌生了許多,雖然兩人都在極力配合彼此的習慣,可也都能感覺出來,此刻的他們就像兩塊斷裂的木板,努力拼湊,可因為歲月的打磨,無論他們怎麼黏合,總是這缺一角,那缺一塊,再也不是從前那塊嚴絲合縫的木板了。

  就比如昨天。

  電話打到一半,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舉著電話愣了那麼久也沒人說話,最後還是匆匆掛了,以前膩膩歪歪那勁兒,一時半會兒也尋不回。

  又比如剛才在車裡。

  他開車,南初低頭玩手機。

  兩人同時看也不看就去撈置物盒上的水,擺著兩瓶水,但兩人都把手伸向了同一瓶,手剛好碰在一起。

  兩人都是下意識低頭去看,靜一瞬,下一秒同時縮回手。

  氛圍一度陷入尷尬。

  這哪是剛領證的新人,他倆沒談戀愛那陣做的事兒都比這個出格多了。

  可就是覺得陌生。

  這是這一年留下的,這種隔閡是沒辦法一時之間消磨的。

  雙方都在竭力配合對方,努力卻證明一切都沒變的樣子,可心裡卻都清楚,那種感覺很徒勞,就像指尖的流沙,抓不住。

  他現在能做的也是順應她一切的要求。

  至於孩子,就算現在懷上了,他又不在身邊,怎麼考慮都欠妥。

  林清遠今晚算是真高興了,倆兒子都在,加上一貌美如花的兒媳婦兒,張秘書也難得留下吃飯。

  拾著筷子加了菜,話語平添了幾分醋意:「還是你們這幫小輩兒面子大,平時我怎麼留他張秘書都不肯留下來陪我吃飯,難得今天能拋下兒子來陪我們吃飯,真是我這張老臉還沾了你們的光。」

  張秘書笑笑,「您說哪兒去了,我兒子難管啊,哪有陸驍他們小時候聽話,一天不看著就上房揭瓦了。」

  席間說說鬧鬧到也開心。

  南初也被逗樂,忍不住夾了一塊魚放到自家老公的碗裡,「多吃點?」

  林陸驍扒飯的筷子一頓。

  林清遠和張秘書護士一眼,氣氛一瞬間安靜,林啟脫口而出:「嫂子,我哥不吃魚的……」

  南初怔住,以前的畫面紛紛湧出來,可她也記不清了他到底吃不吃魚,兩人在一起的時間本來就少,加上每次出門吃飯林陸驍點的全是她愛吃的。

  她只記得,他好像不挑食。

  原來他不吃魚。

  嗯,記下了。

  南初剛要伸筷子將那塊白花花的魚肉夾回來,自己吃,結果被林陸驍直接塞進嘴裡,不動聲色道:「別聽他胡扯。」

  林啟:……

  林清遠乾咳了聲,看了眼張秘書,後者也笑,眼神來回——嘖嘖嘖,你幾十年沒給改過來的毛病人一下子就改了。

  小時候別提什麼魚了,但凡帶點腥味的東西,林陸驍基本碰都不會碰。

  打也打過,餓也餓過,人就是硬氣的很,不吃就不吃。

  林清遠一聲悠長的歎息。

  臨吃完飯已經晚上八點。

  林陸驍洗完碗從廚房裡走出來,去拎沙發上的外套,張秘書從另一邊過來,他隨口就問,幾乎脫口而出:「我老婆呢?」

  張秘書指指書房,「在裡頭跟處長聊天呢。」

  林陸驍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轉身到門口去抽煙了。

  等南初出來,他剛好抽完一支,掐了彎腰撚進一旁的花壇裡,「聊完了?」

  南初點頭,走到他身後,高大背影照著她嬌小的身子,格外契合。

  他低頭瞥了眼南初白嫩纖細的腕間多出一環碧綠青翠的鐲子,心知肚明,沒問聊什麼,直接去開車,「走吧,送你回家我得走了。」

  ……

  車子開到南初樓下。

  南初沒急著下車,解開安全帶,又坐了會兒,說:「我那房子尾款還沒付,是個簡裝,還差些家具,買好了就能入住,你下回什麼時候放假,我等你回來一起買?」

  林陸驍降下車窗,點了支煙,「你決定吧,我假期難定,你房子不是快到期了,別拖。」說完他撣撣煙灰,從盒子裡抽出自己那邊的鑰匙,「我新配的,實在不行你先去我那住,裡頭東西都開著。」

  南初接過,覺得這鑰匙跟滾燙似的。

  「嗯,那邊能打電話嗎?」

  林陸驍看她一眼,「不太忙的時候我會給你打的。」

  「好。我等你電話。」

  她低下頭,剛在路上想了很多要交代的事兒,一下又想不起來。

  見她沉默,林陸驍又說:「你要有事兒,找我爸或者沈牧大劉張秘書都行,我都交代過了。」

  算不上交代。

  臨走前去看了一趟沈牧和大劉,順便把結婚的事兒跟兩人一說。

  兩人估計到現在還沒緩過來。

  他靠在座椅上,一隻手閑閑地散在腿上,一隻手掛在窗外,指尖夾著煙,時不時放在嘴邊抽一口,模樣懶散。

  「還有話要說嗎?」

  南初搖搖頭,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明明兩個人都愛著,可就覺得餘力不足。

  林陸驍不經意轉頭,發現她正盯著自己。

  月光在身後輕灑清灰,樹影重重,狂風似舞。

  心念一動。

  把煙掐了,長手一伸扣住她的後腦勺,人俯過去把她壓在副駕駛上親。

  南初輕輕喘著,林陸驍在她耳邊噴著熱氣兒,一路順著她的耳根親到脖頸,一隻手扶著她的臉,拇指壓在她的臉頰上,四指穿進她的髮間。

  這麼長時間,沒變的就是他的吻。

  激烈地似乎要將她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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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5 02:58 PM

第七十一章

  林陸驍將她抵上車門,一點點順著她的頸窩親下去。

  小姑娘身上透著沁香,一點點勾著他想要將人碾碎,拆盡。他的吻依舊霸道有力,舌尖伸進她嘴裡狠狠攪了一番,雙眼猩紅看著她。

  南初被他親得渾身發軟,那清澈的瞳仁裡都是水光,勾人發緊。

  沒法看,越看越不想離開。

  他閉上眼,咬下去,遊移到她耳廓,輕輕舔著。

  別提多敏感。

  南初整個人跟著發顫,在他耳邊低低哦哦地喊著,嗓音軟得不像話,勾著他的脖子,小手溜進他襯衫後背,輕輕剮蹭著,「上去嗎?」

  林陸驍低頭笑了下,直接扒下她的線衫,露出香滑的肩頭,低頭含下去,低聲道:「來不及了。」

  「幾點車?」小姑娘迷亂。

  林陸驍親著,漫不經心答:「九點。」

  南初瞥了眼車上的時間,八點十分。

  真來不及了,猛一下推開他,「那你快走,別誤了車,不然明天誤了上班。」

  溫度驟然抽離,意識重回大腦,他靠著座椅斜睨她。

  小姑娘衣衫差不多被褪了一半,淩亂地靠在車門上,胸前那白花花又豐盈的雙乳晃著,林陸驍微眯眯眼,轉回頭笑了下,扣好扣子靠回椅子上,「走了。」

  然後就真走了。

  在一陣揚長的車尾氣中,他又要回到他的地方。

  南初上了樓,打開燈,光線刺眼,周遭安靜,偌大的房子只剩下她一個人,她失落地走到沙發上靠著,仰著頭,手臂擋在眼睛上,遮住眼前一片刺眼的光。

  就這麼躺到九點。

  南初瞥了眼牆上的壁鐘,去撈手機。

  林陸驍剛找到位置坐下,褲兜裡的手機震了震,「上車了嗎?」

  他飛快按下,「嗯。」

  發完,轉頭看窗外,汽笛長鳴——

  依舊是轟隆隆的綠皮,人頭雜亂,鬧哄哄一片跟菜市口一樣,林陸驍有點格格不入地坐在這個車廂裡,頭仰在椅子上。

  腦子裡全是車裡那一幕幕限制級的畫面和南初溫軟的身體。

  單身太久,這忽然有了老婆,連新婚夜都沒過上,就得連夜趕回部隊。

  對面坐著一對學生小情侶,約莫十七八歲的模樣。吃著一碗泡麵,你餵我一口,我餵你一口,情意濃濃,時不時親一口,膩歪勁兒一點兒不怕滲著別人。

  林陸驍瞧了會兒,別開頭,似笑非笑。

  驚覺現在的小孩都早熟。

  他十八歲哪懂這個,還是跟大劉幾個到處瘋玩研究火箭飛機坦克各種軍事槍支的年紀,女人那時候在他腦子裡就是個異種生物。

  再一想。

  他十八歲時,南初十歲,也就一破小孩。

  應該不會愛上她吧。

  手機又震了震。

  南初:「車上不無聊麼?」

  「還好。」

  一來一往,倒也有趣。

  「你在做什麼?」

  他勾勾嘴角,倒也不思考,隨手打下:「想你十歲時的樣子。」

  南初躺在沙發上,翹著腳,抱著手機給人回:「我十歲?」

  「嗯。」

  南初:「我有照片,你要看嗎?」

  「看吧。」

  「這麼勉強?」

  隔幾秒,那邊換了一副口氣:「想看。」

  南初跳下沙發,去翻壓箱底的相冊,她六歲到八歲的照片多,九歲之後就很少再拍照了,手裡僅存的一張是上小學時,文藝匯演跟幾個小朋友一起拍的四小天鵝。

  那時候在後臺拍過一張合照。

  她用手機拍下來,發過去。

  四個小姑娘,一模一樣的髮型,一模一樣的白色天鵝服,連身形幾乎都差不多。

  「猜猜哪個是我?」

  林陸驍掃一眼,哼笑一聲,「左邊第三個。」

  南初:「【捧臉表情】,連我媽都沒猜出來,你怎麼猜出來的?我媽看了老半天指了最邊上那個。」

  「直覺。」

  這讓他怎麼說,一眼看去就左三能吸引他。

  後來在南初的追問下,得到吸引這個答案。

  小姑娘喜滋滋地給他回:「所以,如果我十歲遇到你,你還會喜歡我咯?」

  「不會。」

  「那如果我追你呢?」

  「不得了,你十歲就懂這麼多?」

  南初抱著手機給他胡謅,「懂啊,我六歲就喜歡過一個同班小男孩,高高大大,很陽光,八歲喜歡我們家隔壁的鄰居哥哥,笑起來特別暖。」

  林陸驍望著這條短信,冷笑。

  六歲?還高高大大?很陽光?巨嬰嗎?

  「哦,我十八歲還是玩泥巴的年紀的。」

  南初抱著這句話在沙發上笑了好久,等她反應過來,卻發現,望向玻璃窗鏡中的自己,上揚的嘴角和弧度,是真的被他逗樂了。

  這才驚覺。

  好像這種方式的溝通,都比面對面來得自在和輕鬆。

  林陸驍亦如是。

  剛把手機放下,又震了震。

  小姑娘說:「我們沒事多發發短信吧。」

  「好,十點了,你該睡了。」

  林陸驍碰手機的機會不多,只能偶爾下了訓瞄倆眼,隊裡制度相比較其他縣區會嚴格點,因為鹿山是今年來危險多發區,隊裡規定了在訓人員所有的通訊工具,在無特殊情況下不得開機。

  特殊情況包括:親人逝世,配偶生產等等。

  等他打開手機,裡頭偶爾會蹦出一兩條,都是南初發的。

  而這天,他瞧著有條短信內容不大對。

  「哼,我扒出你高中的情史了!」

  短信是一個星期前發的,這一個星期就沒再給他發過任何內容了。

  林陸驍骨指都捏白了,趙國瞧見向來沉穩的林陸驍這樣,以為是家裡出什麼事兒了,「怎麼了?家裡有事兒?」

  林陸驍站起來,「我出去打個電話。」

  說完走到水房,一隻手握著電話,一隻手掐在腰上,嘟嘟嘟聲響過之後。

  那邊一道清脆的:「隊長?」

  林陸驍靠著牆,「嗯。」

  「你回來了?」

  南初以為他回北潯了,當下有點急了,自己人還在外地拍戲呢。

  「沒有。」

  那邊靜了下去,不知怎的,失落地:「哦。」

  林陸驍忽然笑了下:「你扒出我高中什麼情史了?」

  「打電話來問我這個?」

  「也不全是。」

  南初:「大劉說你高中疑似喜歡過一個姑娘。」

  大劉。

  「……」林陸驍直覺腦仁抽疼,「這你也信?大劉腦子不好,你離他遠點兒。」

  「你是不是心虛了?」

  林陸驍嗤笑了下,「噓屁,他現在就是娶不著媳婦兒嫉妒我有媳婦兒,存心給我添堵呢!」

  那邊有人叫了聲,南初回頭應了句,對著話筒那邊說:「我得去上妝了,下次再聊吧,掛了。」

  林陸驍對著電話勾了下唇角。

  ……

  南初在影視城待了一個星期。

  第二個星期的時候,有人來探班,還帶了一大束玫瑰,威風瀟灑地倚著他那輛騷包的紅色跑車上,她轉身就走。

  鄒淼跑過來給她拉住,「我千里迢迢來看你,你好歹呆了兩秒再走啊。」

  南初甩開他,「你到底要幹嘛?」

  鄒淼嬉皮笑臉道:「追你啊。」

  就跟個神經病似的。

  以前也遇過難纏的,但發現這鄒淼完全不是難纏不難纏的問題,他就存心要氣你,你越氣他越高興。就這股烈性一直纏著他,要真撒撒手抱上去,指不定兩天就煩你了。

  南初忽然轉身,眼睛一眨,做出一副哀求卻不卑微,嬌俏道:「你要怎麼樣才能不纏著我?」

  鄒淼盯著她壞笑,嘴上卻說:「你把我想那麼壞幹嘛?」

  南初翻了個白眼,「乾脆點,給個了斷。」

  鄒淼壞笑:「要不睡一覺?睡一覺說不定我膩了,我就不來找你了。」

  南初呵呵笑:「不,睡一覺你會一直想睡下去的。」

  「扯。」他笑了下,「我還沒睡過讓我睡了一晚還想睡第二晚的女人。」

  南初煩躁,撥著袖子,眯眯眼道:「我沒欲望睡你,做個了斷,乾脆點。」

  「我就喜歡纏著你呀,我就喜歡看你生氣跳腳的樣子,我特別高興。」

  簡直賤到家了,南初無語地望著他,聲音漸冷:「鄒淼,我本來覺得你這人還挺有意思的,你非要這麼弄,可就沒意思了,你要想睡我,行,你拿點誠意出來,我看我會不會妥協,或者你就喜歡氣我?我到底哪兒得罪你了?!」

  這女人真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當初蔣格給他看照片時,這女人眼裡的冷漠總讓他覺得是故意的,可接觸了之後才發現這女的真他媽就是塊冰山,無論你做什麼討好她,她都一臉冷然地回應你。

  難怪蔣格對她真是又愛又恨。

  男人在好勝欲在這個圈子是出了名的。

  蔣格說這女人難追的時候,他還真不信,這世上會有不拜金不求名不喜歡名花的女人。

  他爹說那天是相親時。

  他就想試試,他不準備結婚,只是想告訴蔣格,這世上沒有追不到的女人,只有條件不夠優渥的男人。

  然而,還真有。

  鄒淼是氣哄哄地開車走的。

  南初想想這人是不會再來找自己了,心情一陣輕鬆,就此愉快地度過兩天。

  在鄒淼走後,第二天,南月如就來了。

  最近影視城還真是因為這一來二去的兩人變得格外熱鬧。

  南月如一個電話把她叫回酒店了。

  南初衣服也沒換就過去了,裡頭暖氣打得高,一推門就暖烘烘迎面撲來,南月如背對著她剛脫下大衣,聽見動靜,回頭瞥她一眼,不說話。

  「媽。」南初叫了聲。

  南月如懶懶應了聲,「最近拍戲還行?」

  南初點頭,「還行。」

  南月如換好衣服,往沙發上一靠,去摸茶几上的煙盒,含在嘴裡,吸燃,瞥她一眼,清淡道:「你跟鄒淼怎麼樣了?」

  南初多半就覺得南月如今天來找她,跟鄒淼有關了:「一般。」

  南月如看著她,那眼睛跟刀刮子似的冷嗖嗖地盯著她:「我聽鄒淼說,你倆沒戲了?」

  南初也不再繞彎,「嗯。」

  「又跟那小子好上了?」

  南初憋著低頭,沒說話,林陸驍說過,要讓她瞞著,等他回來再處理。

  「我問你話——!」南月如忽然拔高了音量。

  南初還是不肯說。

  「賤!」

  南月如徹底火了,隨手撈過邊上的煙灰缸狠狠朝她砸過去,南初沒躲,腦門瞬間鼓起一個包,像長出了犄角似的。

  腦袋發漲,一抽抽的疼,南初強忍著。

  她喉尖苦澀,深吸了口氣,才把胸腔堵著的氣兒給捋順:「我一直覺得奇怪,您不是一向來都不管我麼?為什麼我談戀愛您要管?」

  南月如沒說話,喘著氣,似乎在平息自己的怒火。

  南初又問了一遍:「為什麼我小時候生病您看都不多看我的一眼,長大了被人罵您也從沒有為我說過一句話,而我現在不過是喜歡一個消防隊長,您就這麼激動?」

  南月如夾著煙,滿腔怒火,仔細看,指尖微微發著顫:「誰沒有被人罵過?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被人罵我罵得不狠?連你姥姥姥爺的照片都被人洗成黑白照片,誰不苦?罵你的人越多,說明喜歡你的人越多,就這麼點,你就覺得委屈了?不經歷這些,你怎麼在這娛樂圈生存下去?我原本以為你會給我驚喜,你也不過如此,一個男人就這麼讓你神魂顛倒了?」

  額間有汗滴下來,南初腦袋混漲,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滑落到嘴邊,她抿了下唇,是鹹的,還有點苦。

  她忽然低下頭,幾乎放棄了一切,包括她的驕傲,以從未有過的低姿態求她:「媽,我沒別的願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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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5 03:04 PM

第七十二章

  幾千公里以外。

  鹿山支隊年初開聯歡會,幾個新兵鬧哄哄地圍著林陸驍讓他出一個節目。趙國剛從廁所打完水回來,放下臉盤,見林陸驍不為所動,抹了把臉插嘴道:「去年聯歡大家都念著你剛來沒為難你,今年你還想躲,反正一年就這麼一次,兄弟,丟臉也就這麼一次。」

  林陸驍靠在床頭淡瞥他一眼,沒作聲。

  從小到大就不是表演節目的料,以前上學的時候學校裡組織什麼活動大劉被畫成花貓子逼上臺表演的時候,他跟沈牧就閑閑地抱著胳膊坐在台下笑。

  那模樣太傻了。

  大劉長得比他倆討喜,表演起來還有點滑稽,他現在手機裡都還留著高中時候大劉臉塗成花貓子的照片。還跟沈牧琢磨著以後等大劉結婚,拿這照片訛大劉一筆。

  新兵們剛入伍,還沒曆過苦,此刻全是要開聯歡會的興奮。

  有人提議:「跳個《小蘋果》吧。」

  有人不贊同:「不行啊,到時候市裡電視臺要來拍的,小蘋果太多了,咱們弄個特殊點的,比如快閃什麼的。」

  直接被人否決:「你當專業歌舞團呢?整那麼多花架子幹嘛?問林指導。」

  於是一夥人齊刷刷地看著林陸驍。

  林陸驍正低頭看書呢,充耳未聞。

  趙國乾脆道:「索性唱首歌好了,就那個什麼吧,張宇的《月亮惹的禍》,我看陸驍最近老在聽,就這個吧。」

  林陸驍:「……」

  有人提出建議:「原來林指導你喜歡這歌兒,唱這歌兒還不如唱軍歌呢。」

  趙國罷罷手:「都他媽幾首軍歌了,咱就整點不一樣的。讓你們林指導唱歌,你們幾個伴舞,完美。」

  趙國說完,被林陸驍狠踹一腳,趙國疼得哇哇直叫,後者已經拿著書轉身出去了。

  林陸驍靠著水房的牆上,一隻手抄在兜裡,另一隻手給南初打電話。結果響過兩聲就被那邊掛了,心又提了起來,莫名煩躁。

  不接電話是什麼毛病。

  這邊南初手機一響,就被南月如劈手奪走了,低頭瞥一眼,火冒三丈地給她摁斷。

  沒過一會兒,手機又振起來。

  再次被南月如按斷。

  再響起來,南月如此刻已沒了耐心,平日裡精緻雅淡的妝容也變得猙獰起來,她猛地把手機往地上狠狠砸,並用後跟附上幾腳!

  屏幕直接炸裂開。

  她大概覺得不解氣,踩完,一腳尖把手機踢到床底下。

  整個過程,南初都沒有作聲,冷冷看著,那面容平淡一點兒不惱火,反而再次激怒了南月如,她嘶吼:「你瞪我?不服氣?我是你媽,我這輩子就得管著你!」

  南初笑了下,目光平靜地看著她:「你多久沒去看醫生了?」

  南月如怔楞片刻。

  南初繼續笑:「你現在就像一個瘋子,你砸我手機有什麼用呢?除非你殺了我,不然我還是會跟他在一起,還是你準備繼續關著我?沒用呀,他會找到我的,上次你把我關在醫院,他就徒手翻進來,就在你安排那兩個高大威武的保鏢眼皮子底下。」

  ……

  南月如眼眸狠厲,張嘴欲罵。

  卻被南初搶了先,她一點兒也不生氣,十分平靜地在陳述:「想罵我賤是嗎?罵吧,反正您以前也沒少罵,您有本事就打死我,打不死我,我就是爬,也要爬到他身邊去。」

  「你就這麼上趕著不要臉地倒貼?」南月如吸了口氣,靜下來,「你知道現在每十二天就會有一個消防員犧牲,十大高危職業消防員列第一,他哪天沒了,你的下半輩子你守活寡嗎?」

  南初看著她笑了,「守啊,我幫他守著。」

  「無知!」她怒。

  「不管你聽與不聽,這話我說在前頭了。」那眼裡有光,光裡是熠熠的輝,她說:「我因為無知,放棄過他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了。如果有,除非是我死。不,死了我也愛他。」

  說完,她轉身走了。

  又在門口停住,回頭看她:「媽,我一直不明白你在激憤什麼,就因為我做了你不敢做的事,所以你嫉妒我?」

  女人筆直僵著,望著窗外,背影悲涼,聽見女兒這麼問,她忽而爆發出一聲:「滾——!」

  ……

  林陸驍被所有人拱著上臺唱了一首《月亮惹的禍》。

  這首歌除了當年在外縣支援的時候跟隊裡幾個士兵附和過幾句,倒也沒怎麼在人前唱過,更別提現在這種場合,從小到大他就沒怎麼唱過歌。

  家裡也不興這個,逢年過節胡同巷裡都有專門的戲班子,哪輪得到他去唱歌。

  他聲音低,平淡唱完一首倒還行,沒太多技巧。

  他是真不喜歡唱歌。

  再加上這首歌裡有點他跟他家小姑娘不可描述的記憶,他就更不願意唱了。

  但他一大男人,也不是扭扭捏捏那勁兒,在一片高喝聲中,接過主持人的話筒,低沉的嗓音流出來:「唱首軍歌吧。」

  台下,「不行,就《月亮惹的禍》!趙國說林指導這歌一聽就有故事!」

  「軍歌有的是機會唱!唱首流行的!」

  「那《小蘋果》吧。」林陸驍面無表情地說。

  士兵全然不給機會。

  「《月亮惹的禍》!」

  「《月亮惹的禍》!」

  「《月亮惹的禍》!」

  「……」

  林陸驍無奈笑,一旁領導也忍不住了,慫他:「他們那麼想聽,就唱一段兒吧,省的下回你走了他們還念叨。」

  「行吧。」

  音響裡,男人輕咳兩聲,低沉醇厚的聲音淌著。

  「都是你的錯,輕易愛上我……」

  出來三個月。

  兩人時不時維持著短信聯繫,直至上個星期,徹底失去了聯繫,打她電話不接,短信也沒人回,畢竟是有過「前科」的女人。

  他當下腦子裡就想著這人是不是又跑了。

  本來打算下個月等這邊事情交妥後再請婚假,結果當天晚上就去領導交了婚假報告。

  一曲完畢。

  他把話筒還給主持人。

  趙國忽然蹦出來,「等一下!」

  林陸驍怔了會兒,趙國直接兩步跳上臺,抓過主持人的話筒,「我說兩句。」

  林陸驍笑他,「你當領導發言呢!」

  趙國瞥他一眼,舉著話筒對台下的士兵說:「林指導來我們這兒一年多了吧,應該是最後一次參加咱這聯歡會了,有些話堆了太久,借著今晚機會,都給你說說。」

  趙國這話。

  把原本熱烈的氣氛彷彿忽然澆下一盆冷水,變得肅穆整禮。

  所有人都不笑了,抿著一張唇,端正坐在軍凳上。

  「一開始大家都挺不服他的,還有幾個不怕死的整過我們林指導,結果後來大家都被他收的服服帖帖的,我一直覺得男人最好的年紀應該是二十三四歲,張揚跋扈毫不畏懼。」趙國瞥了眼身旁站著的人,面容沉靜,一身軍裝,帥氣逼人:「後來發現,男人三十年紀才最有魅力,不管是訓練場上不苟言笑的林指導,還是私底下跟我們開玩笑逗趣的林陸驍。特別是我媽,老跟我說,你要有你那隊友一半兒沉穩,我就不用整天這麼提心吊膽的了。」

  林陸驍始終站在臺上,嘴角勾著一抹淺笑,那氣度絲毫不局促,卻也是內心足夠強大。

  趙國繼續說,口氣輕鬆了些:「原本想跟領導說再留你幾年,結果剛得知你們林指導打了婚假的報告,你啥時候結的婚?!」

  台下一陣轟然。

  林陸驍淡笑,「領得匆忙,下次給你們帶喜糖。」

  士兵們又是一陣,「喜糖!」

  「喜糖!」

  「喜糖!」

  趙國揮手示意,像個指揮的大將軍,「安靜!結婚這事兒就揭過了,三十的人了要再不領證,我們都著急,沒事兒,下回帶嫂子來就行!今晚主要是兄弟幾個想提前給你送個別,這一別,天南地北的,加上咱這職業……」

  趙國忽然吸了口氣,想到也許一輩子再也不相見,喉尖哽住,胸腔彷彿堵著一口氣,一下子竟說不上來。

  「下一次再見真不知是猴年馬月了。」

  離別還沒來,卻已被離別的情緒打動。

  所有人情緒被他的停頓帶動了。

  確實,當過兵才知道兄弟感情的可貴,這都是一幫鐵骨錚錚的漢子,平時訓練插科打諢,可真到了火場上都是能為對方擋火苗的盾。

  林陸驍自然懂,只是他這人情緒一向不太外露,很少失控。

  趙國說:「兄弟幾個送首歌給你,算是為你送行,接下去咱還得並肩作戰。」

  音樂前奏響起,林陸驍一聽就知道是什麼歌了——當那一天來臨。

  「兄弟們瞞著你練了好久。」

  林陸驍手勾著趙國的肩,低頭緩了緩情緒。

  那晚,星空高照,鹿山支隊上空久久回蕩著一首高亢有力的軍歌。

  「這是一個晴朗的早晨

   鴿哨聲伴著起床號音

   但是這世界並不安寧

   和平年代也有激蕩的風雲

  ……

   年輕士兵渴望建立功勳

   準備好了嗎

   士兵兄弟們

   當那一天真的來臨

   放心吧祖國

   放心吧親人

   為了勝利我要勇敢前進……」

  那高亢振奮的歌聲彷彿要將一切不安定都驅逐出境,驚了樹上停歇的鳥兒,四散逃離,翠綠葉梢上掛著幾滴晶瑩的露珠,在歌聲中慢慢匯流成一灘清水。

  底下的軍人們還在高唱,他們笑著,他們鬧著,一遍一遍不知疲倦。

  ……

  營地裡。

  主持人把話筒遞給林陸驍,「說兩句吧。」

  能說什麼呢。

  此刻說什麼都是多餘,表達不了他們滿腔的熱血。

  最後他接過話筒,目光一一掃過台下一張張熟悉堅毅的臉龐,忽而低頭笑了下。

  「天南地北,眾心所向,素履以往,一息尚存,戰鬥不止。」

  後來這話,被眾多士兵,記在心裡。

  甚至有人把他寫在自己的遺書上,成了他們的隊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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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5 03:11 PM

第七十三章

  加上之前的輪休,林陸驍請了七天婚假。

  上車之前,趙國幾個兄弟嚷嚷著要送他,被林陸驍按下來,「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趙國嘟嚷:「你萬一在那邊被你媳婦兒勾了魂,不肯回來了,我們這幫嗷嗷待哺的新兵咋辦?」

  「說了年底就是年底,沒調令我能隨便離隊?行了,都回去訓練去。」

  這才算吃了一顆定心丸。

  林陸驍上車之後一直給南初的手機打電話,沒一個打通。

  他沉著臉,把頭瞥向窗外,景色秀麗,翠綠叢叢,已無心欣賞,樹木不斷落到車窗後方,那心吶,已經飛到幾千里之外。

  歸心似箭,終於體會到了。

  他百無聊賴地翻著手機裡跟南初的微信聊天記錄。

  「什麼時候回來呀……」

  「我房租到期了,搬進你家啦,你的床單放在哪兒?」

  他隔了一個星期後回:「在衣櫃最頂上,找到了沒?」

  小姑娘又隔天回了:「沒找到,我又買了新的,還是黑色。」

  「……回去告訴你東西都放在哪裡。」

  「好,昨天見到我小時候的偶像。」

  「嗯?」

  「小時候可喜歡他了,一個人就翻他的歌聽,他現在保養的超級好,哎……隊長,你小時候有沒有偶像啊?」

  小時候?

  小時候偶像是周恩來還是毛澤東?

  「應該是毛同志吧。」

  那邊:「……」

  他給她解釋:「小時候爺爺老給我和林啟說這倆人的事蹟,什麼十里長街送總理,還有當時花的錢兒上都是毛同志的頭像,就好奇找了兩人的傳記看。」

  後來是真喜歡上了。

  特別是毛澤東的詞,磅礡大氣,一攬江山。

  他對數字敏感,公式記得快,有些公式不用看自己都能推導,最頭疼就是背詩了,特別是情詩,早修坐在教室裡,對著那本書死盯一節課,一蓋上就腦袋一片空白。

  不跟大劉似的,成績一般般,情詩倒是背地溜溜兒的。

  唯獨能背的就是毛澤東的詞。

  那天倒是回得很快:「挺有志向啊隊長……」

  他勾唇笑笑。

  總共沒幾條信息,他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倒覺得每遍都新鮮。

  十幾個小時的車程,人剛下車,北潯的風刮來,就知道知道回到家鄉了,雖說已快步入了春季了,那風刮來還是鈍鈍的疼。

  林陸驍沒什麼東西,就肩上一個黑色的挎包,裡頭塞了些換洗的衣物。

  原本誰也沒通知,結果昨晚在火車上接到沈牧的電話,知道他今天要回來,早早就在門口接他了。門口停著輛黑色的越野,沖他猛按了兩下喇叭。

  林陸驍過去,把包丟後座,人鑽進副駕駛,抖了抖外頭的風雪。

  沈牧今天帶了眼鏡,無框的,穿著件襯衫,襯袖卷到肘窩過,手搭著窗沿打量他:「請了幾天婚假?」

  一路舟車勞頓,林陸驍略顯疲憊,人往座椅上一靠,手搭著眼睛上,「七天。」

  沈牧點頭,啟動車子,揶揄道:「待遇不錯啊,我剛給大劉打電話了,知道你要回來已經尋好地兒了,過去喝兩杯?」

  林陸驍搖頭,「再說,我回家看下南初。」

  沈牧:「南初怎麼了?」

  林陸驍放下手,坐直,看了眼窗外,吐了口氣:「不知道,聯繫不到,電話也不接,短信也不回,開車吧。」

  沈牧也不再說話,直接一腳飆上油門。

  中途沈牧接了個電話,口氣冷了不少,林陸驍轉頭看他。

  沈牧戴著藍牙耳機,目視前方,沒什麼情緒地跟對面的人說著話,跟個冷冰冰的機器似的。

  「在開車。」

  「今天沒時間,明天,不一定。」

  他忽而冷笑了一下。

  「行吧,隨便你。」

  然後他略煩躁的拔了耳塞丟在置物盒上。

  從小到大,沈牧算是最沒脾氣也最有脾氣,他不輕易發怒,真怒了,也不會表現出來,這種狀態倒是讓人覺得略驚奇。

  不過林陸驍也只是側頭打量兩眼,很快收回目光,定定看向窗外。

  回到家,林陸驍拿了東西上樓,沈牧停好車,跟上去。

  開門進去,公寓收拾得空空蕩蕩,一點兒都沒人住過的痕跡,玄關處還丟著他新配的那把鑰匙,窗簾在風中飄,連地上的鞋子都碼的整整齊齊擺著,全是他的。

  沈牧:「你這房子多久沒住了?」

  日光下,有塵土在飛。

  林陸驍把包丟在沙發上,掏出手機繼續給南初打電話。

  通訊記錄已經顯示撥出(103)個。

  那邊依舊是冷冰冰的女聲提醒著關機。

  林陸驍一隻手掐腰站著,胸前在劇烈起伏,堵著一口氣,那表情,沈牧後來回想起來,連他都覺得有些後怕。

  失望又狠厲。

  林陸驍提著最後一口氣兒,給張秘書撥了個電話。

  張秘書不明所以:「南初?沒回來過啊。」

  然而,除了張秘書,他也不知道還能打給誰,他沒她經紀人的電話,沒她助理電話。

  人疲倦地靠在沙發上,手機在一旁丟著,手搭在眼睛上,彷彿被抽乾了最後一絲力氣。

  要就這麼跑了。

  他真不會再原諒她了。

  直到——

  沈牧坐在沙發上打通一個電話,忽然轉頭看向林陸驍,「她在影視城拍戲,你不知道?」

  林陸驍猛地低頭翻短信,無奈地靠在沙發上:「不知道,她沒說。」

  知情人是同劇組的一個演員,那人是早年在慈善機構上見過一面,長什麼樣兒,沈牧早忘了,剛托人打聽的時候對方給了他號碼名字,才想起來。

  對方笑著調侃了幾句,沈牧淡聲問:「哪個影視城?」

  「明山影視城呀,你要過來麼?我請你喝酒。」

  沈牧禮貌道謝,無視對方的調戲,掛了電話,轉頭跟林陸驍說:「在明山,才進組不久,我開車送你過去?」

  ……

  今年的天氣多變,四月明山還下了一場小雪,往年早已是春暖花好之季。

  小助理在南初耳邊喊下雪啦下雪啦。

  因為拍攝的是夏天的戲份,這忽來的一場小雪讓劇組臨時取消了下午的拍攝。

  南初終於得了空,逮著一個工作人員問:「這邊哪兒有補卡的地方?」

  南初在片場話不多,作為被國民女神第一個勾搭的工作人員,一下子激動地磕了巴,「車……車……車……山路,有……有……個營業廳,你卡壞了?」

  「手機掉了。」

  工作人員又熱心地指了手機店。

  結果,南初剛換好衣服,走出影視城大門。就看見路邊泊著一輛車,一人穿著黑色衝鋒衣倚著車門在漫天飛雪裡站著。

  雪花如棉絮在他頭頂飄著,身後的紅牆磚瓦嵌著白雪。

  林陸驍在雪中點煙,嘴巴叼著煙,還沒點燃,手剛從褲兜裡摸出打火機,虛籠著刮開火苗,低頭拿煙頭去蹭的時候,前方有人噔噔噔跑過來。

  跟一陣風似的。

  他下意識剛把火滅了,南初就撲進他懷裡,抱住他的腰,腦袋埋在他胸前蹭蹭,「你怎麼來了?」

  來之前,在車上他一直想。

  南初不告訴他,是不是怕他來找她被人拍到,也怕自己這麼去有點貿然,可讓他就這麼回去,又有點不甘心,眼巴巴請了七天婚假回家,結果一根毛都沒見著。

  可南初似乎一點兒也不介意就這麼大喇喇地撲進他懷裡。

  林陸驍把煙從嘴裡拿下來,揉斷塞進褲兜裡,南初仰頭就要去親他,他推著她的腦袋,給人拽進車裡。

  冷著臉,劈頭蓋臉就是一頓:「你手機怎麼回事,打你電話永遠關機?你到底會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我這見天兒就找沈牧幫我找人,你覺得有意思?還是你覺得沈牧閑的慌,人家活該幫我找人?你要覺得我這麼來找你不方便,你好歹給我說一聲,我最近很忙你別來找我,你但凡這麼講一句,我都不會這麼生氣——」

  南初被罵懵了。

  話音未落,林陸驍也注意到她額角貼著創可貼,心下一抽,下不來台,別開臉,冷靜了一會兒,又轉回來,沖她微揚下顎,口氣緩了些:「你額頭怎麼回事?」

  小姑娘怔楞楞地望著他,那雙眼睛黑白分明,無辜的很。

  「你這麼罵我,我覺得很委屈。」

  林陸驍一怔,只見她偏過頭,不看他,吸了吸鼻子說:「前幾天我媽來了,把我手機砸了,卡也在裡面,還沒去補呢,今天才得空剛準備去的,你之前不是說下個月才有空休假嗎?我又不知道你最近會回來,本來在這組裡也待不了多久,我的戲明天就殺青了,我以為這麼短的行程就不用跟你報備了吧……」

  說完,真哭了。

  眼淚嘩嘩淌,還特別矯情地抹了一下,「我發現領證後,你就對我越來越凶,根本不是以前那樣了,果然男人結了婚都變壞,我走了,我們都冷靜下吧。」說完,去推車門要下車。

  林陸驍慌了,給人勾著肩拖回懷裡。

  南初側瞥他一眼,「你別拽我,讓我冷靜會兒。」

  林陸驍死死勾著她,牢牢摁在自己懷裡,埋在她頸窩低聲:「我的錯。」

  南初繼續「哭」,又瞥他:「你沒錯,我的錯,錯就錯在我不該喜歡你,我覺得你壓根就不喜歡我,你從來沒對我說過喜歡我。」

  一聽小姑娘這麼說,林陸驍急了,直接給人扳過來,對上她的眼睛,「不該喜歡誰?」

  「你!」

  林陸驍一擰眉,對著她的唇,狠狠咬下去。

  「再說一遍?!」

  南初也去咬他,兩人就跟兩隻困鬥的小獸拼命去撕咬對方,似乎要將對方剝下來一層皮來。

  親到最後,林陸驍把她壓在後座上,蓄勢待發,卻還是壓著嗓子,低沉地跟她道歉:「不該凶你,抱歉。剛在家看到你東西都沒了,我以為你又走了,沈牧說你在這邊拍戲,你也沒跟我說,我以為你是不願意公開我們的關係,不公開也沒關係,就這樣吧,反正證都已經領了。感覺可以慢慢找是不是?我們日子還長,但你以後要再說不該喜歡我,要離開我之類的話,我真的會生氣,吵架行,你怎麼鬧都行,只要你別拿這個氣我,怎麼都依你。」

  這大概是林陸驍說過最長的一段話。

  「只要你別再亂跑,做什麼都行。」

  南初舔他的喉尖,「跟別人拍床戲也行咯?」

  林陸驍壓了壓胸腔裡的怒火,深黑的眸子盯著她許久不說話,南初轉移耳根,輕輕含住,他聲音徹底沉下去了,咬牙道:「真刀實槍拍?」

  不氣不是男人啊。

  「不逗你了,我不需要拍那些。」南初窩在他懷裡咯咯笑,人往後一躺,靠在沙發上去扯他的衝鋒衣:「我剛剛演的還行不?」

  那哭戲她自己都覺得感動,眼淚說來就來,比任何一場都動情。

  林陸驍忽然停了手下的動作,挑眉看向她:「演的?」

  南初一點頭,摸摸額頭的創口貼:「腦袋是真被砸了,剛說的那些是假的,氣你的。」

  怎麼可能後悔喜歡他呢。

  林陸驍危險地眯眯眼,「氣我的?」

  南初撇嘴,不說話了。

  林陸驍一字一頓,「你完了。」

  ……

  (對話版)

  一進酒店。

  「林陸驍——」

  「嗯?」

  「你別呀——」

  「忍不了。」

  ……

  「這麼敏感?嗯?」

  「有東西嗎?」

  「要不別戴了,你都三十了,也可以有個孩子了。」

  「真可以?」他倒有些毛頭小子的興奮了。

  ……

  劈裡啪啦。

  「到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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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5 03:19 PM

第七十四章

  做完。

  林陸驍連人抱去衛生間清洗,南初渾身酸麻跟被拆過似的,於是就像條八爪魚似的扒在林陸驍身上,他低頭看她一眼,在她額頭上親了口,南初摟得更緊,箍著他的脖子,修長勻稱的雙腿纏上他的腰,林陸驍低頭看一眼,在她臀上掐了一把。

  南初低呼。

  他壞笑看過去:「叫什麼?」

  南初撲過去咬他的唇,被他反扣住推到洗手臺上,也咬住她。

  沒完沒了。

  沒完沒了。

  沒完沒了。

  ……

  鏡面霧氣濃重,映著兩道糾纏的輪廓,影影綽綽。

  她軟著嗓子喚他:「林陸驍。」

  林陸驍低沉發出單音節:「嗯?」

  「你是不是太久沒做了?」

  「嗯。」他漫不經心地。

  南初反手去勾他脖子,慢慢地摸著他脖頸,「我剛學的,你看鏡子。」

  ……

  「……」

  林陸驍抬頭,鏡中的女人妖媚又勾人,動作簡直妖精。

  「你叫,我想聽你叫。」南初看著他緩緩道。

  林陸驍低笑了下,「你是不是聲控啊?」

  「嗯。你這聲音不去做CV可惜了。」

  林陸驍:「CV是什麼?」

  「……算了,做吧。」無奈。

  ……

  再次事畢。

  窗外天色也已經大黑,林陸驍抱她去洗澡,腕臂有力硬實的肌肉牢牢頂著她,南初趴在他身上手伸進他的濡濕烏黑的頭髮茬,閑閑地撥著,「你好像時間又長了。」

  淋浴池水流嘩嘩下來。

  林陸驍正伸手試著水溫,聽見這話,瞥她一眼,笑了,「怎麼了?」

  南初算了算,加上洗手台,一共五次,除了前兩次一個小時以上,其餘三次都是三四十分鐘解決,厲害啊厲害。

  「我聽組裡的演員說,男人都是二十分鐘左右……」

  水溫漸漸上來,林陸驍把她抱進去,放在花灑下:「男人二十分鐘不短,一個小時不長。你先洗,我出去抽根煙。」

  南初直接從後面抱住他,「一起洗。」

  「真要一起?」

  「嗯。」

  倒是越發黏人了,他轉過身,摸摸她的額頭,腦門上的創可貼被水沾濕掉落,落了個小疤,他手撫上她的腦門,拇指輕輕在那道疤上摩挲。

  「手機砸的?」

  一看就能看出來,都砸出一個凹了。

  南初特別委屈地說:「這旁邊還有一個包呢,都消了,結果你一來還罵我。」

  他把人摟進懷裡,「我是想到我這七天婚假泡湯了給氣的,再下次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藉口。」

  林陸驍低頭,看了眼懷裡的人,小姑娘趴在他懷裡義憤填膺,低笑:「下次你媽打你,我幫你擋著,這證是我逼你領的,該打該罰都是我的事兒,要不你現在揍我一下,出出氣?嗯?」

  南初抬頭看他,眼睛水光盈盈:「你別亂說,我自願的,你不知道,我十六歲就想嫁給你,給你生孩子。」那時真覺得天底下的哪個男人都不如他。就現在,更是,三十歲的林陸驍更讓她著迷。

  這一下聽得他心火顫動,漆黑的瞳仁深深地看著懷裡的姑娘,半晌後,驀然低頭封住她的唇。

  一頓唇舌交纏。

  林陸驍俯低身,在她耳邊咬:「早知道十六歲那年就不該讓你走。」

  南初:「嗯?不讓我走幹嘛?」

  林陸驍在她耳邊惡劣地笑:「把你養到十八歲。」

  南初手勾上他的脖子,腳掛上他的腰,仰頭去親他的下顎。

  「然後呢?」

  「就這樣。」

  「啊……」

  ……

  晚上八點,林陸驍靠著床頭點了根煙。

  南初累得不行,洗完澡擦乾被人抱出來剛放上床上下眼皮就撐不住了,直接睡著了。

  林陸驍邊抽煙邊等她醒。

  兩人晚飯也沒吃,林陸驍剛怕她睡醒餓,就出去買了點吃的回來,結果她還在睡,拍著腦袋叫了兩聲,人也不肯醒,到底還是沒忍心。

  於是就自己一個人把買回來的東西全吃了。

  結果,小姑娘三點醒了。

  林陸驍剛躺下沒幾分鐘,身旁的人就動了動,在部隊訓練,從來不深眠,因為有時候夜裡會打戰備號,特別是淩晨接到報警電話這種,深眠基本完蛋。

  他睡得極淺,南初剛睜著眼轉身,林陸驍也醒了。

  小姑娘側著身子,睜著一雙迷離的雙眼看著他,大概覺得有些不真實,還愣了一會兒,忽然伸出手去摸摸他的鼻尖,「哇,我第一次剛夢見你,醒來也能看見你。」

  聽得林陸驍一愣,伸手把她攬過來,「經常夢見我?」

  南初在他懷裡蹭了個舒服的姿勢,「嗯,夢裡你大多不理我。」

  特別是在美國那陣,有時候夢裡場景太悲壯又深刻,差點讓她信以為真,醒來大哭,後半夜再也睡不著,就開始抄佛經。

  求菩薩保佑他一生平安到退休。

  「你呢,你夢見過我嗎?」她問,手指百無聊倆地瞄著他的眉毛。

  林陸驍微微皺眉,眯著眼仔細回憶,從小到大他就很少做夢,就算做夢也都是一些火洪水之類的,很少夢到現實裡的人物,後來兩人分手後,去了鹿山,他當然也夢過。

  他夢見的都是她嬉笑嬌嗔的模樣。

  有時候半夜會醒來,聽著隊友震天的鼾聲,在滿是男人味的軍營裡,腦子裡全是她。夢完她的第二天精神都是恍惚的,訓練提不上勁兒,整個人跟頹了似的。

  有次在火場差點失誤,拆錯了一塊鋼筋板,結果整塊房樑板塌下來。

  差點喪命在裡面。

  自那之後,再也不敢去想她,用訓練來麻痹自己,一有空閒就自己一個人在後山負重五公里越野,身體在極度疲倦的情況下,心才能定下來。

  結果還是能聽趙國提起她,趙國是個粗人,說話本來就直接,什麼「那對大奶子」,聽得他心裡就窩火,有時候火起來往他腦袋上砸厚厚一本書。

  估計現在趙國仔細回想大概能理解自己當時被人打的原因了。

  不過這些都被林陸驍輕描淡寫地揭過了。

  沒必要讓她知道太多,男人的感情太外露,會顯得很浮誇。

  淩晨三點,南初摟著他的脖子軟著嗓子叫餓。

  林陸驍翻身下床,隨便套上衝鋒衣外套,拉鍊拉到頂,套上褲子,「想吃什麼?」

  南初手壓在被子上,「不用了,我讓人送點過來。」

  林陸驍穿好鞋子,大掌在她腦袋上按了按,「大半夜的別人不用睡覺?」

  南初掀開被子下去,「那我跟你一起去,吃完再回來好了。」

  真是一刻都放不下,小姑娘越來越黏人,林陸驍摸著她的腦袋笑了笑:「行吧。」

  夜風纏綿,吃完回來。

  兩人又在床榻纏綿了一個多小時,直到南初哭著求饒,林陸驍才在她唇上親了下以示結束戰況。

  結果洗完澡出來,已經六點了。

  南初狠狠在他胸膛上掐了一記,「我今天要是NG個幾十遍,導演罵我我回來掐死你。」

  那人靠在床頭抽煙,欠扁地:「你掐吧,只要你下得去手。」

  六點半助理來敲門。

  南初趴在他身上深深索了個吻才肯走,林陸驍拍拍她屁股,「快去吧,別讓人等急了。」

  南初逗他:「咱們再來一次,五分鐘,反正你也不是沒有過。」

  「……」林陸驍把煙掐了,摁滅在床頭的煙灰缸裡,給人拖回來,反身壓下去,「找死?」

  南初咯咯笑著求饒,「哎,我錯了,不鬧了,真走了。」

  門外又敲了一下,「南初?來不及了。」

  南初急了,去推他,「我錯了我錯了,林陸驍,我真錯了。」

  「哪兒錯了?」

  「不該逗你。」

  其實相比較隊長,他更喜歡南初叫他林陸驍,這名字就獨獨她叫得好聽。

  林陸驍悠哉哉地鬆了手,靠回床頭。

  等南初走了,林陸驍眯了一會兒,準備起床穿衣服,剛套上褲子,皮帶還沒扣上,鬆鬆地掛在褲頭上,就在這時,房門被人打開。

  林陸驍以為是南初,不經意抬頭,結果看見一個小姑娘站在門口也是一臉的怔楞。

  好半晌也沒反應過來,指著他:「你是誰?」

  林陸驍舌尖頂了頂門牙,在思考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

  助理剛接到南月如電話,讓她把南初的身份證拍過去給她。

  結果讓前臺門一打開,就看見屋裡站著這麼一個陌生又帥氣的男人。

  屋內窗簾敞著,光從後面打進來,男人上身裸著,肌肉線條很流暢,褲子也沒穿好,皮帶鬆鬆掛著,重點是臉還帥。

  衣服散落了一地,而且沙發上還掛著南初剛換下來的黑色蕾絲內褲和內衣。

  小助理紅著臉,不用想也知道這裡面昨晚發生了什麼。

  林陸驍這人就這樣,天生一副幹了壞事兒也不慌不忙,不緊不慢地把皮帶扣好,提好拉鍊,扯過床上的T恤套上,「南初不在。」

  到底是人長得帥,要是長醜點,小助理肯定追問到底了,可這長相估計也就是南初的炮友之類吧,她哦了聲,紅著臉出去了。

  靠在門外的牆上,心跳如擂,好帥。

  ……

  中午組裡放飯,小助理惴惴不安,還是跟南初招了。

  「那個。」

  南初撥著米飯,「嗯?」

  「你房間裡那個男人是誰啊?」

  南初頓時愣住,「你去我房間了?」

  小助理一點頭,「你媽讓我去你房間拍身份證,我看見了那人在你房間裡。」

  南初:「我媽拍我身份證幹嘛?」

  小助理瞬間被帶跑了:「不知道誒,就讓我去拍,估計有戲要拍?哎,還沒說呢,那男人誰啊,好帥。」

  南初哼唧一聲:「那我老公。」

  小助理瞬間炸了,「你再說一遍?」

  南初笑笑:「反正過幾天就公開了,不如提前告訴你咯,領了證的。」

  小助理真是又驚又失落啊,「你倆結婚了?」

  「嗯,剛領的,對了下次我媽讓你幹什麼事兒,你先跟我說,別自個兒偷偷去。」

  小助理還沒從結婚的事兒緩過勁來,茫然地點點頭。

  她還要公開?

  這估計是開年重磅新聞了。

  下午下了戲。

  南初回到房間裡,發現林陸驍不在,床被都疊的整整齊齊,連她箱子裡的衣服都收好了,還把她掛在沙發上內衣內褲洗了給掛出去。

  那黑色蕾絲內褲在窗上飄的時候,南初居然臉都紅了。

  真是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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