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坐酌冷冷水 -【古代農家日常】《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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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2 10:51 PM

第一百二十章 好意

    杜錦寧在屋裡聽著杜方苓姐妹倆商量著,去了董大成家裡找董嬸問情況,不由得笑了笑,低頭繼續練著字。

    等得差不多到書院散學的時候,杜錦寧便收拾東西去了茶館。

    那日約好的,四天後到茶館來匯合,把文書給簽了。

    到茶館時,關嘉澤他們還沒有來。袁安想是早得了吩咐,帶著個小廝在那裡等著了。見杜錦寧過來,他連忙迎了出去,指著茶館道:“杜少爺您看還有什麼要改進的?”

    茶館的中央,照著那日杜錦寧的吩咐,把欄杆也安裝好了。

    杜錦寧環視一圈,點了點頭:“挺好的,不需要了。”

    他問袁安:“那位說書先生,住的遠嗎?能不能派人喚他過來?”

    “不遠,就在前面小巷子裡,來回也就一盞茶的功夫,我讓小五去叫他。”袁安說完,吩咐小廝一聲,小廝飛快地跑了出去。

    “咱們進裡面去坐吧,裡面暖和。”袁安又道。

    杜錦寧跟著他一起進了裡間,坐下上了茶,她問道:“袁叔是齊家的管家吧?齊府那邊想來事情也挺多,你再管這茶館,忙得過來嗎?”

    她言下之意,是打聽一下齊家的意思。畢竟往後這茶館要天天開門,需得有個管事的整天呆在這裡。袁安作為齊府的管家,是不可能老呆在這兒的。如果齊府在他們開業後就撒手不管了,他們還得再找人幫忙打理這茶館。

    袁安搖頭道:“我不可能來管這茶館,也就這段時間來給幾位少爺幫個忙,把茶館給修整修整。杜少爺不問,我今兒個也打算說的。今兒個把茶館囫圇交給四位少爺,我們就算完成任務了。這茶館是四位少爺的,讓誰來打理,自然是四位少爺來決定。當然,如果四位少爺需要,我們也盡力幫忙。”

    杜錦寧點了點頭,笑道:“我明白了。”

    至於怎麼管,由誰來管,自然得等幾人到齊後再定。她不好表什麼態。

    沒讓她等多久,說書先生還沒到,關嘉澤三人就過來了。

    “話本你是不是寫好了?快快拿給我先看看。”關嘉澤還沒進門就嚷嚷了起來。

    對於這個話本迷,杜錦寧很是無奈。她真擔心關嘉澤看了《射雕英雄傳》一二冊以後,會化身為催更狂魔,天天逼著她寫話本。前世身為網路寫手,她整日被讀者催更,可是被催怕了。這一世到了古代,別苦逼地又被人天天寄刀片——關嘉澤可是知道她家在哪兒的,離書院又不遠,刀片都不用寄,非得天天殺上門來,鬧得她不安生不可。

    她警覺地先打預防針:“先說好,不許天天催著鬧著要看下一冊。寫話本很死腦細胞的,你不想害我還沒長大,就未老先衰吧?”

    “呸呸,大過年的,說什麼死啊活的,童言無忌。”關嘉澤雖聽不懂什麼叫“腦細胞”,但大概也知道什麼意思,根本不接杜錦寧的話茬兒,一味裝傻充傻。

    杜錦寧可是老江湖,哪允許他就這樣蒙渾過關:“先答應,否則不給你看。”

    “寧哥兒,杜老弟,杜兄……”關嘉澤湊到杜錦寧身邊,不停哀求。

    杜錦寧一臉冷漠地將他推開。

    關嘉澤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好吧。”那樣子,就跟上斷頭臺一般。

    “空口無憑,白紙黑字寫下來。”杜錦寧步步推進。

    “啊,不是吧?”關嘉澤一聲哀歎,見杜錦寧不為所動,只得悲憤地拿過文房四寶,寫了一張承諾書給杜錦寧。杜錦寧看了感覺沒什麼大問題,這才折好收進懷裡,把第一本話本拿出來給他看。

    齊慕遠一直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看兩人耍寶,看到杜錦寧拿出來的話本,他眼睛一亮,立刻湊到關嘉澤身邊,跟他一起看起話本來。

    章鴻文雖然也愛看話本,但作為農家子,他身上背負的責任要比那兩位官二代要大多了,並不敢放縱自己愛上話本。

    見那兩人湊到一邊看話本去了,他走到杜錦寧身邊,坐下道:“寧哥兒,我爹說了,你們既然搬到了莊子上,大林村的宅子可以不要的,那十兩銀子不必拿出來給我墊付茶館的股子錢。”

    “這不好。”杜錦寧搖搖頭,態度很堅定,“不必。”

    確實如章光義所說的,她沒必要買那處宅子。有杜辰生和杜雲年在那裡,她們恐怕今生今世都不會再回桃花村和大林村了。而且十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能省則省。畢竟她現在手頭沒錢,就算茶館的股份她不必出銀子購買,但還了章光義十七兩銀子後,她手頭就不剩什麼了。

    過了年要去書院,二十兩束脩她都還沒影兒。她總不能拖著欠著,讓自家先生為難吧?這茶館,離賺錢還早著,需得一兩個月才能步入正軌;前頭賺的三瓜兩棗,也會用來做流動資金,不會拿出來分紅。

    總之一句話,她缺錢。

    但當初章光義擔了風險和責任,把她的年齡改大,又將王家那處宅子給她們落腳。為了不讓大林村的村民有意見,他可是許諾了要用那十兩銀子給村子鋪路的。她現在轉頭就說那處宅子不要了,這話落了空,那不是害了章光義嗎?沒這樣辦事的,簡直過河拆橋、忘恩負義!她是絕對不會辦這種事的。

    可這邊杜錦寧記著章光義幫過她的恩,章光義那頭也想給她賣個好,以還她在書院和茶館這兩處拉扯章鴻文的人情。

    章鴻文道:“你先別急,聽我說。”

    杜錦寧點點頭:“你說。”

    那頭的關嘉澤完全沉浸在了話本的精彩裡,倒是齊慕遠一心兩用,一面看話本,一面還分了一隻耳朵過來聽兩人的談話。

    “原先王家一門死絕,剛開始時大家都覺得晦氣,不願意要那處宅子。後來那宅子又放了兩年,更荒敗幾分,即便時間久了,大家也不願意要。但經你們一住,就不一樣了。”

    章鴻文笑著看了杜錦寧一眼,繼續道:“原來那宅子叫做王家宅子,可你們住了之後,就成了杜家宅子。現如今你被書院的山長收為親傳弟子,又搬了出來,眼看著前程遠大,一飛沖天,你們家的日子也過得越來越好,那宅子自然就由晦氣之地變成了吉利之地。再加上宅子被你們收拾過之後,還算乾淨整潔,地方又有那麼寬大。自然成了大家想要的宅子。

    村裡有戶人家,兒子生了六個,卻只得房屋五間。眼看著兒子們都大了,紛紛成親,往後再一生孩子,就住不下了。所以他們家商議了一下,便找了我爹,想把你們那處宅子給頂下來。他們家沒有現銀,願意出工出料,把路按我爹的要求鋪好。”

    反正他們家壯勞力多,兒子六個,個個身強力壯,還娶了三個媳婦,再加上老兩口,壯勞力就有十來個人。花上一兩年的農閒功夫,上山打些石料,再拉幾車沙子來,就能把路給鋪起來了。我爹跟鄉老商議過後,便托我來問你,看看你們願不願意把那處宅子給讓出來。”

    章鴻文的話說得好聽,但杜錦寧卻在這些話裡聽出了章光義在裡面使出的不少力。

    她笑問道:“什麼前程遠大,一飛沖天,都是你跟你爹在村裡宣揚的吧?那宅子變成了吉宅,也是你們的手筆吧?章大叔和你一心為我,我又豈能不知?錦寧在此謝過章叔。”說著,她站起身來,朝著桃花村的方向抱拳躬身,深深作了個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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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3 01:53 PM

第一百二十一章 商議

    “哎,寧哥兒,你客氣啥。”章鴻文被她這舉動弄得手足無措。

    他伸著手想去扶她,卻被杜錦寧避開了去,道:“我這是給章大叔行禮,你搗什麼亂?”

    章鴻文無奈,只得問道:“那你意下如何?”

    “自然是領章大叔跟你的情啦。”杜錦寧可不會那麼不識好歹,“你回去告訴你爹,這份人情,錦寧牢記於心,有機會定當結草以報。”

    “嘿,你說這些幹嘛?”章鴻文擺擺手,高興道,“你答應就好。”

    這時,齊家的小廝小五領著說書先生錢東寶進來了。看到幾個東家都在座,錢東寶忙團團行禮。

    關嘉澤和齊慕遠已看到話本的後面了,最是緊要處,哪裡惜得搭理錢東寶?隨意揮了揮手便作罷了。

    “錢爺爺你坐下吧,讓他們把話本看完。”杜錦寧招呼道。

    “喛,小佬兒卑賤之人一個,哪裡受得起少爺這樣的稱呼?杜少爺只管叫小佬兒老錢就行了。”錢東寶點頭哈腰地笑道,拱手告了個罪,挨著凳子邊沿坐了下來。

    一本話本三四千字,杜錦寧寫的話要寫大半日,關嘉澤卻不用一盞茶的功夫就看完了。這時他抬起頭來,張口就是催更:“還有呢還有呢?怎麼寫到這緊張關頭就沒了?快點快點,快給我們講講,後面如何了?你那下冊,什麼時候能寫出來?”

    齊慕遠也睜著他那雙清亮的眸子,期待地望著杜錦寧。

    杜錦寧一翻白眼,從懷裡掏出剛才關嘉澤寫給她的承諾書,念道:“如有催更之行徑,自願被罰永遠不看杜錦寧所寫的話本。”她其實是寫了兩冊話本的,但一旦掏出來,眼前這兩個話本迷絕對是要先看話本再議事的。可再看下去,天都要黑了。

    “呃。”關嘉澤被噎住,一臉便秘的表情。

    “行了,廢話少說,時辰不早了,章鴻文還要趕回去,咱們先議事吧。”杜錦寧把紙折好,又放回懷裡,對關嘉澤道,“你把話本給錢先生,讓他到隔壁小間去坐坐,咱們先把茶館的事定下來。”

    關嘉澤無奈,只得戀戀不捨地把話本交給了錢東寶。

    錢東寶道了一聲謝,跟著小五去了小間。

    杜錦寧待大家坐好,便問道:“入股的事,你們回去跟家裡商議得怎麼樣了?”

    關嘉澤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放到桌上:“我只要一股,這是四十兩銀子。”

    章鴻文也小心地在懷裡掏了掏,掏出一個沉甸甸的大荷包,從裡面拿出十幾錠大小不一的銀錠子,道:“多謝大家關照我,那我厚著臉皮也要一份股子,這是四十兩銀子。”

    杜錦寧連忙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十七兩銀子,揀了七兩給他:“這是還你家的銀子。”剛才便要給的,讓錢寶東進來打斷了。

    章鴻文又在荷包裡摸了摸,摸出一張欠條來,遞給杜錦寧:“這是你當初寫的欠條。”

    杜錦寧打開一看,確實是她的欠條,上面寫著欠銀十七兩。

    她將欠條撕成兩半,扔進火盆裡燒了,這才舒了一口氣。除了銀行貸款,她不習慣欠人錢。如今能把債務還清,她心裡輕鬆許多。

    大家都將目光看向齊慕遠。

    齊慕遠疑惑地問關嘉澤:“為何只要一股?”

    “這是我叔叔的意思。”

    關嘉澤雖然性子大大咧咧,卻不是真傻。其中的原因關樂和自然給他分析過,但他不好這麼明著說出來。否則齊家定然推辭,不肯要這點子人情——齊家還不差這一點點錢。

    他含混著過去,齊家便不會較真。但這件事齊老爺子心裡肯定有譜,覺得他們關家做事有分寸,懂規矩,這也就夠了。

    世家之間的相處,其中的彎彎繞多著呢。耳濡目染之下,受過教導的世家子弟處事會比一般來來得強些,自然也更容易成功。

    齊慕遠便不好再問了。

    這茶館的股子,每人要多少,自然是全憑自願。

    “那齊慕遠你要三股吧。”杜錦寧道,“我沒錢入股的,有五股足夠多了。”

    “我要兩股,你要六股。那股錢你不用急著給我,等茶館賺了錢扣除便是。”齊慕遠道。

    “不行,我只要五股,那股不要。”杜錦寧自然是知道齊慕遠照顧自己,見他還要說,她瞪起了眼睛,“就這麼說定了。”

    齊慕遠見她說得堅定,只得作罷,點頭同意:“那行吧。”

    商定好,便由袁安起草了文書,謄抄了四份,四人在上面簽字畫押,並按了手印,各執一份。

    關嘉澤拿著文書,看了看,問杜錦寧道:“我們要不要去衙門裡簽個紅契?”

    “不用吧?”杜錦寧望向齊慕遠。

    古代的契約分為紅契和白契,紅契即是到衙門裡作登記,交一筆稅費,具有法律效力;白契則是老百姓自己私下裡簽的,有時候會有中人作證,只用作道德約束,並未具有法律效力。一般房屋和田產買賣會簽紅契,但其他的為了省錢省麻煩,大家都會簽白契。

    四人裡最有法律意識的自然是現代來的杜錦寧。但一個小小的茶館,還不被前世見過世面、也有著不菲身家的杜錦寧放在眼裡。

    而且,她也沒臉提這樣的建議。

    四個人合夥,人家還出錢出力,反倒她拿大頭。可末了吧,她還拉著別人去簽紅契,生怕別人占了她的便宜似的,她做不來這樣小氣的事兒。

    “不用。”齊慕遠道,“多大點事兒。”

    一聽這話,杜錦寧便啞然失笑。

    確實,她不把這茶館放在眼裡,而以關嘉澤和齊慕遠的出身,又何嘗把茶館放在眼裡過?唯一看得比較重的,恐怕就是章鴻文了。估摸著章家的一半兒積蓄都壓在了這上頭。

    “章大哥,你看要不要去簽紅契?”她轉頭問章鴻文。

    章鴻文有些懵逼,什麼紅契白契的,不懂啊。

    關嘉澤見他那樣,便耐心地把這兩者的區別跟他說了。

    章鴻文趕緊搖頭:“你們決定,我無所謂。”

    他本來就是被照顧著參與進來的,股子又最少,就算他很看重這份產業,但也不好意思嚷嚷著要去簽紅契。

    既然這樣,關嘉澤就直接拍板:“那就不契了。”

    “還有兩個事,一個是打理茶館的人。”杜錦寧指了指袁安,“袁管家剛才說了,今兒個起,就由咱們來掌管茶館了,他們不會再管,所以這管茶館的人選,你們來議議。”

    這話在關嘉澤聽來,倒也不意外。在他們這種有錢有人的世家來說,這都不是什麼事兒,在家裡隨便找個有能力地出來管管就好。就這麼個茶館,又不需要什麼巨集才大略。

    他問齊慕遠:“你家可有合適的人來管?”

    齊慕遠搖搖頭:“我跟我祖父回來,也沒帶多少下人,還真沒合適的。”

    關嘉澤就揮了揮手,正要說他來選個下人,可想起昨晚叔叔的提醒,他及時地打住了話頭。

    轉頭看向杜錦寧和章鴻文,他問:“你們呢?”

    章鴻文飛快地搖頭:“我沒有。”就算他有哥哥,也不合適。不說茶館輪不到他來作主,只說成了親的哥哥跟他之間,中間夾著愛打小算盤的嫂嫂,就不好混在一起做這種賺錢的事。

    關嘉澤看向杜錦寧:“杜錦寧你呢?”

    杜錦寧一笑,攤了攤手:“你們看我們家有合適的人選嗎?”

    雖說陳氏和幾個姐姐在家裡歇著,去佃田地來種,還不如打理茶館。可這是古代,不是現代。茶館裡出出進進的全都是男人,魚龍混雜的,可不是女人願不願意拋頭露面這麼簡單的問題。陳氏要是來打理了茶館,她幾個姐姐就不用再嫁人了,在莊子上也非得被人指指點點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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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3 02:04 PM

第一百二十二章 十八相送

    既如此,關嘉澤也就沒再推脫,很乾脆地道:“那我讓我叔叔給咱們找一個可靠些的管事。”

    大家點頭同意。

    議完這個,杜錦寧道:“第二個問題,就是貴賓席的收費問題。”說著她轉向袁安,“袁叔,這茶館進來喝茶,是怎麼收費的?你覺得貴賓席收多少錢合適?”

    “這要看茶葉好壞而定。普通的散茶,也就兩文錢,可以續杯三次;好一點的茶,有幾文到十幾文不等。”

    杜錦寧點點頭:“我建議貴賓席設個最低消費標準,一次消費不得低於五十文錢,你們看合不合適?”

    “應該可以吧。”關嘉澤不大確定地道。他對於這些沒什麼概念。反正五十文對他而言不算什麼。

    杜錦寧看向袁安。

    袁安猶豫:“五十文會不會太多了點?就怕到時候貴賓席沒人坐,被人笑話。而且,咱們茶館不上檔次,最好的茶葉也才十八文一泡,花生、瓜子兩三文一碟,怎麼吃都湊不夠五十文啊。”

    “到時候咱們會添一些好茶,再弄幾樣精緻小食。再有說書的新穎內容,檔次自然就上去了。”杜錦寧道,“太便宜的話,稍微有錢些的都能入貴賓席,到時候允誰進不允誰進呢?”

    “可以先來後到啊。”關嘉澤道。

    “可如果同時到呢?每天處理這種爭端都夠麻煩。”杜錦寧摸摸下巴,“不過袁叔說的也對,要不四十文?三十文?”

    “四十文吧。”齊慕遠忽然開了口,“普通的也得提點價,把茶葉弄好點,五文一杯起價。”

    這就是把整個門檻都提高了。

    杜錦寧也正有此意,點頭贊同道:“我覺得合適。”

    “就怕提了價上去,一開始沒人來,冷冷落落的。一旦開始火不起來,後面就有些麻煩。”袁安有些憂心。

    “可以開業大酬賓啊。開業前六天,仍是原價,貴賓席也只需二十五文。六天後再提價。”

    “嗯,這辦法好。”袁安頓時放心了不少。

    “那就這麼定了。”杜錦寧道。

    “最後我想問一下袁叔。”她又道,“說書先生是跟咱們簽了契書的,還是……”

    袁安皺了皺眉:“契書?一般說書先生都不會跟茶館簽契書的。說得好就留下,說不好就走,又不是賣身給茶館,怎麼會有契書?”

    “那要是背熟了咱們的話本,別的茶館把他高價請走了怎麼辦?”杜錦寧問。

    大家都愣住了。

    是啊,說書先生又不是奴僕,可沒有逃奴這麼個說法。他要走,誰也攔不住,也沒辦法去追究他。要是以往倒也沒事,可這不是有杜錦寧的話本了嗎?有話本在,去到哪個茶館會不火?偏這話本又不是什麼物件,而是一個故事。他記熟了,要走,你也不能說他偷了你的東西,連理都沒處說去。

    “把他簽下來。”齊慕遠道。

    關嘉澤也點頭:“只能是這麼個辦法。”

    杜錦寧便看向袁安:“一事不煩二主,還得勞煩袁叔去跟說書先生談談,如果他願意,給他一筆賣身錢外,每個月的月錢都可以漲一些。如果他不願意,那咱們再另外物色一個說書先生。如果都不好談,也可以簽個紅契,寫明雇傭期限,以三年為期,任期內不得辭工,一旦辭工,需得賠償咱們一百五十兩銀子。”

    “是,杜少爺,這辦法好。”袁安應了一聲,笑著贊道,“還是杜少爺想得周到,否則咱們就得出大亂子了。”

    杜錦寧擺手:“事情涉及到我的話本,我自然得比別人多想些。”

    說著她站了起來:“如果大家沒什麼事,就散了吧。時辰不早了,再晚章鴻文就不方便回家了。”

    大家都沒有異議,拱拱手各自告辭。

    “你怎麼回去?”杜錦寧問章鴻文。

    “我讓鄭叔等我半個時辰。”章鴻文步履匆匆,朝杜錦寧揮了揮手,“我先走了。”飛快地朝城外方向跑去。

    杜錦寧往書院的方向走,可走了一會兒,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回頭望瞭望,就見齊慕遠正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

    她慢下腳步,等著齊慕遠走上來,問他道:“你不回家,去哪裡?不會這麼晚還去書院吧?”

    “不是。”齊慕遠道,“我來買話本。”

    杜錦寧疑惑地看向他,旋即恍然大悟:“你去書鋪?”從這裡去書城,倒是經過書鋪。

    “不是,我來跟你買話本。”

    杜錦寧腳下一頓,停住了腳步,睜大了眼睛看向齊慕遠。

    齊慕遠點了點頭:“《射雕英雄傳》,二兩銀子一本,你寫出了多少,都賣給我。”

    “不是。”杜錦寧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你不是剛才已看完了嗎?等下一冊寫出來,我會先讓你們看過,再給說書先生。”

    雖說第二冊正在她懷裡,但迷上這話本的可不光是關嘉澤一個,還有眼前這個齊慕遠。剛才都散夥了,她給誰拿回家去看都不好,乾脆就沒拿出來,免得無故起爭端。

    “看過了也買,還預訂你下一本。”齊慕遠道。

    杜錦寧盯著看了好一會兒,可齊慕遠臉上基本上沒什麼表情,實在看不出他腦袋裡在想什麼。

    “你是想幫我?”杜錦寧歪歪腦袋,只得往這處想。

    “不是。”齊慕遠搖搖頭,很認真地道:“我是催更。”

    “……”杜錦寧滿頭黑線。

    她怎麼沒想到齊慕遠比關嘉澤還要難纏?

    “催更的話,不許看下一本。”她道,“這一條對你也有效。”

    “我沒簽文書,不用受罰。”齊慕遠的語調依然很認真。

    “……”

    懶得理你!

    杜錦寧頭也不回,腳下走得飛快。

    齊慕遠也不再說話,只跟在她身後,也埋頭趕路。

    “喂,你要跟到什麼時候?”眼看著就要到書院了,杜錦寧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瞪著齊慕遠。

    齊慕遠也跟著停了腳步,語調依然是那麼不緊不慢:“下一冊寫出來了吧?賣給我。”

    “……”

    “我說……”杜錦寧雙手插腰,姿勢彪悍,“不!許!催!更!”

    齊慕遠睜著一雙清亮的眸子看著她,面無表情,默然不語。

    兩人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杜錦寧無奈道:“要是我把話本給了你,關嘉澤知道了,會殺了我倆的。”

    “他不會知道。”齊慕遠道。

    杜錦寧又瞪了他一會兒,終於洩氣:“好吧好吧。”她從懷裡掏出第二冊,扔給齊慕遠,凶巴巴地道,“二兩銀子,一文都不能少。”

    齊慕遠一把接過話本,又伸出手來:“那本呢?”

    “這本你不是看過了嗎?”杜錦寧瞪他。

    “收藏要收全套。”

    “你不是能記得?自己回去默出來不就完了嗎?”杜錦寧氣道。

    齊慕遠的記性雖然沒有她這麼變態,但也很厲害了。

    “字跡不對,不像一套的。”

    杜錦寧吐了口氣:“我真是服了你了。”她從懷裡掏出另一本,扔給齊慕遠,惡狠狠地道,“別再跟著我了。”扭頭就走。

    可身後依然有腳步聲,不待杜錦寧回頭,一隻修長的手就伸到了她的面前:“銀子,收好。”

    這話本好歹也是自己的心血。而且要是不收錢,往後催更豈不更凶?

    杜錦寧賭氣地將銀子一抓,頭也不回:“你可以走了。”

    可身後依然有腳步聲。

    她不得不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你到底想幹嘛?”

    “天黑了,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杜錦寧瞪著齊慕遠清俊的臉,歎了口氣:“你送我回去,然後我不放心,再送你回來?”你以為是十八相送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3 02:11 PM

第一百二十三章 傳授

    “我會功夫。”齊慕遠的話永遠是那麼言簡意賅。

    “哈?”杜錦寧不相信地看著他。

    “我小時候被擄過,回家後就開始練武。”齊慕遠終於解釋了一句。

    想起齊伯昆說的話,杜錦寧很同情地看他一眼,不忍心再拒絕他的好意:“行吧,你送我回去。不過只需要送到莊子口,看到有人了你就可以回去了。”反正這裡離莊子已不遠了。

    兩人一塊兒往裡走,不一會兒就看到了莊子。這時候其實也還沒有太晚,許多人的屋頂上才剛剛冒炊煙,幾個農人扛著鋤頭走在田埂上;更有人趕著一群“嘎嘎”叫的鴨子從遠處地河邊過來;還有老人提著菜籃子,籃子裡是剛采的新鮮的蔬菜,兩個三四歲的孩子在她身邊跑來跑去,一幅溫暖美好的田園風光畫面。

    杜錦寧停住腳步,對齊慕遠道:“好了,我沒事,你回去吧。多謝你了。”

    齊慕遠點點頭,這才轉身往回走。

    “路上小心。”杜錦寧在背後叮囑道。

    齊慕遠頭也不回地揮了一下手,不一會兒便走遠了。

    想想天還沒黑,書院裡還有一些住校生,看大門的阿伯見了齊慕遠,也會目送他一段路,再過去便是城裡了,人來人往的,不會出什麼事,杜錦寧便放下心來,轉頭回了家。

    杜家的新宅子在莊子的最裡面,靠近小山坡,杜錦寧又走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家門口,遠遠地就看見杜方蕙站在大門口等著。她不由加快腳步,問道:“四姐,你站這兒幹嘛?出什麼事了?”

    杜方蕙見到她,臉上一喜,急急地跑了過來,埋怨道:“你怎麼這時候才回來?你同窗來找你了。”

    “啊?”杜錦寧一愣,“什麼同窗?”

    她還沒正式入書院念書,在書院裡相熟的就關嘉澤這幾個。別的人就算有一面之緣,比如梁先寬等人,也不會知道她家在哪裡啊。

    “就是今天在市集裡看到的那個,他娘賣豆腐和乾貨、被人逼債的那個。”杜方蕙提醒道。

    杜錦寧恍然:“原來是他?”

    “你約了人來,自己卻跑沒影。”杜方蕙道,“我正要出去找你呢。”

    “哪裡約了他?我約的是明天。”杜錦寧道。

    想著今天要跟關嘉澤他們商議事情,她中午便跟許成源說讓他明晚再過來,卻不想這傢伙這麼性急,今晚就跑來了。

    “誰在家裡?”杜錦寧跟著杜方蕙進門,一邊問道。

    “我把娘從田裡叫回來了。”

    果然,杜錦寧進了堂屋,就看到陳氏坐在上首,正陪著許成源說話。看到杜錦寧,許成源連忙站了起來,不好意思地喚了一聲:“杜師弟。”

    “你怎的這麼晚才回來?你同窗都等你好久了。”陳氏嗔怪著,起身接過杜錦寧手裡的東西,又笑著對許成源道,“那你們慢慢聊,我就去忙去了。”

    “有勞伯母了。”許成源感激地朝陳氏拱了拱手,目送她離開,這才又朝杜錦寧作了個揖,“杜師弟,實在對不住,我、我……我不是想催你。只是……”他歎了口氣,“我想早日學會,早日寫出來把債給還了。”

    “無妨。”杜錦寧前段時間也是這麼窘迫、這麼迫切地急用錢——其實現在也一樣,她很想在過年前把書院的束脩給賺回來,所以才急急地寫話本開茶館。所以她特別能理解許成源的心情。

    “你先坐,我去拿你那本話本。”杜錦寧道了一聲,走出去到自己房間裡將許成源的那本話本找出來,這才又回到堂屋。

    她將話本放到許成源面前,坐了下來。

    “你,你看過了嗎?”許成源用忐忑不安卻又帶著期許地眼神看著她。

    杜錦寧點點頭,思考了一下措辭,問他道:“你這話本,可有拿去書鋪試過?”

    許成源點點頭,十分沮喪地道:“拿過,他們不收。我只要一兩百文他們都不收。”

    “話本,不是這麼寫的。”杜錦寧道。

    許成源立刻抬起眼來,望向她,一副認真聆聽的姿態。

    “寫話本,你首先得瞭解你的閱讀物件。”見許成源有些迷茫,顯然沒聽懂“閱讀物件”這四個字,杜錦寧解釋了一句:“就是看你書的人。他們是什麼人,喜歡看什麼樣的故事,怎麼寫的故事他們才喜歡看。”

    她拿起手上的話本:“你這本模仿我那本《倒運漢巧遇洞庭紅》,前兩者倒還可以,但你忽視了一點,那些學問極好的人,不是忙著做官,就是忙著考科舉,沒多少人會跑到書鋪來買你的話本看。”

    許成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可你看看你寫的這些,遣詞造句堪比《史鑒》,學問稍淺的人就看不懂。看話本圖的是什麼?是樂呵,怎麼輕鬆怎麼來。可看你的話本,還得先研究一番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這個字是什麼字,累不累?”

    許成源恍然:“我明白了。”

    開始他看《倒運漢巧遇洞庭紅》,還以為是因為杜錦寧沒上過學,學問不好,所以寫的盡是大白話,心裡難免不為杜錦寧感到可惜。現在才知道人家杜錦寧不是不會寫,而是故意這麼寫的。

    “所以,我應該儘量用大白話來寫?”他領悟力還是挺強的。

    杜錦寧點點頭:“讓那些唯讀過《三百千》的人都能看懂。”

    “我明白了,多謝杜師弟。”許成源站起身來,朝杜錦寧深深一揖。

    杜錦寧側了側身,擺擺手:“另外,寫話本,你得先有大綱,就是這個故事的梗概,儘量一開始設定故事的時候就讓它跌宕起伏,懸念不斷;同時還要有人物設定,這個人是什麼樣的出身,在什麼環境下長大,是什麼樣的性格,你都應該有個明確的認識。同樣的一件事,不同的人面對,他們的選擇是不一樣的。書裡的主人公,你得讓他身上有閃光點,正直善良,堅韌聰慧,這樣的主人公才會獲得讀者的認同,從而產生代入感,覺得自己就是那書中的人物……”

    許成源覺得自己面前簡直就像是打開了一道新的大門,他實在沒想到這麼一本看著不起眼的話本,竟然有這麼多的門道。要不是杜錦寧教導他,估計他這一輩子都寫不好一本話本。

    杜錦寧穿越到這古代來,難得有人對如何寫話本感興趣,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通,眼看著天快要黑了,這才停了嘴,道:“行了,就先說到這裡,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把這本書改寫一遍,再拿給我看。”

    “是。”許成源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老師在上,請受學生一拜。”

    他在書院甲班裡成績也算優異,面對杜錦寧這麼個還沒跨入書院大門的小孩兒,心裡難免有一股傲氣。可聽了杜錦寧一席話,只覺勝讀十年書,對杜錦寧真心地心悅誠服起來。

    杜錦寧卻不願意跟他有這樣的牽扯,起身避開他的大禮,道:“我可不敢收你這麼大的學生,傳出去要被人笑話的。”

    許成源臉色一紅:“是我唐突了。”心裡卻打定主意,要把杜錦寧當老師看。

    “天黑了路不好走,你趕緊回家吧。”杜錦寧道。

    雖說這書院也在城裡,不涉及到進城門的問題,但古代的路可沒有路燈,大冬天黑燈瞎火的,許成源這樣回去不安全。

    許成源也掂記著家裡的母親,沒再多留,起身告辭。

    兩人出門,就看到杜方菲在澆院裡剛撒了種子的菜地。看到杜錦寧跟許成源出來,她禮貌地朝許成源笑著點了一下頭,對杜錦寧道:“天晚了,娘叫你留客人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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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3 02:33 PM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姐夫人選

    前幾日陳氏就說了要買布給家裡人做衣裳,她手腳麻利,幾個姐姐也是能幹的,陳氏裁剪,杜方苓和杜方蕙絮棉花,杜方菲縫紉,幾人利用空餘時間,很快就做了幾身衣服出來。

    陳氏過慣了窮日子,本打算全家過年的時候再換上的。但杜錦寧卻沒有這種習慣,勸了陳氏幾句,陳氏想著杜錦寧得在外面行走,穿著一身破爛容易被人看不起,杜方菲又到了議親的年紀,便也同意了。因此從昨日起,全家人都換上了新衣。

    新做的棉襖裡絮著新棉花,做得又比較厚實,可比原先那又薄又硬的破棉襖暖和多了,因此穿上了新衣,杜錦寧都命令全家,不許脫下來。往後有的是新衣服穿,不用太過吝惜這一件。

    也因此,今天的杜方菲穿的是一件墨綠色的襖子,陳氏還在衣襟繡了幾朵黃色小花;下身為了方便幹活,沒有穿裙子,而是穿了一條竹青色褲子。雖說這打扮極簡單,頭上甚至沒有一件首飾,但杜方菲本就天生麗質,面容嬌好,身材窈窕,這簡單的打扮反倒襯出她的美麗來。

    此時她笑盈盈的,那雙跟杜錦寧極相似的漂亮的大眼睛眉眼彎彎,整個臉龐在這黃昏裡就像蒙上了一層柔美的光,一下子把許成源看呆了。

    杜錦寧見狀,輕咳一聲,聲音比平時要高出幾分:“要不,許師兄你吃過飯再走?”

    聽到杜錦寧這話,許成源回過神來,臉頓時漲得通紅。

    “不用不用。”他一邊擺手,一邊結結巴巴地道,“我……家母還在家裡等著呢,我得趕回去。告、告辭了。”拱了拱手,逃也似的出了門。

    正出來留客吃飯的陳氏看到這一幕,若有所思。

    自打杜方菲換了新衣,莊子裡的年輕小夥子看到她都是這麼一副樣子,杜方菲和杜錦寧兩人也沒有太過在意。

    杜錦寧道:“姐,別澆了,先吃飯吧。”

    “還有一點,就好了。”杜方菲還是把菜園子澆完,才到廚房吃飯。

    待吃過了晚飯,陳氏讓三姐妹收拾廚房,自己到了杜錦寧房裡,問她道:“剛才來的那個,是什麼人?”

    “是書院甲班的學子。”杜錦寧擔心陳氏聽不懂,解釋道,“甲班就是學問很好,可以參加科舉考試的那一波人。我跟著關嘉澤他們去甲班玩,曾跟許成源見過一面。後來在市場又見過他和他母親,當時他們被人追債。大概知道關嘉澤他們看的話本是我寫的,他便來請教,也想寫幾本去賣,好還債。”

    說著,她奇怪地問陳氏:“三姐她們沒跟你說起今天的事?”

    “說起過。”陳氏笑了笑,“你沒回來時,我跟這位許小郎君聊了一會兒,也得知一些他家的情況。”

    杜錦寧知道陳氏不會無緣無故地說起這個,估計是看上了許成源。她將最後一疊紙栽好,便停下了手中的活兒,坐了下來,看向陳氏。

    陳氏繼續道:“他說他家裡就只有他跟他母親兩人過日子,父親是去年冬天去世的。當時為了辦喪事,家裡的積蓄用得差不多了,他今年的束脩沒有著落,他大伯便主動借了錢給他們家。因他娘做得一手好繡活,本以為很快就能還清,卻不想自他父親去世後,他母親的眼睛就不怎麼好,做不了刺繡這些精細活兒。後來又生了一場病,把原先賺得的錢也花了進去,這錢就一直沒辦法還上。”

    杜錦寧點點頭。許成源當時跟陳氏說這些,想來也是間接地跟她解釋為何要學寫話本的原因。

    “寧哥兒,你說,他配你大姐如何?”陳氏忽然道。

    杜錦寧微擰了一下眉頭,沒有馬上回答。

    陳氏卻不需她回話,興致勃勃地繼續往下道:“你看吶,他今天十七歲,跟你大姐年歲相當;而且我看他長得也算清秀,兩人容貌上也般配。他是書院的學子,而且你剛才也說了,還是那什麼甲班的,想來考上秀才也是早晚的事,往後定然能讓你大姐過得好日子。而你年後也進書院了,還是山長的親傳弟子,跟他地位相當,咱們家也不算高攀。反正吧,我看咱們兩家條件都差不多,很是門當戶對,誰也不會嫌棄誰。”

    “可是……娘,你就不覺得這樣太倉促了嗎?”杜錦寧很不贊同。

    她倒不是不喜歡許成源,而是覺得光見過一面兩面,還不能完全瞭解一個人。

    “倉促什麼?你大姐都十六歲了。要是再耽擱下去,就成了老姑娘了。”陳氏道,“以前在桃花村,我是不敢提這個話茬,就怕你祖母立馬就給她許出去,找個跟孟強那樣的人家,好多得些彩禮錢。現如今咱們好不容易搬出來了,自然得趕緊張羅起來。這事兒我跟你董嬸兒說起,她也十分贊成,還想在這莊子上幫你大姐張羅一戶人家呢。”

    說著她笑了起來,道:“你大姐長得好,咱們才搬到這裡來才沒幾天,昨兒個就有人來向我打聽你大姐了。要不是今天看到你這位同窗,我沒准就要去幫你大姐相看相看了。只是,你大姐這十年來跟著我吃了不少苦,我總希望她能嫁個好一點的人家。那些家境很好的我們高攀不上,像許小郎君這種,本身能幹,家境卻一般的,我覺得正合適。”

    陳氏自己嫁了個念書的杜雲誠,眼光自然是高的,還是希望女兒能嫁一個讀書人,而不是嫁一個整日裡在泥裡打滾的莊稼漢。所以今天乍一見到許成源,就起了這樣的心思。

    杜錦寧卻道:“娘,這可是大姐一輩子的大事,不能這麼倉促決定。你今天看這許成源不錯,誰知道他內底裡是個什麼樣的人呢?總得讓我再跟他相處相處,瞭解一下他是個什麼品行、他們家又是一個什麼具體情況再說。要是嫁錯了人,那真是害了大姐一輩子。”

    “也不算倉促吧?”陳氏道,“大家不都是這樣嗎?由媒婆上門說說情況,自己再去打聽打聽,感覺不錯就把婚事定下來。”說著又道,“我也不是說今天就訂婚事,他家的情況,我這幾日也會去打聽打聽,你也在書院裡問問你同窗他的為人,這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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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3 02:36 PM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各自思量

    杜錦寧作為一個現代女性,是很不贊同陳氏的觀點的。古代的女子可沒有離婚一說,嫁錯了人,那真是只能一輩子吃苦。雖然也有和離,但和離的女人過的什麼日子,想想都能知道。

    她極力勸說陳氏:“娘,咱們家會慢慢好起來的。您看,我每日都在努力寫話本,現如今又跟關少爺他們合夥開茶館,往後每月的進項必不會少了;而你們也在努力幹活,除了種田種菜,還養羊養雞。看吧,不到一年的時間,咱們家絕對會比很多人家的日子都好過,到時候給大姐置辦豐厚的嫁妝,還愁找不到婆家?”

    “再者,等我忙完這一陣,把這部話本寫完,就抽時間教幾個姐姐讀書寫字,你也抽空教她們做些繡活。姐姐們又都長得好,到時候便是配個秀才都使得。何必急於一時,挑都不挑就把大姐給嫁了呢?大姐跟著咱們吃了十幾年的苦,好日子還沒過幾天,便又去給人做兒媳婦伺候公婆伺候相公。要是嫁的相公不好,還遇上個惡婆婆,那真是一輩子都在受苦了。”

    最後這一句,算是徹徹底底觸動了陳氏。

    可不是麼?這個家裡,她虧欠著每一個孩子。其他的都還好,還有補償的機會;可杜方菲一出嫁,這個家的日子過得好不好,跟她就沒多大關係了。

    “行,那就依你,你大姐的婚事不急,再等上半年也使得。”她終於鬆了口。

    有嫁妝,又識文斷字,即便年紀大些,想來也不愁嫁。

    杜錦寧也知道陳氏的焦慮,又安撫她幾句,給她吃個定心丸:“等我過了年,在書院裡也看看,仔細留意著,如果有合適的,我會跟您說的。許成源,咱們也看著。其實沒准人家都訂親了呢,咱們娘兒兩個卻在這裡為個沒影兒的事爭執不休。”

    陳氏一愣,不禁笑了起來:“是我太著急了。”又道,“行,就照你說的辦。”

    ……

    且說許家那頭,許成源回了家,便跟丟了魂似的,坐在桌前拔拉著碗裡的米粒,眼睛直愣愣的盯著某一處,半天不動彈一下,把母親謝氏嚇得不輕。

    想想兒子天黑了才回到家,謝氏直以為是撞了客,一把將飯碗撂下,顫抖著手去拿米拿香拿紙錢,去門口燒了紙錢和香,又嘴裡念念有詞地撒了米,拜了幾拜。

    可回到屋裡,見兒子還是剛才那樣,兩眼直愣愣地發呆,她急得差點掉了眼淚,問道:“源哥兒,你到底是怎的了?”

    “啊?什麼?”許成源這才回過神來,不解地看向母親。

    “你剛才,就那樣……”她學著許成源發愣的樣子,兩眼發直,把許成源逗得“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娘,您可真逗。”

    “你還笑?”見兒子似乎恢復了正常,謝氏的心放鬆了一些,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剛才可是嚇死娘了。”

    “娘,我沒事,剛才在想一件事呢。”許成源道。

    “什麼事?是寫話本的事?”

    許成源猶豫了一下,本想點點頭,但想了想,他還是搖了搖頭,輕聲道:“不是。”

    “那是什麼事?”謝氏疑惑地看著他,心裡總還有些擔心兒子的狀況。

    “娘。”許成源垂下眼瞼,將一口飯扒進嘴裡,慢慢咀嚼著,問道,“曹家那頭的婚事,已經作罷了吧?”

    說到這事,謝氏的臉就沉了下來:“提他們幹嘛?一群白眼狼。”

    許家的家境原先還是可以的,在城外也有幾十畝田地,謝氏又能做繡活,雖不富裕,日子卻能過得下去。正是如此才能送許成源念書至今。可後來許成源的父親生病,家裡急著用錢,田地便賣了出去,還倒欠了債;偏他去世時,謝氏哭的狠了,眼睛又看不見了,做不了繡活,家境這才敗落了下來。

    許成源是讀書人,人長得不錯,家境也還可以,最重要的是家裡人口簡單,謝氏又是個慈和人,親事自然不愁,隔壁的大伯母曹氏就將她的侄女說給了許成源。可讓母子倆沒想到的是,他們家境一敗落,曹家人的嘴臉馬上就變了,不光曹氏一再地上門催債,還幫著侄女曹芳退了親。

    說起這個,謝氏就一肚子的火。

    許成源心裡卻是無比慶倖。他並不喜歡曹芳,可架不住母親被大伯母一再竄掇,幫他訂下曹家的婚事。母親都不知道曹家來退婚時,他心裡真是大鬆了一口氣。

    “娘,我今天看中了一個姑娘。”他決定把心思跟母親說說,免得母親又自作主張幫他訂下別的婚事。

    “啊?”謝氏十分詫異,“你怎的……是哪家的姑娘?”

    “杜家。”許成源道,“就是今天賣豆干的那個杜家,他家的哥兒會寫話本的那個。”

    “就是你們山長新收的弟子?”

    “對。”許成源點頭道。

    因為母親心憂債務,許成源跟母親說過他要寫話本,今天要去向同窗杜錦寧請教,還說杜錦寧的話本能賣到二兩銀子一本。所以謝氏是知道杜家和杜錦寧的。

    謝氏恍然。難怪從杜家回來許成源就魂不守舍的,原來是看上了杜家的姐兒。

    想起今天一起賣豆干的兩個小姑娘,她不由擔憂道:“會不會太小了?我看杜少爺的姐姐,最大的那個也不過才十二三歲吧?”雖眉眼長得不錯,但身材單單瘦瘦的,跟棵竹竿似的,看上去不怎麼好生養。

    “不會啊,十五六歲肯定有了。”許成源詫異道。

    他今天雖然去了市集,但當時一片混亂,他光顧著跟大伯母生氣了,哪裡會留意別人?能看到杜錦寧,還是碰巧眼神撞上了。至於杜錦寧的姐姐,他根本沒有印象。

    “他有幾個姐姐?”

    許成源想了想道:“好像三個吧。”

    他今天去杜家的時候,杜方苓和杜方蕙正在家裡做豆干,他是見過的;後來出門的時候又遇上了杜方菲。這可不就是三個?

    “哦,那咱們見到的不是同一個人。”謝氏明白了,心裡倒放鬆下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4 04:58 PM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套話

    放鬆之餘,新的憂慮又浮上了謝氏的心頭:“源哥兒啊,咱們家這種情況,這門婚事怕是不容易談下來,畢竟咱們還欠著債,討債的都追到市集來了,還正好給杜家人看到。”

    許成源一路回來,滿腦子都是杜方菲的倩影,根本沒空餘想這些。現在真是一瓢冷水從頭澆到腳,渾身涼透了。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可嗓子好像是被什麼哽住了一般,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他低下頭去,掩飾地往嘴裡扒了一口飯,好半晌,方道:“嗯,娘,我知道了。”

    謝氏看兒子這樣子,在心裡歎了一口氣,決定明日擺攤的時候向杜家姐妹側面打聽打聽杜家的情況。

    聽兒子剛才說的,杜家大姐兒也有十五六歲了,難免沒有訂親。如果訂了親,那正好讓兒子死了心;可如果沒有訂親,她也想辦法問問杜家的意思。畢竟兒子是能幹的,家裡的困難也只是一時。等許成源考上了秀才,她的眼睛也好一些了,能做繡活,把債還清,這日子又慢慢過起來了。

    第二天,謝氏又到了市集賣東西。她如今眼睛看不清,不能做繡活;身體又不好,不能做體力活,只能磨兩板豆腐,再收些乾貨來賣。即便昨日被人追債丟了臉,但日子該怎樣過還得怎樣過。窮苦人家,實在沒辦法講面子。

    她到的比較早,杜家姐妹還沒有來。擔心相鄰的位置被人占了,謝氏還拿了東西幫著占位置。

    等了一會兒,還沒見杜家姐妹,她這心便提了起來,生怕她們再不來了。要是不來,她去哪兒打聽杜家的情況去?到莊子上打聽,終歸不好。人家鄉里鄉親的,她這麼一打聽,肯定會有人把話傳到杜家人耳裡。要是造成誤會,可就壞了大事了。

    好在沒讓她等多久,辰時剛過,杜方苓和杜方蕙便來了。

    “這裡這裡,杜家姐兒,來這裡。”謝氏忙熱情地招呼道。

    杜家姐妹對謝氏的熱鬧倒沒感覺意外。許成源是杜錦寧的同窗,昨日還去杜家討教了一番,今天謝氏對她們好,也是很正常的事。

    姐妹倆把東西放下,謝氏就關切地問道:“今天怎麼來這麼晚?”

    杜方苓笑道:“早上要割草喂羊,所以來晚了些。”

    “你們家還養羊啊?家裡人不幫著做?”

    “我娘和我姐姐下地去了。我弟弟要去書院,所以就只能我們兩人幹。”

    “你們家幾口人?你爹呢?”

    ……

    杜方苓和杜方蕙年紀都不大,又是在鄉下長大的。雖說日子過得苦,但有陳氏護著,也沒經歷過什麼複雜的事。就這麼閒聊著,不一會兒就被謝氏摸清楚了家底。

    聽得杜家一窮二白,房子還是莊子上的,田地也是佃的,謝氏心裡便有了底,又問杜方苓:“我看你也有十三歲了吧?訂親了嗎?”

    杜方苓臉色一紅,搖搖頭,不好意思再說話。

    謝氏卻不放過她,又道:“要不我給你說一個?我們鄰居有個小子,人挺能幹的,又老實本份,在酒店裡做夥計,比你大一歲多,他娘前兒個還托我給他尋摸媳婦呢。”

    “不用不用。”杜方苓紅著臉猛搖頭。

    “你先別急著拒絕啊?看看又怎麼樣?反正又不是馬上訂下。要不回頭我跟你娘說說?”

    杜方苓被她說得實在沒法兒了,只得找個藉口推脫:“我大姐都還沒訂親呢,我還早,不急。”

    謝氏終於得到自己想要的資訊,心滿意足,便不再說這個話題。

    杜方苓鬆了一口氣,看到已陸陸續續有人來買菜了,連忙將那包在家裡已切成小塊的豆干打開來,學著昨日杜錦寧那樣吆喝起來:“豆干啊,香噴噴的豆干,便宜又好吃,自食和送禮都行啊。”

    有了昨天的口碑,有人已特意尋過來買;新客人嘗了嘗味道,也願意花幾文錢買一些。就這麼的,昨日久久賣不掉的豆干,今天不到一個時辰便賣光了。

    謝氏見了,十分羨慕,見杜方苓和杜方蕙收拾東西要走,她連忙拉過杜方苓,悄聲問道:“苓姐兒,我問你個事兒。”

    “謝姨,你說。”閒聊了一陣,又借了謝氏的稱,在謝氏的有意交好下,杜方苓對謝氏已十分親熱了。

    “你們的豆干,每日還能不能多做些?我想向你們批發一點。放心,我不在這個集市賣,我到城西去賣。”謝氏道。

    她的乾香菇和幹木耳也是到別人那裡批來賣的。可這東西雜貨鋪都有,並不稀奇,她賣得並不好。現如今看到杜家的豆干賣得如此紅火,她便動了心思。

    “這個……”杜方苓對這個沒什麼主意,想了想道,“這個我們姐兒倆也拿不了主意,得回去問過我娘。”其實是問杜錦寧,不過她不大好說,畢竟杜錦寧年紀小,“我回去跟我娘商量一下,再答覆你可以嗎?”

    “可以可以。”謝氏笑道,“明兒個我仍然在這裡,你問過之後來告訴我。”

    “好的。”杜方苓見杜方蕙把東西收拾好了,便告辭離開。

    兩人回到家裡,陳氏她們還在田裡幹活,杜錦寧也去了書院還沒有回來。今天生意好,姐妹倆幹勁十足,也不歇歇喘口氣,就又熱火朝天地磨起豆子來,打算多做些豆干,明日好多賣些。

    ……

    書院裡,杜錦寧剛剛結束今日的學習,正準備跟關樂和告辭的時候,袁修竹就進來了,對杜錦寧笑道:“杜小子,我草莓上的白粉病已經好了,你那個方法很有效。”

    關樂和詫異地看向杜錦寧:“你還真會給草木治病?”那日杜錦寧說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胡亂吹牛的。

    “嘿,這小子厲害著呢。”袁修竹對杜錦寧也刮目相看。

    那日請杜錦寧去,採用了他的方法給草莓噴大蒜油,又付了二十兩銀子,不過是想找個理由幫一幫這孩子,他其實對於杜錦寧是沒多大信心的——那麼多有名的花木匠都治不好的病,杜錦寧一個小孩子又能做什麼?卻沒想到他竟然真把草莓的病給治好了。

    “你說說,你是怎麼治的?”關樂和來了興趣。

    杜錦寧便把那天的事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一聽杜錦寧把用在茄子等蔬菜上的治病方法用在了草莓上,關樂和便有些失望,以為她只是碰巧而已,就跟那鄉下無知農婦,用給豬牛治病的方法,正巧把郎中束手無策的人身上的病給治好了一樣。

    袁修竹卻對杜錦寧信心大增,對她道:“今天我過來,一來是問問你,你要的兩株草莓苗什麼時候去拿;二來是請你這個花木小郎中再去我的園子,幫我看看樹木的毛病。”

    涉及到本行,杜錦寧十分興奮,點頭道:“行啊,什麼時候去?至於草莓苗,不急,等開了春天氣暖和一些再說。”

    其實在這種天氣暖和的南方,草莓是四季都可以移栽的。但袁修竹的草莓是種在溫泉莊子上的,驟然移到寒冷的地方,必然難以存活。只能等春暖花開後再移植了。

    要是這時候能搭建個溫棚就好了,可惜沒有塑膠薄膜這玩意兒。杜錦寧在心裡嘆惜著。

    袁修竹也認為春天移植最好,便拋開了那個話題,對杜錦寧道:“你這會子有空沒有?有空的話現在就走。”

    杜錦寧轉頭向關樂和詢問道:“先生可還有事?沒事的話我就去了。”

    關樂和身為山長,很少親自給學子們授課;書院的具體事務也有人管著,他真要撒手的話,是很清閒的。這會子他也沒事,便道:“行,去吧,我跟你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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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4 04:59 PM

第一百二十七章 袁家園子

    袁修竹所說的園子,並不是溫泉山莊的那個,而是城裡的宅子。

    袁家本就是官宦人家,往上數三代都有人做官的,袁修竹又在各地任職多年。做外任可比京官油水豐厚多了,他致仕後回來置產,便買了一處占地七八畝的大宅子。

    他在園子裡建了亭臺樓閣,移了許多花木,引了活水,做成了像杜錦寧前世看到的江南園林那般樣子。這南方的冬天暖和,十年裡都不見下一場雪的,草木依然蔥綠,景致十分優美。走在這園子裡面,杜錦寧就仿佛回到了前世。

    她重生之前,正在打造這麼一個園子。那是一個高級別墅社區,依山傍水,對外宣傳是中國古典園林環境,杜錦寧與導師一起負責園林設計及花木種植工程。

    “小寧啊,你看,就是這棵樹。”

    聽到袁修竹的聲音,杜錦寧才回過神來,便看到他們不知不覺間已走到了一處圍牆邊,袁修竹正指著離圍牆不遠的一棵香樟樹說道:“你看看,這是今年春天我才叫人移栽過來的一棵香樟,可自打移過來以後就要死不活的,葉片老是發黃。我叫人來看過,一個個都查不出原因。小寧你給看看,實在不行我就給它拔掉種別的。”

    關樂和上前看了看,正要說話,就聽一個下人過來稟道:“老太爺,齊老太爺來了。”

    “哈哈,那個老頭子,整日吃飽飯了沒事幹閑得發慌,一個勁兒地往我這裡跑。”袁修竹朗聲笑了起來,“快請他進來。”

    可那下人還沒轉身,不遠處就傳來了齊伯昆的聲音:“誰說吃飽飯閑著沒事幹了?我還不是看你一個人怪寂寞的,可憐的很,來陪陪你。”

    袁修竹看著健步走來的齊伯昆,瞪眼道:“死鴨子嘴硬。”

    這倆老頭兒,一見面就鬥嘴,倒是熱鬧得很,關樂和與杜錦寧都見怪不怪了。

    關於這棵香樟樹的事,袁修竹想來曾跟齊伯昆說過。齊伯昆走到近前一看關和樂與杜錦寧圍著香樟轉,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笑道:“你今兒個把咱們的杜小郎中請來給樹看病了吶?”

    “可不是?這樹半死不活的,砍掉嘛,又捨不得;不砍嘛,又礙眼睛。所以讓小寧過來幫看看。要是真找不到問題,就把它給砍了。”袁修竹道。

    說實話,對杜錦寧,他雖表現得比關樂和要有信心一些,但杜錦寧的年紀實在太小了,就算他已幫他把草莓治好了,但對這棵香樟樹,袁修竹還是沒有多少信心。

    關樂和瞅瞅自家弟子,擔心她說了錯話惹人笑話,將剛才被打斷的話說了出來:“樟樹我雖不瞭解,但家裡有不少樟木做的櫃子和書箱,對這東西還是知道一些的。這香樟,大家之所以喜歡拿它來做櫃子、書箱,是因為它有一種特殊的香氣,為蟲蟻所厭,能很好的防蟲。既然做成櫃子都不會被蟲蛀,活著的時候估計也不會有蟲害讓它生病吧?所以這肯定不會是病蟲害所致。”

    袁修竹點點頭:“我們家的花木匠也是這麼說的。”

    擔心杜錦寧看不出原因心裡著急,他正準備說些場面話好給杜錦寧一個退路,就聽杜錦寧忽然問道:“你家這段圍牆,是不是剛砌的?”

    袁修竹一愣,點頭道:“對。”

    “原先這裡是建有房屋?後來拆掉了,用舊磚在旁邊建了一截圍牆,再刷上石灰?”

    “對。”袁修竹又點頭。

    旋即他疑惑地問道:“怎麼?這圍牆對香樟樹有影響?”

    齊伯昆也有些傻眼:“難道是風水問題?你還會看風水?”

    杜錦寧說的這些話,在他們看來也只能這樣解釋了。否則這麼一截圍牆,離樹還有兩三丈的距離,而且圍牆不高,樹還不矮,總不能說是圍牆擋了這棵樹的太陽光吧?這不扯蛋嗎?

    關樂和上前兩步,給杜錦寧眨了眨眼,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別亂說話。

    看不出這樹有什麼毛病不要緊,想來袁修竹對她也不抱什麼希望,不過是死馬當成活馬醫罷了。看不出來,就大大方方說出來,誰也不會責怪她。

    子不語怪力亂神。可如果她為了面子,說些鬼鬼神神的話,袁修竹和齊伯昆肯定會對她印象大壞,往後再想要改變這種印象,可就難了。

    見自家先生維護自己,杜錦寧心裡一暖,笑了笑讓他放心,便轉頭對袁修竹道:“依我看,這是土壤的問題。想來你們當初拆房子,下面的地基並沒有深挖,樹坑處也沒有重新換土,就直接把香樟樹栽種到這裡來了。那地基裡含有石灰等物,刷圍牆也用的石灰,還有可能直接在這裡拌漿,讓石灰滲到泥裡。這石灰對香樟樹有害,所以它才長不好。現在是半死不活、樹葉發黃,等再過上半年,那些葉片就會萎縮,邊緣枯焦,這樹就徹底沒救了。”

    眾人沒想到杜錦寧剛才特意指出圍牆是這麼個意思。

    “是這樣嗎?”袁修竹還將信將疑。不過,別人都找不出原因,杜錦寧起碼能一語道破這裡原來的情況,倒像是有幾分道理的樣子。他便也姑且相信。

    “那這樹還有救嗎?”他問。

    杜錦寧猶豫了一下:“先把它移走,看看它的生長情況吧。”

    在現代,這種黃化病還是挺容易治的,直接往樹根下注入硫酸亞鐵就可以了。但這是古代,去哪兒來的硫酸亞鐵?雖說把鐵放進硫酸裡就能分解出硫酸亞鐵來,稀硫酸頂著“綠礬油”的名稱早在唐代就被煉丹的道士給煉出來了,但她一個鄉下小子,去哪兒知道綠礬油這玩意?這些可都是飽讀詩書的。她要是說在書上看到的,這些人非得讓她指出是哪一本不可。

    她可不想為了一棵樹,給自己找麻煩。

    “移走?”袁修竹皺起了眉頭。

    這棵樹也有一層半屋子那麼高,當初把它弄來種上,就費了許多功夫。現在又要移它,麻煩事還不少。

    “能不能把它挖出來,換了土再種下去?”他問道。這樣折騰起碼小一點。

    杜錦寧搖搖頭:“我建議您還是換別的樹來種。這裡的土對香樟不好,但換了別的樹,卻能種得好。”

    香樟樹這種植物,喜酸性土壤,在偏鹼性土壤中容易得病,最終整株枯死。而這一片地有建築垃圾,石灰含量很多,鹼性化比較嚴重。即便挖開了一部分面積,換了土,將樹重新種下去,或許它短期內能存活了,但過上一兩年,根系發達了延伸到別處,還是會受鹼性土壤的影響。

    倒不如將它移到別處,換些喜歡鹼性土壤的植物來種。

    袁修竹也沒什麼好主意,便一事不煩二主,問杜錦寧道:“那種什麼?你給個意見。”

    “種一兩株大葉紫薇吧。”杜錦寧道。紫薇樹喜歡酸性土壤。

    袁修竹看了看那樹香樟樹,有些不捨得:“那這棵樹就不要了?”

    “這樣,你先選個喜歡的的地方,我給你看看那裡的土壤合不合適。”杜錦寧道。

    袁修竹倒也無可無不可。在附近看了看,便要伸手出來指點。

    “不要在這附近,最好遠一些。”杜錦寧連忙阻止他。

    袁修竹摸摸鬍子,一時沒甚主意,只得道:“走罷,我領你們逛逛園子,小寧你也幫我選一塊合適的地方。”

    這話正中杜錦寧的下懷。她正想看看袁家園子有什麼花木呢。種田辛苦收益又不高,她可不願意陳氏她們天天在田裡累死累活的。種一點夠口糧就行了,別的地,完全可以培育花木來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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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4 05:00 PM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古代的科學試驗

    不過,這只是她的一點構想。一來不知道這漓水縣的花木生意有沒有市場;二來也得四處去尋找一些花木來做扡插或播種。否則,她這想法也僅僅是空想。

    這雖是冬天,植物們都在裝樹,並沒有多少開花的,但杜錦寧是做這行的,一眼就認出了這園子裡有不少她想要的花木,比如淩霄、絡石藤、金銀花等攀爬植物,木槿、長春花、月季等花卉,唐菖蒲、花葉良薑、腎蕨等觀葉植物。她心裡大喜過望,盤算著如何向袁老爺子索要一些枝條或種子。

    袁修竹領著大家走了小半個園子,終於找到了一塊他覺得合意的地方,指著一塊空地對杜錦寧道:“小寧,你看這地方合不合適?”

    “請稍等。”杜錦寧指著不遠處在冬天裡仍然開放的月季花,問道,“我能採幾朵花用用麼?”

    “自然可以。”袁修竹點點頭。

    那月季開得甚旺,即便不採,過幾日也會敗掉,他並不心疼。他對杜錦寧採這月季花的用意感興趣。

    杜錦寧先對跟著他們的一個小廝道:“勞煩拿個碾缽來,還有四隻碗,一些食醋和做麵點的堿。”

    小廝看了袁修竹一眼,見他點頭,便答應一聲,飛快地離開了。

    杜錦寧這才去採了十幾朵月季花。

    原先東張西望的齊伯昆也好奇起來,問杜錦寧道:“杜小子,叫你選塊地方種樹,你弄這些東西做什麼?莫不是餓了,要醋泡月季花給我們吃?”

    袁修竹被這話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關樂和見自家小弟子剛才說得頭頭是道的,便已經打消了干涉她的念頭,只管看著她折騰。聽到齊伯昆的話,他不禁也莞爾一笑。

    杜錦寧卻賣上了關子,點頭道:“正是,齊爺爺您要不要嘗嘗?”

    齊伯昆臉上戲謔的表情一滯,猛翻白眼:“信你才怪。”

    “哈哈哈……”袁修竹見老友被噎,越發笑得厲害,拍著杜錦寧的肩膀道,“小子,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杜錦寧也暗地裡翻了個白眼。

    誰能懟贏齊伯昆,袁修竹就喜歡誰,她明白的。

    不一會兒,小廝氣喘吁吁地拿著東西過來了。

    杜錦寧把月季花瓣摘下來,放到碾缽裡,將其碾出汁水,分別倒進四隻碗裡,然後在其中兩隻碗上各放進一些食醋和堿。

    其他幾人都好奇地圍上來觀看,便是那個小廝也不例外。

    “呀,你們看,變了變了。”齊伯昆跟個孩子似的指著兩隻碗叫嚷起來。

    袁修竹也顧不得跟他鬥嘴,眼睛緊緊地盯著兩隻碗。

    只見放了醋的那個碗,裡面淺紅色的月季汁顏色漸漸加深,變成了紅色;而放了堿的那一隻碗,則變成了黃色。

    “這是怎麼一回事?”關樂和問杜錦寧。

    杜錦寧敢在這些人精面前做這些,早就準備好了說辭,同時也為自己以前的種種行徑給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打小就愛瞎琢磨這些,以前年紀小,跟著我娘她們去田地,又幹不了什麼,便一個人擺弄擺弄這個,擺弄擺弄那個,各種亂琢磨。這是我擺弄泥土和花朵時發現的。”

    她指著紅色汁水的碗道:“我們先記住,當放入酸性的東西進去時,這月季花汁就會變成紅色;放鹼性東西時,就變成黃色。”

    說著,她將剛才從香樟樹下挖出來的泥土放進一隻碗裡。只見那碗裡的汁液變成了淡淡的黃色。

    “這是鹼性的?”袁修竹道。

    “對。香樟樹最不耐鹼性,所以把它種在鹼性土壤裡,它就容易生病。”

    杜錦寧說著,又拿著小樹枝跑到袁修竹準備移栽香樟樹的地方,挖了些土,拿回來放到了僅剩的那只碗裡。

    不一會兒,那碗裡的汁液變成了紅色。

    “這裡的土壤是酸性的,比較適合香樟樹生長。”杜錦寧道,“袁先生,這幾日你有空就可以叫人把樹移過來了。”

    “好好好。”袁修竹此時看向杜錦寧的目光就跟看什麼稀奇物種似的,既驚奇稀罕,又充滿了探究。

    杜錦寧就當沒看到。

    她也想安靜地做一個穿越女,不顯山不露水。但無奈自打穿過來之後,就被生活逼得不得不顯出各種本事,否則就活不下去。不過她也不怕,她有“天才”的名頭和光環,做事聰明些、超前些、厲害些,也很正常嘛,根本不怕別人懷疑。

    她的來歷可是清清白白的,誰也查不出什麼來。誰叫她是魂穿的呢?

    這會子袁修竹再也不會懷疑杜錦寧的本事了。他在懷裡掏了掏,掏出一張銀票,遞給杜錦寧:“這是酬勞,拿著。”

    杜錦寧連忙擺手:“上次先生您已給的夠多了,我因為處境窘迫這才厚著臉皮收了下來。這次我真的不能再要了。”

    “哎。”袁修竹板起了臉,“你莫不是看不起你家先生?我是那種叫人做事不給錢的嗎?叫你拿著你就拿著。”說著抓起杜錦寧的手,將銀票往她手裡一拍。

    “我能不要銀票,要別的東西嗎?”杜錦寧拿著那張銀票,苦著臉問道。

    “要什麼?如果你要草莓苗,等春天了,再多送你幾株。”袁修竹大方地道。

    “不是,我想要你這花園裡的一些花木枝條和種子。”杜錦寧道。

    雖然她知道,以袁修竹的個性,定然會連銀票帶東西一起給她。但對花木的渴望,還是讓她厚著臉皮開了口。

    “只要我這裡有的,儘管拿。”袁修竹道,“銀子也一起收好。”

    他這園子看上去雖然精緻,但還真沒有多少名貴花木——名貴花木都被他移到溫泉莊子上了。所以杜錦寧想要的話,他自然不會吝嗇。

    “既如此,這銀票我就不能收了。”杜錦寧將銀票又塞了回去,然後正色道,“您是我先生,我為您做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事,還收您二十兩銀子,我成什麼人了?您要再這樣,往後您這園子的草木有什麼問題,我也不敢來了。”

    袁修竹還想吹鬍子瞪眼,關樂和開了口:“袁伯伯,您還是把銀票收回去吧。錦寧說得對,他是弟子。‘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這再正常不過了。他既有一番心意,您領了就是。要是實在過意不去,下回再請他來,您再給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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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4 05:01 PM

第一百二十九章 顧渚紫筍

    袁修竹想了想,便將銀票收了回去。

    他道:“眼看著快午時了,來了我這裡,又怎麼能讓你們空著肚子回去呢?我早已叫廚房準備了些飯菜,大家吃一點再回去吧。”

    齊伯昆回到漓水縣、孫子又去書院裡上學後,他就沒事幹,整天呆在袁修竹這裡,混吃混喝早已成了常態,他自然不會推辭;而關樂和跟袁修竹共事多年,也不會客氣。兩人都點頭應道:“行,那就叨擾了。”

    而杜錦寧的意見,則直接被大家忽略了。

    杜錦寧也沒有那麼不識趣,當即跟著大家往花廳處走。

    袁修竹是個吃貨,他家的飲食自然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大家吃得都很開心。

    飯罷,下人們把飯菜撤了下去,沏了茶上來。

    杜錦寧對於茶,十分好奇。

    上次去溫泉莊子,飯後袁修竹也讓人沏了茶水出來給大家。當時下人並不是拿出茶葉來沏泡,而是從大壺子裡倒出來的茶水來給大家,杜錦寧沒有看到茶葉,喝著茶湯感覺不怎麼樣。

    只是那時候,她跟袁修竹等人不熟悉,且處境艱難,還沒從杜辰生的掌控中逃脫出來,一切發家致富的行為都無從談起,她也無心探究茶葉如何,所以當時也就沒問。

    現如今,她則已有閒心想看看這時代的茶葉了。

    因為她知道,唐朝人流行煎茶法,宋代人喜歡點茶。這個架空時代既然是宋朝延續下來的,他們現在喝的應該是用竹筅將茶末打出泡來的茶湯才對。可並不是。難道歷史依然朝前發展,茶葉的發展已跟明清時一樣,以散茶為主,以渝飲法為主要的喝茶方式了?

    眼前這碗裡淺綠色的茶湯,應該就是用茶葉自然泡出來的,味道嘛,一般般,而且聞起來並沒有現代名茶的香氣,鮮爽度也大打折扣,就跟杜錦寧喝過的三級茶四級茶一般。

    杜錦寧前世跟著導師各處做項目,可是喝過不少好茶的。茶樹種植與栽培也是她們的課題之一,對於如何制茶,也有大致的瞭解。

    所以她很好奇,想知道她們喝的這是什麼茶。

    “袁先生,我能看看您家這茶葉麼?”她問道。

    見杜錦寧睜著大眼睛,一副十分好奇的樣子,袁修竹一笑,得意道:“怎麼樣?品出來了吧?我這可是新得的好茶。”說著起身,去了隔壁裡間。

    呃,還好茶?杜錦寧無語。

    不過看到向來喜歡跟袁修竹喝反調的齊伯昆沒有說話,反而一副“茶味人生細品悟”的樣子,一臉陶醉的喝著茶湯,杜錦寧心裡有了一絲的明悟。

    不一會兒,袁修竹出來了,手裡拿了一包茶葉,遞到杜錦寧面前。

    杜錦寧將茶包打開,一捧翠綠色的茶葉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真的是翠綠色,上面披著薄薄的白毫,每個芽頭還帶著點微微的紫,顏色比她在現代看到的所有茶葉都要鮮豔漂亮。這些茶原料倒採摘的很嫩,雖是一芽兩葉,但葉片都包裹著芽尖,跟顆竹筍似的,煞是好看。總之,這捧茶葉比她在現代看到的茶葉都要好看漂亮。從外觀上來說,確實是好茶。

    顧渚紫筍。

    杜錦寧差點脫口而出。

    她問袁修竹道:“這是什麼茶?”

    “顧渚紫筍。”袁修竹道。

    果然!

    杜錦寧將茶葉湊到鼻尖聞了聞,茶葉的清香味雖然也有,但並不明顯。她放下茶包,拿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仍然如她剛才所喝的那樣,香味不顯,滋味苦中帶澀,鮮爽度不夠。

    她不由得皺了皺眉。

    這顧渚紫筍,在她那個時空,可是唐代的貢茶,陸羽在《茶經》說:“陽崖陰林,紫者上,綠者次;筍者上,芽者次。”紫筍茶的稱呼由此而得。

    開始這茶是餅茶,後來明朝洪武年間“罷貢”,顧渚紫筍又被改制成了條形散茶,直到明末清初逐漸消失。二十世紀的顧渚紫筍,是重新研製發掘的,制法已與古代不同了。

    現在她所處的這個時空,歷史在宋代拐了個彎,顧渚紫筍沒有以餅茶的形態出現在她面前,而是條索形,看來歷史的長河雖拐了個彎,卻依然向前延伸了。

    她心裡有了譜,眉頭一鬆,放下了茶杯。

    “怎麼樣?這茶好吧?”袁修竹沒有注意到杜錦寧的表情變化,笑呵呵地問齊伯昆和關樂和道。

    齊伯昆撇了撇嘴,沒有說話。倒是關樂和點點頭,很讚賞地道:“果真是好茶。”

    杜錦寧忍不住問道:“袁先生,這茶是貢茶嗎?”

    “貢茶?”袁修竹朝杜錦寧豎起了大拇指,“小寧兒你那嘴巴還真不錯,能嘗得出來這茶的好壞。這確實是貢茶,每天春天要向皇家進貢的。不過貢的不是這種散茶,而是餅茶。餅茶的工序繁複,還需在裡面加許多香料,價錢昂貴。老夫不大喝得慣那香料的味道,而且覺得太奢侈,所以寧願喝散茶。”

    杜錦寧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關樂和是習慣午歇的,吃過飯便犯困,喝過茶後,便站起來告辭。

    杜錦寧自然也跟著告辭。跟關樂和乘車到書院,她便下了車自己回了莊子。

    回到家裡,不等她放下手裡的布包,杜方苓就迫不及待地跟進了屋,把謝氏的話跟她說了,問道:“可不可以?”

    “可以啊,這是好事。”杜錦寧本就有做批發的意思。

    雖說這兩日杜方苓她們到市集去賣東西,沒有發生什麼事,但杜錦寧終究不大放心。

    集市裡魚龍混雜,小偷小摸的很多。杜方苓和杜方蕙兩人長得又好,還是最好賣的年紀,沒准就會有人盯上她們。如果在回家的半道上將她們擄了去,那真就完蛋了。不說別人,光是杜雲年都得好好提防。

    所以她們還是只呆在家裡做事的好。有像謝氏這樣的人來批豆干,由她們去城裡售賣,杜方苓她們騰出手腳來多制些豆干,那點讓出去的利益就賺回來了,收益絲毫不比自己在外辛苦兜售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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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4 05:03 PM

第一百三十章 梁先寬來訪

    見杜方苓還有些不樂意,杜錦寧便將這些情況給她分析了一遍。

    杜方苓頓時嚇了一跳,連忙點頭道:“好,我們不去賣豆干了,就批發給謝姨。”

    杜錦寧又道:“等咱們有錢了,還可以買一頭小毛驢來拉磨,這樣就可以多做些豆干。不光能批發給謝氏,還可以賣到別的地方去,比如酒樓。到時候我們開的茶館也賣這種小食,需求量挺大的,光你們倆做這個,哪裡做得過來?”

    賣到酒樓的想法,在聽到關嘉澤說城裡最大的酒樓醉仙樓是關家的產業,杜錦寧便有這種想法了。只是當時還不知道這豆干是不是個稀罕物,她沒好貿然開口。現在知道這裡還沒有豆干這種東西,她自然就打起了主意。

    “真的?”聽杜錦寧描繪錢景,杜方苓又興奮起來,忘記了剛才心中的恐懼,笑道,“要是那樣,那咱們不是要掙好多好多錢?”

    這兩日賣豆干賺的錢,就已讓她和杜方蕙興奮得合不攏嘴了。剛才磨著豆子,姐妹倆就會忍不住掏出銅錢來,數了一遍又一遍,數完後,兩人就相對而笑,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現在杜錦寧跟她說還可以掙好多好多錢,她兩眼放光,都快冒星星眼了。

    “可不是?所以呢,好好幹。”杜錦寧給她打氣。

    “我去做豆干了。”杜方苓跟打了雞血似的,飛快地跑了出去。

    “喂……”杜錦寧還有話呢,可還沒等她開口,屋裡就沒了杜方苓的影子,她只得笑著搖了搖頭。

    將東西放好,杜錦寧出了門,去了廚房,對正忙活的兩人道:“三姐、四姐,我去後山一趟。”

    “去後山做什麼?”杜方苓一面忙活著手裡的事,一面頭也不回地問道,“你不寫話本了?”

    “嗯,我有事想去看看。”杜錦寧說了一聲,便打算出門。

    “寧哥兒,小心些,別走遠了,山上有野獸。”杜方蕙不放心,追出來沖著她的背影喊道。

    “姐,你放心,我不走遠,就在你割草的地方看看。”杜錦寧道,笑著揮了揮手。

    杜錦寧雖沒上過山,但從莊子去往山上的路就在杜家附近,出了門一眼就能看得見。

    杜錦寧沿著山路往上走,只見山麓兩邊都被莊子裡的人開了荒。此時是冬天,地裡並未種莊稼,只剩了玉米稈在那裡。再往上走一段路,這些被開墾過的土地就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雜草和雜樹。想來莊子上的人都在這裡砍柴,低矮一些的樹木有些被砍伐了一半枝丫,還留一半繼續生長著。

    “啊,杜少爺,你到山上來幹什麼?”一個聲音從前方的小徑上傳來,緊接著,挑著一擔柴的董大成走了過來。

    “董叔。”杜錦寧拱了拱手,“您上山砍柴吶?”

    “是。”董大成將柴往旁邊一放,喘了口氣,用掛在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汗,又一次問道,“你來這裡幹什麼?這山上雖沒有大型猛獸,但還是很危險的。趕緊回去,以後沒有大人帶著,可千萬別一個人跑到山上來。”

    走到這裡也差不多了,杜錦寧也沒有堅持,問他道:“這山有多高?”

    “有多高?”董大成想了想,“有多高我也說不上,不過咱們現在站這個地方,還不到山頂的五分之一。”

    杜錦寧點了點頭,到旁邊樹下抓了一捧土,摘了一片樹葉包著。轉回來見董大成喘勻了氣,便道:“我們走吧,下山。”

    董大成就擔心杜錦寧犯強,不聽勸,聽得此言極為高興,將柴又重新擔到肩上,道了一聲;“走。”

    跟在董大成身後往山下走,杜錦寧問道:“這座山,可是書院的?”

    董大成搖了搖頭:“這山不過是荒山,又種不了什麼東西,書院怎麼可能買下來?這座山都是歸屬於衙門的,所以咱們在山麓開荒種玉米,才沒有人來管,畢竟咱們書院在縣裡還有幾分面子。”

    杜錦寧微微頷首,眉頭微蹙了蹙。

    今天在袁家喝茶,她萌生了在後山上種茶的念頭。不過不是她自己種,而是讓關樂和吩咐董大成組織村民們種。

    書院雖每個學子每年收二十兩銀子束脩,但書院要請先生,要修繕房子,每年的開銷不小。有一次她在關樂和處練字,聽他跟袁修竹談起,說隨著書院的名聲越來越響,收的學子越來越多,莊子上出產的收益已供不上書院的開銷了,需得每年再募捐些銀兩。當時關樂和還歎息,說縣中富戶都不願意募捐,靠幾個當官的供給,長年累月,誰也負擔不起。

    如果這山上能種上茶樹,制出炒青綠茶來,或許能解決關樂和的難題。

    關樂和對她如慈父一般,處處為她著想,維護著她,她便想以這樣的方式回報於他。

    可這山不是書院的,就很麻煩。需得再讓他們這些人再掏錢來買山地,這筆開銷,想來也能讓關樂和頭疼好一陣子。

    她又問:“山腳下的那些土地,是能開墾多少就開墾多少嗎?大家種的糧食,都不夠吃,要用包穀來貼補嗎?”

    董大成搖了搖頭:“不是。開始是大家沒打招呼就悄悄跑到這山上來開荒,書院裡沒管;後來家裡有壯勞力多的,就開了一大片;那些孤兒寡母的,需得再往山上走才能開墾一小點面積,甚至沒有合適的地方開墾。為了搶地,莊子上還鬧過不少糾紛。最後書院就規定,每家只允許開墾九分地,多的不許占。其實有九分地種的包穀,也盡夠了。”

    “至於糧食,書院慈善,交的租金並不高。只要肯下力氣去打理田地,又不遇上災荒年,田地裡收穫的糧食也是夠吃的,畢竟田地的大小是按家裡人口數量來佃的,壯勞力多,自然就多佃些,收穫自然就多。山上種的包穀,大家都是拿來養豬,人吃的倒少。有大米吃,誰吃這個呢?”

    杜錦寧點了點頭。

    如果是這樣,書院買下荒山種茶,對莊子上人的生計倒是影響不大。

    此時他們已下到山腳下了,杜錦寧正要問董大成要不要歇一歇,就見杜方蕙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她一驚,連忙迎過去問道:“怎麼了?家裡出了什麼事?”

    “是……是你一個同窗來了。”杜方蕙喘著氣,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

    “同窗?是昨日來的那個嗎?”杜錦寧問道,“你慢點走,讓他多等一會兒又有啥要緊的?跑成這樣。”

    杜方蕙擺擺手:“不是昨日那個,是一個……”她想了想,不知怎麼形容。

    杜錦寧也不問了,對董大成道:“董叔,那我就先走一步。”

    “去吧去吧。”董大成笑呵呵地道。

    杜錦寧讓杜方蕙慢慢走,自己快步回了家,便看到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人站在她家門口,因背對著她正在眺望遠方,看不見容貌,杜錦寧一時沒能辨認出他是誰;在他身後,還站著一個小廝打扮的人,樣子陌生,並不是杜錦寧所認識的。

    她走到近前,朗聲道:“敢問兄台,請問你是……”

    那人轉過身來,笑道:“幾日不見,杜師弟不認得我了?”

    杜錦寧一愣,十分意外地叫道:“梁兄?”

    這人卻是在書院裡跟她比試過一回的梁先寬。

    梁先寬輕輕頷首,笑道:“還好,還認得我。”

    “梁兄說笑了,剛才背對著,自然沒能認出來。”杜錦寧指著家門口,“梁兄家裡請坐。”

    說著,她心裡挺感慨。同樣是找上門來,梁先寬看到家裡只有女眷,便避嫌地只在門口站著,並不進去,十分懂禮,心思也細膩;許成源在這方面就差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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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5 07:37 PM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互相試探

    三人進了屋,分賓主坐下。

    梁先寬打量著屋裡的擺設,笑著問杜錦寧道:“你是打算過了年才去書院?”見杜錦寧點點頭,又問,“那整日在家裡幹什麼呢?”

    “也沒幹什麼,在家裡看看書,然後幫家裡做點活兒。剛才便是去了山上自家的地裡。”杜錦寧道。

    梁先寬這人,她並不瞭解,但她知道他並不是心思簡單之輩,還跟關嘉澤不對付,她自然不會什麼都說。“見人只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顆心”,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梁師兄今兒個怎麼不去書院?”雖說好奇梁先寬的來意,但杜錦寧決定先寒喧幾句,同時也套套梁先寬的話。可別她家什麼情況都給梁先寬打聽清楚了,她對他卻一無所知。

    “今天家裡有點事,我便請假了。”梁先寬道。

    杜錦寧微微頷首。

    梁先寬看著她,笑道:“你怎麼不問問我家有什麼事嗎?”

    杜錦寧一愣,旋即笑著搖搖頭:“這是梁師兄家裡的事,梁師兄要是想說,自然就說了;要是不想說,我冒然相問,豈不讓梁師兄為難?小弟我雖然不才,沒念過幾天書,但道理還是懂的。”

    “杜師弟要說不才,那我們這些人豈不是連容身的地方都沒有了?”梁先寬笑道。

    他又問:“原先杜師弟是在哪裡念的書?”

    “沒念,就只在家裡由伯祖父教了幾個字,自己看了一些書。”

    “算學也是跟著伯祖父學的?”

    聽得這話,杜錦寧暗暗警惕起來,面上卻是不顯,笑著搖了搖頭:“這倒不是,我伯祖父從不跟我講這些的,只教我念《三百千》,背些《論語》、《孟子》、《詩三百》什麼的。”

    她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問:“怎麼,這東西還要學嗎?一看就懂了。”說著好像想起了什麼,她一拍腦門,“哦對,你們管它叫算學。算學算學,那自然就是一門學問了。”

    她那表情越發好奇了:“你們平日學什麼?是書院裡哪個先生教的?這門學問這麼好學,那豈不是很簡單?”

    她這裝天真裝傻不要緊,可把梁先寬說得滿心奔潰:你這啥都沒學都比我這書院算學第一名的厲害,你要是學了,那你豈不要上天?

    “沒有,不覺得簡單,等年後師弟去了書院就知道了。”杜錦寧的話差點讓梁先寬淚流滿面,他決定不再聊這讓人心塞的話題,也別打聽杜錦寧的事了,趕緊果斷地把事情說清楚,就離開吧,“因為師弟算學厲害,我今兒個就是來請求師弟幫我的忙的。”

    “幫忙?我能幫什麼忙?”這一回杜錦寧是真的好奇了。

    “是這樣。我們家是做木材和家俱生意的,每年到了年關的時候事情就很多,家裡的帳房忙不過來。這不,這兩天我都請假回去幫忙了。”梁先寬道,“因為你算學好,所以我想請你幫一下忙,到我家去和帳房們一起算一算帳。你放心,工錢按老帳房的身份算,一天五錢銀子。”

    說著,梁先寬期待地看著杜錦寧。

    杜錦寧也看著他,心裡有些莫名其妙。

    梁家不至於缺人缺到這個地步吧?她雖那日算學表現不錯,但她只有十歲啊。誰會請一個小孩子去幫算帳的?嘴上沒毛辦事不勞,請帳房人家都要請老帳房,辦事穩重心細,才不容易出錯。這個道理梁先寬難道不知道嗎?

    “呃,這個……”她摸了摸鼻子,十分困惑地問道,“梁師兄,我能問問真實原因嗎?”

    梁先寬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來。

    沒錯,他們家確實生意很繁忙不假,他請假回家幫忙也不假,但還沒到缺人缺到需要請外人來幫忙的程度。他來請杜錦寧,還給那麼高的工錢,全是看在杜錦寧以後會十分有出息的份上。

    他可是聽關嘉澤跟同窗吹牛的時候說了,杜錦寧從未上過一天的學堂,卻在自學識字不到十天的時間裡,就能寫出十分精彩的話本來——那本《倒運漢巧遇洞庭紅》他也放下身段問關嘉澤借來看了,確實寫得很不錯——再加上那日比試,杜錦寧表現出來的過目不忘本事,還有極厲害的算學水準,讓他很是看重,他暗暗起了招攬之心。

    他倒不是跟關嘉澤賭氣,要把跟關嘉澤關係好的同窗拉到他那個陣營裡去。他可不像關嘉澤那般幼稚。

    梁先寬表現出來的心智與才幹,讓梁家家主把他當成下一任家主來培養。既要做家主,把梁家發展壯大,梁先寬明白,光是他一個人打拼肯定是不成的,他還得有幫手。

    而杜錦寧,雖說被關樂和收為了弟子,歸了關家門下。但梁先寬覺得關樂和是一個書生意氣很重的人,他對杜錦寧好,只是愛才,並沒有招攬杜錦寧為關家服務的意思。如此一來,他們梁家先伸出手,沒准就能把杜錦寧招到麾下。

    畢竟杜錦寧是寒門子弟。即便他天資聰穎,又有關樂和的關照,想來也不會走得很遠。因為他有家要養,要賺錢穿衣吃飯養家人。這樣的人要走科舉,何其難也。不走科舉,那他就勢必要找個事情來做。梁先寬給他一個賺錢的機會,慢慢再打感情牌,還怕杜錦寧不感恩戴德,與他梁先寬交好,盡力地為梁家做事嗎?

    退一萬步說,就算杜錦寧最後通過科舉走了仕途,現在梁家給他遞了橄欖枝,等以後他當了官,在方便的時候,想來也能給梁家行一些方便吧?

    總之,見微知著,那日杜錦寧表現出來的聰明、才學與心智,他都很欣賞。他很看好杜錦寧,因此也希望在杜錦寧還沒成為一個人物的時候,燒燒冷灶,儘量地與杜錦寧交好。

    聰明人面前不講暗話,杜錦寧既然問了,梁先寬決定也不隱瞞,很坦誠地道:“我那天就說了,我喜歡你這個人,我覺得你是個很聰明很有能力的人,所以希望能與你交好。不過我家缺人手,確實也是實情。”

    說著,他又十分期待地望著杜錦寧,等著她的回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5 07:46 PM

第一百三十二章 拒絕

    杜錦寧站了起來,十分真摯地朝梁先寬施了一禮,“多謝梁師兄抬愛和照顧。”

    她抬起頭來,直視著梁先寬:“只是我實在是沒時間。想來你也知道,我每日上午要去山長那裡聽課,下午……”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得在家裡寫話本。”

    倒不是她看不起那五錢銀子。雖然比起話本的二兩銀子來,五錢銀子一天的工錢確實少了,但以她的計算能力,想來別人需要一天算清楚的帳目,她不到一個時辰就能算完,並且這還是一條可以長期合作的路子。每年年末去幫梁家算算帳,沒准就能把她一年的束脩給賺回來。

    而且,話本不是每寫一本都能賣得出去的。她的話本之所以能賣出去,每本能賣二兩銀子,全靠關嘉澤和齊慕遠有心幫她,才能高價售出。對於這一點,她心裡跟明鏡似的。

    而且,她絲毫不介意梁先寬表露出來的招攬之意,反而她十分欣賞眼前這人的坦誠。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梁先寬是看到她的能力,看好她的前程,這才願意對她好,願意幫助她。說真的,這比關樂和叔侄與袁修竹、齊慕遠對她的好,還要讓她心裡踏實。至少她知道所賺的一切都是憑本事來的,而不是靠著別人善心與恩惠。那些善心與恩惠,其實讓她誠惶誠恐,不知如何回報,唯恐一不留神就辜負了。

    她其實跟梁先寬是同一類人。如果一開始她有得選擇,她寧可選擇跟梁先寬合作,也不願意接受關樂和等人的好意。前者是交易,可以用金錢來計算,是能還清的;後者是情誼,即便是滴水之恩,她也得湧泉相報,而且湧泉也仍會有心理負擔,唯恐辜負了人心。

    她最怕的就是人情債。

    可命運沒讓她選擇。她是先遇上了關樂和等人,承了他們的許多情,才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既背負了沉甸甸的人情債,她就不能做一丁點兒讓關樂和他們寒心的事。

    誠然,她去梁家算個賬,關樂和和袁修竹可能並不在意,並且還樂見其成,畢竟她能賺一點銀子,以解燃眉之急。但關樂和與袁修竹不在意,不代表關嘉澤不在意。關嘉澤與梁先寬不對付,她要是去梁家算帳,關嘉澤會不會覺得她背叛了他們的友誼呢?青春期小孩子的思維,她不是很懂,但她不敢冒這個險。

    所以,也只能對不住梁先寬了。

    梁先寬實在沒想到杜錦寧會拒絕他。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試探著問道:“是不是怕關嘉澤不高興?”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

    杜錦寧笑了笑,沒有否認,而是站起來又施了一禮:“不管怎麼說,錦寧還是要多謝梁師兄的青睞。不管是誰,能得別人的賞識,心裡總是高興的。知遇之恩,對如今的錦寧來說,很是難能可貴。”

    “其實,關嘉澤不會那麼小肚雞腸的。”梁先寬的表情很複雜。

    “這不是他如何想的問題,是我如何想的問題。”杜錦寧搖搖頭,又拱了拱手,“還請梁師兄見諒。”

    “唉。”梁先寬歎了口氣,歎過之後,他又笑了起來。

    他道:“行吧,不去算帳就不去吧。不過,你不會拒絕我的有意交好吧?放心,我不會做讓你為難的事。”

    “那是自然。”杜錦寧也笑了起來。

    誠然,梁先寬是個有心機的人,但他夠坦蕩,這就讓杜錦寧很是欣賞。

    她自己就是個有心機的人,沒有心機,她也不會這麼快帶著陳氏她們從杜家逃出來。傻白甜在艱難的處境中是過不下去的。可心機深又如何,只要他們不去害人,心存善念,誰能否認他們不是好人?

    話說到這兒,杜錦寧就覺得差不多了。她轉移話題道:“你剛才說你們是做木材和家俱生意的?”

    “對。”梁先寬道,“我們家的買賣其實並不是在漓水縣,而是在郡城。”

    “果然。”杜錦寧點點頭。

    當初陳氏去扛木頭的地方,想來就是梁家的山頭了。

    “怎麼?”梁先寬問道,“什麼果然?”

    杜錦寧並沒有什麼不可對人說的,便把當初家裡艱難,陳氏去扛木頭換油鹽的事說了,道:“我娘要是知道那是你家的生意,她肯定會很願意見你一面,當面感謝的。”

    “呃,我可不敢見伯母。”梁先寬笑著擺手道,“見了她,我會很羞愧的。當初不認識你,沒有關照伯母,是我們梁家的錯。”

    “這怎麼是你們的錯?”杜錦寧也笑了起來。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梁先寬便站起來告辭。

    狠心拒絕了一個賺錢的路子,杜錦寧很是遺憾。於是她化悲憤為力量,磨了墨,便埋頭寫起話本來,發誓要把損失的那筆錢從話本裡賺回來——當然,是通過茶館說書的方式,而不是直接賣給關嘉澤和齊慕遠。

    憤筆疾書寫了大半個時辰,她正歇下來揉揉發酸的手腕,就聽外面有人叫道:“杜少爺在家嗎?”

    杜方蕙已飛快地出去了,問明情況,她轉頭朝杜錦寧喊:“寧哥兒,是關家少爺給你送口信。”

    這時杜錦寧已出來了,認出是曾跟在關嘉澤身邊的小廝,她問道:“你家少爺說什麼?”

    “我家少爺告訴杜少爺,茶館管事的人,他已經找好了,說書先生錢先生也跟茶館簽了五年的契約。請杜少爺在散學的時候,到茶館一聚。”小廝道。

    “行,我一定準時到。”杜錦寧點了點頭。

    回屋看看時辰,離書院散學的時間已經很近了,杜錦寧沒有再寫話本,將紙張晾乾收拾起來,又把筆和硯臺洗了,便去了書院。

    現在不是袁安在的時候了,也不知關家找的管事在不在茶館,她懶得先過去,準備在這裡等著關嘉澤等人出來,再一道去茶館。

    因為杜錦寧每日早上都會在書院上課後過來,關樂和曾跟守門的老蒼頭打了招呼,老蒼頭已跟杜錦寧很熟了。見了她來,忙招呼她進屋裡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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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5 07:48 PM

第一百三十三章 確定

    等了沒多久,關嘉澤便跟齊慕遠、章鴻文一塊兒出來了,看到杜錦寧等在門口,他責怪道:“你既然早來了,要不就去茶館,要不就進書院裡去,等在這裡做什麼?”

    “無妨,這裡也挺暖和。”杜錦寧笑道,“走吧,去茶館。”

    一行人到了茶館,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聽得聲響,從裡面迎了出來,錢東寶也快步跟在了後面。

    “這是我家綢緞鋪裡的一個掌櫃莊越,我把他調過來做掌櫃。他在鋪子裡雖只是三掌櫃,但能力還是有的。”關嘉澤介紹道。

    莊越給大家施禮問安,看上去倒也穩重精明的。

    待莊越行了禮,錢東寶便也上前來,給大家施禮:“錢東寶見過各位東家。”

    大家進裡間坐下,杜錦寧問關嘉澤道:“把錢先生簽的契書拿過來給我瞧瞧。”

    錢東寶雖然是昨日簽的契書,但這終究是茶館的事,關嘉澤特意把他的契書帶在了身上。

    他從懷裡掏出來,遞給了杜錦寧,又笑道:“這契書是我叫我家酒樓的大掌櫃擬的,我又拿回去給我叔叔看過,想來應該沒問題。”

    杜錦寧接過來一看,點了點頭:“不錯。”她將契書遞給正伸頭過來看的章鴻文,自己從懷裡把重新寫了一份的《射雕英雄傳》第一回上冊拿了出來,遞給錢東寶,問他道:“你這樣一本話本子,你需要多久能背熟?”

    錢東寶看了看厚度,想了想道:“給我三天時間吧。”

    吃這行飯的,他們記東西自有自己的一套辦法。而且茶館不開張,對於四位東家或許沒什麼,人家不差那點錢,但他錢東寶沒有賞錢這份收入,家裡過年都會很窘迫。所以這屋子裡所有人裡,最希望茶館能早點開張的就是錢東寶了。他自然得快快把話本背熟,好早日賺錢。

    杜錦寧算了算日子,轉頭問大家道:“臘月二十五日開業,你們覺得如何?”

    關嘉澤一聽便笑道:“杜錦寧你是不是知道我們二十四散學,所以才選了二十五日?”

    “你們二十四日散學?二十五日以後就不用再去書院了?”杜錦寧詫異地問。她還真不知道這個,關樂和沒跟她說起。

    關嘉澤點了點頭:“可不是。”

    二十五日開業?章鴻文的眉頭皺了皺。

    很快就要過年,不管是家裡富有的,還是窮困的,都得置辦些年貨,農村還有殺豬宰羊,事兒多的很。每年村裡許多人家,寫對聯等事除了杜寅生外,也會有人求到章鴻文頭上。所以年前散了學,章鴻文倒比平日還要忙些。

    在這場合一向不怎麼作聲的他,終於忍不住問道:“為什麼趕在過年?為什麼不年後?”

    別的關嘉澤不懂,這些吃喝玩樂的事他還是懂的。

    他解釋道:“章鴻文你這就不清楚了。這城裡許多人,平時節衣縮食的,可過年的時候就大方起來。一年累到頭了,好不容易得歇歇,哪能不放鬆放鬆?去哪兒放鬆去?青樓楚館那些消遣的地方他們不敢進,可茶館卻是要不了多少錢的,且又乾淨,不怕家裡鬧騰。所以大家都喜歡過年的時候邀上幾個平時各自忙碌沒空閒的朋友,一起喝茶聊天,聽聽說書,也是一種樂趣。因此這茶館,平日裡倒還罷了,過年的時候肯定是滿座兒的。”

    章鴻文還真不知道這些,聽著很驚奇:“原來如此。”

    “那就定在二十五日了?”關嘉澤看向齊慕遠。

    齊慕遠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這情形看得杜錦寧有些好奇。

    齊慕遠剛來書院時,他跟關嘉澤互相是不大對付的。雖然因為她的緣故,大家一起合夥開茶館,一起商量事情,這兩人相處時倒也和睦,但仍然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齊慕遠不愛搭理人,關嘉澤有富家小少爺的傲氣,自然也不會去熱臉貼冷屁股,所以兩人就這麼遠遠地相處著。就像上次,關嘉澤要跟梁先寬比試,要不是杜錦寧提出,他絕不會主動去叫齊慕遠一起組隊參加比試。

    可後來又發生了什麼,讓這兩人的關係好起來了?

    “那就這麼決定了,二十五日開業,到那天大家都來幫忙。”關嘉澤拍了板。

    杜錦寧瞅了一眼兩個相貌陌生的小二,問關嘉澤道:“這兩位小二是莊掌櫃請的,還是你們關府的?”

    “哦,是我們關家的下人。”關嘉澤看了他們一眼,不在意地道。

    “莊掌櫃和小二的工錢是多少,咱們趁人齊,現在也確定下來。”杜錦寧提議道。看關嘉澤那樣子,她就擔心這位萬事不上心的大少爺,根本就沒想到這一茬。

    關嘉澤一愣,便滿不在乎的揮了揮手:“莊掌櫃那裡可能要給點。至於兩位小廝,他們在府裡自有月錢,不用再給他們。”

    還真讓杜錦寧給猜著了。

    她搖頭道:“以前他們在府裡拿月錢,是因為他們在府裡幹活。現在不在你們府上幹活了,到咱們這裡來幹,總不能他們的月錢還讓府裡負擔。”

    “這有什麼?反正我們家也不差這兩人的活計。”關嘉澤道。

    他們關家家大業大,一代一代地傳下來,府裡家生子多了起來,並不是所有人都有事幹的,時常人浮於事。可這些世家大族,卻不肯為了節省些開支就丟了臉面。賣家生子,那是敗落之相,那是萬萬不能幹的。因此便也養著這些下人。

    關嘉澤提兩個人出來幫自己的忙,關家上上下下,還真沒把這事兒當回事。

    杜錦寧雖對關家不瞭解,但看關嘉澤的作派,再聯想起前世看小說時瞭解的情形,比如《紅樓夢》裡,賈府明明入不敷出了,還要養著一群閑得發慌的下人,大致也能猜出關府的情況。

    她也沒跟關嘉澤爭執,轉頭問莊越:“你以前在綢緞鋪子裡,是怎麼拿工錢的?”

    “回杜少爺的話,小人原是三掌櫃,跟大掌櫃、二掌櫃一起合拿鋪子收益的一成份子,這一成裡,大掌櫃占五成,二掌櫃三成,小人兩成。這些分成都是按月結算,按月拿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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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5 07:49 PM

第一百三十四章 準備

    “綢緞鋪每個月的收益大概是多少?”

    “這要看季節,過年這段時間是旺季,大概在一百二三十兩銀子左右;平日也就七八十兩。”莊越道。

    漓水縣並不是富縣,有錢人不多,綢緞鋪雖叫綢緞鋪,其實大多數時候都做的是普通老百姓的生意。幾尺一丈的粗布或細布,也賺不了幾個錢。所以一個月下來,收益自然也不多。

    杜錦寧在腦子裡細算了算,道:“咱們茶館面積不大,即便坐滿了人,也就一百人,連茶帶小食,收益都是有數的。不過如果話本效果好,每日裡座兒在七八成滿,想來還是可以保證的。這樣,每個月你拿茶館收益的一成五,小二兩人除了關府的月例銀子,茶館裡有獎金,按他們的表現,給予三十文至一百文不等。至於具體獎勵多少,看他們的表現,到時由莊掌櫃你來決定。”

    “是。”一聽這數字,不光莊越大喜,便是兩位小二也歡喜不已。

    莊越是做掌櫃的,自然會算帳。每日裡說書先生可不止說一場,三場五場都是常事。他在心裡拔拉一下算盤,照正常生意,他拿一成五的話,跟在綢緞鋪裡拿的差不多。可茶館的生意要是紅火呢?再說,寧作雞頭不作鳳尾,他在這裡是大掌櫃,獨一份的,除了這幾個不管事的東家,就數他最大,豈不比在綢緞鋪裡聽人擺佈的強?

    而且,入了七少爺的眼,他還怕往後前途不光明嗎?

    兩位小二呢,他們雖然有月錢,但因為沒有具體的事務,拿的那幾十文錢月錢,也就管個餓不死,想吃口好的都難。可在茶館裡做好了,能拿一百文錢,肉也能買上幾斤了。每隔三四日割幾兩肉打打牙祭,那也很不錯。

    同樣,能入了七少爺的眼,往後的前程還跑得了嗎?多少下人想搶他們這份活兒呢,可得好好幹。

    關嘉澤算學不行,對這些帳目根本算不清;齊慕遠是不在乎這茶館怎麼管;章鴻文是不懂,也沒資格插手。三人都沒有意見。

    於是莊越他們的月錢就這麼定下來了。

    “莊掌櫃,你這兩天往勾欄瓦肆裡跑跑,找兩三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兒,會翻跟斗、嘴巴利索、人比較機靈的,找到後通知我,我看了沒問題就把他們也簽下。”杜錦寧又吩咐莊越道。

    一旁看話本的錢東寶忽然插嘴道:“我家有個孫子,這兩年一直在跟著我學說書,嘴巴子利索,人也比較機靈,就是翻跟斗得學學。杜少爺,我能不能帶他來給您過過眼?”

    他只得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出嫁了且不說,大兒子沒站住,十八歲上死了,沒生孩子的兒媳婦守了一年便改了嫁;二兒子倒是順利的成親生了孩子,卻人笨口拙,繼承不了他的衣缽。

    好在孫子錢有財機靈,錢東寶便有意培養他。要是他自己老了沒辦法再說書,孫子也能接他的班,好歹有口飯吃,不至於跟他爹似的,只管賣體力,活兒累錢還不多,糊口都難。

    像這種知根知底的孩子,杜錦寧自然是樂意接收的,旋即點頭道:“沒問題,到時候你帶他來,一塊兒給我瞧瞧。”

    關家來的那兩個小二,一個叫陳家興,一個叫劉則,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原先聽杜錦寧的話,他們也沒有什麼想法。可錢東寶這麼一開口,他們立刻想自己家的弟弟或是親朋好友來。

    陳家興道:“杜少爺,我弟弟今年十三歲,人機靈,腦子活,也會翻跟斗。”心裡打定主意回家後就操練弟弟,必須在兩天內把翻跟斗給練好囉。

    劉則不甘落後,也道:“我姨家表弟,十二歲,也是很機靈的,那嘴巴子可會說了,我打小就說不過他。”

    “都可以,到時候帶來一塊兒試試看。”杜錦寧道,“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這是要上臺去給客人表演的,那是需要膽量和真功夫的,可不能看在你們的面上就招些不頂事來的,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那是,自己個兒不爭氣,肯定不怨杜少爺您。”陳家興能被關嘉澤選來跑堂,也是個很機靈的,嘴巴挺能說。

    劉則也趕緊表態。

    “你們知道就好。”杜錦寧站了起來,叮囑莊越,“勾欄瓦肆裡的小子還是得找一找,到時候一起比比看,甚至還可以到臺上去表演表演。誰能幹,招客人喜歡,就把誰留下。”

    “是。”關係到自己的收益,莊越對這事自然也十分上心,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

    幾人從茶館裡出來,關嘉澤疑惑地問杜錦寧道:“你叫那些小子們來做什麼?翻跟斗給客人看?”

    杜錦寧卻賣上了關子:“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關嘉澤從因為話本有一點點小欣賞,到現在的完全信服、敬佩杜錦寧,不過是短短半個月的事,他自己還懵懂沒發覺,但對杜錦寧的敬服已讓他不大敢跟杜錦寧使妖娥子,嘴裡嘀咕一句:“不說拉倒。”便沒再多說什麼了。

    莊越的動作很快,只隔了一日,他便叫人來通知杜錦寧,說勾欄裡合適的小子找好了,讓她過去瞧瞧。

    他通知的時間很湊巧,正是書院裡散學的當口。

    其實選這幾個小子,本不用關嘉澤他們摻和的。但關嘉澤好奇心重,專門叮囑了莊越,叫他在這個時候通知杜錦寧。

    杜錦寧跟著來通知她的陳家興一道從莊子上出來,就看到關嘉澤三人都在書院門房處等著了。

    她看向章鴻文:“你要是不方便,就可以不去茶館了。反正也沒什麼事。”

    章鴻文也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少爺,好奇心哪有不重的?但經常性地叫鄭林的騾車等他,他很不好意思,這會子稍微猶豫了一下,他便道:“那這件事就有勞你們三人多費心了,我就先回去。”

    “天黑得早,你趕緊回去吧。”

    關嘉澤跟章鴻文,還是在八卦和氣憤杜辰生等人的所作所為時結下的深厚友誼,此時倒也十分體諒章鴻文。

    杜錦寧一行人到了茶館時,就看到六個十二三歲的半大小子在那裡等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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