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活屍
沒等多長時間,馬達轟鳴,大鐵門刷拉一聲,有個人飛快的沖了進來,都沒顧得上站在門口的兩個人,直接撲過去趴在輪椅旁邊問:“欣蘭,你怎麼樣?”
剛才還對著別理和顏悅色的病美人忽然就冷淡了,給了對她噓寒問暖的情郎哥一個冷臉。
情郎哥根本不在意,站起身來眼神陰鷙的看著文曲和別理,“你們是什麼人?”
這個問題真的問住了,一般犯罪分子看見警察要是這麼問,警察多半可以義正言辭的亮明身份我是警察!但是一個活屍要是這麼問,別理能說她是駐人間辦事處主任嗎?
聽起來不光一點氣勢也沒有,而且很智障。
人生三大難題被她碰見了一個,你是誰?
別理瞅了他一眼,“你管我是誰呢?我是來抓你的人,你偷來的魂魄都弄哪兒了?。”
哼。
活屍冷笑了一聲。
別理發現這活屍表面上看起來跟活人一樣,但是他除了剛才跑進來的時候一條腿不太靈便之外,身體的其他地方也都很僵硬,連眼珠子都轉的慢一點。
就是長得還眉清目秀,打扮成女人的話,除了身高和胸,從別的地方應該也看不出來。
他往前走了一步,後面的病美人跟喘氣一樣喊了一聲:“哥。”
這活屍就這麼停住了,依然戒備的盯著別理跟文曲,但是站在原地沒動。
“我賺錢啦賺錢啦我都不知道怎麼花……”別理手忙腳亂的接電話,雙雙在電話裡擔憂的問:“你們在哪兒?”
別理怕文曲一個人打不過這活屍,於是壓低了聲音跟雙雙說:“讓好姐姐來。”
她是不把自己計算在戰斗人員中的。
文曲板著臉,“你既然陽壽已盡,為何不去投胎?擾亂陽間秩序的後果你知道嗎?”
雖然是問句,文曲帶著責備的語氣說出來的時候,別理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來上學的時候班主任說的話了,為什麼想退學?退學的後果你清楚嗎?
“別廢話了。”
活屍瞳孔裡充了血,周圍陰風陣陣,地上盆裡的花都跟著顫抖,陶瓷的花盆飛起來沖著文曲砸過來,別理握著門把手躲在門後。
這種跨越了種族的斗爭,她的斤兩可能參與不上,不拖後腿就是對文曲最大的幫助了。
瓷盆落在地上沉悶的響了一聲,別理露出來一雙眼,文曲已經和活屍打的難分難解了,雙雙和大胸姐來的很及時,但是也都沒有加入戰場,兩只鬼就靠在門邊跟別理打探發現的過程。
別理十分抓狂。
這是聊天逗咳嗽的時候嗎?
活屍二十厘米長的指甲像是攥了一大把刀,沖著文曲的胸口就抓了過來。
別理心裡抽,剛從門後頭沖出來,就看見有個人先她一步撲了上去,那個病美人依然還是剛才歪歪弱弱的樣子,胸口留了很多血倒在文曲懷裡。
難為她還能從輪椅上站起來。
活屍像是受到了人生不可承受之打擊,狂劃了。二十厘米的長指甲又暴漲了一段,正要不管不顧的往文曲身上鑿洞,就聽見病美人呢喃的喊了一聲哥。
長指甲沒了,狂化後形貌丑陋的活屍把病美人從文曲懷裡奪了過去。
文曲站起身來,和一臉懵逼的別理站在一起。
別理扭頭看著他。
這是什麼劇情!脫了肛了吧?!
文曲彈了彈胸口的血,“他本來也不會抓到我。”
別理像一座雕像,看著抱在一起的兩個人,一個將死未死,一個已經死了又強留不走。
活屍執拗的問為什麼。
被他抱在懷裡的病美人虛虛的笑了一半,“我早就該死了啊,我都知道的。”
“胡說!你活得好好的,好好的。”活屍一只手按著她胸口的傷,“我不會讓你死的。”
“別犯傻了,我也不想活啦。你看看你,現在明明很傷心,但是不能流眼淚,連難過的表情也做不出來,我也心疼啊。”
別理硬生生吃了一嘴混著玻璃渣的狗糧,看著那病美人兩個字喘一下的說:“能死在你手裡,感覺也很好啊。死了怎麼樣?變成鬼魂,我們不是還是能在一起嗎?以前約好了下輩子在一起的,晟哥,你不能一直把我們困在這裡啊。我很疼,我每天都很疼,身體,靈魂,到處都疼,我不想這樣續命了,你真的好自私。”
活屍身體開始泛了青,抱著病美人不肯撒的手也僵硬了,“原,諒,我。”
病美人抬了抬手,沒抬起來,一口氣歎了一半,呢喃著說:“誰讓我愛你呢。”
一道虛影從病美人身體裡飄出來,別理還沒動手呢,這虛影就散了。
活屍的靈魂也從身體裡飄出來,被別理用拘魂瓶裝了起來,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死的,靈魂剛一離體,那屍體就迅速的腐敗了,從泛青到腫脹,屍斑擴散,分分鍾就成了巨人觀。
翻箱倒櫃找到一堆小瓶瓶出來的別理差點看吐。
一口氣沖出大門,跟雄赳赳氣昂昂的張警官面對面。
張警官一臉嚴肅,拉住了別理,“你怎麼在這兒?”
別理揮開他蹲在門口吐。
不一會兒身邊就加入了幾個小伙伴。
大家一起吐,吐完,別理把那些小瓶瓶扔在草叢裡,大胸姐手一招那些瓶子就不見了。
張警官面露菜色,指著別理,“怎麼哪哪兒都有你!”
別理委屈的漱漱嘴,“我就是來買個花,我招誰惹誰了啊?”
簡直想哭。
命運有時候就是會拐了好幾個彎,非要讓你深刻體會一下過去某個時候是什麼心情。
別理第二次坐在這張椅子上,整個人是崩潰的。
“警官,警察大哥,你看屋裡那情況,我就是有生化毒品,我也搞不成那個樣子啊!”
張警官臉白了白,一拍桌子,“老實交代,你去那裡干什麼?”
別理嘴裡發苦,再一次強調,“我真的是去買花的,早上去我姑家了,不小心踢翻了對門的花,又賠給人家一盆,一想,那不如自己也去買點,好歹也換了新房子……警官,我真沒撒謊,一進門就那情況,我都快嚇死了!”
“你是怎麼找到那個地方的?”
“我去實驗高中旁邊一個花店買的,老板推薦的啊,說他家花好,又便宜。”
別理委屈的想哼哼。
“我還沒想到要報警,你們就來了。警官,我真的是冤枉的。”
別理抓抓頭發。
張警官臉一沉,“說實話!”
“這就是實話啊,特別實。”
別理是想明白了,不管怎麼樣都不能說實話,上次說了實話差點被當成智障神經病,這次絕對不能再犯類似的低級錯誤!
張警官腦仁疼,覺得這個案子結束之後自己應該請個假好好休息休息,去去晦氣。
“你在房子裡面有沒有看到什麼奇異的畫面?或者事件,或者人?”
別理小心翼翼的看著張警官,“警察大哥,那些都是封建迷信,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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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揭秘
別理又是第二天一早從局子裡出來的,還是原來的地方,還是原來的人,不過這次不同的是,文曲是跟她一起出來的。
送他們出來的張警官一臉沉重的拍了拍別理的肩膀,別理覺得他的意思可能是,啊朋友再見。
保安看到別理之後友好的打了招呼,別理也趴在窗戶上跟保安友好的交流信息,“張警官說了調查基本上已經結束了,沒我什麼事。”
回到家,別理先去洗了個澡,然後問了大胸姐那些小瓶子,讓文曲做法把這些生魂放回去,然後又拿上錢和活屍的賬本,對著裡面的人一個一個聯系,把幾個花店裡的花全都買了下來。
到下午,整個別墅院子裡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花盆,可惜現在只要一看見花,別理就生理性反胃,尤其再一想到買這些花,把她那一萬塊錢又給用的差不多了。
簡直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花錢容易掙錢難,這羊也不能老去薅羊毛啊,再傻的羊也得跑了。
別理先把黑白無常叫來,拘魂瓶擺在桌子上,等不怕人跑的時候,開了蓋子放出來。
“我想問個事,我隔壁的賈成仁死了,不是你干的吧?”
病美人魂魄散了之後,這人就不再說話了,傻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會兒別理問話,他也沒理人。
黑無常嗤了一聲,他才像是回過神一樣,跟別理說:“我回答你一個問題,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這感情好啊!劃算。
活屍青面獠牙,“不是我,我只取了他一管心頭血,弄壞了監控。為什麼欣蘭魂魄消失了?”
這種男女交往問題,忽然魂魄的專業問題,別理都是新手,這種問題不在她的專業范圍之內。
“可能是去投胎了。你是怎麼變成活屍的?”
“不可能,她沒了。”活屍神情大變,之後忽然陷入沮喪,“她恨我了。恨我把她的靈魂囚禁在那個肉體裡。”
這種情侶之間關於你我他恨啊愛啊的事別理不是太清楚,反倒是雙雙,一副受到很大觸動的樣子,整個鬼都有點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別理打斷了活屍的自我懺悔,“你是怎麼變成活屍的?你知道那天晚上賈成仁是怎麼死的嗎?你怎麼知道煉制生魂的方法?”
活屍自我懺悔完了,又變成了剛開始四大皆空的模樣,跟精神分裂了一樣,“我被人撞死了,撞我的人跑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好像是有個人救了我,但是我不知道那是誰,是他交給我煉制生魂的方法,說可以續命,可以長生。我需要做得,就只是把事情鬧大。那個賈成仁,我不知道。”
活屍被黑白無常帶走,別理癱倒在沙發上,看起來自己的工作好像是完成了,但是又好像更沒有頭緒了一樣。
賈成仁的案子,警方應該是想結案了,定下來的凶手可能就是活屍,這個倒霉的,壞事做了那麼多讓別理收尾,唯一不是他做得,反而背了鍋。
雙雙失魂落魄的坐在一邊,大胸姐歎了口氣問:“你又想起你未婚夫了?”
雙雙嗯了一聲,“窩紫記玻他,窩肯定特別特別愛他。”
大胸姐欲言又止,別理聽了滿腦子的愛愛愛,故意搗亂說:“這可不一定,萬一是你特別恨他呢?”
“啊?”雙雙驚訝的瞪著眼,敲了敲舌尖,“怎麼會呢?”
“怎麼不會?”
雙雙拖著舌尖,“那四未婚呼啊。”
別理說不過她這個神邏輯,於是放棄了,轉頭歎氣問大胸姐,“好姐姐,你在這兒時間最長了,你知道是誰殺了賈成仁嗎?”
大胸姐翻了個白眼,那種酒囊飯袋,誰沒事去關注他啊。
“不知道。你管那個干什麼?”
別理嘿然,“那我不是還當過嫌疑人嘛,那一小撮饅頭沫還在咱家呢。”
雙雙終於從她那個不知道姓甚名誰,也不知道長相樣貌的為婚呼圈圈裡跳了出來,驚訝的問:“既然不四活四干的,那就去早早掃地的人問問呀。”
因為家裡是她打掃衛生,哪裡掃了哪裡沒掃她都知道。
別理一拍手,眼睛發亮,“對啊!我怎麼沒想到?!果然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謝謝雙雙為我解惑!”
雙雙抿著舌頭,羞澀的笑,“那你要去早嗎?”
別理搖頭,把自己的老爺機搬了出來,先把在晉江上寫的那個靈異文更新了,她上次把那校園靈異改了,中間插了一條線,加進去了一個活屍的劇情,把這段時間遇到的事情稍微改了改,沒想到效果比之前的純靈異校園好得多了。
就是這兩天忙,又沒有什麼新鮮事,斷更了,小天使們一看等不著人紛紛從坑裡爬了出去。
這次干掉了活屍,怎麼著也要寫一個小□□,雖然實際發生的戲劇沖突沒那麼大,結尾的又十分倉促,本來加個特效可以拍成大片,硬生生讓這幫主角們給演跑偏了腿,最後匆匆結尾,留下來的事兒還不少。
鬧心。
等更新完了之後,別理順便查了一下附近最好的家政公司,在裡面搜鍾點工和溧水區賈成仁幾個關鍵詞,找到了七個信息。
但是沒有一個是賈成仁發的。
別理關了電腦,出門把擺在院子裡的花花草草全都薅了擺一堆,用倉庫裡的割草機一遍一遍的劃拉,全都劃拉成沫撒在院裡。
本來是想燒了的,又怕被抓到焚燒什麼的被罰款。
錢啊錢,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別理迎風感慨,青草香吹了一鼻子,還挺好聞的。
文曲出門上班,別理去找家政公司,兩只鬼一個在家想念她的為婚呼,一個在家當網紅。
拖家帶口的,不好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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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表白
陽春三月,萬物復蘇,大地換上了嫩綠嫩綠的新裝,別理也換上了她的新工作服,粉紅粉紅。
“我去,真是色'情啊。”
別理對著深色的玻璃觀察了一番自己的新衣服,喃喃的給出了評價。
不怪她有偏見,這小西裝從外面看特別像真空的!深V領,露溝,裡邊的低領內襯簡直就好像不存在一樣,緊緊地裹著前胸,往下順著腰線收了個邊。
這在亞洲某國經典動作愛情片裡很常見的好嗎,除了白襯衫和制服誘惑,剩下的都是這個套路。
別理又歎了口氣,把內襯領子往外拽了拽,就這一身,說是賣奶茶的都會被人誤會賣的是什麼奶……哦,是奶……
忽然好絕望。
而且一小時才十塊,我要抗議!要投訴!要和這邪惡的世界斗爭到底!
“發什麼愣,趕緊把外面桌子清理了,還有人等著呢。”
老板威嚴的視線掃過來,別理立刻慫的像雞崽,把一腔正義都用到了回收垃圾的工作上。
胸小活重,分工明確。
別理手腳麻利的把奶茶杯子收走,桌子擦一遍,順便微笑的請剛坐下的這位小帥哥點單。
小帥哥看著別理,“焦糖和香草,你喜歡哪個?”
“焦糖吧。”別理熟練的拍老板的馬屁,提高了聲音義正言辭十分正經的說:“其實我們店裡的奶茶都很好喝,要質有質要量有量,要口味有口味,每天來一杯不重樣都可以!”
小帥哥笑瞇瞇道:“要兩杯焦糖奶茶,我請你喝。”
“那怎麼好意思。”
別理順手清理了旁邊三張桌子上的殘留物,端了兩杯奶茶過來,你一杯我一杯,咬著吸管晃著腿。
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
圓眼睛的帥哥捏著吸管轉了轉,看起來好像有點緊張不安的樣子。
別理嘿嘿一笑,這男同學最近總是來店裡買奶茶,現在還一副屁股上長了釘的樣子,不用問就知道是個什麼意思。
小帥哥被笑的一愣,抽了抽鼻子,“笑什麼?”
“我懂我懂。”別理哥倆好的抬起胳膊,被制服限制了動作,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曖昧的笑,“小默默,別緊張,看上哪個了跟姐說,姐去替你打探打探。”
張海默一瞬間表情復雜,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說吧。”別理慫恿他,“這就是愛啊少年,大膽的去追求!人生就是要多嘗試,比如多換個口味的奶茶。”
張海默本來要表白的話憋在了喉嚨口,好像現在有點說不出口了。
別理喝完了奶茶,在老板的召喚下清理了店面。過了中午,往這裡來的人就沒那麼多了,有些學生下午有課,有些學生下午有約。
畢竟春天到了啊,別理看了一眼D妹的武器,一半裹在制服裡,洶湧那個澎湃。
D妹捶了捶腰,臉上的小雀斑被她用遮瑕的粉底給擋住了,離得近了才能看出一點,累到不想說話。
所以人家可以一小時十五,這不是沒有道理的。
別理瞅了一眼張海默,上啊,此時不上更待何時?
不開竅的單身狗,簡直操碎了寡人的心。
張海默扔掉了早就涼了的奶茶,慢吞吞的靠近了別理,小聲問:“你有男朋友嗎?”
別理受了重創,是的,我沒有,我是紙上談兵。
“沒有,怎麼啦?”別理凶巴巴的看了他一眼。
以前也不是沒有談過男朋友,後來發現除了浪費時間簡直別無用處,於是歡天喜地的分了手。
“啊,我覺得你剛才說的有道理。”張海默誠懇的看著別理,“我挺喜歡你的,剛好你沒有男朋友,要不,要不你想不想先跟我談一下試試?我會對你好的。”
臥槽我聽到了什麼?別理一臉恍惚,竟然有人跟我表白?
然而眼前的帥小伙還在期待的看著她,於是別理沉吟了一番,拒絕了他。
“為什麼?”
別理問:“你喜歡焦糖奶茶嗎?”
張海默真誠的說:“喜歡。”
“哦,我不喜歡,我們不合適。”分手吧。後面三個字被她掐掉了,差點說禿嚕嘴。
雖然聽起來像是玩笑,但是張海默也聽出來了,別理這是拒絕了他。
雖然想假裝不在意,但是還是有點尷尬,於是早早的選擇退場,出門的時候還撞到了人,張海默臉色有點難看,不過看見來人還是勉強笑著打了個招呼。
“文老師。”
文曲點了點頭。
別理正在為自己的嘴賤自省,看見文曲進來就又沒忍住,說:“嘻嘻嘻,文老師好。”
文曲臭著臉。
“誰惹你了?”
文曲看了看她,沒吭聲。
別理摸了摸鼻子,雖然沒干啥,但是被這麼看著還有那麼點心虛,哈哈哈好奇怪。
“你早上說今天要去家政服務那邊看看的。”
旁邊豎著耳朵的D妹往這邊看了兩眼。
“哦,是是是。”別理一拍腦袋,“我都給忙忘了,幸好你來提醒我,謝謝你啊文老師。”
文曲面無表情,“我也去。”
查一個賈成仁用過什麼鍾點工,需要大學老師上嗎?
這個問題還沒等別理想明白,文曲就拉著她換衣服去了,神色復雜的看了看她的特殊制服,問她想不想上學。
別理瞪大了眼睛,問:“學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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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家政
接下來的一路上文曲都沒有跟別理說話,非常冷淡。
別理摸了摸鼻子,這就要生氣啊?大佬可能對學習是真愛,看不慣有人對真愛態度這麼輕佻。
“別生氣嘛,你看我現在不是挺好的,一小時十塊錢,寫個小說賺點零花,雖然是個小窒息但也開心啊,沒什麼不滿意的,何必再去學校折磨自己。”
文曲抿著嘴唇,“學習能充實自己,提升你的能力和氣質,或許還能找到更好地工作,不用在奶茶店裡繼續打工,穿那樣的衣服。”
別理臉上嘻嘻哈哈的表情收起來了,她看得出來,文曲說的是認真的,雖然有點像高中的教務處主任。
他第一次這麼明確的表示了自己的看法,和對別理工作的不滿。
別理心裡一緊,但是又緊跟著自嘲了一下,她早就發現了,文曲跟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即便兩個人一起吃一起住,一起上班一起回家,連捉鬼這樣神秘的事情別理都只跟他一個人分享。
但是人家是大學老師,年紀輕輕的教授,還精通捉鬼尋人這種神秘法術。她自己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孤兒,既沒有學歷,也沒有大胸,擔著駐人間辦事處主任的名頭,其實看見雙雙都能嚇得腿軟。
沒得比。
別理笑笑,“沒有啊,我覺得我現在的生活就很充實,連賈成仁怎麼死的我還沒查清楚呢,你看我,我就適合去干一個小時十塊錢的臨時工,挺好的啊,我很滿意啊。”
文曲皺眉,咬了咬牙,也沒再說什麼。
別理心裡苦笑,朋友嘛,就別想那麼多,有肉吃有酒喝,有樂子一起找嘛,別扯什麼三觀對不對。
淨佳家政服務算是一流的,大廳收拾的又干淨又溫馨,桌子上的紙巾盒都是毛線繡的。
別理跟人家打聽,“我以前沒來你們這兒請過鍾點工,有沒有推薦啊?”
前台咨詢的美女給了她一張表,表上不管有姓名性別,還有特長之類的。
別理翻了一遍,扭頭跟文曲說:“賈成仁給我推薦的那個叫什麼來著?哎你看這奇怪不奇怪,名字到嘴邊了一下子說不出來。”
文曲還臭著臉,“我也不知道。”
別理又在名單上看了兩邊,問:“是這樣,我跟賈成仁是鄰居,他以前跟我提起過,在你們這兒請的人特別好,衛生過得特別干淨,我就是一下子忘了人叫什麼了,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查查?”
對方瞪著無辜的雙眼看著別理,“不好意思啊美女,這個不能查。”
別理雙手合十,“不查也沒關系嘛,我就是也想要這個人,就是一下子忘了人叫什麼了。”
“我們這裡其他員工也很不錯的,都是專業培訓出來的,您試一試就知道。”
別理敲了敲桌子,“我就想要這個,我就是聽說她好才來你們家的。”
別理把無理取鬧的樣子演了個十成十,然後發現怪不得有女生願意這麼干,在別人眼裡丟臉了點,但是耐不住心裡爽啊哈哈哈。
被煩的實在沒辦法,旁邊一個年齡大一點的女人皺眉說:“你說賈先生之前用過的?”
“對啊。”別理仰著頭,賈成仁人不怎麼樣,名頭還算管用,別理一臉我兄弟的模樣。
還挺唬人的。
“她半個月之前就辭職了,你說賈成仁給你推薦的?”
別理被人家犀利的眼神一掃,心裡有點虛。
文曲皺眉,像是不高興的樣子,說:“其實不算是推薦,就是之前聽他提過幾次。”
別理鼓了鼓腮幫子,翻了個白眼。
大堂經理似笑非笑的睨了別理一眼,“我們員工打碎了賈先生家花瓶的事情,不是已經處理完了嗎?賈先生如果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可以自己來跟我們聯系,雖然員工已經辭職了,但是是我們的責任,我們公司也不會推諉的。”
別理:“……”
糟糕,被當成賈成仁的狗腿子了。
別理呵呵呵笑了幾聲,太尷尬了。
出來門,別理都沒緩過來,她拉著文曲問:“你看我,我像狗腿子嗎?”
文曲想說不像,但是做人不能自欺欺人。
沒要到有用的信息,別理回到家以後懨懨的,不怎麼有精神。
“不要則樣啦,辣個銀跑了,也不四你的測啊。”
別理一邊感動,一邊想要捂耳朵。
辭職了半個月了,看樣子是打碎了賈成仁家的花瓶,害怕賠償就先跑了。
沒毛病啊。
別理忽的一下站起來,繞著客廳轉了一圈,披上外套就跑了出去。
保安還是那個保安,窗台邊的桌子上放著收音機,咿咿呀呀的拖著長腔唱著戲。
“又出去啊。”
別理應了一聲,“去一趟公安局,張警官說找我過去,問我認不認識賈成仁以前請的鍾點工。”
這次桌子上的茶杯裡沒有徐徐往外冒熱氣,所以別理可以清晰地看到保安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別理裝作隨意的說:“哎說起來,你的口音聽起來跟那鍾點工像是同一個地方的?”
“是嗎?”保安喝了口水,茶杯擋住了他的臉,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我們那邊窮,人多,出門打工的人就也多,這也不奇怪。”
收音機裡武生出來打斗了,鏗鏗鏘鏘的節奏響的飛快。
別理出去繞了一圈,既沒有給張警官打電話,也沒有去公安局,就是站在街頭吹了一會兒涼風。
回去的時候發現保安臉色有點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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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撐了
“你去拉裡了?”雙雙守著她的電視劇,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堅決不用網絡搜,每天蹲點,這個台看完換下個台。
別理看著雙雙,兩眼放光,一般她只有在領工資數錢的時候才會這樣。
雙雙警惕的看過去,非常迅速的說:“窩不幫米蝦銀了!”
舌頭一抽一抽。
別理歡樂的搖頭,“不嚇銀,真的,不違背道德也不違背法律,還能幫助別人呢。”
雙雙不是太了解別理的套路,聞言露出猶豫的神色。“怎噠?”
“特別真。”別理真誠的說:“比珍珠還真,而且好玩。”
眼看雙雙要點頭,大胸姐忽然說:“雙雙今晚要跟我出去。”
“啊?”
別理是知道這倆鬼晚上有事沒事都會出去溜達,所以聽大胸姐這麼說也再強求。
文曲在廚房招呼人去吃飯,別理蔫噠噠坐過去,夾了塊紅燒小排開始啃,一邊啃一邊嘬,最後吐出來一小塊帶著牙印的小骨頭。
文曲筷子在小油菜上停了幾秒,問:“你晚上有事?”
別理又吐出來一塊骨頭,無辜的看著他,“沒事啊,沒什麼事,不著急。”
氣氛好像怪怪的,畢竟文曲吃飯的時候從來沒有說過話,這麼冷不丁的破了戒,別理有點小怕怕。
文曲沒吭聲,就是神色冷了不少,連飯也沒吃多少就走了。
別理嘴裡咬著筷子,這是怎麼得?
雙雙湊過來小聲的問:“他僧氣了?”
飯還沒吃完就離桌,這也不是文曲能干出來的事。
可問題是生什麼氣?別離一臉懵逼,不是太懂,轉頭問雙雙:“吃不吃小排?”
雙雙郁悶的瞪了她一眼,呼啦一下就飄走了。
哦,忘了雙雙現在是個鬼,吃不了正常的食物了,別理撥出來半分,端著去上香的那小屋,放在雙雙的牌位前,點了香在上面熏了一圈。
等她出來的時候,雙雙手裡已經捧著一盤紅燒小排了,紅潤油亮,骨肉稍微一扯就能分開。
雙雙端著聞了可長時間,最後依依不捨的送給了大胸姐。
別理一拍腦門,忘了雙雙的舌頭了……尷尬,馬屁沒拍到位。
雙雙難過得差點哭出來,別理正准備安慰,就聽見她說:“窩現在則樣四不四很湊?”
別理歎氣,摸了摸她的頭,“不丑。”
這差不多也算實話,雙雙活著的時候肯定是個大美女,五官小巧精致,眼睛大大圓圓,雖然現在她變成了鬼,臉色不正常眼睛也充血,還有一條長舌頭……
算了,光這些就不能讓人昧著良心說她還是個大美女了,唉。
別理只能從另一方面安慰她,“美不美主要看的不是外表,紅顏枯骨你聽說過嗎?誰年輕的時候不是個美人坯子呢?等年齡一大誰比誰更好看?永遠不會消失的是你的思想,永遠不會變的是你的靈魂。”
大胸姐震驚的看著別理,沒想到這不著調的竟然還能這麼有深度。
別理語重心長舉例子,“你看我,我長得這麼好看的人我會拿自己的外貌說事嗎?比我的外表更美麗的是我的內心啊。”
雙雙和大胸姐一起翻了個白眼上樓去了。
別理惆悵的繼續回去吃自己的小排,有些鬼就是這樣,心裡承認了嘴上不肯說。
小排和小油菜一個都沒剩,被別理一個人收了低,連盤子裡的蔥花都讓她拌了米飯吃了。
文曲下來的時候,別理正一邊打嗝一邊繞著客廳裡的沙發遛圈。
“你這是在做什麼?”
別理扶著沙發靠背,一手順著自己的肚皮,就像一個母愛泛濫的年輕少婦。
少婦挺著肚子,“嗝——吃,吃多了。”
文曲臉色都變了,又是無奈又是生氣,“吃不完就放著,不用逼自己吃。”
別理又小小的挪了兩步,“那——嗝——怎麼行?不能——嗝——浪費糧食。”
所以她不光吃完了菜,還把兩人份的米也給吃了。
從小到大,別理就不知道什麼是剩飯,除非一天只能吃一頓飯,那就撥出來一半,比如中午吃麵,晚上喝麵湯。
文曲皺了皺眉,走到別理身邊的時候說:“得罪。”
然後就用手在她胃和小肚子中間順時針的揉。
別理往後靠在沙發背上,等他揉了一圈之後,別理趕緊躲了一下說:“我自己來,自己來。”
嚇得連嗝都打不出來了。
文曲後退了兩步,無奈的說:“少吃一點沒關系,可以放到明天熱一下。”
哦,對哦,現在有條件可以熱了……別理恍惚覺得自己是個智障,於是努力把肚子往回收,奈何太圓潤,效果不怎麼樣。
“揉一會兒之後,慢點走。”
別理乖乖點頭,頭低下去剛好看到文曲手指動了動。
這應該是不耐煩了吧?唉,不怪人家,同居室友差點被自己撐死,如果自己不是快撐死的這個,那肯定也要鄙視一番。
文曲脫了外套進了廚房,沒一會兒別理抽了抽鼻子,甜膩膩的香味從裡頭飄出來了。
這是要加餐?也是哦,別理摸了摸鼻子,文曲的飯都被自己吃掉了……
過了一會兒,文曲端著盤子出來了,紅山楂外頭裹著一層白霜,白霜下面山楂的艷紅擋都擋不住,自帶引誘口水的魔力。
別理咂了砸嘴,要不是撐得很,她真的想捏一顆。
“你自己做得啊?”別理崇拜的看著文曲。
文曲把盤子放在桌子上,十分淡然的說:“網上剛學的。”
就這火候和色澤,比外面賣的不差啥了,現學的?別理撫了扶住自己的下巴,人與人的差距原來真的可以這麼大……
“過半個小時再吃,最多吃四個。”
文曲聲音冷冷的把別理的眼神從糖山楂上挪了過來,然後沉默了幾秒鍾,猶猶豫豫的說:“你,還有別的事嗎?”
別理搖頭,無辜的回望過去,“沒有了啊。”
別理眼睜睜看著文曲又冷著臉走了,難道是因為我剛才忘了說謝謝,所以生氣了?
男人的心,海底的針,她是不懂的。
繞著沙發轉了十幾分鍾之後,別理終於覺得胃裡空了不少,糖山楂和她面對面呼喚彼此,不過時間不夠。
別理擦了擦嘴上的口水,進屋去寫自己的小說去了,帶球跑的女主流落街頭,發現自己懷孕之後毅然決然准備把孩子生下來,緊接著就在雨夜遇到了喜當爹的男二號,兩人悲悲戚戚互訴衷腸,女主欲拒還迎住進了男配家裡,當晚喪心病狂的男配差點直搗黃龍,女主邊哭邊說“我有孩子了。”
紅紅火火恍恍惚惚哈哈哈,這種情節寫起來簡直不想停!分分鍾就寫了三章!什麼叫下筆如流水,這就是!
別理臉上帶著詭異的笑,點開了自己在晉江的小說,依舊冷的一比,只有兩三個小天使用愛感化她,企圖讓她更粗更長。
別理舔了舔嘴唇,壯著膽子回復:真是個小妖精,那就滿足你吧。
不過這個寫起來就是慢,別理吃了五個糖山楂才寫出來了不到兩千字,又一刷新評論區,居然有人說:“呵呵,忘恩負義的抄襲裱!”
別理渾身一震,怎麼半個小時不到,感覺世界都變了,什麼恩什麼義什麼抄襲?誰啊?搞沒搞錯啊!這種話可以隨便說?
別理氣的想刪評,想了想,還是回復了:有話說清楚。
不到兩分鍾,就有人回她:別裝了,抄襲還精分黑,現在裝白蓮花晚了。
別理一頭霧水,正不知所措的時候,聽見外面有聲音。
文曲站在桌子邊上,“多吃一個。”
別理結結巴巴,不知道說什麼好。
文曲手臂上掛著外套,看她這樣子,歎了口氣說:“去收拾行李,明天出門一趟。”
別理抓了抓頭發,“你想去哪兒啊?”
“清化鎮,賈成仁以前請的鍾點工李秀英的老家。”
別理張了張嘴,瞪著眼看他,“你怎麼知道的?”
文曲不太高興,“你找雙雙不是想讓她幫你去淨佳公司裡找資料的嗎?”
“這你也知道?”
哇塞神人啊!
文曲神色淡淡,“明天早上八點准時走。”
“哦哦。”
別理剛轉身走了兩步,又扭頭問他:“你明天不上班啊?”
文曲把外套掛起來,襯衣袖子挽在臂彎處,小臂很結實,皮膚竟然比她還要白一個度。
“我請了假。”
文曲忽然轉過身來,看著別理的眼睛問:“你原本是不是打算自己一個人去?”
別理沉默,覺得自己好像莫名其妙的有點心虛。
總是這麼容易心虛,多半是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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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出發
別理有點氣弱道:“我不是想著你明天有課嗎。”
何況老讓一個大學老師跟著自己到處跑也不合適,而且算起來,他倆關系也沒有那麼親密,老話說上陣親兄弟,什麼時候聽說過上陣房東加房客的?
這也太不拿靠山當外人了。
靠山從別理臉上的訕笑看出了本質,於是冷冷淡淡的說:“早點睡。”
別理看著他上樓,苦惱的抓了抓自己的下巴,實在想不到文曲生氣的點在哪裡啊。
難道是因為自己找雙雙幫忙,沒有找他?還是因為下午的時候說不想上學?
別理消化了一陣,蹲在洗手間花了十分鍾的時間順帶想這個事,兩個都被她否定了。
畢竟她跟文曲最多只能算是熟人,遠沒到因為這種事生氣的程度。
想不明白就不想,別理搓了搓臉發出去了兩千字,又掛上請假條,超冷的評論區裡那條指責她抄襲的評論還掛在最上頭,不過下面也有小天使幫她說話了。
這種子虛烏有的事,別理不太想回復,但是這麼掛著也不是事,不過她准備刪除的時候才發現負分評論竟然不能刪除!
搞事情啊!
別理沒回那個消息,自己給自己評論:聽說有人罵我抄襲,最好把證據甩上來再說話,造謠一時爽,辟謠跑斷腸。至於忘恩負義,請先把恩和義擺上來,咱們有什麼話明著說。
第二天早上鬧鈴一響,別理就爬起來了,沒想到文曲比她更早。
“洗手吃飯。”
不知道是不是別理的錯覺,文曲好像沒有昨天晚上那麼生氣了,還圍著圍裙在炸菜角。
小米粥,炸菜角,小鹹菜,兩人兩鬼圍著桌子坐了一圈。
別理咽下了嘴裡的東西,“我跟文曲出門兩天,你倆留守。”
雙雙放開嘴裡的吸管,問她:“迷們要氣拉裡?”
大胸姐斜了別理一眼,小勺子在碗裡攪了兩下,嗤笑了一聲:“你不是真的要去找那個鍾點工吧?”
別理點頭,當然啊,現在剩下的線索就是這個鍾點工了,要她滿世界的去找賈成仁的社會關系也不現實,富二代的那個群體,她這身份根本進不去。
大胸姐丟了筷子,感歎道:“哎呀,該說你老實呢還是說你傻?誰殺了人,誰怎麼死的,跟你有什麼關系?你又不是衙門裡的人,操的哪門子心?”
別理語塞,因為大胸姐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她跟賈成仁連面都沒見過,可就是不想這麼糊裡糊塗的讓這事過去。
“反正都已經查到這兒了,半途而廢多不好啊。”別理笑嘻嘻的說:“你就當我是活雷鋒。”
大胸姐輕哼了一聲,聲音特別勾人,“我記得雷鋒可沒活多少年。”
姐姐,你這話可就扎心了啊。
別理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對一個即將面臨死劫的人說這種話,你不覺得你太冷酷太無情太無理取鬧了嗎?
而且真的有點怕怕啊……
“倫家也想氣——”
雙雙不嘬吸管了,看著大胸姐眨眼賣萌,“倫家很久內有粗門惹……”
別理腦仁疼,瞪眼看著雙雙,別人賣萌要親親,你賣萌這是要了命啊!
不過大胸姐就是很吃她這套,溫柔又無奈的說:“你不能離家太遠,而且時間也長。”
“哦。”
雙雙眼皮子垂下來了,連長舌頭都不晃了。
別理看的津津有味。
大胸姐無奈,“你就這麼想去啊?”
雙雙抖了抖舌頭,慢吞吞的說:“也不四特別想。”
那就還是想,畢竟關在這個房子裡幾十年,以前習慣了還好說,現在來了一個天天跟猴子一樣的別理,心思一被勾起來,那就收不住了。
別理從兜裡掏出來拘魂瓶,好奇的說:“要不把你裝這裡面?”
之前那個活屍的命魂和七魄已經交給黑白無常了,弄出來的時候也沒有什麼損傷。
“這倒也是個好東西。”
大胸姐點了頭,雙雙就眉開眼笑。
別理哼哼唧唧,到底誰才是一家之主?
吃過早飯,收拾妥當之後,大胸姐忽然表示她也要去。
別理一臉狗糧吃多不舒服的表情,講真的,你們倆這樣特別像攪基的知道嗎?
但是她不敢跟大胸姐說,只能退而求其次,“你有身份證嗎?買火車票要用身份證,居民身證份,你有嗎?”
居民兩個字加重音,咬字特別清晰。
大胸姐勾著嘴角,從小包包裡拿出來一張身份證。
別理瞪大了眼珠子,懷疑這是什麼點石成金之類的把戲,然而身份證上沒有一處破綻,照片上的大胸姐比她本人看起來要稚嫩一些,有效日期竟然是從十年前開始的。
別理冷冷的說:“辦假證違法。”
大胸姐從她手裡把身份證抽走,不屑道:“當然是真的。”
於是原本的一人行,現在變成了三人一鬼行。
介於大胸姐有身份證,就先勉強把她算作人,但是……
“你得穿厚一點啊!”別理崩潰,“現在才三月,三月好嗎?我們都還穿著大衣,你就穿個大開叉的旗袍算怎麼回事?”
大胸姐鄙視了一番別理的品味,然後披了個貂。
別理:……大姐你的品味我也是不懂。
火車站人山人海,別理走在大胸姐身邊承受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窘迫的問文曲:“我是不是就像少奶奶的小丫鬟?”
主要是少奶奶。
文曲驚訝的看了她一眼,“你怎麼這麼想?”
別理默默轉頭,目視前方,臥槽好尷尬,原本只是想緩和一下氣氛……
走了兩步之後,文曲忽然扭頭對她說:“你也很漂亮,可愛。”
他自己說,還自己紅了耳朵。
別理懵了一下,回他:“對啊,我就是啊。”
文曲:……
別理:……
大胸姐:……
三個人集體沉默了,直到檢票進站,別理才恍然大悟,原來剛才文曲是在安慰她嗎?
別理和文曲坐在一邊,大胸姐坐在對面,旁邊是一個年輕的小帥哥,小帥哥隔一會兒往旁邊偷偷瞟一眼,隔一會兒瞟一眼。
瞟的別理心裡也跟著一緊一緊的,生怕這傻小子惹大胸姐不高興,當場撓他個滿面桃花。
畢竟這可是管她爹叫那小子的女鬼。
傻小子看了一會兒,鼓足勇氣說:“美女,能加個微信嗎?”
別理緊張的瞪著他,好小子,夠膽!
大胸姐酥酥一笑,“來,我掃碼加你。”
別理按住胸口。
接下來一路上,別理就光瞪著對面了,那愚蠢的凡人還一直癡癡的看著大胸姐,試圖搭話。
火車剛一到站,別理就招呼,“大……好姐姐,趕緊走了走了。”
出了站,大胸姐指尖捏在別理手臂上,雖然沒用力,但是冷氣嗖嗖的。
別理哆嗦。
她還笑:“大什麼?”
別理討饒,直叫喚,“大,大姐啊,大姐,我是准備尊稱,尊稱。”
大胸姐拿小拳拳錘了別理的胸口,“你好討厭哦,人家明明是小姐姐嘛——”
路人強勢圍觀,別理捂住胸口,好好好,你厲害你說了算。
“小姐姐,咱們該轉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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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住下
李秀英家是真偏僻,從市裡轉大巴到縣裡,再從縣裡找小巴到鎮上。
別理一臉菜色扶著路邊的電線桿子吐得昏天黑地。
“我不行了,走不了了。”
這還只到了清化鎮,李家村離這裡還不知道有多遠呢,可能十分鍾,也可能倆小時。
別理准備往地上坐的時候,被文曲一把拉了起來,半扶著她她:“先找住的地方,明天再去。”
大胸姐在旁邊倒是沒嫌棄這遍地灰塵,依然裹著她的小貂皮,四周看了一圈,說:“這地方八成沒有給你們住的地方。”
小巴車已經開走了,街上亮著路燈,旁邊的小店面多數也沒關門,但是剪頭發的賣衣服的賣鞋的賣生肉的,中間隔著藥店和副食品批發,怎麼看也不像是有旅館的樣子。
三人一直往裡頭走,台階上有家飯店還開著門,文曲半攬著別理說:“先吃飯吧。”
老板年看見有人進來挺吃驚,尤其是看到大胸姐之後,眼珠子都不怎麼轉了。
“就只剩涼菜跟面了,要不然,家常菜給你們炒兩個?”
別理趴在桌子上無精打采,大胸姐熟練的笑答:“行,來三碗素面,炒個白菜就行,有麵湯嗎?先給我們一人來一碗。”
老板娘應下就進了後廚。
別理虛虛一笑,“沒想到啊,你適應的這麼好。”
大胸姐斜著挑了她一眼,“現在這條件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你可知點足吧小姑娘。”
別理這才發現,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沒有准備就匆忙出了門,光是路上就差點顛掉了她半條命,現在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這個點了,竟然只能先喝一碗下麵湯。
下麵湯端了出來,清冽冽的,不過涮了麵粉,半百中帶著麵香,還冒著熱氣。
別理一口就喝下去了半碗。
人家碗也大得很,有她在家用的兩倍大,白瓷碗邊上的小紅花粗糙,但可愛。
面很快就出來了,手擀的,筷子粗細,上頭撒了點蔥花和香菜末。
說素麵,這就真的是素麵。
裡邊就燙了幾根青菜,不過分量是真不小。
白菜端出來之後,大胸姐就招呼老板娘坐,沒聊幾句,就跟人家大姐大姐的叫上了。
“我們就是出來玩的,瞎轉,長長見識唄。不來不知道,你們這邊空氣就是好。”
別理哧溜著麵條,心想你什麼時候又重新使用呼吸系統了?
別理饒了沒多久,老板娘說:“我們這邊小地方,窮山僻壤的,你們要是不嫌棄就住我家,就是條件可能簡陋點。”
這正是主要問題,不過也不不可能真就這麼住進去,按人頭,給了人家二百塊錢,老板娘接錢還接的有點惴惴。
“那你們就住在這裡,裡頭是我兒子的房間,他上學呢沒回來,你們就先將就住著。”
大胸姐把人送到她臥室門口,“這有什麼將就不將就的,要沒有您這地方,我們現在沒准兒還在街上游蕩呢。”
這人深諳說話的哲學,沒多長時間,就把老板娘哄得服服帖帖了。
趕了一路,別理是真困了,稍微簡單洗漱之後,沾著床板就睡著,大胸姐是鬼就算了,憑什麼文曲這文人小白臉看著都比她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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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到了
老板娘家房子有限,文曲睡了她兒子的房間,別理和大胸姐一個房間。
“你們兩個女孩一起睡沒關系吧?”
別理看著對方寬厚和藹的表情,特別想說有關系。
都是姑娘不假,可從物種上就不一樣啊,母兔子和母老虎關在同一個籠子裡,你問問兔子它願意嗎?
別理滿含深情,眼巴巴問:“沒有別的房間了嗎?”
“沒有了,別的房間都不能住,你們兩個小姑娘稍微擠擠也可以吧?”
別理不敢看大胸姐的臉,雖然知道她不會把自己怎麼樣,但還是好怕怕啊!
“怎麼不行?”大胸姐微笑:“她就是沒出過門,沒事,不用理她。”
別理差點眼淚汪汪,你胡說,我只是沒有出門和女鬼睡過一個房間,好怕QAQ
老板娘聞言開開心心的走了,大胸姐睨了別理一眼,“你怕什麼呢?”
別理強裝鎮定,“我沒怕啊。”
大胸姐嗤笑,“沒怕你抖什麼抖?”
被拉進房裡的時候,別理貼門站著咽口水。
“怕我吃了你啊?”
大胸姐斜靠在床上,緋紅的舌尖在唇上舔過,臉色有一瞬間青黑。
別理敢拿自己的小金庫發誓,絕對不是她看花了眼!
“過來啊。”
大胸姐招招手。
別理跟慫狗仔一樣挪過去,規規矩矩的站在床邊上。
雖說一人一鬼已經相處了不少時間,而且在一個房子裡樓上樓下的,但是別理確實一直都有意的避開大胸姐的地盤,沒有特殊情況從來都不上樓,更不用說看見大胸姐躺在床上的畫面了。
太刺激,小心髒受不了。
“上來啊。”
大胸姐在身邊床上拍了拍。
別理小媳婦一樣蹭過去。
大胸姐玩了她一會兒,笑道:“你又不是男的,我能對你做什麼?”
別理都不敢深想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奈何近兩年慣性思維被污染的太厲害,幾乎是瞬間別理就知道大胸姐能對男的做什麼了。
那她就放心了,畢竟她少個零件,操作不起來。
身邊躺著大冰箱,別理神經又繃得緊,一晚上沒睡好,早上起來就有點病懨懨的,到樓下去吃早飯的時候還沒緩過來,看著文曲把房錢和飯前結了的時候,還頭疼的想他是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多錢的。
文曲在別理快撞上門的時候,把手墊在她額頭上。
溫熱干燥的手掌貼在別理額頭上的一瞬間,別理一下子就驚醒了,趕緊往後退了一步。
文曲卻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還跟老板娘打聽李家村怎麼走。
老板娘倒是不懷疑他們仨到農村來會有什麼不良企圖,不光十分熱心的說了位置,最後看他們一臉茫然的樣子,還一拍大腿說:“我去問問有沒有人往那邊去,把你們捎上。”
別理趴在桌子上,文曲站在一邊問她:“你是不是不舒服?”
“還行。”
確實有點不舒服,但也不是什麼大毛病,估計歇一天睡一覺就好了,別理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文曲接了杯熱水推過來。
別理抱著暖了暖手。
雙雙看這會兒沒人,趁機小聲說:“則裡也沒森麼意思,等回氣就好了。”
她自己要出來,好奇的不行,到處看,弄的那符咒一直在蹦來蹦去的。
幸虧沒人看見。
老板娘很快就回來,剛好鎮上有人要過去,鄉親挺好說話,打個招呼就讓他們上車了。
四輪,敞篷,前面的車頭和後面的車斗距離稍遠,走起路來一顛一顛的。
風刮著頭發根根筆直朝後飛。
同樣坐在車斗裡的鄉親問:“你們去李家村找誰啊?”
聲音被風吹走了一半,還有一半掩蓋在了拖拉機突突突突的轟鳴裡。
別理扯著嗓子,“李秀英。”
“誰?”
“李秀英!”
“李什麼英?”
別理一張嘴,灌了一口冷風,咳嗽了半響,聽那人說:“啊,你說李秀英啊。”
別理點頭,順手擼了一把自己的頭發,全都往後擼,因為風刮過來掀到臉上有點疼。
“你們找她干啥呀?”
大胸姐好整以暇看了半天戲,這才接替了別理的活,說:“她在城裡打工的時候認識的,過來玩,順便看看她,也沒什麼正經事。”
她也沒大聲喊,但是聲音字字句句全都清晰的很。
鄉親頓時欽佩的看著她。
拖拉機到了山路上走的就慢了,上下蹦起來能有半米高。
別理雙手緊緊扒著車邊,屁股早就離開了小板凳,蹲著跟著車一晃一晃的。
車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停下來,車斗裡的鄉親沉穩的就像站在平地上。
“那家就是。”
車上的人遙遙指了指村頭一棟房子。
別理腳步虛浮下了車,站在地上感覺整個地球都在顛簸。
於是又變成了文曲扶著她走。
大胸姐在一邊說風涼話,“活雷鋒,感覺怎麼樣?”
別理不想說話,感覺很快前面那個活字就可以去掉了。
她正郁悶,瞇著眼睛四處亂瞟,忽然整個人就頓住了,渾身僵硬躲在文曲身後,“你你能看見那邊那個鬼嗎?”
不遠處有一個穿了一身花紅柳綠的女的,長發亂糟糟的擋住臉,走路渾身僵硬,每走一步就抽搐一下,整個身體關節就像缺了機油,呆板生澀。
“臥槽不會是又一個活屍吧?”
別理顫抖著嗓子。
那邊好像聽見她的聲音了,緩緩的抬起了頭,眼睛從糾纏的頭發後頭冷冷的看著他們,面無表情。
別理反射性就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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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kidchang 於 2017-7-28 12:44 AM 編輯
第23章 李愛
簡直太可怕了!
鄉村田野版貞子!
貞子看了她一陣子,然後發出槓鈴般的笑聲。
前仰後合,像簾子一樣掛在面前的頭發都讓她晃到後邊去了,露出來一張白淨的臉。
如果她的臉沒有這麼扭曲的話,一定是個美女,可惜別理根本沒有心情欣賞她的外貌。
別理一臉懵逼扭頭看著文曲問:“她是在笑我嗎?”
被鬼笑了是個什麼情況?
大胸姐也勾著嘴角,瞄了別理一眼說:“你現在比她更像鬼,人家都沒怕,你怕什麼?”
別理挺直了腰。
“你有能耐從文曲背後出來啊?”
別理悻悻低頭,她沒能耐,她以前遇到的鬼都不是這樣的,都特別呆萌小可愛。
“閻王是怎麼想的?”大胸姐好奇的對著她左看右看,“怎麼會挑到你啊?”
這是個好問題,別理也想過,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要麼因為她能看到鬼,要麼就是因為每一個領導都有老眼昏花的時候。
對面的女鬼笑夠了,也對別理失去了興趣,又恢復了之前陰沉沉的模樣,轉身從麥子地裡穿過去走了。
別理長長的松了口氣。
文曲說:“那不是鬼,也不是活屍。”
別理:“難道除了鬼魂和活屍之外她們還有別的親戚?”
“都不是。”文曲從別理身邊往外挪了一步,認真的說:“她只是精神受到刺激之後大腦化學物質發生改變,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別理:“……所以其實她不是活屍,只是個神經病?”
文曲點了點頭。
別理瞬間覺得有點難堪,自己剛才被嚇到腿抖,結果對方只是個神經病。
“你怎麼不早點說啊?”
文曲看著她,沒理會她的抱怨,而是非常嚴肅說道:“你膽子太小了。”
別理:……
講道理,知道我膽子小還這麼嚇唬我,很容易出事故的你知道嗎?
別理有點生氣,氣文曲想通過這種方式幫她練膽量,也氣自己確實太膽小了,不利於工作。
畢竟閻王前幾天良心發現,用微信給她發了一個大大的紅包。
文曲看著她忽然又安靜下來了,心裡疑惑,這個方法雖然沖擊性比較大,但是成功率比較高,為什麼別理看起來會不高興?
一直到村口那房子門口的時候,別理都沒吭聲。
文曲也沒解釋。
雙雙小聲問大胸姐他倆在做什麼?
大胸姐淡漠道:“作死呢。”
大鐵門被別理拍的轟轟響,好一會兒也沒人回應。
“會不會不在家?”別理拍了一會兒,蹲在外面地上等。
沒過多久,一個中年人拄著拐杖過來了,從兜裡掏出鑰匙來開門,看見別理忙問:“你們找誰?”
別理趕緊站起來,“我們也沒找誰,就是在這附近春游,實在找不到酒店跟賓館,你看能不能收留我們兩天,住宿費我們都給。”
“不行,你往村裡去找找別家問問,我們家不方便。”
他拒絕的十分干脆。
別理詫異了一下,畢竟這人看年齡應該是李秀英的丈夫,殘疾沒有勞動力,現在李秀英應該也失業在家,只要有孩子,就不會不需要錢。
這怎麼還把錢往外面趕呢?
“等一下。哎。”
別理爾康手對著已經關上的大門。
看不到人,她這一趟跑的不久太不值了嗎?
別理垂頭喪氣,李秀英家房子雖然算不上太好,應該是十幾年前蓋的了,外牆還是紅磚白泥,看面積,多兩個空房間應該沒有問題。
她正郁悶呢,就聽見院子裡忽然有人喊了一聲,門砰一聲打開了。
中年人狼狽又焦急的靠著門問:“你們看見我閨女沒?長頭發,腦子有點,有點神經。”
別理瞪大了眼睛,“是不是穿著綠上衣和牛仔褲?”
“對!”中年人拄著拐棍用一條腿蹦了出來,“你在哪兒看見了?”
還真是……緣分啊。
別理指了指後面,“我來的時候在路上看見了,不過她後來從地裡穿過去往西走了。”
中年人大驚失色,邊喊邊往外跑。
一條腿和一根拐棍配合的非常默契,但是也非常心酸。
別理也跟著跑了過去,聽著這人邊走邊喊“愛愛”。
這名字跟那女孩沒神經的時候應該很相配。
別理也跟著人從地理穿過去,一路往西邊跑。
大胸姐游刃有余的跟在她身邊,涼涼的問:“你又要多管閒事了?”
她聲音小,別理咳了一聲,落在後面說:“我跟人一塊找找,說不定人家一感動,就讓我住進去了呢?”
何況那可是個神經病,什麼都有可能干得出來。
邊跑邊喊,人還沒找到,遠遠地就有個中年女人也加入進來了。
隔得老遠,就扯著嗓子喊:“愛愛又不見了?”
愛愛她爸氣的那拐棍在地上狠狠地戳了兩下,沒歎氣,但是陰沉著一張臉。
“去水庫找了沒?”
別理搖頭,“什麼水庫啊?”
李秀英抬眼看了她一眼,心急火燎的說:“趕緊去水庫找找。你是誰啊?”
別理頓了一下,也跟著著急,邊小跑著邊說:“我就是來這邊玩的,窮游,想晚上到這叔叔家借住的,結果他閨女丟了,我剛好來的時候看到了,就跟著出來找找看。”
“哦,麻煩你了,我是愛愛她媽,現在也不用這麼多人,你們先忙你們自己的去吧。”
幾個人邊說邊往水庫那邊走,跟小跑其實也差不多了。
別理義正言辭,“不麻煩,人多力量大,反正我們現在也沒事。”
感覺脖子上的紅領巾更鮮艷了呢。
大胸姐嗤了一聲,不過也沒說什麼。
幾個人從人家的麥子地裡穿著跑,剛到水庫附近,就看見那消瘦的女孩縱身一躍,噗通入水。
李秀英大喊了一聲,加快速度往那邊跑,連衣服都沒脫也跟著跳了下去。
那中年人腿腳不便,被遠遠的落在後頭,這會兒還沒過來。
岸邊站了別理文曲和大胸姐。
水裡那瘋了的女孩大喊大叫,嗆了水不停地咳嗽,還一邊咳嗽一邊對救她的母親扯來打去,嘴裡不停地說著胡話。
那樣子兩人僵持不下。
瘋子的力氣本來就要比正常人的大一點,何況李秀英四五十了,早就不是身強力壯的時候。
水裡兩個人掙扎了一會兒,別理驚訝的發現李秀英好像已經放棄把人往岸邊帶了。
她神色平靜,浮在李愛身邊,頭發被李愛揪在手裡也沒有反抗,甚至還閉了閉眼。
這不對勁啊我去!
別理懷疑自己想多了,扭頭去問文曲:“她這是不想活了啊?”
文曲面無表情的點頭。
別理忽然覺得心裡哇涼哇涼的,在文曲眼裡,一個人瘋子和她正常的母親很有可能馬上就死了,但這生死好像並不是什麼大事。
根本牽動不了他的情緒。
死了就死了,沒什麼大不了。
就像他故意放任別理害怕一樣,害怕就害怕,沒什麼大不了。
大胸姐本來是女鬼,別理看得出來她對人類沒有什麼感情,所以也不好奇她的冷漠。
但是沒想到文曲也是這樣的。
這些不平凡的大人物,腦子裡盛的想法也和別人不一樣。
別理脫了外套和鞋襪,把包扔在地上,二話沒說就跳了下去。
不為別的,她不能看著有人死在她面前,而她無動於衷。
別理跳下來的舉動驚的李秀英往這邊看了看,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別理繞到李愛背後,趁著她揪扯李秀英的時候,從背後用胳膊卡著她的脖子往回游。
已經放棄了的李秀英也跟著托著李愛的腿不讓她掙扎。
兩人合力把人楱上岸,文曲在上面拉著李愛的胳膊把人拽了上去。
三月的天,別理從水裡出來就哆嗦個不停,裡面毛衣濕了,外套穿上跟沒穿一個效果,只能黨風,不能阻寒。
不到三分鍾她就開始打噴嚏流鼻涕了。
大胸姐板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不過難得她這次沒有冷嘲熱諷的。文曲看她抖得幾乎走不成路,先道了歉,接著就把人抱了起來。
李秀英和李愛倆人身上就沒有一塊干的衣服,這邊仨人也沒有勻出去一件的意思。
李秀英哆嗦著說:“謝謝。”
別理哆嗦著回應,“客氣。今天能先住你家嗎?”
“能。”
這種天,人家都下水救人了,收留救命恩人一晚上,並不過分。
李愛她爸爸半路上找來了人,拿繩子把李愛給綁上,路上幾個人輪換著把人背到家。
李秀英一到家,就趕緊收拾了兩個房間出來,換了兩床新被子讓別理先躺下。
渾然沒有自己也在冷水裡泡了很久的自覺。
或者說,就算不舒服,她也不能倒下。
家裡一個行動不便,另一個是傻子,她如果也倒下了,怎麼辦?
別理困得很,眼睛一瞇一瞇的,中間灌了一大碗姜湯進去,又添了一床被子,睡到發了汗,渾身虛脫的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下午了。
李秀英說話鼻子囔囔的,看來也是感冒了。
“起來了啊,感覺怎麼樣了?”
李秀英正在准備晚飯,扭頭看了別理一眼,就轉過身去炒菜。
這種家的感覺,是別理一直沒有的。
她愣了一會兒,才說:“挺好的,就是有點虛。”
“剛發過汗,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別理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那個,阿姨,我想問一下,你女兒這去看過醫生嗎?”
李秀英忽然頓住了,手上的鍋鏟也不再翻動,渾身僵硬的站在原地。
“現在醫學技術這麼發達,可以先去試試,萬一看好了呢?”
別理安慰她。
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來她在水裡抱著李愛的樣子了,沒有一點想活的欲望,分明是也想死在下面好了。
“嗯。”李秀英慌亂的關了火,說:“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我們家也沒什麼好東西,就隨便炒了點。”
別理哦了一聲,“隨便就行,我們都不挑,你家裡有饅頭嗎?我覺得饅頭好吃,扛餓。”
別理覺得自己可能中了邪。
李秀英胖胖的腰身僵滯了幾秒,說:“有,一會兒熱幾個。”
別理喉嚨裡干澀的厲害,咳嗽了兩聲就從廚房裡退出去了。
大胸姐在外面好整以暇看著她,“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
別理回過神來,不明所以。
“都會跳水救人了,不錯啊。”
別理忽然之間沒了力氣,整個人就像疊加了無數的負面狀態,沒興趣跟大胸姐斗嘴,也沒精力回答這個問題。
她曾經以為這是大多數人都會做的選擇,然而今天真正面臨了,才發現同行的人裡有這種想法的人只有她。
忽然覺得挺沒意思的。
沒被反駁也沒看見別理跳腳,大胸姐挑了挑眉,看著別理拖著沉重的腳步往房間裡走。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別理搖頭。
雙雙在大胸姐脖子上的符咒裡問:“你腫麼了?”
別理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是矯情的可怕。
但她不想這麼說,所以過了一會兒,她說:“我懷疑,當時在賈成仁房間裡的除了活屍,還有第二個人。”
因為活屍不算人。
“sei?”
別理進了屋,進手機短信頁面編輯,打字寫給她看。
“李秀英。”
她只是克服不了心裡的疑惑和渴望,於是假裝不經意的說了那幾句話,但是李秀英的反應實在是太奇怪了。
說正常也正常,說不正常也不正常。
“而且,我有點好奇她女兒是怎麼瘋的了。”
是什麼原因能把一個人逼成現在這樣?能讓一個母親在冰冷的水庫裡放棄求生的欲'望。
“你不覺得太奇怪了嗎?一家人,女兒是神經病,丈夫是殘疾人。你看他家的房子,跟村裡別家的人比起來都差不多,證明他家以前跟別家經濟情況都差不多。但是你看現在,這屋裡的東西,多半都是好幾年了,這個轉折是為什麼?”
大胸姐沉思了一下,一邊搖頭,一邊說:“沒看出來啊,你這不著調的,還能想這麼多?”
這話就太扎心了好嗎?!
別理瞪回去,“我很著調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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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氣玩
李愛被綁在房間裡,晚飯也是李秀英送過去的,別理跟著去看了看她。
她蹲在房間的角落裡,嘴裡咕咕嚕嚕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看起來比下午的時候更嚇人。
出來之後別理就不怎麼笑了。
晚飯可能是李秀英家近段時間最豐盛的一次,但是席間幾乎沒人說話,李秀英的丈夫總是陰沉沉的吊著臉,粗略的感謝了別理幾句話之後就沒再吭聲。
別理掂量了一下這感謝裡的誠心實意,大概不足一分。
李秀英也不吭聲。
低頭吃飯的時候額頭上的抬頭紋更加明顯了,可能皺眉皺習慣了,哪怕盡力憋出微笑的時候表情都顯得愁苦又嚴肅。
別理扒了扒米飯,說:“石城有一家精神病醫院,據說治療效果還不錯,要不然把她帶去試試?”
對面筷子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別理嚇了一跳抬頭看。
李愛的父親陰郁地看著她,神情竟然還有點憤恨。
“不用試,她好不了了。”
說完他撈起身邊的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棍子在地上敲得吧嗒吧嗒的響。
別理訥訥看向李秀英,“那個……我說錯什麼了嗎?”
李秀英淡定的收了碗,像是習慣了一樣說:“沒有,去看過了,不行。”
別理干巴巴笑了兩聲,一邊幫忙收拾,一邊問:“你也去過石城啊?我就是石城人,你覺得石成怎麼樣?”
李秀英捏著碗的手忽然繃緊了。
文曲皺眉,往這邊看了一眼。
“還行。”
別理被人從廚房推了出來。
大胸姐早就回了房間,雙雙也不敢單獨和文曲待在一起,所以院子裡就只剩下文曲一個人。
別理走出來的時候皺著臉,小聲嘀咕,“你有沒有覺得這家人怪怪的?”
哦當然,主要還是因為她好像總是逮著人家的痛處戳哦。
文曲點頭,“是有一點。”
別理摸了摸下巴,正常人家,家裡的孩子就算精神不正常,父母會跟著擔心焦慮,但也不會像李秀英夫婦一樣吧?尤其是李秀英,剛才抓著碗感覺都快摔了。
“你學游泳多長時間?”
“啊?”別理歪著頭,默默在心裡回想了一遍,“十幾年吧?怎麼了?”
文曲面無表情,“技術怎麼樣?”
“要說跟浪裡小白龍一樣那是誇張了一點,不過狗刨我還是相當純熟的。”
別理昂首挺胸的自謙。
怎麼樣?被我水下的身姿征服了吧?哈哈哈就是這麼帥。
文曲瞥了她一眼,冷聲道:“浪裡小白龍?你知道你跳進去抽筋死在裡面的概率有多大嗎?”
別理懵了,這話說得,她不是平安上來了嗎?
“把人撈出來了,你很開心?”
別理明白了,文曲這是在責怪她。
雖然已經有心理准備,但是別理還是想不通,有點難受。
她反問文曲:“你的意思是,我不應該下去救她們?”
文曲冷漠的看著她,“生死有命。”
“去他娘的生死有命!”別理蹦起來低聲罵了一句,怒火能從眼睛裡噴出來,“那今天剛好遇到的是我,剛好我跳下去救了,是不是證明她們命不該死?”
文曲皺眉。
別理冷哼了一聲,“反正我死劫快到了,今天就算也死在下邊,剛好也是生死有命,完美啊,沒毛病啊,你生的是什麼氣?”
這種話,在別人家裡說不合適,別理氣的喘了兩口氣,“我就是多管閒事的聖母婊,看不慣你走啊。”
轉身回房間的時候別理還胸口疼,她從沒覺得自己做的是錯的。你可以默然,你可以高高在上,你可以看淡生死,但是看淡別人的生死算怎麼回事?
誰的命不是只有一次啊?
大胸姐看她摔門進來,瞟了一眼,“吃炸藥了?”
“沒有!”
別理趴在床上。
“那你這跟竄天猴一樣是怎麼了?”
別理蹭一下坐起來,張了張嘴又不知從何說起,郁悶的又趴了下去。
大胸姐撈著她的貂搭在身上,閒閒的問:“跟文曲吵架了?”
別理郁悶,忍了又忍沒忍住,嘟著嘴說:“文曲怪我下水救人,我讓他看不慣趕緊走。”
“多大點事兒呢。”大胸姐在貂皮上擼毛,“你就是見的死人太少,沒開竅。”
“這種竅我也不想開。”別理嘟囔,“有人在你面前要死了,只是搭把手就能救人,你會裝作沒看見嗎?”
大胸姐笑嘻嘻的說:“會啊。”
別理覺得自己胸口更疼了,跟個鬼說救人,仿佛在搞笑。
沉默了一會兒,大胸姐不發出動靜的時候,旁邊安靜的像是只有空氣。別理情緒也緩了,看著面前生了鐵銹的床頭,訥訥的說:“我聽一個律師說我是被我姑抱走扔了的,我聽我們院裡的阿姨說是大晚上在雪窩窩裡撿到我的,剛撿回去就肺炎,花了院裡一大筆錢。我們院裡的孩子,只有我還有另外兩個是正常人,其他的都有毛病,要麼是畸形,瞎子或者瘸子,剩下表面上看不出來的多半有什麼遺傳病心髒病和腦癱智障的。”
別理想了想那些和她一樣走出來的人,還有那些永遠都走不了的人,她扭頭看著大胸姐,平靜的說:“我覺得世上還是好人多的。”
大胸姐嗤笑,“我覺得壞人多呢。”
別理也笑,“那我就不給壞人的隊伍添磚加瓦啦。”
她眼睛裡很亮,大胸姐看了一會兒笑道:“你真是個傻子。”
別理撅了撅嘴,別搞笑了好嗎?她還從元永芳那裡訛出來了一萬五呢。
別理趴了一會兒就起身往外溜達,這回大胸姐跟了出來,慢悠悠跟著她往村裡走。
路邊半截土坯牆後頭亮著火光,別理挪過去笑著跟人打招呼。
都是五六十的老頭老太太,笑呵呵的打完了招呼,才疑惑的問她:“你是哪家的?”
別理笑呵呵的說:“我不是這村的,在這附近玩,借助在李愛家。”
“李愛?”有個老太太跟著問旁邊的人,“誰是李愛?我怎麼聽著有點熟?”
旁邊的人咳嗽了一聲,小聲嘀咕,“李秀英家那個。”
然後就像碰到了什麼秘密邊緣一樣,所有人都不吭聲了。
別理蹲在火堆旁邊,抓了一把玉米芯扔上去,“她是怎麼瘋的?我知道有專業的醫院,特別好,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去看。”
幾個人干巴巴笑了幾聲,像是沒聽到她說了什麼一樣,都說哎呀要吃飯了該回家了,哎呀鍋裡的湯可能要溢出來了。
不到三分鍾,人就走完了。
別理霸占著一堆火。
大胸姐依然魂魄隱身的狀態,“說你傻可真沒委屈你,你這麼問,誰跟你說啊?”
別理抬頭,“啊?太直接了?”
“都是街坊鄰居的,你一個外人問,當然沒人跟你說。”
別理皺眉,論八卦的傳播速度,絕對是這個群體沒錯,可是沒想到她們保密工作做的也這麼好。
大胸姐隱入黑暗中,“你回去等著。”
別理小聲問:“干什麼啊?”
雙雙大著舌頭的聲音縹緲空靈的傳過來,“氣玩。”
把別理嚇得一哆嗦。
她蹲在火邊等了一會兒也沒見到她們身影,又怕看見本地土著鬼,兩項衡量,還是決定回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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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kidchang 於 2017-7-28 12:45 AM 編輯
第25章 鈴鐺
別理趴在床上沒等多久,就聽見雙雙在外面喊:“太口憐了!咱們回氣吧!”
兩只鬼沒都沒開門,直接穿牆就飄了進來,別理瞪著那牆看了一會兒,發現變成鬼真的比人可方便多了。
雙雙從那符紙裡跳出來,氣哼哼的也不說話。
“怎麼了?”
別理湊過去揉頭,又點了三根香安慰她。
“米資道李愛四怎麼僧的嗎?”
別理搖頭,“你知道啊?”
感情這兩只鬼剛才是跑去別人家裡聽牆角了,說不定聽來了不少的干貨。
別理又給大胸姐點上香,又是揉肩膀又是捶背,一口一個好姐姐。
雙雙晃了晃舌頭,鄙視她,“慘媚!”
對這種程度的評價,別理一般都當做贊賞,於是嬉皮笑臉扭頭說:“過獎過獎。”
大胸姐十分粗魯的朝她翻了一個白眼,然後才不疾不徐道:“我聽那些人說的都差不多,李愛前幾年去石城打工,回來就有點呆,沒多久發現竟然懷孕了,李三悄悄帶著李愛一起去了石城,這次回來的時候李愛孩子沒了,人也傻兮兮的,李三也被人打斷了一條腿。”
這總體上聽著沒毛病,像是年輕小姑娘被城裡的繁華迷了眼,又被渣男玩弄了。
這種事每天都在發生,可能李愛的遭遇更加悲慘一點,不光被渣男玩弄,最後還落得這種下場。
別理盤腿坐在旁邊,有點想不通,“照這麼說,李愛確實挺可憐的,但是也沒不至於這樣就瘋了吧?”
“不四。”雙雙享受完了她的香火,也湊過來搖頭,舌頭左搖右擺,“她們縮李愛四被強奸了。”
別理看著雙雙黝黑的眼珠,心裡震了一下,“什麼?”
“呵,這有什麼可驚訝的?”大胸姐瞇著眼,表情在昏黃的燈光下有一瞬間的扭曲,“有些男的不就是仗著自己長了三寸丁。要只是被人玩弄了感情,李三把這種事捂著還來不及,怎麼可能還領著人去石城?”
恐怕還想著去找個公道。
越封閉的地方,思想就越陳舊,說她們保守也好,封建也好,反正對出了這種事的女孩兒多半都當做什麼骯髒的東西。
哪怕同時也可憐她同情她。
本來只是癡呆的李愛,在神志好轉一點之後還是沒能扛過去這種閒言碎語,最後跳了水庫,人是沒死,不過救過來之後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別理動了動嘴唇,不知道說什麼好。
雙雙忽然問:“你縮強奸李愛的辣個會不會就四賈層人?”
別理手裡拿著手機,手指焦躁的在屏幕上劃來劃去。
這個問題她不知道,她沒有證據,李愛已經瘋了,李三現在這樣子肯定什麼也不會說,至於李秀英……
別理劃了幾下,打通了保安室的電話。
那頭淳樸的帶著點方言味兒的聲音一響,別理面無表情,卻帶著笑說:“大哥,吃過了嗎?嗨呀,我在清化鎮這邊玩呢,沒想到竟然有人認識你,你說這是不是緣分?”
那頭保安沉默了,過了幾秒才說:“是,是嗎?”
“我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哪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我聽飯店老板娘說李家村那邊有個水庫,可大了,還能劃船……”
別理聲音興致勃勃,仿佛馬上就准備動身出發。她把盤著的腿放平,准備等著看對方是什麼反應。
門彭一下響了。
大胸姐警惕地看著外面。
別理用手捂著手機,問:“誰呀?”
“是我。”李秀英略微沙啞的聲音隔著門板清晰地傳進來,“開門。”
別理跳下床,慌張的穿上鞋冷靜了一下,才去開門。
外面起了大風,四處席卷,又被樹枝和房屋瓦頂撕裂,發出尖嘯。李秀英扁平的臉隱在門外的黑暗裡,聲音冷肅,但又詭異的平靜。
“他什麼都不知道。”李秀英抬頭看著別理,“你想問什麼就問我。”
她自顧推開門,淡定的從別理身邊走了進去,看見大胸姐也沒驚訝,依然是一派冷靜。
別理愣了一瞬,掩上門。
李秀英坐在小凳子上,佝僂著背,她看起來是有點微胖的,但是這樣蜷縮在一起之後,別理才發現對方真的並不是很壯,兩條腿也不粗,只有腰背上有點肉。
李秀英皺眉問她:“你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不是太好回答,別理也從床腳拉了一把凳子過來,坐在李秀英對面,想了想,最後苦笑著說:“我叫別理,這事說來話長……”
全都是因為她一時不慎花了三萬塊錢繼承了一棟鬧鬼的別墅,後面直接就神轉折一發不可收拾,到現在猶如脫肛的野狗,她從一個好好的門迎,變成了自由職業者,還叛變了人類大軍,成了地府公務員。
說多了都是淚啊!
別理歎了口氣,砸吧砸吧嘴說:“我是賈成仁的新鄰居,就在他死的那天晚上,搬到他隔壁了,後來就變成了重點調查對象。”
至於她大半夜被嚇得屁滾尿流這種小事,就可以不提了。
李秀英哦了一聲,耷拉著眼皮,像是一點也不感興趣。
“我在賈成仁床底下發現了饅頭渣。”別理深深的看著她,“我想一個人存在過就必然就她存在的痕跡,不管打掃的再怎麼干淨,只要有心找,肯定能發現,你說是嗎?”
李秀英微笑,左右晃了一下,“就算有饅頭渣,跟我有什麼關系?”
“是沒什麼關系,我也是猜的,我說,你聽,你看對不對。”別理身體前傾,看著李秀英說:“假設,你在給賈成仁做鍾點工的時候,進去之後就沒再出來過,故意打碎了賈成仁的花瓶,然後直接消失不見,家政公司的人肯定會接到賈成仁的投訴電話,所有人都會認定你是害怕賠償所以跑了,然而其實並不是,你根本就沒有離開過那個房子。”
別理對著李秀英的眼睛,對方細微的變化在她眼裡都會放大。
“你知道賈成仁不經常到這個房子裡住,所以你要提前埋伏好,帶上干糧,躲在賈成仁床下,這中間一般根本沒有人會到這個舊別墅裡去,你絕對安全。等到事發,警察想要掉看以前的監控,就會發現半個月前的監控已經沒有了,這是老別墅,裡面沒多少人,監控也沒必要留存很長時間,但是這一點你是怎麼知道的?”
別理彎腰,低聲說:“我從保安室裡打聽出來的,你是從哪裡知道的?”
李秀英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瞳孔一瞬間收縮又放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別理微笑,貼近了李秀英的臉,輕聲說:“但是你是怎麼得手的呢?在原計劃裡,賈成仁只要回去肯定會帶女伴,你會趁他們完事睡熟,然後殺了賈成仁,神不知鬼不覺離開?還是把那個女的也殺了?現在案子已經結了,凶手已經逮捕歸案,我就是好奇,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李秀英眉頭動了動。
那天晚上……
她除了上廁所就一直躺在床下,狹窄逼仄的床底下有點悶也有點嗆鼻,尤其是半夜床上有人躺下去的時候,動靜太大了,直接把床板上的灰塵震落了一層,嗆得她差點咳出來。
床板吱呀了兩聲,賈成仁那畜生哼哼唧唧的叫喚,聽聲音八成是喝醉了,李秀英無聲的微笑,這樣才好。
但是這次床板沒有再動,她旁邊站著一雙腳,平底鞋,露出來的腳面蒼白發青,上面還有幾個斑點。那腳一直在那站著,沒上床。
寂靜的房間裡,李秀英屏住呼吸,只能聽到賈成仁粗重的喘息聲,然後房間裡詭異的響起了鈴鐺的聲音。
清晰,細碎,叮鈴叮鈴。
李秀英毛骨悚然,沒過一會兒就昏昏沉沉,幸好感覺不對便咬了自己舌頭,雖然沒咬破但也疼的清醒了。
等她醒來,鈴鐺的聲音也沒了,站在她旁邊的那雙腳也不知所蹤,只有門口閃過去一道黑影,佝僂消瘦,手腕上金色一晃。
李秀英松開了捂著嘴的手,等了一會兒發現床上賈成仁粗重的喘息聲沒了。
她小心的從床底下爬出來,伸手探了探,賈成仁鼻尖上還溫熱著。
“我不知道他死了沒有。”李秀英面容扭曲,扯著嘴角像是在笑,“我覺得沒有,禍害遺千年,他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死了?”
別理遍體生寒,然而想到文曲白天嫌她膽小的事情,她硬是扛著沒動一下。
“你不是想知道嗎?”李秀英抬頭,怪異的一笑,一直如死灰一般的眼睛裡竟然發光,“我從家裡拿去了一把刀,剔骨割肉,剝皮放血,那豬玀的血竟然還是甜的,憑什麼?”
昏黃的燈光照在她臉上,皺紋上下擁擠,牢牢的扯著松弛的皮膚,互相勾勒出一副扭曲的表情。
別理駭然,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嚇到了?”李秀英充滿興奮度的聲音又降了下來,表情也恢復了正常,和緩的微笑道:“這你都相信啊?以前愛愛也老被我嚇到。”
她又恢復了白天的樣子,沉默又平靜,好像剛才描述那一切的都不是她一樣。
別理不相信那是假的,她伸手一把按住李秀英的肩膀,“鈴聲,你說有鈴聲?”
李秀英勾著嘴角微笑,“什麼鈴聲?剛才我說的那些?我隨便說著逗你的,難道我還真的能跑去殺人啊?”
別理心底不安,活屍被黑白無常帶走的時候可沒說過任何關於鈴鐺的事。
但是當天晚上確實只有活屍、賈成仁和李秀英在。
到底誰在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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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女嬰
李秀英站起來,脊背依然佝僂,飽經滄桑的臉上也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看著別理說:“你想說什麼,我聽不懂。”
別理捏了捏手指,想不到她已經把過程全都說出來了,現在又來裝糊塗。
“你聽不懂沒關系,保安室那天晚上幫助你逃走的人應該能聽懂。”
李秀英抬眼看她,瞥了瞥嘴角說:“他能聽懂什麼?半夜值班睡覺犯法?”
監控器被人動了手腳,查到的人是那個活屍姚老板,值班的保安堅持當晚沒有再進去過任何人。
沒有證據,床底下的饅頭渣也不能把這一切都指向李秀英,一切都只是推測和懷疑。
別理繃著臉看著李秀英出門,風從外面呼嘯著卷進來,李秀英回頭看了她一眼說:“我只後悔我沒有早點動手。”
在她隱入黑暗中的時候,別理忽然說:“我不是警察,賈成仁怎麼死的我也不關心,在李愛身上發生過的事我也不深究,我只想知道你說的鈴聲,是不是真的。”
她一直以為活屍取走別人的魂魄靠的是花上的陣法,但是那天晚上在賈成仁的房間裡,根本就沒有花,也沒有陣法存在過的痕跡,直到最後活屍也沒有說起過任何關於鈴鐺的事情。
李秀英背對著門,面朝著外面無邊的黑暗,沉默了一瞬,說:“是鈴鐺,在那老頭手腕上綁著。”
別理一愣,拔腿就追了上去,“怎麼會是老頭?”
那天晚上活屍姚老板扮作女人進去,怎麼會是老頭?
李秀英皺眉,想了想,那天晚上實在是太詭異,也有可能是她記錯了,“一開始和賈成仁一起進來的是個女人,穿著絲襪淺口鞋,站在我旁邊,但是鈴鐺響過之後我只看到一個老頭出去。”
那個身形絕對不會有錯。
別理還想問什麼,李秀英就說:“看在你今天跳水的份上,我只能告訴你這些,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你願意去告我你就去,能查到我,我也認罰。”
別理木呆呆的看著李秀英穿過院子去了東邊屋裡,那房間裡李愛還在嗷嗷的叫喚。
怎麼會這樣?
“你傻了?”大胸姐把自己的貂扔在別理身上:“想把自己風成肉干?”
貂是好貂,上身一會兒就暖了。
別理回過神來,哭喪著臉進門,崩潰的在臉上搓了一把,“我還以為自己是福爾摩斯柯南狄仁傑,沒想到……”
“沒想到你智商八十都不到?”大胸姐靠著小床上斜了她一眼,“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別理更沮喪了。
一開始她以為凶手是活屍,後來發現不是,她又以為凶手是李秀英,結果現在中間很有可能還有另外一個人。
人民公僕果然不是誰想當誰就能當的啊!
別理掏出手機發微:求助黑白無常,兩位大哥,上次小弟送去的活屍你們給處理了嗎?
發完之後別理就開始祈禱。
可惜祈禱沒有用,黑無常秒回:他自己把自己處理了,魂飛魄散追求真愛去了。
別理:……
情情愛愛果然害人不淺!你說你一個鬼,你都回到自己的大本營了,就不能老老實實重新做鬼嗎?天涯何處無芳草,多在身邊找一找啊!
駐人間辦事處主任:你們也太不小心了,現在攤上大事了你們知道嗎?
黑無常:啥事兒?
駐人間辦事處主任:那活屍根本就不是凶手!
黑無常:……哦,是嗎?那你還找他干什麼?
別理憤憤收了手機,要是能找別人,她早就去了好嗎?你們這群公務員這種工作態度吃棗藥丸!
別理擼了一把毛,把貂又還給了大胸姐,自說自話的捋思路,“我們最早是找到了活屍,活屍當時說他只取了賈成仁一管心頭血,當時還有黑白無常在,他應該沒有說謊。”
而且當時他那崩潰到一臉傻逼的樣子,實在不像是還能找到借口說謊。
“現在又找到了李秀英,結果李秀英碎屍的時候賈成仁很有可能已經死了,在她之前和在活屍之後,中間多出來了一個帶鈴鐺的老頭。”
別理一拍手,大胸姐挑眉看著她。
“七八十的老頭,手腕上還帶鈴鐺!這人設一看就是變態,肯定是他!”
雙雙懵懂的跟著點頭。
“是個屁。”大胸姐瞅了她一眼,“你就這麼相信李秀英說的是實話?”
別理發現最近這兩天,大胸姐越來越粗魯了,以前她不這樣的,總是優雅的用自帶波光的眼神掃她。
現在動不動就翻白眼,還說“屁”這種字。
雙雙是個牆頭草,一聽大胸姐質疑,立馬就又懷疑的看著別理了,不過看了兩秒之後,又小聲的對大胸姐說:“她好口憐……”
“是吧。”別理瞪眼,“連雙雙都看出來我被耍的很可憐,你怎麼還這麼打擊我。”
雙雙搖舌頭,“不四,我縮李秀英一家好口憐。”
別理捂著胸口,有點疼。
“你也是因為覺得她可憐才相信她的?”
大胸姐似笑非笑看著別理。
別理沒好氣的瞪她,“怎麼可能?我又不是智……慧樹,”別理看了一眼雙雙,千鈞一發之際改了口,然後說:“賈成仁可是魂魄消失了,李秀英要有這本事,還用得著又是鑽床底又是帶刀嗎?”
李愛她爹也不會斷了腿成了廢人了。
雙雙恍然大悟,“喔,有大理。”
至於李秀英動手的時候賈成仁到底是活的還是死的,別理想了想,這事她操心也沒啥用。
不管是活的還是死了,這算一報還一報,沒毛病。
警察能抓到她,也是李秀英一報還一報,抓不到,那就算時候不到好了。
大胸姐本來對這些人的事不怎麼關心,倒是關於李秀英提起的鈴鐺她有點不放心。
天蒙蒙亮的時候,幾個人就從李秀英家走了,在村頭等到太陽出來才攔到一個往鎮裡去的車。
一路顛到神情恍惚,從車上下來,別理覺得自己差點就廢了。
大胸姐抓著那符紙,小聲說:“今天回去之後就在家呆著,哪兒都不准去。”
能收走魂魄的鈴鐺對她們來說簡直就是克星。
小巴車過度超載,人都擠成了罐頭,司機還在喊著往後面去。
別理緊緊扣著別人的椅子靠背,旁邊站在文曲,好歹幫她擋了點。
大胸姐剛上來,一捂胸口,就有人主動讓座。
別理雙眼如炬,鄙視了一番這些“見色起義”的人類。
路上走走停停,車裡的人慢慢變少,最後終於空出來了一個座位,文曲推了推別理。
別理抱著包蹭一下挪過去就坐,一點也沒因為昨天吵架就跟人客氣。
文曲微微皺眉,他昨天想了一晚上都沒想明白,為什麼明明是在關心她,她還生氣了。
每個人生下來就已經有了自己宿命,千百年來皆是如此,他也沒有漠視啊。
別理早上起來還覺得和文曲相處有一點尷尬,但是後來想想也不用,她們就是觀點不同吵了一架而已,本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吵架不是很正常的嗎?哪怕文曲受不了自己走了也正常。
但是沒想到他還沒走。
等上了火車,空間終於寬松了,文曲坐在別理外邊,時不時扭頭去看窗外。
順便看一眼別理。
別理不像大胸姐,身上凝聚的目光從來就就沒有多過,不到半小時,她就受不了了。
“咱倆換。”
別理正要起身,被文曲拉了一把手腕,“別動。”
別理崩潰又坐下,“你到底在看什麼?”
別看了好不好?我有點慌啊!
文曲沉默了一會兒,臉色怪怪的,最後才慢吞吞的問:“昨天的事我想過了,你說得對,既然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宿命,那麼或許你出現在那裡救了她們也是注定的。”
別理翻了個白眼,以為他要說什麼呢。
“而且,我也希望你能平安渡過死劫。”
別理歪頭看了他一眼,小聲問:“我真是特別好奇,你到底是個什麼人啊?”
看著年紀輕輕的,怎麼動不動就宿命論,碰她一下還要提前打招呼道歉,堅持男女授受不親……抓個鬼還要考慮這個鬼有沒有害過人。
這種奇葩究竟是怎麼在社會的大染缸裡染出來的?
文曲抿了抿嘴唇沒回答。
別理又問:“你家是哪兒的?”
文曲目光飄飄看著外面,“很遠。”
別理還想再問,對面的女人懷裡抱著的孩子忽然叫了一聲就哭起來了。
撕心裂肺的,一邊哭還一邊掙扎。
周圍被驚醒的人都往這邊看,女人皺眉一臉不耐煩的搖了搖,可這小孩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是一個勁的哭,怎麼哄都不管用。
隔著過道的一個中年婦女問她:“你看看是不是尿了?”
這女人才去扯小孩的尿片,手勁大得很,掰開小孩兩條腿就去看,什麼也沒有啊。
別理看了幾眼,發現這女的穿的雖然都不是什麼名牌的衣服,但是一身算下來也不便宜,旁邊那個包是剛出的新款,她見大胸姐看過的。
可這小孩身上的衣服卻破爛的很,袖口都脫線了,顏色也不鮮亮,一看就是洗過很多水的舊衣服。
奇了,在自己身上小氣在孩子身上大方的母親見的多了,今天竟然遇到個完全相反的。
“是不是餓了啊?該吃了吧?”
“幾個月了?”
對面的女的從包裡掏出一個小奶瓶,邊往小孩嘴邊塞邊說:“一歲。”
“一歲看著怎麼這麼小啊?”有經驗的父女伸長了脖子看,“看著最多八個月吧?斷奶了?”
對面女的不耐煩的嗯了一聲,看得出來自從小孩開始哭她就不高興了,嘴裡嘖了一聲,強硬的把奶壺塞到小孩嘴裡。
奈何這小娃娃根本不配合,大哭了一聲開始搖頭蹬腿。
就是不接那奶瓶。
女人有點心煩,一手托著小孩的脖子,另一只手拿著奶瓶就塞進她嘴裡。
小孩哼哼了兩聲,嘴裡還含著奶嘴就不動了。
她還太小,又被女人包在了小毯子裡,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飽了。
沒過一會兒,這女人就把小奶瓶拿出來了,繼續裝在包裡。
兩個人不是在一個地方上的車,別理有點好奇,這人的奶瓶就裝在包裡,隨時拿出來就能喝?
而且喝完小孩就安靜了。
這怎麼看都有點奇怪啊。
別理往文曲身邊挪了挪,拿手機給他發短信:你看那個孩子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她剛發出去,手機就震了一下,文曲回她:嗯。
別理裝作起身上廁所,出來的時候絆到了文曲的腳,瞬間失去平衡,短促的叫了一聲,兩條胳膊輪的跟電扇葉子似的,一把就抓住了女人懷裡的毯子。
毯子刷拉被她揪開了一半,露出裡面睡得深沉的小孩。
臉小小的一團縮在帽子裡,可憐巴巴的皺著眉,連這麼大的動靜都沒讓她哭喊一聲,動都沒動一下。
“你干什麼!”女人緊張的抱著小孩喊了一聲。
別理趕緊站穩,彎腰把手上的毯子重新給小孩蓋上,還順手捏了一把小孩子的臉。
就這樣她都沒醒。
“對不起對不起。”別理重新站好,認真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
女人戒備的瞪了她一眼,“小心點!”
別理訕笑:“哎,這孩子挺皮實的啊,這樣都沒哭。”
文曲往裡面挪了挪,別理坐在外邊和對面的女人單方面聊起來了。
“是男孩還是女孩啊?”
女人把小孩包的更嚴實了,別理哎哎叫了兩聲,“不能這麼包,這車裡本來就悶,看給憋壞了,稍微掀點縫給她透透氣。”
扯了兩句,對面的女人都不怎麼理她,別理見好就收,上洗手間溜達了一圈,回來就老老實實坐著不動了。
倒是文曲,拿著手機摸了好一會兒,又給別理發短信:那小孩身上有詛咒。
別理一驚。
她只懷疑那女的是人販子,沒想到竟然還牽扯著詛咒。
聽起來就很可怕,而且她沒見過。
除了畫個圈圈詛咒你之外,別理還真沒聽說過什麼正兒八經的詛咒。
但是從文曲嘴裡說出來的詛咒,顯然並不是一般的東西。
那小孩一路上都沒再醒過一次,疲勞也使得很多人都把這個存在感不強的小嬰兒忘記了。
石城車站一到,車廂裡人頭躦動,下車的人都提前到過道裡排著隊。
別理看著對面女人起身,又笑道:“哎呀真巧,你也到這裡下啊?”
女人應了一聲,背上背著包,懷裡抱著小孩,順著人流往前走。
別理跟在她後面。
下車出站,每個人都急惶惶的,很難注意到身邊的人都是誰。
別理從車上下來,看著前面的女人跑了兩步,在掉梯口等到了另外一個女人,懷裡同樣抱著一個沒什麼動靜的小孩。
兩個人互相往四處看了看,之後就一同從電梯上下去,經過地道,又往上走的時候。
別理忽然冒出來,驚喜的叫了一聲:“哎呀真巧嘿,你說這是不是緣分?”
大胸姐在旁邊撇了撇嘴角,老土。
另一個人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同伴懊惱的皺眉,並不想跟別理說話。
別理臉皮厚,自來熟一點也不尷尬,和兩個女人一起往外走,邊走邊說:“你們是一起的啊?我還想著只有你一個人還抱著孩子不方便,一會兒好給你打個車呢。”
女人匆匆走了兩步把別理撇開,“不用了,我男人來接。”
“是嗎?”別理跟過去,“那就太好了,相逢即是有緣,你看剛好我沒車,能不能捎我一段?”
女人扭頭警惕的瞅了她一眼,“你這人太有意思了,你知道你跟我一路不一路嗎,就來搭車?”
別理笑嘻嘻湊過去,在檢票出去的地方擠擠挨挨的和女人貼在一起走。
“掐指一算咱倆就一路,不信你說你要去哪兒?”
女人沒理她。
跟個臭流氓一樣。
從車站檢票出來,外面來接人的不少,別理一直跟著人家沒話找話。
車站建在最高處,要下去就要走挺長的台階,女人四處張望。
別理也四處張望。
結果張望了沒一會兒,就聽見警笛嗚嗚的叫著越來越響。
兩個女人瞬間就像看見狼的兔子,抱著孩子就准備跑。
別理早有准備,撲上去就從她懷裡把孩子搶走了。
另外一個是文曲動的手,比別理速度快,動作還優雅。
對方還在愣著,一看手裡就空了。
大胸姐一個鬼就控制住了倆人,等到警車一路呼嘯開過來,張警官捏著手銬跑過來一看,頓時驚道:“怎麼又是你?”
別理很冤枉,這麼說顯得自己是無惡不作的慣犯一樣。
“同志,是我報的警啊。”別理抱著孩子很崩潰,“這孩子是我從她手裡搶來的,她才是人販子,我是好人啊!”
張警官無奈讓人把倆女的先押上車,扭頭看著別理說:“我知道,你這麼大聲干什麼。”
旁邊偷偷摸摸看熱鬧的人也散了,別理才聳了聳鼻子說:“那什麼,我這不是證明清白嗎,你可不知道輿論的力量有多大!”
張警官從她手裡把孩子接過去,納悶:“這樣了還沒醒?”
別理一拍手,氣憤道:“我懷疑那女的給小孩下藥了,好幾個小時了都沒醒過。”
“你怎麼才說啊!”張警官崩潰,讓幾個同事先押著那倆還在哭喊的女人回警局,自己和別理一行人換了輛車直奔醫院。
別理報警的時候沒想到這茬,頓時有點氣弱,但轉頭一想,又來了底氣,“你們警察辦案都掛著那小喇叭嗎?要不是有我在,那倆人早就聞聲跑了。”
張警官也無奈,“我們也知道會有這種情況,但是火車站附近堵車堵的厲害,根本沒人看你是警車就讓你先走,你敢吆喝,就有人把你拍了放網上,到時候麻煩才更大。”
別理咂咂嘴,同樣都是人民公僕,她忽然覺得自己待遇其實挺好了。
到醫院做檢查,小孩胃裡果然有安眠藥,接下來要打吊瓶住院。
別理轉身就跑。
張警官叫住她,“我身上錢不夠,你,你看你能不能先幫我墊點兒?回去我再還你。”
別理哭喪著臉轉身,萬萬沒想到自己救了人還得再破財。
“我也沒錢啊。”
張警官眉頭一皺,“你住在溧水區你會沒錢?”
別理蹦起來,“我就不信你沒查過我!就那破房子要不是花了我所有的積蓄,我還不樂意住呢!”
張警官窘迫的搓了搓手,“我回去就幫你打報告申請嘉獎怎麼樣?”
別理苦著臉把錢掏了出來,她就是摳門,但摳門也是有原則的摳。
不過把錢掏出去的時候,別理還是眼巴巴的又看了一眼,“行吧,你去交錢。”
說完就做出一副不忍心再看的表情。
張警官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行,那你在這兒看著點。”
等人走了,大胸姐在別理頭上拍了一把,“看你這窮酸樣。”
別理給了她一個白眼,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
病房裡兩張小床並排放著,倆孩子小小的一團縮在小被子裡,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一個明顯白胖,一個明顯消瘦。
文曲扒拉了一下瘦小孩的衣服,胸口處赫然有一個黑指印,在白嫩微紅的皮膚上格外刺目。
別理嚇了一跳,驚道:“我去!這是什麼?”
“施術者留下的東西,算是標記。”大胸姐在一旁冷冷的說道:“這種詛咒在成年人身上會讓這人氣運耗盡,霉運纏身,喝口涼水都有可能會塞牙,嚴重的也有可能摔一跤就死了,放在這奶娃娃身上,沒要了她命都算是她命大的。”
別理看的心驚,一個小娃娃能跟什麼人有什麼仇什麼怨?至於讓人這麼不擇手段的下咒?
“這種詛咒怎麼解?”
大胸姐搖頭,“解法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你要是能找到下咒的人,取他身上一滴血,剩下的事就好辦了。”
別理垂頭喪氣,這還不難?人海茫茫,她怎麼知道下咒的人是誰?
張警官回來的時候看別理垂頭喪氣的樣子,忙說:“等我回去就把錢還給你。”
別理歎了口氣,“不是這個,我是看這小孩挺可憐的,你回去審的時候,能不能好好問問這個瘦的是從哪兒弄來的?”
張警官點頭應下來,隨後又說:“不過要找到她的家人應該也得些日子,拐賣人口這種非法活動,一般都是流竄作案,極少數會在當地買賣,從她上車的地方去查可能也要些時候。”
畢竟兩地聯合辦案,他們人生地不熟過去也很難展開工作,全靠當地人的支持。
可是這種沒長開的小嬰兒,很難認出誰是誰家的。
別理再三叮囑找到的話一定要告訴她,惹得張警告好奇看她,“這麼關心這孩子?”
別理哈哈笑,“啊,我就是看她挺可憐嘛,你看她瘦的。”
走到門口,別理想想又扭頭回來,低聲跟張警官說:“咱倆認識也有段時間了,我也不想騙你,你看看那小孩胸口的黑手印,找不到按手印的人,她就死了。”
張警官臉上布滿了寒氣,瞪著別理就要說話。
別理無奈道:“我就知道我說了這話你得抓我,可我這真不是宣揚封建迷信,你自己看,正常人誰身上能有這種東西?”
張警官瞪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掀開那小姑娘的衣服,轉過頭來就警惕的看著別理。
“別以為我沒見過胎記。說吧,你要干什麼?”
別理一聽火就躥起來了,“你說我要干什麼?我連錢都給你了,你竟然懷疑我?”
大胸姐一腦門黑線,扯了她一把。
正經時間能不能超過三分鍾?
別理抹了一把臉,生無可戀的說:“行吧,你願意怎麼想就怎麼想,但是你找到她家人以後一定得告訴我,我真沒跟你開玩笑,人命關天的事,你就先寧可信其有吧。”
說完,別理就走了,留下張警官一個人站在病房裡懷疑人生,他還跑去看了看另外一個小孩,只有屁股上一塊青胎記,很多小孩身上都有的那種。
像手印的烏黑的胎記,他還真的是第一次見。
別理剛出醫院,就又被張警官從後面追上來了。
別理蹭一下往後蹦了一米,“有話好好說,不相信可以但你別動手。”
要不是因為這件事她自己根本解決不了,她是絕對不會冒著風險告訴警察的。
畢竟被當成智障神棍並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哪怕她真的是地府的公務員。
哦,也有可能是臨時工。
張警官一臉嚴肅,“你得去警局做個筆錄。”
別理這才松了口氣,“做筆錄好說,但是你可不能像上回一樣關我一天了。”
張警官訕訕,畢竟凶手已經找到了,確實跟別理沒關系,無妄之災,人家只是抱怨一句已經算是很通情達理了。
做筆錄也沒用多長時間,別理還在警察局蹭到了一份盒飯,張警官拿著不知道從哪兒湊來的錢塞給她。
“局裡申請批的慢,先把錢還給你。”
別理跟人假客氣了兩句,最後還是收了。
畢竟部門裡的同志等報告打上去就能去報銷,她可不能,這一千多塊錢現在基本就是她的本錢了。
再多沒有。
文曲和大胸姐比別理淡定得多,進了警察局跟進了自己家後花園一樣,該坐就坐,還去泡了茶喝。
一個說我是她表姐,一個說我是她表哥。
女警官看著文曲,翻著手裡的檔案,“上次別理怎麼說你是他男朋友?”
文曲放在膝蓋上的手緊了緊,面無表情的改話:“嗯,也是男朋友。”
女警官像看變態一樣看著他,沒看出來啊,長得這麼帥竟然還有這癖好。
做完筆錄出來,又是張警官來送。
別理笑嘻嘻說:“你們這兒送人都派你啊?”
張警官板著臉,客客氣氣的把人送到門外,猶豫著沒走。
一看就是憋著話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別理歎了口氣,感覺就這兩天自己歎氣的數量都快趕得上苦情劇裡無奈的小媳婦了。
“有話就說,憋壞了我不管賠。”
張警官捏了捏袖口,小聲問她:“那上次那個姚生的事,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驗屍結果說他至少死了有一個月以上,但是街道監控上顯示他當天還出去過。”
這個事在局裡成了謎案了,屍體存放的環境也不可能讓他短時間內就形成巨人觀,如果那個胎記不是胎記……
別理看著他臉色越來越奇怪,蹦起來喊道:“那跟我是真沒關系!真不是我干的!我就是一正常人,過去十九年除了高中輟學和繼承了現在的遺產,我就沒干過什麼出格的事!”
當然,自從繼承了現在的遺產之後,她就再也沒做過什麼平凡的正常事。
忽然覺得好滄桑。
張警官一臉不相信。
別理十分崩潰,“不相信你就去看監控啊,我進去,他還沒回來呢,等他回來才幾分鍾啊就變成了那……”
一想到當時那攤爛肉,別理就想吐。
干嘔了兩下才說:“再說我跟他無冤無仇的,在那以前我都不知道世上有他這號人,這個鍋我不背,我以我的財產發誓,真不是我干的,我摸都沒摸他一下!眼睜睜的看著他變成那個,我也很絕望啊!”
那個場面,光回想一下,腦子都受不了。
張警官臉色也很難看,但還是堅持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理目光沉痛看著他,互相傷害真的有意思嗎?別說你不想吐!
“我進去買花,一個坐輪椅的女的在,說讓我們等等,結果等那活……老板剛一進來,沒說兩句話呢,那女的就死了,臥槽瞬間身上就全崩開了口子,血跟著就往外冒,我都嚇死了好嗎?拿手機還沒報警呢,那老板大叫了一聲就撲了過去,好好的一個大活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就炸了!”
張警官魁梧的肩膀抖了抖。
別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炸了你知道嗎?一下子就膨脹了!我電話也沒打出去,結果跑出去就看見你們,不信你去看監控啊,從他進去,我們一共也沒處多長時間。”
張警官眼神迷離,三觀碎了一地可能正在重組。
別理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胳膊,“同志,還是要相信科學啊,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等別理走遠了,大胸姐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你現在還相信科學?”
別理深沉點頭,“為什麼不信?要不是相信科學,我早就崩潰了。”
大胸姐納罕,“到這份上了你還相信科學?”
“嗯。”別理在一次鄭重點頭,“科學也有未解之謎,這很正常,你們就屬於科學未解之謎,說不定再過幾十年幾百年的,科學發展就能讓所有人都看見鬼,到那個時候……”
別理雙眼迷蒙,滿含期待。
等了半天不見她說話,雙雙憋不住問她:“大辣個四候怎麼樣?”
別理抹了一把臉,“到那個時候,說不定就會有人把我當成開山祖師爺,哈哈哈一代傳奇!”
大胸姐見怪不怪,仿佛已經習慣了別理的不要臉精神。
反倒是文曲,竟然還點頭附和。
一到家,雙雙就從瓶子裡跑出來撒歡,從客廳飄到樓上,從樓上飄到畫著聚魂陣的小屋。
出來的時候容光煥發,一頭扎到電視機前,四處調台找那個霸道總裁灰姑娘。
別理抱出了她的老爺機,幾天不用,更遲鈍了,排風扇轉起來的時候都能聽見零件卡拉卡拉的聲音。
那網頁,好像跟瀏覽器和她的老爺機八字不合,那小藍圈圈轉啊轉,轉了八百年才把一個網頁給轉出來。
別理呼了口氣,先跑去看評論。
一如既往的冷。
不過最新一條的評論很有意思,是懷疑她心虛跑掉了。
別理冷哼一聲,直接回復:我的生活不像你,每天除了造謠污蔑就無事可做,上次說的調色盤做好了沒有?做好了趕緊去舉報。
可她這麼一說,那些跳腳罵她的人就又熄火了,只會車軲轆話的罵她。
別理也懶得管,本來就是個靈異文,要不是評論區熱鬧點,顯得自己跟單機一樣,沒意思。
不過抄襲這麼嚴重的話,別理還是更新的時候在作者有話說裡提了幾句,倒是大胸姐站在她背後看了一會兒,說:“這是有人要搞你。”
別理一臉懵逼,講道理,她作收才剛剛三位數,零頭小於一的那種,誰閒著沒事要搞她?
而且她這文還是靈異。
題材冷到炸,感覺全世界看小說的人都變少了一樣,犯不著吧?
不過因為大胸姐這話,別理也算是上了心,每天閒著沒事就去評論區看看,總有那麼個路人甲把污蔑她抄襲的評論頂上來。
別理摸了摸下巴,跑去收益裡看了看,比評論還少。
這可不行啊,靠這個養家糊口,口都餓死了。
奶茶店最近也沒有找新的員工代替她,等她一去就又上崗了。
別理穿著工作服,擠出來的那一點小溝沒一會兒就淹沒在內襯裡了。
老板坐在電腦後頭打游戲,鍵盤敲得辟辟啪啪的響。
都過了五天了,張警官那邊的消息竟然還沒到,別理有點心焦。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詛咒這種東西,有事沒事心裡就揣摩一會兒。
等她又從奶茶店出來的時候,張警官開著車來接她了。
一臉焦急的讓她上車,不等她問就說:“那小孩沒有家人來認領,五天就沒從醫院出來過。”
一開始洗了胃,打了吊瓶看起來是好轉了,結果准備出院的時候病房裡跑進來一個小男孩不小心把她從病床上撞了下來,身上劃了一道口子當天就感染了。
感染還沒好,在重症監護室沒出來就發燒,怎麼都退不下去直接成了肺炎。
張警官一臉憔悴,“這孩子也太多災多難了。”
病危通知能訂成演草本用了都。
別理扭頭看著他,“那你找我干什麼?”
張警官抽了一口煙,滄桑的說:“你就沒一點辦法?”
別理無辜的搖頭,“找不到下咒的人,我是真沒辦法。”
“我不知道什麼是下咒的人。”張警官抓了抓頭發,“拐賣她的人說是在街邊上撿到的,她是被自己的父母給遺棄了,到現在也沒人來認領。”
別理也跟著歎氣,這就沒辦法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辦法用了,找不到人,天王老子也沒辦法。
“那你找我沒用,你去找殯儀館吧,也不到人家接不接這麼小的孩子。”
別理也欷歔,但是她也沒辦法。
張警官一踩油門,車哄一下就沖了出去,“當地警方已經借助媒體,發了新聞說這孩子快不行了,如果她父母還有心,可能會來看她一眼。”
別理一把抓住車窗邊,驚叫:“那你拉上我干什麼?”
張警官沉聲道:“萬一她父母來看她,我們說不定就能知道那個手印是誰按上去的了。”
別理慌張的一逼,說實話你可能不信,就算見到了她父母,我也不可能知道誰是下咒人啊!
我是白脖你知道嗎?菜鳥你懂嗎?我才入行沒幾天啊!閻王他娘的就給了我一個小瓶瓶,你知道我有多絕望嗎?
張警官沉著冷靜,“別慌,等到了那兒才是你發揮作用的時候。”
別理也沉聲道:“我現在不慌,到了那兒我才真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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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半仙
別理很會掂量自己的斤兩,掂量完之後就一臉絕望的看著張警官,你說你這個人,性子怎麼這麼急呢?
失去後援團的別理悲傷的像個兩百斤的孩子,最後只能無奈給文曲打電話。
更悲劇的事情發生了,電話打不通。
文曲關機。
別理心如死灰和張警官一起從警車上下來,別理心跳加速,一把握住張警官的手說:“同志,咱們隊伍裡有沒有奇人異士?”
張警官看著她,“有。”
別理松了口氣,喜笑顏開,有就好,有就好啊,她打打醬油還是可以的。
張警官信任的看著她,“就是你啊。”
別理的笑容僵在了唇角,不可置信的又問:“你說誰?”
“你。”
別理震驚到說不出話來,眼裡溢滿了悲傷的淚水,這麼大的擔子,她消瘦的肩膀根本扛不起來啊。
張警官雷厲風行,說走就走,一路帶著別理上了高速往隔壁省奔襲。
別理苦著一張生無可戀的臉,弱唧唧的說:“實不相瞞,你就是把那下咒的人放在我面前,我也認不出來是不是他。”
車已經上了高速,張警官愕然扭頭看了一眼別理,一看她這心虛的樣子就知道她不是說謊。
“那你怎麼知道那小孩身上中了詛咒?”
別理訕訕,“是別人知道告訴我的,我就是轉述,真正厲害的人被你留在石城了。”
這是一個悲傷的事實,別理默默地舉起手機,“我已經給他打電話了,但是,沒打通。”
張警官略一沉吟,“沒關系,咱們先去,到那之後看情況,畢竟那小孩的父母去不去也不一定,只是做一個准備。”
這麼說也有道理,已經下了狠心把孩子遺棄了,現在可能會回頭看一眼,也有可能咬著牙不承認。
別理當然希望這小孩的詛咒能解,抱著一點僥幸的態度跟著張警官到了地方。
一下車,就有人來接,是當地的同志,和張警官一邊握手一邊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別理在一邊全程保持微笑就可以。
畢竟張警官也不好介紹她,大家也都把別理當做張警官帶來的小弟。
接風宴簡單的很,路邊飯店一人點了一大份拌面。
“咱們現在時間也不充足,等這事圓滿解決了再舉行一個慶功宴,哥哥別介意。”
張警官連連擺手,“那小孩的家人還沒來?”
“沒有,我看來的可能性也不大,這女娃一看就是被故意遺棄的,現在遺棄抓到也是犯法,多半是不會出現了。”
別理挖了一勺辣油拌了拌,剛吃兩口,就見對面的人接了個電話,放下筷子呼啦一下站起來說:“來了來了。”
別理一頭霧水跟著張警官上了車。
到車上,當地民警才一臉興奮說:“有個女的偷偷跑到醫院去看,已經被我們的人控制住了,像是小孩的媽媽。”
別理目瞪口呆,不是吧?來的這麼快?
張警官看了她一邊,別理手忙腳亂的給文曲打電話,無法接通,從關機變成了不在服務區。
又打給大胸姐,雙雙接到電話大著舌頭說大胸姐出門了。
別理郁悶的掛了電話,沖張警官一攤手。
“沒辦法了,還是我來吧。”
別理吸了口氣,上了微信問黑無常詛咒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黑無常像個網癮少年一樣,總是能秒回她的消息:詛咒說白了就是用陰邪鬼物之氣干擾正常人周身磁場,讓中了詛咒的人不斷地倒霉,不過詛咒也分很多種,你問哪一種?
門道還不少,別理聽都聽不懂,只好描述的更加詳細:是一個小孩,胸口上有一個黑指印,這幾天總是大災不斷,搞不好就快死了。
黑無常提供的解決方法和大胸姐說的一樣,找到下咒的人,取下咒的人血作法可以消除詛咒。
這我知道啊,關鍵是我怎麼能看出來誰是下咒的人?
黑無常發了一串省略號,好像不知道該怎麼用語言來跟他描述,最後只說:反正你見到下咒人就知道了,能下這種詛咒的人身上陰氣很重。
這話說了跟沒說有什麼差別?
別理還想再問,但已經來不及了,當地警局已經到了,張警官帶著別理站在旁邊的觀察室。
隔壁審訊室坐著一個衣著簡樸面容憔悴的女人,這會兒正不安的搓著手指頭,頭也不敢抬。
審訊手段在她身上都沒用多少,這女的就崩潰地哭了起來,嗚咽的說不出話來。
她的年齡看起來比外表要年輕得多,才十七歲,看起來像是二十多。
“我叫馮春蘭,那個孩子是我的孩子,她……她現在咋樣了啊?”
她說到這裡又驚慌的開始哭了。
“你的孩子為什麼會到人販子手裡?”
馮春蘭臉上掛著眼淚驚訝抬頭,“什麼人販子?沒有啊!我就是把她放到了路邊那椅子上……”
她說到這裡大概也明白了,她看著一個穿的漂亮的女的把孩子抱走了,以為那女人是看孩子可憐所以抱回去撫養。
“我沒想到她是人販子啊。”
“你怎麼證明那個小孩是你的孩子?”
馮春蘭踩了擦眼淚,哽咽的說:“我閨女胸口有一個黑手印。”
說到這裡她又開始哭了,眼睛紅腫,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
別理看的心焦,又給文曲發短信,希望他能一開機就看到短信。
“我對不起她啊,嗚嗚,我自己的閨女,我能不心疼嗎?”馮春蘭哭的差點噎氣兒,邊哭邊控訴:“都是我婆婆,聽人說我閨女是災星,逼著我把她扔了。”
別理從她嘴裡終於知道為什麼一個不足一歲的小孩會顛肺流離從這裡到石城了。
從兩年前開始,馮秀蘭家的村裡來了一個半仙,半仙算什麼都很准,說誰家生的是兒子,誰家生的果然就是兒子,說誰家馬上有血光之災,第二天那人就磕破了腦袋。
這麼時間長了,誰家娶媳婦看日子,把房子蓋房子,死人扎墳地都去找他,那人也從來都沒出過錯。
馮秀蘭哭著說:“我們村裡窮,都想生個男孩力氣大好干活,將來以後結了婚好開枝散葉,可是我們村也不知道是不是地邪,回回誰家媳婦懷孕生了都是閨女,生得多了就養不活,有人就偷偷給賣了出去,但也有人家就那麼窮養著。”
屋裡負責記錄的小女警官咬了咬牙,沒吭聲,就是筆在桌子上壓的很用勁。
馮春蘭摸了一把眼淚,偷偷抬眼看了看面前警察的臉色,又怯怯的低下了頭。
“繼續說。”
年長的警察呼了口氣。
馮春蘭舔了舔嘴唇,小聲說:“後來……後來那半仙就說我們村風水不好,所以才會連著光生女兒。”
這種話竟然也有人會相信,別理咬著嘴唇,實在想象不到在這裡女人該活成什麼樣子。
馮春蘭兩只手不停地在一起摩挲,一邊摳指頭,一邊結結巴巴的說:“半仙說這些生下來的女娃子留著不吉利,一開始還有人不相信,但是那些人家裡跟著就出事了,死了人的,破了財的,時間長了,這些人就把家裡的女兒偷偷扔了。”
別理緊緊捏著拳頭,面色鐵青。
張警官扭頭看著她,“這些都是詛咒?”
別理緩緩搖頭,沉聲說:“不可能,你要相信科學。”
張警官:“……”
是誰讓我開始不相信科學的?
這些半仙天橋底下多得是,公園裡頭也有一批戰友,但是最多也就是騙騙錢,別理自己還去騙過元永芳的,深知有些人因為恐懼和無知什麼都干的出來。
但是扔了自己的孩子這種事,還是讓她有點接受不了。
別理憤憤的說:“那半仙說的要是真的,我就把頭摘了讓你當球踢!”
張警官眉毛跳了跳,趕緊說:“別了,我沒這癖好。”
有了兩年時間的打底,馮春蘭生下來孩子一看是個女兒,當時就崩潰了,但畢竟是頭一胎,她不捨得就這樣把孩子送出去扔了,深山老林,扔了的孩子多半是活不了的。
但是村裡頭誰家生了孩子都是敞開了的事,第二天所有人就都知道了,馮春蘭生了個女兒。
就像生了個瘟疫。
“我肚子裡掉下來的肉,是男的是女的那也是我的啊。”馮春蘭聲音顫抖,臉上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都逼我讓我扔了,憑啥呀?我是親媽我都不怕報應,我不怕啊!”
她激動的晃動,椅子呼呼啦啦的響。
“坐好。”
女警官喝了一聲,但也不怎麼嚴厲,喉嚨裡也哽著。
馮春蘭滿臉淚水,失魂落魄的呢喃:“你說他們怕什麼?我閨女那麼點大,雪團兒一樣的,能對他們做什麼?家裡失火賴我閨女,生病賴我閨女,走路摔一跤也怨我閨女,我生的是女娃怎麼了?我對不起誰了?她才生下來她對不起誰了?”
“你冷靜點。”
馮春蘭雙手捂著臉,嗚咽聲哀怨又無助,四處飄,無處落。
聳動的肩膀像是深秋從枝杈上落下來的殘葉。
“我受不了,我真的,我受不了。”馮春蘭鼻音濃重,“我能吃苦,誰說我啥我都能忍著,可我閨女咋辦呢?我強養著她,讓她受盡白眼,長大了也跟我一樣嗎?”
“從她身上長出來一個胎記,我更害怕了,我一刻都不敢離開她,天天綁在身上,害怕我一個沒注意她就讓人害了,我跟瘋了一樣。”馮春蘭渾身顫抖,那段時間簡直就像噩夢,現在回想起來依然心有余悸。
別理往前走了一步,瞪著屋裡的馮春蘭,身上怎麼會忽然長出胎記?
從觀察室出來,別理看著已經快落下去的太陽,橘紅艷麗,魁麗非常。
張警官怕了拍她的肩膀,“想開點。”
他掏出煙盒抽出來兩根,手僵在半空中又塞回去一根。
時間長了,容易忽視這人的性別。
別理長歎一口氣,“你說這些渣渣活著除了拉我們祖國爸爸的後腿,還能干什麼?”
張警官抽了口煙,沒回答這個問題。
從職業角度上看他沒法說。
別理長吁一口氣,冷靜沉著說:“炸了吧!”
張警官沉默的抽了一根煙,問她准備怎麼辦。
別理掏出手機又給文曲打了個電話,不在服務區。
這都什麼年代了?什麼服務區沒信號?
張警官又掏出來一支煙咬著,“我准備明天去那村裡看看,是個什麼樣的神人有這種本事。”
別理張了張嘴,心一橫,最後咬牙說:“明天叫上我。”
張警官詫異問:“你要去?”
別理翻了個白眼,把被風吹散的頭發綁在頭頂迎風招展,“不要攔著我建功立業,我是社會主義的接班人。”
唉,別理在心裡惆悵的安慰自己慫的瑟瑟發抖的心,那還能怎麼辦呢?好歹真的出了什麼事,她在地府還有那麼點後台。
就馮春蘭說的那半仙,她還真有點不放心。
聽起來已經脫離天橋底下賣藝的范圍了,至少是個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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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加更
四處雲遮霧繞,中間畫棟雕梁巧奪天工,連院子裡種的樹都枝繁葉茂,粗壯的樹干旁邊有一個小竹筐,竹筐裡是一卷一卷的紅絲繩,繩頭在樹邊那人手裡捏著。
文曲坐在一邊,一身休閒裝原本該與周圍景色格格不入,硬是讓他一身渾然天成的氣質給壓了下去。
攆動著紅繩的老頭笑著回應他:“你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
文曲皺眉,他回來把自己書庫裡的資料又給翻了一遍,還是不明白要如何才能哄得別理跟他親近一點。
他又不傻,能感覺的出來別理最近的刻意疏遠,並不是漠視,平時也有說話,但是互相之間的感覺再也跟以前不一樣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文曲皺著眉,一臉不高興,“你牽了那麼多的紅線,竟然不知道?”
月老抬眼瞅他,“我牽的紅線,是給有緣人,你這麼問我,難不成你對你那小鳥……”
“沒有。”
文曲板著臉。
當年還是小鳥的時候多好,從來就不會生分。
現在到了人間,不知道都學會了些什麼東西。
月老彎彎眼,笑問他:“怎麼連頭發都剪了?”
文曲起身就走,臨走時還從他那筐裡撈出來一根紅線,不怎麼情願的說:“別理的紅線你先別動。”
那紅線沾了他的手,服服帖帖的打了個彎垂了下去,和白皙修長的手指相映,顯得越發好看。
月老在他身後朗聲笑道:“我想動也動不了啊。”
紅線總要隨著心動才會動,他又不能平白無故的把兩個人給拴上。
文曲剛一回去,手機就叮呤光啷的響個不停,打開一看全都是別理的未接來電和短信。
數數都有十幾個。
有點想開心。
文曲壓下了翹起的嘴角,先看了短信,看完嘴角就拉了下來。
就上去了這麼一會兒,按人間的時間算最多也不到一天的時間,小鳥竟然就飛了!
飛了的別理剛進村,村民看她的眼神讓她想起來小兵張嘎裡面村民看見日本兵的時候。
簡直一模一樣。
別理干咳了一聲,拽住張警官的衣服下擺扥了扥,“就咱倆是不是不行啊?”
張警官一臉浩然正氣,取笑她:“你昨天不是還說要建功立業嗎?這大好的機會,不要退縮。”
別理縮了縮脖子,來之前覺得不會退縮,來了之後覺得腿肚子有點轉筋。
這村裡的人看人怎麼都有點不正常啊。
倆人順著坡邊的小路下去,一棵大槐樹底下掛著銅鑼,旁邊是用繩子綁著掛在樹上的小錘子。
別理看的稀奇,跑去研究了研究,那小錘子把手珵光瓦亮。
看來這村大會小會的也沒少開。
旁邊的房子就是村長家的。
老村長抽著旱煙,一看見張警官和別理過來就趕緊小跑著來打招呼,“領導怎麼來了?”
張警官客氣的跟人家握手寒暄,“您別開玩笑,什麼領導,我們也就是跑跑腿,上面又開始人口普查了,這不是來登記信息的嘛,這麻煩您領著我們轉轉?”
別理手上拿著小本本,跟著張警官從村頭轉到村尾,門口到處跑的小豆丁只有兩三個,全都是男孩。
只要一想到馮春蘭說的家裡有女兒的都偷偷把女兒給扔了,別理就受不了。
“柱子,趕緊出來。”
屋裡跑出來一個矮壯的男人,手上還有木屑,順手在身上拍了拍,拘謹的看了看張警官。
“這是上頭下來人口普查的同志,春蘭呢?”
別理心裡一跳,看著這個叫柱子的人。
柱子眼神閃躲了一下,說:“去鎮上了,我這兩天有點不舒服,讓她去給我買點藥。”
“不舒服啊?”村長順口說:“去找先生看了沒有啊?”
柱子側過臉就看了看張警官。
村長也愣了一瞬,趕緊說:“先生是姓楊的,前幾年剛來我們村,是個大夫,我們村的人有什麼毛病都會去找他看。”
張警官笑道:“是嗎,他原籍是哪兒的?”
“哎喲,這我可不知道。”村長一臉不好意思的說:“人家落到咱村裡了,平時誰再去打聽他老家在哪兒啊對不對?”
別理攤開筆記本,煞有介事的問人家姓名和身份證號,還要拿戶口本出來看。
果然是馮春蘭的丈夫,上面還有兩個父母,子女寫著無。
馮春蘭才十七,柱子就已經三十了。
從柱子家出來,幾家輪流登記完,差不多天色都快黑了。
村長客氣的挽留他倆,“這麼晚了,今天就先不回了吧,就在我家裡住著,吃的用的全都有,也方便。”
別理心裡有點慌。
這可不在計劃范圍之內,原計劃就只是來看看這個村裡的情況,之後等文曲來了再說。
畢竟別理也拿不准馮春蘭說的那個仿佛跟邪教一樣的半仙究竟是不是給小孩子下咒的人。
如果是的話,那她恐怕會打草驚蛇。
別理不停地給張警官使眼色。
張警官成功的接收,並且點頭說:“行啊,那就麻煩你了。”
村長喜滋滋說:“不麻煩不麻煩。”
別理如喪考妣,手裡捧著本子進門,特別想把張警官打一頓。
懂不懂什麼叫做按計劃行事?
村長家的兒子女兒都在外面,家裡就剩他跟他老伴兒了。
選中他當村長也不是因為他能力有多出彩,主要還是因為這老頭人緣好,跟誰都和和氣氣的,大家投票選村長的時候都願意投他一票。
村長家的房子算是村裡頭最好的了,紅磚牆,屋裡地上也鋪了地磚。
村長走的小心翼翼,還抱怨:“我看著地就沒水泥地好,太滑了。”
吃飯的時候,別理問他:“咱們村裡的人都在哪兒上學啊?”
“在隔壁村,人家村大,附近這三個大隊的人都往他那兒送,原本咱村裡也有小學……”
後來怎麼樣他就沒說了。
別理猜著是因為後來這村裡基本就沒什麼小孩了。
全被大人作踐死了。
村長老婆收拾了兩個房間,他們這裡天一黑就沒什麼娛樂活動了,過了八點基本就睡覺。
何況村長這樣的老人,對電視劇根本就不感興趣。
別理跑了一天,也困得很,剛倒在床上就睡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睡的正香的時候,就聽見外面的銅鑼當一聲響,別理瞬間就清醒了。
眼前是一片黑夜,窗外的月光靜謐的照進來,除了能聽見隔壁村長打呼的聲音之外,什麼都沒有。
別理有點心慌,揪著被子往裡頭鑽了鑽。
但是睡意一被嚇走,就很難再重新找回來。
別理數了三十只羊之後就開始懷自己剛才數的到底對不對,有沒有漏掉一兩個。
約數越清醒。
別理翻了個身,對著窗戶睜開眼。
窗外玻璃上趴著一團黑影。
別理心裡一緊,腦子一激靈,整個人都醒了。
那可能是樹。
有科學證明的,晚上有些樹的影子投影在窗戶前會被人誤以為是傳說中的鬼怪。
其實全都是想象力的鍋!
別理眨了眨眼,整個人縮在被窩裡瑟瑟發抖。
真的不是她看錯了,那團小小的影子動了,剛才是蹲著的,現在好像站起來了,下面還有細細的兩條腿。
別理緊緊的盯著窗戶,背後發毛。
因為恐懼和多疑,她開始懷疑自己背後會不會也有一個這種東西,正在咧著嘴笑。
別理神經質的身後往身後摸了一把,什麼也沒有。
她這才松了口氣。
月光從上到下溫柔的灑滿了整個房間,別理半張臉躲在被子裡面,露出來的眼睛瞇著,看見了那黑影臉上血紅的兩個圓。
看不到眼珠也看不到眼白,就是血紅的兩個洞。
別理差點叫出聲來,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才鎮定。
這難道就是某個被拋棄的孩子?
別理兩股戰戰,有點想尿。
站在窗台上那小孩看起來也就三十公分高,細腳伶仃的,一直盯著別理看,看了一會兒還咧開嘴笑,尖銳的咯咯聲像是被掐住了喉嚨一樣。
嘴一張開,就露出一片猩紅。
別理閉了閉眼又睜開,借著朦朧的月光瞪著窗外那團影子使勁的看,才發現那並不是純黑色的,那影子的顏色像是烏青的,身上偶爾有那麼一小塊的地方慘白,猙獰的交錯著。
門外的銅鑼又響了一聲,悠長的回聲在山風裡飄蕩。
別理沒敢出聲,眼睛瞇了一條縫看著那小東西從窗台上跳了下去,之後又重新變成一片安靜。
剛才的一切就像一場幻覺。
別理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的直咧嘴。
除非這是夢裡套夢,別理一邊抖一邊把自己嚴嚴實實的裹在被窩裡,平躺著貼著床板,又懷疑自己的躺姿有點像死屍,於是默默蜷起右腿抵在左腿的膝蓋底下。
不過這下子她是徹底睡不著了,心跳也剛剛才收回來控制住。
別理眨了眨眼,懷疑自己剛才神經崩的差點哭出來。
比遇見雙雙那晚上更可怕。
她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凌晨兩點,發給文曲的那些短信還沒有一條回復的。
電話也沒有回過來。
難道文曲終於受不了,准備換地方住了?
別理簡直想偷偷給自己一巴掌。
保命要緊啊智障,有這樣的大佬在,不緊緊抱大腿竟然還在乎什麼三觀一致不一致。
這不是智障是什麼?
別理有點害怕那小鬼去而復返,把手機燈打開,起身去把房間裡的燈也給打開。
還琢磨著要不要給張警官打一個騷擾電話,給他背一遍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電話拿起來還沒開始實施,外面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過來一聲刺耳的尖叫。
比指甲刮在黑板上,鐵掀硌在沙子上還要尖銳。
別理雙手抓著被子,抖了抖,最後還是起來把衣服穿好。
不到兩分鍾,張警官就敲響了她的門。
“你聽見什麼聲音了嗎?”
別理點頭。
我不光聽見了,還看見了。
張警官驚訝的說:“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別理已經很用力的控制著不讓自己發抖了,但是聽到張警官問這個話,還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她剛准備說話,瞳孔猛的收縮,臉上的肌肉詭異的抽了一下。
“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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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噩夢
別理嘴唇抖了抖,看著張警官背後不遠的院子裡趴著的小娃娃,可能是之前趴在她窗戶上的那個。
正詭異的瞇著眼睛看著別理,緩緩的往這邊爬動。
別理一慌,拽住張警官一把就把人拉到自己身後,反手把門一關從裡面插上,她發誓自己從來都沒有鎖門鎖的這麼快過。
“怎麼回事?”
張警官掏出手槍,渾身肌肉繃緊,戒備的看著四周。
雖然別理一向不怎麼著調,也有點慫,但是她從來都沒有這麼驚慌過,肯定有什麼事。
張警官盯著門,問:“你聽見叫聲了沒有?”
別理深呼吸了兩下,說:“聽見了,這裡不……”
她正准備說這裡不干淨,就看見窗戶上又貼過來一個小娃娃,渾身血紅,砰一聲砸在窗戶上,震得玻璃抖了抖。
別理扭頭就和那小娃娃的臉對上了。
說那是臉,也不對,那是一團血肉模糊的肉團,嘴巴的位置張的大大的,看起來竟然是在笑。
“嘻嘻。”
那鬼娃一邊笑,一邊把臉貼在玻璃上往裡面看。
別理渾身發毛,但是看站在旁邊的張警官已經嚇愣住了,知道現在身邊已經沒有人能幫忙,別理吸了口氣,急惶惶的四處環顧。
她沒辦法,手上沒有大胸姐的符紙,也沒有文曲那種高深莫測的功力,只能緊靠著牆四處找趁手的武器。
張警官抖著聲音道:“這是什麼東西?!”
“我也不知道。”別理慌了神,摸了摸裝在口袋裡的手機,知道現在再找黑白無常求助已經來不及了。
“你小心點,”別理叮囑沒見過世面的張警官,“最好別讓這種東西近身。”
但是窗戶口的那小鬼不停地砸著窗戶,血跡在玻璃上緩緩地往下流,小鬼隔著血紅的水幕朝屋裡齜牙。
看樣子,只要進不來就沒事。
別理剛這麼想了一下,身後的門也響了。
彭——彭!
別理沒防備,一下子蹦了起來。
前有狼後有虎,難道今天就要交待在這裡了?
玻璃卡嚓一聲。
血紅的小娃娃貼在玻璃窗上,烏黑的舌頭伸出來在玻璃上添了一下。
血漬被它舔走了一塊。
這一下就像舔在別理心上一樣。
只要那玻璃被撞開,她們就是籠子裡的鳥,根本沒可能飛出去。
可這房間實在是簡陋的很,根本沒有遮擋的東西,除了一張床就只剩下放在床邊的一把高凳子。
別理看了一眼那板凳,拎起來往地上一砸。
媽的完好無損!
根本沒有像電視裡的那樣碎開變成趁手的武器!
天要亡我!
別理橫下心,拖著凳子就往窗戶邊跑。
張警官手一慢沒能拉住她,但緊跟著也跑了過去。
“你不要命了?”
張警官去奪她手裡武器,別理快了一秒,掄起那板凳就砸在窗戶上。
彭一聲,窗戶跨擦就碎了,飛射出去的玻璃碎片扎在正撞窗戶的小鬼身上,腦門正中央扎進去了一片。
血順著眉心往下流了它一臉,小鬼頓了一下,跟著一聲尖嘯就朝著別理飛撲而來。
別理來不及反應,手上的板凳第二次掄圓了砸出去,一把將那小鬼輪飛了幾米。
到了這時候,張警官也沒再多問,轉身看了一眼還在晃動的門。
別理扔下那板凳,抬腿就上了窗台。
“快走。”
她總覺得外面不止有這兩只小鬼。
但是夜晚才剛剛開始,守著一個房間談何容易。
別的不說,萬一來一個更強大一點的,像雙雙,可以直接穿牆。
到時候甕中捉鱉,除了自殺沒有更享受的死亡方法了。
倆人從窗戶上跳下來就往外面跑,張警官開來的車就停在外面那大槐樹底下。
拍門的那個小鬼迅速趕過來,和渾身玻璃片的那只尖叫著追。
別理從牆邊順了一把鐵掀,邊跑邊打。
張警官取門栓開門,別理就在後面掄圓了斷後。
門吱呀一聲,別理推著張警官就沖了出去。
車還在大槐樹下停著。
張警官往前跑,被別理一把拽了回來。
“拽我干什麼?趕緊跑啊!”
張警官臉色難看。
別理更是恐懼,哆嗦著問,“你沒看見嗎?”
“看見什麼?”
別理終於受不了了,“車上站那麼大個人你沒看見嗎?!”
張警官一愣,又抬頭去看,月光皎潔,白色的車頂上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
別理咬住舌頭,不敢往前,但是屋裡那兩只小鬼已經追了出來。
同時村裡不知道什麼地方又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別理腦子裡一團亂麻,車上那個一身黑色斗篷遮的嚴嚴實實,但是張警官竟然說什麼也沒有。
除了鬼,沒有別的可能。
兩邊夾擊,別理扭頭要跑,張警官開了槍,砰的一聲。
別理嚇了一跳,扭頭就看見滿身玻璃的那小鬼已經爬上了她的背,一張血肉模糊的臉上依然帶著詭異的笑。
兩顆尖牙貼近了她的脖頸。
槍聲響過,別理耳朵裡嗡嗡只響,只能看見那小鬼眉心處的玻璃被打碎,子彈鑽了進去。
掛在大槐樹上的銅鑼又響了兩聲。
別理什麼也沒聽見,只看見那穿著黑袍子的鬼從車頂上站起來。
不知道從哪裡飄來的細碎的鈴鐺聲。
叮鈴——叮鈴——
別理頭昏腦漲,使勁晃了晃頭,但是並沒有什麼用,身上好像掛滿了那些小鬼一樣,沉重的站不住。
倒在地上之前,別理還能聽見那細碎的鈴鐺聲。
她迷蒙著雙眼,好像看到了一顆金色的鈴鐺。
但又像是幻覺。
雞叫了幾遍,太陽接替了月亮的職位,從東邊冉冉升起,光亮驅散了黑暗。
別理皺著眉睜開眼,眼前是有些發黃的,帶著污漬的房頂,一條電線吊著一個溜圓的燈泡。
腦子裡一陣鈍疼,別理坐起來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恍惚,有點發懵。
門當當響了兩聲,張警官在外面問:“起了沒有?”
別理剛准備下床,一手撐著額頭,張警官?昨天晚上不是……
別理大駭,轉身跑到床邊扒著窗戶看了看。
明淨透亮的玻璃。
沒有碎,也沒有血漬。
張警官還在外面敲門,“別理,趕緊開門。”
別理應了一聲,把鞋穿好開了門。
張警官進來二話不說跑到窗戶邊,做了和別理剛才一樣的動作。
別理猶豫了一瞬,“昨天晚上……你記不記得有什麼不一樣的?”
張警官皺著眉,困在自己的謎團裡,“哪裡都不一樣!我聽到叫聲,起來來找你……”
別理緊跟著說:“有兩個小鬼,咱倆砸碎了玻璃跑出去的。”
可是玻璃呢?
玻璃完好無損。
別理還記得昨天晚上扎在那小鬼眉心的玻璃碎片。
張警官沉默了很久,最後說:“那為什麼我醒過來在我的房間裡?”
如果昨天晚上是真的發生了那些事,他倆最後應該都昏倒在門口路上,而不是在屋裡的床上。
別理撈起床邊的凳子,上面干干淨淨,也沒有血,沒有缺一點零件。
別理掄起來就砸在地上,板凳反彈起來又落下去,中間支撐的橫木直接就摔斷了,一邊一半。
老村長聽到動靜往這邊走:“怎麼了?”
別理神情恍惚,在人進來之後才說:“我……不小心踢倒了凳子。”
她說著趕緊把凳子扶起來,但是已經歪歪扭扭的不能用了。
老村長呵呵一笑,說:“不打緊,這凳子一二十年了,壞了就壞了,出來吃飯吧?”
別理和張警官跟著出來,村長的老伴正在院子那石桌上擺筷子。
別理腳步遲疑,狐疑的四處看了看,一點都沒亂,鐵掀還在牆邊上靠著,地面上也很干淨。
老兩口一邊叫別理和張警官拿饅頭,一邊說:“昨天晚上做噩夢了吧?”
別理嘴裡苦澀,胡亂點頭。
可是如果那些真的是夢,為什麼這村長會知道?
村長高深莫測的歎了口氣,說道:“南邊三娃家生了個閨女啊。”
別理一頭霧水,這跟生了個閨女有什麼關系?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張警官手裡拿著筷子,也沒動,只說:“生閨女是好事啊,閨女貼心。”
“別胡說!”村長的老伴瞪了他一眼,趕緊擺手,壓低了音量說:“生閨女是災星。”
別理心頭堵得慌,扯著嘴角問為什麼。
“你們昨天晚上都做噩夢了吧?我跟你說,不光你們倆,我們全村人都一樣,只要誰家生了個閨女,我們都會做噩夢。”
別理震驚,也沒什麼胃口,隨便吃了幾口,就叫上張警官准備走。
大槐樹底下的車還是原來的樣子,破舊的不行,但是根本沒有穿著黑斗篷的鬼。
倆人還沒上車,就有人邊跑邊喊,“叔!三娃家死人了!”
別理一早上腦子都沒捋清楚,聽見這話條件反射的就往來人那邊看。
那人急忙忙的跑過來,叫上村長就准備走。
“誰死啦?”
“三娃媳婦,半夜生了個娃,剛才一看,人沒氣兒了,都快涼了!”
張警官手從車門上收了回來,問他:“誰發現的?報警了沒有?”
那人躲躲閃閃,“三娃發現的,一叫人都過去了,這還用報警啊?”
張警官面容冷肅,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幾個人都看得出來他在生氣。
別理叫了他一聲,這地方邪門的很,還是趕緊走才是最要緊的。
張警官看著她,伸手把兜裡的鑰匙扔過來,“你先回去。”
別理看了看鑰匙,咬牙揣到兜裡,“不行,我跟你一起,去看完了再走。”
情況不明,兩個人落了單,對誰都沒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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