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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10-24 08:39 AM

東盡歡 -【獸人之龍澤】《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10-27 02:09 AM 編輯

【書名】:獸人之龍澤

【作者】:東盡歡

【內容簡介】:

  既然大家都這麼邪惡,那就來個邪惡的名字。本文走邪惡溫馨向,重口味,如有不適,請立即點右邊小XX。

  這是一段由於打黑車引發的慘案,薛彤被迫認識了人蛇龍澤。

  異類人蛇在與薛彤的相處中漸生情愫,且看一段人蛇的都市愛情!

  人蛇愛上了人類,走溫馨向(不過是邪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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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10-24 08:40 AM

1、拍賣

  頭上的黑布罩突然被揭開,湛白透亮的聚光燈打在身上,處在黑暗中的眼睛由於這突然的光明感到不適,瞳孔驟然縮小,眩暈感更強烈,薛彤幾欲暈倒。她的嘴唇微張,唇上有乾乾的細紋,燙過不久的卷髮帶了絲凌亂,幾縷髮絲貼在煞白的臉上,她想哭,但是由於極度的恐懼已經哭不出來,她的眼睛有紅絲,再也沒有往日光活鮮亮的色彩。
  
  她很餓,她很渴,更多是恐懼,不知將面臨怎樣的命運。
  
  此時的她腳下一雙金色高跟鞋,上身只著了一件大紅色鑲著金色亮片的文胸,下身也只有一條紅色內褲,兩邊有著金色的流蘇,在燈光下泛著耀眼的光,像是薄薄的刀片劃在肌膚上,痛,還是痛。
  
  臺上三面都是厚厚的玻璃,除了正中央的亮光,其他地方是暈黑一片,黑暗中不知暗藏多少惡魔。她站在聚光燈下,雙腿顫抖,手腕上是一副冷冰冰的手銬。
  
  深深的恐懼和懊悔在心中積成一片海洋,也許應證了那句古話——天作孽,尤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如果上天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這輩子都不會打黑車。
  
  那天是週五,下班的時候走出寫字樓,天灰濛濛,一片陰雲積在城市上空,有小雨滴飄下。大雨將至,打車變得比平時更難,一隊人等著打車,可過往的計程車鮮有停留,幾乎都載著乘客。偶有一輛停下,立即堆上去八九個人,薛彤哪擠得過。
  
  眼看雨點越來越大,一輛夏利私家車開過來,車主搖下車窗,「小姐,走不?」
  
  黑車在城市中並不奇怪,尤其是開這種大眾平民車的車主,生活壓力大,為了應付越來越高的油價也偶爾拉一下客,賺幾個油錢。薛彤二話沒說,立馬拉開車門,上車關門,一氣呵成。外面還有人在越來越大的雨點中翹首顧盼。
  
  報了地名,灰色小車陷入城市的車流中。
  
  就是這天改變了薛彤的命運,昏暗的天空,車內沒有開燈,她只記得駕駛座上那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拿出一個小噴壺回頭對著她的臉面噴了一下,一股甜香撲鼻,最後陷入地獄的黑暗。
  
  也許你已經想到了,此刻的薛彤在活人拍賣市場,更準確地說,是地下性奴拍賣市場。
  
  這幾天她所經歷的是活了二十幾年的她完全不能想像的,恐嚇,毆打,赤身裸體,黑暗,親眼看到一個年輕女孩子被一個男人揪著頭髮撞死在廊柱上,腦漿迸裂,當場喪命。
  
  「這就是不聽話的下場!」那個男人狠狠罵道,隨後揮手讓他身後的拖走屍體。
  
  她想她已經不在C市了,不知被轉幾次手,這裡還有被擄的外國女孩子,肌肉紮結人高馬大的外國打手。她被人粗魯地拿著水槍沖洗,調戲,稍有不配合招來的只有打罵,十幾個不同膚色的女孩子被赤身裸體檢查,有人被帶到不同地方。絕大多數時間她們都被黑罩蒙眼,綁著手,被人推搡著走路。
    
  生活在祖國紅旗下的人絕對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樣的骯髒的組織,龐大而嚴密。在這裡賣的沒有女人,只有商品,地下操作,服務於特殊對象,多是富商權貴或是夜場會館。
  
  她不知道這是她被擄走的第幾天,期間她只吃過一頓飯,湯湯水水的稀粥,是在今天上午。然後被迫穿上這身內衣褲,直條條地站在這裡被人當商品一樣買賣。
  
  沉靜的女聲在喇叭中的響起,「第十八號拍賣品,二十二周歲,中國籍,鑒定處女,起價兩萬美元。」
  
  聲音圓潤,涼涼的沒有溫度,不帶起伏,完完全全介紹商品的模式,言簡意賅,隨後用英文再介紹了一遍。
  
  在薛彤看不見的地方,對她感興趣的顧客正在出價。
  
  幾分鐘後,聚光燈滅,旁邊的紋身肌肉男將她帶下臺,先給她戴上眼罩,然後又是一個黑布罩,薛彤被帶向未知的地方。
  
  手銬有一分鐘被解開,有人給她套了一件非常寬鬆的衣裙,類似睡衣。隨即又被拷上,旁邊還有女孩子,壓抑在喉嚨深處的哭泣聲摻雜著恐懼變成沉重的呼吸聲。
  
  等了很久,罩著黑布罩的女人又被推到另一個地方,買家開始接手。
  
  薛彤被推上了車,她聽到汽車的引擎聲響起。
  
  薛彤長得好看,好看和美麗是兩個概念,好看是溫和不張揚的,是細微之美;美麗則帶了絲驚豔,比如勝放的玫瑰,那叫美麗,所以薛彤只是好看,並不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大美人。
  
  幾個女孩起初都是在一起的,但中途車停了一會,幾個女人被相繼帶走,只有薛彤一個人留在車上,車輪繼續旋轉,然後停下,薛彤被拉扯下車,推搡著走了好遠,空氣帶了海水的鹹濕,有馬達轟鳴的聲音,她猜測這是碼頭,沉到谷底的心被這聲音割裂成一片一片——C市是內陸城市,離大海不知幾千里遠。
  
  在黑暗中走路會覺得路特別長,可是她還不能慢,男人會發出粗暴的罵聲,這幾天她的思想漸漸麻木,本能地逃避責打,她畏懼這幫人手中的令人生不如死的手段。
  
  人的本能是趨利避害,現在她就是被人捏在手上的螞蟻,所以她咬著唇,踉踉蹌蹌,儘量跟隨男人的腳步。
  
  她被扔在一個角落,腳下的地板輕輕搖晃,船開動了。她蜷縮著身子,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上是一片巨大的空洞,眼淚從乾涸的眼角滲出一點,渾濁不清,她的牙齒微微作響,什麼加班,什麼房價太高,什麼通貨膨脹,與現在的處境比起來都是天堂。
  
  她腦袋昏昏沉沉,胃上鈍鈍地痛,無力地倚著牆壁,想起以前在網上看過的報導,也許她將會是一個人的玩物,也許是很多人的。她不敢想,努力想著父母已經報警,也許不久就會有人來解救,那是沉沉黑暗中遙遠的一線星光,隔了重重煙雲已變得若隱若現,卻是薛彤撐下去的希望。
  
  船行駛在茫茫大海中,激起白色的浪花,夜色深沉,除卻薛彤,船上還有幾個男人,俱都心中痛快。
  
  直至第二天日過頭頂,寬廣的藍色海域中出現一座被白沙環繞的綠色島嶼,嶙峋的山,蔥郁的樹。
  
  船速漸慢,一個男人向關押薛彤的地方走去,一腳踢開房門,粗暴的聲音響起:「起來!」
  
  高大的男人拎起薛彤就像抓起一隻小雞。
  
  甲板上已有三兩個男人,薛彤被拽著,跌跌撞撞上了甲板,又被向前推去,一腳踏空,摔倒在沙灘上,周圍立即迸發一陣笑。
  
  海濤拍打岩石和沙灘的聲音在喧響,沙灘上已經有一輛車在等待,除了薛彤,只有一個男人下了船,年約三十,筆直的黑青色西裝,模樣倒不是多出眾,但是渾身上下都是沉穩內斂的氣質,他拉開車門,上了後座。
  
  薛彤也上了車,不是車廂,而是被塞進了汽車尾箱。
  
  汽車行駛在蜿蜒的山路上,車內共坐了三個男人。
  
  「凌哥,今天這個什麼價錢?」駕駛座的司機,微微偏頭,問著後座之人。
  
  「四萬美元。」被他稱作凌哥的人正是之前從船上下來的那名男子,漫不經心答道,「反正都是要死的,送貴了不划算,錢都是辛苦掙來的!」
  
  司機偏頭看向副駕駛,大大咧咧笑道:「阿宋,繼續賭一把?」
  
  那個喚作阿宋的人抬頭看著前方,眉峰高挺,嘴角一扯,「賭就賭,不過大貓,這次我贏了要你的那艘船。」
  
  「拿你的新車和女人一起來換。」
  
  「好!」阿宋一笑,停了一會,「要是一進去就被扔出來,也太沒意思了。乾脆提點一下,讓她不要亂叫!」
  
  「就算她不亂叫,那我賭最多十二個小時。」
  
  「我賭至少十八個小時。」
  
  「成交!」大貓咧開一口白牙。
  
  「哼!」後座的人冷笑一聲,「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讓他知道你們拿他做賭,不怕被拍飛?」
  
  「嘿嘿」,大貓訕訕一笑,「凌哥,您也知道我們在這無聊得很,哪像您老逍遙自在。不找點樂子,還不如直接跳海算了,再說怎麼會讓他知道?」
  
  「做事謹慎點,一不小心就是沒命的事情。」冷冷地聲音從凌哥牙縫中擠出。
  
  阿宋看了一眼正在開車的大貓,「希望這次不要被摔壞了,咱哥倆還可以玩上一陣。」
  
  「是啊!直接被送到人體器官黑市太不划算,好歹都是些漂亮妞。」大貓啐了一口。
  
  白色的山頂別墅一角現了出來,電動門被打開,車速減慢,徐徐前進,在一扇大金屬門前停下。車廂的男人下了車,阿宋將尾箱的女人扯出來,鉗著她的胳膊,壓低聲音提點道:「要是不想死得太快,待會見到了什麼都不要亂叫!」
  
  薛彤抖得更厲害,像小雞啄米一般點了幾下頭。
  
  她被拽著往前走,胳膊生疼。
  
  「吱——嘎——」重重的金屬門打開的聲音,阿宋揪著薛彤,身板筆直,跟在凌哥身後,步伐不徐不疾。
  
  薛彤辨不清方位,走走繞繞,最後都停了下來,拽著自己的人鬆了手。
  
  良久,她聽到前面的人恭謹的聲音:「澤,老闆跟您說過吧,本月安排是12號,27號。另外,這是給老闆給您買來的新玩具。」
  
  沒有回音。
  
  之前說話的人似習以為常,繼續道:「那我們不打擾您,下週三我再來接您。」
  
  還是沒有人說話。
  
  隨即有人打開了她的手銬,兩個人的腳步聲遠去,接著是重重的金屬門被關上的聲音,「哐——當——」,迴盪良久,那是審判的鐘聲。
  
  她站在原地,像被宰割的羔羊,她聽到了,不過是個玩具。
  
  眼罩加黑布罩,她的時間仍是一片黑暗,那凌遲的刀已被舉起,她在等待一刀一刀剮在自己身上。
  
  只是沒有腳步聲響起,只有淺淺的昆蟲的鳴叫聲。
  
  她愣在那裡,不敢動一下,她不知道周圍的環境是怎樣,手腳麻木,指頭微微捲曲,捏著身上的裙子,太陽穴上青筋突突直冒,牙齒緊咬,嘴唇起了乾涸的皮。下一步就是地獄,她在等待地獄的吞噬。
  
  這過程太漫長。
  
  腸胃絞痛,被饑餓和乾渴折磨。有陽光照在身上,不強烈,只是她更暈了,她貪戀這半寸陽光,很長很長時間她都沒有照到陽光,也許以後她還會被關進地窖,陽光下的生活就是奢侈。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沒有任何動靜,她的腿站得麻木,雖然沒有腳鐐手銬,但她還是不敢亂動。
  
  不知過了一個小時還是兩個小時,或是更久,她幾乎站不住,腦中一片混沌。
  
  沒有人來拽她,這本身就是折磨。
  
  她終是體力不支,腳下一軟,跌坐在地。
  
  地面鋪了地磚,光滑平整,她癱坐在地,只是周圍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她不知道這是怎樣的遊戲,抑或惡魔在不遠處看著她出醜,玩弄夠了再處置她,像是貓和老鼠的遊戲。
  
  更多的時間過去,她實在受不了這種未知的折磨,等待處死的恐懼已將她身心揉碎。她緩緩拿下了頭頂的黑布罩,陽光照在面門上,一片溫暖。
  
  接著解開了眼罩,閉著眼睜開一條細縫,一點一點適應光明。
  
  等她雙眼完全看清的時候,她的瞳孔倏然放大,緊接著她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看到了什麼?
  
  她恨不得立即把眼罩帶回去。
  
  十來米開外坐著一個人,不是,那是一個怪物,更確定地說是人蛇,人首蛇身,上半身是一個青年男子模樣,不著任何衣物,露出結實的胸膛和腰身,他沒有腿,腰身自下是白色的蛇身,一部分柔軟地彎曲著,曲曲直直,尾部直直延伸道十米開外,間或微微扭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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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10-24 08:42 AM

2、畏懼

  幸好他的尾巴不是指向她的方向,不然要是眼前就是那軟軟的粗如水桶的蛇身,她會暈過去。
  
  事實上,她現在恨不得暈過去,瞬間明白了之前那人對自己的警告的含義。
  
  薛彤癱坐在地,全身血液似凝固一般,冰涼冰涼。
  
  那人蛇起初只是閉著眼在小憩,大概聽到她的動靜,睜開眼偏著頭掃了她一眼,冷冷淡淡,興致缺缺,又繼續閉眼享受陽光,似乎癱坐在地的女人根本不存在。
  
  最初的震撼慢慢褪去,她捂著嘴的手改捂住了心窩,是人是蛇,抑或是妖怪,有什麼差別?連人都是惡魔,見到妖又有何奇怪?她只是個玩具,也許玩夠了就被吃掉,死於怪物之口未必比被人強迫蹂躪至死壞多少!
  
  見那人蛇眼下似乎對自己沒多少興趣,她轉頭看了看周圍,面前是很大的游泳池,在陽光下泛著點點金光。泳池位於一片葳蕤的花園之中,幾顆椰樹如松柏般勁健,頂端的羽狀闊葉泛起一片翡翠光波,幾個暗紅的椰果懸掛其中,像彩色的燈籠。地面花圃蔥蔥綠綠,黃的,紅的,淡紫的花像漫天星斗點綴在綠葉中,她的右手邊是一幢白色別墅,臨著游泳池開著一道拱形的門,大理石的鋪地石階兩旁種了幾株觀賞植物,再往遠處看,花圃後面是不少樹,綠蔭沉沉,間或露出高高的白色圍牆。
  
  那人蛇就在游泳池那頭,躺在一張椅子之上,悠閒地舒展身體,時不時撩一下尾巴,白色的鱗片閃著光澤,背面鱗片顏色更深一些,透著淺金色。

  綠油油的樹葉細細嫩嫩,和風吹來微微掀動。薛彤坐在地上,看著一池波光粼粼的水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覺得更渴了,可是她不敢輕舉妄動,短短幾日她的世界已經天翻地覆,此刻的她正如那受過弓箭之傷的鳥,只要一陣拉弓之音就能讓她摔入泥土,粉身碎骨。

  光陰慢慢流轉,人蛇起身,豎起一截身子,地面上的高度約兩米,尾巴拖在後面,薛彤全身神經繃緊,竟連呼吸都停滯,她努力把目光挪向別處,自欺欺人一樣認為自己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自己。

  餘光瞟到那長長的尾巴滑過大理石的臺階,進入了別墅,她長舒一口氣,放鬆下來。

  這裡是別墅的後院,不遠處的花圃旁邊有一處水管,人蛇一走,她就愈發覺得乾渴,每一次呼吸都會衝擊到喉頭乾乾的黏膜,那水龍頭充滿了魔力,她似乎看到裡面流淌著的清冽的水。她望向那別墅,沒有瞅到人蛇的蹤影,或許他也是要休息的,她只去喝一口,幾秒鐘就好。

  有了這個念頭,她再也按捺不住,連忙爬起來,擰開水龍頭,白晃晃的水「嘩」地流出來,她搓了兩下手,連忙捧起往嘴裡送,胸腔大幅度地起伏,咕嚕嚕一口氣幾口水下肚,不敢貪多,迅速關了水龍頭。

  她一側身,透過別墅的落地玻璃,正好與人蛇的目光相對,他似乎在看她,漫不經心一般,見她回頭又轉開了,繼續捧著杯子喝水。

  薛彤在離水龍頭一米處的地磚上坐下,抱著腿,心膽一顫一顫。

  直至天色黑下去,人蛇也沒有再出來,別墅大廳亮了燈,旁邊的一間小屋也亮了燈,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窗戶的一隅,他的身影時不時閃現。

  空氣中有淡淡的食物香味,雖然很淡,但對於饑餓的她來說卻像勾人的蛇。

  後來她看到人蛇捧了個鐵鍋進入餐廳,直接拿勺子從鍋裡舀了食物放進嘴中,她才明白他還要自己做晚飯。

  除了蛇身,他的行為舉止與人無異,之前那人叫他「澤」,那他是有名字的,能與人交流,也許他是自然界存在的未發現物種,也許是現代科學實驗的產物,單從他一個人住這麼大的豪華別墅來看,他就應該是珍貴而稀有的。

  他拿著空鍋進了廚房,過了一陣廚房的燈滅了。

  隨後看到他向樓梯滑去,大廳的燈也滅了。

  天空是深邃的藍,許多星子掛在上面,像熠熠生輝的寶石,淡淡的彎月,隱隱地懸在天之一隅。夜很靜,草叢中響起了蟋蟀玻璃一樣的顫聲,樹葉在竊竊私語,又像沉重的嘆息。

  夜風吹在身上有了些涼意,薛彤坐在地上抱了肩膀,她的心似冬雪初融的河水緩緩流動,還帶著冰渣子。

  豪華的別墅一片沉黑,那人蛇已經睡了。花圃中有幾盞地燈,發出昏暗的燈光,她繼續擰開水頭龍,擦臉擦身,抬起頭看到幽暗的樹色後面是高高的圍牆,在夜色中變成銀灰色,高牆外面是什麼還未可知,薛彤心上一酸,眼淚掉下來,她捂著嘴,不敢讓哭聲發出來,但至少可以讓淚水流瀉心中的悲苦,家中父母定是急得團團轉,而自己,現在身處何方都不知。

  哭了很久又起身洗了把臉,胃中空空,水喝多了漲得難受,一片冰涼夾著陣痛,她多麼想喝一碗熱熱的粥,白米飯,大饅頭,人餓極腦中出現的不是大魚大肉,而是實實在在的主食,能將胃迅速填飽。

  沒有人,她膽子大了點,圍著別墅轉起來,大概是饑餓的驅使讓她穿過花圃轉到了廚房那一側,廚房很大,薛彤家的客廳也不過如此,整整齊齊的灶台,現代簡約的裝修,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廚房的窗戶沒關。

  饑餓的時候就特別容易發現食物,縱然廚房昏黑一片,薛彤的視力一般,她仍然看見了流理臺上擺著的東西是麵包的模樣。食物的誘惑勝過了內心的恐懼,她脫了腳上的金色高跟鞋,踮起腳,把住窗沿,使勁全身力氣一躍,半個身子越過窗臺,手肘用力,腿也搭了上去,隨後她緩緩進入屋中。

  淡淡的黑暗中看得不真切,她下腳很慢,很怕碰到東西弄出大聲響,做賊一般,忐忑不安。

  流理臺上的確放著是吐司麵包,開了封,還有大半包,左面牆壁上的龐然大物應該是冰箱,但她不敢去裡面找吃的。她從塑膠袋中拿出兩片麵包,蹲在流理台下窸窸窣窣吃起來,像偷食的老鼠。

  然後她又拿了兩片,吃完後對著那剩下的麵包,手指張開又握緊,最終還是只拿了一片在手中,又輕手輕腳地翻窗離開。

  其實廚房的門沒鎖,這屋子所有的門窗都沒鎖,只是賊是不會走大門的。

  後花園像一首現代的朦朧詩,夜色飄渺的月光,靜靜地傾瀉,沒有大城市的喧囂,若是出來旅遊,定是很好的享受。只是薛彤沒有那心情罷了,她蜷著身子,在拱形後門的屋簷下,淺淺睡去。

  她在清晨的寒露中醒來,東方的天空一片淺白,皮膚上是淺淺的涼,她的雙眼微微紅腫,四肢麻木,她微微伸展手和腿,繼而坐起身,看著清清的游泳池愣了幾分鐘,隨即爬起,慢慢坐到花壇邊的椅子上。

  幸好醒得早,要是人蛇起來發現她正好擋在門口,不知道會做出怎樣的舉動。

  隨後鳥兒嘰嘰叫響,起初是怯怯地從樹葉從中傳來,後來嘰嘰喳喳叫成一片,枝枝葉葉間一片響聲顫動。

  旭日輝映著朝霞,冉冉升上來的時候,後院的門被推開,人蛇滑了出來。

  薛彤聽到推門的時候就站了起來,兩手交握有些不安地纏著手指,她看到他朝自己看了一眼,那目光帶了絲意外和厭煩,似在疑惑「妳怎麼還在?」

  她的心猛然抖了一下,如同深秋枝頭的殘葉,顫巍不安,每一陣風過,都震顫不已,只待那最後的一縷風將莖脈吹斷,沉入寒風中漂泊再無回頭之路。

  人蛇對她的關注只是一眼,面色泰然,蒙著一絲晨霧的清冷,視她如空氣一般,從左側進入花園,身影消失在黛綠的樹木和白色的別墅牆角之後。

  這樣的一個異類,薛彤完全不知他的思維,但從昨日到現在的情況看來,他不歡迎她,對她沒有興趣,一派冷漠淡然,似乎並不願意有人打擾他的生活。

  薛彤也不想打擾他的生活,只是,她無路可走。

  過了一陣,透過落地窗又看到他在屋中的身影,他該是從前門進了屋,在廚房中搗騰,過了一陣又端了一個托盤進了餐廳,是用早飯的時間了。

  薛彤仍是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朝饑無人問,夜渴無人憐,彷若她只是擺設,如同她身後的椰樹一般。

  若真的把她當做一個擺設,也是一件好事,比被侵犯強了太多。

  她在椅子上坐下,把臉面埋在雙掌之中,閉上眼是一片黑暗,卻有光點閃動。很長時間,她才抬起來,此時太陽已是金光萬丈,她微瞇著眼睛,有些目眩,眼中萬物的輪廓初始模糊不清,草葉上的露水閃著光,像星星一樣。

  她知道自己逃不出這個大院,高牆外面還有比這半人半蛇的怪物更可怕的妖魔。儘管她沒有親眼看到,但這應該是一個孤立海島,茫茫海水隔絕了逃脫的希望。

  她起身,走過去擰開水龍頭洗了把臉,讓大腦更加清醒,站起身,前襟濕了一片,面上的水珠順著面頰滑了下來。

  別墅中有電視的聲音傳出,薛彤只覺得那是嗡嗡一片,聽不真切。

  大概是沒有好看的節目,半上午的時候他又出來了,右手端了一杯水,左手拎了一籃柳丁,悠閒地坐在游泳池那頭,蜷著尾巴,無視薛彤這團空氣,籃子放在旁邊,他伸手拿起一個橘子剝皮吃了起來。

  一個吃完,他又拿起一個,卻是沒有剝開,向外扔了出去,橘子在空中飛出一段弧線,就在快要落地時,那人蛇尾巴突然一揚一捲,將那橘子勾了回來;隨後又扔出,橘子飛向游泳池,當那簇橙色快要接觸水面之時,尾巴「啪」地掃過去,橘子如飛球一般,一百八十度回轉,飛入了花圃中。

  他又拿起一個,繼續扔球、接球、擊球,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橘子在空中劃出橙色的弧線,飛入花園各個角落,有的迅疾如電,直直砸碎火豔的花朵;有的像直衝雲霄的雲雀,上了天又重重摔在地上,濺出一地黃色的汁水;有的就像一個小皮球,在他手中和尾巴尖來回跳動。

  薛彤坐在椅子上,隔了泳池遠遠看著,覺得他像一隻追著自己尾巴玩的小貓,無聊又自得其樂。

  直到一籃橘子全部散盡,他又坐了一會,起身回了別墅。

  一個圓溜溜的橙色橘子在光滑的大理石上滾動,最後停了下來,離薛彤只有兩米。

  看那人蛇不在,她跑過去撿了起來,橘子有一半被摔壞,她向別墅那邊瞧了瞧,沒看到人蛇,三兩下掰開,掏出橘瓣,餵入口中,甜甜的汁水在口腔中蔓延開來,尚來不及細細品嚐,便囫圇吞了下去,她太餓了,就是摔爛的一半也全數吞入肚中。

  但這一個小小的橘子怎能果腹,既然是丟棄的東西,那人蛇定是不在意,她再仔細瞅了別墅的窗戶,沒有看到他的身影,便在花圃周圍找了起來,她記得還有橘子掉入這一帶。

  她的動作較小,不敢大張旗鼓,不時回頭瞅一下別墅的動靜,再瞪著一雙探尋的眼睛在那綠樹紅花從中尋找。

  果然不負所望,她又找著一個,像珍寶一般小心翼翼捧著,又迅速解決掉。

  陽光漸漸猛烈,該是中午了,那人蛇又在廚房中忙碌。

  午後的陽光垂直射著,白得迷人,泳池泛著漣漪的澄清,閃耀著魚鱗般的光彩,鋪著地磚的地面泛著耀眼的白光,樹木在風中擺動,地下是一汪蔭涼。這樣的天氣,倒是睡覺的好時節。

  人蛇午飯後沒再出來,想來也在好眠。

  薛彤抓住這個時機,在花圃中挨著仔細翻檢,那人蛇沒有分她食物的意向,她也沒那膽子去跟他討要,眼前只想著撐過一段是一段。

  花園太大,他一個擊球手完全沒個方準,當時薛彤只見得橙色的果子亂飛,只記得一兩個的大致方向,根本不知道位置。起初只是在花圃邊沿找,撥開花葉,細細找尋。

  只是哪有那麼湊巧正好落入花圃邊沿,實在無果,想著那人蛇尚在午睡,便壯著膽子邁入花叢,小心翼翼避開花木,找了好久,總算又找到兩個。

  她弓著腰,繞過月季的小刺,揀出了第三個,像是拾得一塊金子。午後的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她的額頭,映著細密的汗水像在面上鋪了一層碎金。

  捧著橘子,她轉過身,瞬間面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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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10-24 09:05 AM

3、緩和

  人蛇站在花壇邊沿,長長的白色尾巴捲曲著,他距薛彤僅一米之遙,神色奧妙難懂,沒有任何動作。

  薛彤雙腿僵硬,她愣在原地,眼中一片驚恐,直直看著人蛇,這是一個二十幾歲青年男子的面孔,五官分明立體,帶點混血兒的感覺,長長睫毛下的一雙眼睛似乎不是普通的黑,在下午的陽光下透著點暗金的色彩,鼻樑高挺,薄薄的唇,上身緊致結實,不是那種健身房刻意練出來的雄壯的肌肉,而是恰到好處,男人味盡顯。

  不得不說,這其實是一個難得的帥哥——如果忽略下半身的話。

  只是薛彤哪有心思欣賞,背後冷汗直冒,半晌,顫顫巍巍開了口:「我……我只……是撿兩個……你……你不要的橘子……」

  人蛇的睫毛動了一下,如蝴蝶微動翅膀,目如一汪靜水,無波無瀾,看不透心思。

  這種沉靜讓薛彤發毛,心撲通撲通如鼓槌,她試圖溝通,卻是口齒不清,「你……你好……我……我叫薛彤」

  他沒有說話,垂著手,面上是一副無害的樣子,雲淡風輕。

  風吹過椰樹的羽狀樹葉,沙沙的聲音鼓動著耳膜,生出細細的疼痛,薛彤的嘴唇微微抖動,腦中的弦繃得緊緊,再加一個彈指的力道便會斷裂,她抖了抖面色,咬了咬牙,斂足最後的勇氣道:「我不會礙著你的地方,我還能幹活,會做很多事情,你下次想玩的話,我可以幫你扔橘子,那樣更有意思。」

  薛彤的眉頭由於緊張微微蹙起,眼中有畏懼也有期望。

  人蛇的尾巴尖慢慢滑了過來,毫無聲響,一點一點向薛彤靠近,在她強裝鎮定的面容下,從她微微抖動的手中捲走一個橘子,柔軟滑膩的尾巴掃過薛彤手上的皮膚,儘管不帶溫度,她卻覺得像是火熱的烙鐵掃過,引起那片皮膚一陣灼熱的疼痛。

  她看著他把橘子又重新扔了出去,用了力道,橘子像一顆小型炮彈一般穿過叢叢樹葉,激起嘩嘩的響聲,直飛到圍牆外面。

  他的尾巴尖再次探向薛彤手掌的時候,薛彤主動配合地把一個橘子遞了過去,「給你!」

  他似乎很滿意她的配合,尾巴柔柔地捲走了它,沒有很重地扔出去,而是把它輕放在了地上。

  看他一臉柔和,並沒有要生氣的樣子,薛彤的神經微微鬆弛,她努力綻開一個微笑,由於緊張,她的微笑更像嘴角抽筋,「你很特別,我可以稱呼你『澤』嗎?」

  她記得那個帶她來的人是這樣稱呼他的。

  他微微頷首,淡如煙雲,隨即轉身向游泳池走去。

  儘管他的尾巴很駭人,但比起前幾天遇到的惡魔,他的臉上不帶惡意,一派隨舉隨落的自然,薛彤在或者不在,對他,都沒有多大的影響。

  薛彤定了定心神,邁出花壇,跟在他身後。

  他斜倚在躺椅之上,懶懶的愜意。薛彤就站在他旁邊,她想找點話說,在腦中仔細思量,幾次試著開口,微張了嘴唇,卻還是沒有發出聲。

  人蛇似乎喜歡一個人的靜默,他靠在椅背上,雙眼瞇得細長,看皎潔無比的蔚藍色的天空,蓬鬆疏柔的流雲輕攏慢湧。

  身邊突兀站著的女人顯然破壞了這和諧的自然畫面,他掃了她一眼,而後坐起身,無聲無響地進了屋。

  薛彤還在想該怎麼辦,就見他又出來了,手上拿了不少吃食,放在了院中涼亭中的白色小桌上,看了她一眼,算是表示這些東西是給她的。

  他滑了過來,繼續躺在椅子上。

  「不要待在我身邊。」人蛇說道。

  他竟然說話了,薛彤一陣詫異,他的聲音很好聽,似大提琴瀉出的流音,她愣了一秒,隨後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他是不喜歡她的,只是不厭惡罷了。

  這樣的認知倒是讓薛彤很滿足,他給了她食物,說明他是良善的,沒有想欺負她的意思。

  「謝謝」,薛彤彎起眉眼,對他表示真誠的感謝。轉身走到了那個遮蔭的亭中坐下,一面吃著餅乾,一面遙遙看著他。

  他該是習慣獨居,不喜和人打交道。她的到來似投在湖面的一顆石子,打亂了他的平靜。

  餅乾是她喜歡的奶油味,她思忖著,也許她可以用自己的勞動,換得一餐半飽。在沒有更好的出路之前,她不能被他趕出去,高牆之外,是地獄的惡魔。

  人蛇半躺在那裡,他喜歡下午和煦的陽光,他的確不太喜歡人,尤其是一見到他就驚聲尖叫的人,只是,每個月還是有女人被送進來,他有些理解不了他們的固執。他還來不及看清那些女人的面容,就會被她們歇斯底里的尖叫擾得頭疼,最糟糕的一次是有一個黃頭髮的女人直接瘋掉了,瑟縮在樹的後面緊縮著身子胡言亂語。

  他其實很想說,不要叫,他又不吃人。

  他在這個世界終究是格格不入,忍無可忍,他便把她們扔了出去。

  只是有時候他是有些怒氣的,所以扔出去的力道不輕,可想而知,越過高高的圍牆,一個人如同一顆球一般飛起,落地後會成什麼樣。

  還好現在這個女人不吵。

  天色漸漸昏暗,人蛇向屋中走去,薛彤馬上站起來,迎過去,臉上笑出淺淺的梨渦:「澤,謝謝你的饋贈,有什麼我能做的嗎?」

  人蛇只是還是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沒什麼。」

  說著他進了屋,該是做晚飯的時間了。

  薛彤試探著跟著他邁入別墅,見他沒有什麼反應,便一直跟在他身後。

  他進了廚房,卻是關上了門,沒讓她繼續跟進來。

  薛彤心口是一窩螞蟻亂爬,又亂又麻,她要試著和他溝通,要讓自己的處境好起來。

  廚房的門再度打開,人蛇捧了個鍋出來,放在餐桌上,拿著筷子勺子準備開吃。

  薛彤站在旁邊,瞪著一雙小鹿般的眼睛望著他,透著點無辜和期盼。

  這嚴重影響了他的食欲,他不得不進入廚房拿了個盤子,從自己的鍋中分了一部分食物出來,推到了餐桌另一邊。

  薛彤眉眼一彎,向他道謝,在餐桌旁坐下。

  餐桌長三米,兩人各在一頭,不適合飯桌交流。盤中有菜有飯,菜是大雜燴,雞肉,牛肉,青菜土豆煮了一鍋,扣在米飯上。青菜早已是一灘軟爛,顏色變成了深墨綠色,總之看起來,不是太好。

  但是薛彤幾日不曾得到飽飯,看到這熱騰騰的米飯迫不及待嚐了一口,嗯,怎麼說呢?不是太好,太鹹了。

  牛肉嚼不動,土豆切得太厚,大概是同時下鍋,沒熟;一鍋菜就放了油鹽,薛彤剛開始吃得帶勁,後來就是強塞入口。抬頭看看對面,他捧著個鍋吃得面無表情。

  幸好目前薛彤已經不挑飯菜了,他辛苦做出來的飯食,薛彤更不敢拂了他的好意,不管熟不熟,盡力作出好吃的樣子,一口一口咽下。

  吃完,薛彤連忙搶過他的鍋,「我洗碗吧,你煮飯已經很辛苦了。」

  他沒有拒絕,任她把餐具收走。

  對於此,薛彤很滿意,進了廚房,擰開水龍頭,開始刷鍋洗碗。等她出來時,大廳亮堂堂,人蛇已經不在樓下了。

  她在樓下的屋中轉了轉,這是一棟很大的別墅,每間房屋都寬敞明亮,豪華的裝修,只是裝飾品較少,想來是他不喜歡。

  她在浴室洗了個澡,光滑的鏡面結了一層水汽,她用手抹開水汽,鏡中顯出自己略帶憔悴的眉目,她努力笑了笑,試圖露出八顆牙齒,肌肉抽動,笑中帶著哭相,像地獄的小鬼。

  「薛彤,妳一定要堅持!要好好活下去!」她對鏡中的自己說道,手握得很緊,青筋都看得分明。

  人蛇一直沒有下樓,這天晚上她睡在客廳的大沙發中,溫暖又柔軟。

  晨曦微露時,她開始在廚房忙碌,若是人蛇對她的身體不感興趣,那她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讓他滿意,以換得半分安適。廚房的東西很齊備,除了衣櫃一般大小的冰箱,她發現廚房竟然連著一個冷藏室,裡面全是蔬菜瓜果,凍魚凍肉。看來這些都是外面的人送來的,吃上半個月沒問題。

  香滑濃稠的蔬菜粥,她再拌了兩個小菜,煎了荷包蛋。她不知道他的口味,因此把麵包牛奶也在餐桌上擺好。

  當她把小菜端上桌的時候,人蛇正好下樓,她立即展開甜美的笑容,「我做了早餐,是蔬菜粥,很養胃,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她的心裡有一絲緊張,畢竟她是不經他同意就擅自動了別墅的東西,但她臉上仍掛著春光般的笑意。

  他被淡淡的食物香氣吸引,餐桌上擺著幾個盤子,雞蛋煎成金黃色,一盤翠綠的涼拌西蘭花,另一盤顏色更豐富,橙紅色的胡蘿蔔絲,淡綠色的黃瓜絲,還有好幾種混搭在一起,紅紅綠綠,令人食欲大開。旁邊有倒在杯中的牛奶,麵包片也擺在盤中,精緻的碗碟擺放得好看又誘人。

  薛彤替他拉開椅子,「坐下吃飯吧,我去拿碗筷。」

  他在餐桌旁坐下,薛彤放下一個稍大的瓷碗,盛了大半碗粥,放在他面前,又把筷子和瓷勺遞給他。

  他淡淡接過,薛彤看著他舀起粥試了一口,隨即眉梢微揚,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薛彤才放了心,端起自己的小碗開始用早飯,偶爾從眼角餘光偷偷瞅他。她給他備的碗較大,看到他平時端一個鍋,再看看那長長的尾巴,就知道他的食量不小。

  心不在焉吃了大半,薛彤開了口:「我不知道你的口味,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他沒有抬頭,繼續舀著粥送入口中,抽出間隙說了一句:「很好,隨便。」

  他的語氣是溫和的疏離,看來和普通人的交往並不多,但這句話同意了薛彤以後擔任煮飯工這個角色,她的眉頭微微舒展,「那中午我就燒幾個家常菜,我手藝也不是很好,你不要嫌棄。」

  對面的人沒有答話。

  窗外的陽光照進屋內,被窗櫺分割的光點在大理石的地板上跳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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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10-24 09:08 AM

4、家政

  午餐是五菜一湯,紅燒牛肉,蝦仁燴絲瓜,紅燒雞塊,木須肉,排骨蘿蔔湯,都是普通家常菜。薛彤的廚藝一般,但與人蛇做的飯菜相比,那簡直就是人間美味。玫瑰花紋的精緻大瓷碗,每一道菜的分量很足,都是滿滿一大碗,再蒸上一大鍋米飯。他的飯量大約是兩個普通成人的量,倒是和體育健將的食量差不多。碗筷擺放整齊,她跑到外面喚人蛇吃飯。

  人蛇在外面拿了本地理雜誌在看,尾巴時不時撩一下。

  薛彤走到他跟前,用溫暖的語氣道:「澤,吃飯了。」

  他抬起頭來看看她,眼睛清澈得像九月高原的湖水,「嗯」了一聲,他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他對飯菜很滿意,坐下就拿了筷子開始夾菜。薛彤將盛好飯的碗遞給他,中餐和西餐最大的不同在於,大家都在同一個盤子夾菜,所以她不能坐到長餐桌對面去,在他左手側坐下。

  薛彤心不在焉地吃著飯,她忍不住猜想人蛇的來歷,他的行為與人無異,不像是科學實驗的產物,雖然外面是高高的圍牆,但她覺得他是自願被困在此,對於一個異類,孤立的海島別墅倒是他的樂園,若是真的被世人所知,難保不會送進科學實驗室,到了那裡,便只剩悲慘的實驗,打注射劑啊,切割切片啊。

  薛彤兀自天馬行空想著,冷不防人蛇抬起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上。他的眼睛亮亮的,目光如離弦的箭羽一般射得她一陣心虛,她像是小偷被人抓住現行,一陣慌張,這一慌被口中的食物嗆到了,「咳——咳——」

  咳嗽聲在空曠的大廳中顯得突兀而尖銳。

  人蛇本來帶著光華的眸子在她的咳嗽聲中暗了下去,涼涼看了她一眼,繼續低頭吃飯。

  薛彤被嗆得咽喉火辣辣地難受,連忙端起杯子喝了幾口水,過了一會才平復,她帶了點歉疚,低低說道:「對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這個對不起是為了突如其來的咳嗽,還是因為之前在心中對他的胡亂臆想。

  他沒有回她,注意力仍在飯菜之上。

  薛彤心中有愧,她好不容易才和人蛇的關係微微緩和一點,萬萬不敢讓他覺得自己排斥他。薛彤做了一個大膽的舉動,她夾起一塊排骨向人蛇的碗中放去,「吃塊排骨。」

  他沒有推拒,任排骨放在自己的飯碗中,抬頭看了看她,目中有困惑。

  「那個,」薛彤很不自然,「謝謝你收留我。」

  人蛇收回目光,「正好缺個人做飯。」

  他的回答真是實在,薛彤信誓旦旦:「我會努力做好的。」

  做煮飯工目前對她來說已是最好的待遇,比被人當成物品強了太多,她要堅持下去,只要活著,總是有希望的。低頭扒了兩口飯,她又抬頭看著他,帶著淺淺的溫和的笑,輕聲問道:「你的名字就是澤嗎?」

  畢竟一個字的稱呼很奇怪,當然,也比不過他奇怪。

  人蛇沒有回答,他又盛了很大一碗飯,夾菜,吃飯,連目光都懶得投給薛彤。

  這讓薛彤有點尷尬,低了頭悶聲扒飯。

  飯桌上的菜被一掃而光,他最後把湯汁都澆到了飯上,有些意猶未盡,擱下碗時對她說:「晚上還吃這個牛肉,再多做一點。」

  薛彤點點頭,「好,以後你想吃什麼儘管說,我儘量做出來。」

  她起身收拾碗筷,抱著碗碟轉身準備去廚房的時候,聽到他在她身後說:「龍澤。」

  說得漫不經心,像春風四走。

  薛彤一愣,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自己的名字,龍澤,不錯的名字,和他的外貌倒也相稱,看來他還跟其他人有接觸,不知道是什麼人讓他住這麼大的別墅,坐擁一座海島。能買下一座海島的人,就是買下十個薛彤也是輕而易舉,那人該是有多大的勢力。

  她的父母只是普通小市民,這些天的經歷已經超越了薛彤二十幾年的認知,她帶著手套洗碗的時候,看著洗潔精攪起的泡沫,鼻子一陣酸楚,想回到從前生活的願望就像這泡沫一般虛幻。

  碗筷洗乾淨之後,她開始整理廚房,碗碟歸類放好,把每個玻璃杯都擦得透亮,又拿著抹布仔細擦每一個角落。想當初她自己的房間都是亂得一塌糊塗,現在卻力求完美,隨後又開始在客廳打掃,也許他需要一個傭人,能幹勤快,在被命運打擊到谷底之後,薛彤是什麼都願意做的。

  她從來沒有像此時一樣費勁打掃房間,她沒有找到拖把,便拿了抹布跪伏在地上仔細擦地板,從這頭擦到那頭,全身微微發熱,額上起了細密的汗水。

  客廳有很大的背投電視,龍澤坐在沙發上拿了遙控器換著台,最後選中了《動物世界》,有時會瞅一下在旁邊忙碌的薛彤,動一下尾巴讓開地方以方便她清掃,還偶爾發號一下施令:「那裡沒有掃乾淨。」

  順著他尾巴指的方向,薛彤連忙過去再來一遍,他的尾巴真的很長,十幾米的樣子,越來越細,卻是極其靈活,能隨心所欲捲起任何東西,她相信他的尾巴和人的手一樣靈活。只是她還是有些怕那彎彎曲曲軟軟滑滑的東西,看到它在旁邊都儘量避開,以免觸碰。

  她整整忙了一下午,直起身子時腰酸背痛,龍澤一直在旁邊無所事事,看了電視節目又在躺椅上曬太陽。

  她洗了手,裙子已經很髒了,她看了看在游泳池邊的男人,走了過去,站到他身邊,「澤,樓下都打掃乾淨了。」

  「嗯。」他很滿意地回了一聲。

  薛彤仍舊站在他的旁邊,輕咬著唇。

  看她沒有離開,龍澤問道:「還有什麼事?」

  「唔,」薛彤頓了一下,「能給我一兩件衣服換嗎?」

  龍澤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妳到樓上去找一下,都是空房間,妳愛住哪兒住哪兒。」

  「謝謝。」

  他斜了她一眼,「順便把上面的房間也打掃一下。」

  「好的。」

  她上了樓,一間很大的臥室房門大開,屋子擺設簡單,卻是奢華,地上鋪著長毛地毯,擺在正中央是一場超大的床,她還是懷疑這床能否容納下人蛇的長尾巴。

  薛彤沒敢隨便進他的房間,轉去了別的屋子,所有的房門都沒有鎖,只是有幾間屋灰塵較多,看來長時間無人打掃。她在一個裝飾品較多的屋子駐足,打開衣櫃門,果然裡面有女人的衣服,俱都是高檔品牌,不少吊牌還沒有拆,看來這間屋子以前住了個女人。只是不知道住在這裡的女人是在人蛇住進來之後,還是之前的主人。

  她打開窗戶透了氣,屋外是一片月季,花開得豔麗奔放,有黃有紅,有白有粉,花瓣在陽光下潤澤鮮亮,馥郁的香氣隱隱傳到屋中。她想就在這個屋子住下吧,正好這間屋離龍澤的房間較遠,也不用怎麼收拾,擦一下灰塵即可。她開始收拾自己的房間,天花板上的吊燈很漂亮,發出柔和的光芒,她選了雅藍色的床單被套,粉紅色的窗簾透出幾分溫馨,很棒的房間,只是終究不是自己的地方罷了。

  待她把房間收拾乾淨,天色已經不早了,她匆忙換了身衣服,又忙著做晚飯。打掃屋子可以明天做,誤了人蛇的晚飯可是大事——也許她被留下的大部分原因是沒有人燒飯給他吃。

  每天想做什麼菜讓她有些頭疼,畢竟是寄人籬下,她想儘量讓他滿意,幸好龍澤不挑。

  隔日上午她繼續當勤勞的家政人員,樓上屋子多,房間大,任務挺重的,儘管沒人住,她還是任勞任怨地打掃,畢竟龍澤昨天發了話,這是他的地盤,她在這裡相當於一個保姆,目前的她沒有挑剔的資本。

  她擰乾抹布,站到二樓窗臺上一點一點擦玻璃,力圖讓透明的玻璃發出水晶的光澤。

  外面的玻璃不太方便,她跨過窗欄,扶著窗戶,站到窄窄的窗臺外沿上仔細擦拭,她希望自己的工作是完美的,能令他感到滿意。龍澤依然在泳池處,他似乎很喜歡這個地方,拿了本書在看。從她站得地方正好看見他的側臉,英俊而溫和。

  前院傳來金屬門被打開的聲音,只是她專注於手上工作,沒注意罷了。

  「妳在上面幹什麼?」一個嚴厲的聲音突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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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10-24 09:10 AM

本帖最後由 adanp0504 於 2016-10-24 09:13 AM 編輯

5、日常

  這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她身子一抖,手就鬆了扶著的窗戶,腳下不穩,向後一滑踏空。

  「啊——」她發出呼叫,向後摔了下去。

  電光石火間,一條軟軟的玉帶纏上她的腰,捲著她一個迴旋,原來是龍澤動作迅疾,在她開始滑落的時候,躍出兩步,長蛇擺尾,接住了她。

  綿軟的尾巴捲著她,安安穩穩將她放在地上,才慢慢縮了回去。

  薛彤驚甫未定,心跳如鼓,呆呆愣在原地,臉色蒼白。看著他尾巴慢慢抽走,微微顫著聲:「謝謝。」

  她後知後覺才想起來剛才接住自己的是他的尾巴,心上一個激靈,滑溜軟綿的蛇尾,身上被觸碰過的地方似乎起了涼涼的雞皮疙瘩,一陣發麻。

  可他畢竟救了自己,似乎也不那麼恐怖。

  她轉過頭,看到一個陌生男人站在花園之中,二十七八歲,平頭,個子高,身體健壯,眉頭微微蹙起,雙眼帶著迷惑,右臂上露出一截刺青。她看著他,帶了點氣憤,這個人差點害自己摔成半身不遂,又轉念想到這些人都不是好相與的,遂收回了目光。

  「你來幹什麼?」龍澤遠遠站在一旁,寒滲滲問道。

  阿宋心上一緊,無論看過龍澤多少次,面對那條長長的蛇尾時,心裡還是會發毛,尤其是剛剛看到他如一道光線快速閃過,畏懼又添了幾分,這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竟然在世間真的存在。若是他一個不高興,自己會立馬被拍成肉泥。

  阿宋吸了一口氣,強裝鎮定道:「我照例來看看有什麼要做的。」

  他的心裡又涼又委屈,想他也是高等學府畢業,跟著大老闆出生入死好幾年,因著信任卻攬了這麼個差事,雖然海島氣候宜人,風景優美,收入也不菲,但是每次見到人蛇都有命懸一線的感覺。刀架在脖子上,這滋味實在不好受。

  大門一關,在外面守著,聽候人蛇差遣也倒罷了,還要在他的冷眼下定期來幫他打掃衛生,真讓一個大男人覺得憋屈。

  「不用你了。」龍澤涼涼說道。

  是不用他了,阿宋自己也看到了,前兩天送來的女人還在,精神抖擻的模樣。其實他進來還想看看那女人死了沒有,好幾天了竟然還沒被扔出去,讓人心生疑惑。

  他戰戰兢兢問道:「那我先回去,您還有什麼需要嗎?」

  「沒有。」龍澤懶得看他,卻重了語氣:「以後不要隨便進來。」

  「您要沒事差我,我再也不進來。」阿宋立即點頭應下,如釋重負,忙不迭出門去。

  龍澤看向站在一旁的薛彤,「外面的窗戶不用擦,隨便打掃一下就夠了。」

  薛彤才回過神來,覺得剛才那人的聲音耳熟,才想起他就是帶自己來這裡的人,心裡又不安起來。抬頭看了看龍澤,輕聲道:「剛才謝謝你。」

  「不用謝,摔傷了誰來做飯!」龍澤嘴角一沉,低聲說道。

  「哦,那我去幹活了。」薛彤垂了眼簾,做出一副恭謹模樣,挪著步進了屋。

  龍澤的臥室門沒有鎖,中午吃飯時他讓薛彤幫他收拾一下,薛彤便進了他的屋,屋子寬敞明亮,陳設簡單,打開衣櫃門,發現裡面有不少衣服,整整齊齊懸掛在衣櫃中。她看了一下,正裝居多,都是國際大品牌,其中幾套西服手工質料都很好,一看就價格不菲,她對著那些褲子發呆,這些衣服顯然是龍澤的,只是這個褲子他要怎麼穿?平時也沒見他穿衣服,裸著上身擺著尾巴遊走在別墅中。

  或許這些衣服是給其他人準備的,她猜測。

  比起衣服,更吸引人的是屋角的一台液晶電腦,她拿著抹布擦拭它的時候,雙眼透著光,她這幾天也沒看到電話,若是可以上網,就可以向外界求救,給父母或是以前的朋友發個訊息,告知他們自己的遭遇,營救也來得快些,說不定能查到自己在什麼地方。

  她看著那黑色的螢幕發呆,又帶了一絲苦笑,不要說龍澤會不會允許她打開電腦,就算求救訊息發出,也有可能救自己的人還未到,自己就被發現了。依照這些人的行事,命運一定很悲慘。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這幢別墅是否有監控系統?這樣的異類獨自居住在這裡,那外面的人一定對他的生活充滿興趣,那麼看來,這幢別墅可能到處都有隱蔽的攝像頭。一想到這個,她像被針扎到,連忙把手從電腦上挪開,裝模作樣打掃其他地方。

  今天早上才有人來過,他們的勢力過於強大,薛彤不知道這世上有什麼事他們不敢幹,她也很怕一旦聯繫家裡人,不但救不了自己,反而連累家人。

  一想到家人,她心裡又是鈍鈍地痛。眼下卻不是傷心的時候,她還要努力做好份內之事,伺候好他,以保全自己。

  外面有溫暖的陽光,下午做點飲品也不錯,她待在廚房,從罐子裡拿出飽滿粒大的杏仁,放進了研磨器研成粉,薛彤並不是善於做多種美食的人,大學剛畢業的人多是五穀不分,四肢不勤,能做幾道家常菜還是拜薛母所賜,她此時不得不佩服母親的高瞻遠矚,這半吊子的廚藝還真是派上了用場。

  她倒是做過一道木瓜牛奶杏仁糊,因為是滋潤皮膚的上好甜品,因此她特地做了幾回,味道很好,想來龍澤也應該會喜歡,

  鍋裡放入牛奶,將研好的杏仁粉放入,邊煮邊攪拌,納涼後放入糖和切好的木瓜丁,放在冰箱中冰了十分鐘。

  外面龍澤滑進了游泳池,他在裡面游得暢快,蛇尾輕擺,他便從這頭倏地到了那頭,相對於他的身長,這泳池倒顯得小了,白色的尾巴沉在水中,如一條長長的玉帶。他在水中或翻轉,或跳躍,游龍一般,激起水花四濺。

  薛彤看著,覺得或許他應該到海裡游,海闊憑魚躍,白色的浪花擊打海灘,他翻轉在蔚藍色的海洋之上,那裡才應該是他的地方。

  她取了一個精緻的淡紫色水晶碗,將木瓜牛奶杏仁糊盛在裡面,插上一把小勺,端了過去,準備放在泳池邊的小桌上,「澤,我做了飲品,你試一下喜不喜歡。」

  龍澤看到她過來,游到泳池邊上,顯然沒有上來的意思,他靠著池壁站在水中,「端過來。」

  薛彤端著碗到泳池邊上,遞了過去。

  龍澤沒有接,瞧了瞧碗中之物,橙色的木瓜丁潤澤光亮,紫色水晶碗襯著,看起來不錯,偏偏他又不想起身,看了薛彤一眼。

  薛彤微彎腰,舀了一勺遞過去,「你先試一口,不喜歡我再想想別的。」

  潤滑的木瓜丁入口,木瓜的清香和奶香混在一起,還搭了杏仁的味道,口感厚實圓滑,他很滿意,唇角微彎,挺了身坐在泳池邊上,從她手中接過小碗,一口一口吃起來。

  他側過臉看著薛彤,「味道不錯,妳還有什麼新花樣?」

  「我會的東西很少,不過你喜歡的話,我會多學一些。」

  碗中飲品被他幾口吃完,又把小碗遞了過去,「再去弄一碗,太少了。以後再試試別的。」

  他的眼睛乾淨透亮,臉上帶了絲笑,豐神俊朗,薛彤接過他手中之碗,「你等一會,我馬上來。」

  龍澤又慢慢滑入水中,盯著她看,「妳很好,還有,妳今天的衣服很好看。」

  薛彤今天穿了一條紅色裙子,襯得膚白如玉,雅致修身的款式,身材顯得凹凸有致,加上她甜美的笑容,確實很好看。

  她走回廚房的時候卻在想,以後再也不穿這條裙子。

  她再次捧著碗出來的時候,龍澤卻沒有靠岸,他閉著眼沉在水下,一動不動,幾分鐘過去了,薛彤忍不住擔心他會不會溺水,喚了一聲:「澤。」

  水底下的人沒有反應。

  她有些慌張,連忙放下手中小碗,「澤,你聽得到嗎?」

  龍澤躺在池底,連尾巴都沒有動。

  薛彤不知他是在玩笑,還是在練閉氣,她眸色加深,帶著困惑與擔心,蹲下身用手使勁撩水,「澤,快上來了。」

  池中水柱突然騰起,一個身影從池底竄出,逐電追風一般,池中水浪激起兩三米高。

  水邊薛彤被這陣勢嚇到,翻起的水浪擊在身上,她一下跌在地上,右手肘碰在地面,一陣鈍痛。

  她滿面驚恐之色,幾乎全身濕透,才看到水中龍澤直挺挺立著兩三米高,看到她的狼狽樣,眼中似乎有淡淡的笑意。

  她很想罵他一聲「你有病啊!」,又生生忍住了,爬起來眼中帶了些許怒意,壓著聲音,「東西放在桌上了,我先去換件衣服。」

  看著她微微撅起的嘴唇和緊繃的面容,龍澤眼中毫無愧疚之意,倒有幾絲愉悅浮在眸色中,他還沒見過人對他露出過生氣的樣子,她的樣子很生動,帶點可愛,驚慌的樣子,微微生氣的樣子,像一隻膽小又欲張牙舞爪的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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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10-24 09:13 AM

6、伺候

  薛彤在泳池旁邊捧著杯子,裡面盛著半杯橙汁,是她剛榨的,消暑解渴,龍澤接過去喝了兩口,又繼續潛入水中晃蕩,時不時到水邊從她手中接過,再喝上一口。

  其實,她真的很像個傭人,不是像,應該是吧。

  她搬了個椅子坐在池邊陰涼的一面,池水在陽光下蕩出金色的粼粼波紋,天空一碧如洗,院子裡的花開得豔麗,微風中飄著院中月季的清芬,輕輕吹拂著她的面頰與髮鬢,像溫柔的撫慰。她看著龍澤在水中遊蕩,目光又移向更遠的藍色高空,那裡飄著幾絲淡淡雲絲,真想站在海邊的沙灘上看看水天相接,只是,高高的白色圍牆阻斷了更遠的風景。

  「妳要游泳嗎?」龍澤溫和的聲音打破了院中的寧靜,他看她似乎很無聊,從水中冒出個頭問她,黑亮的頭髮在陽光下閃著光,末梢滴著水珠。

  薛彤微微一笑,「不用了。」

  「水裡很舒服,妳下來試試。」他像是想起來,又問:「妳是不是不會游泳?」

  「我會,我還有別的事要做,再說我也沒有泳衣。」

  龍澤俊逸的臉上帶了絲鄙夷,「穿個衣服游泳,真麻煩。」

  他不再理她,鑽入水中享受了一會,起了身,坐在泳池邊沿,慢慢地把尾巴挪到岸上。他對薛彤道:「把毛巾拿來,替我擦擦。」

  薛彤連忙放了杯子,跑到屋中找來大浴巾,走到他身邊,準備遞給他,但龍澤沒看她,一副等人伺候的模樣,薛彤方才想起他剛才說的是「替我擦擦。」

  她拿起毛巾,開始給他擦背,水珠順著他結實的肌肉流下,薛彤輕咬嘴唇,把浴巾展開,掃過他的背部。又微彎腰,開始給他擦前胸,薛彤低了頭,她還是第一次給一個男人擦拭身體,覺得很不自然,目中是他白皙的皮膚,龍澤的上半身肌肉緊致有型,沉穩的呼吸吐納在她頭頂,薛彤臉微微熱起來,加快了手上速度,幾下擦乾。擦過腰身之後她沒有繼續,抬頭正好迎上他的眼眸。

  龍澤微微抬了下巴,示意她繼續。

  薛彤手上動作略顯僵硬,他的白色尾巴很柔軟,完全是蛇的樣子,還是一條巨大的蟒蛇。她的頭皮微微發麻,雙手捧著浴巾,開始順著他的腰身往下擦,尾巴一面是玉一般的瑩白,背面有少量淺金色的花紋,又粗又長。

  她半蹲身,額頭有細細的髮絲垂下,柔軟的手滑過他更加柔軟的尾巴,感覺很怪異。

  龍澤撐起半人高的身體,尾巴微微扭動,以配合薛彤的動作。

  在腰身下一尺處,薛彤擦過光滑的腹部時,手指掃過,覺得柔軟的鱗下面有硬硬的東西,和其他地方的皮膚不一樣,像是裡面伸出一截軟骨,她覺得怪異,用手指輕輕摁了一下,的確是硬硬的東西。

  她看了一眼龍澤,發現龍澤正怪異地看著她,眸色變得深沉。看著他的男性的面孔,她突然明白了那裡是什麼,臉上唰地一下紅了,像是晚霞突然噴薄而出。連忙垂著頭,半蹲著身體,拿著毛巾不知所措。

  頭頂傳來龍澤的聲音:「快點。」

  她臉漲得通紅,不敢抬頭,愣愣地抓起毛巾僵硬地擦著。一路從腰部往後擦拭,十幾米的長度。擦到一半的時候,龍澤懶懶地坐在光滑的地面上,沒有及時翻轉尾巴配合她,她不得不用手抬高他的尾巴,或是抱起,或是翻轉,擦拭另一面,滑滑的觸感帶著微涼的感覺順著手指傳入神經,薛彤心底像有兩隻螞蟻在爬。

  龍澤似乎很享受她的伺候,後面都不再配合她,由她擺弄自己的蛇身。薛彤突然想到,要是這是個人的話,那她豈不是在幫一個男人擦大腿。

  她愈發覺得難堪,心跳得厲害,微抿著嘴,面色不斷變化。

  從這頭擦到那頭,總算把他長長的尾巴擦完了,薛彤站起身吐一口氣。不防他軟軟的尾巴緩緩纏上了她的腰,她被嚇住了,臉又唰地白了,蟒蛇纏身,她目露驚恐看向龍澤,「澤,我——」

  她被捲住抬起來,白色的蛇身纏了自己兩圈,她用手欲扒開他的尾巴,推了兩下卻是徒勞無功,薛彤真的擔心他一個用力,自己的胸腔都會碎,心中的恐懼放大,語無倫次,「澤……龍澤……快放開我……龍澤……」

  龍澤慢慢捲著她放到自己面前,嘴角微微上翹,目中有劃過一絲促狹笑意。

  薛彤努力讓自己不要亂了方寸,也許她剛才不合適的舉動惹惱了他,她看著他,低眉順眼,儘量用平和的語氣說道:「澤,我剛才不是故意的,先放開我好嗎?」

  龍澤臉上沒有生氣的意思,慢慢伸出一隻手,捏了一下薛彤的臉,才緩緩鬆開她的身子,他的手上是溫軟滑膩的觸感,摸起來感覺不錯,他微微笑了一下,「剛才看妳的臉一時紅,一時白,覺得很有趣。」

  薛彤才知他沒有惡意,一顆心陡然落地,卻是全身失了力氣,她向後退了兩步,「你別嚇我,我,我以為——」

  「以為什麼?」龍澤收了笑意。

  「以為你生氣了。」薛彤慌忙辯解,「我不太瞭解你,怕一不小心惹你生氣。」

  她的聲音是越來越低的,又抬眼望著他補充道:「要是我做錯了事,請你告訴我,我一定會改正的。」

  龍澤看她明明害怕卻硬撐膽量的樣子覺得很有趣,臉上浮出淺淺的笑,「妳很有意思。」

  白色的尾巴捲了一個東西,他伸手接了,原來是剛才放在小桌上的橙汁,不得不說尾巴長就是好,都不用移動身體。他舉著杯子喝光,然後把杯子遞給她,「妳還會做別的果汁嗎?」

  薛彤接過來,點點頭,「冷藏室還有別的水果,我下次換一種。」

  「好。」龍澤淡淡點頭,「明天我還游泳,妳再拿一杯來,游完後替我擦身。」

  薛彤神經一痛,卻又無可奈何,輕輕點了點頭。

  這天做晚飯的時候,龍澤大概是無聊,到廚房站在她旁邊看她做飯,雖然他的尾巴儘量圈起來,但還是很占地方,薛彤總怕他尾巴亂甩,提防著不要踩到他的尾巴。旁邊站著自己的老闆,雙眼直愣愣地瞧著,真的很影響她做事,但是這是他的地盤,她也不能開口趕他出去。她微低了頭,拿起水盆中的番茄,放在菜板上,右手握刀,左手指骨抵住刀身,儘量將全部注意力放在切菜上。

  龍澤站在她左側,看到她的鼻樑眉眼劃出一個完美的側臉,膚色瑩白,濃密的睫毛形成一個扇子的弧度,時不時扇動一下,他直直看著,不禁說了句:「我發現妳長得挺好看的。」

  他說話是清風霽月的語氣,沒有任何猥褻的意思,只是單獨在陳述一個事實,就像說今天的晚飯很好吃一樣。

  「我也就是一般般,外面有很多人長得都比我好看。」薛彤回他。

  「沒看出來,而且她們都很討厭,還不會做飯。」龍澤的口氣帶了絲厭煩。

  「可能是因為她們怕你。」

  「那妳呢?」

  薛彤頓了手,她也怕,龍澤雖然比較好相處,但兩個人的立場是對立的,她就算不怕他弄死自己,也怕他不滿意把自己趕出去。她沉默了一下,回道:「你人很好相處。」

  番茄紅紅的汁水流出來,伴隨著青黃色的籽,龍澤突然道:「這個生吃味道也不錯。」

  「番茄生吃熟吃都好吃。」薛彤側過臉,看到他眼睛盯著菜板上的番茄片,又抬眼看一下自己,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左手拿起一片番茄遞了過去。

  龍澤微低了頭,直接從她手上含過番茄,舌尖掃過她微涼的指頭。

  薛彤覺得有點窘,龍澤似乎越來越懶,儼然把她當成了保姆,她卻無可奈何。

  她將切好的番茄放入盤中,這是打算做番茄雞蛋湯的,又轉身去拿芹菜,卻聽到龍澤在旁邊說:「妳切黃瓜吧,黃瓜生吃也好吃。」

  她放了芹菜,拿了一根鮮嫩的黃瓜在自來水下沖洗了幾遍,遞了過去。

  龍澤卻沒有接過,微微蹙眉,「妳沒切我怎麼吃?」

  她不得不切了幾刀,拈起一塊遞過去。

  龍澤很滿意,繼續從她手上直接吃過,脆嫩的黃瓜在他口中嚼得脆脆響,吃完後他又看著薛彤,示意她再給自己一塊。

  這晚做晚飯時,薛彤一面切菜,一面不時拿起一片黃瓜餵他一口,她微微覺得頭大,看來他已經迅速進入了被人伺候的角色,連手都懶得動一下。

  晚飯時,還聽龍澤在旁邊道:「明天不榨果汁了,直接吃水果吧。」

  於是第二天薛彤沒捧個杯子站在池邊,而是捧了個小盤子,龍澤繼續在游泳池中泡著水,時不時靠在岸邊,讓她餵一口水果給自己,愜意而自然。

  他靠在池壁,尾巴在水中悠悠晃晃,或盤曲,或輕擺,池面水紋一圈圈蕩開,他看了看池邊的薛彤,她的面龐在下午的陽光下泛著光澤,眼睛也是亮亮的,猶如一顆鑽石蕩在水中。他說:「妳把盤子放那邊吧。」

  薛彤聽話地把盛著水果片的果盤放在小桌上,一轉身,他的尾巴又朝她慢慢襲過去,纏上她的柔軟腰身。

  薛彤輕輕推一下,「澤,別鬧。」

  尾巴仍然繼續,他又將薛彤輕舉了起來,這一次是直接將她放入了池中,「下來玩一會,水裡很涼快。」

  池水在陽光下曬了半天,是很舒適的溫度,全身毛孔都覺得愜意,薛彤雙腳站在池中,反正都下來了,便也想在水中游上一兩圈,對他說:「那你先放開。」

  龍澤放開了自己的尾巴,薛彤舒展身體,在水中游了起來,輕快如魚,還好今天穿的是褲子,也不怕走光。

  龍澤看她游得自在,時不時拿尾巴尖撫弄一下她,滑滑的尾巴在水中觸碰到她的身體,如小魚啄在皮膚上,起初令她覺得很不適,後來她嘗試用手去抓住它,尾巴遊走,從溫熱的手指間滑過,龍澤大概也覺得有趣,放慢了速度,悠悠和她玩上一會。柔滑的水讓她全身放鬆,她在身前身後一陣亂逮,總算抓住了尾巴,便在手中揉捏上一陣,還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看著龍澤。

  龍澤在那頭很自在,臉上一派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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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10-24 09:19 AM

7、玩樂

  庭院是美麗的,矮灌木和高樹中生命的綠液在流動奔湧,風柔天藍,明媚的陽光並不曬人,落葉樹和常青樹,都悠然自得地顯著如畫的秀美姿態,紅瓦的屋頂和白色的牆壁在陽光下分外耀眼,藤蔓狀的月季爬上涼亭,投下一地陰蔭,密層層的綠葉中紅色的小花酣然綻放,間或有一兩隻蝴蝶蜜蜂在上面停留。

  龍澤很享受下午柔和的陽光,如果不游泳,他多是半躺在椅子上小憩,薛彤除了每日操持三餐,倒也不復初來那兩日的忙碌,午後做一個飲品,端過來放在小桌之上,再擺幾樣水果,她也瞇著眼睛享受藍天白雲柔風的愜意。極目之處的雲朵輕柔如紗,邊緣被陽光鍍上一層金邊,她臉上一派平靜柔和,暫時忘掉自己的處境和不幸,沉心感受自然的美好。

  其實龍澤使喚她的時候不多,但她總是謹小慎微,只要他在院中,就儘量離他不遠,方便他隨時差遣。龍澤偶爾睜開眼瞅一下倚在另一張椅子上的薛彤,她閉著眼睛,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之上,安靜得像一幅畫,秀氣挺立的鼻樑和濃密的睫毛便是這畫的點睛之筆,她和其他的人不一樣,不顯突兀,正如和煦的陽光柔柔的風,輕柔溫暖,自然地融入這庭院之中。

  一般薛彤忙碌或是如此時悠閒休憩的時候,龍澤是不會叫她的,他並不是慣於凌駕於人之上,再說,他也不願意破壞一幅畫的美感。

  薛彤睜了眼,她的目光投向挺秀的椰樹,她喜歡它垂下的羽狀闊葉和它嫺靜秀美的身姿,看著頂端圓圓的果子,摘一個下來的念頭應然而生,再說她還沒吃過現摘的椰子,於是側頭問龍澤:「那個能吃了嗎?」

  「可以。」龍澤靠著椅背,尾巴隨性慢擺。

  不一會,他起了身,走到一個椰樹下面,抬眼衡量了一下樹的高度,尾巴隨著樹幹蜿蜒而上,最後捲了一個暗紅色的椰子。尾巴尖像手一樣環抱著椰子,再順勢而下,遞給了薛彤。

  薛彤起身接過,「要我現在把它打開嗎?」

  「等會,再摘一個。」

  等他再摘下一個,薛彤才抱著兩個進了廚房,拿尖刀在頂端戳孔,她的動作有些笨拙,以往都是在水果店中直接買一個,弄好了之後自己只管抱著喝裡面的汁。尖刀不太方便,她也怕劃到手,又在廚房中翻找了一下,換了一把方便打孔的小刀,然後插上吸管,一手抱一個拿到庭院之中,遞了一個給龍澤。

  椰汁甘甜濃郁,她又躺回椅子上,抱著手中的果子,仰望紅花綠樹,藍天白雲。

  清風在綠葉間簌簌流動,花香在微微濕潤的空氣中醞釀,陽光在水面上投下粼粼碎金,龍澤的白色尾巴完全舒展,延伸到十幾米外的地方,他幾下的將椰果中的汁水喝完,扔了吸管,將椰果放在尾巴上,椰果骨碌碌順勢滾下,即將偏離尾巴往地上掉落之時,他的尾部微微一抖,那圓圓的椰果微調了方向,又順下而去。就這樣他的尾部左抖右偏,椰果竟然一路滑到了尾巴尖。尾稍向上一點,椰果如一顆暗紅色的球一般飛起,在空中劃出一條拋物線,直直落向龍澤的懷中,他伸出雙手,接住了果子。

  薛彤不得不佩服他尾巴的靈活度,稱讚道:「它,好靈活。」

  龍澤嘴角微勾,又將椰果向空中隨意一拋,尾巴順勢揚起,如舞帶輕飄,迅速又將那椰果捲了回來。而後尾巴帶著它左右輕擺,圓圓一顆果子,在他尾間輕滑慢舞,左右移動,卻總是在尾部遊蕩,忽來忽去,迴旋來轉,像耍雜技一般。漸漸速度加快,遊動的椰果變成了一條暗紅色的色帶,與白色玉帶交織在一起,翻繞遊轉。

  薛彤看得驚奇,遂生了玩樂之心,也將手上椰果的吸管扔掉,看向龍澤,眉眼一彎,「我也扔了哦。」

  說著便將椰果扔向他的尾部。

  龍澤的尾巴一提,尾間紅球高高向上飛起,他又迅速一擺尾接住薛彤扔出的果子,那之前扔出的椰果正好落下,也被他一併捲起。動作之快,薛彤根本來不及看清,只看到他那尾巴一揚,兩顆椰果已在其中。

  他面上是一派從容,尾巴捲著兩個果子,悠悠蕩蕩玩弄,像是有磁性一般,兩顆球左滾右擺,就是沒脫離白色的尾巴。

  薛彤滿面驚訝,「你好厲害,剛才你的速度好快,我都沒看清楚。」

  「這很簡單,只是玩而已。」龍澤眸色帶了笑意,將一顆椰果扔回手中,另一顆由尾巴捲著往回遞給了薛彤。

  薛彤接過來,知道他想玩,手中把玩著椰果轉了轉,又從龍澤手中將另一顆拿過來,裝模作樣在手中把玩,趁他不備將兩個空了的椰果一前一後向游泳池的方向扔去。

  由於被扔出的力道及方向不同,兩個椰果在空中約偏差了六十度的方向,向水面飛去。

  龍澤迅速躍起,長蛇擺尾,如虹光劃過,尚未看得清先接住了哪一顆椰果,就見他穩坐在地上,一顆在手中,一顆在他尾中,尾部繼而旋轉,承接圓球,一捲一舒,再扔向頭部,兩顆球頭頂肩傳變化莫測,卻是穩穩不落,和雜耍節目扔酒罈差不多。

  他帶著淺笑轉著兩顆球回到位置上,尾巴輕捲又將它們遞回給了薛彤。

  薛彤見他興起,配合他玩起來,站起身,將一顆放於小桌上,拿起一顆高舉過頭頂,用足力氣一扔,剛見龍澤奔出,又拿起另一顆轉過身朝完全相反的方向用力扔出。

  她終於見識到了龍澤的速度,他迅速閃出接住第一個,在第二個尚未落地之前就已經竄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眨眼功夫龍澤已在她面前,兩個椰果穩在手心,整套動作如快放的電影,矯捷如獵豹捕食,人類望塵莫及。

  薛彤目瞪口呆,而後眼中放出光芒,驚訝中帶了點崇拜,「你怎麼能這麼快?」

  這種速度去參加奧運會的話,第一是穩穩收入囊中,第二只能望塵興嘆。

  可惜,他這個樣子,是不能參加的吧。

  龍澤面上露出些許得意之色,他轉著手中椰果,「是你們太慢了,跑起來跟烏龜一樣。」

  不是一個物種,速度自然不同,相處得熟了,薛彤放得開,笑嘻嘻回道:「你快,誰也趕不上龍澤。」

  對她的稱讚龍澤很受用,眉眼輕揚,帶點暗金色的黑眸放出異樣的光彩,嘴角斜勾。

  「你還玩嗎?」薛彤問道。

  龍澤興致很好,把手中的椰果放在桌上,道:「太少了,我再摘兩個。」

  微風吹過高樹矮林,樹葉發出沙拉拉的響聲,帶著幽幽的清香,連著一息滋潤的水汽,庭院中一切都在愉快地呼嘯蕩動,連那柔綠色的草尖亦嫋娜地搖動,風中時不時摻雜著女子的驚訝聲和笑聲,輕快的腳步聲在圍繞在池水邊沿,薛彤蓬鬆的卷髮高綰,多時的抑鬱和憂憤在酣暢的汗水中一併落下,暫時拋卻所有的煩惱,她像個孩子一樣,在庭院之中與另一個玩心四起的人一起玩著扔球接球遊戲。也許是她的神經長時間繃得太緊,太需要這須臾的放鬆,她忘掉樹林後面高高的白色圍牆,玩伴是人是蛇是怪物,抑或惡魔,抑或天使都不要緊,此時此刻,她只想偷得萬世煩惱中片刻歡愉,讓自己沉浸其中,下一秒的煩惱,下一秒再去考慮。

  直至她氣喘吁吁,髮鬢汗濕,全身乏了力,才停下。半彎了腰雙手撐在膝蓋上方,眉眼彎成一抹上弦月,道:「不玩了,澤,我實在沒力氣了。」

  她的呼吸短而急,面色潮紅,雙眼愈發水潤,根根睫毛如夏日雨後的小草,帶了勃勃生氣。生命的熱情在細細的血管中奔湧流動,每一寸皮膚像得到了滋養,煥發瑩瑩光澤。

  龍澤仍然氣定神閒,雙眼卻生出星辰的光輝,道:「這麼一會就累了,果然人類的持久性太差。」

  薛彤擺了擺手,「我當然不能跟你比,你的速度那麼快,我哪裡跟得上,跑來跑去好累人。」

  龍澤溪水般的雙眼動了動,看了薛彤一會,聲如和風,道:「薛彤,妳笑起來的樣子也很好看。」

  還是那種平鋪直敘的口氣,薛彤嗤嗤一笑,「呃,我以前沒笑嗎?還是你今天才發現?」

  「今天要特別好看一些。」他轉了身,拿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又說道:「妳要是累了,晚上就吃簡單一點,吃什麼都很好。」

  薛彤心裡暢快,「不,今晚要吃好一點,可惜肉都是冷凍的,不夠新鮮。歇會我就去燒大蝦,再燒一隻雞。」

  風在梢頭鳥在叫,藍色蒼穹中雲朵如一團團白絮隨意飄蕩,似乎是微笑,又似乎是酣然。

  大概是今天真的累了,吃過晚飯薛彤便早早睡了,比起前些日子,睡得更沉更酣。龍澤一般也是早睡早起,太陽還沒升起,露珠還在花瓣上打著轉的時候就會看到他在花叢中的身影,上午他要嘛在庭院中看會雜誌,或是回屋中看看電視,多是關於自然界的科普類節目,偶爾也會一個人待在他的臥室,不知是在玩弄電腦還是在睡覺,門雖然不鎖,但薛彤也不會去打擾。

  偏偏這一日龍澤不在樓下的時候,一個陌生男人進了別墅,剪裁合體的西裝襯得人英挺,舉止大方得體,眉眼透出一股穩重的氣質,還帶了點嚴肅,他淡淡掃了一眼薛彤,薄唇輕吐:「他呢?」

  薛彤知道來人地位不低,心裡泛出緊張,微低了頭,眉眼收斂,回道:「在樓上,可能在睡覺。」

  「去把他叫下來。」

  薛彤抬起頭,看著他的下巴輕道:「他若是在睡覺,我不便打擾,一會他就下來了。」

  「我有事,」男人皮笑肉不笑,「妳不去難道要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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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10-24 09:22 AM

8、震撼

  薛彤無奈,轉身上樓,剛到樓梯轉角處,正好遇到下樓的龍澤,她暗自慶倖,省了去敲門的麻煩。她抬頭看向的龍澤,道:「澤,來客人了,說有事找你。」

  龍澤輕輕地「嗯」了一聲,眉間未完全舒展,似乎已預料到何人來訪,緩緩拖著長尾巴順著樓梯滑下。

  拐過樓梯,他眸光輕掃來人,漫不經心,像是掃過牆上的一副裝飾畫,一瞬而過移了目光,直接走向客廳的大沙發,靠著柔軟的椅背,斜倚了下去,也不看佇立一旁的人,懶懶道:「來得這麼早?」

  莊凌站在一側,低頭頷首,溫和有禮道:「澤,該出發了。」

  「還沒吃午飯呢!」龍澤尾巴輕擺了一下,眉梢一吊,有些不滿,「下午出發正合適。」

  莊凌知道龍澤一向散漫如此,通常都要拖好久才慢悠悠出發,故而今日來得早一些,他帶著公式化的微笑,道:「老闆想和您聚聚,所以今日來得早一些。午餐船上已經備好,粵菜和日本菜都可以,新來的師傅做鮑魚也是一絕,您看是不是可以出發?」

  「不去,船上吃飯好討厭。我午餐要喝雞湯,才不要吃日本菜。」他拿起旁邊的遙控器,「呲——」的一聲,背投電視打開,一群鱷魚正在撲捉渡河的角馬,他看著電視螢幕,回了句:「你先出去吧,等我睡好午覺再來。反正是明天的事,船開快點就是了。」

  「這……」莊凌顯出一副為難的表情,直直站著,沒繼續說下去,卻也不離開。

  龍澤也不理他,轉頭看了一眼薛彤,「雞湯熬好了嗎?」

  薛彤站在樓梯口處,聽到他問話,回道:「已經在鍋裡煲,還要等上好一會。」

  「我還要吃糖醋里肌。」

  「好。」薛彤連忙回到廚房忙碌。寬大的廚房中精美的水晶杯擺的整整齊齊,牆上還掛著西方油畫,水槽中嘩嘩流著水,裡面放著幾個青翠的青椒,薛彤手上雖在洗菜,腦子裡卻在想那個人是什麼身份?要帶龍澤出去,又該是去哪裡呢?總不會是被參觀展覽。那人一身黑色西裝做工不俗,一看就是大富大貴之人,她仔細回想他說話的語氣,忽然想起來他就是那個帶自己進來的人,薛彤渾身一哆嗦,像是一瓢涼水瞬然澆下,全身毛孔急劇收縮,汗毛根根立起——搞不好他就是那個買下自己的人。

  她忽然想到龍澤的速度和敏捷度,這種遠超出人類的能力若是用來幹常人不容易做到的事,似乎輕而易舉。這些人應該都是做大買賣,他對龍澤謙遜有禮,也說得通為什麼龍澤會在這裡好吃好喝供著,成天無所事事,還坐擁一座海島別墅。

  想來他要做的事一定不是容易辦到的,看那人的恭謹態度便知,薛彤暗自祈望不要有危險,若是龍澤出了事,她不知道自己會被轉手到哪一家?

  想著這些也沒有用,她扯出一絲苦笑,她就是那隨波逐流的浮萍,流向何方自己也做不得主。

  飯菜做好,薛彤端菜上桌,看到那個男人還站在屋中,只是退居一側,面目雖不出眾,但渾身氣質卓然,像山間的一棵青松,沉穩有度,不狷狂,亦不可小覷。

  龍澤完全把他當做隱形人,就如薛彤剛到來待在院中一樣,他對不在意的人採取完全無視的態度,偌大的大廳只有電視的聲音,空曠地響在屋中,反而襯得更加安靜,薛彤擺放餐具的動作放得很輕,唯恐青瓷相碰的聲音會引人注意。

  飯菜上好,那個男人還是沒有出去,龍澤直接上了桌,薛彤不知道要不要邀請他吃飯,畢竟別人在旁邊看著終究不好。她遞給龍澤一副青花紋的餐具,低聲問道,「要不要多加一副碗筷?」

  龍澤修長的手指取了湯勺,伸向盛湯的砂鍋,嫋嫋熱氣從碗中升起,馥郁雞湯香氣縈繞,他頭都未抬,直接道:「不用,多個人菜就不夠吃了,是他自己不出去。」

  薛彤不是這裡的主人,總不能讓那人站著,自己在桌上吃得歡。被那人看在眼中,萬一以後落在他手中豈不是會更痛苦?便輕聲對龍澤道:「有外人,我還是到別的地方吃吧。」

  龍澤有些不滿,覺得吃飯的興致被打擾,一面攪動手中的湯,微偏了頭,道:「莊凌,你出去吃飯吧,站著這裡我吃飯都吃得不盡興。」

  莊凌微微一笑,「我還是在這裡等您吧,不然我出去只會更不安。」

  龍澤眼簾一搭,「你去吃飯吧,吃完飯我們就走。」

  莊凌顯然是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覆,輕頷首,「那我先出去了,一個小時後再來接您。」

  才邁著穩重的步子從前門出去,關門的動作優雅有禮。

  龍澤吃飯不緊不慢,那一整鍋雞湯都被他吞下肚,才緩緩放了筷子,滑向沙發半倚著身子,拿手支了額頭,濃郁的雞湯還在口中回味。

  莊凌再次過來的時候,臉上仍帶著公式化的微笑。

  龍澤依舊懶懶地看上一眼,不情不願地起身上了樓。

  薛彤拿來茶杯,替莊凌倒上一杯綠茶,又站在後方淡淡垂目,手指互相絞動,極不自然。

  莊凌在單人沙發上坐下,手指輕叩薄瓷茶杯,偶爾掃上薛彤一眼,那目光是淡淡地,不上心的樣子。

  薛彤不敢走開,目光移向一旁玲瓏瓷的花瓶,藍邊淡青中勾勒出半透明的花紋,放射著晶瑩的光輝。

  半個小時後,樓梯上走下來一個人,薛彤只覺電閃雷鳴在面門。

  白襯衫,淺藍條紋領帶,黑青色西裝應是量身定做,外觀挺括,線條流暢,細緻華麗,將他挺拔的身材和陽剛之氣完美展示,五官分明立體的俊逸面孔,暗金色的眼中帶點漠然,英氣而優雅。

  問題是,下面為什麼沒有尾巴?

  修長的雙腿,一米八幾的個子,黑青色的西褲熨直服帖,兩手自然下垂,整個人英姿挺拔,器宇軒昂,透出那麼點貴氣。

  薛彤驚訝得嘴唇微張,眼睛直直盯著,難以接受面前的現實——這是龍澤?

  如果說見到一個拖著十幾米長尾巴的人蛇是劈天震撼,那人蛇變成人則已經變成宇宙級的震撼,薛彤的腦袋已經處於CPU過熱當機狀態。

  龍澤眼光淡掃,薄唇輕勾,面上還是那副不以為意的神情。

  莊凌早已起身立在一旁,做出個請的手勢。

  龍澤便帶了絲慵懶向前門走去。

  直到兩人走到門邊,薛彤反應過來龍澤要出島,只是不知他什麼時候回來,她幾步追過去,看著龍澤欲言又止。

  龍澤停了腳步,一對眼眸如皓月,看了她兩眼,帶著詢問之意。

  薛彤微抬頭:「澤——」

  「嗯?」依舊是那種淡淡的語氣。

  「你要出去多久?還回來吧?」薛彤小心問道,可要快點回來,不然萬一自己被人帶走就慘了。

  龍澤下巴微抬,一絲清風般的笑意爬上臉龐,「大概三四天。」

  「哦。」薛彤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抬著眼垂了嘴角,輕聲說道:「那,那你小心點。」

  她的不捨讓龍澤生出幾絲愉悅,輕輕一笑,「妳在這裡好好看著。」

  他轉了身,邁著穩健的步伐和莊凌一前一後出了別墅前廳門。

  她跟在後面走到前院,目送著兩人走出大門。

  白色的金屬大門轟然關上,在遼遠的天空下發出沉重的迴響,兩人的身影已消失不見,白晃晃的金屬門在陽光下發出耀眼光芒,薛彤的腦袋還是有點轉不過來,人蛇竟然變成了人,難道這個小島身處玄幻?

  她不明白龍澤有著怎樣的身份,他是怪異的,那麼長的尾巴竟然變成了兩條腿……

  她回到沙發上坐下,仍在兀自消化這個事實,陽光透過落地窗射進來,光柱在地板上跳躍,整個別墅突然安靜下來,淺黃色的沙發布有細細的粉色小花,典雅剔透的櫥櫃亮閃閃的清漆下面是柔和的木紋,旁邊的花燈是牡丹花的形狀,精美剔透。整個屋子靜極了,厚厚的窗簾一直垂到大理石的地面,未被遮擋住的落地窗外透出兩株合歡,粉色的花絲在陽光下微微閃著金光,像是一片粉色的雲霞。

  直到她抬頭看著窗外,才想起這樣一個事實——這棟別墅只剩她一個人了。

  一兩朵粉色的合歡從枝頭翩翩飄落,輕柔得一絲聲響也不曾發出,薛彤站在門口,高牆處的樹葉密密交疊,鳥兒在枝葉間跳躍,發出啾啾的叫聲,除卻風吹過樹葉劃拉出的響聲,偌大的庭院再無別的聲響。

  她窩回沙發,透過落地窗看外面光影變化,她靜靜地倚在那裡,似在思慮,又似發呆。

  屋中光線越來越暗,她開了燈,金碧輝煌的大吊燈發出彩色的光線,撒到雕塑精美的天花板上,複又折射,給整個大廳投下舒暢柔和的光芒。她隨便做了晚飯,簡單吃過,洗碗時嘩嘩流下的水聲帶著空寂。

  她將前門後門都鎖上,關了客廳的燈,上了樓,回到自己的臥室,順手插了門。薛彤躺在天鵝絨的被褥上,看著淡黃色的天花板上的浮雕,看了好一陣,轉頭看了看牆面的鐘錶,已經八點多了。

  她又起了身,下樓將所有的燈都開上,連同樓道,和樓上不住人的房間,整棟別墅燈火輝煌,卻又拉上了所有的窗簾,雖然不是拉得密實,但也保證從外面看不出什麼端倪。隨後,她進了龍澤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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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10-24 09:24 AM

9、出牆

  柔軟的長毛地毯,雍華典雅的櫥櫃,細刻精鏤的凹紋床板,再精緻奢華也入不了薛彤的眼,她的目光緊緊膠著在那台黑色電腦上,墨黑色鍵盤和液晶顯示器像是黑色寶石一般對她有致命的吸引力,她的手輕輕觸碰著突起的鍵盤按鍵,心咚咚地跳著,撫摸又挪開,幾度流連,畏懼與渴望在心中激蕩奔湧,狂風駭浪一般在脆弱的心房呼嘯,最終,她還是禁不住自由的誘惑,按動了主機上的開機鍵。

  藍色螢光亮起,她的手心微微出汗,像有一團炙火罩在腦門,等待開機的時間變得漫長,直至桌面的圖示完全顯現,她才鬆了一口氣,坐在凳子上直接點開網頁,進度條緩慢移動,最終顯示網路無法連接,她手指抖得厲害,心裡更是著急,恍如正在作案的賊。她找到網路連接,不知點了多少下,視窗彈出,提示輸入密碼。

  她一下子變得慌亂,希望明明在眼前卻是抓不住,她對電腦也只限於最基本的使用,對於破解密碼什麼的完全不知。鍵盤一陣亂響,薛彤只恨自己為什麼不多學一點有關電腦的東西,恨得亂抓自己的頭髮。

  平靜下來,他們又如何會放任她與外界聯繫?薛彤蓮心茶般微苦澀笑,不甘心卻是無可奈何。她轉身打量這間屋子,雖然她進來過一兩次,但也只是隨便打掃一下,匆忙而大意,要隨時擔心龍澤來查看,也擔心屋中有攝像頭。

  但她仔細想過了,龍澤這樣的異類,他並沒有脫離這個社會,知曉生存規則,他又怎麼會讓自己的蛇身暴露在攝像頭下面?那些人既有求於他,必定不會明目張膽違逆他。是以她才敢趁著沒人,進他的屋子尋找與外界聯繫的方法,縱有一線希望,她也不想放過。

  臥室還連著一間屋,她上次進來時已經知曉那間屋子上了鎖,現在,她迫切想知道裡面有什麼。龍澤手上一定有鑰匙,依照他散漫倨傲的個性,必定不會藏得太深。薛彤抽開床頭櫃,翻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沒有找到。再轉身查看櫥櫃中的抽屜,果然,一串黃銅色鑰匙躺在其中。

  她抓起鑰匙,一把一把試,在插入第六把的時候,「吱——嘎——」,門鎖發出轉動的聲音。

  這是一間書房,古樸雅致,一側是兩排高高的書架,整整齊齊放著厚厚的書冊。另一旁是兩台電腦,一台擺在書桌上,一台嵌在牆中,更引人注意的是大書桌上擺著電話。她心中惴惴,仍是迅速走過去拿起話筒,裡面傳出「嘀——」的長音,顯示電話連接正常。

  她迅速撥起家中的電話號碼,剛按出前兩位,又想起什麼,迅速放了話筒,改撥了110。

  電話中沒有聲息,似乎在等待接入,房間裡靜得只有她的心跳,每一下都清晰無比。等了一分鐘左右,卻又傳來掛斷的聲音。她又試了兩次,依然如此。她轉而隨便撥了一個C市的號碼,在幾十秒的等待之後,依然是「嘟——嘟——」的掛斷音。

  原來這裡的電話打不出去,或者說,不是隨便能打出去的。

  她轉而開了書房的電腦,卻在開機的時候顯示要輸入密碼,不得不作罷。

  她頭上因為緊張出了虛汗,起身又仔仔細細檢查書房,除了這電話和電腦,其他的都是密密麻麻的書罷了,雖種類繁多,對她卻是毫無用處。

  她依舊不死心,又試了多次,折騰了很久,不得不承認,這裡不能向傳外面隨意傳輸任何訊號。

  薛彤頹然地坐在椅子上,雖然這段時間自己也明白回到正常生活已經沒什麼希望,但仍然覺得失落。心底像深冬季節的河水泛著涼意,手腳乏力,她不得不起身將一切恢復原樣,關了燈,鎖上門。回到屋中,一看,時針快指向十二點,她覺得很累,牆上的鐘錶雖在移動,卻是沒有發出聲響。她窩在被褥中,忘了自己今晚沒有洗漱,睜著眼看著牆上的裝飾畫看了很久,不知何時閉上了眼。

  夢中出現了自己的父母,滿臉憔悴淚水連連,在滿世界呼喚「小彤……小彤……」那聲音急切倉惶,在風中四處奔走,將她的心割成一片一片。

  她亦拼命呼喊,「爸爸,媽媽,我在這裡,救我……」

  卻是隔了茫茫煙霧,無法傳到父母的耳中,她好著急,著急得想哭。

  突然來了幾個黑衣人,面目猙獰,拿了鞭子往她身上抽,很痛很痛卻是無法躲開,她被直接拖走,父母的面顏越來越淡,成了被暈開的水墨,但那痛苦急切的聲音仍在風中遊蕩,似鬼哭狼嚎。

  她被驚醒,睜開眼卻是天光大亮,她愣愣坐了很久,抱著被子窩在床上,看著窗外飛過一隻不知名的小鳥,歡快扇動翅膀,小腦袋一轉,眼睛像黑豆子一樣,在窗臺停留一瞬,卻又撲哧飛走了。

  半上午薛彤起來吃了一個早午飯,看了一會電視。下午照常坐在後院中發呆,白色的圍牆從密層層的樹葉間透出影子,扎得人眼睛生疼。

  她繞過開著紅花的花藤,擦過繁茂的長著深綠色竹葉的翠竹,走到圍牆根下,看了看周圍,樹木高低不同,枝繁葉茂。她一直繞著圍牆走,外面秀挺的樹木伸出枝條,像是在招手迎攬,訴說著那邊的天空更藍,風更輕。

  白色的圍牆是橫在她心中的一棵刺,發出尖銳的疼痛,痛得她幾乎不能呼吸,她很想看一眼外面的風景,她知道自己逃脫不了,但就是渴望越過這道牆看一眼,縱使一眼也是滿足。

  圍牆上端是屋頂形狀的小斜坡,上嵌淡藍色瓦磚,她繞著圍牆走了半圈,尋到一個較低矮的地方,牆的高度差不多,只是這一處地面有個緩坡,牆便顯得矮一些,有樹正好長在牆邊,旁生椏枝伸出牆外。只是薛彤不善於爬樹,她看了看周圍,飛快跑回庭院將拿了一張較高的椅子過來放在樹旁,她只想看看外面的風景,那未知的一切深深吸引著她。椅子搭好,高度顯然還是不夠,她又搬來一個凳子架在上面,有些顫巍巍,她扶著旁邊的樹木站在凳子上,踮起腳正好能看到牆外,外面仍是常青樹和落葉樹交錯,可她就是覺得那綠葉綠得更加酣暢,綠的青翠欲滴,連那風都更加輕柔溫煦。陽光透過樹葉在林下投下斑駁的樹影,微風掃動綠葉,那些地上的光影也變化抖動。自由的風息掠過耳畔,吹起她的鬢髮,又輕又柔,她將手肘撐在圍牆上,趴著看了一會。隨後她抱住樹的主幹,雙腿上蹬,使勁往上爬,將一條腿踩在牆壁上,抱住那上面支出的椏枝,發力攀附,一條腿越過圍牆,樹皮上凸出來的疙瘩蹭傷了她的手臂,她毫不在意,終於坐在了圍牆頂上。

  她雙手撐在牆頂光滑的裝飾瓦上,直接坐在上面,雖然有些不舒服,但卻覺得自在。坐了一會,她想下去看看這島上的風景,熟悉一下周圍的環境,風中抖動的樹葉,那沒有見到的蔚藍海水,都在發出呼喚,高牆大院是困住她的牢籠,她一眼也不想回頭。下面是泥土地面,生著些小草,也就三四米,不高也不算低,她衡量了一下,跳了下去。

  落地時一股衝力從腳底板反彈回來,膝蓋一彎,雙腿一陣麻痛,上身前跌,雙手撐到了地上,地面的較粗的土粒按在手心,微痛。但她毫不在意,拍拍膝蓋和手上的土,在周圍逛了起來。樹不高,有鳥兒拍著翅膀。遠處的水泥馬路如白綢帶綿亙在綠樹中,她向相反的方向在樹林中奔跑起來,耳邊掠過忽忽的風聲,似乎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自由。她不知道這個海島有多大,不知道岸邊有沒有船,心底知道自己是逃不出去的,但她就不想回頭,不想回到那牢籠的別墅中。

  綠葉掠過衣衫,她聽到自己狂亂的心跳。

  沒跑多遠,聽到身後突突的奔跑聲,樹葉發出強烈的抖動聲,一種不祥的預感上了心頭,她沒有回頭看,發足狂奔。

  後面有男人的叫駡聲,「賤女人,站住!」

  惡魔在身後帶起厚重的黑色煙霧,要將自己吞噬,薛彤心裡怕得要死,不知後面有多少人在追自己,連回頭的片刻須臾都無法抽出,只知道奔跑,邁出最大的步子,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

  那個的男人邊罵邊追,聲音粗重:「婊子,妳逃不掉的,抓住了打斷妳的腿。」

  男人的速度很快,薛彤聽到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大口大口的呼吸,雙腿酸軟,突然被一股來自後面的強大推力推倒在地。

  她連疼痛都來不及感受,迅速爬起身,卻被那男人一把拽住了胳膊,一雙鐵爪死死釘住了她。

  薛彤猶如被猛獸抓住的獵物,使勁掙扎,口中發出歇斯底里的喊叫聲,「放開我……放開……滾……」

  她的細胳膊細腿在肌肉強健的男人面前如同一張紙脆弱,男人被她的發狂激怒了,他一腳將薛彤踹在地上,又揪住薛彤的頭髮,「啪啪」兩耳光扇過去,罵道:「不識好歹的女人,想逃跑,門都沒有。」

  薛彤眼冒金星,心上一片寒涼,躺在地面像是被拋在岸上脫水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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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10-24 09:25 AM

10、處理

  大貓一路拖著薛彤,板著臉,走到住處看到阿宋倚著門框,雙手抱著胸,臉上是一副看笑話的樣子。他心上不痛快,手上拽得更緊,咧著嘴罵薛彤:「賤人自尋死路,這不想想這是什麼地方,還真以為自己逃得掉?」

  他手下的薛彤發出一連串痛哼,卻是無人理睬。

  「這麼久?速度越來越慢了!」阿宋笑嘻嘻道。

  大貓臉色一沉,「這女人真他媽不識好歹,還敢跑!跟個兔子一樣跑得飛快。我要好好教訓教訓她,叫她這輩子都記住逃跑的代價。」

  進了屋,他將薛彤重重扔在地板上,又揪起薛彤的頭髮,迫使她頭向上仰,「等著,哥讓妳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說完又扔了薛彤,進屋找起東西。

  薛彤面如死灰,瞳孔一片空洞,沒有喊叫,也沒有求饒,躺在地上如死魚一般。

  一會大貓提著一條鞭子出來,他用力將鞭子抽在皮沙發上,發出「噗——」的長音,塵埃飛動,令人窒息。

  響亮的聲音一下子讓薛彤回神,她看到黑黝黝的鞭身,已經冰凍了的心一個寒顫,全身的毛孔都在顫抖,那段暗無天日的地下生活中聽到的淒厲喊叫又傳入耳中,她本能地雙手抱著頭,喉中發出一聲悶哼,面上滿是恐懼。

  鞭子在大貓手上玩弄,他不著急對付薛彤,倒是很高興看到她畏懼的樣子,他用鞭柄挑起薛彤的下巴,慢悠悠道:「現在知道怕了,跑的時候妳怎麼不知道怕?」

  「妳被賣的時候就該知道自己的身份,這島上處處監控,妳要是跑掉了我們不成了笑話?」

  男人的嘴角帶起一絲邪笑,薛彤全身肌肉不可自己的痙攣。

  旁邊阿宋好整以暇地看著,慢條斯理地從兜裡摸出一包煙,點上,事不關己,看戲一般。

  大貓心中有數,像是有火發不出,狠狠扔了鞭子,看向阿宋:「給我一根!」

  阿宋仰頭,挑眉一笑,「你不打了?我還等著看你打人啊!」

  「打一個女人有什麼勁?你真當我在這島上呆傻了!」他直接抓過阿宋手中的煙。

  阿宋笑笑,「看她細皮嫩肉的也經不起你打。」

  「是啊,還是留著以後還能玩兩天。不過看她一點也不豐滿,真沒勁!」大貓瞥了薛彤一眼,眼中極為不屑。

  「她畢竟是龍澤的人,龍澤沒開口,我們還是不能隨便動的。就算走過場也要問一下他,不然凌哥又要說我們不懂事。」阿宋吐出一口煙霧,「那傢伙畢竟不是人,誰又摸得清他的脾氣,那尾巴一抖,會死人的。」

  大貓點上煙,深吸一口,「好歹也要給他面子,不然等他回來,以為我們莫名其妙把人處理了,龍澤那樣子本來就嚇人,老闆又倚重他,到時我們吃不了兜著走就虧大發了,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還留這賤人兩天,她犯了忌諱,教訓之後到時賣到國外的地下妓院,看她還會不會跑。要是凌哥心情不好,說不定直接就做掉了。」

  「真是個傻妞,只剩死路一條了。」阿宋仍是笑嘻嘻,就像在說那隻貓真傻一樣。

  「還不是自找的!好了,我先把她關起來,看著都心煩,我要回樓上和美女玩,這女人真晦氣。」大貓轉身又去找東西,不一會拿來一副手銬,將薛彤拎起來,兩下銬住,吼道:「今天好好的興致全被妳攪了,好好的別墅不住,自找死路,過兩天再好好收拾妳。」

  薛彤雙眼一片空洞木然,任憑他擺弄。

  大貓拽起她,拖著她的身子踢開一間房門,扔了進去,又「轟」的一聲將鐵門重重關上。

  鐵門發出空曠的迴響,隨著它的關上,最後一絲光亮消失,四周是整片的黑暗。

  這是一個儲物間,十來平米的狹長屋子,沒有窗戶,也沒有堆放任何東西,薛彤趴在地上,冰冷地板的涼意順著皮膚傳入骨髓,汗毛根根立起。

  她抱著肚子蜷在地面,肚子因為之前被踹過發出鈍鈍的痛,臉上也是火辣辣的疼痛,眼角淚水順著臉頰滑下,打濕了鬢角的頭髮,幾縷髮絲貼在臉上,濕濕的黏膩。

  這裡是地地道道的小黑屋,黑暗的恐懼將她全身罩住,心上是一片荒蕪冰涼,那裡全是一片黑暗,明天的旭日再也不會升起。男人之前的話迴盪在她耳邊,這扇門開啟,等待她的只有無盡的痛苦和折磨。

  痛從胸口處氾濫,直達四肢百骸,像是針刺一般,還是冰針,說不出哪裡痛,卻又處處都痛,是她太貪了,作為一個被買來的商品竟奢望天邊的自由。這些人最忌諱的就是不聽話的人,尤其是意欲逃跑的人,是她大腦發熱,走了一條不該走的路,現在後悔卻是已無回頭路。

  她一直趴在地上,全身癱軟,地上冰涼一片,她的皮膚也是冰涼的,全身的血液幾乎凝固,像是十二月的冰凍子,她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自己不該如此衝動,什麼都沒弄清楚就翻出了圍牆,現在,還剩下什麼呢?

  時間慢慢滑過,沒有人給她一口水,沒有人給她一口飯,房門一直緊閉,她的頭腦變得昏昏沉沉,胃又開始絞痛,比饑餓更折磨人的是口渴,舌頭腫脹,卻是乾乾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水,嘴唇起了乾乾的皮,肺部也是腫脹的感覺,伴隨著每一次呼吸發出疼痛。痛苦無邊的蔓延,但她知道,這只是個開始。

  黑暗,無休止的黑暗,她在等待惡魔的吞噬。

  不知過了多久,鐵門咣噹被打開,大貓進來了,一把抓起她,手上動作很重,似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外面的大廳站著幾個人,大貓將她扔下。

  薛彤抬起頭,已經過了兩天,她臉上的紅腫已經消了些,卻是滿臉憔悴,模模糊糊的雙眼中看到莊凌和龍澤已在面前。

  龍澤的臉色很不好,面上覆了一層薄霜,因為薛彤臨走時的挽留,他也不喜歡外面的嘈雜,完事後就趕了回來,結果一回島就聽到這個令人極度不悅的消息,生生滅了他的熱情。

  「這女人不知好歹,您看怎麼處置?」阿宋請示龍澤的意思。

  他的眼掃過薛彤,冷冷的淡漠。

  薛彤睜著眼望著他,乾澀的眼中紅腫一片,裡面佈滿血絲,帶了點期盼,似溺水之人看到了一根稻草,她扯著沙啞的聲音,「澤,不是那樣的,我只是想到外面轉轉,他們誤會了。」

  她的爭辯頹然無力,旁邊的阿宋說道:「她打過報警電話,我們這裡有記錄,足以說明她的確想跑。」

  龍澤的眸色變成一片沉黑。

  莊凌很懂察言觀色,在旁邊很有禮貌的說道:「澤,既然她這麼不聽話,那就送走吧。我後天再給您帶一個過來,還是這種類型的,您看怎樣?」

  龍澤今天穿了一套黑色西裝,他的眼涼涼的,看著面前失了顏色的女人,心裡就是覺得不舒服,他微微轉了頭,移了目光,薄唇輕吐,「隨便。」

  很輕的兩個字宣判了薛彤的死刑,薛彤突然明白這個男人是自己惟一的希望,她極度可憐地望著他,「澤……我只是好奇……才出去的……這裡沒有船,我怎麼跑得掉……」

  「可妳心裡不想待在這裡!既然不想看到我,那就不要待在這裡!」龍澤的聲音像深冬的涼水,面上又是一副不在意的表情,他輕轉身,不想再見到這亂七八糟的一切,準備離去。

  最後的希望也要消失,薛彤幾步跑了過去,拉住了他的衣袖:「澤,你別不要我。」

  她的聲音低低的,像是小動物受傷時的嗚咽,眼中是殷殷期望,看著龍澤。

  龍澤把她拽著自己袖子的手扯開,收回自己的胳膊。

  她更著急了,一下子扯著他的胳膊,帶了哭腔:「求你了,澤,你別不要我。」

  旁邊的阿宋連忙把她拉開,後推一把。

  薛彤跌倒在地,哭道:「澤,求你了,我不是不想看到你,我就想看看外面,你不在,我一個人待在院子裡很難過……」

  她哭得很傷心,聲音顫抖得越來越低。

  龍澤立在那裡涼著眼看著那麼弱小的女人,瑟瑟地發著抖,像街頭冷風中一隻被人遺棄的小狗,心上更是不舒服,不管如何,至少她是需要他的。

  再說,把她送走了,又沒人做飯了。

  其實她也不討厭,龍澤吊了眉梢,「下不為例。」

  大貓顯然認為這樣的處理不妥,「她犯了忌諱,應該被送走。」

  龍澤帶了薄怒,「你們已經把她送給我了,她就是我的,我說了算。」

  大貓還欲再說什麼,卻看到莊凌瞪他,慌忙閉了嘴。

  莊凌和煦一笑,道:「既然您喜歡,那就留下。不夠聽話也沒關係,下次您出去的時候,那幾天正好把她送到『宮夜』,好好調教幾天,以後定會聽話。」

  龍澤沒表態,只覺得此處煩悶無比,「把手銬解開,我回去了。」

  旁邊的阿宋連忙拿了鑰匙替薛彤解了手上束縛。

  龍澤徑直轉了身,向門口大步邁去。出門時側身用餘光掃了一眼,看到後面薛彤跟了上來,他冷著一張臉直接出了門。

  回到他的別墅,門被他摔得砰砰響,他一隻手插在褲兜中,面上是一層鉛雲,在沙發中坐下,沙發立即凹下很大一塊。

  薛彤進了屋,不敢看他,立在他旁邊,垂著頭。太陽的餘暉尚未落盡,掠過樹梢從落地窗斜射進來,而大廳的氣氛更為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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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10-24 09:27 AM

11、為難

  龍澤的心裡很不爽,他一個人在這世界,本就屬異類,心裡明白一直被他人排斥,他顰蹙濃眉,一字一沉問道:「妳是怕我還是討厭我?」

  薛彤仍然低著頭,髮絲凌亂,半張臉隱在陰影之中,臉頰泛著紫青色,低低道:「我沒有……」

  龍澤冷哼一聲打斷她,「反正你們都不會說實話,就是覺得我有用罷了。」

  他偏了頭不看她,脊背挺拔得有些僵直。

  薛彤輕輕辯解,「你很好相處,只是一直困在院子裡,我覺得難受才想跑出去的。」

  她的聲音暗啞,像蒙了厚厚的灰塵。

  龍澤唇角微諷一勾,掃過薛彤垂手低頭的身影,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著寒沉沉的氣息,讓薛彤有股莫名的壓迫感,不由自主地身體微微後傾,腳跟往後退了半步。似乎聽到頭頂龍澤悶在胸腔中的嘲笑,薛彤更害怕,頭幾乎要垂到胸前。

  龍澤不再理她,大踏步向樓上走去,步伐重重的。走到拐角處,回身看到薛彤還直愣愣在那立著,寒著聲道:「愣著做什麼?去洗洗把衣服換了,今晚我不下來吃了。」

  直到龍澤的身影消失,薛彤還覺得恍恍如夢,又如釋重負一般長舒一口氣,她全身乏力,又難受得很,挪著步子倒了一杯水,小口小口坐在椅子上啜飲,她不喜歡龍澤那樣跟她說話的語氣,讓她生出點害怕,但她又是感激他的,一切已成事實,遇到的是龍澤,他雖是怪異但比人卻好上很多。

  她找了一小個麵包,吃完後上樓洗了澡,換了衣服,她的身體還是覺得不舒服,頭痛得很,但依然撐著下樓做了晚飯,雖然龍澤說他不吃了,但是她不想引起他更不悅,還是要把自己的份內事做好。

  簡單炒了兩個菜,她實在撐不住,上樓敲了他的房門,隔著房門道:「澤,晚飯做好了,下樓吃點吧。」

  沒人理她,她又重複了一遍,才回自己的臥室躺下,她蜷在柔軟的床上,軟絲柔潤的被褥撫平了皮膚上的焦躁和不安,床頭的小燈發出暖黃色光輝,映著素雅的牆紙灑下一室的平和寧靜,若只論物質生活這裡倒也不錯,她終是不能再奢望什麼,以往的歲月終究是過去了,苟活一命已是不易。

  第二天頭仍然昏昏的,但她起得早,餐桌上昨晚的晚餐已經沒有了,只剩沾著油膩的碗碟,她收拾了桌子,做了豐富的早餐,溫在鍋中等待龍澤下樓。

  龍澤起得比平時晚,看到薛彤也是最開始那種漠然的樣子,薛彤朝他微笑,卻是笑得有點僵硬:「澤,今天煮了香菇瘦肉粥。」

  他依舊是人首蛇身的樣子,薛彤不知道他是否可以隨意變成人,反正人蛇的樣子她也習慣了。

  龍澤不置一言,獨自端著粥幾口咽下,任憑薛彤拿了他手中之碗替他添飯,一直沒正眼看她。

  兩個人埋著腦袋吃飯,飯桌安靜得詭異,薛彤偶爾用餘光斜著瞟一下他的飯碗,若是快吃完便問上一聲:「我再給你添一碗?」

  龍澤涼著眼遞出碗,不言不語,薛彤在旁邊比一團空氣好不了多少。

  薛彤收拾碗的時候,聽到他說道:「把屋子打掃一下。」

  薛彤點頭「嗯」了一聲,又問:「還有什麼要做的嗎?」

  龍澤卻是不再說話,悠悠走了出去。他依舊像從前一般生活,一個人看看電視,或是在庭院中曬曬太陽,面上依舊是淡淡的,只是那尾巴擺動得不如以前歡快。

  他對待薛彤的態度更是生疏淡離,懶洋洋地看著薛彤弓著腰拿著抹布在屋子裡忙著擦櫥窗,說上一句:「妳在敷衍我嗎?地面就隨便掃一下?」

  言語之中對薛彤是極其不滿。

  薛彤頓了手,腆著臉低聲道:「對不起,我重新來。」

  她跪在地上拿著抹布一寸一寸擦,將地面擦得光鑒照人,光是大廳地板就幹了整整一上午,起身的時候腰酸背痛,她揉了揉腰,準備忙著給龍澤做午飯。

  卻聽到龍澤躺在沙發上嫌棄的聲音:「妳幹得真慢!」

  以往龍澤對這些毫不在意,現在卻近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眼光拂過剛擦過的樓梯扶手,眉頭一蹙,「妳就這樣幹活?」

  路過正在忙碌的她身旁時飄上一句:「把地毯掀開,下面也要擦一遍。」

  看到她剛站起來,又不冷不熱道:「門,玻璃,我說的是把整個屋子打掃一遍。」

  他的語氣不重,卻是涼涼的,像是薛彤欠了他的債一樣。

  薛彤整日整日地忙碌,做飯,打掃屋子,再是做飯,打掃。

  過了兩天龍澤下樓的時候拿著厚厚一遝紙,遞給正在榨果汁的薛彤,「我要吃這個,妳看著做。」

  薛彤接過來,頓時頭大,一疊菜譜,涵蓋中餐西餐,什麼壽司牛排烤雞翅,甜點滷菜炸醬麵,乾鍋湯鍋鴛鴦鍋,她輕咬嘴唇,「澤,外國菜我真的不會。」

  「不是附了菜譜嗎?」

  「這個真的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學會的。」

  龍澤鼻息一哼,「妳真沒用。」

  薛彤站在那裡,低著頭任憑他數落。

  龍澤眼簾落下半片陰影,伸出兩根手指拿回那一疊菜譜,很快抽走了一部分,把剩下的塞給她,「這些都是中國菜了,要是還不會,就不要待在這裡了!中午我要吃小籠包和白斬雞。」

  說完也不看她直接上了樓。

  薛彤看了一下他留下來的菜譜,顯然龍澤是考察過的,原料廚房都有,但是大多數做法複雜,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學會的。薛彤哪會做什麼小籠包,不得不看著菜譜按部就班開始和麵揉麵,不是太乾就是太稀,忙了一上午,連個包子的形狀都捏不出。中午龍澤拖了長尾巴滑進廚房,一臉不滿道:「我餓了,怎麼還不開飯?」

  「正在做,包子中午怕是做不好了。」

  「晚上再做,快點把別的端上來。」

  龍澤並不是很注重口腹之欲的人,她知道他心裡不舒坦,而很可能是自己引起的,故而她更加小心,午飯後繼續和麵粉戰鬥。

  晚上的時候薛彤端上來一盤疙瘩麵團,龍澤眼皮一搭,筷子都沒動,「妳就做成這個樣子,怎麼吃?」

  薛彤面色微赧,「我以前沒做過,以後會好的。」

  龍澤一臉不悅,「包子做成這樣也就算了,今晚就兩個菜,妳這是對我不滿嗎?」

  「對不起,我沒來得及做好。」薛彤唯唯諾諾道歉。

  「不夠吃,妳再去做水餃,看妳和麵也比較熟練了。」

  清冷的廚房中,薛彤揉麵揉得手腕發酸,等到一盤餃子上了桌,他懶懶看上一眼,嚐都沒嚐,「等了這麼久,做成這樣,真沒胃口,還是做炒飯吧。」

  薛彤覺得很委屈,只好將餃子端回廚房,又給他做炒飯。

  薛彤自己做得不好也就罷了,龍澤有時會故意為難她,中午明明說晚飯要吃牛肉,炒的紅燒的各做一份,等到晚上薛彤快做好,他又說上一聲:「今晚不吃牛肉了,改吃羊肉吧。」

  薛彤只好重新做,自然會誤了平時的飯點,龍澤又會涼涼說上一句:「越來越慢,我在考慮要不要留下妳。」

  他說別的都沒關係,薛彤就怕他說這一句,蚊蠅一般低聲囁嚅道:「下次不會了。」

  龍澤眉毛一沉,不看她繼續吃飯。

  自上次的事後,薛彤晚上都是忙到十點多才把事情忙完,白日裡都沒有空閒的時間,龍澤總是會安排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給她做,她都覺得大廳的地板再擦都能擦出鑽石的光亮來。他時不時輕飄飄來上一句,薛彤又要忙一天,晚上拖著一身疲累上床,什麼都不用想直接進入夢鄉。

  她知道上次她趁龍澤不在意圖逃跑惹怒了他,所幸龍澤只是不讓她閒著,吃飯睡覺倒也不會為難她。她在這裡本身就是一個僕人,若是做不好,恐怕龍澤也不會留下她。

  只是他說話的語氣很是疏離,每次都是站得遠遠的,隨便掃上一眼,發號兩句施令。走過她身邊時連尾巴都擺得老遠,像是厭惡一般生怕碰到。

  過了兩天龍澤讓她把屋中的床單被套都換了,那麼高級的洗衣機不用,要她手洗,薛彤揉搓著大大的床單被套,在大浴缸中放上一缸水,把被套扔進去清洗,彎著腰在浴缸旁使勁揉搓,等到洗好擰乾,自己全身衣服也濕透了。

  濕透的衣服黏在身上涼涼的,站起身只覺腰酸腹痛,小腹墜脹難受,身下似有熱流,到衛生間一看,果然是大姨媽前來造訪。

  到屋子裡翻箱倒櫃一陣翻找,還好有衛生用品,她換了衣服,拎起裝著褥單的桶,抖平整晾上,只希望他不要挑什麼刺就好。

  龍澤依然坐在後院的椅子上,悠閒地無聊,薛彤過去輕輕說道:「澤,床單晾好了。」

  「哦,那就好。」他的目光看著那一池清水,道:「把泳池的水放了,池子也該好好清洗一下,記得把四周都刷一遍。」

  「好。」薛彤看著大游泳池覺得腦中一根弦隱隱生疼。

  「搞快一點,明天我要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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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10-24 09:45 AM

12、難過

  泳池的水到了半下午才放完,從花園中拉了一根長水管,薛彤下到池子裡面拿上刷子和清潔劑開始清理水池,她彎著腰刷著池壁,刷頭生出細細的泡沫,和著水垢慢慢變成淺灰色,刷上一陣再擰開水龍頭對著那裡沖一下。

  其實池子本身還是很乾淨的,只是龍澤的要求近乎完美,薛彤不得不拿出全部的精力像是對待藝術品一般仔仔細細地清洗擦拭。她今天的精神不太好,每次來大姨媽的時候,她小腹都痛得厲害,也許是因為這段時間經歷大起大落,加上受涼,這次大姨媽來勢洶洶,竟比往日更加疼痛。小腹墜脹難耐,像是灌了鉛一般往下墜,她皺了眉,可是這不能成為她不工作的理由,老闆要是不高興,可不是不給她發工資這麼簡單的事情。

  一會站一會蹲,肚子常常一陣一陣絞痛,猛烈地來上一下,薛彤痛得只得停下手中的活,歇上一小會,幹活的速度自然慢上許多。

  太陽緩緩西沉,變成一輪龐大的紅日斜掛在天空中,斜斜地向花園中傾瀉它那橘紅的光輝,周圍是鑲金邊的狹長明亮的雲帶,顏色須臾萬變,她站起身,偌大的池子才剛清理完一面,可現在該是做晚飯的時間了。

  扶著池邊的扶手爬上來,看到龍澤仍在庭院中,他瞟了她一眼,「妳的動作越來越慢了,照妳這個速度,我明天要不要游泳了?」

  薛彤面色發白,精神不濟,「對不起,我在盡力幹。」

  「除了說對不起妳還會做什麼?如果妳幹不了活,那我只好重新換個人。」龍澤仍是那種涼涼的語氣。

  明天要游泳,光是放水都要放上半天,她又怕他一不高興就把自己扔出去,薛彤鼻子一陣發酸,「今晚一定清理完,不會耽誤你游泳的。」

  她進入廚房,開始洗菜切菜,水龍頭流下的清亮的水今晚顯得特別涼,涼意順著雙手傳到全身,頭更昏了。她連忙換了熱水,深深吸了一口氣,倒了一杯開水放開手邊,時不時喝上一口,繼續做飯。

  匆匆吃過晚飯洗過碗,已經是八點多了,龍澤扔了碗便上樓去了,她繼續下到泳池中刷池底,刷池壁。

  花園中的燈發出清冷的光芒,不大的玻璃罩子將那燈光圈住,淡淡的籠成一團暈不開,昏昏暗暗。陰陰的樹色像是一團煙霧,朦朦朧朧,草叢中的昆蟲發出長長短短的叫聲,此起彼伏,天上一彎孤月,是弓弓的淺淡,清冷的貼著悠遠的藍天,細絲般的浮雲給他織出憂鬱的皺紋,旁邊只有一兩顆星子作伴,更顯得孤寂。別墅裡除了大廳還亮著燈,其餘房間都是黑黑一片,看來龍澤也已經睡了,只剩薛彤一個人還在池子裡孤軍奮戰。

  她的鞋被濺起的水打濕了,寒氣從足下升起,直達腹部,那裡已經不是一抽一抽的疼了,痛成一片,蹲下身就不想再站起來,間或劃過一陣劇烈絞痛,越來越強的痛意讓她全身發抖。腦子裡是混混沌沌一片,她靠著池壁,看著那一勾彎月,清清冷冷恰如她的心底。

  她往前邁了兩步,也許是精神太差,池底本就滑,她沒走穩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尾椎骨上劇烈一痛,像是痛到骨頭深處,縱使牙關咬緊依然忍不住眼中浸出水花。

  池底的殘水打濕了褲子,濕意順著臀部向上蔓延,涼涼的,她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寄人籬下,朝不保夕,所有受的委屈一湧而出,淚水大顆大顆落下,成天看龍澤的臉色不說,還要提心吊膽,她是一隻腳已經踏入地獄的人,只是在那岸邊費勁心力做無用的掙扎,拖上一刻是一刻。

  她蜷起膝蓋,一手摁住小腹以圖減緩疼痛,傷心卻不能嚎啕大哭,用手捂了嘴抿了音發出沉悶的抽泣,聲音悶在胸腔中引起胸部強烈的抖動,每次抖動伴隨著心肺的移動,呼吸愈加急促。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才會墮入塵埃之中!

  冷月的清輝灑下,她一個人坐在池底,眼淚像氾濫的洪水在面上沖刷,委屈和悲傷在心中奔湧,更多的,是對未來的迷惘,她已經很努力了,努力接受面前的事實,說服自己要服從,要爭取活下去,她不知道還能撐多久,那最後的一根弦何時會崩斷?

  她就坐在那裡,白色的池壁反射出一片昏昏的銀色,映在她單薄的身上。

  「別哭了。」一個聲音在空寂的夜晚傳出。

  她仍坐在地上抽泣不止,良久才反應過來,轉頭一看,模糊水光中映出龍澤的身影,不知何時他已悄無聲息來到泳池邊,站在池邊居高臨下看著她,昏暗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捲曲的尾巴在夜色中像銀色的飄帶,時不時左右擺動一下,只是比不上飄帶輕柔。

  薛彤手足無措,條件反射一般怕他責難,胸部劇烈起伏,哽咽道:「別……別送我走……澤……」

  「起來吧,地上涼。」他的語氣不像關懷,也不像責難。

  薛彤仍然坐在地上,沒有動靜,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長長的尾巴探過去,穿過薛彤的腋下,在她身上纏上兩圈,直接將她帶上來,放在離他兩米的地方。他正欲收回尾巴,薛彤一個趔趄,似腿軟站不穩,龍澤不得不暫時撐著她。

  薛彤雙手抱著他的尾巴以支撐,不知道是在支撐自己的身體,還是支撐脆弱的心靈,她仍然止不住眼淚,「澤……我……」

  「好了,」龍澤打斷她,「我可以不為難妳,但是妳待在這裡就不要存什麼心思。要是妳不想待在這裡,大可以直接走,我再不會管妳。」

  「澤,我不想走……」

  龍澤繼續道:「我不管妳從哪裡來,妳看到了我這個樣子,就算出去別人也不會放過妳。只要妳不敷衍我,我可以不送妳走,如果妳只是想在海島的其他地方玩,我也可以帶妳去。我只是不想看到妳心不甘情不願待在這裡,只會惹我生氣。」

  薛彤抽噎得厲害,說話都困難,慌亂之中只是不斷點頭。

  龍澤看她仍是哭個不停,尾巴在她身上滑過,像是安慰一般輕拂著她的背。

  薛彤死死抱著他的尾巴,眼淚吧嗒吧嗒掉。

  龍澤眼神幽幽地看不出什麼意思,就這樣靜默了一會,他看她精神實在太差,乾脆纏著她進了屋,把她放在椅子上,遞了紙巾給她,軟了語氣,「妳也不必成天戰戰兢兢,我也不想害妳。」

  也許是哭得狠了,薛彤一時半會難以平復下來,紙巾一張一張不斷抽,還是止不住眼淚。

  龍澤給她倒了一杯熱開水,輕拍了她的肩膀,「別哭了,妳哭起來真難看。」

  薛彤雙眼腫得像核桃一樣,低頭看著龍澤的尾巴白色的鱗在燈光下閃著的點點光亮,抽泣道:「澤,我不想別的了,我很怕他們的,你不嚇我行不行?」

  「好,」龍澤點點頭,「上去睡覺吧,衣服都濕了,明天晚點起,游泳池不用管它了。」

  薛彤肩頭一抖一抖,龍澤催促著她回房,看她挪著小步子上了樓,才關了客廳的燈回到自己房間。

  薛彤匆匆泡了澡,想找個暖手寶也沒找到,在肚子上多蓋了一條小毛毯,將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睡了覺。

  第二天她還是按時起來做早飯了,透過窗戶看到龍澤把池子裡的東西收了,放水沖了一下,就開始往池子裡蓄水。

  吃早飯的時候龍澤看薛彤的面色蒼白,問道:「妳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叫個醫生來?」

  「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龍澤一邊夾菜一邊說道,「這裡叫醫生比較麻煩,估計時間也耗得久,要是覺得不適要早點說。」

  吃飯的時候有人說說話,氣氛好上不少,終於不用看他冷著一張臉的樣子,薛彤向他道了謝,試探著問道:「澤,能讓外面的人再送點東西來嗎?」畢竟她是個女人,這裡的東西都不夠齊備。

  「過不了兩天他們又該送東西過來,需要什麼跟他們提一下。」龍澤抬頭看著她,問道:「妳缺不缺衣服?」

  「衣櫃裡有挺多的。」

  「我來之前這裡住過女人,不過也挺久了。我跟莊凌說一聲,讓他再備點東西過來,給妳備一點常用藥品。」龍澤一個人在這住,很多東西都用不著,是以也沒準備。

  「謝謝。」

  「過幾天帶妳去海邊玩吧。」

  薛彤一聽來了興致,眼中閃出光芒,「真的嗎?」

  龍澤沒料到她這麼高興,「我也有段時間沒去了,抓點新鮮的魚蝦回來吃也不錯。」

  「嗯,新鮮的才好吃。」薛彤的眼彎成一彎新月。

  「吃完早飯上去休息吧,這裡也沒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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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10-24 09:47 AM

13、劃傷

  醇厚勾人的香氣從廚房中飄出,混合著熱氣和肉香,讓人禁不住生出饞意,龍澤閒來無事,便到廚房中轉轉,看看薛彤做飯。

  爐子上的砂鍋發出咕咚咕咚的響聲,頂上飄出白色的水汽,旁邊薛彤穿了個小圍裙在廚房中忙碌,嗓子裡哼著曲子,含含糊糊聽不清楚。看到龍澤進來了,用清脆的聲音道:「澤,今天煲的是蓮藕排骨湯,清熱潤肺哦。」

  蓮藕的清香和排骨的濃香混在一起,龍澤接開砂鍋蓋,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厚厚實實的濃香,湯面滾滾冒著水泡,他道:「聞起來不錯。」

  「是啊。以前夏秋天我媽媽經常熬這個湯喝,又簡單又好喝。」薛彤說完又覺得說錯了話,不該在他面前提自己家裡的事,連忙改了話題,「熬了兩個小時了,該是熟了。你先試一下味道如何,看喜不喜歡。」

  她停下手中的活,洗了下手,拿來一個碗,從煲湯的鍋中盛出大半碗,遞給龍澤:「你先吃著,我再炒兩個菜就可以吃午飯了。」

  她還放了一個小湯勺在他碗中,「小心燙。」

  龍澤接過來,吹了幾下,開始小口小口地喝湯。

  「蓮藕熟了嗎?要熬熟一點更好吃。」薛彤在旁邊問道。

  龍澤咬過一塊蓮藕,綿糯熨實,吃在口中是淡淡的香,道:「熟了。」

  「那我把火關了,待會上桌也不會太燙,正好。」說著薛彤關了火,「以前吃過一道糯米蒸排骨,又香又糯很好吃,可惜不會做。」

  「妳做飯做得不錯,不必苛求。」

  「一般吧,就會做點簡單的,也就一家人隨便吃吃還行,難登大雅之堂,」薛彤轉過來,站在岸台邊,從水池裡撈起一塊清洗好的牛肉,放在案板上,拿起刀切成薄片,「再炒一個泡椒牛肉絲,酸辣勁道。」她注意到了,龍澤很喜歡吃肉,一頓飯她一般只做一個純粹的素菜,以迎合他的口味。

  龍澤左手端著碗,右手執湯勺,繼續吃著蓮藕排骨,看著薛彤持著菜刀,先把牛肉切成薄片,然後再橫過來,改切成絲,雖不是粗細均勻,但大致看起來還是差不多,手法還算嫺熟,他問道:「妳以前經常做飯?」

  「沒有,偶爾做,上班回來好累,就不想做了。這裡的廚具很好用。」薛彤的目光看向那一排刀具,「你看,光是刀就有十幾把,切菜的,片皮的,剔骨的,尖刀,砍刀,剪刀,每一樣都是分開來,用起來倒是很順手。」

  「又不缺錢,買東西都是買一套,用起來方便就好。不過比較鋒利,妳小心點。」

  「嗯。澤,你以前一個人會不會無聊?」薛彤一邊切菜一邊問道。

  「還好,來了人也吵,別人都比較怕我,一般很少人來找,就習慣了。」龍澤很快將大半碗的湯喝完了,碗遞過去,「再幫我盛一點。」

  薛彤接過來,轉身到廚灶邊,拿了大湯勺給他盛,聽到他在旁邊說,「多盛兩塊排骨。」

  薛彤撈了不少排骨在他碗中才遞給他,龍澤看起來很滿意,拿個勺子輕輕攪動,再吹上幾口,以期儘快納涼入口。看到薛彤另一邊擺著一盤已經拌好的肉,上面一層調料,紅紅白白的,問道:「那個是什麼?」

  薛彤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蒜泥白肉,就是我切得不太均勻,切厚了味道就沒那麼好了。」

  龍澤下巴微抬,示意道:「給我一塊試試。」

  薛彤放了手上的刀在菜板上,側身拿起一雙筷子夾起一塊,轉身遞給龍澤。

  只是她剛才放刀時,刀身擱出菜板許多,回轉身時,衣襟帶動刀身,刀便瞬間脫離案台往下掉。

  刀刃向下,直直落向她的腳背,電光石火間,旁邊一隻手伸過來一擋,那刀便向她右邊一側,匡噹一聲摔在廚房的地面上。

  薛彤心膽一抖,看那上好的鎢鋼刀躺在一旁,而龍澤右小臂鮮血不斷沁出,像是水滿了缸順著那道口子向外面漫。

  薛彤面色刷地白了,扔了手上東西,語無倫次,「對……對不起……」

  貌似現在無論出了什麼事,她第一反應就是先道歉。

  龍澤面上仍然氣定神閒,左手還端著他的湯碗喝上一口,「沒事,小傷。」

  血不斷往外冒,順著手臂流下長長的幾道,滴在淺色的地板上,點點鮮紅像是烙上的朱砂,薛彤心上著急,連忙拉起他的手,替他按住手臂傷口,「有藥嗎?我馬上去拿,在哪兒?」

  傷口超過一寸,不算淺,龍澤像是沒覺得痛,一臉晃神心不在焉地看著薛彤按著傷口的手,半晌才不緊不慢道:「昨天不是跟妳提起,我下次叫人送點藥品過來嗎?目前這裡沒藥!」

  「沒有?那怎麼辦?一點都沒有嗎?」薛彤急扯白臉。

  龍澤臉上還是淡淡的,好像流血的不是他的手,「不礙事。」

  血從她手指縫中溢出,黏黏的,薛彤慌了手腳,急促道:「你先捂著,我去找點東西來包紮一下,先把血止住。」

  她跑步上樓,樓梯被踏得蹬蹬響,她是不記得什麼時候看到過什麼繃帶之類的,跑到屋子中找了一塊乾淨的棉襯衫,唰唰用剪刀撕扯成條,拿著那些布條往樓下跑。

  龍澤在大廳沙發上若無其事,拿兩根手指按壓住傷口。

  薛彤快速拿來毛巾,用開水燙過,擰乾後,到龍澤面前,輕輕為他擦拭傷口邊緣的血跡,看到那麼長的一條傷口還翻著點血肉,心上一抽一抽,慶倖的是現在傷口的血基本上快凝結了,不像之前向外冒得厲害。

  她先墊上一綹小布,替他按著傷口,希望能將血完全止住,「澤,把手臂抬高一點。」

  龍澤將小臂平放,目光還是淡淡的悠閒,由著她擺弄。

  薛彤蹲在地上,拿著布條一圈一圈替他纏上,眸中水光瀲灩,低頭小聲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把刀放在那裡的。」

  龍澤看著她瑩白細長的手指劃過自己的手臂,觸在皮膚是微涼的觸感,又看她眼中有了水光,安慰道:「都說了沒事了,是我自己去接的刀,妳不必自責。小傷,要是受傷的是妳,那才麻煩。」

  布條打上一個結,薛彤抬眼看著他的臉依舊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樣子,「傷口不能沾水,這兩天你不能游泳了。這裡沒有藥,讓他們送一點吧,發炎了就麻煩了。」

  龍澤看她滿臉憂色覺得有趣,輕笑了一下,突然伸手捏了一下她秀挺的鼻子,「沒什麼要緊的,很快就好了,妳不用那麼緊張。」

  薛彤被他這一個動作弄得哭笑不得,連忙偏了頭躲開。

  「去做飯吧,我還等著吃飯呢。」

  「嗯。那你休息一會,菜上鍋炒了就可以開飯了。」薛彤匆忙進了廚房,忙活午飯。

  吃飯的時候她很過意不去,龍澤傷在右手,她似乎擔心影響了他吃飯,不斷給他夾菜,看湯沒了,她又給他的湯碗中盛上大半碗。

  她夾起一筷子牛肉絲,放進他本來就很滿的碗中,「多吃點牛肉,牛肉含鐵多,補血。」

  「嗯,」龍澤眼中幽幽暗暗,道:「妳也多吃點,那麼瘦,好像我虐待妳似的。」

  「晚上我燉一個紅棗枸杞烏雞湯,補血,你多休息,睡覺才能促進傷口癒合。」

  龍澤其實想說犯不著把那點小傷放在心上,不過看到她又夾了一筷子蒜泥白肉放到他碗裡,他就沒開口了。

  第二天下午薛彤睡了會午覺,醒來看到龍澤泡在泳池中,連忙跑下來,大聲道:「你怎麼下水了?不是說這幾天不能游泳了的嗎?」

  龍澤聽到她的聲音,慢慢靠向池岸,攜了一絲淡淡的笑,道:「沒事,想下來游泳。」

  薛彤面上帶了擔憂,繃緊了臉,「傷口沾了水很容易發炎的,何況又沒有藥!你快點上來。」

  龍澤又笑了,他的右手臂上還纏著昨天的黃色布條,靠在池邊沒有上來的意思。

  薛彤急了,去拽他的胳膊,「你快點上來啊。」

  她哪裡能拽動龍澤,不過龍澤倒是悠悠坐到了池邊。薛彤連忙去拿了乾浴巾,拉過他的右臂,放輕手上動作溫柔地擦乾,「都浸濕了,把它換了吧。」

  龍澤的尾巴仍在水中撩動,泳池那頭激起一片小水花。

  昨天綁的是個活結,薛彤輕輕拆開,想來那傷口一定已經被泡得發白腫脹,布條一層層拆開,薛彤卻傻了眼,哪裡有什麼傷口,那裡和旁邊的皮膚一樣,連紋理都是自然的,完全沒有受傷的痕跡。

  她似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指腹輕輕摩挲那一大片的皮膚,又翻過來反復看,驚訝問道:「怎麼沒有了?它好了嗎?」

  她的嘴微微張開,眼中滿是疑問。

  龍澤帶了一絲得意道:「我說了沒事的啊。」

  「啊?」薛彤疑惑,似不明白其中意思。

  「妳以為我的癒合速度和你們差不多嗎?」

  這也是,薛彤頓時明白了,他畢竟是特殊的,連尾巴都能變成腿,肉體癒合能力強就更不足以奇怪了。這才注意到自己還抓著他的手,連忙放開,訕訕笑道,「癒合了就好,就可以繼續游泳了。」

  龍澤收回手臂,看著她這麼一會臉上神情擔憂、震驚、疑惑、了然等各種神情走了個遍,面色青紅赤白輪番上演,禁不住唇角上勾露了個笑。

  薛彤看著那長長的尾巴自由舒展開,從游泳這頭直達那頭,粗粗的帶著鱗片,悠悠閒閒地在水中擺動,要是單看尾巴,又粗又長著實嚇人,但竟然能變成腿,好奇怪。

  龍澤看她雙眼愣愣瞧著自己的尾巴,一副滿臉疑惑的樣子,抬頭看她,說道:「妳是不是想問什麼問題?」

  薛彤連忙收回目光,其實她很想問他為什麼是這個樣子,又覺得不妥,遂問道:「澤,你隨時都能變成人的樣子嗎?那個能變多久?」

  龍澤嘴角輕扯,尾巴在水中揚起更大的幅度,水面波紋一片,他答道:「隨時都可以,可以和我這個樣子一樣久。」

  「那……」薛彤轉了口,「你是不是不喜歡用兩條腿走路?」

  「當然不是。」龍澤嘴角笑渦蕩漾開,「是因為變成人要穿褲子,可我不喜歡穿褲子,束縛著難受。」

  他說得風輕雲淡,不像開玩笑的樣子,薛彤顯然被噎了一下——原來他是因為喜歡光著,才保持這個樣子。

  龍澤看了她一眼,慢悠悠把尾巴擺上來,「不想游了,替我擦一擦。」

  薛彤繼續窘,拿起浴巾給一條光著的人蛇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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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6-10-24 09:50 AM

14、出遊

  阿宋開著車進來的時候,送來了許多東西,除了補給的食物,藥品,給薛彤也帶了不少衣物和生活用品,薛彤翻檢收拾時,發現一套藍底黃色花紋分體式的泳衣,甜美大方,她想起龍澤上次說過要帶她去海邊的事,現在她的生理期也過了,便有些迫不及待。吃晚飯的時候她怯怯地委婉提到:「這兩天天氣很好,倒是挺適合玩。」

  龍澤繼續埋頭吃飯,半晌沒說話,餐廳一片靜默,薛彤都以為他可能忘記自己說過的話了,失望得低著頭撥弄碗中的飯粒,才聽他道:「是不錯,所以我想乾脆明天我們出去玩。」

  薛彤一愣,像是懷疑自己聽錯了,抬頭看著他,「真的嗎?」

  「真的!」龍澤繼續夾菜吃飯,抽個空隙道:「明天吃完早飯妳收拾一下。」

  像是無數隻小鳥在歌唱,薛彤心中雀躍,笑得燦若春花,「好,我來收拾。」

  她的聲音像溪水在山間叮咚流淌,清脆而愉悅。龍澤抬頭看了一眼,旁邊的人笑得令人恍惚。

  這晚薛彤格外殷勤,洗碗後主動問起龍澤要不要替他鋪床疊被,房間需不需要再打掃一下,龍澤眼角一抽,看著她似乎一刻都坐不住,一會擦擦這個,一會捯飭那個,嘴角一直帶著淺淺梨渦。

  薛彤興奮得半夜才睡著,一大早起來卻精神奕奕,做了豐富的早餐,吃飯時不斷抬眼瞅他,就怕他反悔,眼中熱烈的期望在燃燒,像是盛了一抹七色的彩虹。

  龍澤被她看得極為不自在,最後道:「快點吃,吃完了先去收拾東西。」

  得了話,薛彤幾口扒完碗中的飯,起身拉開椅子,「你慢慢吃,我先去收拾,待會來洗碗。」

  龍澤頭一點就見她跑上了樓,就跟輕盈的燕子一般。

  薛彤拿出自己的新泳衣,花紋越看越覺得好看,款式也漂亮,她將個人必備品裝入手提拎包中,最後拿上遮陽帽。準備出門時,又左右思忖了一下,頓了足,乾脆在房中直接換上了泳裝,外面加了一件短袖格子長襯衫,襯衫長過了裡面穿的泳裝短裙,簡潔大方,在鏡前看了看,覺得並無不妥,才下了樓。

  飯桌上剩下殘羹碗碟,薛彤幾下收拾好。又將浴巾等東西拿了個口袋裝好,坐在沙發上等龍澤。

  良久,龍澤才不緊不慢下樓,穿了一條休閒七分短褲,簡單的短袖襯衫,手上拿著一串鑰匙,看了她手邊的東西,道:「妳不帶點吃的?難道妳想中午回來吃?」

  「我馬上準備。」薛彤不等他說話,立即起身去廚房。

  聽到龍澤在她身後說道,「再去拿兩個塑膠儲物箱,要抓點魚回來,拿到前院等我。」

  到儲物室搬了三個大小不一的儲物箱,重疊在一起放到前院中,汽車的引擎聲響起,龍澤開了一輛黑色的路虎出來,招呼薛彤把東西放進去。

  薛彤又收羅了一大堆乾糧,碰到龍澤進屋,他道:「不要帶那麼多,帶點調料,帶個小鍋,到海裡抓點魚蝦不就有午飯了。既然是出去,當然要吃點不一樣的。」

  原來要搞野餐,薛彤更開心,把餐具調料整理好,野外生火煮食她不在行,還是帶了不少乾糧零食,分類放在後備箱。

  龍澤搬了一大桶飲用水放進去,把折疊椅子,墊子等戶外用品放在車頂,兩人才上了車。

  車出了院子,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薛彤回頭看金屬門在自己身後越來越遠,不由得彎了唇,連帶看那旁邊的洋房都覺得可愛。

  別墅的地理位置較高,出來都是一路下行,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把車窗完全放下,看外面明媚的陽光在公路兩邊的樹葉上跳動,地面像鋪著一層綠色的絨毯,夾雜著各色的小花,一塊大石上攀附著幾條葛藤,蔓延的藤蔓小葉一直裹著旁邊的樹木,鮮紅的漿果點綴其中。風掠過遠處的樹濤,層層疊疊的樹葉擺動起伏,雋秀脫俗,偶爾能看到海面一角,像是天神遺落下來的藍色寶石。

  風吹過來,不挾灰也不帶塵,微微有點涼絲絲,頭髮被四野的風吹散,幾縷被吹在面上,帶起酥酥的癢,她也懶得用手拂開,雙眼看著外面,那些平凡的野草綠樹在陽光下舒展著身姿,閃著誘人的光輝,似乎怎麼看也看不夠。

  她一直看著外面,連個目光都沒給龍澤,龍澤覺得自己被忽視了,喚了她一聲,「薛彤。」

  他的聲音吹散在風中,薛彤仍沉浸在自己的夢中。

  他不得不提高音量又喚了她一聲。

  薛彤才回過神,一臉恍神,「啊?」

  「風大。」龍澤提醒道。

  「哦。」薛彤不得不把車窗關上一點,靠在車座背椅上,抬頭看著前方白色的公路和不斷掠過的樹叢,棕櫚樹張開扇形的葉面,在微風中輕輕抖動,像姑娘的衣裙。她直直看著,不言不語,面色沉靜,嘴角隱隱上翹。

  龍澤猛然提了速,越野車像是一匹烈性駿馬,在白色公路上跳躍咆哮。

  薛彤身子向前一傾,隨後又反彈在座椅之中,心猛烈跳了兩下,她抓著車門處的把手,側頭看著龍澤,道:「澤,你有駕照嗎?」

  龍澤古怪地看上她一眼,看著前方涼涼道:「沒有,會開不就行了。」

  「你開慢點,這裡是下坡,彎又多。」

  「沒事,車要是摔壞了可以再換一輛。」

  薛彤一滴冷汗滴下,眉頭一皺,「可人怎麼辦啊?」

  龍澤看她一臉緊張,兩眼懇切地看著自己,他頓時覺得盛夏一口涼水下肚,堵滯全無,唇彎一笑,道:「別擔心,我技術還好,不會把妳摔下去的。」

  車一路開到了海灘,揚起白色的塵土,月牙形的海灘平坦如砥,蔚藍色的大海一望無際,一條白線似的浪花從遠處悠悠而來,水天相接的遠方,飄過幾縷繾綣的白雲,帶著微醉的神態,如一團團白絮隨意流蕩。

  車在樹蔭處停下,薛彤迫不及待地開門跑了出來,呼吸著帶著鹹腥味的海風,看著穹廬似的藍天,連心都變得潤濕空靈。她以前只是到海邊玩過,到處都是人,哪有這般美景,天空藍的像洗過的一般,海鳥在空中自由翱翔,浪花碰到岸邊,欣然地躍濺了起來,開出燦然萬朵的銀花。

  她回頭看了一眼龍澤,他在把車上的東西搬下來,薛彤連忙跑回來幫忙。

  龍澤把椅子在棕櫚樹下擺好,對她道:「妳去玩吧,早得很,待會再來擺弄這些。」

  薛彤看他也停了手,便歡欣鼓舞地跑向大海。

  她脫了鞋,踩過柔軟的沙灘,沙子從腳趾縫中透過,酥酥癢,到處都有玲瓏奇巧的貝殼和晶瑩閃亮的海石。掬起一捧沙子,指縫中的流沙被風揚起,一會便沒了蹤跡。

  她脫了外衣,回來扔在車上,在沙灘上奔跑,後面留下淺淺的足印,蹬起細細的沙塵。到了水邊,薛彤緩緩走進淺水中,海水一點一點漫過身體,溫柔得像羽毛一般。她動了動手臂,海水包裹著自己的身體,像是什麼煩惱都可以忘卻。

  龍澤也脫了上衣,跑到了大海中,他直接游出了百米之外,在水中翻騰,像魚一般。

  薛彤在水中自由徜徉了一會,便坐在淺水的沙灘處,任海波滌蕩自己的身體。

  遠處龍澤只剩一個小點,一會連個黑點都消失了,過了一會又看到他從遠處游回來,白色的尾巴在水面露出一截,他手上拿著個東西,用力朝沙灘上一扔,向她大聲道:「幫我把它晾起來。」

  薛彤跑過去撿起來,原來是他的溼答答的褲子,沾上了白色的沙子,她不禁暗嘆:你到底有多討厭褲子啊!

  金燦燦的陽光漫空傾瀉下來,注進萬頃碧波,海面又多了些閃光的色彩。龍澤游向了更遠的地方,他那樣的身體在水中的速度是很快的,時不時來個鯉魚躍龍門,整個人帶著長長的尾巴躍出水面幾米,劃出一個漂亮的姿勢,又猛地扎入了水中,激起一大片水花。比起窄小的游泳池,浩瀚的大海是更廣闊的天空,他一會就能竄出好遠。

  一眨眼的功夫,龍澤就不見了身影,水面只剩幾隻海鳥在翱翔。薛彤也不管他,時而在海水中游動幾下,時而坐在淺水中,玩了一陣便躺在沙灘上曬太陽。

  日頭緩緩向南移動,龍澤去的時間太長了,薛彤看了看平靜的海面,又沿著沙灘走了好遠,都沒有看到龍澤的影子,她開始糾結,龍澤是不是能在水裡生存?

  畢竟很多蛇類也是可以的。

  不過時間也過了太久,她還是有些不安,龍澤上半身畢竟是人的樣子,應該不能在水中待太久,她走回之前的地方,開始向海面呼喊:「龍澤——」

  她的聲音四處飄散,在浩瀚的長空大海面前宛如一粒細沙。

  心頭升起隱隱擔憂,她繼續呼喊:「龍澤——,龍——澤——」

  過了好久,遠處果然出現了一個身影,他游得很快,他在水面下聽到了薛彤的呼喊,長長的尾音糯糯的,幾分飄渺帶著那麼點擔憂,莫名就有了點纏綿的意味。

  似乎從來都沒有人用那樣的語氣大聲呼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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