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古心兒 -【盛寵之侯門嫡醫】《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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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2-14 08:15 AM

第105章:滴血親,相互述衷腸

  「……」洛傾雪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容末唇角微揚,帶著淡笑,語氣悠悠又好似別有意味般,怔怔地凝著她,「難道不是?」

  「怎地,醋了?」洛傾雪卻不以為意,反而笑得越發的得意洋洋,帶著些許意味不明的調侃;那雙清澈透明的眸好似會說話般一閃一閃的。

  自三年前開始,她便是明白;這鎮北侯府,這素瑤居內外,難道還有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嗎?只怕是早已經知曉雲景疏離開的消息吧,這男人還當真是……

  「哎!」

  容末輕輕地喟嘆一聲,「你這丫頭,當真是我上輩子欠你的。」

  「不,是我上輩子欠你的。」洛傾雪雙手緊緊地環著他的腰身,在他的胸前用力地蹭了蹭,「這輩子還能再遇上你,真好。」

  容末瞧著她,「此話當真?」

  「嗯哼。」洛傾雪眉梢淺揚,原本澄澈的眼底頓時變得幽深晦暗,半瞇著,透出些許危險的意味;居然膽敢懷疑她,哼!

  容末眼瞼低垂,瞧著她那帶著威脅的小模樣,他想自己是真的栽了;就算她這般的……在他眼底竟也覺得別樣的可愛;不,是早就栽了。

  前世,今生。

  輪回了多少萬載,他何其有幸,能遇上這樣的她。

  「素素,素素。」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有些不解,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再見到容末就覺得他有些怪怪的,「可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容末只是靜靜地凝著她並未說話。

  細細想來,洛傾雪低首垂眸,把玩著他胸前的黑色髮絲,「可是與文家小姐有關,還是我父親他……」

  他說話做事向來習慣了滴水不漏,絕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那些不相干的話來;更何況他早知曉自己與洛永煦的關系不睦,貿然提起定是因為發生了什麼,可還有什麼呢?

  父親與母親的事情,她能調查到的也都差不多了,難道還有什麼地方是她忽略了的?不,不可能的啊。

  「容末,容末!」洛傾雪急促地輕喚兩聲。

  「傻丫頭。」容末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髮絲,心裡卻是思量著有些事情是否要告訴她;以她的性子,若是不告訴她,只怕到時候未免又牽扯出一段事情來;可若是說了,想到那個人說的話,他又不禁有些黯然;他嘴角微勾,淡淡一哂,想不到自己還有面臨這兩難境地的時候。

  洛傾雪眉梢淺揚,別開腦袋躲開他撫弄她頭髮的大手,「我又不是小貓小狗,老是這麼弄人家。」

  「都不要,只要你。」容末似在輕聲哄著不聽話的孩子般。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洛傾雪的面色陡然沉了下來,瞧著容末語氣間不自覺也染上了幾分認真,往日的容末可從來不會如此的;他總是那麼的肆意、張揚,好似天下皆在掌控之中;所有的所有不過是他手上把玩的棋子。

  多久,她已經多久沒有見到他這般難過的表情,有多久沒有見到他顰蹙的眉宇了。

  容末搖搖頭,在心中輕嘆口氣,罷了!

  有些事情,他相信鳳城歌只要見到洛傾雪,他自然回去懷疑,那些事情他雖然故布疑陣短暫地瞞天過海了去,可何嘗不是佔了天時地利人和。以冷風對沈月梅的厭惡,便是聽到任何關於她不好的消息,自然都會刻意收集,而忽略了其他。

  「素素可有想過,為何洛永煦對你們兄妹,甚至不如那些庶子庶女來得關懷?」

  話音未落,瞧見洛傾雪那陡然黯然的神色,容末又不禁有些後悔;隨即又是啞然,只怕也只有這丫頭才能有這本事讓自己後悔了吧;多少年,已經多少年沒有過這樣的情緒了。

  洛傾雪深吸口氣,「……洛永煦是沒有心的;母親用了一輩子,溫柔小意,傾心呵護;可他呢,呵呵,先是與馮素煙暗度陳倉,甚至在母親辛苦有孕在身時珠胎暗結;後有沈月梅,便是張眼睛的人都能分辨清楚兩者之間的區別,可笑,可悲他竟然還能將那下賤的妓子當做母親的替身;這樣的父親,我多希望沒有,我多希望我身上沒有留著他骯髒的血脈;我怕……我怕自己什麼時候也變成他那般……」

  「不,不會的,不會的。」容末緊緊地擁抱著洛傾雪,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前;心裡卻是暗暗地嘆口氣,「別傷心了。」

  「……」洛傾雪卻是眼角垂淚,昂首,凝視著那張多少次如夢的容顏;抬手順著他好看的眉,晶亮的眼,高挺的鼻樑,削薄的雙唇;她靜靜地撫摸著;她曾經多少次憎恨自己留著洛永煦那無情的血脈,她怕……怕自己今生仍舊會負了他。

  前世他為自己拋卻半生浮華,最後落得個客死異鄉的下場;今生,她用了多大的力氣讓自己變得更強,變得更有資格站在他身邊而不是成為他的累贅,可內心深處那樣的陰影,卻是怎麼都拋之不去的。

  「容末。」

  「我在。」

  「容末,容末。」

  「我在,我在。」

  「容末,容末,容末……」

  「我在,我在,我在……」

  瞧著那趴在自己胸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姑娘,容末悠悠地嘆了口氣,總算是讓她將憋在心頭這麼多年的話都說出來了,他深吸口氣,不然還真是沒辦法。

  有些事情,只能讓她自己想通;就算聰慧如他也是插不上手的。

  終於,洛傾雪哭夠了,抬起頭,兩只眼睛已經紅腫成了核桃,嘟著嘴,語氣撒嬌,捏著粉拳輕輕地鎚了一下他胸前,「都怪你,都怪你。」

  「好好,怪我,怪我。」只要她開開心心的,她說什麼都好。

  「……」洛傾雪癟癟嘴。

  「其實素素,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所擔心的一切都不是事實呢?」

  兩人就那麼靜靜地四目相對,眼中帶著濃得快要將人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感情;良久,久到窗外那高懸的金烏,緩緩地朝著天邊劃去時,容末這才悠悠地嘆了一句。

  洛傾雪卻是身子微微一僵,怔怔地瞧著容末,「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她所擔心的一切都不是事實,她擔心的……她所擔心的事情,最近擔心的事情太多,不過容末絕不會沒頭沒腦的說話,那就只能是,「我父親和我母親,難道是……宋芊芊不是洛永煦的孩子?」

  「……」容末心頭原本還很是緊張,考慮了好久才說出那一句話卻頓時破功了。

  「那是什麼?」洛傾雪癟癟嘴,面帶不解。

  「除了這個,難道你就沒有其他擔心的?」容末就這麼靜靜地凝著她,當真是幾年不見這丫頭的思緒可當真是越發跳脫了,他們剛才說的什麼,她難道這麼快就忘了?

  洛傾雪眼神頓時暗了暗,「不是這個;那……」剛才他們說,說的是洛永煦和母親之間,「他們之間難道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容末在心中搖搖頭,當真是敗給這丫頭了;他抬手輕輕點了下洛傾雪的鼻頭,幾近喟嘆,「你難道就沒有想過,若洛永煦不是你的親生父親,會如何?」

  「嗡——轟——」

  洛傾雪頓時晴天霹靂,一聲炸雷在腦子裡響起,然後整個腦子裡亂哄哄的,好似有千萬只蜜蜂般嗡嗡作響;不是,不是……

  「不,不可能的。」她深吸口氣,猛的搖頭。

  母親對洛永煦的感情那麼的深,她和哥哥絕對不可能不是洛永煦的孩子的;若是母親另有所愛,以她太長公主唯一女兒的身份,想嫁誰不能;非要委身洛永煦,受盡那般欺辱折磨,最後還鬱鬱寡歡,病重身亡。

  瞧著這樣呆愣幾近癡傻的洛傾雪,容末突然有些懊惱,哎;看來還是自己太冒進了,每次遇上這丫頭的事情自己都會失去分寸,還是該緩緩再告訴她的。

  「素素,我說如果,只是如果。」容末深吸口氣,將她攬入懷中。

  「……」洛傾雪這才猛然回過神來,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那些亂七八糟的悸動,抬頭瞧著容末,她眼底帶著壓抑的哀傷和沉痛,嘴角卻是微微揚著,「容末,你瞭解我甚於自己,可我何嘗又不瞭解你;你的話,從來都是帶著目的……」她嘴角微微勾著,帶著些許自嘲,「說吧,我親生父親,到底是誰!」

  那樣的語氣,分明透著哀傷卻又帶著無盡的狠戾!

  容末身子微微怔了怔,果然自己這樣的性格,「素素,別怕,別怕!」

  「怕?」洛傾雪眉梢淺揚,眼底仍舊清澈只是卻異常的深邃,讓人一眼望不到底可偏偏卻又飛蛾撲火地想要望到最深處般,她輕笑一聲,是該怕的。

  那個膽敢對自己母親做出那等禽獸之事卻偏偏還不敢負責的畜生,他是該害怕的!

  或許,如果這樣,那有些事情當真就明瞭的。

  為什麼馮望月對馮素煙那幾近放縱的寵溺;對宋芊芊更深與她的寵愛?

  或許是因為她覺得自己霸佔了原本屬於馮素煙的位置,自己和哥哥更是霸佔了原本應該屬於宋芊芊的父愛,所以她想要補償,變相的用另一種方式補償她們,只可惜;她們不懂,她也不懂。

  洛傾雪轉頭瞧著容末,帶著十足的認真,「是誰?」

  「……」容末竟是難得的沉默了。

  「那個人是誰!」洛傾雪的聲音很輕很輕帶著飄忽,可是卻又好似很重很重,想重鎚般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般;容末一把將洛傾雪狠狠地擁住,「素素,素素;別想了好不好,好不好?」

  洛傾雪倔強地推開他,揚起腦袋很是認真,「我現在只想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容末低首垂眸,在心中嘆口氣,是他失策了;他怎麼就忘了,這個小女人平日裡瞧著是難得糊塗,可心裡又何嘗不是自己清楚;更何況,能領兵打仗,力退兩國進犯的曾經流雲第一女將軍,他從未懷疑過她的智商。

  倒是自己,一遇上他,智商就退化到了西元前。

  洛傾雪咬牙切齒,語氣狠戾,「那個畜生!」

  「……」容末默默地品嘗著這兩個字,小心翼翼地瞧了洛傾雪一眼,心中不禁為鳳城歌的未來默哀,原本他是擔心洛傾雪與鳳城歌相認之後,以鳳城歌那變態的性子,指不定怎麼為難自己;他的素素那麼的優秀,那麼的好;這世間最不缺的便是慧眼識珠之人,他還擔心自己手中的明珠哪日便被別人搶了去;還是早早地娶回家藏著得好。

  不過如今看來,縱使相認了,那鳳城歌在他的素素這裡只怕也討不到半點好處;反倒是自己,或許還有好戲看了呢。

  想到這裡,容末才松了口氣,「我也只是懷疑,並沒有證據。」

  「……」洛傾雪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用眼神問道,你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容末同樣回以眉梢淺揚,素素果然瞭解為夫。

  「呸,不要臉。」洛傾雪輕啐一口。

  「不要,只要素素。」容末將頭擱在她的頭頂,用下巴輕輕地蹭了蹭,「鳳臨使隊的接風宴會定在明日酉時。」

  洛傾雪點點頭,瞧著他;想到曾經他說過的話,她抿了抿唇,好久還是決定問出來,「容末。」

  「嗯?」容末低著頭。

  「當年你讓陸謹傳的話,我身邊不能相信的人……」說到這裡,洛傾雪有些黯然可又帶著無比堅定的語氣,「那個人,到底是誰?」

  容末怔了下,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嗯?」洛傾雪不解。

  「前世,臨死前曾聽到過只言片語,只是到底卻不慎明晰;查了這麼多年卻偏偏什麼都查不到。」容末有些洩氣,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不過現在也不用太過擔心了;這次你直接隨我回鳳臨,這雲都的事情便隨它去吧。」

  可洛傾雪心頭卻始終有種不好的預感,容末有什麼事情瞞著她,還有他的身份。

  「素素難道就不好奇為夫的身份?」容末瞧著那眉宇輕輕顰蹙著的少女,心裡不由得揪疼了下,抬手與她撫平了,這才淡笑著。

  「呸!咱們男未婚女未嫁的,你是誰的為夫。」洛傾雪沒好氣地輕啐一口。

  「咱們都這樣了,你還想嫁給誰?」容末頓時俏臉微沉,看著她。

  「我誰也不嫁,好了吧。」洛傾雪撅著嘴。

  「不好。」容末擁著她;良久才輕笑一聲,「既然素素不好奇,那為夫就不說了。」

  「……」洛傾雪俏臉頓時垮了下來,不過只是片刻,「不說就不說,反正明兒就是接風宴,到時候你不也得去?」

  容末凝著她,「我以為素素應該知道為夫的手段。」

  接風宴上他若是不想揭露自己的身份,只需要安安分分跟在鳳城歌身邊就好,他鳳臨攝政王世子的身份,想來也是沒有人膽敢輕易洩露的。

  「……」洛傾雪癟癟嘴。

  「喚我一聲夫君,我就告訴你,如何?」容末像是逗小狗一般。

  「……」洛傾雪繼續沉默,死也要沉默到底。

  「不叫嗎?」容末頓時面容黯然了下來,語氣清幽帶著些許飄忽,「還是素素,你已經愛上了別人?」

  那樣宛若謫仙般的容顏,一襲白衣勝雪,帶著那悠悠悲愴的神色,他輕嘆口氣,「也罷了,聽聞三皇子才剛離開,也是……想來沒有哪家兒女願意背井離鄉的,是我……太自負了。」

  「……」那樣自嘲的嗓音,透著哀傷,帶著悲戚,字字句句都讓洛傾雪心痛不已;就算知道他是故意,可她卻仍舊心疼得無以復加;這,是不是就是他前世的心情,所以才能那般的感染人心;「容末,我……」

  容末搖搖頭,垂下眼瞼看著她,搖搖頭,「不,別說,素素,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到底,是我癡想了。」

  「……」洛傾雪閉上眼深吸口氣,薄唇開開合合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夫君!」

  只是閉上眼的她,卻是沒有看到容末臉上那一抹得逞的微笑。

  容末頓時將她擁得更緊了,像是要將她的腰肢都勒斷一般,「素素,素素,我的素素。」

  「……」洛傾雪猛然覺得自己好傻,可看到他那激動的神色,心裡卻不禁覺得暖暖的;罷了,就讓他開心一次吧。

  容末側首,將唇貼到她的耳畔,那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些許酥酥麻麻的感覺,「素素,記住;你的夫君,乃鳳臨攝政王獨子,鳳逸軒。」

  「什麼?」洛傾雪頓時抬起頭望著他,像是看到什麼稀奇古怪的動物般,「你,你……你就是鳳逸軒?」

  「……」容末低頭看著她,「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洛傾雪搖搖頭;有啊,問題大了去了;鳳逸軒,鳳逸軒,她千算萬算卻終究是沒有想到容末居然是鳳逸軒!

  那個傳聞中那個多智近乎妖的鳳逸軒,冷心冷面冷清的冷面閻王;江湖人稱「鳳絕」,單單只是那個絕字便能瞧出他的行事作風,絕,滅;斬草除根。正所謂鳳絕過處,寸草不生;便是比起當今攝政王來,他的行事果敢狠戾,絲毫不講情面。將一個絕字的意義,詮釋到了極致。

  她實在想不到,容末,鳳絕這兩個名字竟然也有能聯系到一起的一天。

  「……」這下輪到容末蹙眉沉默了;在腦子裡搜索了一圈,貌似自己也沒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啊。

  洛傾雪心頭震驚得無以復加,不過隨後又是淡然一笑;鳳逸軒如何,容末又如何,他始終是他,是她的容末,這就夠了。

  「素素。」容末眉宇仍舊微微顰蹙著。

  「嗯?」想通之後的洛傾雪心情大好,抬頭看著他,眼神清澈明亮,帶著些許疑惑。

  「……」那樣的眼神讓容末頓時也安下心來,這丫頭向來喜歡胡思亂想;有些話若是不一次性給說清楚了,往後指不定能扯出多少麼蛾子來呢,「素素可怪我以往不主動坦言身份?」

  洛傾雪搖頭,「我也沒問,不是嗎?」

  「那前世我……」容末張了張口卻是中沒有說出來,她可知道他前世為什麼不告而別;她又是什麼時候知道他已經沒了;她……

  洛傾雪低下頭,「你終於還是想問了嗎?」

  「……」容末沉默了,「對不起。」

  搖搖頭,輕輕地抬頭貪戀地看著那曾經讓自己日思夜想的容顏,「不,這句話該我說的。」

  他為自己而死,自己卻轉身嫁於他人,不管有什麼樣的理由,不管有什麼樣的藉口,事實面前無從反駁;更何況她還沒有保護好他們的孩子。

  「當初我……」容末張口卻被洛傾雪打斷,「不,別說,別說好不好。」她深吸口氣,眼淚順著眼角落下來,落到他的衣衫上,感受到那還帶著溫熱濕潤的觸感,容末的心頓時就疼了下。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剛想開口就聽到洛傾雪那帶著哭腔的聲音,「對不起,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她哭哭啼啼,話不成話可容末卻聽得明白,她帶著黯然。

  「可不管如何,當初都是我自願的。」容末輕輕地扶著她的額頭。

  「……」洛傾雪搖頭,淚眼朦朧瞧著那前世唯有在夢中才能看到的容顏,「當初若不是我一意孤行,若不是我對馮素煙和宋芊芊毫不設防,也不會中了她們的詭計,也不會讓你不得不以那樣的方法為我解毒,可最後卻……」

  也是到了後來,最後來的後來,她才明白。

  馮素煙和宋芊芊給她下藥,根本的目的原本就不是她,而是他;容末!

  至於她們到底是怎麼知道他是鳳臨皇族身份的她不明白,但她們根本就是想要容末死,拿容末的死來向皇帝邀功,順便讓她沒有了清白;如此,就算雲景疏對她情根深種,她也沒有了嫁入皇家的資格。

  只是她們都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就算身中奇毒,容末也能順利逃走;就算死,也讓她們沒有絲毫的證據;而雲景疏,就算已經知道她與別人珠胎暗結,卻仍舊願意許她十里紅妝,甚至答應她那樣無釐頭的要求。

  容末抿著唇,眼瞼低垂,掩去眉眼間的黯然,「你何時知道的?」

  「……」洛傾雪神色帶著哀傷和悲戚,「你當真以為我那麼傻,自己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嗎?你可知道,我可是玄醫聖手汝霖的關門弟子,在相國寺那段時間,師父曾經以各種天才地寶與我鍛煉身體,熬打出來的筋骨,你給我服下的藥,對別人或許有效……」可對於她來說,不過是苦一點的茶水罷了。

  容末身子頓時怔了下,玄醫聖手汝霖?

  「怎麼,不信?」洛傾雪有些好笑地看著他。

  「……」容末搖搖頭,並不是不信,只是覺得太過神奇了。

  洛傾雪瞧著容末,半晌才接著開口道,「你真傻,真的。」

  就算馮素煙和宋芊芊與她下了那種藥;對於旁人來說除了男女交合沒有別的辦法可並不代表她沒有;只是當時昏昏沉沉的她沒有意識,等她再恢復清醒的時候,容末早已經沒有了蹤跡。

  只怕任是她們誰都沒有想到,就是那一夜春宵,她竟然會有了孩子;正是因為有了孩子,她才會在容末消失之後,不得不盡快找人將自己嫁出去;鎮北侯府洛家,就算容得下她這個未婚先孕的女兒,但也絕對容不下那兩個父不詳的孩子。

  猛然,想到母親,洛傾雪的眉宇微微顰蹙著;她驟然笑了,或許她有些動了。

  「呵呵。」

  「笑什麼?」容末終於大松了口氣,看著她。

  「沒什麼,只是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洛傾雪看著他,按理後來發生的那些事情他不應該知道才是;他是什麼時候知道那兩個孩子的父親是他,而不是雲景疏的?

  畢竟當初她懷的是雙胎,孕期比旁人短了些也實屬平常;不知是不是在她妊娠期間傷心過度,兩個孩子自出生之後便身子較旁的孩子更虛弱些,更是坐實了他們早產兒的名頭;誰都沒有懷疑過他們不是雲景疏的孩子,容末又是從何知曉的?

  容末輕輕地揉了揉他的髮絲,「傻丫頭,你是什麼樣的性子我還能不知?」

  「……」

  猛然,洛傾雪釋然了,她深吸口氣,是啊;如果生命中出現了那麼一個人,那麼其他人便都會成為了將就,而她卻偏是天生性格執拗不願意將就的人。

  其實他們都是同類。

  「所以,別胡思亂想了。」容末抬手輕輕揉著她的頭髮。

  「洛氏傾雪在,盟約在;洛氏傾雪亡,盟約亡。」洛傾雪閉上眼深吸口氣,「你何時留下的話?還是你早就已經預料到了有那一天,所以早早的做好了准備;後來鳳臨的皇帝,便是如今的鳳臨太子吧?」

  那日大街上,鳳臨使隊入城時,她便有些預感,卻不想原來他與鳳臨太子竟是有如此過命的交情。

  容末身子頓時怔了下,抬手揉了揉她的髮絲,「素素覺得鳳臨太子如何?」

  「好色之徒,禽獸而已。」

  想到那日看到的場景,想到他竟然會對自己母親那張臉動心,她頓時俏臉一垮,「出使他國還不知檢點,當真是……」

  「……」容末在心中淡笑著,瞧著可見是這丫頭誤解了;他在心中搖搖頭,輕輕點了下她的鼻子,「太子可不是那樣的人,你難道就不好奇?」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好奇什麼?」

  「太子十餘年前為了一名女子遣散東宮所有姬妾,甚至連通房都沒有;傳言他為了那名女子守身如玉十幾年,又怎麼會隨隨便便對一名女子動心?」容末淡笑著。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轉頭看向容末,「你該不會說那個女子就是沈月梅吧?」

  容末,「……」

  這丫頭平日裡瞧著不笨啊,怎麼就是關鍵時候轉不過彎兒來呢。

  「還是說……」

  陡然洛傾雪心裡『咯噔』一下,她仰起腦袋看著容末那張仍舊帶著似笑非笑的臉,眉宇微微顰蹙著,「該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

  「嗯哼?」容末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那個女子,是母親?」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他就是那個欺負了我母親還膽敢不負責任的禽獸?」

  容末,「……」

  「哼,膽敢欺負了我母親;不負責任也就算了;現在居然膽敢對沈月梅那麼的上心。」洛傾雪面色頓時沉了下來,趴在容末的身上抬起頭,脖頸上一直藏在衣衫內的那不知是什麼材質的黑線套牢的鏤空彎月鳳凰狀玉佩掉了出來。

  容末頓時瞳孔一縮,看向洛傾雪,「鸞鳳佩,素素,這……這玉佩怎麼會在你手裡?」

  他的心裡頓時咯噔一下,抬起頭神色緊張地看向洛傾雪。

  「鸞鳳佩?」洛傾雪不解,隨即癟癟嘴,「原來是這個名字啊,我母親臨死前留給我的,怎麼有問題?」

  「問題?這已經不僅僅是問題了好吧。」容末看著洛傾雪,在心中輕輕地嘆了口氣;鸞鳳佩在她的手裡,那……看來自己娶妻路,只怕又要曲著不少了;「將這玉佩守好,不要再讓別人瞧見了。」

  洛傾雪沒好氣的,「才不會讓別人瞧見呢。」

  「呸,別轉移話題,告訴我那個欺負了我母親還不負責的人到底是不是那個畜生。」洛傾雪此刻可是顧不得什麼婦容、婦言,她兩只眼睛透著狠戾的顏色,「逼我母親不得不委身洛永煦,年紀輕輕便鬱鬱而卒;我倒是想問問,他如今對待沈月梅又那般關心體貼又算是什麼?」

  容末搖搖頭,「別氣別氣,素素若是不願,往後好好折磨他就好。」

  瞧著洛傾雪那義憤填膺的模樣,他甚至已經預料到了未來鳳城歌那水深火熱的日子;別忘了洛傾雪可是還有個二十四孝妹的哥哥吶。

  嘖嘖,這出戲可不要太精彩了。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洛傾雪轉頭,語氣悠悠看向容末。

  「……」感受到那語氣中淡淡的威脅,容末搖頭,「我也是瞧著太子對沈月梅的態度有些不對這才去調查的;別怪我,那沈月梅的容顏與你七分像,再加上你那般公然的表現出對沈月梅的敵意,我自然要去查上一查的。」

  「哼!」洛傾雪輕哼一聲,這事算是就這麼過了,「不過那個畜生!」

  容末,「……」

  那可是鳳臨太子誒,若是讓旁人知道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鳳臨太子,那再鳳臨國民心所向的鳳臨太子竟然被這丫頭做一個禽獸,有一個畜生的罵著。

  「阿……阿……阿嚏!」

  鳳城歌揉了揉鼻子,深吸口氣,抬手輕輕地揉了揉,「來福,快去催一下呂太醫,阿,阿,阿嚏阿嚏!」

  「太子,您不會是著了寒吧?」來福眉宇微微顰蹙著,「剛才阿旺和阿才已經去催了呂太醫兩遍了;這藥都已經上了火爐,呂太醫著實走不開啊;要不,奴婢與您請個保和堂的大夫來瞧瞧?」

  「阿,阿,阿嚏!你,你……阿嚏,還不快去!」

  鳳城歌揉著鼻子,實在是有些忍受不了了。

  「阿嚏,阿嚏。」

  「咦,這是怎麼了?」容末宛若閒庭散步般從外面而來,也不用鳳城歌招呼側身坐在軟榻旁,瞧著那未完的棋局,嘴角微勾,帶著淡淡的笑意,「怎麼瞧著太子的狀態有些不對勁啊。」

  鳳城歌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試試一下午,阿嚏,阿嚏……打噴嚏試試。」

  「呵呵。」容末低首垂眸,眼瞼之下盡是笑意;原來素素那丫頭的怨念當真這麼深啊,打了一下午的噴嚏,那豈不是從那丫頭開始罵畜生和禽獸的時候?「呵呵……」

  鳳城歌深吸口氣,好不容易終於可以休息一會兒,「你笑什麼?」

  「沒什麼。」容末搖搖頭,只一眼就瞧出鳳城歌落下的黑子;兩指之間白色的棋子泛著瑩潤的光澤,輕輕地落在棋盤上發出「吭」的一聲輕響,「不知太子對禽獸和畜生這兩個詞怎麼看?」

  「阿嚏!」

  鳳城歌再次揉了揉鼻子,眉宇微微顰蹙著,「突然說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了。」容末淡笑著,「明天的接風宴,太子有什麼安排?」

  「需要什麼安排?」鳳城歌面色陡然沉了下去,「不過就是那些無聊的,對了,你要是得閒去與流雲皇帝交涉交涉,還有你要娶的那個什麼素素姑娘不知道是哪家女子?這若是身份低了……」

  容末淡笑著,看向鳳城歌,「我與她之間的感情本就與身份地位無關,不過以她的身份若是成為和親之女,那可是我鳳臨之幸事了。」

  至少,以洛傾雪的身份,若是當真嫁到鳳臨;兩國之間最起碼在太祖皇帝與現任皇帝在時,是不會再發生戰亂了;至於下一任皇帝,以如今流雲這幾位皇子的狀態看來,應當是雲景疏了吧。

  就是不知道這個人能不能看得開了,若是他是個看得開的,那流雲和鳳臨之間的和平還能在維持幾十年;若是個看不開的,那只怕會成為兩國的災難啊。

  鳳城歌眉梢淺揚看著容末,「哦?倒是不知是哪家姑娘?」

  「太子也當聽說過的,流雲國三朝最受寵的靜安太長公主唯一的外孫女,流雲國最尊榮無雙的平安和樂郡主,鎮北侯府唯一的嫡女。」容末的聲音很慢,很輕但卻非常的清楚。

  鳳城歌卻是面色頓時沉了下來,「什麼?是她,我倒是要懷疑,你究竟是怎麼看上那個一無是處的女人!」

  「一無是處?」容末轉頭,似笑非笑地瞧著鳳城歌;只是不知道明日之後,他是否還會這麼說呢?

  或許他想像中父女相認的感人場景不會有,倒是素素那丫頭暴力,不折手段的場景;咳,咳咳,這麼腹誹自家太子,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鳳城歌深吸口氣,想到躺在床上的沈月梅,想到那些坊間的傳言,想到冷月的匯報,他的心陡然往下不斷地沉著,「就算本宮同意,你母妃也不會同意的。」

  「那不然?」容末似笑非笑地看著鳳城歌,「咱們這次出使以聯姻名義而來,還是說太子打算將沈月梅帶回去?素素的身份是不如皇家公主,但掄起尊榮寵愛,她卻是獨一無二的。」

  「哼,皇家的恩寵。」鳳城歌絲毫不以為意。

  「那太子打算親自求娶了一位公主去?」容末也不惱,左右明日面前這人就能自嘗苦果了,「太子,容末好心提醒你一句,做事說話留一線,免得到時候追悔莫及。」

  鳳城歌雙眼半瞇著,斜睨著容末,「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容末淡笑著,看著棋盤,「下了這麼久,這局棋,也是時候收場了!」

  「……」

  不知道為什麼,鳳城歌總覺得容末話中有話,可這小子不想說出來的,就算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想想還是算了,不過明天的接風宴他倒是要好好瞧瞧,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丫頭,刁蠻任性到了那種程度;連手竟然都伸到父親的後院去了。

  其實若是沈月梅找到了一個好的歸宿,他想,他也是會祝福她的吧。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眼前好似又看到那張天真的笑臉,帶著疑惑又單純的眉眼;她真的會嫁給別人嗎?光是想著他就想殺人,縮在袖中的手緊握成全,他死死地咬著牙。

  這種感覺,這種感覺……

  「啊!」要瘋了。

  為什麼看到沈月梅和想到當年記憶中的那個女子,分明是一樣的容顏,可感覺卻……完全不一樣。對沈月梅他雖然也有偶爾的心疼,可卻大多數時間是帶著愧疚,可想到記憶力那個女子,他卻是恨不能將她揉到自己的身子裡,從此好好疼愛,細細呵護。

  ……

  明明是同一個人,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容末瞧著鳳城歌那樣一副抓狂的模樣,心裡大笑著都快笑出內傷了;可臉上卻依舊平靜如水,淡淡地瞧著棋盤道,「你還是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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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2-14 08:15 AM

第106章:滴血親,父女強對決

  「……」鳳城歌頓時面色黑沉,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讓我下能死?」

  容末臉上仍舊是清冷的笑意,淡淡的,語氣清幽渺遠卻帶著無比的堅定,「能!」

  「……」

  鳳城歌愣怔的瞧著容末,好久;心裡那股不好的預感越發的強烈,到底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算了,該來的總會來的;這般想著,他的思緒又回到剛才的問題,「你當真已經決定了?」

  「嗯哼!」容末怔了下,不過隨即緩過神來。

  那個人是他早已認定的,前世時便願意為之捨棄生命的存在;今生能再遇上,能再得她垂憐,縱使用了些不太好的手段,但那些與她比起來便都是微不足道的。

  鳳城歌頓時原本就難看的面色又黑了幾分,「真不知那女人給你下了什麼迷魂藥,哼!活脫脫的一個狐狸精,跟她娘一樣會勾人。」

  「……」

  聞言,容末挑眉帶著些許不可思議地看著鳳城歌,良久才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將要出口的話,「太子,還請慎言。」

  「難道本宮說得有錯?」鳳城歌聽了冷風的匯報,再加上從哪些宮人口中無意聽來的關於馮望月的話,結合起來,因為有些事情被容末刻意掩蓋而變成了這般。

  倒是容末,無心插柳了。

  他在心中微微搖頭,「是與不是,定有論斷,只是太子現在這般,只怕言之過早;更何況,到時候別怪容末沒有提醒你,什麼叫做凡事留一線了。」

  以素素那丫頭對馮望月的在乎,便是他這一句話;想著,容末原本清冷的眸光中頓時染上了些許的同情並些淡淡的,說不上來的詭異。

  對於容末的話,此事的鳳城歌並不以為意,畢竟這麼多年,他找尋了那麼久可從來沒有奢望過當年在那樣的情況下能讓那少女懷上自己的孩子;更何況,如今這驛站行宮中,有沈月梅在,他心中更是早已經認定。

  不過這些就不在容末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

  鎮北侯府中,容末離開後不久,洛傾雪還沉浸在震驚當中。

  洛永煦不是自己的身生父親,而她怨了這麼久,恨了這麼久,鬥了這麼久的男子,竟然會是給了母親一個安生立命之所;甚至讓自己與哥哥能夠得以順利出生並長大的「恩人」?

  一時間內,洛傾雪心頭百味雜陳。

  「小姐,小姐不好了;主院的平喜剛來說老爺醒了,讓您過去呢。」華香匆匆從門口跑進來,卻是看到洛傾雪那呆呆愣愣,眉頭緊鎖的模樣,「小姐,您怎麼了,小姐?您可別嚇奴婢啊。」

  「……」

  洛傾雪卻仍舊只覺得腦子裡一團霧水,什麼都弄不清楚了;洛永煦知道嗎,她與哥哥,並不是洛永煦的孩子,他們與這鎮北侯府便是連半分關系都沒有;所以,前世她為鎮北侯府籌謀,絞盡腦汁卻還是讓洛氏一族的男兒接二連三的離開人世,她用盡心機卻仍舊沒有保護好的,原來卻是與她沒有半分血緣關系的。

  所以,洛永煦不喜歡她,不怪他;因為他們不是親生父女,不是嗎?

  血脈的關系就是有這麼的神奇。

  「小姐,小姐!」華香再次急促地輕喚兩聲,「您怎麼了小姐?」

  「……啊?」洛傾雪飄忽的思緒被拉回來,就在華香著急上火,正准備叫人喚大夫的時候,她這才終於悠悠然地應了一聲。

  華香這才終於松了口氣,「小姐,您剛才到底怎麼了,可嚇死奴婢了;平喜來說,老爺醒了,讓您過去一趟。」

  「他醒了?」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眼神有些飄忽。

  若是今日容末未來,若是今日容末沒有告訴她那樣一個讓她震驚不已的消息;心頭帶著對洛永煦的怨,帶著對鎮北侯府的恨,或許她會很樂意甚至興高采烈,精神奕奕地去,對那洛永煦極盡嘲諷之能;可現在,當有人告訴她,她所有的怨恨都不負存在,自己為之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沒有意義地的時候,她卻是有些懵了。

  洛傾雪兀自呢喃著,「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眼瞧著明日便是接風宴了,若是掌管左軍大權的鎮北侯病臥床榻,這消息若是傳了出去,只怕又會引起一陣動蕩;既然鎮北侯府與她並沒有什麼深仇怨恨,那……曾經的過往便都煙消雲散了吧。

  母親,母親。

  想到馮望月,洛傾雪的心頭竟也是百味雜陳;只是當初的她為什麼不告訴自己,不告訴哥哥;為什麼不告訴他們,他們的生父另有其人?還是,這是她所願意看到的,讓他們就這麼平平淡淡,安安分分的過一生,不要為了那個不知道姓甚名誰的所謂父親,而放棄那些不值得的。

  只是,可惜了。

  接風宴,鳳臨太子!

  洛傾雪嘴角勾起三分邪肆,淡笑著,「既然父親召喚,豈有不去之理,喚上錦笙,我們走吧。」

  「砰,哐噹!」

  尚未走進主院,遠遠地就聽到一陣瓷盤碗碟碎裂的聲音,緊接著是平喜那有些怯生生又小聲的勸慰,「老爺,您身子這才剛好,您還是躺著吧,大小姐片刻就到。」

  「片刻,片刻;本候都等了多久了,嗯?那個不孝女,居然膽敢……咳,咳咳……」

  在醒來之後才發現,沈月梅居然被趕出了鎮北侯府;可笑的是,理由竟然是自己病臥床榻,這樣的結果讓他如何能承受得了;他原本以為,月兒終於原諒他了,所以才會派來沈月梅,他要將自己欠她的,曾經沒有給過她的全都給了沈月梅,那又何嘗不是一種自我欺騙。

  說他不懂嗎?

  不!他比誰都要懂;曾經那般的迷戀過,他又怎麼會不明白,沈月梅不是馮望月,不是!

  那樣優雅隨性,淡然溫柔,從來都是小意體貼的馮望月,她不是;可那又如何呢,月兒不在了,永永遠遠的不在了,都怪他,他就是個畜生。

  猛然頓住腳步,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喚老夫人前來?」華香側首瞧著洛傾雪,畢竟當初趕沈月梅走的時候,老夫人可是說了,這件事情她全權扛下來的;沒道理現在老爺發怒了卻要自家小姐承受的道理。

  洛傾雪搖搖頭,「不妨,進去吧。」

  「是。」華香抿著唇,恭謹地應了聲。

  「父親剛醒就有這般力氣,瞧著傾雪也終於是大松了口氣。」

  瞧著那滿地的瓷盤碗碟碎片,屋子裡竟是無從下腳的狼藉;洛傾雪卻渾不在意,宛若信步閒庭般走到洛永煦面前,動作優雅地做了個萬福禮,然後淡淡的笑著。

  那樣的笑,好似又讓洛永煦瞧見了當初的馮望月;當真不愧是她的女兒,那一言一行,一顰一笑都像極了她,只可惜,只可惜……

  「砰!」猛然,軟榻小香几上唯一的倖存物,原本還在冒著白煙、香煙裊裊的銅爐頓時被扔到洛傾雪的腳邊,發出一聲悶響。

  煙灰飛濺到洛傾雪的繡花鞋上,她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父親怎地這麼大火氣?」她也不惱,反而淡笑著問道。

  「哼,明知故問。」洛永煦頓時覺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這丫頭平時不是很能說的嗎,今天怎麼這麼安靜,難道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洛傾雪卻渾不在意,「如果父親說的是沈姑娘的事情,傾雪到還真知道些許,只是……」

  「……只是什麼?」

  聽到沈月梅的消息,洛永煦的心頓時沉了沉,說不上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反正心裡就是有種非常怪異的感覺。

  洛傾雪徑自尋了張屋內還算比較整潔的椅子坐下,低眉順眼,淡淡地笑著,「只是如今的沈姑娘已經今非昔比;聽聞鳳臨國太子對她一見鍾情,可是寵愛得緊,指不定這次鳳臨使隊離開她便也要隨他們去了,到時候便是那尊榮無雙的太子姬妾;待鳳帝百年之後,她便是妃嬪呢。」

  「什麼?」洛永煦眉宇微微顰蹙著,「鳳臨太子?」

  「明日酉時,乃皇帝舅舅給鳳臨使隊設的接風宴,想來帖子也已經送到了府上,父親若是得閒可以自己問問;女兒還要回去准備才藝就先告退了。」

  說著,洛傾雪朝他微微福了福身,然後這才轉身離開;只留下仍舊靠在憑几上的洛永煦,望著洛傾雪那離開的背影,那樣的單薄蕭條,透著無盡的哀傷卻堅定的背影;原本黑色的眸子裡頓時染上了一抹黯然,不過很快又轉變為堅定;只是那樣的表情很短很短,剎那便化作飛灰,消失得無影無蹤。

  ……

  隔天,時間過得很快。

  洛傾雪今日穿了身鵝黃色廣袖流仙裙,白色碎花溜邊的絲帶,長髮高高挽起,露出修長的脖頸和精緻的鎖骨;整個人顯得瘦削高挑但又不是氣勢和威嚴。

  端莊清華,透著無盡的絕美;饒是錦笙看慣了她的絕色姿容,此刻也不由得有些看呆了;她努力地吞了口唾沫,強壓下心頭那強烈的悸動。

  「小姐今日這麼一打扮,倒像是換了個人一般。」華香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只怕是那什麼鳳臨太子都要看呆了呢。」

  洛傾雪搖搖頭沒好氣地抬手,纖細圓潤的之間輕輕地戳了下她的額頭,「你這妮子,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東西。」那鳳臨太子的年紀,可都能做她爹了,不……或許那個人本來就應該是她的身生父親,但也僅此而已。

  「人家可沒胡說,瞧瞧錦笙姑娘不是都看得挪不開眼了?」華香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洛傾雪搖搖頭,「行了,就知道貧嘴;還不快把我的冪離拿來。」

  「小姐,您這是做什麼呀。」華香不解,「這麼好看的一張臉,若是遮起來,瞧著多可惜。」

  「美嗎?」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卻是帶著淡淡的嘲諷。

  「自然是很美的啊。」華香不懂;可洛傾雪卻很是苦澀,沒有可以相匹敵的實力,空有美貌最後只能成為別人的禁臠,玩物而已;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馬車上,洛傾雪輕輕撩開車簾,瞧著兩邊彩旆牌樓,彩巾飄飄;兩邊兩岸的百姓們,仍舊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小姐,到了。」門外秦霜的聲音響起。

  洛傾雪輕輕「嗯」了一聲,撩開簾子,從馬車上下來;前面便是程武門了;此刻程武門前,熙熙攘攘,車來車往,不少的小姐夫人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處,或打招呼或是寒暄著。

  「大堂姐今日好漂亮。」洛秀依同樣身著華袍,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又補掩好奇地跟在姚佳氏的身後,洛秀月的神色瞧上去倒是帶著些許無奈。

  洛傾雪淺淺地笑著,「咱們家依兒也很可愛啊。」

  「傾雪你可快別誇她了,沒瞧見月兒那模樣,都快被她給弄瘋了;瞧著我與你大伯可沒人是這性格,也不知道她隨了誰。」姚佳氏眼中帶著濃濃的寵溺,就算是責備的話也聽不出絲毫不滿。

  洛秀月仍舊微微頷首,或許是都長大了的關系;縱使關系比以往更為親厚,可行為上卻總是有些束手束腳的。

  「聽說姐姐今日要去表演助興?」

  「不過是助興而已,大多數時間皇帝舅舅應該已經著人安排了歌舞,不用擔心的。」洛傾雪自然能聽出她的言外之意。

  洛秀月搖搖頭,「我聽說這次一共選中了十人,至於歌舞大抵是沒有了?」

  「……嗯?」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面帶不解。

  「此次鳳臨使隊本就是為和親而來;聽說這些表演才藝的閨秀也都是鳳臨太子欽點的,可能有些那方面的意思。」洛秀月有些擔憂地看向洛傾雪,「姐姐你自己小心。」

  洛傾雪頓時只覺得心頭一暖,點點頭握住洛秀月的話,心頭卻很是有些不適滋味;她心頭比誰都明白此次鳳臨出使流雲的目的,更是比誰都明白和親的人選非她莫屬,只是有些話卻是沒有辦法說明白的;瞧著姚佳氏與洛秀月那擔憂的神色,她真的覺得非常的暖心。

  「走吧。」瞧著兩人之間不斷流轉的氣氛越發的哀傷,姚佳氏趕緊打斷她們。

  「好。」洛秀月和洛傾雪同時應聲。

  接風宴的地點選在百花園,中宮以奇花異草著名的,除了皇后與四妃,其他嬪妃都是沒有資格進入的花園;此刻花間、林間,草坪,叢林間錯落有致地擺放著桌案。

  循著她們的品階,很快就找到了屬於她們的座位;既不太靠前也沒有隔得很遠;在旁邊是一棵桃花開得正艷的桃樹,對這樣的安排,洛傾雪很是滿意。

  「姐姐,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妹妹希望,我們能永遠如那枝頭並蒂的桃花,卻不要有朝一日,看春光兩處同日,居人思客,客無家。」洛秀月輕輕折下一支桃花,別到洛傾雪的耳畔。

  洛傾雪猛地抓住她的手,輕輕地握著,「我明白的。」

  「姐姐,小心宋芊芊,你自己保重。」洛秀月垂下眼瞼,她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敏感地察覺到洛秀月神色的不對,不過此刻的她已經沒有時間了;因為上面,有太監已經開始報節目,很快就到她了。

  洛傾雪深吸口氣,朝她們微微笑著,「多年不練舞蹈了,若是有哪裡不對的,你們可不許笑話。」

  「自嬸嬸去世之後,便少有看到姐姐的舞姿,今日能得見倒是托了那鳳臨太子的福氣了。」洛秀依從糕點中抬起頭來,說話仍舊帶著些許奶聲奶氣的,那樣似是吳儂軟語又似是撒嬌的語氣,讓洛傾雪不僅搖搖頭。

  從漱玉手中接過面紗帶上之後,她這才取下冪離,領著錦笙、齊悅緩步朝著後面的宮殿走去。

  領到自己的號箋,看到下面的小字,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轉頭瞧著旁邊正在緊鑼密鼓安排閨秀們上場的李公公,她頓時心中有股不好的預感。

  「李公公,這怎麼回事?」

  那穿著不俗,瞧著也是管事模樣的公公,瞧見洛傾雪過來,頓時臉上也迎著笑意,「原來是平安郡主啊,咱家這廂有禮了。」

  「李公公有禮。」洛傾雪淡笑著應聲,也算是回禮。

  「怎麼,可是出什麼問題了?只要雜家能幫得上忙的,郡主您盡管說。」想來也是知曉,就算靜安太長公主不在了,可到底洛傾雪本身就是極為受寵的;每年那些番邦蠻夷進貢的貢品,陛下那次不是記著給她留一份的,這樣的殊榮便是宮裡幾位受寵的公主可都是沒有的呢。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是有點兒問題。」

  「我家小姐明明報的是獨舞,怎麼現在變成了笛簫合奏了?」華香向來最快。

  「啊?」李公公面上頓時浮起了難色,「郡主,您可快別拿雜家開涮了,雜家膽子小可禁不起您嚇。咱們內務府從禮部拿回節目單子的時候,上面寫著的,可不就是笛簫合奏,情定三生;當時陛下聽說了,還特地誇了您吶。」

  情定三生的曲子,乃當年皇帝為馮望月所譜,是古琴曲;要想以笛簫合奏出古琴的效果,那難度可不是一般兩般的。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從禮部拿回來就是如此?」

  「不應該啊,不信公公你找三皇子問問,我家小姐的冊子可是三皇子親自交上去的。」華香面色很是難看,這樣的情況擺明瞭是有人針對自家小姐。

  李公公頓時也覺得小心肝顫了顫,面帶為難,「哎喲喂,這位姑娘,三皇子哪是奴婢們相見就能見到的啊;這會兒三皇子他只怕正陪著陛下與鳳臨太子他們喝酒呢。」

  「那可怎麼辦呀?」華香頓時有些急了。

  若是旁的還好,她和齊悅對樂器也還算是精通幾分,只是笛簫卻是真的一點不會;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轉頭,「李公公可有筆墨?」

  「有的,有的,您這邊請。」李公公趕緊低頭俯身,找來小太監領路。

  這樣的情況在後宮中委實不少見,明顯有人是想要針對這位受寵的平安郡主,他這個小太監還是不要摻和進去得好;膽敢動這位的人,可見那背後的人身份也不是一般。

  洛傾雪飛快地寫了紙箋交給漱玉囑咐她交給容末之後,她這才面色沉了沉,輕輕地摩挲著帶在手腕兒上已經三年沒有動用過的九璃珠;她原本溫潤的眉宇間頓時劃過一道清冽之色,哼!

  「小姐,您沒事吧?」錦笙眉頭緊鎖,心下也很是緊張;雖然早已經明白自家小姐會很多自己不知道的東西,可笛簫這種還當真沒見小姐吹奏過;再加上,現在小姐去哪裡找一個人與她合奏去,更不用說,就算有常識的人都知道笛簫都需要遠聽,若是隔得近了,再好的吹奏技巧;再好聽的曲子,最後也都是刺耳的效果。

  只是片刻之後,漱玉回來,從袖袋從取出一支紫色的玉簫交給洛傾雪,觸手溫潤帶著淡淡的涼意;不用人說,她都知道那紫玉簫的珍貴之處。

  想到自己與那個人說話的時候,那清冽的語氣,那分明溫和卻好似能看透人心的眼神;漱玉有些好奇地看向自家小姐,她怎麼會認識鳳臨的人呢,還有這玉簫;精緻的雕工,溫潤的觸感,明顯是被人常年把玩的隨身之物,竟然會因為自家小姐一張信箋就給了。

  洛傾雪淡笑著,也不顧漱玉的疑惑和錦笙的著急上火,就那麼淡淡的。

  「小姐,難道您就不著急嗎?」錦笙抿著唇,「聽,聽說伍小姐的笛子吹的不錯,您要不要?」

  她的聲音磕磕巴巴,雖然知道自家小姐與五小姐之間的關系早已經是不可調和,可現在這樣的情況,那可是兩個國家的會面,若是自家小姐在這個時候丟臉,到時候她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建立起來的名聲就當真全都毀了。

  「平安郡主,您可是准備好了;這下一個就該是您了。」李公公的面色有些難看,眉頭緊鎖的模樣;洛傾雪點點頭,輕輕地拍了拍錦笙的肩膀安撫著,「放心!」

  放心,她哪裡放心得下;錦笙簡直是欲哭無淚。

  可看到自家小姐已經隨著李公公朝著表演的舞臺走去,她頓時雙手合十,瞧著那漸漸黯淡下來的夜幕以及整個花園裡亮起來的火把、燈光;她深吸口氣。

  「但願沒事,但願沒事。」

  前面,報幕的公公輕甩拂塵,夾著嗓子,翹著蘭花指,「下面表演的是鎮北侯府平安和樂郡主,笛簫合奏!」

  「譁!」頓時在場原本還有些喧囂的人群頓時一片譁然。在這樣的場合表演笛簫合奏?那平安郡主確定不是在譁眾取寵?

  姚佳氏的心卻是陡然懸了起來,「怎麼會這樣?」

  「大堂姐不是跳舞的嗎?」就連神經大條的洛秀依也都察覺到了不正常。

  「不,不行,我去看看。」姚佳氏實在是坐不住起身;卻被洛秀月拉住,搖了搖頭,「母親,你覺得大堂姐可像是逆來順受之人?」

  姚佳氏眉宇微微顰蹙著,語氣變了變看向洛秀月,「月兒你什麼意思?」

  「……」洛秀月只是淡淡的笑著。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姚佳氏雙眼半瞇著,「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母親你就等著看吧。」洛秀月的眼神中帶著些許憧憬,又帶著嚮往;垂下眼瞼,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的;現在剩下的,大堂姐,就看你自己的了。

  ……

  「你當真這麼做了?」女子面色微沉,語氣帶著些許的不悅。

  「嗯哼。」明顯另一道得意的女聲,「縱使那洛傾雪有三頭六臂又如何,我倒要看看她能找誰。」

  「你確定已經打聽清楚了?」

  「那是自然的。」女子的聲音莞爾,「你想,她若是前面出了醜,你再上去表演,就算再難聽在眾人聽來那也是天籟,更何況你這還算是挽救了咱們流雲的顏面,到時候……」

  「到時候,自然重重有賞。」

  「只希望您不要忘記答應我的事情。」

  「自然不會!」

  「……」

  就在眾人不可思議的眼神中,那舞臺上,出現一道鵝黃的曼妙身姿,好似那春日裡剛開的鮮花,花蕊間那舞姿翩躚飄袂,絲帶翻飛,縱使沒有配樂,那交錯的水袖,用力的輕甩,還有那彎折的腰肢。

  「不是說笛簫合奏?」鳳城歌嘴角微微勾著,語氣卻很是不屑。

  可他話音未落,就聽見一道悠揚的笛音,好似從天邊傳來般;那麼的優美,動人;淡淡的,如泣如述的哀怨。

  臺上那鵝黃色一直保持著下腰動作的身影突然動了,她足尖輕點,單手執簫放在唇間,可眾人卻沒有聽到絲毫聲音,頓時不禁有些鄙夷洛傾雪的裝腔作勢。

  就連坐在上方的皇帝也都有些不悅了,他蹙了蹙眉;可馬上,一股簫聲同樣的悅耳動聽,卻像是與那笛音如出一轍般,分明兩種不同的樂器卻是按著同樣的腳步;宛若一對歷盡艱辛的情人,終於能走到一起,攜手徐徐前行。

  羅勤學嘴角微微勾著,側身就地盤腿而坐,帶著慵懶隨性,卻又自帶著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嚴。

  笛音,簫音;好似從天際兩個不同的方向傳來;那樣淡淡的哀怨,那樣絲絲的竊喜,那樣如泣如述的情緒,讓在場眾人都不由得聽得呆怔住了。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妙啊妙啊。」陡然不知道是誰,即興而發。

  「都只道平安郡主舞姿曼妙驚人,卻不知對樂器同樣精通如斯,所謂才女,當真不負其名。」

  「是啊,是啊。」

  「……」

  透過現實,他們好似都看到了;看到了那漫天的血蓮,女子眼神哀怨,男子神色悲戚。

  「夫君,我會在這裡等你回來。」

  「好!」

  陡然樂音一轉,場景變化間,眾人又好似看到那漫天飛舞的夭夭桃瓣中,那對有情的人兒,相互依偎著,互述衷腸。

  ……

  一曲罷了,眾人還仍舊沉浸在那用樂音營造出來的故事裡;那樣動人的故事,那樣優美的畫卷,眾人再看向洛傾雪的眼光中,竟帶著些許的審視;甚至有哪些感性的女子,已經不由得潸然淚下。

  「月兒。」洛永煦薄唇開開合合,低聲呢喃著。

  鳳城歌此時才算是回過神來,轉頭,正瞧見容末不緊不慢地將玉笛放回袖袋中,他頓時心頭有股強烈的感覺,那種感覺,好想好想將臺上那女子的面紗掀開。尤其是那雙眼睛,真的好像;好像當年的那個女子。

  雖然還未見到她的容顏,可就是那雙眼睛,已經讓他的心跳開始加速,那樣的悸動,那樣的無法自拔。

  「她到底是誰?」鳳城歌忍不住開口。

  「……你不是知道的,鎮北侯府的大小姐,望月郡主之女,洛氏傾雪。」容末語氣淡淡的,好似沒有絲毫表情般。

  不,不對。

  「鳳太子覺得這一曲情定三生如何?」原本還有些擔心洛傾雪的皇帝此刻終於回過神來,臉上帶著滿意的笑,轉頭看向鳳城歌。

  鳳城歌強迫自己將視線收回來,轉頭看向皇帝,「素聞流雲的平安和樂郡主舞姿絕色,樂音動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坐在他旁邊的容末頓時身形微滯,眉梢淺揚;這……實在是不像鳳城歌的處事風格啊。

  坐在上方的皇帝微微頷首著,「平安的確是頗有其母的風範,不錯不錯;來人吶,賞。」

  「謝皇上。」洛傾雪開口,半跪在地上行禮道。

  「只是……」鳳城歌陡然端起桌上的就被一飲而盡,然後這才話音一轉。

  眾人頓時轉頭看向鳳城歌,「哦,鳳太子還有什麼話要說?」

  「這平安郡主上臺尚且還蒙著面紗,這……可是對我鳳臨的不屑?」鳳城歌的語氣帶著些許的不滿。

  皇帝轉頭看向洛傾雪也眉宇微微顰蹙著,「平安,你……」

  「啟稟皇上,小女即將及笄,也算是閨中待嫁之身;此時能得鳳太子青眼表演助興已是恩榮,但這拋頭露面卻實在是……還請皇上看在望月郡主的份兒上,繞過小女這一次。」洛永煦頓時站出來。

  面見天顏,本就不該遮面的。

  洛傾雪卻是轉頭,看向鳳城歌的容顏中帶著冷冽之色,當真以為她洛傾雪還會想她母親那般嗎?被他欺負甚至還不敢還口,若非是因為他,以母親的盛名在外,足以尋一門門當戶對的婚事,在外祖母的保護下,平安幸福;又如何會英年早逝;都是因為他。

  光是想著,她身上便散發出一股淩厲的氣勢,「平安知罪,請陛下責罰。」

  「……」皇帝頓時眉宇微微顰蹙著,心中暗自嘀咕平安今兒這是怎麼了。

  「平安可當真還是一如往日般調皮。」坐在旁邊的皇后開口解圍了,那語氣中帶著些許寵溺,又好似透著無奈。

  鳳城歌倒是眉頭微微蹙了蹙,直覺地察覺到洛傾雪對他不善的態度;他的心頓時又是一沉,「怎麼,本太子還是第一次知曉,原來在流雲國面見皇帝也是可以帶面紗的。」

  「……」不作死就不會死。

  容末懶懶地端著酒杯,饒有興致地看向鳳城歌;斜眼卻是掛著洛傾雪那眼底強制壓抑著的風雪,還有那咬牙切齒恨不能將鳳城歌大卸八塊的表情;嘖嘖,這場戲。

  鳳城歌只怕還不知道他現在說的這些話,對他到底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吧。

  洛傾雪深吸口氣,強壓下胸口暴走的沖動。

  「平安。」皇帝頓時也眉宇微微顰蹙著。

  「平安知錯。」洛傾雪朝皇帝恭謹地磕頭,然後抬起頭,她素手輕抬,那纖細的手指在燭光的照耀下泛著瑩潤的光芒,她嘴角微勾,眼底卻透著一抹冷冽,緩緩地自耳側,緩緩揭下面紗。

  白色的面紗被輕輕揭開,那微微俯首的腦袋抬起,只是看向鳳城歌的時候,眼底卻是毫不掩飾的戾氣。鳳城歌,你這個畜生可是看好了;這張臉,你看好了!

  午夜夢回時,你難道就沒有絲毫的愧疚;難道就沒有覺得有個人來找你尋仇要說法嗎?

  「轟——」

  在看清楚那張絕色的容顏時,鳳城歌頓時雙目大瞪。

  「不,不可能!」鳳城歌頓時身子朝後一仰,那張臉,那張臉……不,不可能的;他不斷地搖頭。

  雖然那張臉與記憶力有幾分的出入,可是比起沈月梅那張九分像的臉,面前這人明顯讓他心中的悸動更深,尤其是那雙透著冷意的眸子,讓他的心頓時絞痛難忍。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鳳城歌頓時整個人呆怔在當場。

  「鳳太子,你這是……」皇帝有些不解,轉頭看向跪在舞臺上的洛傾雪,沒有任何異樣的啊。

  「不好意思,我們太子舊疾復發,鳳帝可否容我等先行告退?」

  瞧著鳳城歌那愣怔的模樣,容末在心中搖搖頭可是卻不得不站出來收拾殘局。

  皇帝自然是含笑應允,順便還將宮裡的太醫派出了不少;畢竟那可是鳳臨的太子,若是在流雲國出事,那可當真就事情大條了,只是他有些不解,為什麼鳳城歌在看到洛傾雪的時候會那麼的激動,那種感覺,實在是太詭異了。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回宮。」想不通,皇帝轉身,寬袖一甩。

  「恭送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無人注意的暗處,兩名少女仍舊對立著,其中一名怒氣匆匆,另一名卻是眉頭緊皺。

  「啪!」

  臉上帶著怒氣的少女頓時揚起手,一巴掌摔在那面帶不解的少女臉上,「你不是說她不會吹笛吹簫的嗎?」

  「……我……」少女面帶委屈,「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哼!」怒氣少女面色沉著,揚起手反手又是一巴掌,「沒用的廢物;有沒有看到剛才吹笛的人是誰?竟然膽敢破壞本公主的計劃。」

  少女低著頭,「……」

  「廢物,廢物!」怒氣少女氣得跺腳卻是無法,眼瞧著眾人三三兩兩的散開,她恨恨地瞪了對面那委屈的少女一眼,「給我滾!」

  「……」

  「小姐,您沒事吧?」

  瞧見洛傾雪從舞臺上行下來,一直緊張著求神拜佛的錦笙趕緊匆匆地迎上來。

  「沒事。」此刻洛傾雪神色冷冽,身上還透著隱隱的殺氣;那種殺氣濃烈得讓漱玉、華香都不由得有些心驚膽戰,自家小姐到底經歷了什麼,那樣濃烈的殺氣饒是當年在天機閣中,也少有見到過。

  要知道她們以前可真真正正才是刀口舔血的人啊。

  「……」頓時,眾人都沉默了。

  洛傾雪轉頭深吸口氣,「行了,先回去吧,別讓大伯母她們擔心了。」

  回到素瑤居,讓銀珂溫了酒;洛傾雪懶懶地倚在憑几上,端著酒杯,一杯接一杯。

  「小姐,您別再喝了。」錦笙眉頭緊鎖,每每這個時候的小姐,好像將自己封閉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整個世界都唯有她自己一個人般,再沒有任何人能插足進去,那樣的感覺,真的讓她好擔心。

  她招來小丫頭,俯身在她耳畔說了幾句。

  片刻之後,洛青雲、洛傾寒前後腳趕來。

  瞧見洛傾雪的狀態,兩人不約而同地蹙了蹙眉頭。

  「別再喝了。」洛青雲幾乎用盡全力才將酒杯從洛傾雪手中搶走,語氣很是不悅。

  「小姐心情不好,兩位少爺,您們別凶她。」錦笙低著頭,然後轉頭將所有的丫鬟下人遣走,自己也退了出來。

  洛傾雪眼神迷離,神色迷茫地看著洛青雲,然後卻兀自笑了。

  「呵,呵呵。」

  眼淚順著眼角猛然滑落下來,「大哥,哥哥。」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洛青雲面色微微沉著,他帶著洛傾寒奉令去城外山裡的左軍軍營處巡檢,剛才趕回來甚至還沒來得及沐浴洗漱;就被錦笙派過去的丫鬟匆匆領了來。

  原本還想著鳳臨使隊雖然來了,那丫頭應該能開心些才是,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能讓一向清冷的妹妹這般的失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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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2-14 08:16 AM

第107章:滴血親,絕對不原諒

  洛傾雪笑,笑得哀怨,笑得癡纏。

  「呵,呵呵。」

  瞧著洛傾雪那一身鵝黃色廣袖流仙裙,頭上的髮髻梳得中規中矩卻是當年母親最愛的,從穿著打扮到一顰一笑,她今日的所有都做足了母親當年的模樣,便是那眼神都帶著些許母親的哀怨;那個人,那個人他難道就沒有絲毫的愧疚嗎?

  瞧著洛傾雪那樣頹廢的容顏,那樣癡癡的笑,洛青雲深吸口氣,薄唇微微抿著,「別再笑了。」

  「妹妹!」饒是向來清冷的洛傾寒也忍不住開口,他深吸口氣,以盡量溫和的容顏靠近洛傾雪,輕輕地擁著她,「妹妹,不哭,不難過。」

  感受到洛傾寒那別扭的關心和安慰,洛傾雪將自己的腦袋埋在他的懷裡,「哥哥,哥哥。」

  那些話她應該怎麼告訴他,告訴他是他們兄妹霸佔了原本屬於別人的位置,所以原本以為那心如蛇蠍的母女,最後卻是他們欠了她們的;原本以為那不負責任的父親,卻不想最後卻是讓他們順利來到這世上長大成人的恩人!

  這樣的話她要怎麼說,能怎麼說。

  「乖,不哭,不難過。」洛傾寒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個妹妹,但雙生子之間的感應他好像隱隱知道些什麼,可又好像什麼都不知道;那種模模糊糊的懵懂感覺讓他不由得蹙起眉頭。

  洛青雲瞧著那緊緊相擁在一起的兄妹二人,低下頭,嘴角不由得漫起些許苦澀的味道。

  「罷了。」他輕嘆口氣搖搖頭,「傾寒,你現在這裡安慰她一下,我還有是,先……離開了。」原本清潤的嗓音竟然帶著絲絲的沙啞。

  洛傾寒轉頭看向他,眉宇微微顰蹙著,眼神中還帶著疑惑;他到底怎麼了?此刻的洛青雲也很像問,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為什麼每次看到洛傾雪傷心難過自己就忍不住的想要暴走,想要將那些所有讓她傷心難過的傢夥全都消滅了去;可……

  他們是兄妹啊,他怎麼可以對她產生那種感情?

  可若真的說是那種不該有的感情,也不算,他只是想如洛傾寒一般,將她擁入懷中細心呵護卻絕對沒有那些不該有的想法,洛青雲低著頭,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大哥!」

  就在洛青雲准備離開的時候,洛傾雪卻猛然從洛傾寒懷中抬起頭來深吸口氣,咬著牙。

  「……」洛青雲頓時停住腳步卻是背對著他們。

  「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要尋找親生父親嗎?」洛傾雪深吸口氣,終於還是將心頭疑惑許久的話說了出來;如今他們的親生父親縱然已經知道是誰,卻不如沒有;那大哥呢,大哥的親生父親又在哪裡。

  洛青雲眉宇微微顰蹙著,轉頭看向洛傾雪,「妹妹,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呵呵……」

  洛傾雪閉上眼,兩行清淚自眼角滑落,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自己還真的都是在作孽;上輩子稀裡糊塗地過了一輩子,卻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所全心全意信賴的、卻是恨不得自己死的;卻是至死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的父親另有其人。這輩子,活得倒是清楚了,可有那樣的父親,當真不如糊裡糊塗的活著。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意思;我也想問問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的作弄我,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

  洛傾寒輕輕地拍慰著洛傾雪,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咚,咚咚。」

  立在門邊十步遠處的錦笙等人聽到動靜,趕緊快步小跑過來,輕輕地敲了敲門,「小姐,小姐,您沒事吧?」

  「……」洛傾雪閉上眼深吸口氣,「我沒事,都退下吧。」

  「是。」錦笙朝華香幾人遞了個安撫的眼神,然後讓她們隨她一起到涼亭處等候;那裡聽不到屋內的動靜,可若當真發生了什麼大事,她們也能隱約發覺。

  洛青雲眉宇微微顰蹙著,心中卻是千回百轉,「妹妹,你可是聽旁人胡說了什麼?」以往不就是因為這樣嗎,宋芊芊那樣無釐頭的冤枉她竟然相信了,還因此疏遠他那麼多年;那這次呢,這次她又是聽了誰的謠言,又准備拿他怎麼辦?

  此刻,心裡萬千心結好似一團亂麻般的洛傾雪自然沒有發現洛青雲身上氣勢的變化,那樣的哀傷帶著隱隱的沉痛,好似一個等待宣判的囚徒。

  「大哥,你……」洛傾寒有些擔憂地轉頭看向他。

  「我沒事。」洛青雲深吸口氣,身子沒有絲毫的移動而是怔怔地看向洛傾雪,他真的想知道,這次她准備又拿他怎麼辦。

  洛傾雪薄唇微微抿著,嘴角勾起的苦澀,身上彌散出來的哀傷,饒是連旁邊站著的兩人都忍不住有些心驚,「聽說?如果當真只是聽說,呵,呵呵……哥哥,如果,如果我們也不是洛永煦的孩子,你……」

  「你說什麼?」原本像是囚徒般等待宣判的洛青雲聞言,頓時雙目大瞪,眉頭顰蹙著,「妹妹,你胡說什麼,你知不知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洛傾雪抬頭望著他,「大哥,我不是傻子!」

  沒有十足的證據,貿貿然將這句話說出來的結果;玷污的可不緊緊是他們身上掛上的私生子的名頭,而是對已經過世的母親名節的侮辱;她比誰都明白。

  可有些事情,事實就是事實;容末出口的話,從來都不會是青口白牙,不要問她為什麼會那樣相信容末;前世那個人為了讓她能苟且安活著,自己卻隻身赴黃泉,還留下那樣的話來;如此,能為自己丟掉性命的人,她真的沒有絲毫理由去懷疑。

  更何況,那些事情她也並不是連丁點兒的蛛絲馬跡都沒有查到;原來不曾明瞭的,現在知道真相之後,好似一切都變得好解釋起來。

  馮望月對洛永煦的愛,明明那麼深,可為什麼卻能容忍洛永煦後院一房接一房的納妾,外面尋花問柳也從不制止,為什麼對宋芊芊這個侄女比對她這個親生女兒更為關懷;為什麼在彌留之際將那鸞鳳佩留給自己,為什麼她總是讓她不要恨,要讓她照顧宋芊芊,保護她……

  因為那是他們欠她們的;她知道自己霸佔了原本屬於馮素煙的位置,她知道即使霸佔著馮素煙的位置她也沒有辦法盡到妻子的義務,所以……

  所以她只能以這樣的方法來補償洛永煦,補償馮素煙,補償宋芊芊,只是這些所有的所有,最後卻演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洛傾雪不知道她知道這些所有的真相之後會不會後悔,可是她真的……如果就算再來一次,就算知道所有的真相之後,對於想要她性命的馮素煙、宋芊芊母女,她也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絕對不會!

  「……」洛青雲低著頭,陷入了深思。

  是啊。

  這個妹妹或許曾經糊塗過,可後來又何嘗被人愚弄過,自從三年前母親去世後,這個妹妹,便變得越來越看不透,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她神秘得看得見卻摸不著,她的內心到底承受了多少的事情,還有今日所說的。

  洛傾寒眉宇微微顰蹙著,薄唇開合,語氣冷冽,卻只吐出兩個字來,「是誰?」

  「那個人到底是誰?」洛青雲也轉頭看向洛傾雪,既然她膽敢將這件事情說出來,那……應當是已經尋到那個人了吧,那個所有的親生父親。

  「呵,呵呵。」洛傾雪陡然輕笑兩聲,「是誰,是啊是誰呢。」

  那個畜生,那個禽獸,那個……

  光是想起來就讓她咬牙切齒,恨不能一口一口將他的血肉全部撕下來的男人,他怎麼能,怎麼能再那麼對待了母親之後將母親棄於那樣的地步;怎麼能讓母親一個人去面對那麼多的事情;怎麼能認不出母親和沈月梅之間的區別;怎麼能……

  她抬起頭,視線掃過洛傾寒那張與自己七分相似的容顏,最後將視線落在洛青雲的身上,「大哥,我是不是很可悲。」

  「……」洛青雲眉宇微微顰蹙著。

  「我用盡力氣,不折手段將馮素煙和宋芊芊這對妄圖染指母親地位和身份的人趕走,用盡了所有力氣才能保住的東西,最後卻發現……哈,哈哈,原來我們才是那鳩佔鵲巢之人;霸佔了這麼多年卻還能如此的理直氣壯,我還當真是個畜生!」

  洛傾雪深吸口氣,冷冷地吐出那兩個字,隨即又覺得有些好笑,「是啊,畜生!身上流著那個畜生的血脈,不是畜生又是什麼。」

  「你到底在說什麼?」洛青雲深吸口氣,眉頭緊皺。

  「……」洛傾雪抬頭望著他,望著洛傾寒,「大哥,哥哥,直到現在我才明白,為什麼我不叫傾瑤,為什麼哥哥不能叫傾霄;卻偏偏取了雪、寒兩個字;我終於懂了。」

  手上緊緊地捏著長歸傳來的信箋,她臉上的淚,譁啦啦的不斷地往下溜著,那樣肆意流淌著,「因為鳳城歌,又名冷寒;哈,哈哈……是不是覺得很好笑,那個畜生,竟然會是那個畜生。」

  「轟——」

  在聽到那兩個名字的時候,洛青雲和洛傾寒都只覺得腦子裡像是有一陣雷炸開了一般,亂哄哄的,就那麼怔怔地看著洛傾雪。

  「你,你說什麼?」洛青雲臉上的溫潤再也維持不住,連嗓音都帶著沙啞;他雙眼緊緊地盯著洛傾雪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不放過她任何一個眼神的變化。

  鳳城歌,鳳城歌,那豈不是鳳臨太子!?

  洛傾寒雖然不解,此刻也同樣愣怔地看向洛傾雪。

  「你確定你沒有弄錯?如果真的是那個人,事情只怕就真的糟了。」洛青雲在心頭如是想著,看著那樣失魂落魄的洛傾雪他卻沒有將要出口的話說出來;其實他真的很想狠狠地搖著她的肩膀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又怎麼會知道的。

  鳳臨太子鳳城歌於十八年前遭受鳳臨前皇后阮皇后迫害流離民間,十五年前再回到東宮時卻毅然下令遣散了所有姬妾,甚至連通房都都不留一個;大刀闊斧地開始自己的手段,甚至連皇帝都拿他無法;這些年,多少大臣給他施壓,多少人以太子無後為由要求他留下子嗣,可他頂著這麼大的壓力過來;若當真證實他們……他視線掃過哀傷的洛傾雪和愣怔的洛傾寒,如果當真證實他們是鳳城歌的孩子,他們必然是要回到鳳臨的,鳳氏皇族不會允許自己的血脈流落他國,尤其是鳳城歌的孩子;當然不希望他們回去的人自然也是有的,鳳城歌無後,這最後皇位能落到誰的手裡,那些人可都是等著吶;現在突然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他們會安分嗎?

  只是,他們還能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可他呢?

  想到這裡,洛青雲低下頭,神色不禁有些黯然。

  洛傾雪閉上眼深吸口氣,「弄錯,我多希望是自己弄錯了,他不是對沈月梅百般恩寵嗎?他不是覺得沈月梅善良無辜嗎?哈,哈哈……那就讓他以為沈月梅便是當年的馮望月好了;我洛氏傾雪,永遠都只是洛氏傾雪!」

  「可是,妹妹,你……」洛青雲想要安慰的話卻終究不知道該如何出口。

  「別說了,我不會原諒他的,絕不!」

  膽敢在接風宴上,文武百官,無數官眷面前與她難堪;他想要的,以為她當真不理解嗎?那沈月梅又給她吹了什麼枕頭風,讓他連一國太子的鳳都都不要了,來為難她這個小女子,呵,呵呵。

  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外人來為難自己的女兒,這樣的事情也唯有他鳳城歌才能做得出來了吧;既然他沒有當自己是他的女兒,那自己又何苦要奉其為父,以他對母親所做過的那些事情,便是將他千刀萬剮了,她都不覺得足以洩憤。

  洛青雲抿了抿唇,要開口的話卻終究沒能說出來。

  「妹妹,不難過。」洛傾寒抬手,用衣袖輕輕地擦拭著洛傾雪眼角的淚滴,說實話;在初始聽到洛傾雪的話時,他還是有些愣怔。

  縱使表面上,表現得再清冷,再不在乎,到底也只是個孩子;他不如洛傾雪,年輕的身子裡卻是兩世滄桑的靈魂;他曾經對父親也有過美好的期待,對父親這兩個神聖的字眼有著無數的敬仰和儒慕;只可惜,洛永煦那樣的做法卻讓他非常的失望,然後漸漸的,漸漸的,就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他有時候也曾經任性的想過,如果洛永煦不是他的父親該多好;可當真這一天來臨時,他卻有些說不清楚了。鳳城歌是什麼樣的人他自然清楚,清君側,斬佞臣,大刀闊斧以太子之名將鳳臨國整治地僅僅有條,有這樣的父親,他心中隱隱也是有著驕傲的;只是看到妹妹這般痛苦的模樣,那個人縱使再有能耐,再讓他儒慕,可他害妹妹傷心了,這就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母親已經沒有了,這個妹妹便是比他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的,誰讓她傷心,誰讓她難過,那邊是他洛傾寒的仇人,就算是他們的親生父親也不例外。

  洛傾雪轉頭瞧著洛傾寒,「哥哥,你會不會想要……」

  「不!」或許這就是雙生子之間的好處,縱使洛傾雪的話還沒說完,光是看著她的眼神他就知道她要問的是什麼;他搖搖頭,輕輕地擦拭著她眼角不住滑落的淚珠,「妹妹乖,不哭,不哭;你說不原諒,那就不原諒。」

  「哥哥!」洛傾雪猛然將自己埋進他的懷抱裡。

  她知道的,她一直知道的;他們是上天創造的一胎雙生子,他們是註定今生要陪伴彼此的人;她從來都知道,自母親去後,哥哥便把自己當成了他的唯一,所以不管自己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完成,可這樣的他,讓她心頭有愧啊。

  「乖,妹妹乖!」

  洛傾寒卻不這麼覺得,反而將一切都當做是理所當然的;既然上天創造他們時讓他成為了他的哥哥,讓他伴隨著她出生,那定然是她生下來沒有辦法照顧好自己,上天才讓他來照顧她的。

  一定是這樣的。

  洛青雲眉宇微微顰蹙著,薄唇嚅了嚅,還沒說出話來就被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打斷。

  「咚,咚咚。」

  「什麼事?」他眉宇微微顰蹙著,語氣有些不善。

  「老爺遣人過來,請小姐和少爺去主院一趟。」錦笙的聲音帶著些許無奈,轉頭看向那一群站在旁邊,或低頭數螞蟻,或抬頭望天空的人,在心中搖搖頭。

  洛傾雪深吸口氣,眉宇微微顰蹙著,「嗯,知道了,就去。」

  「大少爺,老爺說讓您先回院子。」出門時,前來傳話的平喜卻是攔住了洛青雲的腳步。

  「你什麼意思?」洛青雲面色一沉。

  平喜卻是不卑不亢,「老爺說有些話想單獨與小姐和少爺說的,大少爺還請不要為難奴才。」

  「大哥,沒事的。」洛傾雪轉頭看向洛青雲,「無論如何,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大哥。」

  洛青雲抿著唇,點點頭,看向平喜時卻帶著狠戾,「你最好將小姐、少爺都照顧好了;若他們有半點損失,我拿你是問。」

  「奴才不敢。」平喜始終保持著躬身的動作,直到洛青雲走出好遠之後他這才起身,朝著洛傾寒和洛傾雪道,「少爺,小姐,請!」

  ……

  主院中。

  洛永煦遣散了所有的下人,僅留下平喜侯在門外。

  「傾雪見過父親。」「見過父親。」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洛永煦抬起頭來,看著那樣青春的洛傾雪,洋溢著活潑和單純,這樣的洛傾雪是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那麼的……那麼的……就好像當年的月兒一般,只是有些事情,終究是到了真相大白的時候了,「都起身,坐吧。」

  「謝父親。」兄妹兩人並排坐在相鄰的兩張座椅上。

  洛永煦瞧著洛傾雪那紅腫的眼眶,瞧著洛傾寒那不悅的眉宇,心頭嘆口氣,「丫頭都知道了吧。」

  「……」洛傾雪的身子明顯一怔,她帶著些許不解轉頭看向洛永煦,丫頭,丫頭;他從來沒有這般叫過她,丫頭。

  洛永煦嘴角微微勾著,帶著些許的苦澀,「雖然我的確非常的混賬,也曾經做過無數的糊塗事;但有些事情我想也是時候告訴你們了。」

  「父親請說。」洛傾雪深吸口氣。

  「你們的母親,馮望月,我……」洛永煦說著搖搖頭,「我知道傾雪你知道很多事情,那些事情我不能說不是真的,對馮素煙,我動過心,愛過十幾年;但對你們的母親我並不是真的那麼的無動於衷。都說少年父親老來伴,那時,你母親至少是我要走過一生的人,十幾年的感情,又當真是那麼淺薄的嗎?只是……呵呵,你們或許從來都不知道吧。」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從來沒有見到過洛永煦這般頹廢的表情。

  「月兒,月兒,她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不說;如果不是她可以的引導,我又怎麼會以為自己愛上的是馮素煙,我又怎麼會做出那些混賬事來。呵呵,月兒她啊……」

  說起馮望月,洛永煦的眉眼間充斥著的又愛又恨的複雜感情,「也便是如今我才明白,原來她的心裡,果然另有其人。」

  「……」洛傾雪薄唇嚅了嚅,卻終究沒有說出話來,這種時候任何的安慰都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那個人想來應該就是鳳臨太子鳳城歌了吧。」洛永煦轉頭盯著洛傾雪眼神灼灼,「我終於明白,終於明白為什麼她從來都那麼拒絕我觸碰,你們或許都不知道,除了新婚那夜,我們之間甚至……」說到這裡他嘴角有些苦澀,「算了,與你們說這些做什麼。」

  可就算他不說,洛傾雪又豈能當真不明白;只是她默默地在心頭補充了一句,只怕新婚那夜,與他在一起的也不是馮望月吧。

  算算時間,那個時候馮望月只怕也是剛發現自己有了身孕,最是危險的時候,又怎麼會與他做那樣的事情;只是不知道那個李代桃僵的人,到底是誰。

  「……」

  洛傾雪有些不解,看向洛永煦,「父親喚我們前來,到底想說什麼?」

  「呵呵,說什麼,想說什麼呢?」洛永煦幾近貪婪地看著洛傾雪的那張臉,強咽下那些將要沖出喉頭的話,搖搖頭,「傾雪今日表現得很好,皇帝那裡,你不必擔心。」

  擔心?她才不會擔心呢。

  直覺告訴她,洛永煦肯定有事情瞞著她們,可他為什麼不說呢。

  「是,多謝父親,如果父親沒有其他事情,那女兒便先告退了。」洛傾雪起身,朝著他行了個萬福禮。

  「行了,今兒你也累了,也早些回去歇著吧。」洛永煦罷了罷手。

  從主院出來,洛傾雪卻是一頭霧水,轉頭看向洛傾寒,「父親他到底想說什麼?」

  「……」洛傾寒搖搖頭,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髮,「沒事,妹妹別再傷心了。」

  「哥哥,告訴我,你當真不想認那個人嗎?」

  任由洛傾寒將她擁入懷中,洛傾雪踮起腳尖在他耳畔輕聲道;若是認了那個人,以長歸送來的情報,哥哥可就是他唯一的兒子,這往後的鳳臨國皇位定會落到他的身上,只是哥哥這樣的性格,他會喜歡嗎?

  洛傾寒低下頭,有些無奈地揉了揉洛傾雪的髮絲,「妹妹,別亂想。」

  對於他來說,洛傾雪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其他,都不重要;什麼皇位,什麼太子,統統都是身外之物而已。

  「哥哥,有你,真好!」洛傾雪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那讓人安心的味道,或許他真的是上天派給她的守護神,所以註定了他們此生都要這麼相互守護在一起。

  ……

  「不,不會的,不會的。」

  被容末遣人送回驛站之後的鳳城歌仍舊不斷地呢喃著,他拉著容末的手,「告訴我,不是,不是對不對?」

  「……」容末眉宇微微顰蹙著。

  「真的好像,好像。」鳳城歌有些呆滯的臉上在說起洛傾雪的時候,終於有了些許的神采;「當初的月兒也是那樣,一襲鵝黃色的衣衫,宛若仙女般走到我的面前,呵呵……她是那麼的溫柔……」

  說著,他好似有覺察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坐起來,一把揪住容末的衣襟,「你故意的!」

  「容末不知太子再說什麼。」

  容末眉宇透著冷冽,抬手不自覺地運氣了內勁輕輕拂開鳳城歌的手,「你喝醉了,還是好好休息一晚吧。」

  鳳城歌哪裡是醉了,他只是 有些承受不住那樣的事實而已;只是能夠做到一國太子的人又豈是那般好糊弄的,他轉頭雙眼微瞇瞧著盤腿懶懶地坐在軟榻上的容末,深吸口氣,陡然眼前一亮,「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容末轉頭瞧著他,眉梢淺揚。

  「果然你早就知道了!」鳳城歌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那將容末抓起來狠狠暴揍一頓的沖動,以盡量平緩的語氣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容末那好看的眉朝上微微挑了挑,以眼神朝他示意道,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你!」鳳城歌顯然被容末那樣的態度氣得不輕,這也間接表明了他是故意的,竟然膽敢故意看他的笑話;猛然回想起冷風查探後回來匯報的那些,他雙眼微微瞇著看向容末,「所以,冷風也是你故意誘導的。」

  容末到底就是容末,他嘴角微勾,帶著邪肆的淺笑,既不點頭也不搖頭,端著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太子果真不愧是太子,這上好的鳳熾茶可不是別處能喝道的。」

  「容!末!」

  鳳城歌當真是有些惱了。

  容末卻仍舊不緊不慢地放下茶杯這才抬頭看著他,「容末雖然不才,可自己的名字卻是記得的,不勞太子您大駕提醒了。」

  「……」鳳城歌深吸口氣,在自己心裡不斷提醒著自己,現在不是跟容末計較的時候;好久,好久才將心頭那口悶氣被壓下去抬起頭,「說吧。」

  平日裡多智近乎妖的容末,今兒卻像是故意裝瘋賣傻般,抬起頭帶著些許無辜望著鳳城歌,「太子想讓容末說什麼?」

  「你難道就當真沒什麼想說的?」鳳城歌的心往下沉了沉。

  「也不是沒有。」容末的語氣不鹹不淡,說話的速度不急不緩,抬手將額前飄忽的碎髮別到耳後,嘴角噙著三分淺淡的笑意,「昨日容末記得曾提醒過太子,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鳳城歌雙眼半瞇著,「嗯哼。」

  「其實容末知道的也不太多,不過……如果當年那名女子當真與沈月梅如出一轍的容顏,或許太子該往靜安太長公主之女望月郡主的身上查查才是。」

  瞧著今日洛傾雪那樣心痛的表情,容末眼中劃過一絲妖冶,不過再看向鳳城歌的時候又恢復了平常的模樣,不鹹不淡,波瀾不驚。

  鳳城歌眉宇微微顰蹙著,「什麼意思?」

  「這也不是不能說。」容末淡淡地抬頭,「只是光是掌管調教三軍,也是很累的;容末想告假一段時間,如何?」

  鳳城歌頓時心頭險些噴出一口老血,累?別以為他不知道什麼掌管調教三軍,那些不都是青龍、玄武輪流去做的,他什麼時候去過?甚至若是再等一些日子,怕是三軍軍營大門朝哪處這個人都不知道了,這樣的話,他也好意思開口?

  當然,縱使如此,他心中也明白,容末不是不負責任的人;雖然大多數時間是手底下的人在執行,但也需要相當費心的。可讓他告假之後,那三軍誰去管教?尤其是那幾個刺頭,除了他可沒人掌管得了。

  「換一個條件!」

  「加撥一年的糧餉如何?」似是早就知道鳳城歌不會答應,容末臉上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而是緊接著淡淡地提出自己的意見。

  鳳城歌眉宇顰蹙,「你什麼意思?」

  「將士常年在外也是很累的,算是我這個三軍之主為他們爭取的福利不行?」容末低著頭,眼中卻劃過一道狠戾之色。

  鳳城歌抿著唇,「好!」

  「既然如此,那這字據還請太子簽字吧。」容末示意之後,身後的貼身侍衛立刻上前從袖袋中掏出一張明顯早就備好的信箋,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如果鳳城歌此刻還不知道自己被算計了,那他當真就是個傻子了。

  他深吸口氣,蓋好印章之後將那信箋丟回去,不斷提醒自己不氣,不氣。跟容末置氣,那他非得活脫脫把自己給氣死不可。

  容末瞧著那鮮紅的印鑑,這才淡笑著,「其實也沒什麼,只是那沈月梅……呵呵,是咱們平安和樂郡主做夢都想折磨的仇人呢;太子若是有空當去外面聽聽,人家都怎麼說的。得意樓的梅姬姑娘可是深受鳳臨太子寵愛,日日雨露恩榮,往後指不定就是鳳臨國的娘娘了。」

  「……」鳳城歌眉宇微微顰蹙著,「到底是哪個混賬亂說的?」

  「沈月梅難道不是你下令帶回來的?」容末好心提醒他。

  「……」鳳城歌無語。

  「沈月梅這幾日是不是病臥在床,沒有出門?」容末再次循循善誘。

  「……」鳳城歌眉宇顰蹙。

  「這病臥在床與日日雨露,累得下不來床,縱然過程不同,可結果卻是一樣的。」容末嘴角含笑,「可當真是瞧了,咱們平安郡主可最是討厭沈月梅呢;別忘了,你今兒可是當著流雲國文武百官、無數官眷的面為難於她,嘖嘖。」

  鳳城歌抿著唇,腦子卻仍舊沒有反應過來,「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容末淡笑著,「太子,這該如何,不該如何,容末已經好心提醒過了,至於其他的,你自己想吧,哦,對了,忘了告訴你,咱們的平安郡主還有個一胎雙生的哥哥,據說那可是個戀妹成癡的;至於其他的,太子就自己去查吧,容末就先告辭了。」

  鳳城歌有些氣惱,「誒,你,你給我回來!」

  可容末會聽話嗎?會嗎?

  鳳城歌抬手狠狠一巴掌拍在床榻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冷風,給我滾進來!」

  「屬下在。」冷風只覺得脊背發涼,剛才他們的對話站在暗處的他可聽得明明白白,心中不由得哀嚎,世子爺啊世子爺,您老可是害苦小的了。

  鳳城歌雙眼微微瞇著瞧著冷風,「你小子行啊,長本事了,連本太子也敢糊弄。」

  「小的哪兒敢啊。」冷風皺著眉頭。

  「哼!」鳳城歌輕哼。

  「……」冷風只覺得身子狠狠地顫了顫。

  「去查查望月郡主馮望月的事情,這次若再搞砸了,後果你自己知道的。」鳳城歌的語氣帶著三分邪氣,那邪肆凜然的模樣,讓冷風狠狠地打了個寒戰,「是,屬下明白。」

  「嘎吱!」房門闔上,獨留下鳳城歌一人半躺在床榻上,那神色慵懶的模樣;想到今日在接風宴的哪一幕一幕。

  那樣清澈的眉眼,就那麼怔怔地看著他;那樣七分相似的容顏,還有那樣……咬牙切齒的恨意,不,不對!

  鳳城歌深吸口氣,心中有一個大膽的猜測;難道,難道……

  「砰!」

  整個行宮中都聽到那一聲自太子房間裡發出的巨響,然後緊接著是他們太子那熟悉的嗓音,帶著狠戾和氣惱,「容——末!」

  「你這麼糊弄太子當真沒事?」陸謹側身趴在憑几上,看著容末,順手撚了顆花生扔到空中然後用嘴接住,嚼起來「卡崩卡崩」的。

  容末淡淡地笑著,「能有什麼事情?」

  這麼多年了,這種事情他也不是頭一回做,更何況都說天作孽猶可謂,自作孽不可活;素素之所以會對鳳城歌恨入骨髓,那可不是他的責任;他都已經很好心地提醒過他不止一次了,可他卻仍舊偏聽偏信的一意孤行,這能怪得了誰。

  聞言,陸謹確實有些不屑地癟癟嘴,心裡想著,若不是你讓下面的人有意誤導,太子又怎麼會如此;不過為了自己的小名著想,這話還是不說得好。

  「對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提親?」陸謹轉念,「若是太子發現洛傾雪是他的女兒,就憑你現在的做法,嘖嘖,想要抱得美人歸,難吶!」

  容末垂首仍舊翻看那本怎麼都沒看完的書冊,淡淡地笑著,並不語。

  難嗎?

  以素素那樣的性子,能不能承認鳳城歌尚且不容易,想要對他擺岳父大人的譜兒,那可是難了!更何況,他與素素兩世相知相愛的感情,可不是他們這些人能理解了。

  不是他自戀,也不是他自信;但是如果非要讓素素從他與鳳城歌之間選一個,他相信素素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他;就如同他一般。

  這些事情陸謹自然是不理解了,他仍舊很是不解容末的淡然,「你說,你這麼折騰太子有什麼好處?」

  「……」容末垂首不語。

  「卡崩!」陸謹再次扔出一顆花生,然後看向容末,「都說這岳父岳父,我怎麼就覺得這太子當真是到了八輩子的黴了,才會遇上你這麼個女婿,嘖嘖……」

  ……

  容末頓時放下書卷,抬起頭眉梢淺揚,轉頭看向陸謹,「近日輪到青龍回三軍總部駐守,西海那邊剛好缺一個領軍人物,我瞧著你挺閒的……」

  「不,不,師兄我錯了還不成嗎?」陸謹頓時臉色垮了下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能遇上你這麼個女婿,那可是太子三生修來的福分吶。師兄,師兄……」

  容末沒好氣地冷哼,「還呆著幹什麼,當真想去西海?」

  「……師兄,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哈。」

  聞言,陸謹趕緊腳底抹油,心裡卻是憤憤的,果然別說是太子,就算他有女兒也不會嫁給這樣的人呃;什麼人吶,這是,簡直是……簡直是……

  容末垂下眼瞼,瞧著書卷上的內容,嘴角卻是帶著淡淡的笑意;他這麼折騰鳳城歌,從另一個層面來講,何嘗不是在幫他。

  素素那丫頭,現在心頭可是憋著口氣呢!

  那口氣若是不想辦法讓她撒出來,到時候憋壞了,他找誰說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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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2-14 08:17 AM

第108章:滴血親,舊事再重提

  白雲閒庭,藍天碧海間,清風悠悠;畫舫隨風,清波逐流。

  應邀出門的鳳城歌始終眼瞼低垂,眉宇微微顰蹙著,帶著些許不善又好似心事匆匆的模樣,寬袖拂過茶几,那完美的素手輕執酒杯,羊脂白玉的杯子在他指尖盈光流轉,抬手仰頭,一飲而盡。

  「瞧著鳳太子似有心事?」雲景疏眉宇清朗,唇間勾勒著恰到好處的笑意,那溫潤清朗宛若三月春風的笑,好似那陽光般,和煦而又醉人。

  畫舫甲板上,琴師醉心音樂,輕聲彈唱,聲音悠揚動人;舞姬水袖輕甩,柳腰擺動,沉心舞蹈;邊上是兩國作陪的臣子,臉上都帶著歡樂的笑。

  鳳城歌抬首,眼底飛快地劃過一道疑惑,衣袂隨風翩躚,瞧著那湖上的柔波,眼底漸漸變得暗沉,「三皇子多慮了。」

  「……鳳太子,請!」

  雲景疏也不解釋只是淡淡地笑著,端起酒杯朝鳳城歌揚了揚,然後淡笑著一飲而盡,「不久前是皇姑姑望月郡主的忌日,表妹心情不好,昨日之事,本皇子代表妹向鳳太子致歉,還望鳳太子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與表妹一般計較才是。」

  「表妹?」鳳城歌眉梢淺揚,心裡卻猛然浮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雖然還沒有完全確定,但從洛傾雪看向他時那毫不掩飾的埋怨和憎恨,從容末那幸災樂禍的行為看來,洛傾雪應該就是他的女兒;這個雲景疏對傾雪有意?

  雲景疏仍舊笑得溫和,殊不知卻已經在短短片刻間淪為了鳳城歌心目中覬覦他寶貝女兒的狼崽子;幾乎本能地他進入了警惕的狀態,不過陡然念頭一轉,好似想到什麼,他淡笑著,「瞧著三皇子對平安和樂郡主很是關心?」

  「呵呵,皇姑姑去得早,表妹她……其實過得很苦。」語氣幽深中似又帶著些許的關懷和慨嘆,雲景疏眼瞼低垂,掩去眼底的情緒波動淡笑著,「罷了,我說這些做什麼;皇姑姑往日對我們這些小輩也極是照顧,如今她不在了,我們自然應該對表妹多一份關懷的。」

  這樣的答案很明顯,鳳城歌並不滿意,「哦?」

  「呵呵,都說鳳太子目光如炬,果然當真是什麼都瞞不住你。」雲景疏也不掩飾,反而笑得坦坦蕩蕩,「表妹她生性通透,端莊清華又不失女兒家的俏皮可愛,那樣的她……真的很難讓人不動心。」

  「咯噔!」鳳城歌頓時眉宇微微顰蹙著,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幽暗,「這麼說,三皇子對平安和樂郡主有意?」

  雲景疏搖搖頭,「表妹向來極有自己的主意,我……不想讓她不開心。」

  「……」鳳城歌陡然有些明白了;想到容末那得意洋洋的笑,他腦子裡也瞬間浮起一個念頭;原本對雲景疏那想搶走自己寶貝女兒狼崽子的形象頓時也好了很多;頓時心情好了不少,「呵呵,女兒家面皮薄,多口是心非;平安郡主又是生母早逝,洛候爺朝中事務繁忙對她也極少關懷,若是三皇子能多花些心思,想來平安郡主動心也是遲早的事情。」

  雲景疏轉頭看向鳳城歌倒是有些好奇,他這是鼓勵自己去追求洛傾雪?

  「呵呵,鳳太子說得是,倒是本皇子有些躑躅了。」

  「男子漢大丈夫,想要就去爭取;這麼磨磨蹭蹭的,到了哪日她被別人捷足先登,那可就當真是該傷心了。」鳳城歌似是覺得還不夠,猛然再下一記猛料,「對了,聽說望月郡主當年對洛候爺很是鍾情?」

  雲景疏眉宇微微顰蹙著,心裡卻是沉了沉;對鳳城歌不斷打量馮望月和洛傾雪的消息有些好奇,可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淡笑著,「皇姑姑是最在乎禮教之人,出嫁從夫,無所謂鍾情不鍾情。」

  「……」鳳城歌淡笑著,並不言語;只是心裡卻有些微微沉著。

  「聽聞鳳臨此次出使乃為和親而來,不知是為哪位皇子選妃?還是鳳太子你……」陡然雲景疏話題一轉,淡淡地笑著,轉頭看向那古井微瀾的湖面;「昨日接風宴上的名門閨秀,佳麗名媛,不知看上了誰?」

  話音未落,再聯想到剛才鳳城歌一直詢問洛傾雪的話,他的心裡頓時咯噔一聲,低首垂眸,斂去眸底的情緒波動和不安,難道他們看上的是表妹洛傾雪?

  不,不會的,不會的。深吸口氣,他努力地安慰自己。

  瞧著他那緊張兮兮的模樣,鳳城歌又豈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卻並不點破,「呵呵,鳳臨、流雲世代交好,至於和親之事,容後再議吧。」

  只要不是看上了洛傾雪,雲景疏便覺得無所謂了;猛然想到自己出門時,九皇妹拉著自己那含羞帶怯的話,轉頭看向鳳城歌身後,卻發現沒有任何人影時,頓時眼底有些黯然,「咦,怎麼容公子今日沒來?」

  「他那人脾氣向來不好,奇奇怪怪的,不用管他。」鳳城歌擺擺手。

  「呵呵,話雖如此,可正所謂原來是客,這若是怠慢了容公子那可就是本皇子的不是了。」雲景疏眉宇微微顰蹙著,那個被喚作容末的人實在是太奇怪了;瞧著鳳城歌對他的態度,分明帶著點點敵意,可卻又好似非常的信任,那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

  鳳城歌搖搖頭,「不礙事。」

  「……」可他越是這樣說,雲景疏的心裡便越發的不安。

  「鳳太子遠道而來,恐沒有欣賞過咱們這美麗的青湖吧,呵呵……這青湖之水來自怒江,稍晚些時候讓下面的廚娘們做一頓全魚宴,讓鳳太子也嘗嘗,這雀彩魚可是只有這個時節的青湖才有,過了這個時間想要,那可就要等到明年了。」一名身著旭日東升朝服的男子起身,淡笑著。

  雲景疏朝那人遞過去一個贊揚的眼神,「也是,光顧著聊天,本皇子竟然都忘了這一茬了;梓旭,立刻讓下面的人撒網捕魚。」

  「是!」原本低頭立在雲景疏身後的梓旭立刻應聲而去。

  「呵呵,難得如此春光,咱們盡情的吃喝,可別辜負了這難得的春色。」雲景疏朝鳳城歌再次舉杯,「鳳太子,請!」

  「三皇子,請!」鳳城歌同樣回以一禮。

  後面那些客套的言論,你來我往的試探,鳳城歌都有些疲於應付;只是心裡卻始終記掛著那件怎麼都放不下的事情。

  ……

  下午傍晚時分,知道太陽落幕之後,大家這才分頭散去。

  回到驛站,鳳城歌滿身疲憊回到房間,整個人懶懶地倚著憑几,眉宇顰蹙著,「來福,備水,本宮要沐浴更衣。」

  「是。」來福立刻應聲而去。

  「咚,咚咚。」

  只是水還沒准備好,卻是等來了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他深吸口氣,眉宇微微顰蹙著,「誰啊?」

  「太子,是冷風冷護衛回來了。」來福的聲音在門邊響起,有些小心翼翼又帶著些許的試探,「要讓他現在進來嗎,還是待太子沐浴更衣之後再行召見?」

  鳳城歌深吸口氣,想到雲景疏談笑間無意說起的那幾句話,他的心卻怎麼都有些平靜不下來;「讓他進來。」

  「那熱水?」來福再次開口。

  「你不知道等會兒再上?囉囉嗦嗦的,什麼事情都要本宮親自安排,本宮用你做什麼。」

  本來因為容末那些模稜兩可的話,因為那被他鄙視刁難的洛傾雪有可能是他親生女兒的消息,他本來就滿腔不安,一顆心忽上忽下的;這來福還在他面前囉囉嗦嗦,當真是自個兒往槍口上撞了。

  來福立刻躬身,「是,奴婢這就吩咐下去。」

  話音未落,整個人竟像是落荒而逃一般;前兩日瞧著自家太子的心情不錯的啊,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讓自家太子的脾氣變得如此暴躁,甚至比之前更加的……

  來福的心裡正腹誹著,難道是因為沈姑娘的病?可太子這才剛從外面遊湖歸來,呂太醫也還沒有來得及向太子稟告吧,更何況沈姑娘的病情如今越發的好了,估計再養兩日都能夠侍寢了,也許……可能……自家太子真的像是呂太醫說的那樣,穀欠火憋得太久,所以才會這樣脾氣失常,看來他是得好好安排一下,或許還能給自家太子一個驚喜呢。

  自家太子都多久沒有近過女色了,雖然沈姑娘的出身是低了一些,不過如果她能夠給自家太子剩下一男半女,那可算是為整個鳳臨國做貢獻了。

  當然來福的這些小心思鳳城歌自然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如果早知道,後面也不會發生哪些讓他追悔莫及的事情了。

  「屬下見過太子。」冷風足尖輕點,進屋之後在鳳城歌面前,單膝跪地;始終低著頭,面帶恭謹。

  「行了,免禮平身。」鳳城歌此刻心中正是焦急,連因為疲累而懶懶倚著憑几的身子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傾看向冷風,「怎麼樣,事情查探得如何了?」

  冷風低著頭,「回太子話,已經查清楚了。」

  「結果如何?」鳳城歌眉宇微微顰蹙著,那語氣中還明顯帶著連他都沒有察覺的一絲絲欣喜還有著期待;期待……到底期待什麼他有些說不清楚,但自從看到洛傾雪真容的那一剎那,那種無法言說的感覺讓他,讓他……

  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那種震撼還帶著不敢置信,那種夾雜著愧疚的後悔……

  後悔!

  默默地品味著那兩個字,鳳城歌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貌似有這麼個寶貝女兒也是個不錯的結果;女兒啊,像月兒一般的女兒,他真的恨不能……恨不能此刻就能將她捧在手心,將鳳臨國所有的珍寶全部都捧到她的面前只為換她的展演一笑。

  陡然眼前畫面流轉,他好似又看到了她那冷冽的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的目光,那個該死的容末到底在他寶貝女兒面前說了些什麼!

  「太子,太子?」冷風跪在地上,薄唇開開合合到底說了些什麼,鳳城歌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如今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而後又陡然變得冷冽的表情,讓冷風不由得心生疑惑;急促地輕喚兩聲,他眉宇微微顰蹙著。

  「啊?」

  終於從自己的心緒裡回過神來,鳳城歌眉宇微微顰蹙著,「你說什麼?」

  「……」冷風只覺得很是無語,不過誰讓人家是主子呢,他這個做屬下的就算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恭恭謹謹地將事情再重復一遍,「據調查,當年望月郡主下嫁鎮北侯次子洛永煦,乃靜安太長公主一手安排的,望月郡主出嫁七月之後產下一對雙生子;流雲國太祖皇帝聞訊,很是開心,立刻下令賜封洛傾寒為世子,承襲爵位,洛傾雪為平安和樂郡主,享二品公主俸祿。」

  鳳城歌深吸口氣,「七月,七月,當真只有七個月?她幾月出嫁?」

  「十一月出嫁,次年六月產子。」冷風聲音清脆,擲地有聲。

  「竟然真的是這樣?」鳳城歌只覺得心中一陣狂喜,當年他與那月兒正是在九月時,九月金秋,他還記得,他永遠無法忘記那樣的場景,洛傾寒,洛傾雪……她是否也是念著自己的。

  因為流落民間時,他只能告訴旁人他叫冷寒。

  鳳城歌的心裡很是悸動,手都微微顫抖著,是他的,是他的,他們是他鳳城歌的孩子,肯定是的。

  從未見過自家太子這樣悸動的神色,冷風眉宇微微顰蹙著,「太子,您沒事吧?」

  「啊?沒,沒事。」鳳城歌搖搖頭,嘴角的笑意卻怎麼都掩飾不住;女兒,他有女兒了,哈,哈哈……他有女兒了;跟月兒長得那麼像,那麼的漂亮,那麼的直率,那麼的坦誠,一如當年的月兒;兒子,對了,他還有兒子……

  龍鳳呈祥,天降雙喜!

  他們可都是上天賜給他鳳城歌的寶貝兒呢,不,他鳳城歌的孩子怎麼能叫別人做父親呢,「立刻准備車架,本太子要去鎮北侯府拜訪。」

  「……」冷風無語地望瞭望已經完全暗下來的天幕,低著頭,「太子,現在已經戌時了。」

  「戌時了?」鳳城歌眉宇微微顰蹙著,「怎麼會這麼快?」

  冷風,「……」

  「不,不行。」鳳城歌猛然想到,以洛傾雪如今對他的誤解和憎恨,只怕是怎麼都不會原諒自己的,更別說跟他相認,怎麼辦呢,怎麼辦呢?

  容末,容末對了!

  不過他會幫自己嗎?才怪!

  「吩咐下去,將咱們帶來的珍寶全都准備好,明兒一大早全都送到鎮北侯府去。」鳳城歌擺擺手,「行了,你也先下去吧。」

  「是。」冷風低著頭嚅了嚅唇,原本有什麼話想要說,可終究卻只能咽回到肚子裡。

  只是這些,向來心思縝密的鳳城歌卻沒有發現,他此刻心裡激動得都快要飛上天了;他鳳城歌有女兒,還是他最心愛的女子給他生的女兒,哈,哈哈……

  女兒,女兒。

  只是想到馮望月,他的心又不禁沉了沉,「冷風,冷風?」

  「……」

  面前仍舊空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鳳城歌抬起頭,眉宇頓時染上三分冷冽之色,揚聲,「來人吶。」

  「奴婢在。」來福的身子顫了顫。

  「冷風人呢?」瞧著立在面前的來福,鳳城歌語氣很是不善。

  「……奴婢這就去請冷護衛過來。」來福心中很是無語,很想說不是您讓冷護衛退下的嗎,不過感受到自家太子那灼熱的厲光,他卻沒有那個勇氣,只能任勞任怨了。

  此刻鳳城歌卻還在想著,第一次見自家寶貝女兒要穿什麼呢?

  朝服?不,不行,搞得那麼正式,萬一嚇著自家寶貝女兒了怎麼辦?

  常服?可穿哪一套比較好呢,也不知道自家寶貝女兒喜歡什麼顏色,昨天有沒有被自己嚇到,她會不會還很討厭自己啊?

  如果她還在生自己的氣怎麼辦?她會不會不想見自己啊?

  怎麼辦,怎麼辦?

  就憑一個消息,鳳城歌此刻根本就沒有時間和心思去想洛傾雪和洛傾寒兄妹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他已經認定了,那就是他的兒女,此刻卻很是懊惱。

  「屬下見過太子。」冷風神色悠悠地跟著來福而來。

  鳳城歌的心思總算是清醒了些,轉頭朝來福使了個眼色,來福立刻會意地退出房間,還很是體貼地闔上房門。

  「本宮問你,馮望月到底是怎麼死的?」說起馮望月,鳳城歌的心裡有些鈍痛。

  「……纏綿病榻,不治身亡。」冷風的語氣一如既往,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不治身亡?」鳳城歌不禁倒抽一口涼氣,「什麼病症?」

  馮望月乃靜安太長公主之女,同樣也是太祖皇帝欽封的望月郡主;如果說是一般人家的女兒還有可能,生病之後無錢醫治,或許會不治身亡;但她身份尊榮,就算是出嫁了身份也是極為顯赫的,又怎麼會不治身亡?

  冷風低著頭,抿了抿唇,深吸口氣,然後吐出四個字,「據傳來的消息,望月郡主身染沉痾,纏綿病榻,再加上心情鬱結,最後抑鬱身亡。」

  「抑鬱身亡?」鳳城歌眉宇微微顰蹙著。

  「那也不應該啊,如果本太子沒有記錯,幾年前高山族出土兩支參王,最後皆被靜安太長公主討了去;便是馮望月病得再嚴重,也不可能那麼快就去了的。」鳳城歌的語氣沉了沉,要知道參王啊,那可不是什麼東西都能被稱作參王的,那可是延年益壽的好藥啊。

  冷風低著頭,「傳聞,兩枚參王,最後一枚落入洛老夫人孟氏之手,一枚被望月郡主的庶妹馮素煙討了去……」

  「……什麼?」鳳城歌猛然抬起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冷風低著頭並沒有說話。

  「然後呢?」鳳城歌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怒火。

  「望月郡主對馮素煙這個庶妹很是疼愛,甚至愛屋及烏對馮素煙的女兒宋芊芊也是疼愛到了骨子裡;甚至比自己的親生女兒都還要好。」

  鳳城歌的心頓時抽疼了下,猛然眼前好似又浮現出洛傾雪那冷冷地睨著他的眼神,那樣清冷的眸子,怪不得,怪不得!

  那可是他的女兒啊,他們的女兒啊;月兒,你,你怎麼狠得下心!

  「繼續說!」鳳城歌深吸口氣。

  「因為望月郡主之故,平安郡主對馮素煙、宋芊芊母女也很是疼愛,不過……」陡然像是想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辦,冷風的話陡然頓了頓。

  鳳城歌眉宇微微顰蹙著,「不過什麼?」

  「傳聞望月郡主逝世之後,平安郡主傷心過度,被馮素煙、宋芊芊母女帶往相國寺休養;在相國寺時,平安郡主被磕傷了腦袋,至於原因卻沒有人知道。」冷風眉宇微微顰蹙著,「不過從那時候開始,平安郡主對馮素煙和宋芊芊母女的態度卻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嗯哼?」鳳城歌不置一詞。

  「雲都坊間更有傳聞,馮素煙與洛永煦早已經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那宋芊芊或許並不是宋廉青的遺腹子,而是洛永煦藍田種玉的私生女呢。」冷風低著頭。

  「哦?」鳳城歌深吸口氣,語氣卻沒有絲毫的變化;當然前提是忽略他緊緊抓著憑几的手,以及那泛白的指節,「居然還有這種事情?」

  冷風低著頭,「……」

  「然後呢?」鳳城歌強忍著想去將洛永煦暴揍一頓的沖動,不過想到自己當初對馮望月所做的那些;雖然他真的不是有心,可到底還是傷害了她。

  「聽當年一些知情人所言,三年前宋家城南別院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馮素煙突然病臥在床,宋家將這母女兩人送走麗城別院休養的路上,遭遇賊寇,馮素煙為護女身亡,宋芊芊獨自前往麗城,不日前才回到雲都;據說,當年在城南宋家別院,宋老夫人一怒之下曾要求洛永煦與宋芊芊滴血驗親,可最後卻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好像是靜安太長公主介入,事情不了了之。」冷風眉宇微微顰蹙著,「不過這些都是坊間的傳言,屬下也不知真假。」

  鳳城歌深吸口氣,「正所謂無風不起浪,當年馮望月、馮素煙與洛永煦三人之間的情感糾葛本太子也曾聽聞過一些,卻不想……」

  原以為月兒只是普通人家的大小姐,卻原來自始至終都是他查錯了方向。

  流雲國三朝最受寵的公主雲靜安唯一的女兒,他真的是做夢都想不到月兒竟然會有這樣尊榮的身份;還有他們的女兒,平安和樂郡主,那樣的殊榮……

  皇家的殊榮並不好受,倒是不知道雲氏皇族對她們的寵愛有幾分真心在裡面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他鳳城歌的女兒,自然是要全天下最好的。

  「望月郡主的陵墓在城外玉琉山。」不等鳳城歌開口,冷風已經直接說出來了。

  鳳城歌的心猛然沉了沉,點點頭,「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冷風應聲剛要走;卻又聽到背後傳來鳳城歌的話,「安排下去,明天本太子要去鎮北侯府拜訪,其他事情讓他們自己安排吧。」

  「是!」冷風應聲。

  隔天,天氣仍舊很好,辰時剛過,嬌懶的日頭懶洋洋地爬上了天空,合著那乍暖還寒的風,照耀著整個大地。

  「小姐,聽說鳳臨使臣送來不少好東西,大夫人讓您也過去挑兩件呢。」錦書敲了敲門。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鳳臨使臣送來的?」

  「聽說可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寶呢,還有那傳說中的鮫人淚所制的朱釵,不過被五小姐搶了去!」錦笙抱著籮筐走過來,癟癟嘴,「也就咱家小姐,對這些東西都不熱衷。」

  輕依憑欄,洛傾雪卻完全沒有起身的意思,正所謂無功不受祿,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那鳳臨太子對自己的那明顯的不善,她可沒有把臉伸出去給別人作踐的喜好。

  「小姐,您當真不去嗎?」錦笙眉宇微微顰蹙著。

  「就這麼喜歡那些東西,這些年本小姐還少了你了?」洛傾雪沒好氣的。

  「那倒不是,只是白白便宜了那些傢夥,那得瑟的模樣瞧著可當真讓人覺得可恨。」錦笙有些氣惱,「您是沒瞧見,五、六、七三位小姐那模樣,活像是得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般。」

  華香端著托盤走過來,徑自給洛傾雪沏了杯茶呈過去,「聽聞鳳臨使隊此次前來可是為和親而來,難不成看上了咱們鎮北侯府的小姐?」

  話音落地,整個屋子裡驟然鴉雀無聲,全都緊張兮兮地看著洛傾雪。

  「你們都瞧著我做什麼。」洛傾雪淡笑著,「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那鳳臨太子對我可沒什麼好臉色;便是要和親也輪不到我;再說那些東西既然是鳳臨使臣送來的,誰拿的,讓誰和親去唄;行了,都圍在一起做什麼,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數名丫鬟癟癟嘴,尤其是錦笙那小財迷,心裡還很是肉痛;那可是鳳臨使臣送來的珍寶,價值千金,有市無價的珍寶,自家小姐居然還不稀罕。

  「咚,咚咚。」

  幾名丫鬟尚且沒有完全散去,陡然又聽到敲門聲,是門房的小丫鬟,「大小姐,大夫人遣了知音姑娘過來,請您過主院去一趟。」

  「怎麼回事?」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

  「這,奴婢不知。」小丫鬟站在門口,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

  洛傾雪有些無語,她就這麼可怕,想著搖搖頭倒也不為難那個小丫鬟擺擺手,「行了,我知道;你下去吧。」

  「是。」小丫鬟聞言,像是得到特赦令般,腳步飛快地退走。

  錦笙轉頭,眉頭緊蹙,「難不成是給你那烏鴉嘴說中了?」

  「呸呸呸,你說誰烏鴉嘴呢,你才烏鴉嘴。」華香心裡也很是有股不好的預感,不過卻還是死鴨子嘴硬。

  洛傾雪懶洋洋地從美人靠上起身,淡淡的任由錦笙給她披上一件薄薄的披風,眉宇微微顰蹙著,「行了,也不用刻意打扮了,走吧。」

  「……」

  「傾雪見過大伯母。」洛傾雪盈盈福身。

  姚佳氏正在清點著鳳臨使臣送來的東西,淡笑著,「你這丫頭,我知你對這些東西素來不喜;不過大伯母我可不能做那等不公平的事情,這不,你瞧,秀紫、秀琴、秀憐她們都有了,大伯母也給你挑了一個,怎麼樣,來帶上,讓大伯母瞧瞧可好看。」

  「大伯母,這……傾雪想來素淨慣了,這朱釵太過繁復,不如留給依兒吧。」洛傾雪淡淡地笑著,別開腦袋。

  「你難道還擔心大伯母虧待了依兒不成?」姚佳氏不禁覺著有些好笑。

  「怎麼會。」洛傾雪搖搖頭,「只是,這……傾雪對這些東西實在不喜。」

  「也是,誰不知道當年嫡母嫁妝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十里紅妝;以大哥和哥哥對大姐姐的厚愛,那些東西只怕最後都會成為大姐姐的嫁妝吧;嫡母的嫁妝哪樣不是稀世奇珍,大姐姐又怎麼會看得上這些。」洛秀紫的語氣陰陽怪氣。

  洛秀琴輕輕地扯了下洛秀紫的衣角,「六姐,你別說了。」

  「怎麼,難道我還說錯了?」洛秀紫的面色陡然沉了下去。

  「……」洛傾雪淡淡的笑著,也不說話;「大伯母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傾雪就先告辭了,這……母親三年的大忌雖然過了,但六月份的除服禮,傾雪想為母親焚燒千遍往生咒,祈禱母親來世順遂安平。」

  姚佳氏眼神不由得有些黯然,「哎,你這丫頭;可當真是,你母親若當真泉下有知,也是該高興的。」

  「那傾雪便先告退了。」洛傾雪福了福身,面無表情。

  「咦,大家都在啊。」

  洛傾雪未來得及離開,便聽見洛永煦的話,眾人轉頭,入目瞧見那正與洛永煦、洛傾澤談笑風生的男子;洛傾雪低著頭,嘴角帶著些許冷笑,宛若閒庭散步般,既不顯得急迫,也表現得熱絡;就那麼淡淡的面無表情。

  「平安參見鳳臨太子。」洛傾雪雙手搭在腰間行了個萬福禮,然後這才轉頭看向洛永煦和洛傾澤,「父親,澤哥哥。」

  兩人點點頭,轉頭看向鳳城歌。

  「啊,哦,快請起請起。」聽到洛傾雪那聲父親,鳳城歌只覺得心都快跳出來了,可實現掃過旁邊的洛永煦時,俏臉卻陡然沉了下去,他的女兒憑什麼要叫別人父親。她可都還沒有叫過他這個正牌父親呢。

  鳳城歌淡笑著,「平安不必拘禮,坐吧。」

  「……」洛傾雪仍舊立在一處卻並沒有說話而是轉頭看向洛永煦。

  「既然太子讓你坐,你就坐吧。」洛永煦點點頭。

  「是。」洛傾雪這才再次福身之後,到座位的最末端坐下。

  姚佳氏瞧著鳳城歌那看向洛傾雪時灼熱的目光,心頭不禁有些不好的預感,眉宇微微顰蹙著,可現在哪有她說話的餘地。

  「太子,太子?」洛永煦的面上也帶著疑惑,臉色也不太好看。

  鳳城歌回過神來,卻完全沒有理會洛永煦而是轉頭看向來福,「對了今兒讓下面的人送了些鳳臨的特產過來,不知道平安還喜歡嗎?」

  「……」洛傾雪低著頭,卻並沒有說話。

  「鳳太子太客氣了,傾雪就是個孩子,如果她有什麼冒犯的地方,我這做父親的給您賠個不是;還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洛永煦面色陡然有些暗了暗。

  姚佳氏頓時不覺有些尷尬,原來這些東西全都是送給洛傾雪一個人的嗎,她還以為,還以為……想著她看向洛傾雪,面上帶著些許歉意,她還以為是送給鎮北侯府的,所以還讓洛秀憐她們每人都挑了一份,這……

  「奴婢瞧著幾位小姐對這南海鮫人淚所制的釵環倒是喜歡。」一直立在鳳城歌身後的來福陡然開口,帶著些許笑意,「太子您瞧;咦,平安郡主,難道是不喜歡嗎?」

  洛傾雪低著頭,「平安素淨慣了,帶不來這些繁復的朱釵,不過瞧著妹妹們倒是喜歡得緊,索性就送給妹妹們了,還望鳳太子別怪平安借佛獻花才是。」

  「哈,哈哈,不妨不妨,平安若是喜歡盡管送人;不過平安既然不喜歡這些,驛站哪裡還有一箱沒有蛟制過的鮫人淚,待回去之後本宮讓人給你送來;若是無聊,當彈珠玩也是可以的。」對於自己的寶貝女兒,鳳城歌可謂是相當的大方。

  來福卻是鼻翼狠狠地抽了抽,這鮫人淚就算是在鳳臨也是相當難得的,想當初三公主出嫁想討一顆嵌在鳳冠上,結果自家太子怎麼說的來著,黃金千兩,少一個字兒都不行,這……難道自家太子看上了這平安郡主,可是這年紀……是不是也忒小了些?

  洛永煦眉宇微微顰蹙著,顯然也很是擔心,「鳳太子,這……」

  「平安多謝鳳太子厚愛。」洛傾雪深吸口氣,「只是正所謂無功不受祿,這些東西,平安已然有愧,不再勞煩太子了。」

  感受到洛傾雪話中的冷漠疏離,鳳城歌的眼神陡然暗了暗,他真的好像好像抱抱她,他的女兒,可是……他有些垂頭喪氣的。

  「傾雪年紀小不會說話,不如傾澤帶太子去府上的花園逛逛?」似是感覺到洛傾雪的不自在,洛傾澤趕緊開口岔開話題。

  鳳城歌自己也明白,這種事情是急不來的,更何況就算他確定那是他的女兒又如何,難道他當真能大喇喇的沖到洛永煦門前將那些事情說出來嗎?

  想到這裡,他的眉眼暗了暗,想要要回自己的那一雙親生兒女看來還需要好好謀劃一番才是。

  「也好,本宮也正好想看看是什麼樣的水土才能養出平安這等乖巧的女兒呢。」鳳城歌別有所指。

  洛傾澤則是打著哈哈,與洛永煦一起陪著鳳城歌往門外走去;屋內又是一群女眷,心思各異。

  「呿,裝什麼大方,不就是一支朱釵嗎?本小姐不稀罕。」洛秀紫從頭上拔下那只鮫人淚的朱釵,順手往地上一扔。

  朱釵落地,發出「吭」的一聲脆響。

  洛傾雪雖然不喜,可臉色卻陡然沉了下去,瞧著洛秀紫那轉身就走的動作,輕喝一聲,「站住!」

  「怎麼?」洛秀紫仰起頭。

  「啪——」

  洛傾雪仰起頭,順手給了她一巴掌,「本小姐忍你,你就當真以為我怕了你?哼,區區庶女卻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當真以為本小姐不敢奈你作何了?」

  「你!」洛秀紫單手捂著臉,「你打我?」

  「我打了你又如何?」洛傾雪眉宇間透著厲色,「這一巴掌是教訓你,往後扔東西也要看看是什麼,鳳臨太子送來的東西,又豈是你這等下賤東西能隨便扔的,給本小姐撿起來!」

  「我不!」洛秀紫深吸口氣,聽著洛傾雪那一口一個下賤只覺得極為刺耳。

  洛傾雪面色陡然沉了沉,寬袖一甩,面無表情地信步離開,「死還是撿,你自己選一個吧,別不知死活最後連累了別人還不知道為什麼。」

  「……」

  聞言,洛秀琴趕緊將那支朱釵撿起來,「六姐,你別生氣,大姐姐她……」

  「啪!」反手一巴掌甩快洛秀琴,「裝什麼好人你!」

  「夠了!」姚佳氏卻是看不下去,她面色也很是難看,「秀紫,你做過了啊。」

  這件事情往小了說是家事,可往大了那可就是國事,還是牽扯兩國邦交的國事;若是鳳臨太子執意要追究,這洛秀紫能不能保住命還當真不好說;不過……那鳳太子對傾雪的態度,卻著實有些令人玩味。

  昨兒接風宴的時候,還明明是針鋒相對,可今兒瞧著,怎麼有些……諂媚的模樣?

  諂媚?

  姚佳氏被自己的想法怔住了,猛地搖頭,自己這到底都是在想些什麼啊,那可是一國太子啊。

  「小姐,您別生氣了。」錦笙上前,語氣溫婉,「五小姐就是那種脾氣,您也不是不知道,跟她生氣,沒得氣壞了身子還自己受罪呢!」

  洛傾雪止住腳步,嘴角斜勾,「你當真以為我在跟她生氣?哼!」

  「……」錦笙低著頭,「奴婢愚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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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2-14 08:17 AM

第109章:滴血親,給一次機會

  「若是當真要與那等愚昧無知的人置氣,本小姐怕是等不及被她們恨死也會被氣死了。」洛傾雪薄唇微微抿著,眉宇顰蹙。

  錦笙抿著唇,似懂非懂地看著洛傾雪,點點頭。

  「行了,我也不指望你們能懂多少。」洛傾雪有些無力地罷了罷手,「本小姐有些乏了。」

  正所謂傾巢之下無完卵,縱使洛秀紫、洛秀憐她們再如何的可惡,再如何的心腸惡毒,只要沒有妨礙到鎮北侯府之前她都不會管的。

  鎮北侯府,洛傾雪在心中細細地品味著這四個字,曾經以為母親拼死也要守護的地方,曾經以為那讓母親又愛又恨的地方,有些時候是不是無知一些,糊塗一些會過得更幸福;如今這整個鎮北侯府與她,到底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到底還有什麼……可以讓她堅守的;除了,曾經在這裡的生活過的母親,除了她對鎮北侯府哪有那麼一絲絲的眷戀。

  回到素瑤居。

  姚佳氏已經安排人將鳳臨使者送來的東西全都送了過來,姜嬤嬤與白嬤嬤一道正著人點算著,正准備入庫;瞧見洛傾雪一行時,頓時愣怔了下,然後上前。

  「老奴見過小姐。」

  洛傾雪罷了罷手,「不妨的,你們繼續忙吧。」

  「是,小姐。」兩人原本還有什麼話想說,可瞧著洛傾雪那略嫌疲累的倦容,想了想又不由得將要出口的話給咽了回去。

  洛傾雪雖然有些無力,不過看到她們那關切的眼神,帶著擔憂的神色,她抿了抿唇,「有話就說吧。」

  「……」頓時姜嬤嬤和白嬤嬤對視一眼,臉上不由得有些赧然;兩人推推搡搡的,最後還是姜嬤嬤站出來,轉頭掃了一眼那些鳳臨使者送來的禮物,囁囁嚅嚅,「小,小姐,那鳳臨的太子,是不是……是不是……」看上自家小姐這句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洛傾雪又怎會不知道她們心中的想法,要說這和親的人選,她能百分之百確定一定是她,可這鳳臨太子到底知不知道那件事情,容末到底有沒有告訴他那就尚未可知了。

  「行了,你們也別多想;人家既然都送來了,咱們收下就是。」洛傾雪面無表情,語氣卻是雲淡風輕,「還有你們也辛苦了,那些補品藥材你們也都挑上一些,還有那些珠釵翠環,你們幾個丫頭也去瞧瞧有沒有什麼喜歡的,也都挑一份,別說小姐我對你們偏心了啊。」

  聞言,幾位丫頭頓時眼前一亮;縱使以往被當做殺手培養的,但也不過是青春年少的少女,對那些漂亮的珠釵翠環正是癡迷的年紀,此刻聽到洛傾雪這話,自然是歡喜得緊。

  「謝謝小姐。」

  話音剛落,華香臉上的笑意還未來得及淡去猛然聽到齊悅的話,笑意不由得又淡了下來,「可是小姐,這鳳臨使者送來的東西可是有規制的,這……」

  是啊,有規制的東西可不是她們這樣身份的奴婢可以佩戴的。

  洛傾雪搖搖頭有些無奈地看向齊悅,雖然年紀不大,可處理事情卻是少年老成;這幾個丫頭中,華香最是活潑,秦霜最是沉穩,漱玉當屬中庸可卻最是圓滑的,這齊悅便是最寡言也最老成的一個;性格上倒是成了一個圓。

  「他鳳臨國的規制,難道還能管道我們流雲國來不成,讓你們拿著你們就拿著。」

  說著,她俏臉微微沉著;猛然想到鳳城歌之前那好似別有深意的話;她的眼睛不由的又亮了亮;他欠母親的,總有一日她會一點一點替母親討回來的。

  回到房間,遣走幾位丫鬟,看著她們說說笑笑結伴去挑選珠釵翠環的興奮模樣,洛傾雪只能在心中輕嘆口氣,越是簡單便越容易滿足,便越是開心幸福。

  只可惜,她這輩子,不……從上輩子就註定了,她前世、今生都得不到那樣簡單的快樂和幸福了。

  「怎麼,這麼羨慕?」猛然耳畔響起一道懶洋洋的嗓音。

  洛傾雪微笑著轉頭,果不其然那仍舊白衣勝雪,眉宇間透著清冽,宛若謫仙般的男子此刻正懶洋洋地倚著憑几,就這麼怔怔地看著她。

  「聽聞鳳臨、流雲使臣近來正在商討政事,你今兒怎地有空過來?」

  容末淡淡地笑著一把將她拉著擁入懷中,「那些事情自有陸謹安排負責。」

  「嗯哼?」洛傾雪眉梢淺揚,她以前沒有發現這傢夥忒懶了些,「你就不怕他把你的那些下屬給拐跑了?」

  「他要是有那本事,你家相公可是樂得自在了。」擁著洛傾雪,容末雙眼微微瞇著,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素素,素素……太子他……」

  說起鳳城歌,洛傾雪的面色陡然沉了下來,「別跟我說那個禽獸。」

  膽敢播種卻沒有膽量負責,就那麼玷污了一名清清白白的女子,最後卻沒種的落荒而逃,獨留下母親一人那麼辛苦的面對;未婚先孕,對於一名及笄待嫁的閨閣女子而言是多麼大的恐慌,是多麼大的挑戰,若非母親的身份特殊,若非母親有外祖母這個三朝受盡寵愛的太長公主與她謀劃周旋,她真的……真的不敢想像。

  當初的母親是頂著怎樣的壓力去與外祖母抗爭,最後才有了她和哥哥;每次,每次只要一想到這些,她就真的好後悔,好後悔曾經因為宋芊芊與母親置氣,曾經因為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與母親吵架;她……她……

  閉上眼,眼中的霧氣在眸中凝聚成的淚滴頓時從眼角滑落,落到地上發出「滴答」的一聲脆響。

  「好,不說;我們不說。」容末低下頭,在洛傾雪的耳畔輕輕落下一吻,緊緊地擁著她。

  他不是她,沒有辦法切身感受她的想法;但以他對她多年的瞭解,只怕這根源不是出在她身上,而是……那尚未謀面的岳母大人吧;未婚先孕啊,說起來他真的應該感謝當年岳母大人的堅強,不然又如何會有這般讓人心動的素素存在。

  或許,就這樣讓鳳城歌那個傢夥,受點兒氣也是好的。

  「不然我們出去走走,嗯?」

  低頭瞧著那張蒼白的小臉上,緊閉的眸子,不斷自眼角流出的淚滴;容末的眉宇微微顰蹙著,心卻陡然刺痛了一下,他壓低了嗓音道。

  洛傾雪抿著唇,點點頭,「嗯。」

  出去走走吧,走走也好;只要想到當年母親是怎樣辛苦的艱難抗爭,想到那個人走得是怎樣的俐落瀟灑,想到母親是怎樣絞盡腦汁的……

  洞房花燭夜,到底母親是怎樣瞞住洛永煦的,她不知道;但只要一想到那樣的場景;母親到底不如她命好,就算是在前世,她發現自己懷有身孕的時候,縱使雲景疏最後那般對她,可她對他真的是感激的;因為是他,在她最絕望無助的時候幫了她,至少讓她有足夠的理由留下容末最後的一雙血脈;雖然最終,是那樣的結果。

  可洛永煦到底不是雲景疏,當初他對馮素煙那樣的迷戀,若是讓他發現洞房花燭夜時,新娘卻早已經別旁人藍田種玉,只怕那場讓雲都眾人時至今日還記憶猶新的笑話,就不僅僅是笑話而已了。

  知曉洛傾雪心思細膩又極容易多想,在屋子裡留下一張信箋之後,容末單手環著她的腰,足尖輕點;離開鎮北侯府。

  ……

  城外青丘,十里青山;青湖美景,湖光山色。

  一路走來,容末雖然沒有刻意安慰她,也沒有可以的提起那些事情;但洛傾雪的心情的確是漸漸的好轉;最後緩緩地鬆懈下來,連日來都沒有睡好,眼皮漸漸地有些沉重。

  瞧著趴在自己懷中睡過去的女子,容末輕嘆口氣,對著暗處輕喝一聲,「備馬車。」

  「是!」立刻有人應聲而去。

  待洛傾雪再醒過來的時候,睜開眼瞧見那精緻的纏枝繞紋的蚊帳,撩開薄紗,聞著那縈繞的檀香,她眉宇微微顰蹙著。

  「小姐,您醒了?」

  幾乎是在她下床的瞬間,立刻就有聽到動靜的丫鬟進屋,瞧著那身著淺綠色宮裝的女子,她心中頓時了然,「容末人呢?」

  「容公子正在書房處理事情,小姐已經睡了整整兩個時辰了,可先要用點兒東西?」宮女低著頭,微微笑著;那樣自然而然的語氣。

  洛傾雪點點頭,揉了揉小腹,的確是有些餓了,「好,勞煩了。」

  「小姐太客氣了。」那宮女朝洛傾雪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臉上還帶著明顯調侃的神色;容公子在鳳臨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聽聞此次鳳臨出使是為和親而來,太子已經不僅女色十餘年,是太子的可能性極低,難道是容公子?

  洛傾雪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這名宮女也實在是……

  「不知道小姐的口味,所以讓廚子多准備了一些,小姐也嘗嘗,這些可都是我們鳳臨特有的。」宮女捂著唇,輕聲笑著。

  洛傾雪剛抬起筷子還沒來得及入口,就聽到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素素,醒了?」

  「嘻嘻,可是難得瞧見容公子對誰這般上心過呢;小姐,你可真是幸運。」那宮女朝洛傾雪投過來吸血的目光;雖然那樣的視線極為火辣,可她的眼神太過清澈,也不含絲毫的情欲。

  洛傾雪轉頭看向容末,眼中還帶著明顯的詢問。

  容末轉頭沒好氣地輕喝一聲,「紅兒,不得無禮。」

  「人家哪有無禮。」鳳青紅努了努嘴,「人家不就是好奇嘛。」

  「你還敢說!」容末面色陡然沉了下來,「看你穿的,這都是什麼東西。」

  「不好看嗎?我瞧著清荷她們穿著挺好看的呀!」鳳青紅說著還原地轉了個身,然後朝洛傾雪眨了眨眼睛,「小姐您說,好看不好看?」

  洛傾雪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轉頭看向容末,「這位是?」

  「一個瘋丫頭,不用管她。」容末側身坐到洛傾雪身側,抬手握著玉著,給洛傾雪夾了塊晶瑩剔透上面還點綴著紅紅綠綠果醬模樣的東西,然後近乎呢喃地輕聲哄著,「嘗嘗這個。」

  鳳青紅頓時眼前晶亮,「嘖嘖,難得還能看到容公子這般柔情似水的模樣,當真是鐵漢柔情啊,吶吶吶,就這麼一出也不枉我千里迢迢地追來了。」

  「……」聞言,容末頓時面色沉了沉。

  「容末。」洛傾雪再次開口,語氣間卻是染上了些許的不悅。

  「鳳臨國四皇子的麼女,平日裡被大家寵壞了,也沒個正形兒的。」容末語氣仍舊淡淡的,「你已經一整日沒有進食了,多吃點兒。」

  洛傾雪朝鳳青紅淡淡地笑了笑,「原來是鳳臨郡主,平安失禮。」

  「咦,平安,據我所知,這流雲國能自稱平安的,可就只有那傳說中流雲國獨一無二的平安和樂郡主,難道就是你?」

  話音未落,鳳青紅猛然整個腦袋湊上來。

  洛傾雪剛回過神來,面前一張放大的俏臉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呵呵,蒙太祖皇帝錯愛。」

  「什麼錯愛不錯愛的,不過容公子,你這次千方百計讓陸謹那傢夥鼓動皇伯伯出使流雲,為的可是這位獨一無二的平安郡主?」鳳青紅眉梢淺揚,側身竟然坐在椅子的扶手上,「原本皇嬸嬸還擔心你有龍陽之癖呢,現在可是能放心啦。」

  容末頓時面色黑了黑,「你胡說什麼?」

  「人家可沒胡說,鳳小小突然出嫁的事情,別告訴我不是你使得壞。」鳳青紅雙手環胸,斜靠在柱子上,眸光挑了挑,「哼,雖然我也看不慣鳳小小那拿著雞毛當令箭的模樣,不過容公子,你可也當真夠狠心的。」

  容末乾脆連眼神都懶得給她一個。

  「呿,不告訴我就不告訴我。」鳳青紅沒好氣的,「你不告訴我,我問皇伯伯去。」

  瞧著鳳青紅那氣呼呼地跑出去的模樣,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這麼讓郡主離開當真沒事嗎?」

  畢竟那女子與她可不一樣,她是太祖皇帝恩寵才能格外賜封的郡主稱號;而那少女可當真是貨真價實的皇家血脈,鳳臨國郡主啊。

  容末低著頭,「她啊,都膽敢千里迢迢獨身從鳳臨追到流雲了,你還擔心她做什麼;這小小的驛站,裡面大都是我鳳臨駐守的護衛,她還能被吃了不成?」

  「……」洛傾雪有些無語,不過話雖然有些不好聽,理卻實在是這麼個理兒。

  片刻之後,洛傾雪捂著胸口,深吸口氣,心頭只覺得有些悶悶的,看著容末夾過來的菜搖搖頭,「不吃了。」

  「你太瘦了,再多吃點兒就一口,嗯?」被洛傾雪推開容末也不惱,反而是低著頭像是哄小孩子般。

  「不要了。」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

  「不吃了也好,我們出去走走吧。」容末瞧著天色,還有些早;「這驛站雖然不大,不過風景卻是極好,平日裡你也當沒有來過的。」

  這種接待他國來使的驛站,平日裡是不會開放的;當然也是有重兵把守的,就算尊榮如洛傾雪也還當真沒有來過;索性,她點點頭。

  「啊——」

  猛然,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驚呼。

  洛傾雪的心裡陡然『咯噔』一下,她轉頭看向容末,「這……是郡主的聲音。」

  「……」容末抿了抿唇,想說不用擔憂,可看到洛傾雪那不放心的模樣,拉著她的手,「應該是從那邊傳來的,我們去瞧瞧。」

  「好。」洛傾雪深吸口氣,總覺得胸口悶悶的。

  繞過湖畔、踏過草坪,沿著九曲回廊,最後引入眼簾的赫然是百花競艷的院子。

  鳳青紅此刻正站在門前,還維持著目瞪口呆的模樣,望著裡面。

  「郡主,你沒事吧?」洛傾雪有些擔憂地蹙了蹙眉。

  容末卻是眉宇微微顰蹙著,瞧著那裡面,一陣亂哄哄嘈雜的聲音傳了出來,緊接著裡面一位衣衫不整、髮髻散亂的女子從裡面跑出來;在看到洛傾雪的時候,面色還明顯地愣怔了下,然後直接朝著外面跑去。

  「沈月梅,是她?」洛傾雪深吸口氣,轉頭看著容末,「鳳臨太子的房間?」

  容末頓時默然了,這……真的只是巧合。

  可這個巧合,鳳城歌啊鳳城歌,這可當真是連老天都不幫你,你到底再鬧什麼麼蛾子。

  「滾!」猛然從屋內傳出一聲怒吼。

  「是,是。」緊接著從裡面退出來一名太監模樣的男子。

  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傳聞鳳臨太子十五年前遣散後宮所有的妃嬪侍妾,為一名女子守身如玉,不過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素素。」容末輕聲。

  「行了,我知道了。」洛傾雪淡笑著,轉頭對著容末,「我們走吧。」

  屋內原本還很是氣惱的鳳城歌隱隱約約聽到屋外的聲音,原本還很是氣憤的心陡然懸了起來,快步走到屋外,卻剛好看到洛傾雪與容末並排離開的背影。

  「皇伯伯,你,你怎麼能白日宣淫,你……」鳳青紅指著鳳城歌,氣得面色通紅,然後緊接著也跑開了。

  鳳城歌則是心頭苦笑不已,想要追上去,可追上去說什麼呢;他深吸口氣,面色很是難看,他實在沒想到會被洛傾雪撞到這樣的場面。

  「太,太子?」來福有些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家太子垂頭喪氣的模樣。

  「哼!」鳳城歌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如果不是這個蠢奴才自作主張他又怎麼會?

  「太子若是想見平安郡主,何不直接去呢,瞧著天色,若是再晚,平安郡主可就要回府了。」雖然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自家太子見到平安郡主會露出那樣苦澀的模樣,不過瞧著沈月梅與平安郡主那相似的容顏,暗道其實自家太子看上的不是沈月梅,而是平安郡主?先前自家太子是認錯人了?

  可那平安郡主與容公子分明是兩情相悅,自家太子再橫插一腳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可為了自家太子著想,為了整個鳳臨國著想,他還是咬著牙建議道。

  鳳城歌聞言,頓時眼前一亮,對啊!

  反正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他還是與那丫頭說清楚得好;不然以那丫頭的個性,自己要什麼時候才能認回自己的那一雙兒女啊。

  想到自己連日來打聽到的消息,當然對於好聽的,入耳的他都全盤接收了,至於那些難聽的,說什麼洛傾雪刁蠻任性,草包郡主什麼的,他都自動過濾了。

  這些人,什麼眼光,他鳳城歌的女兒,那自然會是全天下最好的。

  「咚,咚咚。」

  容末眉宇微微顰蹙著,「什麼事?」

  「太子來訪。」門外的小廝輕聲道。

  洛傾雪咬牙切齒,心裡更是恨不能將鳳城歌剁碎了喂狗去;她深吸口氣,「天色不早,我要是再不回去,只怕那幾個丫頭該著急了。」

  「嗯,也好。」容末點點頭,「我讓陸謹送你回去,嗯?」

  「匡——當。」

  話音未落,陡然聽見門被撞開的聲音,鳳城歌就那麼出現在兩人的面前。

  容末眉宇微微顰蹙著,「太子,你……」

  「容末,讓我與傾雪單獨談談,如何?」鳳城歌深吸口氣,感受到洛傾雪那宛若利刃的眸光,他的心緊緊地懸著,雖然早就知道洛傾雪對他的態度不怎麼好;可誰讓他先前不知道還為了沈月梅刻意為難她;原本以為今天自鎮北侯府之後,她對自己的態度應該會好一些的,可偏偏又讓她看到那樣的場景;光是想著,他就恨不能將來福回爐重造過。

  容末轉頭看著洛傾雪,「素素?」

  「鳳臨太子若是有什麼事情直接與我流雲皇帝談就好,平安並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可眼底卻宛若冰山般,那樣沒有絲毫波動的語氣與鳳城歌來說卻是宛若重鎚般,每一個字都好似鎚在他的心上般。

  鳳城歌眉宇微微顰蹙著,「傾雪,我……」

  「鳳臨太子喚我一聲平安就好。」洛傾雪低著頭。

  「……」鳳城歌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想要暴走的沖動,轉頭瞧著容末,「出去!」

  容末淡淡的笑著,卻並不言語,而是轉頭看向洛傾雪,「素素,就給他一次機會,可好?」

  「……」

  「看在我的面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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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2-14 08:18 AM

第110章:滴血親,和親人選定!

  容末轉頭,看著洛傾雪,語氣親暱自然,眼神情深款款。

  鳳城歌則是滿臉緊張兮兮地看著洛傾雪,一副生怕她拒絕的模樣;甚至忘了容末這只緊緊盯著自己寶貝女兒的狼崽子。

  「平安身為流雲郡主,雖不知政事卻也明白兩國邦交,不容有失;既然如此,為了不至於兩國戰亂,禍及黎民,本郡主就給你這個機會。」洛傾雪面無表情,眉宇間盡是清冷;原本清澈的眸底剎那間化作幽深的寒潭,彌漫著森森寒氣。

  「……」容末抬手輕輕地替她將額前的碎髮別到耳後,小聲道,「別太勉強自己。」

  「嗯。」洛傾雪勉強地勾著嘴角。

  看著她那臉上帶著微微苦澀的模樣,容末不禁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鳳城歌,用眼神威脅道:若是敢讓素素傷心,哼!

  鳳城歌,「……」

  他現在是恨不能化身開心果,討好面前這位小姑奶奶啊喂,他這個親生父親如今還沒有一個外人的地位來得高,這裡面的辛酸苦楚他應該找誰說去;說來說去,還是自己當年太自負了,自以為馮望月是富家小姐,他那個時候自己尚處在風雨飄搖的地步,如果帶上她,到時候她指不定會如同那個孩子一般,最後不知所蹤;還不如讓她留在親人身邊,至少有個照料的;待他處境稍穩,再想回來尋她時,卻已經了無蹤跡;然後……便再也沒有了然後。

  尋了這麼多年,想了這麼多年;每每只要憶及那張清澈單純的笑顏,他的心就忍不住暖暖的;就如同眼前這張臉一樣,只是他能夠分辨出她們之間的不同。

  「鳳太子有什麼話,請直說吧。」洛傾雪聲音清冷側身坐在軟榻上,眉宇微微顰蹙著。

  「雪兒……」鳳城歌剛開口便接到兩道冷厲的眸光,嚅了嚅唇,想到她之前說的話,又只能生硬地改口道,「平安,我……」在她面前,他連半點太子的架子都沒有了。

  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鳳太子想說什麼?」

  「……」鳳城歌嚅了嚅唇,原本想要說的話,此刻卻像是全都噎在了肚子裡,怎麼都說不出來。

  「如果鳳太子沒有什麼話可說,那本郡主就要先告辭了。」洛傾雪深吸口氣,巴掌大的小臉微微揚著,可她的心卻是越來越沉,也越來越痛;就算是道歉,給母親的一句歉意,有那麼難嗎?呵,呵呵,她心裡不斷地冷聲笑著,有些時候,那自以為是的愛,所謂的愛,也不過如此罷了。

  話音未落,洛傾雪起身要走,鳳城歌卻是急了,趕緊開口道,「不,別走;平安,我……」

  「你什麼?」縱使比鳳城歌矮了一大截,可氣勢上她卻是明顯穩穩地壓了他一頭,她雙手背在身後,那副睥睨的氣勢,帶著十足的狂傲,「鳳太子到底想說什麼?」

  「……」

  鳳城歌深吸口氣,良久才緩緩地咬著牙,臉上還很是難為情的,從牙縫裡面擠出一句話,「我和沈月梅,什麼都沒發生過。」

  「鳳太子說笑了,沈月梅既然是太子看中的人,你們發生過什麼,不發生什麼,這些可都不在平安的管轄範圍之內呢。」洛傾雪淡淡地笑著,「說起來,平安也曾偶爾聽聞,鳳臨太子不僅女色十數年,不過如今看來,還是咱們流雲國的女子有魅力,區區一個沈月梅竟然就能讓鳳太子為其破例,當真是不錯的;或許,這聘禮,是不是應該再多加一些呢。」

  瞧著洛傾雪越說越離譜的模樣,鳳城歌當真是急了,他張口也再顧不得其他,「我尋了你母親十五年,又怎麼會有其他女人。」

  「轟!」

  洛傾雪頓時只覺得晴天霹靂一半,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突然炸開了,十五年,十五年!

  他真的說出來了嗎?他尋了母親十五年,哈,哈哈……他堂堂鳳臨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鳳臨國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尋了母親十五年,卻最終只是在母親身故之後才發現嗎?

  這次,如果不是因為她,因為容末要求鳳臨以和親的名義出使流雲,那他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知道當年母親為他所做的犧牲,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尋到母親?

  如果他對母親當真有愛,又怎麼會分辨不出母親與沈月梅那個賤人的不同;如果他對母親當真有愛,又怎麼會整整十五年什麼都沒有查到;他是一國太子啊,難道這太子的位置,太子手上的全屍全都是作假的嗎?還是說,面前這個人當真有那麼的清高,清高到,不屑用那些權勢來為自己辦事?

  不,不可能的。

  洛傾雪轉眼,就那麼怔怔地看著他,面色清冷,一字一句,「鳳太子,說,笑了。」

  「……」鳳城歌頓時有些沮喪,甚至他都分辨不清楚,此刻洛傾雪到底是在賭氣還是其他,他緊緊地咬著牙,看著洛傾雪。

  「我母親乃流雲國望月郡主,聖旨欽封一品忠勇夫人,又怎麼會與鳳太子有什麼聯系。」洛傾雪深吸口氣,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作假,「母親名節不容任何人玷污,就算是你……鳳臨國太子,那也不行。」

  鳳城歌眉宇微微顰蹙著,玷污,玷污……是啊,當初可不就是他玷污了馮望月的清白之身嗎?他看著那似混不在乎般的洛傾雪,若不是偶爾能察覺到她投射在他身上那隱晦的恨意,他甚至會以為她真的如她表現出來的那般不在乎,或者說什麼都不在乎。

  只是現在的他,到底要怎麼樣才能重新贏回他們兄妹的信任,才能順利地將他們帶回鳳臨國。

  鳳臨皇室的血脈,絕對不容許流落在外;這麼多年是因為他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便在沒有讓他們繼續流落的道理。

  洛傾雪自然不知道此刻鳳城歌心頭的千回百轉,只是怔怔地瞧著他,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震動,嘴角勾起一絲嘲諷,「鳳太子若是沒有其他事情,平安就先告辭了。」

  「你,就當真那麼……恨我?」鳳城歌的嗓音頓時有些沙啞,他嚅了嚅唇,整個人的肩膀拉聳了下拉。

  「恨?」洛傾雪陡然嗤笑一聲,「恨你母親就會活過來嗎?恨你就能讓這一切重新來過嗎?恨你就能……」前世今生的種種,那些無數經歷過的傷痛,是不是只要恨他,那些……所有一切的一切都能當做沒有發生般。

  不,不可能的。

  她心裡比誰都明白,前世她的一雙兒女,前世容末的慘死;為了讓自己能重來一次,師父所付出的代價……如果,如果能讓母親重新活過來;如果,如果能讓師父重新活過來,讓她做什麼都可以。

  只可惜,不可能了,不可能了。

  恨嗎?她轉頭死死地瞪著鳳城歌,她恨不能將他剝皮抽筋,喝血吃肉,可是……可是如果師父還在,如果母親還在,應該不會希望看到這樣的自己吧;不然為什麼,母親至死都沒有將真相說出來;她應當也是希望他們好好的;鎮北侯府的郡主和世子,就算尋不到親生父親,他們也能夠榮華一生,富貴無憂了。

  感受到洛傾雪身上陡然爆發出來的那樣強烈的情感,鳳城歌眉宇微微顰蹙著,心卻是越來越沉,也越來越痛,好似被什麼揪緊了般;到底……到底這個孩子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經歷過怎麼樣的事情,才能讓小小年紀的她,竟然會露出那麼強烈的哀傷,那種好似要讓整個人都封閉起來的哀傷。

  「孩子,我……」鳳城歌抬手,想要撫摸她的臉;卻被猛然清醒過來的洛傾雪別開了腦袋,她轉頭就那麼冷冷地睨著他,「鳳太子還請自重,本郡主可不是沈月梅那等人盡可夫的女子,可不是能任你調戲的。」

  鳳城歌,「……」

  他此刻可當真是有苦難言,明明知道這丫頭是故意氣自己,可心頭那口悶氣卻怎麼都撒不出來;這世界上還有比他更失敗的父親嗎?原本以為這輩子自己都不可能有女兒了,兒子……如果那個孩子能訊回來的話,陡然知道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自己心愛的女人竟然為自己留下了一雙兒女;他不過是想與自己的女兒親近親近,居然會被自己的女兒當做登徒子?

  「平安,我……」我是你的親生父親,這句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倒不是他不想說,他做夢都想說出來;只是他不確定,不確定洛傾雪此刻的態度,不確定洛傾雪到底想不想認他;如果貿貿然的說出口,反而將事情弄得更糟,那可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洛傾雪眉梢淺揚,就那麼怔怔地看著他,「鳳太子有話直說就是,時間不早,本郡主也該回府了。」

  「……」鳳城歌的心頓時沉了沉。

  面前這女子,本來應該是他們鳳臨國最尊貴的郡主,如今卻成了他國的;還是受盡寵愛的那種,他如今要拿什麼跟別人爭;唯一的血脈,可是那虛無縹緲的血脈當真能讓他贏嗎?

  「既然鳳太子無話可說,那本郡主就先告辭了。」

  洛傾雪冷冷地掃了鳳城歌一眼,嘴角微微勾著,卻是帶著濃濃的嘲諷之意;這樣的男子,當年的母親究竟看上了他哪一點,連自己的親生女兒就在面前也不敢承認,哼!

  似是感受到洛傾雪的不屑,鳳城歌深吸口氣,陡然開口道,「慢著。」

  「鳳太子還有何話可說?」洛傾雪沒有轉身。

  「你……你應該早就已經知道了吧。」鳳城歌將事情的首尾在心裡濾了一遍之後,這才深吸口氣,強壓著語氣的顫抖到,「我……我……」

  洛傾雪轉身,就那麼怔怔地看著他。

  「孩子,我……」鳳城歌抬手想要觸摸她的臉,可手停在空中半晌又不由得收了回來,「我是你們的親生父親啊。」

  「……」

  洛傾雪頓時整個人愣怔在當場,她轉過頭瞧著鳳城歌眼底那傷神哀痛的模樣,心底不是沒有絲毫波瀾,不是沒有觸動,不是沒有哀傷,只是……只是什麼呢?

  如果他能早一點尋到母親,母親就不必為了她與哥哥嫁給洛永煦;

  如果母親不嫁給洛永煦,那馮素煙與宋芊芊就不會對她們千般怨,萬般恨;

  如果那樣,母親也不會因為愧疚而對她們母女百般疼寵,信任;最後卻害人害己;

  如果那樣,前世容末不會……她也不會,那一雙兒女也不會……

  如果那樣,師父也不用耗盡修為,只為讓她化解心中的怨恨,只為讓她能夠重來一回。

  ……

  只可惜,如果,終究只能是如果;那些已經發生的事情,又有幾個人能有她這般好命,能擁有師父的千般疼萬般愛,最後還要讓師父為自己耗盡修為逆天改命,自己卻落得那樣的下場。

  不,沒有,再也不會有了。

  一滴染著粉紅的淚滴自眼角滑落,落到地上,她抬起頭就那麼怔怔地看著他,「還有不到三個月本郡主便要及笄了,鳳太子現在來說這句話,不覺得……太遲了嗎?」

  「……」鳳城歌頓時怔住了。

  是啊,如今這兩個孩子都到了快及笄的年紀了;可是真的太遲了嗎?

  「孩子,我……」鳳城歌薄唇微微嚅了嚅,可想說的話在看到洛傾雪那清冷的面色和那滴血淚的瞬間,卻再也說不出口。

  痛,他的女兒在痛;可是他卻完全無能為力,那種感覺真的好,好無力;他好恨,好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兒尋到他們母子三人,如果……如果能早一點,或許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洛傾雪深吸口氣,轉頭看著鳳城歌,「鳳太子,時辰不早了,您要說的話也都已經說了,平安就先告辭了。」

  「……」看著洛傾雪那漸漸遠去的背影,鳳城歌這次沒有阻攔;也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去阻攔。

  瞧著洛傾雪那臉上淚跡未幹的模樣,容末的眸色頓時沉了沉,深吸口氣,抬手輕輕擦拭著洛傾雪的臉,「怎麼了,他惹你傷心了?」

  「沒有。」洛傾雪搖搖頭深吸口氣。

  「還是恨他?」容末抿了抿唇,好半晌才悠悠地開口問道。

  「……」這次,卻是久久沒有聽到洛傾雪的答話。

  恨嗎?其實她自己都說不上來,恨與不恨;只是因為鳳城歌的出現,因為那個所謂的真相,所謂的親生父親,卻推翻了她前世、今生所有的信仰和為之奮鬥的目標;她只是……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罷了。

  容末抬手,輕輕地揉了揉洛傾雪的頭髮,淡笑著,「別想太多了;不相認就不認;若是累了就靠著我休息一會兒,很快就到了。」

  「嗯。」洛傾雪點點頭,窩在容末的懷裡,聞著那讓人安心的味道,那堅實的胸膛,真的讓人很眷戀,那麼的可靠;那種感覺讓一下子鬆懈下來的洛傾雪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也越來越重。

  ……

  「屬下參見主上。」青衫男子單膝跪地。

  仍舊一襲白衣,隨風飄袂的容末,額前的髮絲輕輕擺動,遮住了些許視線;立在懸崖之畔,望著那眼前漂浮的白雲,那張宛若謫仙般的容顏上頓時染上了三分厲色,「少小離家老大回,十五年了,你也該回去了。」

  「……是。」

  聞言,青衫男子的身子明顯地怔了一下,半晌才輕聲應著。

  「你應該知道,本座要的結果。」容末垂下眼瞼,掩去眸底的情緒波動;沒有人能夠膽敢在傷害了他心愛的人兒之後還能全身而退的;哼,膽敢打素素的主意,就要有承受他報復的准備。

  青衫男子點頭,「屬下明白。」

  「行了,去吧。」容末輕輕地揮了揮寬袖,那雪白的衣袖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不用看,青衫男子的身影早已經不在原地。

  陸謹足尖輕點落在容末身後,「師兄,你當真已經決定了?」

  「嗯哼。」容末眉梢淺揚。

  「可我聽說,流雲國九公主對你很感興趣。」陡然話題一轉,陸謹的語氣不由得染上了三分玩味。

  「……那又如何?」什麼九公主不九公主的,他沒什麼興趣。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為什麼平安郡主報上去的表演是獨舞,最後卻變成了笛簫合奏?」陸謹嘴角微微勾著,笛簫合奏,想到這裡他倒是有些意外。

  自己的師兄有多深厚的內力他自然是明白的,所以他能夠以內力將笛音送到半空中,以天降甘霖的方式投撒下來,而去掉因為距離太近而導致刺耳的聲音;沒想到那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子體內竟然也有著不亞於自己師兄的內力;以內力將簫音送上高空,這可不是誰都能夠做到的。

  容末轉頭,斜眼瞧著他。

  陸謹頓時投降,「行了行了,我說,我說還不成嗎?這件事情可不止這麼簡單,宋芊芊要平安郡主出醜;至於九公主嘛,原本她的表演應該是在平安郡主之後,而且是……表演的古箏;所以……你明白了?」

  看過才藝表演的人都應當明白,如果前面的人表演砸了,後面的人真的沒有任何壓力;那九公主的想法大抵也是如此;這麼近距離的聆聽笛簫合奏簡直不亞於聽夜半小兒啼哭;若是這般之後,再聽到動人優雅的古箏,那便會被瞬間推崇為天籟。

  容末眉宇微微顰蹙著,「嗯哼。」

  「流雲皇帝已經提出,要讓九公主與我鳳臨聯姻的事情了,你怎麼看?」

  鳳城歌表面上是太子,這些事情自然是不屑於親自動手的;容末也向來是甩手掌櫃,當然這些具體你的事情就全都落到了他的頭上,苦差吶!

  容末轉頭看向陸謹,眉頭微微顰蹙的模樣。

  「這和親的人選是流雲皇帝自己定的,咱們總不好一上來就開口讓平安郡主和親吧,這樣目的是不是太明顯了些?」說著,陸謹口中帶著些許玩味,「更何況我怎麼聽說,平安郡主和我們太子之間貌似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呢。」

  容末面色陡然沉了下來,連語氣也帶著三分不善,「胡說什麼!」

  「太子遣人往鎮北侯府送禮的消息可是瞞不住的。」陸謹嘴角微微勾著,「不過這般也好,雖然是無心插柳,不過就讓他們以為太子瞧上了平安郡主,這樣我們提出讓平安郡主和親的提議會輕鬆很多。」

  容末沉默片刻,眉宇微微顰蹙著,「答應九公主和親的提議。」

  「……」陸謹頓時怔了下,險些沒一個踉蹌栽倒進懸崖,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後退幾步,原離那個危險的地方,他這才猛然抬起頭來看向容末,「師兄你,你說什麼?答應九公主,那你不管平安郡主了?」

  旁邊白雲飄袂,隨著清風,悠悠輕浮。

  遠處的青山,亙古綿延;草木成林,十里青丘,風景雖美卻少有人來。

  容末就那麼怔怔地放眼望去,十里青丘的景色盡收眼底,他臉上帶著三分淡淡的笑容,「她既然想要和親,不成全了她倒顯得是我們鳳臨的不是了。」

  「咯噔。」

  陸謹的心裡猛然跳了兩下,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聽到容末那仍舊清冷、混不在乎的聲音,「我瞧著,太傅家的表少爺也不錯;也是儀表堂堂,想來也不會辱沒了她流雲九公主的名頭。」

  「……」太傅家的表少爺,陸謹在心中默默地念著這幾個字,心裡卻不由得狠狠地打了個寒戰。

  果然是寧得罪閻王也莫得罪洛傾雪啊,得罪了閻王爺左右不過是個死,可得罪了洛傾雪,有人卻會讓你生不如死,嘖嘖。

  如今這般算起來,自家師兄對小小郡主還真算得上是仁慈了;太師家的大公子雖然是個花心濫情的,可好歹有個優點,就是從不帶回家去;當然家裡的侍妾通房也不在少數就是了;可這位太傅家的表少爺,那就不一樣了。

  太師家的大公子跟他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其母親乃是太傅正妻的親妹,因為生母早逝才被接到太傅家養著,那太傅的正妻更是待他宛若親子;據說如今雖然尚未有正妻,但已經有了四子三女七個孩子了呢。

  「怎麼,還是你覺得那九公主不錯,想自個兒收了?」容末語氣微揚。

  陸謹卻不由得狠狠地打了個寒戰,「得,這公主如此金貴,小的可消受不起。」

  「哼。」容末輕哼一聲,「若是把事情辦砸了,你自己看著辦。」

  「……」

  隔天,天氣有些陰沉沉的,天邊大片大片的黑雲彌漫著天際,壓抑,沉悶,讓人喘不過氣來。

  「哐噹!」「卡擦!」

  碗碟瓷杯碎裂的聲音緊隨著而來的是女子的咬牙切齒,「你說什麼?」

  「啟稟小姐,您父親回,回來了。」前來稟告的小丫鬟聲音顫抖著,心中卻還有著些許的不解,自家小姐不是應該開心的嗎?

  廉青少爺沒有死,還回來了;這下看大院裡的那些人誰還幹欺負她們家小姐,可為什麼,為什麼自家小姐瞧著卻不像是開心,更多的卻是震驚呢。

  宋芊芊深吸口氣,「你確定是我父親回來了?」

  「是,是廉青少爺。」小丫頭低著頭,聲音恭謹連大氣都不敢出。

  「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宋芊芊無力地罷了罷手,心裡卻很是慌張,該怎麼辦,該怎麼辦;不!她的計劃還沒來得及實行,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想到近來鳳臨出使流雲,正是雲都最為繁忙的時候;宋家自然也不例外,更何況他們應該也不希望在這種時候將那種事情傳出去吧,畢竟是家醜,想著她不斷地安慰著自己,不,不會的。

  就算是宋家那老婆子想要滴血驗親,那也肯定要等到鳳臨使隊離開之後;等鳳臨使隊離開,到時候她都已經成為了那人人羨慕的三皇子妃,又豈會在乎這小小宋家小姐的身份,哼。

  不過這麼算起來,宋廉青此時回來,倒是對她有利的;聽說當年他可是對自己的母親一往情深的,不是嗎?

  「咚,咚咚。」

  宋芊芊深吸口氣,穩住身形,「誰啊?」

  「老夫人讓小姐過去一趟。」小丫鬟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知道了。」宋芊芊閉上眼深吸口氣,轉身朝著身後的貼身丫鬟道,「暖秋,去收拾一下,咱們過去吧。」

  「是。」暖秋的心陡然顫了顫。

  她們最開始春夏秋冬四個丫鬟,如今就只剩下她和冬兒了。

  宋家祠堂。

  「啪,啪啪。」

  宋芊芊剛踏入祠堂就看到宋家老夫人正拿著籐條,狠狠地抽著以為身著青衫跪在地上的男子,邊抽還邊罵著,「你這個不孝子,這麼多年了,這麼多年了;你竟然都不知道回家來看看,你這是氣死你娘啊,你這個不孝子,不孝子!」

  「娘,別打了,弟弟這不是回來了嗎?」宋家大伯眉頭緊鎖。

  「娘,弟弟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你還想讓他再死一次嗎?」宋家三伯也忍不住開口。

  這個小弟可是他們看著長大的,感情不是別人能理解的;當年宋廉青死的時候,沒有人知道表面上看起來若無其事的他們心中是怎樣的哀傷和沉痛;如今好不容易小弟死而復生,縱使他們不明白其中的曲著緣由,可卻也知道這是極不容易的。

  當年,他們可都是看著小弟下葬的,他……他又怎麼會?

  如果說是假冒的,可他為什麼身上連胎記都一模一樣,甚至連他們小時候的私密事情也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啪,啪啪!」

  籐條仍舊不斷地揚起然後又落下,宋家大伯終於忍不住,一把抓住落下的籐條,絲毫不顧自己的手因為徒手接下籐條而冒出了血珠,他眉頭緊蹙,「娘!」

  「……嗚,嗚嗚……」

  宋家老夫人這才回過神來,一把扔掉籐條,跪倒地上將宋廉青擁入懷中,「青兒,青兒,我的兒啊……嗚,嗚嗚……」

  「……」宋家大伯和宋家三伯站在旁邊沒有說話。

  宋芊芊垂下眼瞼掩去眼底的神色波動,輕聲道,「芊芊見過老夫人,大伯,三伯;兩位伯娘。」

  「哼!」

  聽到宋芊芊的聲音,宋老夫人冷冷地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轉頭看向宋廉青,又看了看宋芊芊。

  宋芊芊的臉上頓時眉宇微微顰蹙著,似乎還帶著不解,又好似帶著激動和希翼一半。

  那樣小心翼翼,帶著期待又不敢確定的眼神讓宋廉青的心有些微微的觸動,不過想到當年發生的事情,他的心卻頓時硬了起來;他怎麼就忘了,當年那個女人便最是擅長以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別人為他出頭;她的女兒又豈是簡單的。

  想到這裡,他深吸口氣,並沒有說話。

  「雖然已經確定了廉青的身份,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為了正我宋氏血脈,我與廉青在列祖列宗的排位之前滴血驗親,以明正身,你們沒有意見吧?」

  宋老夫人轉頭看向從一開始就坐在祠堂大堂的兩側,裝聾作啞的八位族老,「今日勞您們過來一趟也是為了做個見證,廉青失而復得,老身比誰都要開心;可開心歸開心,該有的卻一點兒也不能少。」

  「這是自然。」一名白鬚冉冉的老者捋了捋胡鬚,微微頷首道。

  「老夫人說得極是。」立刻有人隨聲附和著。

  「老朽也沒有異議。」

  「……」

  得到幾位族老的認可之後,宋老夫人轉頭朝著身邊的嬤嬤使了個眼色,嬤嬤立刻會意,「來人,准備銀針清水。」

  「是!」立刻有丫鬟應聲下去。

  短短片刻中的時間,立刻有丫鬟端著托盤,後面小廝抬著茶几,放到祠堂中間的空地上,然後又恭恭謹謹地退了出去。

  「唰!」宋老夫人掀開遮擋著白布的托盤,裡面赫然是兩碗清水,旁邊的瓷盤上,六枚銀針排列得整整齊齊。

  八位族老交頭接耳,時不時地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

  「老夫人,您這是什麼意思?」兩碗清水,難道還有其他人需要滴血驗親不成?

  宋老夫人轉頭,視線掃過在場眾人,最後落在宋芊芊的身上,「三年前,我曾經懷疑過宋芊芊並非我家青兒的遺腹子,所以在此,我也想借這個機會,讓大家做個見證。如果最後宋芊芊的確是我宋家的血脈,那我這個做祖母的自然也會一視同仁,如果不是……待鳳臨使者離開之後,那便將宋芊芊逐出宋家!」

  「……」八位族老頓時震驚了下,「這,老夫人,雖然馮氏已經去了,但當年芊芊那丫頭……」

  「不管結果如何,只是滴血驗親而已;不管是與不是,滴血驗親總會有結果的,不是嗎?」宋老夫人顯然已經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

  宋芊芊卻是急了,「不,老夫人,您不能這樣對我;我娘都已經不在了,為什麼,為什麼您就是不放過她,為什麼?」

  「為什麼?哼,你還好意思問為什麼!」

  說到這裡,宋老夫人的面色陡然沉了下去,「有些話我不說出來,是給你娘保留最後一絲顏面,你確定要讓當年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我!」宋芊芊抿著唇,陡然將到了嗓子眼的話又咽了回去。

  馮素煙當年以孀居的身份懷孕,這樣的事情若是傳了出去,別說是馮素煙,就算是她也算是聲名盡毀,雖然如今的她早已經沒有了什麼聲名可言。

  「哼!」

  宋老夫人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既然沒有異議,那就滴血驗親吧。」

  宋芊芊深吸口氣,抿唇死死地咬著牙;憑什麼,憑什麼同樣是鎮北侯洛永煦的女兒,洛傾雪就能享受萬千寵愛,就能成為尊榮無雙的平安和樂郡主,而她卻要在宋家受盡眾人的白眼,還要遭受這種侮辱,憑什麼,憑什麼?

  「叮咚!」

  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響,宋老夫人已經率先取了一枚銀針,紮入自己的指尖,一滴血落下去;她轉頭看向宋廉青。

  宋廉青很是沉默,他默默地從瓷盤裡取了一枚幹淨的銀針,同樣紮下去。

  兩滴血落入水中,先是兩兩排斥;宋老夫人整個人身子朝後仰了一下,帶著不敢置信。她語氣喃喃著,「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融了,融了!」旁邊的丫鬟卻陡然開口,「老夫人您看,是少爺,是少爺;融了!」

  「……」

  宋老夫人低頭轉過去,然後那雙渾濁的眼睛裡滿是激動和欣喜,「是青兒,是青兒。」

  話音未落,兩行濁淚卻頓時滑落了下來,「青兒,青兒!」

  「小姐,請!」宋老夫人身旁的嬤嬤頓時轉頭看向愣怔的宋芊芊,一名丫鬟卻是拉著宋廉青的手道一聲,「廉青少爺,得罪了。」

  宋芊芊猛的搖頭,「不,我不要滴血,我是父親的孩子,我是父親的孩子,我不要。」

  「你說是就是了!」宋老夫人面色陡然一沉,也顧不上此刻自己臉上未幹的淚跡,「還是你當真要讓你母親死了都不得安生?」

  「……」說起馮素煙,宋芊芊的身子明顯僵了一下,卻被那嬤嬤抓住機會,拿起銀針朝之間狠狠地紮下去。

  「啊!」宋芊芊一聲慘叫。

  再看向碗裡的時候,宋老夫人的面色黑沉著,嘴角斜勾,「果然不是。」

  「不,假的,都是假的,假的!」宋芊芊深吸口氣,咬著牙;整個人卻是瞬間癱軟在地上,臉上滿是震驚和不敢置信。

  她低下頭感受到周圍眾人傳來的鄙夷、不屑,各種帶著嘲諷的目光,所在袖中的手死死地握成拳頭,哼,宋家,當真以為她稀罕宋家嗎?

  等她成了三皇子妃,她微微抬頭,視線掃過那些或激動,或嘲諷的臉;到那個時候她要他們一個個的全都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既然宋芊芊不是廉青的孩子,那剛才的決定大家沒有異議吧?」宋老夫人深吸口氣轉頭看向幾位族老。

  「沒有!」幾位族老也都不是傻子。

  至於為什麼宋芊芊不是宋廉青的孩子這樣的話他們自然也不會笨到去觸這個黴頭,只起身言,事情已經解決他們也該回去了,雲雲。

  當事情傳到洛傾雪的耳朵裡時,此刻她正倚著憑欄發呆。

  宋芊芊不是宋廉青的孩子,這件事情她早就知道,所以並沒有什麼驚訝或詫異;但真正讓她覺得震驚的是,宋廉青早就回到了雲都,為什麼早不回宋家,晚不回宋家,偏偏在這個時候回去;還有,如果是因為宋家不想讓家醜外揚,那豈不是應該在鳳臨使隊離開之後再進行滴血驗親的嗎,現在這樣做,到底是為什麼?

  「小姐,聽說那宋芊芊,不……那個芊芊要被趕出宋家了呢,您不開心嗎?」

  因為宋芊芊並不是宋廉青的孩子,所以宋老夫人將她的姓氏剝奪了,堂堂鎮北侯的女兒竟然會淪落到連姓氏都沒有的地步。

  沒有了姓氏,便是連想嫁給平凡人家做妻子都是不可能的;這樣的人通常地位極其下賤,大都淪落到了哪些煙花之地罷了。

  洛傾雪嘴角微微勾了勾,「有什麼開心不開心的,不是要等鳳臨使者離開之後嘛?」

  「是啊,不過聽正院的平喜說,已經確定讓九公主隨鳳臨使隊前往鳳臨國和親了呢。」華香回過頭,臉上還帶著慶幸的笑,「還好不是小姐。」

  「九公主?」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

  「嗯,小姐您這幾年都不怎麼關心朝廷上下的事情,那九公主可是這幾年最受寵愛的公主呢;因為母妃早逝被記到司徒皇后的名下。」華香淡笑著,「不過這位公主可當真是看不清楚自己身份的,竟然仗著記到了皇后的名下,便處處囂張跋扈,甚至還欺壓皇后嫡出的女兒飛雲公主,虧得人家不與她一般計較。」

  洛傾雪眉梢淺揚,對後宮的事情她瞭解得還當真不多。

  不過那九公主可當真是……

  皇后對她當真有那麼寵愛嗎?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眼瞼低垂掩去眸底的波動,腦子裡又回想起那個總是滿臉溫和地對她笑著說,「平安,來舅母這裡。」的女子,她端莊華貴,清傲芳華,可不知道為什麼,卻總有種看不透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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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2-14 08:18 AM

第111章:流年錯,不想再任性

  「不過話又說回來,小姐,您近日來精神總是有些恍惚,要不要讓白大夫過來與您瞧瞧?」華香眉宇微微顰蹙著,眼底還帶著濃濃的擔憂。

  洛傾雪臻首微抬,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哪有你說得那麼誇張,我又不是搪瓷娃娃,還能一碰就碎了不成?」

  「……」華香癟癟嘴,沒再說話;可心底卻是腹誹著;她不是搪瓷娃娃可卻比搪瓷娃娃精貴多了好吧。

  懶懶地倚在美人靠上,靜靜地觀賞那波瀾不驚的湖面,窈窕隨風的垂柳,還有湖心那星星點點的波光;心卻是越來越沉,越來越暗。

  「小姐,那宋,不……那芊芊的事情,您當真就不好奇嘛?」錦笙對宋芊芊向來既不喜歡,以前洛傾雪還曾經一度因為宋芊芊而疏離錦笙,反而親近銀葉,只是後來,那次相國寺之行之後,小姐及時醒悟過來,還好沒有釀成大錯。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抬頭看著她。

  「您說,那宋廉青宋公子都已經死了十幾年了,卻在三年前突然傳信回來本就蹊蹺得緊。」錦笙眉頭緊鎖,轉頭瞧著洛傾雪,「這信早不來,晚不來卻在那件事情發生了之後才來,難道您不覺得太過巧合了嗎?」

  洛傾雪瞧著她,微微頷首,示意她繼續。

  「還有,當年靜安太長公主說了三年之後,這宋廉青宋公子當真就在三年之後回來,這仔細想來,的確是有些太過巧合了。」錦笙深吸口氣,抿著唇,「您難道就不懷疑,這會不會是宋老夫人為了將那宋芊芊趕出宋家所玩的把戲?」

  「當真是長進不少,曉得動腦子了。」洛傾雪贊揚地斜睨了她一眼。

  錦笙頓時嘴角微微彎著,只是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洛傾雪後面的話頓時拍到了泥巴裡面,「只是,這動腦子可不是讓你胡思亂想的;既然是滴血驗親,那還能有假;宋廉青必然是真的已經回來了,不然這消息若是傳到皇上耳朵裡,那可是欺君的大罪。只是……」

  「只是什麼?」錦笙很是好奇。

  「那宋廉青不管是傳信還是回雲都的時間都的確是太過巧合了。」洛傾雪低首垂眸,嘴角微微勾著,帶著三分邪肆的味道,「外祖母放下話來的三年,宋廉青的來信;三年後,卻突然回來……」

  她低著頭,眉宇微微顰蹙著,這一切的一切好似有一雙手在刻意的安排著什麼一般;如果說是巧合,那就正如錦笙所言,未免太巧合了一些;可如果是有人在刻意安排;當年宋家別院發生的事情,知情的人若非是主家的心腹,其餘的大抵早已經從雲都消失,試問這天下又有誰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在宋家、鎮北侯府這兩座大山面前,悄無聲息地查探到所有的事情還做好安排。雖然這樣的安排於她來說,有益無害,但有個這樣不知是敵是友的人,在暗處虎視眈眈,始終要擔憂他下一個要下手的對象究竟是不是自己,這種感覺委實有些不太好受。

  錦笙低頭,眉頭緊鎖,怔怔地瞧著洛傾雪,「小姐可是想出什麼眉目了?」

  「沒有。」洛傾雪嘴角微勾,帶著淺淺的笑意,「行了,正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有些事情終會明瞭的,現在我們就算想破了腦袋也未必能想得出來。」

  錦笙努了努嘴,「可奴婢就是覺得想不通嗎?」

  「那本小姐就讓你想,你說說,你多久時間能想通的?」洛傾雪垂下眼瞼,掩去眼底的那抹深沉,故作調侃地笑道。

  「連小姐都想不明白的,奴婢哪有那個能耐。」錦笙撅著嘴。

  「行了,既然如此那便不想了也罷。」洛傾雪無力地罷了罷手。

  「那關於宋芊芊的事情,小姐您是真的打算不管了?」錦笙有些疑惑,那宋芊芊當年對自家小姐做了多少可惡事,最終落到這樣的結果也算是她咎由自取。

  可洛傾雪卻不是這麼想,她淡淡地笑著,「她愛如何,便如何吧。」

  雖然如今看來是她母親馮望月霸佔了本應屬於馮素煙的位置,可當年馮素煙又何嘗不是用盡手段,讓洛永煦以為他一見鍾情的人是她,所以才會讓母親這十餘年來的日子過得那麼的悲哀淒慘;若非如此,母親又何至於年紀輕輕便鬱鬱而終。

  追根究底,如今她們之間便是誰也不欠誰了;至於以前的馮素煙,如今的沈月梅,她現在做什麼,往後想做什麼,只要不礙著自己,她便也懶得與她們一般計較了。

  「可是……」錦笙蹙了蹙眉頭。

  「那宋芊芊素來慣會鬧麼蛾子的;雖然宋家已經不承認她的身份,但到底如今在明面上她還是宋家的小姐,並且因為宋廉青的歸來,身份自然是水漲船高的。」在洛傾雪身邊呆了這麼幾年,對後宅大院的事情華香也是懂了不少,她有些擔心,「這雖然鳳臨和親的人選已經定下,但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離開,又有誰知道這期間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嗯?」

  「奴婢以為不如我們一了百了?」到底是殺手出身,感受到華香眉宇間閃過的一抹狠戾,洛傾雪有些無力地揉了揉太陽穴,她搖搖頭,「如今雖然宋芊芊被趕出宋家的消息並未傳出來,但暗地裡指不定多少人馬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這個時候動手無異於引火燒身。」

  更何況她這一身沾染的殺戮實在太多,不想再多造一些無謂的殺孽了。

  華香眉宇微微顰蹙著,「是奴婢魯莽了。」

  「不妨。」洛傾雪罷了罷手,「行了,你們也都累了下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

  房間內,及名丫鬟面面相覷,相顧無言,最後只能無聲地應了,福了福身,齊聲道,「奴婢告退。」

  ……

  「吱——呀!」

  合著精緻雕花紅漆木門開合的聲音傳來,洛傾雪起身懶懶地朝屋內走去,隨著腳步,心越來越涼,也越來越沉。

  近來發生的事情太多,多到連她這個經歷兩世的靈魂都有些承載不了了。

  宋廉青回來了,到底是為什麼?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拋妻棄女,甚至這麼多年都沒有想過要回來看看;這可不像是宋廉青的性格,除非有什麼不可違逆的原因,可到底是什麼呢?

  她無力地坐在軟椅上,整個人仰躺著閉上眼;所有的事情,一件一件在腦海中閃過;鳳臨太子,所謂的親生父親,縱使無數次的期盼過,如果洛永煦不是她的親生父親該多好;可當想像中的事情成真之後,她卻沒用的退縮了。

  要認他嗎?所謂的親生父親,前世自己那般水深火熱,最無助的時候他不在;今生最艱難的那段時光他也不在;現在她早已經不需要所謂的父親的庇護,那他之於她,之於他們兄妹到底還有什麼意義?更何況,如果當真要認回他,那他們勢必要隨他回歸鳳臨,可身份呢?

  鳳臨太子的私生子、私生女?

  不,她不要!

  如果當真那樣,那將母親置於何地?母親從來都是那樣的溫婉賢淑,她不能因為他們的自私而將母親陷於那樣的地步;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母親和鳳臨太子怎麼會相遇,甚至還有了他們;鳳城歌在其中到底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母親當年的堅持又是為了什麼?

  這一切的一切像是要從洛傾雪的腦子裡炸開了一般。

  「你到底與雪兒說過什麼?」

  擺設端莊清嚴,香煙裊裊的屋內,男子坐在搖椅上,有節奏地搖擺著,聞言,搖椅戛然而止,那白衣勝雪的男子猛然睜開眼,瞧著坐在對面軟榻上的男子,淡淡地笑著,語氣悠然,「你以為呢?」

  「你!」軟榻上的男子被氣得不輕。

  白衣男子卻只是輕聲地笑著,「素素對她母親的感情甚於你的想像,我只想問你,你只想認回素素,認回他們兄妹,可你將望月郡主置於何地?」

  「你什麼意思?」軟榻上的男子眉宇微微顰蹙著。

  「什麼意思?」容末淡淡地笑著,眉梢淺揚,慢條斯理地說道,「你想認回他們兄妹,可認回他們兄妹之後呢?帶回鳳臨國,面臨所有人的譏諷和嘲笑,擔著私生子、私生女的名頭?」

  「……」鳳城歌頓時沉默,嚅了嚅唇,尚未說出話來便被容末打斷。

  「不,別說什麼你會護著他們。」容末抬手打斷他的話,「這世間,所謂的保護,便是在有保護時才會存在;可沒有誰能保護誰一輩子,你能保證你能時時刻刻地護著他們,可若是你不在的時候呢?你也能保證那些人不會對他們說什麼流言蜚語?」

  鳳城歌頓時沉默了下來。

  「在流雲,他們一個是鎮北侯世子,一個是最尊榮無雙的平安和樂郡主;可去了鳳臨他們有什麼?」容末嘴角微微彎著帶著濃濃的嘲諷,「素素不是那等在乎名利的,但卻也不是個傻子。」

  什麼樣的選擇才能與自己更好,素素心中看得無比清明;更何況,鳳城歌不能給馮望月的,洛永煦能給!縱使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名分,可對於女子而言,終其一生,追求的也不過就是這兩個字罷了。

  「你確定你能給馮望月一個正正經經的名分,能給他們兄妹一個光明正大的站在世人面前的身份?」容末的話仍舊那麼的不緊不慢,不鹹不淡;可聽在鳳城歌耳中卻是宛若晴天驚雷。

  鳳城歌深吸口氣,抿著唇,有些事情或許是他想得太過簡單了,是啊;縱使如今馮望月已經不在了,可他們兄妹,現在卻是正正經經的鎮北侯府的嫡子嫡女,他又有什麼立場讓他們離開鎮北侯府隨他遠赴鳳臨,遠赴那虛無縹緲的未來。

  「可是,你不是要求娶……」

  「那你以為素素是願意以鎮北侯府嫡出大小姐,流雲國的平安和樂郡主的身份出嫁;還是鳳臨太子一個沒名沒分的女兒的身份?」容末不願意給他絲毫機會。

  鳳城歌的腦袋頓時拉聳了下來。

  「所以,在沒想好該怎麼解決這些事情之前,最好不要去讓素素煩心了。」容末的語氣淡淡的,坐在搖椅上,「你要想問的事情,我……無能為力。」

  良久,鳳城歌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淡,也越發的黯然。

  瞧著他離開之後,容末臉上頓時浮起一抹淺淺的笑,「出來吧。」

  「屬下參見主上。」青衫男子單膝跪地,「啟稟主上,您交代的事情已經完畢。」

  「嗯。」容末微微頷首,「宋家有什麼反應?」

  「……不出主上所料,宋老夫人已經與族裡的人商量好,准備大擺筵席將屬下回來的消息昭告天下。」跪在面前的青衫男子仍舊面色恭謹。

  容末的心陡然動了動,「廉青?」

  「屬下在。」宋廉青跪在地上,始終垂著腦袋。

  「你是否怪我,這麼多年都不許你回府,即便那是你的母親,生你養你之地?」容末望著窗外,語氣淡淡的驚呼飄渺。

  「屬下不敢。」宋廉青頓時將頭磕在地上,「屬下的命是主上給的,主上讓屬下做什麼,屬下就做什麼。」

  容末淡淡地笑著,「既然如此,那一切按照原定計劃行事。」

  「那王天寶?」宋廉青有些疑惑。

  「按原定計劃。」容末深吸口氣,語氣沉了沉。

  「是,屬下明白。」宋廉青話音落,然後只感覺到耳畔一陣微風拂過,面前哪裡還有什麼人影。

  仰躺在軟椅上,容末深吸口氣,望著天花板,好似又看到了那張日思夜想的容顏;素素,素素,很快了;那些曾經傷害過你的,傷害過咱們的孩子的,我會讓他們親自嘗一嘗那樣的滋味;至於你,只負責幸福、快樂,足夠了。

  ……

  小軒窗,臨風望,藍天白雲歸雁無雙,唯有淚兩行。

  手上握著那鮮紅的請柬,大紅喜色映入眼簾,無力半躺在靠窗軟榻上的女子閉上眼,兩行清淚順著眼角不住地滑落,蒼白的雙唇囁囁嚅嚅,似激動又好似喃喃自語般,「回來了,回來了,他……終於是回來了。」

  「小姐,小姐,您沒事吧小姐?」站在身後的丫鬟眉宇微微顰蹙著,眼底竟是十足的擔憂,「廉青公子回來了,您應該開心才是啊,您這是做什麼?」

  「十五年了,十五年了。」半躺在軟榻上的女子閉上眼,眼淚一滴一滴,宛若江海決堤,「琉心,等了十五年,難道是老天終於看到了我的癡心,讓他回來了嗎;琉心告訴我,這是真的對不對,對不對?咳,咳咳……」

  跪立在軟榻旁邊,輕輕用手絹替她擦拭著臉上淚珠的女子,用力地點頭,「小姐,小姐,是真的,是真的;廉青公子他真的回來了,所以您要快點兒好起來啊。」

  「呵,呵呵。」軟榻上的女子睜開眼,還帶著些許無力;只是那眼神中明顯多了些許異樣的神采;片刻之後又黯然了下去,「回來了,回來了又能如何呢?咳,咳咳……我們,我們之間早就已經回不去了。」

  「不,小姐;您可以的,您一定可以的。」琉心閉上眼,深吸口氣,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小姐,當初是因為那馮素煙從中作梗才會讓您與廉青公子天各一方,如今廉青公子必是早已經看清了那馮素煙的真面目,不然為什麼當初十餘年他都沒有回來,您別放棄,可以的,您一定可以的。」

  文韻詩搖搖頭,抬手輕輕地扶著琉心的側臉,「可以嗎?呵呵,別騙我了琉心,我知道父親已經應下了鎮北侯府的提親,只是鳳臨使臣來時,我們兩家都不得不暫時將這件事情放下去應付朝堂罷了;待鳳臨使者離開,我……呵呵……」

  「小姐,不,老爺那麼疼您,他會答應的,小姐,您別這樣。」琉心跪在軟榻面前,眼淚不住地流著,「小姐,您一定要快點兒好起來,廉青公子想必也希望看到那樣漂亮自信的你的,你相信琉心,好不好,小姐,好不好?」

  「傻丫頭。」文韻詩深吸口氣,她與宋廉青,終究註定了只能是年少時那一段無知的愛戀,最終被歲月洗禮過的,卻只留下淡淡的哀傷;微風幾許,悄悄過;徒留的傷神,能記得的,或許也唯有自己,而已罷了;「只是苦了你了。」

  琉心猛的搖頭,眼淚橫飛,「琉心不苦,琉心真的不苦;如果不是小姐,哪有現在的琉心,就這樣能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琉心已經很滿足很滿足了。」

  「……」文韻詩深吸口氣,低著頭,輕輕地扶著琉心的側臉;當初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樣黑黑瘦瘦的小女娃,怯生生的站在路邊;衣衫襤褸,鞋子上甚至還破了兩個洞,連大腳趾都露了出來;可就算那樣,她也沒有放棄她生病的爺爺。

  年少無知的她與月牙兒,也如同所有的閨中少女般有著一個遙不可及的俠女夢;那次是她們偷偷約好的溜出去,卻不想遇到了她,幾乎是順理成章的,救下琉心,救下她生病的爺爺,可她們卻險些成為別人販賣的貨物。

  或許還是應當感謝宋廉青的,若非是同樣年少輕狂的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一直拖到被月牙兒甩脫的暗衛跟來,如今哪裡還會有她。

  她永遠都無法忘記,在她們那麼無助,那麼絕望的時候,那個宛若天神般降臨的男子,他那雖然瘦削的身材擋在她們的面前,卻顯得那麼的偉岸,那麼的堅實。

  「咳,咳咳。」她單手捂著唇,輕輕地咳嗽兩聲,用力咽下喉頭犯上來的腥甜,淡淡地笑著,「當年的雲都雙嬌,早已經不在了;這次待我出嫁之後,琉心你也應了青雲吧。」

  「……」琉心猛地抬頭看著文韻詩。

  「青雲是個好孩子。」文韻詩抬手輕輕地揉了揉琉心的頭髮,「這麼多年,他一直等著你,就那麼遠遠的看著你,是個值得託付的。」

  琉心猛的搖頭,「不,不要,琉心不要;琉心只要小姐,只要小姐;小姐您別拋下琉心,別拋下琉心。」

  「傻丫頭,小姐怎麼會拋下你。」文韻詩捂著唇,用力地咳嗽著;眼前好似又浮現出那張少女的容顏,帶著嬌俏的笑,也會撒嬌,也會偶爾俏皮地吐吐舌頭,那是月牙兒,她最愛的月牙兒啊。

  文韻詩深吸口氣,「青雲是我院子裡的人,自然也是要隨我出嫁的。」

  「可是小姐,您當真能放下廉青少爺嗎?」琉心強忍著胸口的疼痛,「您別騙琉心,琉心知道,您放不下的;如果當真能夠放下,您又何苦癡癡纏纏十餘年;又何苦……」

  文韻詩搖搖頭,「放得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

  「既然放不下,那您為什麼要……您難道就不會與自己爭取嗎?小姐,如今馮素煙已經死了,廉青少爺也回來了,您難道就不能再給自己一個機會嗎?」琉心說到後面語氣激動,甚至還帶著一些恨鐵不成鋼的味道,「小姐,您難道真的就不希望再給自己一個機會嗎?」

  「希望,希望?呵呵……」

  文韻詩睜開眼,眼底都帶著失神和無力,唇上早已經沒有了任何血色,只是她凝著琉心的眼神卻是那麼的專注,那麼的認真,「琉心,你記住!這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便是希望;不要有希望,便不會絕望;不會有絕望,這日子才會過得不是那麼的辛苦;絕望而無助的等待,只會讓人的心變得空茫,那樣的空茫,會吞噬掉你的所有,所有……」

  「不,奴婢不懂。」琉心不斷地搖頭,「明明,明明您可以去給自己爭取的,為什麼,為什麼?因為望月郡主是不是,因為平安郡主,是不是?小姐,您告訴我,是不是,是不是?」

  文韻詩閉上眼,卻再沒有說話。

  琉心卻是神色激動著,「小姐,您當真以為您這樣做望月郡主就會開心嗎?平安郡主就會開心嗎?不!不會的,望月郡主不會希望她的文姐姐為了她變得不開心的,望月郡主那麼的天真,那麼的善良,又怎麼會希望她的文姐姐為了她犧牲至此。」

  「是啊。」文韻詩嘴角微微勾著,帶著清淺的笑意,「月牙兒總是那麼的天真善良,她總是將所有的希望留給別人,自己卻默默地吞噬著所有的痛苦和絕望,如果……如果月牙兒能夠再自私一點,或許,或許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了。」

  琉心眉宇微微顰蹙著,聽著那些聽不懂的話。

  「如今以我這破敗的身子,咳,咳咳。」文韻詩捂著唇,用力地咳嗽著,「能夠再給月牙兒做點兒什麼,我很開心,真的。」

  琉心抿著唇,眼淚卻不住地往下流著。

  「傻丫頭,你哭什麼。」文韻詩搖搖頭,轉頭看著她,「月牙兒雖然不在了,但我能夠替她照顧好傾雪,照顧好傾寒,夠了,足夠了;便是我死了,到了下面也能驕傲的與她說,她的文姐姐,終究沒有負了她;沒有負了她那一聲姐姐。」

  「可是……」琉心強忍著心痛,「可是您就是要負了您自己,就要負了您自己這十餘年來的等待嗎?」

  「呵呵,無謂的等待是因為沒有了信仰,沒有了希望;日復一日,我不停的向上蒼祈禱,若是廉青能夠活過來,哪怕只能遠遠地看他一眼,哪怕需要付出我的所有,我的生命。」文韻詩深吸口氣,語氣那麼輕飄飄的,好似再說一件無所謂的事情般,「如今上蒼終於聽到了我的祈禱,琉心,我是幸運的;我能夠盼我所盼,能夠愛我所愛,便是那個人愛的不是我,也足夠了。」

  猶記得月牙兒曾經說過,若是不愛了,便是死了又如何。

  往日裡她曾不以為然的,現在卻是那麼的深刻,那麼的……無言以對;便是死了又如何,如今她,咳……咳咳……這身子,她不想再拖累誰,宋廉青,如今的他是怎樣的意氣風發,是怎樣的絕代風華,呵呵,只是那又有什麼關系,都與她無關了,呵呵……與她無關了。

  「可是小姐,小姐……」

  琉心趴在軟榻旁,哭得泣不成聲,整個人上氣不接下氣的。

  文韻詩無力地罷了罷手,「傻丫頭,沒什麼好可是的;如今我這殘破的身子還能為月牙兒做點兒什麼,難道你不開心嗎?」

  「……」琉心搖頭。

  望月郡主也是她的恩人,當年如果沒有望月郡主,如果望月郡主從靜安長公主出求得的菩提靈芝,爺爺或許也活不到知天命的年紀,也不會那麼安然的走到人生的最後;可,可是自家小姐她,她……

  「忘了吧。」文韻詩搖搖頭,「有些人藏在心底,也只能徒增煩惱,讓人變得絕望,所以忘了吧;我能放下的,難道你還忘不了嗎?」

  琉心搖頭,「忘不掉,琉心永遠也忘不掉的……」

  ……

  屋內,主僕二人卻沒有發現,院子裡的那棵大樹上,兩道人影。

  陸謹抬手輕輕地拍了拍宋廉青那微微顫抖著的肩膀,「你好之為之吧。」

  「……」宋廉青轉頭,陸謹卻是足尖輕點,整個人輕飄飄地朝著丞相府外面而去。

  宋廉青卻是沉默了。

  從主上房間出來之後,陸謹說要帶自己去一個地方,當時他的心也是急亂的,所以想也沒想的就隨他來了,最後卻是不想,看到那樣的一幕,聽到那樣的話。

  對於文韻詩,他不是不知道;曾經傳言她對自己那般鍾情;對同窗們的調侃他也只是一笑而過。文韻詩是何許人也,文丞相的嫡女,望月郡主的閨中至交,那樣可望而不可即的女子又怎麼會鍾情於他。

  雲都有雙嬌,誰不是整個雲都年少輕狂男兒的夢中情人;雲都啊,名流勳貴,王公貴胄雲集之地,又怎麼會輪的上他;洛永煦能求得望月郡主,無疑是幸運的,可他怎麼都無法想到自己會是另一個幸運兒。

  後來,他身中奇毒,半身不遂,那些便再也不做他想;在父母的安排下娶了馮素煙,後來身子越來越差,越來越……

  然後,便再也沒有了然後。

  只是這次無意間的話,卻讓他知道;原來上天真的是眷顧他的,只是,她……十五年,她當真等了自己十五年;所以雲都的那些傳言都是真的?

  宋廉青此刻的心裡很不平靜,難怪,難怪陸謹在聽說他要回雲都的時候,眼神中帶著那樣的調侃,那樣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只是為什麼,聽到她那帶著絕望的話,他的心會有絲絲的絞痛。

  她無法忘記的,他又何曾忘記過。

  當初那明明自己非常害怕卻仍舊固執地將兩個小女孩護在自己身後的女子,那明明身子顫抖著卻依舊故作囂張跋扈的女子,那……

  他又怎麼忘得掉!

  足尖輕點,整個人輕飄飄的落在屋子的角落,主僕二人看不到的地方。

  「琉心忘不掉,怎麼辦,小姐,琉心真的忘不掉。」琉心仍舊跪在軟榻前哭得梨花帶雨。

  「你這個傻丫頭,這要是不知情的還以為你對他多鍾情呢;小姐我都能忘了,你還有什麼忘不掉的。」文韻詩淡淡地笑著,輕輕地揉著琉心的頭髮,「我知你對青雲的情意,青雲對你也無話可說,你們便是走在一起,生兩個孩子,好好的活著;替我,替月牙兒,好好的活著。」

  「不,不要,小姐,小姐……」琉心趴在床前。

  「我與月牙兒這一生,生來身份高貴,尊榮無雙;但卻註定一生情路坎坷;我們何其羨慕那些平常百姓家的女子,能愛自己所愛,恨自己所恨,不用顧忌那些什麼家族榮耀,身份地位;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月牙兒看不到了,我……也看不到了;所以琉心,替我,替月牙兒去看看,看看我們沒有機會看到過的世界。」

  文韻詩說著,眼淚不住地自眼角滑落,只是臉上卻是帶著明顯的笑,「我累了,真的累了;兜兜轉轉十餘年,我真的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那這一次,換我來堅持,可好?」宋廉青再也忍不住,站出來,拉著她的手。

  琉心和文韻詩兩人頓時心懸了起來,看到那突然出現在房間內的男子,好不容易才壓下心頭的慌張,「你,你是誰,你這個登徒子,來……唔,唔,你放開我。」

  「你別叫!」宋廉青眉宇微微顰蹙著,「我是宋廉青。」

  「……轟!」文韻詩和琉心頓時愣怔地看著面前之人。

  十餘年的時光,上千個日日夜夜,人都是會變的。

  文韻詩怔怔地抬起頭,看著那張讓自己日思夜想無數次的容顏;縱使歲月無情,可上蒼明顯是厚待他的,他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加的俊逸瀟灑,不似以前般愛笑,那冷峻的容顏上,沾染著點點不明顯的笑意卻讓他越發的迷人。

  在文韻詩打量他的時候,宋廉青也轉頭瞧著半躺在軟榻上的文韻詩;那巴掌大的小臉蒼白得宛若白紙,毫無血色的雙唇緊緊地抿著,眉宇微微顰蹙,時不時掩唇咳嗽的模樣,讓他不由得眉頭緊鎖。

  似是覺察到他的打量,文韻詩有些小意地低下頭,緊緊抿著的雙唇開開合合,卻好似帶著無比的期望而又絕望,「女子閨閣,不是外男該來的地方,宋公子……還請離開吧。」

  「……我。」宋廉青那冷峻的容顏上,眉宇微微顰蹙著,「文……韻詩,我……」

  「宋公子,還請自重。」文韻詩閉上眼深吸口氣,強忍著那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跳,面前這個人,她等了十餘年,盼了十餘年的男子,如今那麼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可是她,卻已經沒有了陪伴他的資格,所以,就這樣吧,忘了吧,文韻詩,她對自己說。

  宋廉青卻是眉頭緊鎖,「十五年,你當真能忘嗎?」

  雖然有些不懂,但從剛才她們的對話他知道,面前這個女子等了自己十五年,女子最美好的年華,她卻全都浪費在了等待一個「不可能」再回來的人身上,一個「死人」的身上。

  「忘了如何,忘不了又如何?」文韻詩深吸口氣抬起頭,「正如同宋公子,縱使你的愛妻已經不在,可你能忘嗎?還有你的女兒……」

  愛妻?聽到這個詞,宋廉青的眉頭不自覺地顰蹙著,馮素煙,每每想到那個名字都讓他咬牙切齒,恨不能將她碎屍萬段的人,最毒婦人心。

  要不是他好命的遇上了主上,只怕他到死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死的吧。

  還有那宋芊芊,女兒,哼!還不知道是哪個男人留下的孽種。

  只是這些文韻詩都不知道,當初宋廉青和馮素煙的婚事,因為馮望月的堅持,辦得很是盛大,便是比起一般大戶人家的嫡女也不差了。

  「我只問你,你當真能忘嗎?」這麼多年,他是暗處的殺手;感情二字與他來說,早已經陌生了。

  「……」文韻詩頓時眉頭緊鎖,「自然能!」

  「咯噔!」

  宋廉青不知道為什麼,心頭猛然地痛了一下,那種感覺實在是太過陌生,讓他好想,好想將那個口是心非的女人狠狠地,然後讓她再也吐不出讓他會心痛的話來。

  只是,剛浮起這樣的念頭,他又生生地忍了下來,看著她那蒼白的臉,虛弱的身子,自然而然地走到軟榻旁,側身坐下,「生病了,可有傳太醫來瞧瞧?」

  「……」文韻詩別扭地別開臉。

  「生病了記得好好吃藥,好好照顧好自己。」

  話音出口,宋廉青不自覺地蹙了蹙眉頭,這樣的話自然而然,可對於他來說卻好陌生,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這麼柔軟的話來;可,可在看到文韻詩那蒼白的小臉時,他就是忍不住,身體的本能已經先於思想將話說了出來。

  文韻詩頓時只覺得兩頰發燙,低著頭,眉宇微微顰蹙著,「宋公子,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我……」宋廉青咬著牙,可那句話卻像是卡在了嗓子眼兒上,怎麼都說不出來。

  「……」

  好久,好久;軟榻旁邊的香爐上,裊裊香煙隨風消散,宋廉青卻仍舊漲紅了臉。

  文韻詩那原本帶著期待的眼神漸漸地黯然,心也漸漸地冷了下去;原來自己還是在期待麼,可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呢,是啊……她到底在期待什麼呢?

  期待他有朝一日會告訴自己,他喜歡的人是自己,愛的人是自己嗎?

  呵呵,不過癡人說夢而已罷了。

  文韻詩啊文韻詩,別想了。

  感受到文韻詩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濃烈到好似要將人淹沒的哀傷,宋廉青頓時只覺得胸口某處又刺痛了一下,他抬起頭,拉著她的手,「韻詩,我……」

  「我累了,宋公子,請吧。」文韻詩閉上眼,開口送客。

  「累了,就好好休息。」宋廉青低著頭,輕輕地撫摸著掌中那柔若無骨的纖細小手,良久從喉間發出一聲輕柔而又滿足的喟嘆,「這次,換我等你,可好?」

  「轟——」

  只是剎那,文韻詩便覺得好似晴空霹靂有什麼東西自腦子裡突然炸開了一般,她猛然睜開眼瞧著坐在軟榻旁邊的宋廉青,眼中還帶著濃濃的不可思議,「你,你,你說什麼?」

  「這次,換我等你!」

  終於說了出來,宋廉青猛然覺得好像舒服了很多。

  文韻詩先是愣怔了下,隨即眸中帶著狂喜,不過只是短短片刻卻又帶上了濃濃的哀傷,用力地掙脫他的雙手,她臉上的哀傷,淡淡的,語氣也淡淡的,「晚了。」

  「為什麼?」宋廉青不解。

  「丞相府與鎮北侯府聯姻的事情,宋公子不可能不知曉;韻詩癡癡等了十五年,如今明明知曉事情不可違,又何必再來說這些話,徒增彼此之間的哀傷。」文韻詩深吸口氣,她這輩子,任性得太多次,讓父親也為難了太多次;如今,她只想好好的聽話,不想再讓父親為難了。

  陡然想到陸謹曾經說過的話,宋廉青眉宇間猛然閃過一道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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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2-14 08:19 AM

第112章:有疑惑,先下手為強

  「因為洛永煦?」眉梢淺揚,宋廉青的語氣沾染了點點不悅。

  「……」文韻詩頓時眉目黯然,低著頭閉上眼深吸口氣;再抬起來時,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只是卻並不看宋廉青而是轉頭看向窗外那隨風的垂柳,薄唇開開合合,語氣輕盈婉轉,似是輕快,似是終於釋然,「曾經,在最初的時候,在最狼狽的時候,遇上你,我以為……那是上天對我的恩賜,我終於看到了我心目中的神,比我想像中的更儒雅溫和,更俊逸瀟灑;可夢終究是夢,會醒的。」

  宋廉青始終眉頭緊鎖,眼光火熱地盯著文韻詩,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

  可文韻詩卻始終沒有再看他,而是望著那閒逸的白雲,悠悠的藍天,淡淡地笑著,淡淡的說著,「這一生,我自認正直善良,從未負過人;哪怕是……閨閣數十載,我一直以為是她負了我,我一直以為她終究是忘了我們年少時的那些戲言;直到那日,我方才明白,原來一直忘了的人,是我。」

  「……」

  「這輩子,我負了父親的寵愛,負了母親的期待;但我辜負最多的卻是月牙兒。」文韻詩臉上的淡笑仍舊沒有褪去,只是那樣深切的哀傷,那樣好似與他在兩個世界般的感覺讓宋廉青很不喜歡;他眉宇微微顰蹙著,語氣有些生冷,「人死如燈滅,望月郡主她已經不在了。」

  文韻詩閉上眼深吸口氣,似是在感受著那曾經也是在這樣一片天空之下肆意嬉笑打鬧過的她們,曾經小小、毫無芥蒂的她們,「是啊,如今月牙兒已經不在了。」

  「那你……」宋廉青抿著唇。

  「就是因為月牙兒不在了,我才要更努力的幫她守護好他們,他們,是月牙兒在這世間唯一存在過的證據;我保護不了月牙兒,但至少……至少在我這條命苟延殘喘的時候,能替她守護她想要守護的,那……就足夠了。」文韻詩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和釋然,「所以,宋公子,放過韻詩吧。天涯何處無芳草,而韻詩早已經過了那人生最美好的年華,你值得那更好的;而我……也有我必須要去完成和守護的。」

  聽著那雲淡風輕的話語,看著她那溫軟的眉目,宋廉青卻只覺得心越來越沉,越來越涼。

  文韻詩當年與馮望月是閨中至交的事情,整個雲都誰人不知,只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會讓她生出那樣的想法;不過他總算是聽明白了一件事情,她想嫁入鎮北侯府,並不是因為對洛永煦心生感情,而是為了洛傾寒與洛傾雪;馮望月留下的那一雙兒女。

  身在豪門,長在世家;宋廉青比誰都要明白,沒有了母親的還在,在世家、家族的日子是怎樣的艱難;就算他們有靜安太長公主這樣地位崇高的外祖母;可到底靜安太長公主離開得太久,誰知道這些年他們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可如今的他們,還需要她的守護嗎?

  再過不到三月便是平安郡主及笄的日子了,及笄……待嫁……

  宋廉青轉頭看向文韻詩,眉宇微微顰蹙著,好似明白了些什麼,又好似什麼都不明白。

  「……所以呢?你這般委屈自己,若是望月郡主知道真的會開心嗎?」

  「月牙兒會明白的。」文韻詩淡淡地笑著,轉頭看向宋廉青時,眼底早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激動和充斥的感情,反而是帶著釋然的笑意,「月牙兒這輩子,太過善良,太過天真,所以才最容易受到傷害;縱使馮素煙做出那麼多讓她傷心的事情,可她卻仍舊選擇了沉默;所以宋公子,如果可以,請你好好對待宋芊芊,月牙兒生前待她宛若親女,若是知道她過得不好,也許她該傷心了。」

  宋廉青眉宇微微顰蹙著,看著文韻詩陡然變得有些不太明白;她到底知不知道宋芊芊是馮素煙與洛永煦暗度陳倉生的孽種?

  如果知道,她是否還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他並沒有答話。

  文韻詩也似毫不在乎般,「我知道平安對宋芊芊極不喜歡,那個丫頭的愛憎太過分明,太過明顯,卻也太容易成為眾矢之的;或許,是該找個能護著她的男子,這樣百年之後,我也能放心的去見月牙兒了。」

  「……」宋廉青低著頭,眉宇微微顰蹙著;平安郡主洛傾雪,自家主上志在必得的女子,他抿著唇,「平安郡主自然有平安郡主的去處,何須你操心。」

  「你什麼意思?」聞言,文韻詩面色陡然一沉,轉頭看向宋廉青,「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宋廉青猛然面色沉了下來,看著她,有些生硬地轉開話題,「沒,沒什麼。」

  「不,你肯定知道了些什麼,告訴我,告訴我!」文韻詩陡然神色激動,雙手死死地抓著宋廉青的肩膀,「告訴我,平安她,她……」

  宋廉青深吸口氣,「該你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的。」

  「你到底什麼意思?」文韻詩的心緊緊地懸了起來,「告訴我啊,你到底什麼意思?平安她,你,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你們准備對付平安,不,我不許,我不許!」

  看著神色近乎癲狂的文韻詩,宋廉青眉頭緊皺,可心裡卻不由得對她與馮望月之間那種生死相交的感情有些動容;他深吸口氣,努力地安撫著文韻詩,「沒有什麼人,沒有打算對付平安郡主,韻詩,你冷靜一下。」

  「你讓我怎麼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文韻詩雙手抱頭,失聲咆哮著,「月牙兒已經不在了,還不夠嗎?月牙兒她還那麼年輕,她都已經用生命成全了你們還不夠嗎?;她就這一雙兒女,你們也不放過嗎?你們這群魔鬼,你們到底想要怎樣?」

  宋廉青瞧著文韻詩,只怕這才是她壓在心底最久也最害怕的事情吧;只是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月牙兒她還這麼年輕,她都已經用生命成全了你們……』

  「咯噔!」

  陡然宋廉青心裡浮起一股不好的想法,他雙手緊緊地牽制著文韻詩,低頭怔怔地看著她,兩人四目相對,「韻詩,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別問我,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文韻詩不斷地搖頭。

  任憑宋廉青怎樣溫言軟語,怎樣誘哄,文韻詩卻始終都不肯再開口;只留下那兩句讓人深思的話;她一定是知道了些什麼,當年望月郡主的死,是否也另有原因?

  如果有,平安郡主怎麼會不去查探;如果沒有……

  轉頭看向躺在軟榻上,臉上還帶著斑斑淚跡的女子,那不足半個巴掌大小,原本還隱隱泛著蒼白的臉因為激動的神色和哭泣此刻兩腮浮起了不正常的酡紅色;饒是在睡夢中,那修長的睫毛卻仍舊微微抖動著,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滴自眼角滑落出來,眉頭緊緊地蹙起。

  望月郡主的死到底是為什麼,竟然能讓她這般的激動。

  ……

  回到鳳臨使隊駐紮的驛站,足尖輕點,不驚動任何守衛,輕飄飄地落在偏僻的房間內。

  上方白衣勝雪的男子仍舊懶懶地靠在軟榻上,端著茶杯,有一搭沒一搭地品著,似乎只是單純的在品茶一般,當然前提是忽略他那雙深邃而又若有所思的眼睛。

  「你是說,望月郡主的死可能另有原因?」

  「是!」宋廉青單膝跪地。

  「文韻詩怎麼說?」容末垂下眼瞼掩去眼底的不解和情緒波動,如果望月郡主的死當真另有緣由,那素素可是知道?如果素素知道,以她對望月郡主的在乎,不可能沒有絲毫的動作;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不知;可連素素都不知道的事情,文韻詩又是怎麼知道的?

  宋廉青低著頭,「屬下無能,韻詩……文小姐神色激動,問不出來。」

  「……」容末微微頷首,也沒有責怪的意思;掩去眼底那若有所思的幽光,「等了這麼多年,別辜負了人家姑娘的一片情誼。」

  宋廉青頓時神色有些激動的抬起頭,「主上!」

  「去吧,將你手上的事情移交給陸謹,其他的他自會安排。」容末罷了罷手。

  丞相府與鎮北侯府聯姻的事情是怎麼來的,他比誰都要清楚明白;既然素素那丫頭見不得這兩個人天各一方,那便成全了他們又如何。

  宋廉青頓時神情有些激動,「是,謝主上。」

  「還有什麼事情?」容末的語氣淡淡的,讓人聽不出他的任何情緒。

  「三日後,宋家大擺筵席,昭告天下屬下回來的消息。」宋廉青低著頭,深吸口氣,「宋芊芊和九公主似有異動,還請主上小心提防。」

  容末點點頭,「行了,這些事情讓陸謹去頭疼吧,在你娶親之前這些事情都不用考慮了。」

  「……那宋芊芊?」宋廉青眉宇微微顰蹙著。

  「宋家不會在這個時候自打耳光;便是已經知道她是別人家的孽種那又如何,宋家會在這種時候將她攆出去嗎?」容末尾音微微上揚,帶著淡淡的笑意,「行了,宋芊芊我自由安排。」

  「是!」宋廉青安靜的退走。

  陸謹從暗處出來,臉上笑得囂張而又欠扁,「嘖嘖,師兄,你可當真是偏心;還幫屬下抱得美人歸,怎麼就不幫幫師弟我啊,我喜歡胸大,屁股大的;像這樣……」

  說著,還用手不斷地比劃著。

  容末沒好氣地斜睨了他一眼,「胸大、屁股大,我覺得豬肉西施就不錯,應該能符合你的審美。」

  「……」陸謹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豬肉西施,那個整個就是一座肉山的……「嘔!」他捂著唇,好險沒有直接吐出來。

  「要吐走遠些,沒得髒了我的地板。」容末有些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得,原本還打算告訴你,那宋芊芊和九公主的新動作,接過師兄你居然這樣嫌棄人家,人家傷心了。」陸謹耍寶般,說著就欲離開。

  「嗯哼!」容末眉梢淺淺地揚了揚,只是一道視線,陸謹頓時整個人老老實實地回來了,立在容末面前。

  「說吧,怎麼回事?」容末也不廢話。

  陸謹癟癟嘴,有些沒好氣的,「具體的不太清楚,不過宋芊芊約了九公主明日辰時,如歸樓見面。」

  「行了知道了,退下吧。」容末罷了罷手。

  「……」陸謹咬牙切齒,心裡恨恨的,可嘴上卻什麼都沒有說。

  ……

  畫面陡然一轉,深宮大院,那重重宏偉的浩浩殿堂間,極盡奢華,極盡莊嚴。

  雲景疏深吸口氣,強忍著胸中的怒火,「母妃,我不會娶平媛的。」

  「平家滿門忠烈,你還有什麼可挑剔的。」菀貴妃那好看的面容頓時沉了下來,眉宇間泛著厲色,兩只眼睛死死地盯著雲景疏,「你還是忘不了那個洛傾雪?哼,如今鎮北侯府早已經風雨飄搖,這麼多年你都學到狗肚子裡面去了?為陛下忌憚的家族,哪個是有好結果的,如果不是因為洛傾雪她母親,她外祖母,你以為鎮北侯府還有如今表面上的光鮮亮麗?」

  金碧輝煌的大殿內,雲景疏立在那牡丹浮雕的貴妃榻前,低著頭;整個殿內,只有他們母子二人。

  「……」雲景疏低著頭,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平南將軍雖是不如鎮北侯洛永煦那般掌控左軍,但他卻是陛下的心腹。」菀貴妃瞧著雲景疏的模樣,以為他終於是軟化了些,「你要知道,現在的你在朝堂上履步維艱,如果有平安將軍幫你安排,一切都會好很多;雖然他掌控的軍權不如洛永煦,但洛永煦志大才疏,諾大家業他還能守多久?」

  雲景疏嚅了嚅唇,卻終究沒有說出話來。

  「退一步講,母妃只是要求你娶了平媛做正妃,至於洛傾雪,你要有那本事將她收入後院,母妃自然也是樂見其成的。」菀貴妃的語氣終於軟了軟,「這世上女子所需要的,什麼名分,什麼地位,都是假的;唯有夫君的寵愛,才是最真的。後宮摸滾打趴幾十年,母妃比誰都要明白;你既然不能給她正妃之位,往後便多疼寵一些,也足夠了。」

  雲景疏抿了抿唇,洛傾雪是怎樣清冷孤傲的性格,是怎樣的要強和倔強;他比誰都要明白;普通女子所想要的名分、地位,她統統都可以不在乎;夫君,呵呵,那樣忠烈的女子,當真會願意隻身入他的後院嗎?

  「母妃,再給我一點時間。」

  「那你想要多久?」菀貴妃深吸口氣,胸口上下起伏著;不過到底是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心疼,也明白他的性格,逼是逼不來的,不如順著他,「如今你幾位皇兄可都對平南將軍虎視眈眈,那平媛聽說也是長在軍中的忠烈女子,便最是見不得那些汙穢之事,平日裡你要如何,母妃都由著你,不過這次,你可別給母妃搞砸了。」

  雲景疏低著頭,「是,兒臣明白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洛傾雪到底有什麼好的,就讓你這麼心心念念的?」菀貴妃眉頭微微顰蹙著,「竟然膽敢在接風宴上公然頂撞鳳臨太子,好險是人家不與她一般計較,這般不知進退,不懂禮儀的女子,如果你當真要收了她,可得好好教教規矩。」

  雲景疏低著頭,「母妃,平安她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哼!」菀貴妃眉宇間帶著濃濃的不屑,在後宮中可從來沒有什麼不是故意的一說;這麼多年,從當年入宮時的嬪位,步步艱難地走到現在的貴妃;她什麼時候不是小心行事,在這人吃人的後宮,便是行差踏錯半步,都會萬劫不復;那洛傾雪可當真是……

  只是殿中的兩人誰都沒有發現,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處,一名身著華麗宮裝羅裙的女子正貼著耳朵。

  「公主,公主,我們還是先回去吧?」旁邊宮女模樣的人輕輕地扯了扯少女的衣角,壓低嗓音道。

  「……哎呀別急別急,讓我再聽一下。」少女嬌嗔著,卻猛然聽到洛傾雪的名字,她的面色陡然沉了下來。

  哼,竟然膽敢勾引了自家皇兄還去勾引容公子,簡直是不可饒恕。

  「公主,公主!」旁邊站著的宮女已經有些焦急了;這菀貴妃的崇光殿可不是她們該來的地方;要知道她們可是從旁邊那小洞子裡鑽進來的,若是讓人發現了,那到時候,想想宮女就狠狠地打了個冷戰。

  被稱作公主的少女有些不耐煩地癟癟嘴,「行了行了,走吧走吧,真是沒意思。」

  只是這般說著,眉宇間卻帶著一股狠戾之氣;那樣冷冽的氣勢讓身邊的宮女都不由得再次打了個寒顫,然後再少女別過頭去的時候趕緊低下頭。

  ……

  時間總是嫌它太快,宛若流水般,不經意便從指縫間劃走。

  窗外,垂柳依依,確實已經從最初泛著嫩黃的綠芽長成了如今修長的柳葉;湖面上間或幾只鴛鴦來來去去,交頸纏綿;花兒,開了,謝了;蝶兒翩躚著。

  微風輕輕撫弄著這世間萬物,好似最溫柔的雙手般。

  「小姐,宋家的帖子。」錦笙雙手將一張紅色的請帖呈遞過來。

  洛傾雪無聊地翻了翻,然後擱置在旁邊的小几上,「嗯,我知道了;父親他,身子可是大好了?」

  「聽白大夫說已經好轉了不少。」錦笙低著頭,看著旁邊托盤上已經涼掉的藥汁,「小姐,您怎麼又忘了喝藥?」

  「太苦了。」洛傾雪淡淡地笑著,罷了罷手,「本來也沒什麼大礙,就是華香那丫頭小題大做,倒是平白讓別人看了笑話。」

  「哪有什麼笑話不笑話的;小姐,您可要好好照顧著您自己的身子,別到時候老爺好了,您自個兒卻病倒了。」錦笙有些不贊同地看向洛傾雪,「奴婢去讓銀珂把藥熱一熱。」

  洛傾雪有些無奈,「不用了,我不想喝。」

  「那怎麼成?」錦笙堅持,「小姐您稍等片刻,奴婢去去就來。」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瞧著錦笙端著托盤匆匆離開的腳步,她剛想開口可猛然瞧見那窗戶旁邊的一抹雪白之後,又沉默了下來。

  「嘎——吱!」

  木門闔上的聲音,洛傾雪陡然面色變得嚴肅,「出來吧。」

  「屬下參見主上。」從暗處立刻飛出一抹暗影,單膝跪地。

  「可有什麼消息?」洛傾雪薄唇微微抿著,輕輕地吐出幾個字。

  「果然不出主上所料,今日辰時宋芊芊與九公主在如歸樓會面。」如歸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張卷成桶裝的信箋遞過去,「兩日後宋家大宴,還請主上務必小心。」

  洛傾雪展開信箋細細地瀏覽著,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就憑她們?哼,不過乞丐,最下賤的人,呵呵,這個想法倒是不錯呢。」

  「主上,你……」如歸沒有微微顰蹙著,帶著些許不解。

  「既然人家都安排好了,如果不利用上好像有些對不起人家的刻意安排呢。」洛傾雪嘴角微勾,擔著淡淡的笑意,指尖仍舊把玩著那張並不算太大的信箋,猛然眼中劃過一道厲色,手上運氣,信箋瞬間化作飛灰,隨風消散;「那就讓那高高在上的九公主嘗嘗,自作自受的滋味吧。」

  如歸低著頭,「主上您想怎麼做?」

  「咱們安插在宋家的,有多少是可以用的釘子?」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

  「目前可用的只有兩個。」如歸低頭沉思,釘子的安插和培養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更何況即使花了大量的時間去培養,也不知道這釘子能成長到什麼樣的程度;如今宋家能夠勉強動用的兩個,還是他們十餘年前送進去的。

  這個道理洛傾雪自然也明白,她點點頭,「讓他們隨時待命,別輕舉妄動;退下吧」

  「是,屬下告退。」如歸應聲而去。

  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宋芊芊啊宋芊芊,本來是當真想要放她一馬的呢,至少看在是她霸佔了原本應該屬於他的父愛的份兒上;其實她所霸佔的不過是個位置罷了,這麼多年洛永煦的父愛,不也絕大部分都給了宋芊芊的嗎?

  只是,既然你非要逼她動手,那就怪不得別人了。

  ……

  是夜,月明星稀,微風輕撫;夜幕下的雲都城,格外的安靜;似乎隱隱還能聽到人們的夢囈、狗吠;還有那似竊竊私語。

  遣走了守夜的丫鬟,洛傾雪立在床前,望著遠處在燭光照耀下泛著水光的湖面,眉宇微微顰蹙著。

  「怎麼了,不開心?」陡然她只覺得腰間一緊,緊接著耳畔傳來那帶著熟悉語氣的嗓音,容末輕輕地一把將洛傾雪攬入懷中;俯身在她耳畔輕聲道。

  洛傾雪搖搖頭,笑得卻是有些勉強,「沒有。」

  「……」容末攬著她腰身的手臂頓時用力,洛傾雪一個不查整個人一個踉蹌,本能地往後斜靠著,跌倒在他的懷中,尚未來得及驚呼出聲,陡然只覺得唇上一陣溫熱,那鋪天蓋地的溫熱和清冽的氣息,讓她只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啊!」

  陡然感覺到一陣懸空,容末將她一把打橫抱起,甩開流行大步;朝著床榻便走去。

  被扔到軟綿的被褥上,背部剛著陸找到堅實的觸感,緊接著一個重量鋪天蓋地而來。

  「唔,唔……」洛傾雪轉頭別開臉,可下一刻卻被鉗制住下巴,微微用力卻又不弄疼她的力道,唇邊那樣的氣息,兩人就這麼靜靜地貼合著。

  被他那幽深的雙眸盯得有些頗為不自在的時候,洛傾雪眼神閃了閃,想要別開,可下一刻,唇上的力道陡然加大,那樣的熱切奔放,那樣的狂傲霸道;這個時候的他與平日裡的慵懶邪魅全然不同,那種好似要將她嚼碎了吞進肚子裡一半的霸道,讓洛傾雪仍舊有些心驚膽戰的。

  良久,久到洛傾雪一位自己都快要窒息的時候,容末終於放開了她,

  雙手撐起上身,就這麼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隻手輕輕地替她擦拭著嘴角,臉上仍就帶著三分慵懶七分邪肆的味道,「下次別再騙我了,或者說……其實素素很喜歡這樣的懲罰?」

  難道看到容末這般輕佻的笑容,挑逗的話語;洛傾雪頓時只覺得有些難為情;方才被他狠狠疼愛過的雙唇還泛著誘人的玫瑰色,原本雪白宛若凝脂的臉頰也浮起了不正常的酡紅色,她咬著牙,卻很是嘴硬地,「誰喜歡了,誰喜歡了,你這個登徒子,哼!」

  「好,我是登徒子;你是登徒子的娘子。」容末也不反駁,只看著某只炸毛的小懶貓兒,笑得很是怡然自得。

  「呸,誰是你娘子來的。」洛傾雪沒好氣地。

  「誰應了誰知道唄。」容末懶懶地邪笑著。

  「……」洛傾雪頓時很是咬牙切齒著,說不過這個人,索性懶得理他。

  容末在心中搖搖頭,單手用力一個翻身靠在床頭,順手將洛傾雪拉入自己的懷中,「說吧,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不開心了?」

  「……」洛傾雪垂下眼瞼,本能地想要搖頭,可想到剛才的懲罰和他那挑逗的話語,頓時又生生忍住了,「我……」

  「怎麼,發生什麼事情了?」容末眉宇微微顰蹙著,難道是那件事情她知道了?

  不,不可能的啊。

  如果她知道了,絕對不應該是現在這種神色;他太瞭解她,如果她當真知道了那件事情,只怕現在整個雲都都能給她鬧翻了天去,哪裡還能如此平靜地窩在他的懷裡;可如果不是那件事情,那還有什麼?

  「容末。」就在容末眼瞼低垂,細細思索的時候,洛傾雪卻陡然開口了。

  「嗯,我在。」容末輕輕應聲,下巴輕輕地蹭著她的頭頂。

  「我是不是很壞?」洛傾雪的語氣帶著些許的悵然,些許的迷茫,還有那麼一絲絲的無助。

  「怎麼會這麼說?」容末低頭,看著她;這丫頭向來心思極重;自前世便是如此,總是將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裡,這樣的她還當真是不讓人省心啊。

  洛傾雪抿著唇,深吸口氣,好久;久到容末等得都快睡著的時候,她的聲音這才悠悠地響起,「我,我明明知道宋芊芊才是洛永煦的親生女兒,我明明知道自己才是鳩佔鵲巢的那個,可是我還是……沒辦法放過宋芊芊,我……是不是真的很壞?」

  「不做死就不會死。」容末淡淡地笑著,「不管如何,當年馮素煙既然選擇了做那樣的事情,便應該有這樣的覺悟;身為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可她馮素煙哪一點都沒有做到。勾搭姐夫,暗度陳倉,甚至還生下了孽種,不管從哪一點看,你都沒有錯。」

  是了,在容末眼中,只要是洛傾雪做的,哪怕她顛覆了整個天下,那都是對的。

  洛傾雪低著頭,「可,可是……」

  「怎麼,不忍心?」容末低頭看著她。

  「……」洛傾雪搖搖頭,不忍心,怎麼可能?只是卻怎麼都消不去心中的愧疚,她終究還是要對宋芊芊出手的。

  「那你打算如何?」容末低頭,那深邃的眼眸就這麼怔怔地看著她。

  「……」洛傾雪抿了抿唇,伸出一直緊緊縮在寬袖中的手,手心是一枚只有成人大拇指指肚大小的白瓷瓶;容末有些不解地接過來,只是在借著微弱的燭光看到上面的三個字時,他陡然瞳孔縮了縮,「你是打算?」

  「宋芊芊,她欠我的,不僅僅是一條命!」

  許是想到前世,洛傾雪周身都散發著一股冷冽的氣息,她低首垂眸,眉宇間劃過一道明顯的厲色,「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是天經地義的;既然她那麼心心念念,不管前世還是今生,都想要嫁給雲景疏,那我便成全了她又如何?」

  「……」容末垂下眼瞼,看著她。

  「只是今生,她卻再不能以鎮北侯府嫡次女的身份入宮,也再不能以三皇子妃親妹妹的身份侍疾,再爬上姐夫的床了。」洛傾雪身上的戾氣越發的濃烈,濃烈到連容末都不由得隱隱蹙眉。

  「所以你打算如何?」容末看著她。

  「你只需要看著就是了。」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容末,這個仇,讓我自己來報。」

  那是她欠那一雙兒女的,如果不是她對宋芊芊的盲目信任,如果不是她信了雲景疏,如果不是她……他們或許就不必死;他們還那麼小,那麼小,甚至還未來得及看一看這繁華喧囂的大千世界。

  洛傾雪深吸口氣。

  「好。」容末點點頭,只是那眼底卻異常的晦暗幽深;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會給她;只是暗地裡會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洛傾雪終於笑了,她趴在容末的胸前,淡淡的笑著,「你就等著看吧。」

  「好!」容末眼中帶著濃濃的柔情和寵溺,若是讓旁人瞧見,定會以為是換了個人吧。

  隔天,清早。

  洛傾雪喬莊出門,來到宋府;立刻有人出來接應。

  「屬下參見主上。」

  洛傾雪罷了罷手,「事急從權,不必如此多禮;長歸交代的事情,你們可都已經做好了?」

  「是,主上,請跟屬下來。」其中一名瞧著五十余歲的中年女子朝著喬莊之後的洛傾雪道,「委屈主子先穿上丫鬟的衣裳了。」

  「不妨。」很快洛傾雪便換上了宋家丫鬟的衣服。

  「出了這道門,委屈主上,喚屬下一聲安嬤嬤。」那中年女子低著頭。

  「嗯,我明白。」洛傾雪深吸口氣,若非那件事情非擁有玄門醫術的自己而不可,她也不會如此冒險。

  果不其然兩人剛出門,就遇上了一名身著鵝黃色衫裙的丫鬟,「安嬤嬤,小姐要沐浴更衣,你怎麼還在這裡?」

  「是,勞煩冬兒姑娘,老奴立刻就去。」安嬤嬤低著頭。

  「咦,這個小丫鬟是誰,怎地從來沒有見過?」暖冬瞧著洛傾雪只覺得有些面熟,可卻又都怎麼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安嬤嬤臉上仍舊很是沉穩,「這是新來的小丫鬟,還沒來得及調教;今兒帶著她也讓她好好學學規矩。」

  「哦,這樣啊,手腳麻利著些,別耽誤了小姐的事兒啊。」暖冬癟癟嘴。

  「是。」洛傾雪低著頭。

  安嬤嬤轉頭看著洛傾雪,「夢丫頭,你還不快點兒將小姐要的花瓣和香胰子帶上,跟過來。」

  「是。」洛傾雪應聲。

  「嘎——吱!」

  進入宋芊芊的浴室之後,木門開合發出的聲音;驚動了屋內的宋芊芊,「暖秋,暖冬,是你們嗎?」

  「是老奴安嬤嬤給小姐送花瓣和香胰子過來的。」安嬤嬤的聲音響起。

  宋芊芊頓時好似松了口氣般,「哦,這樣啊,擱著吧。」

  「是。」安嬤嬤應聲,朝洛傾雪遞了個眼色;洛傾雪立刻會意地上前,將托盤放在浴桶邊上;似是感覺到背後有人,宋芊芊猛然回頭,瞧著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放下了就出去。」

  洛傾雪身子微微顫抖著,十足受驚的小丫鬟模樣。

  「讓你出去,沒聽見啊?」見洛傾雪沒有絲毫動作,宋芊芊頓時惱了,操起旁邊的葫蘆瓢就朝著洛傾雪扔過去,洛傾雪本能地朝旁邊一躲;更是惹惱了宋芊芊。

  「哐噹!」葫蘆瓢打在屏風上發出一聲巨響。

  「你,你這賤丫頭,竟然還敢躲。」宋芊芊此刻氣得面色通紅,「怎麼,你也是來看本小姐笑話的,你這賤婢,就算本小姐……」

  「小姐息怒,小姐息怒;夢丫頭是新來的,不知道規矩,還請小姐繞過她這一次。」

  聽到動靜的安嬤嬤立刻進屋,跪倒在宋芊芊面前;宋芊芊看了眼安嬤嬤,然後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頓時鼻翼間聞到一陣腥甜的味道,她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太陽穴,薄唇開合道,「滾吧。」

  「……是。」安嬤嬤應聲。

  洛傾雪卻是在心中默默地念著,三……二……一……

  「咚!」只聽見一聲悶響,宋芊芊跌倒回浴桶中。

  「主上,您手腳麻利著些,屬下去給您把風。」安嬤嬤瞧著宋芊芊已經徹底地暈迷過去之後這才壓低了嗓音開口道。

  洛傾雪點點頭,「嗯。」

  運氣內勁將宋芊芊從浴桶中提起來扔到旁邊的地板上,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老天都在幫她吧,沒想到竟然剛好遇上宋芊芊在沐浴;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見呢。

  她飛快地轉動手腕兒,從九璃珠中取出三枚銀針飛快地紮上宋芊芊神闕穴周圍的幾處大穴,然後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瓶,嘴角微微勾著,帶著冷笑;宋芊芊,往後你可得好好感謝我吶。

  從瓷瓶中取出一綠一紅兩枚藥丸,將紅色那枚藥丸,運氣震成粉末狀,用銀針導入肚臍之下;綠色那枚藥丸剛取出還沒來得及用,就聽到安嬤嬤的聲音。

  「主上,您還需要多久?」安嬤嬤壓低了嗓音。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嗯?」

  「有人來了,其他的交給屬下吧。」安嬤嬤有些著急。

  洛傾雪也知道她的為難,點點頭,將手上的綠色藥丸交給安嬤嬤,然後又俯身在她耳畔細細地說了用法之後,又交給她一張雪白的布帛,「我在宋家左邊巷子的第三棵大樹下等你。」

  「是。」安嬤嬤低著頭。

  洛傾雪頓時足尖輕點,化作一道清風;離開房間。

  安嬤嬤手上捏著那枚綠色的藥丸,雖然不知道自家主上到底要做什麼,不過身為晴天的人,主上的話就是命令,即便是讓她去死,她也毫不猶豫,更何況只是這樣的事情。

  只是瞧著躺在地上,身無長物的宋芊芊;哎,為什麼偏偏要與自家主上作對呢!

  綠色藥丸自身下塞進去,遇上阻礙,用力。

  「唔——」宋芊芊頓時嚶嚀一聲。

  安嬤嬤手上快速將綠色藥丸塞進去之後,這才用白色的布帛依著洛傾雪的話,將腿間的鮮血擦拭幹淨,然後將宋芊芊放回到浴桶裡,這才松了口氣。

  「咚,咚咚。」腳步聲越來越近,安嬤嬤不緊不慢地用藥讓宋芊芊醒過來;她則輕輕地搖著宋芊芊的肩膀,「哎喲喂,天可憐見的,小姐您可算是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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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2-14 08:20 AM

第113章:陰謀亂,王天寶出現

  宋芊芊眉宇微微顰蹙著,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太陽穴,「安嬤嬤?我……我這是怎麼了?」

  「這老奴哪裡知道;剛進來的時候就發現小姐竟然在浴桶裡睡了過去,可是嚇壞老奴了。」安嬤嬤邊抬手輕輕地給她按壓著太陽穴,邊輕聲道,「想來是小姐這些兒日子也委實太累了些,不過再有兩日便是宋家大宴了,小姐也當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嗯。」宋芊芊點點頭,眉宇間卻猛地劃過一道疑惑;身子總覺得有哪裡不舒服,可卻又說不上來,她轉頭瞧著安嬤嬤那清澈的眉宇,擔憂的眼神;在心中暗暗地嘆口氣,罷了罷手,「好了,嬤嬤,你先退下吧。」

  「咚,咚咚。」

  敲門聲猛然響起,緊接著是暖冬那略帶俏甜的嗓音,「小姐,您好了沒,奴婢可以進來嗎?」

  「既然暖冬姑娘來了,那老奴就先告退了。」安嬤嬤瞧著宋芊芊那眉宇微微顰蹙的神色,心中劃過一道冷意,想到自家主上可還在外面等著自己呢。

  宋芊芊雖然疑惑可卻沒有證據只能無力地罷了罷手,「退下吧。」

  與暖冬錯身的時候,暖冬還狠狠地瞪了安嬤嬤一樣,「咦,你帶來的那個小丫鬟呢?」

  「咯噔!」安嬤嬤頓時心猛地懸了起來。

  「什麼小丫鬟?」宋芊芊眉宇微微顰蹙著,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呵呵,夢丫頭是新來的,毛手毛腳的,剛才給老奴打發回去了。」安嬤嬤低著頭,心裡卻很是緊張。

  暖冬沒好氣地癟癟嘴,「這種新來的丫鬟你們也敢往小姐身邊兒放,也不知道是安的什麼心!」

  「夠了!」宋芊芊陡然輕喝一聲,轉頭看向安嬤嬤,「嬤嬤你先退下吧。」

  「是,老奴告退。」安嬤嬤躬身退出房間之後,抬起頭額頭上早已經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好險,要是剛才被發現了,她這條老命死不足惜,可主上要的東西;不行,她得趕緊給主上送去才是。

  暖冬癟癟嘴,轉頭看向宋芊芊,「小姐,您怎麼這麼輕易地就放過那個老傢夥了;哼,誰知道她到底安的是什麼心,竟然把那等新來尚未經過調教的小丫鬟送來您的房裡,這要是發生了點兒什麼,人家指不定怎麼說您呢!」

  「……」聞言,宋芊芊俏臉一沉,眉宇微微顰蹙著,眼底卻越發的幽暗深邃,散發著淡淡的戾氣;不過很快她就深吸口氣,一切恢復如常;她嘴角微勾,淡淡地笑道,「不然呢,還能如何?」

  如今的宋府上上下下,但凡是有點兒地位的誰不知道她不是宋廉青女兒這個內幕;現在還沒有暴露出來,不過是宋家的當家人想要維護他們那點可憐兮兮的名聲罷了;可但凡是他們要保護的,她都要一毀到底;就是不知道這流雲國嘴尊榮無雙的平安和樂郡主在宋家宴會上被那等最下賤的人玷污的事情,到底能掀起多大的波瀾呢!

  腦子裡想到那張清冷孤傲,絕美動人卻又總是雲淡風輕的容顏,嘖嘖……光是想想就讓人覺得討厭呢。

  「可是小姐,您要是這樣下去,那些下人便越發不把您當主子了。」暖冬撅著嘴,小聲抱怨著。

  「主子?哼!」那些人,從頭至尾何時把她當成主子過。

  「不過話又說回來,小姐,奴婢覺著這次老爺回來之後,變了好多。」暖冬抿了抿唇,有些試探性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據那些下人說,當年老爺對夫人可好了,說是捧在手心也不為過的,為什麼這次回來竟然會夫人的事情不聞不問,甚至連您他也……」

  宋芊芊沒好氣地朝她翻了個白眼,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捧在手心?哼!他如果對我娘當真有那麼深的感情,又豈會十餘年不回來,他難道會不知道失去了庇佑的孤兒寡母過得會是什麼樣的日子?」

  「……」暖冬頓時沉默了下去。

  「好了,別再說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快來給本小姐沐浴更衣。」感受到水溫漸涼,宋芊芊眉頭微微皺起,輕喝一聲。

  暖冬頓時身子顫了顫,趕緊上前,「是。」

  「對了,你剛才毛毛躁躁的,可是又什麼事情?」宋芊芊深吸口氣,將所有的屈辱感全都壓倒心底的最深處,所有的所有,那些東西,她最後都會一一還給那些的人的。

  宋家,宋廉青……洛家,洛傾雪……

  暖冬這才猛然回過神來,眼神頓時大瞪,轉頭小心翼翼地環視四周,甚至還小意地將窗戶全都關上之後,這才回到宋芊芊的身旁。

  「……」瞧著暖冬的動作,知曉她向來是極為謹慎的性子,宋芊芊沒有說什麼,只是薄唇微微抿著,那緊蹙的眉宇卻顯示著她的疑惑和不滿。

  「小姐。」暖冬抿了抿唇,「那,那個,您……您還記得表少爺嗎?」

  宋芊芊頓時眉頭緊鎖,「什麼表少爺?」

  「就,就是您表哥啊?」暖冬有些艱難地開口。

  「嗯哼?」宋芊芊眉宇微微顰蹙著,良久才艱難地想起她那所謂的表哥王天寶,可是當年他不是就已經失蹤了嗎?當初好險才讓王家那一幫人沒有追究到她身上來,這個人又怎麼了。

  暖冬瞧著自家小姐那不耐煩的性子,抿了抿唇,眉宇微微顰蹙著,「小姐,表少爺,回來了!」

  「咯噔!」

  宋芊芊頓時猛的抬起頭,手上還未穿上的衣衫頓時掉到地上,她轉頭怔怔地看著暖冬,失聲輕吼著,「你,你說什麼?」

  「表少爺回來了。」暖冬吞了口唾沫,在宋芊芊那般灼熱的眼神中,很是艱難地重復著。

  「回來了?」宋芊芊閉上眼,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不安,「他來找你了?」

  「是,他說希望小姐與她見上一面,他有話要跟小姐說。」暖冬低著頭,聲音有些顫抖著,自己這般自作主張也不知道小姐會不會懲罰自己。

  宋芊芊的確心頭很是不悅,不過想到王天寶替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終究還是點了點頭,「也好,你去應他,告訴他,酉時,城郊小樹林見。」

  「酉時?」暖冬眉宇微微顰蹙著,「這……小姐,這時辰是不是太晚了些。」

  「晚?你知道什麼!」宋芊芊沒好氣地,「讓你去你就去,廢那麼多話做什麼。」

  「是!」暖冬身子顫了顫,趕緊退出房門;之後狠狠地撫慰著那快要跳出胸腔的小心肝兒,好險又逃過一劫,近來自家小姐好似越發的詭異了。

  酉時,去城郊的小樹林;若是讓人瞧見了,指不定會被說什麼呢;不過酉時,這個時辰,人應該也很少才是吧。

  這般想著,暖冬徑自朝著府外,回話去了。

  夕陽西下,很快便到了酉時。

  宋芊芊乘坐著普通的青布馬車從小門緩緩地朝著城郊小樹林而去,馬車剛停,還未來得及停穩,猛然就聽到一聲輕喝,「表妹,表妹,是你嗎,表妹?」

  「亂吼亂叫的做什麼,還不快上來。」聽到那熟悉的嗓音,宋芊芊頓時面色微沉,撩開簾子,輕喝一聲。

  王天寶抬腳踏上馬車,幾近貪婪地看著那張清秀的容顏,「表妹,這麼多年不見了,你還是一樣的美。」

  「……」宋芊芊眉宇頓時就沉了下來,「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什麼,只是表妹當年那件事情,洛傾雪那裡……」王天寶沉著臉,想到自己這三年來的辛酸苦楚,對面前這個女人他已經說不上是什麼感覺,愛?那是個笑話……恨,或許吧。

  宋芊芊眉宇微微顰蹙著,「我還沒問你,當年你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滿身是血地躺在我的房間,被洛傾雪發現了?」

  「……」王天寶抿了抿唇,「嗯。」

  「什麼?你居然被她發現了。」宋芊芊深吸口氣,「那你,都說了什麼?」

  想到自從那次相國寺之後,洛傾雪對她們母女的態度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難道就是因為王天寶;就是因為他,她母親最後慘死他鄉,就是因為他,她們母女二人如今這日子過得生不如死?

  王天寶眉梢淺揚,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實話實說咯,不過表妹你可當真不夠意思,那洛傾雪下手可真夠狠的,險些沒廢了你家表哥的命根子,你說,你該怎麼補償我?」

  「你,是你!你都告訴她了?」宋芊芊此刻只覺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如果是這樣,那後來發生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能夠解釋清楚了;可憐她和她娘兩個人卻像是跳樑小丑般;在洛傾雪的眼中,只怕也是個笑話罷了。

  在她們沾沾自喜的時候,那個人則是站在更高的地方,就那麼怔怔地看著她們,將她們玩弄在鼓掌之間,哼!

  感受到宋芊芊身上猛然散發出來的戾氣,王天寶頓時怔了下,不過這點兒戾氣對從無數次生死邊緣走過來的王天寶來說,早已經不算是什麼了;他垂下眼瞼,眼底猛然劃過一道暗色;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又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抬手一把抓住宋芊芊的手,「我說表妹,當年我為了你做了那麼多事,甚至還害得我這麼多年不得不隱姓埋名,連身影都不敢在雲都露一下,你是不是應該好好補償補償我?」

  感受到王天寶那淫邪的目光,那樣肆意的打量,宋芊芊頓時瞳孔縮了縮,整個身子朝後不斷地掙紮著,「你,你想做什麼?」

  「想做什麼?呵呵。」王天寶頓時笑得無比的邪魅,一個用力將宋芊芊拉入懷中,俯身湊到她的耳邊,「這荒郊野外,孤男寡女的,你說……我想做什麼?」

  「你,你!」宋芊芊吞了口唾沫,不,不行。

  明天就是宋家大宴了;她准備了這麼久,計劃了這麼久,絕對不可以在這個時候失身,不可以的,絕對不可以;可是之前為了防止他們之間的事情被其他人知曉,她刻意遣走了暖冬和趕車的小廝,現在……

  「別叫了,約在這裡可是表妹你的意思呢,難道是表哥會錯意了?」王天寶嘴角微勾,眉毛挑了挑。

  「你,你會錯意了,我沒那個意思。」宋芊芊吞了口唾沫。

  「哦?」王天寶明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表哥。」宋芊芊頓時撅著嘴,強壓下心頭的惡心和反感,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嗚,嗚嗚,我娘已經沒有了;這麼多年,你也不在,表妹我一個人過的那是什麼日子;嗚,嗚嗚……」

  王天寶的心裡頓時劃過一道冷然,不過表面上卻未表現出來,「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娘是怎麼死的呢?」

  「自從那次相國寺之後,洛傾雪對我和我娘的態度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自從姨母不在了,我與娘在宋家的日子本就艱難再加上洛傾雪的態度自然是雪上加霜,那些下人又都是踩低捧高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宋芊芊低著頭,眼淚吧唧吧唧地不斷往下掉著。

  王天寶心頭越發的不耐煩,真是不知道當年自己究竟為什麼那麼笨竟然會被這種裝模作樣的女子欺騙,甚至還招惹了那個閻王爺,想到這裡他不由得狠狠地打了個寒戰;抬手,強忍著反感和惡心,將宋芊芊拉入懷中,輕輕地拍慰著她的背,「行了,別哭了。」

  「表哥,表哥。」宋芊芊趴在王天寶的懷中,身子卻仍舊有些僵硬,不過感覺到他沒有再有其他動作的時候,這才緩緩地放鬆了下來。

  王天寶微微地撩起馬車的車簾,遠遠地瞧著那緩緩打馬而來的隊伍,低垂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

  「爺,那是……宋家的姑娘!」勁裝男子嗓音清冽,面無表情。

  「嗯?」騎在馬上,錦服華袍的男子眉宇微微顰蹙著。

  「瞧著,倒像是最近那傳聞中的宋芊芊。」

  「怎麼,憐香惜玉了?」錦服華袍的男子略帶調侃地轉頭,「梓旭,跟在爺身邊這麼多年,你若是瞧上了哪個姑娘告訴爺,爺就給你做主了!」

  梓旭頓時面色沉了沉,「算了,這等姑娘,屬下可消受不起;只是這大晚上的與男子在城郊小樹林私會,可當真是……」

  「哼,又不是你媳婦兒,你管那麼多做什麼,走吧!」雲景疏嘴角微微勾著,劃過一抹不屑。

  這整個雲都乃至流雲的女子,如今除了洛傾雪能夠引起他內心的波動外,其他的女人在他心目中,都不過是過眼雲煙;只是想到洛傾雪對他的態度,他的眉宇不禁暗了暗。

  感受到自家爺身上氣勢的變化,梓旭在心中搖搖頭。

  平安郡主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只是可惜了,襄王有夢,神女無心;這強扭的掛終究是不甜的;更何況,他瞧著,那平安郡主只怕也早已有了意中人了吧,只是不知道是哪個幸運的傢夥。

  ……

  瞧著那一路上漸行漸遠的隊伍,王天寶這才放下簾子,仍舊淡淡地笑著,「表妹,別哭了,聽話。」

  「表哥,我就知道還是你最好了。」終於放下心來的宋芊芊臉上也染上了幾分真誠的笑意,她深吸口氣,「表哥,你這些年都在哪裡,過得好不好?」

  王天寶眼中蘊著幽深,淡淡地笑著,「好!」當真是好極了,每日裡被操練得死去活來,在那個被稱作人間煉獄的地方,甚至連那些守衛的人都談之色變的地方,他呆了三年,整整三年;直到現在,他都不願意去回想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只能說人求生的渴望和本能當真強大。

  為了活下去,為了回來這個地方,他做過許許多多別人不屑的事情;甚至那些……現在光是想一想他自己都覺得自己骯髒得不堪,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面前這個人所賜。

  如果不是她,自己又怎麼會有哪個雄心豹子膽去招惹洛傾雪;如果沒有招惹洛傾雪,他又怎麼會得罪哪個天殺的煞星。

  不過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在他知道,他失蹤之後,那忘恩負義的兩母女竟然回以那樣的藉口推脫,甚至讓他母親,讓王家所有的人都以為他真的是……呵呵,與妓女私奔;虧她們說得出口。他王天寶是無知,是蠢笨,可是卻沒有笨到會為了一個妓女私奔的地步。

  他深吸口氣,胸口翻湧著的怒火和恨意,推開宋芊芊,「好了,時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表哥,你……」宋芊芊眉宇微微顰蹙著,「你不是說有話要跟我說?」

  「沒什麼,就是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王天寶淡淡地笑著,「聽說你娘去了,有些擔心。」

  「表哥!」宋芊芊頓時只覺得眼眶濕濕熱熱的,抿著唇,臉上倒是染上了幾分真情實感。

  「好了乖,快回去吧,太晚了;路上注意安全。」王天寶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宋芊芊的頭髮,這才強忍著,柔聲囑咐著。

  宋芊芊點點頭,「那表哥,你現在住在什麼地方,我……我要怎麼找你?」

  「不用來找我,如果被洛傾雪發現可就糟了。」王天寶淡淡地笑著,「等該見面的時候,自然會見面的。」只希望那個時候你不要太驚訝才是。

  宋芊芊自然不知道王天寶心中所想,含著淚點點頭,從懷中掏出兩張銀票,「表哥,這……銀票你拿著,出門在外,總是要銀子的。」

  「那表哥就不客氣了。」王天寶接過銀票,跳下馬車。

  「……」

  很快暖冬和趕車的小廝回來,看到宋芊芊的模樣,這才松了口氣。

  「小姐,表少爺呢?」暖冬朝馬車廂裡面望瞭望。

  「表哥已經離開了,我們也快回去吧。」宋芊芊罷了罷手。

  「那,表少爺他,還好吧?」暖冬有些小意的開口。

  「嗯。」宋芊芊點點頭,腦子卻飛快地轉動著,王天寶雖然不成器可有些地方卻還是用得著的;更何況當年的事情既然洛傾雪早就知道,她還真不能讓王天寶就這麼大喇喇的出現,不然自己這苦心孤詣經營的一切,可當真就毀了。

  勝敗,就看明日一舉了。

  只是某個沉浸在自己心思中的人卻不知道,在他們離開之後,從某棵大樹身後,男子的身影顯現出來;縮在寬袖中的大手緊握成全,那空氣中隱隱約約傳來的血腥的味道,可以想像他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忍著自己沒有沖動地將那個女人給捏死。

  「怎麼,想報仇?」陡然一道略帶戲謔的嗓音響起。

  「屬下參見白虎大人。」王天寶頓時跪倒在地。

  「呵呵,還是這麼的無趣。」陸謹癟癟嘴,懶懶地雙手環胸斜靠在樹幹上,「說真的,這麼多年,所有膽敢甚至只是妄圖染指那丫頭的人當中,你可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

  王天寶的身子顫了顫,雖然這麼多年一直活在那個人的陰影當中,可是他卻從來沒有見過那個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從面前這個白虎大人口中聽來的。

  「屬下愚昧。」

  「呵呵,愚昧,的確是愚昧至極。」陸謹點點頭,「行了,宋家那丫頭,會有她報應的時候;明日便是宋家大宴了,那丫頭想來也是不會安分的,你若是有興趣,本大人給你安排個位置如何?」

  「屬下不解。」王天寶低著頭,跪在地上。

  這麼多年的教訓告訴他,面前這個白虎大人給的糖不一定能吃;但給的懲罰一定會實現;所以他也不敢保證,他說的到底只是調侃他還是真的。

  「宋家那丫頭膽敢對洛家那丫頭下手,嘖嘖,本大人可是好奇地想看看她自作自受的模樣,難道你不想看?」陸謹眉梢淺揚,就這麼淡淡地看著他。

  「想!」他恨不能將宋芊芊剝皮抽筋,挖骨吃肉;那雙蛇蠍心腸的母女,欺騙了那麼多的人,如果不是她們,他們王家或許過得辛苦,或許過得清貧,但是不會如現在一般,有那麼大的野心,有那麼多的欲望。

  人吶,總是如此。

  陸謹嘴角微微勾著,帶著淺淺的淡笑,「既然如此,自己拿著這權杖去找杜若。」

  「是。」王天寶躬身磕頭。

  隨著兩道淩厲的風聲響起,整個城郊小樹林又恢復了寧靜;如果不是那大樹之下,樹葉上沾染的點點腥紅,如果不是空氣中彌漫著的絲絲腥甜的味道,只怕任是誰都會把剛才的所有當做是一場夢吧。

  ……

  另一邊的素瑤居內,洛傾雪仍舊慵懶地依著美人靠,望著天邊白雲閒適,風輕雲淡;碧湖藍天下,返青的蓮葉,隨波逐流。

  「主上,這個東西?」長歸眉宇微微顰蹙著,眼底甚至還閃過一閃而逝的厭惡。

  「呵呵,燒了吧。」洛傾雪淡淡地笑著,眼底閃過一閃而逝的狠戾,「別忘了告訴雲氏一族的列祖列宗,他們的孫兒,要娶的,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子呢;哦,不對,以那宋芊芊的身份,一個侍妾,頂多了。」

  長歸低著頭,「是。」

  「對了,安嬤嬤那邊沒什麼異常吧?」洛傾雪猛然回首。

  「沒有。」長歸聲音清冷。

  「那就好。」洛傾雪微微頷首,淡淡地笑著,「明日便是宋家的宴會了,長歸可有心思與我同去?」

  「……」長歸卻默然了。

  「是害怕見到他嗎?」洛傾雪淡淡地笑著,「晚照,晚照,長歌當歸,白雲晚照;最初時的那些東西終究是消散了,現在咱們早已經是站在不同的立場上,你不願,我也不逼你,不過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長歸低著頭,頓時單膝跪地,朝著洛傾雪語氣生冷,「是屬下僭越,請主上責罰。」

  見狀,洛傾雪也只能在心頭長長地嘆了口氣,「罷了,你先退下吧。」

  「……是。」長歸低著頭,應聲而去。

  多日不見的洛青雲與洛傾寒卻結伴而來。

  「大哥和哥哥今日怎地有空過來?」洛傾雪淡淡地笑著,卻沒有起身;他們兄妹之間,早就已經沒有了這些虛禮。

  洛青雲眉宇微微顰蹙著,「聽說近來你精神不大好,還總是不好好喝藥,怎麼回事?」

  洛傾寒那清冷的臉上也不由得浮起些許擔憂,轉頭就這麼怔怔地看著她,上下打量著,良久才點點頭嗓音仍舊一貫的清冷,「瘦了。」

  「……」洛傾雪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兩下,自從三年前母親去世之後,似乎每次多日不見之後,哥哥總會對自己說這兩個字。

  洛青雲深吸口氣,轉頭遣走屋內的丫鬟這才道,「明日,宋家宴會,鳳臨使臣肯定也在應邀之列。」

  「那又如何?」洛傾雪轉頭看著他。

  「鳳臨太子,你……打算怎麼做?」洛青雲眉宇微微顰蹙著。

  「能怎麼做?」洛傾雪淡淡地笑著卻是帶著幾許哀傷,「最初是他選擇了拋下母親;如今,母親是一品忠勇鎮北侯夫人,他是鳳臨高高在上的太子;我能怎麼做,又該怎麼做?」

  「……」洛青雲沉默了,這個問題,他也想了許久。

  縱使已經知曉洛永煦不是他們的親生父親,那又能如何;難道那個鳳城歌當真能為了他們給母親一個名分嗎?就算他願意,那鳳臨國朝野上下都會同意嗎?還有鳳臨國那萬萬千千的黎民百姓,正所謂悠悠之口難堵,她早已經厭倦了那樣的日子,如今這樣很好。

  只待及笄之後,拿到外祖母留給自己的最後一份東西,然後,她就真的能放心了;只是容末那裡,她垂首抿唇,若是當真要遠嫁鳳臨,那大哥和哥哥又該怎麼辦?

  洛傾寒抬頭看著洛傾雪,「讓妹妹為難了,不認!」

  「嗯。」洛傾雪抬頭看著洛傾寒,這個哥哥總是這麼的讓她覺得暖心。

  「可鳳臨太子,未必會放過這個機會。」洛青雲冷靜了下,深吸口氣提出他的看法,「鳳臨太子年近四十卻無子嗣,這件事情早已經成為了鳳臨朝野上下的心病;這十幾年,上至皇帝,下到朝臣多少人逼他娶妃納妾,卻終無功而返;如今知曉他上有一雙兒女存世,只怕別說是他,就是鳳臨國那些老東西,也絕不會允許皇室血脈流落在外的。」

  洛傾雪淡淡地笑著,「只怕是大哥想多了。鳳臨太子無嗣無後,只怕不知多少人開心;多少宗族准備將自己的優秀後代過繼給他呢。」

  她想得很清楚,若是鳳城歌當真不能給母親一個光明正大的名分,他們即便是認了父親又如何;不過一雙上不得檯面的私生子女,那樣;不過是徒為旁人添增煩惱,白白成為那些人的活靶子罷了。

  可是名分……這兩個字說得容易,做起來,可當真難。

  若是馮望月也如文韻詩一般,尚未出嫁;那或許還好說,可現在,卻是……

  「……」聞言,兄妹三人都沉默了。

  「好了,大哥和哥哥也不必為這件事情煩惱了,更何況我們這樣已經過得很好了,不是嗎?」在他們最艱難,最需要依靠的時候他不在,那現在便也再也沒有存在的需要了。

  瞧著洛傾雪臉上帶著哀傷卻無比堅定的眼神,洛青雲只能在心中輕嘆口氣,「罷了,只要你開心,怎樣都好。」

  「時間不早了,妹妹早點歇著。」洛傾寒起身,帶著眷戀地看了洛傾雪一眼,「明日再來接你。」

  「嗯。」洛傾雪點點頭。

  只是關於鳳城歌的態度,關於明日遇見之後到底該怎麼處理,三人心中都各懷心思。

  隔天,天氣清朗,太陽早早的懸上中天,並不灼熱的陽光照耀著整個大地,讓人的心情都不由得好了幾分;入目那滿是綠色的景兒。

  「傾雪見過父親。」

  大門口,洛傾雪愣怔地看著那原本抱恙在床的洛永煦,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雙手搭在腰間福了福身。

  洛永煦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嗯,既然人都來齊了,走吧。」

  「可是父親,您的身子?」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要不帶上白大夫一起,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料。」

  「為父還沒到走個路也要人照顧的地步,走吧。」洛永煦眉宇微微顰蹙著,語氣有些不耐。

  「是。」洛傾雪躬身俯首,卻是朝後面走上自己的專屬車架。

  鎮北侯府,宋府,都位於內城,統共不過那麼幾條街道,不過短短兩刻種的路程。

  一路走來,看著那些彩旆牌樓,兩邊都懸掛著的大紅喜字,飄飛的彩帶旌旗,到真有那麼幾分隆重的味道;傳聞宋廉青最受宋家老夫人寵愛,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籲——」

  隨著車夫一聲輕喝,馬車穩穩地停在宋家大門前。

  「妹妹,到了。」洛傾寒的聲音清冷。

  洛傾雪淡笑著,撩開簾子,任由洛傾寒攙扶著,走下馬車,朝周圍投過來的視線淡淡的一笑,卻不其然聽到幾聲抽氣的聲音。

  「這些登徒子,哼!」華香癟癟嘴。

  洛傾雪卻搖搖頭,不過是副皮囊,正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那些人眼神清澈卻並未有什麼不該有的欲念;華香這話倒是欲加之罪了。

  「傳聞中平安郡主美若天仙,風華絕代,想必就是你了?」

  猛然被一名身著火紅色的旗裝女子擋住了去路,她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著洛傾雪,口中還念念有詞,「平家平媛,交個朋友如何?」

  「素聞平南將軍家的女兒,生在軍中,性子剛烈;如今一見卻是性情兒女,妙哉妙哉。」洛傾雪同樣會意淡淡的笑意,「此處人來人來的,倒是不便說話,到旁邊如何?」

  「甚合我意。」平媛瞧著洛傾雪那寵辱不驚,閒適安然的態度點點頭;這般女子,便是他是男兒也只怕會為之傾心,更遑論三皇子那樣的人。

  洛傾雪淡淡地笑著,平家與三皇子結親的消息雖然還未公佈,可她卻早已經收到了消息,如今這平媛找她只怕也沒那麼簡單吧,不過敵不動,我不動。

  跪坐在蒲團上,抬手,晶瑩剔透的手指托著同樣溫潤的茶杯,「溫潤甘香,想必是前幾日剛上貢的猴魁新茶,平小姐也嘗嘗。」

  「什麼小姐不小姐的,從漠北回來,現在連路都不會走了;讓郡主見笑了。」平媛倒也不推脫,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然後朝著洛傾雪淡淡一笑,「是挺好喝的;郡主若是不嫌棄就叫我媛媛吧,我爹也是這麼叫我的。」

  「……」

  洛傾雪搖搖頭,這才仔細打量著平媛,雖然並不如常年養在深閨的女兒般白淨,但那宛若小麥的膚色,炯炯有神的眼睛,高挺的鼻樑,這麼一看,倒是別有一番滋味;「媛媛,嗯,你也別總是郡主啊郡主的,叫我一聲傾雪便可;不過令堂對你倒極是寵愛。」

  「哈哈,我爹啊……」平媛豪放的笑聲惹來周圍眾人一陣唏噓;不過平媛對此毫不在意,洛傾雪更是從不在意這些的人,她看著平媛,聽著她那毫不掩飾的笑,「令堂忠心耿耿,是不可多得的將才。」

  「你也這麼認為?」平媛聞言,頓時眼前一亮。

  「嗯。」洛傾雪點點頭,「平家滿門為流雲戍守漠北二十載,這便是誰也賴不掉的事實。」

  「呵呵。」平媛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實,那個傾雪,我……我今天找你……」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洛傾雪那清澈的眼神,一閃一閃滴溜溜濕漉漉的眸子,她的心裡竟然浮起一抹愧疚,她低著頭,雙手不斷地絞著衣角,「我,我……」

  「為了三皇子?」洛傾雪淡笑著搖搖頭。

  「啊?你都知道了啊?」平媛低下頭,面上倒是極為難得的露出了些許女兒嬌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聽,聽說,你與三皇子的感情很好?」

  「依著輩分,是該喚三皇子一聲表哥的,至於感情說好不好,便是有些太過了;兄妹情分,點到即止罷了。」洛傾雪淡淡地笑著,猛然間感受到兩道灼熱的目光,她轉頭果不其然正是容末,對著她淡淡地笑著;她頓時低著頭,「媛媛,你若是當真喜歡三皇子,便勇敢的去爭取;這世間能遇上自己喜歡的人,太少;若是不能勇敢一次,往後便是再後悔,也再難重來了。」

  平媛抿著唇,「可,可是……」

  「嗯?」洛傾雪眉宇間帶著淡淡的笑意,「三皇子與我來說,永遠都只能是表哥,至於其他的,便是再不可能的;而我……也早有自己的意中人。」

  順著她的視線,平媛望過去,卻看到那縱使在這麼大喜的日子裡竟然也傳一襲白衣赴宴的男子;在來來往往的賓客中顯得那麼的扎眼,可是卻又好不突兀,宛若謫仙般的男子,她頓時瞳孔縮了縮,「傾雪,你,你……那,那是容公子?」

  「嗯。」洛傾雪淡淡地笑著,既然喜歡他,便不怕別人知道。

  「可是聽說容公子在鳳臨的地位很是特殊,而且,陛下已經內定了和親人選,你……難道不知道?」平媛這話說得可算是及其小心了。

  洛傾雪淡淡地笑著,「九公主,是嗎?」

  「你,你知道?」平媛頓時瞳孔縮了縮。

  「呵呵,九公主那般行徑,便是想讓人不知道也難吶。」洛傾雪淡淡地笑著,「更何況,你忘了我與你說過的,便是喜歡,就去爭取;人這一輩子,總要勇敢一次,總希望有那麼一件事情,能順著我們的心去的。」

  「傾雪,我祝福你。」平媛猛然緊緊抓著洛傾雪的手,「第一眼見到那謫仙般的男子,那麼的高高在上,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甚至,我們曾一度懷疑,到底是怎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的高潔,他那通體的仙氣;直到見到你;我相信你們才是最好的一對。」

  洛傾雪淡淡的笑著,「我也祝福你。」

  雲景疏的心太大,面前這個女子卻太直,就如同當年的她,因為他的甜言蜜語,因為心中懷著對他的愧疚,為了他付出了所有,卻只是……

  希望她的運氣比自己好吧。

  「平安郡主,我家小姐請你屋內說話。」

  洛傾雪話音剛落,猛然一名身著鵝黃色衫裙丫鬟模樣的女子走過來,對著她福了福身,然後低著頭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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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2-14 08:20 AM

第114章:自作孽,害人終害己

  「不知你家小姐是?」

  對那丫鬟貿然的態度,洛傾雪也不惱,反而低首垂眸,淡淡地抬手將額前的碎髮別到耳後,眉宇間帶著淡淡的笑意,盈盈淺笑著道。

  那名身著鵝黃色衫裙的丫鬟頓時愣怔了下,壓下心頭的震驚,低著頭神色恭謹,「我家小姐道,若平安郡主不肯來,只需告訴您;往事俱已矣,來者猶可追,無論如何好歹姐妹一場,難道您連這最後說話的機會都不給她?」

  話音剛落,洛傾雪頓時兀自笑了。

  仍跪坐在旁邊的平媛眉宇微微顰蹙著,縱然在漠北呆了十餘年,可這次回來對雲都的事情幾位哥哥可是給她狠狠惡補過的;至於這位平安郡主與那宋芊芊之間的糾葛更是;若不是因為雲景疏,她本也不願招惹上這位傳聞中刁蠻任性的郡主。

  刁蠻任性?想到這裡她在心裡搖搖頭,果然傳言不可信!

  那鵝黃色衫裙的丫鬟眉頭緊鎖,抬起頭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洛傾雪,這位平安郡主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呵呵,既然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本郡主也不好不給她這個面子不是。」洛傾雪淡淡地笑著,「前面帶路吧。」

  直覺有些詭異,可又說不上來哪裡,平媛頓時神色緊張,驚呼出聲,「傾雪!」

  「不妨,你先與旁人一起,我去去就來。」洛傾雪淡淡地笑著,「前面帶路吧。」後半句卻是對那來傳話的小丫鬟說的。

  鵝黃色衫裙的小丫鬟連連點頭,「平安郡主,請!」

  半途,錦笙陡然拉著洛傾雪的衣袖,壓低了嗓音,以只有她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道,「小姐,你當真要去嗎?」宋芊芊那個人,她從來都打心眼裡不喜歡;以往因為自家小姐對她好,她便將一切都當成是理所當然,搶走夫人的寵愛,搶走老爺的喜歡,甚至連小姐最心愛的物什,她也總是不放過。

  每次只要小姐拒絕就會露出那樣可憐兮兮的神態,好似被人欺負了一般,那樣淚雨漣漣的模樣;甚至不止一次,她看到自家小姐被老爺訓誡,因為那些莫須有的事情;剛開始的時候小姐還會辯駁幾句,可漸漸的,小姐也變得沉默,變得越來越孤冷,越來越清傲;她知道,表面上是這樣,可內心,小姐還是難過的。

  她也曾經站出來替小姐辯解過,可最後得到的都是懲罰,最後甚至連小姐也開始疏遠了她,她也變得沉默了;自那時起她便明白,有些事情夫人亦或者是老爺,未必不知道真相,只是他們需要一個台階,那個台階便是小姐。

  自那時開始對宋芊芊,她便討厭到了極點;不過是個孤女,也妄圖霸佔屬於小姐的東西,夫人的寵愛,老爺的愛護,還有那些挑撥離間的話;以她那樣惡毒的心思,焉知今日不會生出什麼惡毒的心思來。

  「不妨事。」洛傾雪抬手拉著錦笙的手,輕輕地拍了拍,「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宋芊芊打的什麼主意她又怎麼會不明白;別忘了如歸樓,那是誰的地盤。因為鳳城歌對她的特殊,因為容末接風宴上的慷慨相助,九公主想要毀了她的清白,讓她與容末再無可能;而宋芊芊想要的只怕是要讓雲景疏對她死心罷了。兩個人果然還真是一拍即合,她到底該不該稱贊一聲用心良苦呢?

  ……

  握著手上的書信,容末嘴角微微勾著,帶著淺淺的笑意;語氣波瀾不驚,聽不出絲毫的語氣,「你家郡主讓你送來的?」

  「是。」那小丫鬟低著頭,身子明顯顫了顫。

  「只是不知你家郡主是哪一位?」容末那宛若謫仙般的容顏上染上三分淡淡的笑意,「流雲國的郡主數位,請恕在下,實在看不明白。」

  「我家郡主乃鎮北侯府平安和樂郡主。」小丫鬟深吸口氣。

  「哦?」容末嘴角微微勾著,「行了,你回去吧,告訴她,容末會……准時赴約。」

  「是。」小丫鬟聞言像是聽到特赦令般,腳底抹油,一溜煙地跑不見了。

  那邊,雲景疏也收到了同樣的信箋。

  「爺,這……有蹊蹺。」梓旭眉宇微微顰蹙著,平安郡主從來不是這等孟浪的人,更何況有什麼話非要在宋家的宴會上才能說。

  看著那書信上漂亮的簪花小楷,那樣情深意切的字字句句,雲景疏只覺得胸口被漲得滿滿的,或許當初的母妃說得對,女人最在乎的不是名分,而是夫君的寵愛;他雖然無法給她正妃的位置,但她一定是他最寵愛的寵妃。

  就在他思緒尚未來得及飄遠的時候,卻猛然聽到梓旭的聲音,不亞於一盆冷水,當頭棒喝。

  「嗯哼?」雲景疏眉宇微微顰蹙著,轉頭看著他。

  「屬下只是覺得平安郡主向來極是知禮,謹慎,斷不可能在宋家宴會上做出這等私會外男的事情來。」想到那個清冷絕美的女子,梓旭原本清冷的眸色不由得染上了點點暖意。

  雲景疏斜睨了他一眼,心裡卻也不由得染上了三分疑惑,「那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梓旭低著頭卻也是說不上來。

  「好了,不管怎麼樣,到時候去看看就知道了。」雲景疏深吸口氣,將心頭的激動全都壓在心底。

  跟著那鵝黃色衫裙的小丫頭緩步向前,路過花園,繞過小徑,穿過九曲回廊;最後來到青茗苑的門口;兩邊沒有任何的侍衛或者守門小廝,她低著頭嘴角微微勾著,果然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嗎?

  宋芊芊一見到她趕緊迎了上來,「姐姐,我就知道你回來得,你還記得芊芊的是不是?咱們姐妹這麼多年沒見了,妹妹可是有好多話想對姐姐說呢。」

  話音未落,她朝那小丫鬟使了個眼色,那小丫鬟會意地拉著錦笙,「這一路走來,錦笙姑娘想必也是累了,不如雖奴婢去旁邊歇歇吧。」

  「不必了。」錦笙面色冷硬。

  「既然人家都開口了,去吧。」洛傾雪淡淡地笑著,朝錦笙笑笑。

  「可是小姐……」錦笙眉頭緊皺。

  「不妨事的。」洛傾雪淡淡地笑著。

  直到看到錦笙被那小丫鬟帶走之後,宋芊芊這才滿意地笑了笑,轉頭看著洛傾雪,「真是羨慕姐姐呢,不說旁的,這錦笙對姐姐還是這麼的掛心,便是連一步路都肯離的,不像我那幾個丫頭……哎,說這些做什麼,姐姐,我們去屋裡說啊。」

  「我那可憐的母親福薄卻是沒能再給我添一個妹妹,宋姑娘還是依著品階喚我一聲郡主吧。」洛傾雪淡淡地笑著,語氣平和,好似再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般。

  宋芊芊臉上的表情明顯僵硬了一下,不過很快又回過神來;臉上染上了三分悲戚和哀痛的神色,她低著頭垂下眼瞼,語氣帶著哀傷,又好似在懷念,「是了,我怎麼忘了,許是近來回憶的太多竟是一時間有些分不清楚了;無論如何當年姐姐……不,當年郡主對芊芊的疼寵和愛護,芊芊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那樣的屈辱,那樣的折磨,還有麗城別院的三年,她在心裡咬牙切齒,這些所有的所有,她都會千百倍的還回去,又怎麼能忘了?

  「哦?是嗎?」洛傾雪淡淡地笑著,聽著那分明惡心得讓人想吐的話,可是她卻沒有任何的表情波動,因為對面前之人早已經不在乎了吧,「只是這該忘的還是忘了吧。」

  「姐姐!」宋芊芊頓時抿著唇,眼底滿是貪戀地望著洛傾雪,「讓我最後叫你一聲姐姐,好不好?我知道,姐姐是我流雲國的天之驕女,便是尚未及笄,求娶的人便早已經排列成隊的;再有兩個月的時間,姐姐就要及笄了,只是到時候,芊芊只怕沒有那個機會參加姐姐的及笄禮了。」

  那樣的語氣,帶著無比的哀傷和黯然。

  洛傾雪淡淡地笑著,「芊芊也快及笄了吧,本郡主記得你也只比本郡主小三個月而已。」

  「芊芊哪能與姐姐這金貴的郡主之身相比。」似是因為洛傾雪的沒有拒絕,宋芊芊眼中蘊著水光,好似很激動般,她有些忘情地拉著洛傾雪的手,「姐姐,妹妹身得貧寒也沒什麼好送你的,也唯有自己做的刺繡能拿的出手,姐姐你與我一同去內室看看好不好,好不好?」

  那樣帶著期待的眼神,洛傾雪點點頭,心中卻早已經是宛若寒冰般。

  進入內室,聞到那撲面而來的甜膩味道,洛傾雪別有深意地看了看軟榻小几上的熏香爐。

  宋芊芊卻已經獻寶似的將繡好的屏風拿出來,「姐姐,這是芊芊花了整整半年繡的,希望姐姐能尋得如意郎君,幸福美滿。」

  「宋姑娘有心了,只是這屏風既然是你花了這麼多時間繡的,本郡主無功不受祿,若是拿了倒是有愧。」洛傾雪看著那繡得精緻的屏風,臉上的笑意仍舊淡淡的,「若是宋姑娘沒有其他事情,那本郡主就先告辭了。」

  「姐姐!」宋芊芊頓時眉宇微微顰蹙著,隨即低著頭又是苦笑一聲,「原來,我一直沒有瞭解過姐姐,我以為姐姐你……罷了;郡主來了這麼久,連一杯茶都沒喝,暖冬那丫頭也真是,讓她泡個茶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姐姐……這屏風是妹妹繡給你的,你就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修改的地方,芊芊去去就回,好不好?」

  「……」洛傾雪低首垂眸,眉宇淡淡地卻是沒有說話。

  宋芊芊卻是當她默認了,臨走時還特地用銀針挑了挑香爐,又給裡面添了好幾塊香料之後這才離開;只是走得匆匆忙忙,卻沒有發現洛傾雪臉上那飽含深意的淺笑。

  「九公主,我那邊已經安排好了,您安排的人呢?」

  匆匆走出房間,宋芊芊轉頭來到一處偏僻的廂房,站在她面前的赫然是那位身著鵝黃色衫裙的小丫鬟;她此刻面色扭曲,嘴角斜勾,「哼,我還以為她有多聰明,結果也是個蠢貨。」

  「九公主,您?」宋芊芊有些著急,眉宇也微微顰蹙著。

  「放心,這個時候那兩個人應該已經進去了。」九公主轉頭瞧著天色,眉宇間猛然劃過一道厲色。

  「那我們去看看吧。」不知道為什麼,宋芊芊總覺得心裡七上八下的,眉宇微微顰蹙著,試探著開口。

  九公主也有些擔憂,「嗯,行;容公子和我三皇兄就快過來了,咱們快過去看看,別把事情搞砸了。」

  「錦笙呢?」宋芊芊猛然想起來,「那丫頭對洛傾雪最是忠心,如果讓她發現了什麼端倪,到時候事情只怕不好收場。」

  九公主沒好氣地癟癟嘴,「不過一個賤丫頭而已,已經被本公主解決了。」

  「解決了?」宋芊芊眉宇微微顰蹙著,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已經被九公主拉著,「快,我們快過去。」

  「啊,九公主您慢點兒。」宋芊芊觸不及防,被九公主用力一拽,腳下踉蹌,險些一個跟鬥栽倒在地;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又是被用力一拉,「九公主,您慢點兒。」

  九公主回頭沒好氣的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真是,囉囉嗦嗦的,沒用的廢物!」

  回到房間外面。

  宋芊芊眉宇微微顰蹙著,屋子裡面靜悄悄的竟是什麼聲音都沒有。

  「怎麼回事?」九公主眉頭緊鎖,語氣有些不善,「不是說洛傾雪已經進去了嗎,怎麼會什麼動靜都沒有?」

  「這,我也不知道啊。」宋芊芊抿了抿唇,瞧著九公主那面色扭曲的模樣,心裡竟然有些心驚膽戰的;洛傾雪有多少手段心計她不知道,但她卻知道她和她娘最後之所以會淪落到現在這樣的地步都是因為她;想到這裡,她眉宇不由得有些黯然,九公主卻是早已經等不下去。

  她轉頭看著宋芊芊,「你在這裡等著,我進去看看。」

  「可是九公主……」宋芊芊話未說完,九公主已經沖了進去,然後就只聽到「啊——」的一聲悶響,她的心裡陡然『咯噔』一聲。

  聽到屋內的動靜,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可惜了,只進來了一個。兩個乞丐,呵呵,果真是最下賤的人吶;既然她這麼安排了,不讓她好好享受一番,只怕是有些對不起他呢!至於後面那個,她垂下眼瞼,她既然那麼想嫁給雲景疏,便成全了她吧。

  「淺白。」洛傾雪輕喝一聲。

  「屬下在。」淺白人如其名,整個人一襲白衣,白紗附面,只是嗓音卻帶著微微沙啞色。

  「宋芊芊就交給你了。」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

  淺白面色沉了沉,看著躺在地上的宋芊芊低頭應聲道,「是。」

  雲景疏剛走進青茗苑的時候,發現兩邊竟然一個人都沒有,他眉宇微微顰蹙著,直覺便有些不對勁;來到約好的房間,剛坐下還未來得及開口就只感覺到後脖頸一疼,然後便失去了意識。

  熱,好熱。

  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只覺得全身發熱,嘴唇乾裂,嗓子沙啞;水,他好想喝水,好渴求一個可以讓他降溫的地方;可是又有哪裡不對勁,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猛然,一道溫香軟玉纏上自己的脖頸,他像是沙漠裡終於遇到綠洲的旅人般,迫不及待地撲過來;好暖,好舒服;嗯,就是這樣,就是這種感覺。

  屋內,頓時春宵帳暖,饒是春日已過,可那紅帳內的春光卻讓鳥兒都不由得羞紅了臉,趕緊飛往別處。

  「主上,事情已經辦妥。」淺白低著頭,在洛傾雪面前單膝跪地。

  「教了她三年,也算是你半個徒弟了,你對她可有不忍?」洛傾雪轉頭望著那藍天白雲,語氣淡淡的。

  「屬下只知道生是晴天人,死為晴天魂。」淺白的嗓音帶著女子所特有的軟膩,可是語氣卻是異常的堅定,那樣的鏗鏘,擲地有聲。

  洛傾雪抿著唇深吸口氣,「好了,你先退下吧。」

  「可需要屬下送您出去?」淺白再次語氣恭謹道。

  「不妨,我帶錦笙出去就好。」洛傾雪擺擺手。

  「那屬下告退。」只是一個照面,淺白便消失在了她的視線內。

  晴天調教出來的人,武功修為未必是最高的,但這腳底抹油的本事倒是別人都學不來的;洛傾雪搖搖頭,當初因為晚照的事情,她下令讓長歸對晴天所有人的輕身功夫進行過特訓,那樣的痛她真的不想再承受第二次了,可結果呢……呵呵,一切都只不過是個笑話,如此而已。

  瞧著被淺白從枯井裡救起來的錦笙,想到九公主,洛傾雪的臉上陡然劃過一道狠戾,哼!千算萬算,沒想到她們竟然膽敢這般對待錦笙,當真是被寵壞了;小小年紀便這般草菅人命,若是當真任由她和親鳳臨,指不定兩國會直接爆發大戰的吧。

  洛傾雪深吸口氣。

  「平安郡主,您這是?」剛從一個小院子裡繞道拐出來,就聽到一個夾著嗓子的尖利嗓音,她眉宇微微顰蹙著,轉頭,「原來是來福公公,平安有禮了。」

  「呵呵,郡主您無需客氣,只是這位姑娘……」瞧著被洛傾雪攙扶在懷裡,明顯已經暈過去的錦笙,來福眉宇間帶著詫異,「瞧著這位姑娘的情況不太好,要不,到我家太子的房間歇息一會兒,咱們鳳臨的呂太醫可以幫忙瞧瞧這位姑娘的傷勢。」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可想到自己現在不便出手,錦笙的傷勢她也沒來得及檢查;更何況之前發生的事情,這鳳城歌倒是不失為一個很好的證人人選,遂她點點頭,「那就勞煩來福公公了。」

  「郡主,您可千萬別跟奴婢客氣。」來福看到洛傾雪便像是看到救命恩人般。

  自從上次發生沈月梅那樣的烏龍之後,他就已經知道這位很有可能會是他們家太子親生女兒的郡主;雖然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麼曲折,但對洛傾雪,他現在是怎麼看怎麼順眼。

  瞧瞧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可不跟他們家太子一樣有神嗎,還有那高挺的鼻樑,那好看的眉宇,真真是怎麼看怎麼像;他之前怎地就沒有發現呢。

  感受到來福那不斷打量的眼光,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可到底也沒有發貨。

  一看到洛傾雪,鳳城歌先是眼前一亮,隨即眉宇微微顰蹙著,「怎麼回事?」

  「我這丫鬟不小心跌倒竟是磕破了腦袋,聽來福公公說鳳臨的呂太醫也在,所以想勞煩太子借用一下太醫,不知可方便?」洛傾雪說話極是客氣。

  鳳城歌卻是連連點頭,「方便自然是方便的,來福,趕緊讓呂太醫給我過來。」

  「是,奴婢立刻就去。」來福頓時腳底抹油。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鳳城歌可不相信什麼不小心跌倒的理由。

  可洛傾雪會實話實說嗎?當然不可能,她低著頭淡淡地笑著,「也沒發生什麼啊,這丫頭向來毛毛躁躁的,下次看她還敢不敢這麼不小心了。」

  「……」知道問不出來什麼,鳳城歌也不再追問,這怔怔地瞧著洛傾雪,萬般滋味浮上心頭,可想說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

  「我說師兄,你家素素不會這麼笨吧,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個陰謀。」陸謹有些不懷好意地跟在容末身後,絮絮叨叨的。

  容末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他自然知道這是個陰謀,但他卻不能讓素素有絲毫的意外;那個丫頭總是想將所有的事情全都一個人扛下去;若是其他的也就罷了,可如果會讓她傷害到自己,那她決不答應。

  「啊——嗯——」

  陡然兩聲銷魂的婉轉低吟傳入耳廓,陸謹頓時雙目大瞪,眼角帶著玩味的模樣,「嘖嘖,我說師兄你為什麼非要跑到這個偏僻的院子來,原來是有好戲看啊,走,讓師弟我先瞧瞧去。」

  「奴婢見過兩位公子,這裡是我家小姐的閨房,兩位公子還是請回吧。」

  猛然一名丫頭匆匆從外面回來,好像很匆忙的模樣,在看到容末與陸謹的時候,頓時愣怔了下,淡淡地開口道。

  容末嘴角含笑,「你家小姐邀請我來的,只是……卻發現此處無人,倒是有些好奇;不如請這位姑娘幫我通報一下貴小姐如何?」

  「……」那丫頭眉宇微微顰蹙著,可感受到容末那帶著希翼的眼神又不忍拒絕,只能點點頭,「那,好吧。」

  那丫頭快步上前,可卻怎麼都不敢推開大門,她眉宇微微顰蹙著,想到宋芊芊那樣暴躁的脾氣,如果自己做了什麼讓她不開心的事情,只怕又是免不了一番責打的,只是那位公子說是自家小姐請他們來的;那也許可能吧。

  心裡猶豫了一下,猛然聽到屋內傳來的異樣聲音,小丫頭推開門帶著疑惑往裡面走了兩步,入目的清醒卻讓她目瞪口呆,她愣怔了下,然後猛然回過神來,大叫一聲,「啊——」

  那樣慘烈的驚呼,驚動了眾人。

  「這,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正在大堂迎客的宋老夫人眉宇微微顰蹙著。

  「聽這聲音,似乎是從青茗苑裡傳來的。」立在她旁邊的老嬤嬤猶豫了下,淡淡地開口道,「這老夫人,今兒這樣的日子,可出不得紕漏,不如讓老奴去瞧瞧吧。」

  聽到是宋芊芊鬧的麼蛾子,宋老夫人頓時一口悶氣浮上心頭不上不下的,「行了,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吧,省得又鬧出什麼事情來,那個賤丫頭,哼!」

  「可是老夫人,這大堂……」嬤嬤欲言又止。

  「有廉青他們幾個在,不妨事。」宋老夫人罷了罷手。

  「是。」嬤嬤低著頭,跟隨著宋老夫人的腳步。

  縱使宋老夫人已經盡力想要低調地前往青茗苑,可因為之前那小丫頭的尖叫太過慘烈,不少在院子裡閒聊的客人們也都三三兩兩地尋摸著來到了青茗苑的門口。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啊?」

  「你沒聽到,剛才那小丫頭叫得,嘖嘖,可當真是慘呢?」

  「就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沒事,等著看吧,反正會知道的。」

  「那可不是!」

  「……」

  太過嘈雜的聲音吵醒了原本在偏廂房的暖冬,她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自己不是,不是去泡茶了嗎,怎麼會,脖子後面好疼啊,她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外面怎麼會那麼多人?

  難道自家小姐的計劃成功了,想到她們竟然陷害了洛傾雪,她的身子不由得微微有些發抖。可是自家小姐和九公主呢?

  她們怎麼都不在的?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洛傾雪跟著鳳城歌前來的時候,看到站在旁邊的平媛,眼前一亮,走過去,淡淡地開口道。

  平媛一看到她,頓時眼前一亮,「不知道呢,剛才你去了哪裡,我等了你好久。」

  「我啊,哪裡也沒去啊;錦笙那丫頭走路毛毛躁躁的,結果磕破了腦袋,這不,剛好遇上鳳臨太子,他們帶了禦醫,錦笙那丫頭還沒醒過來呢,呂太醫正照料著,聽到動靜,這不就與鳳太子一起過來瞧瞧。」洛傾雪盈盈淺笑著,竟是將之前的所有事情閉口不提。

  平媛雖然覺得詫異,不過也識相地沒有問。

  暖冬走出房間,看到院子裡竟然來了這麼多人,心上一喜,只要做成了這件事情,小姐答應會平了自己的奴籍,到時候她就可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想著,她臉上不由得帶著十足的笑意,走過去;卻看到房間原本應該緊閉的大門卻敞開著,一個小丫鬟目瞪口呆地立在門口不遠處,其他人也都指指點點的。

  不少帶著女兒的夫人都已經語焉不詳地將自己的女兒打發走。

  鳳城歌雖然來得晚,可大抵也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事情,轉頭有些笨拙地看著洛傾雪,「平安,這裡太吵了,你,還是先回房間歇著吧,那……那,錦笙醒來若是瞧不見你,該擔心了?」

  「嗯?」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心裡卻是早就已經樂開了花。

  「媛媛,你,你也跟平安郡主一起去歇會兒吧。」平媛的大哥平遠此刻也面上帶著尷尬色。

  洛傾雪撅著嘴,「為什麼就你們能看熱鬧,我們不能?」

  「就是嘛,這麼多人都在看,為什麼我們不能?」平媛也不服氣。

  「讓你們回去就回去,哪那麼多廢話。」眼瞧著人越來越多,鳳城歌的心陡然沉了下來;他可不希望讓自己的寶貝女兒看到那些汙穢的場面。

  洛傾雪癟癟嘴,身子頓時怔了怔,抬頭,那濕漉漉的眸子瞧得鳳城歌頓時心裡一陣愧疚,語氣也不由得軟了下來,「乖,回去休息會兒,嗯?」

  那模樣瞧得平媛視線不斷地在鳳城歌和洛傾雪之前掃來掃去,眼底竟是不可思議。

  「傾雪,我們還是走吧。」平媛努力地吞了口唾沫。

  洛傾雪這才不情不願地跟著平媛離開,直到走出好遠之後,平媛這才轉頭看著洛傾雪,「傾雪,你和鳳臨太子,沒……沒什麼吧?」

  「能有什麼,他那年紀都能當我爹了。」洛傾雪癟癟嘴,「好了,收起你腦子裡那些想法;我們之間正常得很。」

  「……」

  平媛癟癟嘴,「不對,剛才鳳太子看你的眼神,那樣的溫和慈愛,甚至還帶著濃濃的寵溺,就跟我爹看我的眼神一樣,嘖嘖,該不會容公子其實是他的私生子吧?如果這樣算起來的話,他對你這個兒媳婦豈不是很滿意?」

  「噗——」

  剛被平媛拉著跑了好久,此刻好不容易尋了個可以坐著的地方,端著茶杯剛飲了一口茶水,尚未來得及吞咽,聽到平媛的話,口中的茶水頓時全都噴了出來,她捂著胸口猛地咳嗽幾聲,「咳,咳咳,我說媛媛,你……你的想像力是不是也太豐富了些。」

  「哪有,人家只是實話實說的啊。」平媛癟癟嘴,「我爹經常就那麼看我的,真的。」

  「咳,咳咳。」洛傾雪深吸口氣,好不容易順過氣來,「你剛才那話可千萬別給容末聽見了。」

  「為什麼?」平媛面帶不解。

  「沒什麼。」洛傾雪搖搖頭,自然是怕著丫頭被容末算計得連骨頭都不剩啊,那個芝麻餡兒的湯圓兒,連她都不敢輕易招惹的。

  平媛癟癟嘴,「不說就不說。」

  「好了!」

  ……

  青茗苑中。

  整個院子裡的那些夫人們,面面相覷;那些公子哥兒們卻是好整以暇;宋老夫人來時,看到那樣的場面,眉宇更是微微顰蹙著。

  「我說皇伯伯,你們都站在這裡幹什麼?」鳳青紅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竄出來,站到鳳城歌旁邊,嘴裡還叼著一串兒冰糖葫蘆。

  嗯,這流雲國的冰糖葫蘆當真不錯,鳳臨竟然都沒有,這紅紅的果子,酸酸甜甜的;她正打算是不是要買個一馬車回去呢。

  鳳城歌瞧著她,頓時瞳孔微縮,讓她離開的話尚未來得及出口,那丫頭卻已經躥到了房門口。

  「真是沒勁,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進去看嘛,呆在門外還能用眼神把牆戳出個洞來不成?」鳳青紅沒好氣地癟癟嘴。

  那些個夫人們頓時面色難看,可誰不知道這位受盡寵愛的鳳臨郡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推開房門,然後,在旁邊的軟榻上,那被子高高的拱起。

  這鳳青紅也是被寵著長大的,那些汙穢的也從未見過,此刻也是好奇;被子裡拱起一團,卻沒有看到人,只覺得稀奇,只是聞到屋子裡那不太好聞的味道,癟癟嘴,將冰糖葫蘆隨便塞給旁邊站著的人,「幫我拿一下啊。」

  然後抬手,抓住被子一掀;聞到那更為濃烈的味道,她頓時捂著嘴,哇的一聲險些沒哭出來,整個人直接朝著屋子外面奔去。

  聞到那越發濃烈的麝香味道,看到宋芊芊那渾身青青紫紫,經歷過歡愛的痕跡,眾人還有什麼不明了的;宋老夫人更是氣得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她咬著牙。

  這宋芊芊竟然膽敢做出這等不自愛的事情,要知道她現在可還是宋廉青名下的嫡女呢,呸!就跟她那個賤人娘一樣的不自愛;想著她深吸口氣,「去把廉青給我叫來。」

  「是!」宋老夫人身邊的嬤嬤趕緊應聲而去。

  室內,那樣經歷情欲之後的腥甜味道漸漸散去,床上的兩個人也終於漸漸清醒了;感受到那麼多人的目光之後,雲景疏先是愣怔了下,隨即本能地拉過一旁的薄被覆蓋住身子,眼角不經意地撇到宋芊芊的身下,並沒有看到任何的血色,他頓時瞳孔縮了縮,然後快速穿好衣衫;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

  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轉頭看著旁邊經歷情欲之後,臉上還染著幾分羞赧和媚色的宋芊芊,頓時眉宇微微顰蹙著;想到那張信箋,難道這一切都是宋芊芊安排好的?

  宋芊芊有些不好意思,雖然她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明明是為了算計洛傾雪和那兩個乞丐發生關系的,她怎麼又會和雲景疏在一起,可這樣的結果,她卻是開心的。

  低著頭,整理好衣衫之後;卻後知後覺地發現屋外那些人,之後,她頓時心裡咯噔一聲,抬起頭,望著雲景疏那帶著嫌棄的模樣,心頓時慌了,「三皇子,我……」

  「哼!」雲景疏冷哼一聲。

  這宋芊芊如今還沒有及笄,與尚未及笄的女子行這等苟合之事,更何況還被抓奸在床;光是想想,他就不由得揉了揉太陽穴想到母妃才與他說過的那些話,他更覺得心亂如麻。

  想到昨日夜裡,從城外回宮的時候,他說梓旭的話,頓時心中冷笑;果然原來自己才是那個笑話。

  宋老夫人很是氣憤,此刻身子都在微微顫抖著。

  「娘,您放寬心,這件事情就讓廉青去處理吧。」宋家大伯的夫人此刻攙扶著搖搖欲墜的宋老夫人,面色同樣很是難看。

  發生這樣的事情,宋家所有女兒都聲名盡毀,好在他們家芊雪已經定好了夫家,不然還當真是……

  「嗯,啊——」

  話音剛落,陡然從旁邊的房間又傳來幾聲銷魂的聲音;原本剛冷靜下來的夫人們,頓時又眼前一亮。

  「去,老身倒是要去看看到底還有誰!」宋老夫人此刻真是氣糊塗了;也不用宋大夫人攙扶,直接快步走向那房門處,狠狠地推開,然後再看到房間裡面的場景時,整個人險些沒有暈過去。

  宋大夫人更是瞳孔微縮,失聲叫道,「那是,九,九公主!」

  「轟——」

  整個院子裡的人頓時覺得晴天霹靂,如果說宋芊芊和雲景疏苟合是開胃小菜,那現在九公主竟然跟兩個瞧著乞丐模樣的男子,還一臉享受的模樣,那可真的是……是……

  「咳,咳咳!」宋老夫人頓時張口一注鮮血噴出。

  「娘,娘,你沒事吧,娘?」宋大夫人頓時急了,「來人吶,快請大夫,請大夫。」

  「是!」

  頓時整個青茗苑內兵荒馬亂,那些看熱鬧的人在發現了九公主之後也都三三兩兩告辭而去,先是三皇子,後是九公主,宋家這個簍子算是捅大了;更何況聽說已經內定了九公主和親鳳臨呢,現在發生這樣的事情,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兩個男子,嘖嘖,可當真是……

  兩個時辰之後,承乾殿內。

  鳳城歌、容末,宋家大伯,宋家三伯,還有宋廉青,全都在列;宋芊芊,雲景疏,九公主甚至那兩個乞丐全都跪在殿前的空地上。

  「雲皇怕是應該與我鳳臨一個交代才是。」鳳城歌語氣不鹹不淡,語氣很是不屑,斜睨了九公主一眼;言外之意大家都明白。

  把這樣一個不知道自愛的公主定為和親人選,這可是對鳳臨最大的挑釁吶。

  皇帝身子頓時顫了顫,「鳳太子放心,此事朕必會嚴查到底。」

  「父皇,父皇,女兒是被陷害的,女兒真的是被陷害的。」九公主趴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直到現在她都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明明,明明應該是洛傾雪啊,不是應該是洛傾雪跟那兩個最下賤的乞丐發生關系,然後被萬人唾棄的嗎,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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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2-14 08:21 AM

第115章:最涼薄,不過皇家恩榮

  陡然,想到洛傾雪那平靜又帶著些許詭異的表情;難道是她?

  對,是她,肯定是她!

  九公主猛然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雙目大瞪,抬起頭帶著希望看著皇帝,可到了嗓子眼兒的話卻像是噎住了一般,怎麼都說不出口,眼淚吧唧吧唧不斷地往下掉著。

  「陷害?呵呵……」

  皇帝沒有說話,鳳城歌卻是端起面前的茶杯,輕輕地呷了口茶,然後這才嗓音淡淡的道,「聽聞九公主自入了宋家便以身子不適為由,被宋家主家安排了房間休息去了,這宋家大宅中這麼多雙眼睛難道都是作假的不成?」

  「……」九公主咬著牙,只能不斷地掉淚;身上那像是被碾過一般,心裡那種屈辱和惡心感,還有濃濃的恨意,她咬著牙,洛傾雪,肯定是洛傾雪。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難道還能說出來嗎?

  鳳城歌嘴角微微勾著,「聽聞流雲國執法甚嚴,這俗語雲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公主不分青紅皂白,甚至不等取證,便直接將那兩男子滅口之事,又如何說?」

  「……我,我沒有!」九公主抿著唇,想到自己之前清醒過來,無力掙脫,那麼的絕望,那麼的無助,那麼的……可在那之後卻是趁著他們無力的時候,直接殺了他們。

  那般下賤骯髒的男人,有什麼資格玷污她;她可是高貴的九公主,可是現在,現在她……還有什麼資格;想到那謫仙般的人兒;她轉頭看向容末,他的表情仍舊淡淡的,好似什麼事情都與他無關一般,就這麼靜靜地聽著。

  皇帝眼瞼低垂,眉宇微微顰蹙著,對於九公主這個女兒他自然是知道的;縱使平日裡是給寵壞了性子有些刁蠻任性,可如果說這種荒唐事卻是做不出來的,只是她口中的陷害?難道真的是被陷害的?「逆子,你又怎麼說?」

  「父皇明鑑。」雲景疏跪在地上,臻首低垂,深吸口氣,嗓音仍舊帶著往日的溫潤和清朗,「兒臣是被陷害的。」

  「陷害,好一個陷害?呵呵,你們流雲國的皇子、皇女們可當真是好呀,發生了什麼事情都是別人陷害的,本太子倒是漲了見識。」鳳城歌抿著唇,眼瞼微微垂著,那顆心卻緊緊地懸了起來;像是被一雙大手狠狠地揪著般。

  洛傾雪那丫頭當時為什麼會攙扶著昏迷過去的丫鬟一個人走在偏僻的小道上,他總算是明白了;那丫頭只怕根本不是什麼磕傷,而是被……想到如果不是洛傾雪機靈,或許現在被毀了的就不是那什麼狗屁九公主和宋芊芊,而是他剛知道卻還沒來得及認回來的親生女兒,鳳城歌就滿心的氣憤。

  皇帝被噎了一下,面色自然也很是難看,「放肆,還不快從實招來!」

  「……呼!」

  雲景疏深吸口氣,「兒臣的確是被陷害的,父皇如果不信,可以請太醫院的何太醫,當日兒臣清醒過來之後,直接請了何太醫去檢查房間內的熏香和茶水。」

  「哦?」皇帝眉宇微微顰蹙著。

  「傳何太醫上殿。」立在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常樂立刻夾著嗓子輕喝道。

  不足短短片刻的時間,何太醫低著頭匆匆從殿外而來,「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行了,朕問你,今日宋家出事時,是你去做的檢查?」皇帝直接開門見山。

  「回皇上話,是。」何太醫低著頭。

  「然後呢?」皇帝語氣急迫。

  「……」何太醫趕緊從袖袋中取出兩個油紙包裹著的白色粉末,「這都是從當時事情發生房間的香爐裡提取出來的,迷迭香和催情草。」

  「砰!」

  皇帝揚起巴掌狠狠地拍在座椅的扶手上,眉宇間透著清冷和威嚴,「宋芊芊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皇上,民女冤枉,民女是冤枉的。」宋芊芊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民女當日本是請平安郡主過來敘舊的;可,可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就,就……民女真的不知道,請皇上明察啊。」

  聞言,皇帝原本就沒放開的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了,「傾雪,你的意思是傾雪做的?」

  「……這,這,民女不知道。」宋芊芊的身子明顯地顫了顫。

  雲景疏垂在身側,縮在袖中的大手更是緊握成全,他咬著牙,洛傾雪,是她,竟然是她!他雙目通紅,他對她還不夠好嗎?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那麼做?

  他深吸口氣,咬著牙,最後一字一句,「啟稟父皇,兒臣……也是收到平安相邀,這才前往青茗苑的。」

  「轟——」一句話宛若晴天霹靂般。

  跪在地上的九公主和宋芊芊的臉上頓時都染上了扭曲的笑,洛傾雪,哼!別以為這件事情就算完了,就算她們要死,至少也要車上一個墊背的才行。

  皇帝的身子也是微微顫了顫,他深吸口氣,「來人吶,傳平安進宮。」

  「是。」常樂低著頭,趕緊開口道,朝身邊的兩個小太監使了個眼色。

  接到聖旨的時候,洛傾雪正在榮禧堂裡,與洛青雲、洛傾寒一起,與孟氏說說笑笑,那其樂融融的模樣;若非知曉內情,定會以為是祖母慈愛,子孫孝順的一幕。

  只可惜,那話中不斷的試探,你來我往的虛假,便是連身邊那些貼身的丫鬟侍婢都聽得明白。

  「傾雪啊,這些年鎮北侯府年年入不敷出,竟是已經花費掉了許多;你母親當年留下的東西也……」孟氏拉著洛傾雪的手輕輕拍了拍,然後兀自輕嘆口氣,「本來這些東西是該交給你們兄妹的,只是你們也知道如今鎮北侯府的狀況,實在是……」

  洛傾雪低首垂眸,眼底帶著濃濃的嘲諷,「祖母,這傾雪還小,對於中饋之事向來不大瞭解;祖母若是想知曉中饋支出,不如喚大伯母前來,還能問個明白。」

  「……」孟氏抿了抿唇,還沒出口的話頓時被噎在了嗓子眼兒,不上不下的;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洛青雲也隨聲附和著,「其實說來傾雪也是快及笄的丫頭了,待翻過年坎,便是待嫁的閨女,也該學著自己掌管中饋了,祖母,您看這……」言外之意,自然是想讓孟氏將馮望月當年的嫁妝交出來。

  孟氏怎肯。

  更何況這些年為了救濟孟氏,逢年過節的送禮充門面,已經用去了不少;她就算是想交也交不出來;當然用掉的必然是少部分,可剩下的那些連她都捨不得用的,又怎麼會捨得就這麼白白給出來?

  左右馮望月已經不在了,靜安太長公主又奉召離開,這麼多年沒有回來過;馮望月當年的嫁妝單子如今唯有自己這裡才有一份;到時候自己隨便偽造一下,那些東西,進了她的腰包可沒有再往外拿的理兒。

  對孟氏的吝嗇,洛傾雪前世便已有見識,今生自然更不報什麼希望;前世她不曾在乎過那些身外之物,今生更不在乎;但屬於母親的東西,卻是必須要拿回來的。

  「皇上口諭,傳平安郡主即刻上殿,不得有誤!」

  就在幾人談論著的時候,丫鬟匆匆地領著一個公公模樣的男子進屋,還沒等大家給他問安,那公公便朝著洛傾雪揚聲。

  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淺笑婉言,「勞煩公公跑這一趟,只是可否容我回房先梳洗一下?」

  面見天顏,自然不得衣衫不整,蓬頭垢面;她現在雖然談不上,但回房梳洗一下還是必要的。

  那公公也不是為難人的人;更何況能被常樂派出來的心腹,對這位平安和樂郡主的地位自然是有瞭解的,頓時淡笑著,「好自然是好,只是郡主您手腳麻利著些,陛下還在宮內等著呢。」

  「多謝公公。」洛傾雪淡淡地笑著,「齊悅,帶公公到花廳歇息片刻。」

  「這就不必了,雜家還是在大門口等平安郡主出來就好。」那公公說著,手上的拂塵輕甩,朝孟氏等人點了點頭算是行禮這才退了出來。

  ……

  「平安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入宮,洛傾雪當即雙膝跪地,恭敬地行跪拜大禮。

  「免禮起磕吧。」皇帝瞧著洛傾雪,眼底百味雜陳,可看著她那低眉順眼的動作,沒有絲毫表情波動的眼神,心裡又不禁有些疑惑,「來人吶,賜坐。」

  洛傾雪又福了福身,「多謝皇上。」

  「平安果然是長大了,懂事了。」皇帝半帶著感慨的語氣,卻是讓鳳城歌特麼的不爽;他的女兒,他還沒有疼愛過,竟然是被別人捧在手心長大的;這也就算了,可偏偏這女兒明明知曉自己才是她的親生父親可到現在竟然連個眼神都沒給他,這世上還有比他更蛋疼的父親嗎?

  洛傾雪低著頭,嘴角噙著清寒薄笑,「人總是要長大的。」

  「哈哈,說得好,說得好。」皇帝頓時龍顏大悅,只是那臉上的笑一如既往的,讓人分不清楚是真心還是假意,「聽說今日宋芊芊找你敘舊了?」

  洛傾雪低著頭,心裡卻是猛然劃過一道冷意,就知道皇帝不會無緣無故地宣她入宮,不過這件事情當時那麼多人都看到的,她自然也沒什麼好否認的,「是。」

  「那傾雪可知道後來青茗苑中發生的事情?」皇帝狀似無意地試探著。

  「自然是知曉的。」洛傾雪低著頭,臉上露出有些小意的表情,似乎還帶著些許的不自在。

  「這宋芊芊發生那樣的事情,你就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皇帝眉宇微微顰蹙著,連語氣也帶上了三分嚴肅。

  洛傾雪低著頭,眉宇微微顰蹙著,「說來讓皇上見笑了,我那丫頭錦笙向來是個大大咧咧的,在去青茗苑的路上竟然是顧著看風景不看路,一頭撞到假山上;這,當時平安尚未來得及赴約,可也不能放著丫鬟昏迷不管,所以便扶著錦笙尋醫求救去了;這點,鳳臨太子可以作證。」

  「鳳太子,可是如此?」皇帝轉頭看著鳳城歌。

  「確有其事。」鳳城歌微微頷首,只是雙眼微微瞇著,狀似無意地打量了洛傾雪一眼,這丫頭怕是早就在那裡等著了吧,分明知道是那丫頭使壞可自己卻心甘情願地被她利用,還當真是沒救了。

  皇帝頓時眉宇微微顰蹙著,「那太子之前為什麼不說?」

  「這平安郡主攙扶著丫鬟也只是路過本太子的房間,恰好被來福看到,因為本太子近來身子不適,剛好帶著隨行的太醫,所以這才……呵呵,說來也算是緣分吧。」鳳城歌淡淡地笑著,語氣不鹹不淡,說是解釋不像,到更像是說給洛傾雪聽的,「平安郡主對她的丫頭倒是不錯,從頭守到尾;後來聽到動靜,那丫頭與我一道去的。」

  聞言,原本一直沉默著的宋芊芊頓時沉默著,「不,不可能!你說謊!」

  「宋姑娘這是在質疑本太子的人品,還是在質疑我鳳臨國的國品?」鳳城歌頓時面色就沉了下來。

  「鳳太子息怒,這女子不會說話。」皇帝深吸口氣點點頭,有鳳城歌作證,便是連洛傾雪的罪也沒辦法定下來,轉頭看向雲景疏猛然像是想到什麼,他頓時眼前一亮,「平安,你今日可有約三皇子?」

  「並無。」洛傾雪低著頭。

  「表妹,不,平安,你……你明明……」雲景疏猛然抬起頭看著洛傾雪,「你怎麼能在父皇面前瞎說,這可是欺君之罪?」

  洛傾雪抬起頭淡淡地笑著,與雲景疏四目相對,眼神沒有絲毫的閃躲,「三皇子,平安只是實話實說,何來欺君之說?」

  「你,這難道不是你寫給我的?」雲景疏深吸口氣,胸口上下起伏著,原本不打算說的,可看到洛傾雪那雲淡風輕的態度,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算計了自己之後還表現得這麼的混不在乎;他深吸口氣,「你敢說,這不是你的字跡?」

  洛傾雪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淡淡地笑著,「三皇子說笑了,平安既然沒有做過的事情,自然敢說不是。」

  「好,好!」好得很。

  雲景疏咬牙切齒從袖中將那書信拿出來,雙手恭謹地呈過頭頂;皇帝也深深地凝了洛傾雪一眼,只是她的表情從頭至尾都太過平靜,平靜得沒有絲毫的破綻;他轉頭朝常樂示意,常樂頓時會意地從雲景疏手中取過信箋遞上去,目光觸及那信箋上的筆跡,皇帝頓時面色沉了沉。

  「平安,你太放肆了!」

  洛傾雪頓時起身,然後跪倒在地,「皇上此話,平安不解。」

  「你還敢說沒有!」皇帝頓時咬牙切齒,滿是恨鐵不成鋼,「你,你……你太讓朕失望了。」

  「……」洛傾雪淡淡地笑著,抬起頭與皇帝四目相對,「皇上就這麼確定那是平安的筆跡?」

  「哼,你自己瞧瞧,這不是你的筆跡還能是誰?」皇帝胸口上下起伏著,那梅花夫人的簪花小楷,歷來便只有靜安太長公主這一脈的人會,馮望月會,洛傾雪會自然也不奇怪。

  洛傾雪低著頭,卻兀自笑了;看著那書信上的筆跡,「皇上可否著人,備筆墨紙硯?」

  「你還想狡辯?」雲景疏頓時滿臉怒火,「平安,你當真太讓人失望了。」

  「平安只是想讓證明平安的清白,如此而已。」洛傾雪淡淡的笑著。

  皇帝也有些微微的慍怒,當即揚手,「常樂,備筆墨紙硯。」

  「是。」常樂應聲下去,很快便有小太監抬了桌子上來,上面筆墨紙硯皆齊備,洛傾雪朝皇帝福了福身之後,華香已經很是自覺地上前准備研磨,瞧著那上好的狼毫筆,她嘴角微微勾著,提筆,飽蘸濃墨,左手攏著寬袖,下筆,囚禁有力的行楷宛若行雲流水般,一路揮毫潑墨,竟是一副難得的字畫;當然前提是,如果不是那麼鋒利的筆力。

  洛傾雪淡淡地看著自己寫出來的筆跡,待筆跡稍幹之後,轉頭示意跟在旁邊的兩位公公,然後淡淡的笑著,「請皇上明鑑,這樣的字跡,平安可否說是三皇子親手所書?」

  「平安,你還想胡鬧到……」什麼時候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大殿上的眾人頓時轉頭,看向那副字畫的時候,便是連雲景疏自己都不相信;他猛的搖頭,「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人有相似,物有想同;便是字跡一樣,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不是嗎?」洛傾雪淡淡的笑著,「更何況這些年,除了與母親抄寫佛經,我從不用梅花夫人的簪花小楷;這一點,便是連整個鎮北侯府乃至相國寺的人都明白的,請皇上明鑑。」

  皇帝頓時眉宇微微顰蹙著,「可這也沒證據證明那自己不是你寫的?」

  「梅花夫人的簪花小楷,會的人的確不多;但皇上莫要忘記,在這大殿之上除了平安,還有一位是母親曾帶在身邊悉心教導過的;說起來,母親對她比對我,可是上心多了。」洛傾雪轉頭,意有所指地看向宋芊芊。

  宋芊芊頓時面色變得蒼白如紙,「我,我……」

  「真要這麼說起來,本公子也曾收到一封書信,也是落的平安郡主的名字。」眼瞧著事情快到末尾的時候,容末這才不鹹不淡地從寬袖中取出一封書信。

  九公主頓時面色蒼白著,身子微微顫了顫。

  洛傾雪也不辯解,「若是皇上不信,大可傳相國寺的僧侶前來作證,這些年我與他們抄寫過的佛經也不少,可除了與母親的,其他的便再不用梅花夫人的簪花小楷這件事情,到底有沒有過;還有,若是陛下再有疑慮,也大可派人到素瑤居內搜查,看看平安到底又沒有說謊;至於這兩張書信,到底是誰送去的,想必三皇子與容公子也還有印象吧,可否是我平安身邊的丫鬟?」

  「……」雲景疏和容末都頓時沉默了,容末淡淡地笑著,「這書信是一個小乞丐送到驛站的。」

  「我這書信也同樣是一個路人拿給梓旭的。」雲景疏抿著唇。

  「我平安雖然不是什麼君子,但這雲都之人誰人不知,我平安,自認敢作敢為,從不撒謊;平安曾以為皇帝舅舅是明白的,卻原來是我錯了。」洛傾雪低著頭,「若是皇上執意以為是平安做的,平安無話可說。」

  兩國邦交,總是要有人犧牲的;只是想拿她做犧牲,那也得看他們有沒有這本事。

  洛傾雪這招以退為進可當真讓皇帝有些為難,洛傾雪從不撒謊這件事情的確是任是誰都明白的;如果沒有鐵證,就這麼治了洛傾雪的罪名,這……更何況鳳城歌也作證她的確有不在場的證據。

  「洛傾雪,你撒謊。」宋芊芊頓時失聲叫道,再也顧不得其他。

  「哦?」洛傾雪轉頭看向宋芊芊,「宋姑娘,不知我哪裡撒謊了?」

  「你明明,明明……」宋芊芊咬著牙,可有些話卻死死地噎在喉頭說不上來;因為她不敢,只要一說出來,那她,那九公主可就當真毀了。

  洛傾雪自然也是篤定了她們不敢說才敢這麼的囂張,她眉宇微微顰蹙著,「宋姑娘,你到底想說什麼?」

  「……」宋芊芊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話來。

  「宋芊芊,你到底想說什麼?」皇帝頓時也有些惱了。

  宋芊芊頓時張口結舌,卻怎麼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呵呵。」陡然大殿上想起了不合時宜的輕笑聲,皇帝剛想發怒,可循聲望去,卻是鳳城歌,原本噎在嗓子眼兒上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只能怔怔地望著他,面色越發的黑沉。

  可這些,鳳城歌在乎嗎?

  他指淡淡地笑著,對這些意圖冤枉他寶貝女兒的傢夥可沒有絲毫的好感,他嘴角微微勾著,「雲皇,本太子算是瞭解了你流雲國的執法,呵呵……這冤枉好人的戲碼,難道是專門演給我們鳳臨使臣看的?」

  緊接著是啪啪啪的拍掌聲,「不得不說,精彩,的確精彩。」

  「鳳太子,你這……」皇帝的面色沉了下來。

  「本太子時間也有限,原本以為和親人選既然已經定下來,不日便可啟程回國,卻又發生這樣的事情;九公主如此行為不檢,朝三暮四,水性楊花之人;雲皇仍固執將其定為和親之人,是否是對我鳳臨的不滿?」鳳城歌話音一轉,竟是將事情提到兩個國家的高度。

  九公主也頓時覺得嗓子幹啞,她不斷地搖頭,眼淚橫飛,「我沒有,我沒有,我真的沒有;父皇,我是被陷害的,我真的是被陷害的,父皇……父皇……」

  「皇上可否容平安問幾句話?」一直沒有主動開口的洛傾雪卻陡然站了出來。

  「嗯哼?」皇帝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算是默認。

  洛傾雪淡淡地笑著,看著九公主,聲音很輕,「請問九公主,你說你是被冤枉的,可你分明身子不適,被宋家大伯安排在客院休息又怎麼會跑到青茗苑的?」

  「……」九公主咬著牙,並未說話。

  「請問九公主,那房間原本應是宋姑娘的閨房,你與她,可曾有過私交?」洛傾雪仍舊淡淡地笑著,語氣不急不緩。

  「……」九公主仍舊未置一詞。

  「最後一個問題,乞丐這樣的人如果沒有人私自放行,到底是怎麼進入青茗苑的?」洛傾雪的語氣仍舊淡淡的,好似絲毫不在意般,「這歷來大院深宅,便是僥幸能混進院子裡,可這兩個乞丐為什麼偏偏能繞過那曲著的小院、回廊,找到宋姑娘的院子,還那麼精准地找到宋姑娘的閨房?」

  「……」沉默,仍舊是無盡的沉默。

  洛傾雪低著頭,淡淡地笑著,「或許宋家的防範實在太差,竟然能讓兩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光明正大地混入院子進入女兒的閨房而不自知,這往後宋家的女兒們可當真要小心才是呢,這事情能發生一次,焉知不會發生第二次。」

  「平安郡主果然冰雪聰明,一語中的。」鳳城歌點點頭,看著洛傾雪,貪婪地看著那張臉,那眉眼,簡直是越看越喜歡,越看越滿意;國真不愧是他鳳城歌的女兒。

  皇帝卻是單手撐著腦袋,沉默了下來。

  「若是宋姑娘和九公主當真是冤枉的,那只要去詢問一下當時值班的下人不全都真相大白了?」洛傾雪低著頭,「如果宋姑娘和九公主執意要冤枉平安,平安人微言輕,自是比不得九公主身份高貴,比不得三皇子天潢貴胄,但平安,行得正,坐得端;正所謂白日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你們呢?」

  她就那樣怔怔地看著她們,陡然語氣變得狠戾,「你們這樣冤枉好人,難道就不怕夜半三更時,那些無辜冤死的亡魂找你們索命嗎?」

  「啊——」九公主頓時忍不住,雙手抱頭,「不,不是我,不是我!」

  「夠了,平安!」

  皇帝也再聽不下去;只是卻也沒有再懷疑洛傾雪,只是這件事情的確事有蹊蹺。

  原本侯在旁邊沒有說話的宋家一干人等,縱使面色著急,可皇帝沒有開口詢問之前,他們可沒有洛傾雪那麼大的膽子,更沒有洛傾雪這般好命有個三朝受寵的外祖母,所以也只能這麼怔怔地看著。

  似是感受到他們的怨念,鳳城歌這才抬起頭,淡笑著,「雲皇不聽聽宋家人怎麼說?」

  「嗯?」皇帝這才回過神來轉頭看向始終跪在大殿角落處的宋家等人,「你們怎麼說?」

  宋家老夫人深吸口氣,發生這樣的事情她可是托著病累的身子硬撐著來的,跪了這麼久體力也有些不支了,可為了宋家女兒們的名聲,有些話卻不得不說,「皇上明鑑,平安郡主的話,字字珠璣,老身本無話可說,但既然事情發生在了宋家,宋家自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皇帝點點頭。

  「但凡皇上有任何責罰,我宋家擔著就是。」宋老夫人說出這話的時候,語氣中甚至帶著一絲決絕的味道,「但求皇上查明真相,還我宋家女兒們清白的名聲。至於宋芊芊,皇上也不必給我們宋家交代,該如何,便如何吧。」

  這歷代以來的規矩,女兒便是都要及笄之後才能進行成婚的。

  皇帝揉了揉太陽穴,「罷了,既然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待宋芊芊及笄就送到三皇子的宮裡吧;至於九公主,押回宮裡,沒有朕的同意再不准踏出宮門半步。至於鳳臨國和親人選,咱們容後再議,鳳太子以為如何?」

  「不,不,父皇,兒臣是被陷害的,兒臣真的是被陷害的,父皇……父皇……」九公主掙紮著。

  皇帝眉宇微微顰蹙著,狠狠地瞪了常樂一眼,「還不快讓人將九公主帶下去?」

  「是!」常樂趕緊示意,兩名侍衛立刻上前,九公主還在掙紮,可是聲音卻越來越小,越來越遠。

  「既然雲皇說了,那本太子自然沒有意義。」鳳城歌淡淡地笑著,視線掃過洛傾雪,「只是希望這次,和親人選,由我們鳳臨使隊自己挑選如何?」

  「……」皇帝深吸口氣,他還有拒絕的餘地嗎,只能苦笑著點點頭。

  雲景疏甚至還來不及拒絕,事情就已經被這麼定下了,他張了張口,可是話還沒說出來;鳳城歌就拱手朝皇帝道,「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時辰不早,平安也先告退了。」跟在容末等人身後,洛傾雪也淡淡地起身。

  「……」皇帝無力地罷了罷手,「罷了罷了,都退下吧。」

  「可是父皇……」雲景疏剛要開口,可感受到皇帝那宛若利刃般的兩道眼神,他頓時沉默了下來;狠狠地瞪了旁邊有些驚喜的宋芊芊一眼,想到自己今日那驚鴻一瞥,她的身下分明沒有女兒家第一次應有的落紅,這說明瞭什麼,他自然是明白的。

  想到這裡,他的眉宇頓時又暗了暗,哼,當真以為進了他的宮就沒事了嗎?別忘了,現在她還沒及笄呢,便是及笄了也只能做個最下賤的妾而已。

  更何況是惹人心煩的妾室。

  只是此刻的宋芊芊還不明白,她只是沒想到原本是打算幫九公主算計洛傾雪和容末的,為什麼最後卻是她發生那樣的事情;原本以為皇上會大怒,卻不想兜兜轉轉竟是成全了她。

  她早就明白的,也早就打定了主意;鳳臨使隊離開之後,宋家將她除籍的事情必然是瞞不住的,被除籍的人與其最後落得下賤,不如委身給三皇子,至少還能保障自己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不是嗎?

  剛從宮門出來,便見到一個洛傾雪意料之外的人。

  「怎麼樣,沒什麼事情吧?」男子身著一襲雪白的衣衫,分明那般飄逸飛揚,可穿在他身上卻硬生生有種,別樣風流的味道。

  洛傾雪淡淡地笑著,「難得,別告訴我,堂堂靜王府的楊公子,這是專程在這裡等著我的?」

  「呵呵,奉母妃的命令,請平安郡主過府一敘,倒是不知平安郡主給不給這個面子?」這麼幾年相處下來,倒是彼此都摸透了性子,雲初揚也不惱。

  洛傾雪眉梢淺揚,「王妃?」

  「你也知曉,母妃沉痾舊疾,這麼多年雖然好轉可卻仍舊……正所謂心病還須心藥醫,當年無緣的那個孩子終究成為了心病。」說著,雲初揚的心沉了沉,「只是世子的性子又是個桀驁的,母妃進來覺得身子越發的沉了,總想有個女兒多好,自上次見了你之後便一直念叨著,若是也有你這麼個女兒,定是要配給容公子那般的男兒才好呢。」

  洛傾雪淡淡地笑著,眉梢淺揚,「所以你就這般光明正大來宮門口堵人?」

  容淺這個名字,早在一年前她為了一株六靈竹前往虞城與一位富商治病時遇上雲初揚之後便成為了歷史,只是她以為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心照不宣罷了。

  雲初揚淡淡地笑著,「容淺,容淺,是傲立世間,容華淺笑;還是容華末路,情深緣淺?呵呵,因為他,容末,容公子,對否?」

  「……」洛傾雪轉頭看向旁邊,並未說話。

  「呵呵,這麼多年了,你總是如此。」雲初揚這話帶著七分感慨,餘下的三分,或許是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黯然;「好了,走吧。」

  洛傾雪搖搖頭,「這般飲鴆止渴,當真好嗎?」

  她或許也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離開雲都了,如今王妃對她的眷戀越深,往後她離開之後或許就越難恢復。

  雲初揚低著頭,嘴角勾了勾,「母妃的身子,左右不過三五年時間了,便是能讓她開開心心的,不管是父王還是我,都是願意的;所以平安,這一次,算我求你……」

  「嗯哼?」洛傾雪嘴角斜勾。

  「不過人情歸人情,生意歸生意。」瞧著洛傾雪那不懷好意的眼神,雲初揚趕緊補充道。

  洛傾雪頓時嘴角抽了抽,要知道這三年來她可是沒少找他買消息,這其中可是花費了相當大的一份銀子的;聞言,她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你這話一出,或許本郡主當真應當好好考慮考慮了。」

  「現在本公子是以靜王府雲初揚的身份求你,卻並非未必知,不是嗎?」轉頭瞧著那越發出塵絕美的容顏,雲初揚輕嘆口氣;罷了,有些事情早就已經註定了的,便是能這般靜靜的看著她,默默守護著,便也足夠了。

  想到自己最近接到下屬的消息,他的眉宇又沉了沉,那些糟心的事情,還是忘了吧;只是聽說,最近新近崛起的侍衛長晚照,以前曾是她的隱衛,這件事情雖然能瞞得過別人,可又如何能瞞得過他。

  洛傾雪淡淡的笑著,「誰不知未必知有一張利嘴,便是死了都能說活的,與你說話,簡直就是討虐來的;行了,其實王妃這病說是心病,也不過是接受不了,你們若是當真有心,尋個雙親盡失的女嬰與王妃,不是更好?」

  「……你當母妃當真是病糊塗了嗎?」雲初揚搖搖頭,「其實我們都知道,母妃的心裡比誰都要清明,她比誰都更知道,妹妹沒有了;想看看你,也不過是你與父王有那麼一兩分的相似,聊以慰藉罷了。」

  洛傾雪搖搖頭,一兩分相似?也是,她肖母,馮望月也肖母,幾人的長相竟都是隨了雲靜安的,與雲蒼靜有那麼一兩分相似也屬平常。

  「飲鴆止渴,終究不是正途;現在倒也罷了,可若是往後我不在了呢?」

  「往後的事情,往後再說吧。」想到容末,想到鳳臨使隊出使的原因,雲初揚頓時心中了然;他淡淡地笑著,「只是現在,還希望平安郡主不要將那些事情透露給母妃。」

  那些事情,自然是指今日在宋家發生的那些事情;如果靜王妃知道她視作掌上明珠,看為親女對待的女兒險些發生那樣的事情,可不知道怎麼鬧騰的。

  事情的始末真相,身為未必知,雲初揚自然瞭解;正是因為瞭解,所以對面前這女子越發的心疼;那樣周密的算計,那樣周詳的計劃,原本以為她就算擁有那樣通天的本事也是難以周全脫身,至少會留下些許的痕跡;卻不想她竟然能將事情安排得如此周到,甚至不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連鳳臨太子那般狂傲不羈的人竟然也甘心為她作「偽」證。

  果然還是太小看了她嗎?虧得他還特地讓人跟著她,准備幫她善後的。

  這些洛傾雪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淡淡地笑著,「嗯,我明白的。」

  「籲——」

  隨著一聲輕喝,雲初揚淡笑著,「到了,平安郡主,請!」

  「這出了宮門,你還是如以往般喚我傾雪就好,平安郡主這四個字……」洛傾雪低著頭,嘴角的笑意卻是那麼的苦澀;直到今日她方才明白,前世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封號,引以為傲的皇恩疼寵,原來,是那麼的單薄,那麼的不值一提。

  雲初揚也不問原因,從善如流,「傾雪,請。」

  「請。」洛傾雪同樣回以半禮。

  驛站之中,棋盤兩端,兩男子盤坐對弈。

  「沒想到太子也有給人做偽證的時候。」容末淡淡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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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2-14 08:22 AM

第116章:曉真相,難道是錯認?

  「偽證?本太子可是句句屬實,何來半句妄言?」鳳城歌那好看的劍眉輕輕挑了挑,嘴角微楊,帶著淺淺的笑意,他只是沒將話說全了而已,至於要怎麼理解,那可就不是他的問題了。

  「呵呵。」容末低著頭,帶著淺淡的笑意,那笑聲低低沉沉。

  「哼,倒是你怎麼回事?」說起這個鳳城歌對容末就一陣不滿,「你竟然幫他們指正傾雪,怎麼,看上別家的姑娘所以嫌棄我們家傾雪了?」

  容末頓時眉心狠狠地突突跳了兩下,「太子這句話怕是有些為時過早了。」更何況他哪裡有幫別人指證洛傾雪,以她的性格他還能不知道,她既然膽敢那麼肆無忌憚地與雲皇對峙,又焉能沒有她自己的半點依仗?

  「哼!」說起這個,鳳城歌就嘔得不行,那可是他的親生女兒啊,可是偏偏卻;他想要放在手心疼寵的人居然還有那些不長眼的人膽敢算計、陷害,哼!他鳳城歌的女兒別說不會這麼刁蠻任性,做出那等無恥的下賤事情來,便是當真要陷害她們,她們也得自己排著隊一個個上去讓傾雪高興!

  容末此刻臉上的表情也有些不太好看,之前收到了消息是一回事,可當真事情發生之後又是另一回事;縱然相信洛傾雪的能力,可他卻經不起任何的意外。

  「明日讓使臣告訴九公主,我皇聞九公主行為不檢,不守婦道之事,龍顏大怒,讓皇帝將九公主貶為庶人。」鳳城歌眼底的神色越發的黯然帶著深幽而又危險的厲芒。

  「……嗯哼。」容末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膽敢算計我鳳城歌的女兒,不付出點兒代價怎麼行。」鳳城歌嘴角斜勾帶著淺淺的笑意,那雙勾人的丹鳳眼瞇成一條直線,就那麼靜靜地斜睨著棋盤上交錯的黑白棋子,單手撐著下巴,似是在思索,又似在沉凝,「既然她那麼喜歡男人,我想得意樓或者春風樓應該都不錯。」

  容末低著頭,纖細白皙的手指尖一枚黑得發亮的棋子淡淡的放下,在這寂靜的房間裡,那「吭」的一聲輕響顯得格外的清晰,「春風得意樓,可不收這等下賤的貨色。」

  「那你以為?」鳳城歌挑眉看著容末。

  「想必春風得意樓,容末以為或許三軍紅帳更適合她這樣饑不擇食的女人。」容末淡淡地笑著,說著對這世間所有女子來講都最殘忍、最血腥的話,可是他卻好似沒有絲毫的觸動般;那語氣不鹹不淡,不緊不慢,好似只是在說著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鳳城歌頓時眼前亮了亮,「呵呵,好主意;只是看雲皇那老兒,只怕得費些功夫了;唔,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辦如何?」

  「太子不想自己給素素報仇?」容末嘴角斜勾,好不容易到了鳳都,他自然是要抓緊一切時間黏著自己的媳婦兒,想到不久之前下面的人剛送回來的書信,他心裡就不由得暗了暗;早就知道那丫頭就是快被埋沒的璞玉,可這慧眼識玉之人卻遠遠不止他這一個,那丫頭就這麼放在外面太招蜂引蝶,還當真是不讓人放心吶。

  雖然明明知道是激將法,可鳳城歌卻還是心甘情願地往下跳,「哼!」

  「容末以為,這件事情沒有人比太子出面來得更好了。」

  畢竟鳳城歌身份擺在那裡,以他在鳳臨國的威望,便是要他說一聲出征流雲,那些將軍只怕早就忍不住摩拳擦掌了吧;軍隊閒置了這麼些年,要知道沒有對手的人生,當真是寂寞如雪啊。

  「哼!」鳳城歌同樣不屑地冷哼。

  容末卻是垂下眼瞼,「與其擔憂這些,不如好好想想明日要如何維護素素吧。」

  「嗯哼?」鳳城歌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眉宇卻是微微顰蹙著,眼神中帶著疑惑和不解。

  「九公主就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瞧著鳳城歌放下的白子,容末嘴角噙著淺淡的笑意,薄唇開開合合,可那低垂的眼瞼卻讓人看不清他心中的真實想法。

  鳳城歌深吸口氣,抿著唇,「你的意思是?」

  「嗯!」容末微微頷首,「就是你想的那樣。」

  「……」鳳城歌頓時沉默了下來。

  「雲皇不是傻子!」容末再次落下一子,瞧著竟是落偏了,鳳城歌頓時心上一喜,趕緊隨著填上一子之後這才抬起頭,看著容末,他頓了下才接著道,「今日九公主與宋芊芊那欲言又止的模樣,任是誰都不難看出其中的端倪。」

  而九公主只是個被寵壞的孩子,論心機卻是遠遠比不上宋芊芊的;待雲皇反應過來,甚至都不用威逼利誘,只需要稍稍恐嚇,那九公主便會……到時候,有些事情只怕就解釋不清楚了呢。

  容末眉宇微微顰蹙著,如果當真那樣,素素可就麻煩了。

  「那我們……」鳳城歌的心也陡然沉了沉。

  「素素放不下鎮北侯府,所以這件事情,務必圓滿解決了。」想到這裡,饒是向來多智近乎妖的容末也感受到了一絲絲的壓迫。

  鳳城歌深吸口氣點點頭,「也罷。」

  就當是他還了洛永煦為他保下那一雙兒女的恩情罷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此刻他們口中的九公主卻是胸口怒火中燒。

  「公主,您這次可當真是太冒進了。」身著宮裝,嬤嬤模樣的中年女子瞧著九公主,面帶愛憐。

  九公主撅著嘴,「可是奶嬤嬤,父皇,父皇他真的會原諒我嗎,我……」

  「早就告訴過你,讓你不要太相信宋芊芊,公主您就是不聽。」奶嬤嬤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想到皇帝,又想到皇后,有些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這位公主自以為是的受寵,也不過是皇后為自己的女兒飛雲公主所立起來的一個靶子;吸引後宮所有的妒恨,好讓飛雲公主安然無恙,可她自己卻毫無所知,可當真是,哎。

  「不,不會的,宋芊芊跟我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九公主固執的搖搖頭。

  「那公主可有好好想過,為什麼說好的事情最後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卻能如願以償爬上三皇子的床?」奶嬤嬤抿了抿唇,「公主您自己好好想想吧,奴婢去趟皇后娘娘那裡,哎,或許事情還能有一現轉機。」

  九公主頓時淚雨盈盈,「奶嬤嬤。」

  「傻公主,你可千萬別再幹傻事兒了。」奶嬤嬤輕輕地拍了拍九公主的背。

  「嗯。我知道了。」生母早逝,這奶嬤嬤可謂是皇宮中對她最好的人了;九公主有些眷戀地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奶嬤嬤。

  可前腳奶嬤嬤剛走,後腳九公主出門就聽到那些宮女在竊竊私語著。

  「你們聽說了沒?」

  「什麼?」

  「你們居然不知道,今天在宋家,聽說九公主,巴勒吧啦吧啦……」

  「……」

  「……」

  「滾,都給我滾!」

  「匡!」「咚!」「哐噹!」「譁啦……」

  一時間整個九公主的寢殿內,重物落地,碗碟茶杯碎裂的聲音此起彼伏,隱隱約約還夾雜著宮女小聲的勸誡和抽泣聲。

  「九公主,您別生氣,皇上也只是做做樣子,畢竟那是鳳臨太子……」宮女壓低了嗓音的話尚未說完,卻猛然聽到「啪」的一聲脆響。

  九公主雙目大瞪,眸中充斥著怒火,死死地瞪著那丫頭,「鳳臨太子,鳳臨太子,哼,當真以為我流雲國就怕了他不成?」

  「……」宮女低著頭,薄唇微微抿著,皇上怎麼可能為了公主一個人就與鳳臨國開戰;這根本就不是怕不怕的問題,九公主如今發生這樣的事情,若是以前倒也罷了,皇家深宮中歷來最不缺的便是醜聞,可她是內定的和親人選啊,是代表流雲國的鳳臨國的友誼,如今發生這樣的事情,鳳臨太子沒當場發飆已經是人家好教養了;只是這些話卻終究沒辦法說出口。

  看著低著頭愣怔的宮女,九公主頓時又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揚起手反手又是一巴掌甩過去,「還愣著幹什麼,沒看見這滿地狼藉,還不快收拾了,還是要本公主親自來收拾不成?」

  「是。」感受到兩頰火辣辣的疼痛,舌尖品嘗到的腥甜,宮女低著頭深吸口氣;她不怪,不願,只因這都是她的命;自當年踏入宮門開始,這樣的日子便是註定了的。

  瞧著那根木頭一樣的宮女,不管她怎麼打罵,她都好像沒有任何喜怒哀樂般,九公主又氣不打一出來,順手抄起軟榻的小香几上唯一還倖存的琺琅燒藍銅香爐朝那宮女扔過去,宮女剛取了笤帚,正准備打掃,剛抬起頭,就看到那香爐直勾勾朝著自己的面部砸來。

  「咚——嗡——」

  香爐砸在額頭上,宮女只覺得聽到一聲悶響,腦子裡悶悶的,嗡嗡作響;整個人愣在原地,她抬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努力讓自己清醒些。

  九公主卻是惱了,「站著幹什麼,想讓本公主來伺候你不成?」

  「九公主息怒,奴……奴婢立刻……」那宮女猛地搖搖頭,想要甩開那不斷朝眼底聚集的黑點,可那些黑點密密麻麻不斷地覆蓋著自己的眸子;模模糊糊間,她好似又看到了最初的時候,大哥,小妹,爹爹,娘親……他們終於來接她了嗎?

  見狀九公主更是氣得怒火中燒,打罵了這麼久也覺得有些口乾舌燥,那宮女仍舊愣怔在原地,整個人好似有些不太清醒般,她也懶得再吼,朝外面大吼一聲,「來人吶,都死了不成,本公主要喝茶,喝茶!」

  「是,奴婢立刻去准備。」外面立刻就有人應聲。

  「哼,還不快去。」九公主深吸口氣;瞧著那還站在原地的宮女,「喂,你死了沒,要死滾遠點兒死,還不快打掃,哼掃不完這宮殿,晚上不許吃飯!」

  飯字的話音還未落下,就聽到「咚」的一聲悶響。

  宮殿外面候著的一眾宮女太監全都狠狠地打了個寒顫,時隔這麼久不知道九公主又扔了什麼;這整個寢宮的人也就唯有她能受得了九公主的脾氣,所以每次九公主發火都只有她幹進去。

  「公主,您要的茶來了。」另一名宮女聲音顫抖著,身體也顫顫巍巍的,端著托盤的手不住地發抖,茶杯、杯蓋之間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九公主的心頓時沉了沉,宮女飛快地將托盤放到軟榻的小香几上,便想趕緊地退出去,如今這位九公主可沒有人敢招惹,她可沒有……斜眼看著那躺在地上的宮女,她頓時瞳孔猥瑣,然後忍不住,「啊——」的一聲驚呼。

  「鬼叫什麼,給本公主閉嘴!」九公主剛牛飲完一杯茶便聽到那宮女的鬼叫,險些沒個嗆住,她惡狠狠的厲吼卻還是沒能壓制住人的本能。

  宮女身子顫抖著,整個人癱坐地上,想要跑卻怎麼都跑不了。

  「藍櫻姐姐,藍櫻姐姐你醒醒,藍櫻姐姐。」宮女爬著向前,狠狠地搖了搖之前倒在地上的宮女,她的名字,被喚作藍櫻。

  遣走了鳳臨使臣,打發了宋家那一干人等的皇帝,想到九公主,雖然只是個女兒可到底也是自己放在手心疼寵了這麼幾年的,如今發生這樣的事情;雖然不相信她是哪樣的品性,所以還是想過來問問;尤其是她在大殿上那口口聲聲的陷害,還有她和宋芊芊那欲言又止的模樣,他總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事情。

  可剛走到九公主的寢宮門口,就聽到裡面的叫罵聲,他不由得眉宇微微顰蹙著,轉頭看向常樂,「九公主平日裡也是這般脾性?」

  「這,奴婢一直跟在您身邊兒可沒關注這麼多,不過瞧著九公主平日裡倒是個好的;或許只是今日受了刺激,皇上您可還要進去看看?」常樂低著頭,在深宮裡摸滾打趴,從一個毫無靠山的小太監一步一步爬上如今他太監總管的位置,這其中的辛酸可不是一點兩點的;此番看來,皇帝明顯對九公主還有所眷戀,他又何苦說那些不中聽的,礙著皇帝的耳朵還平白為自己招惹妒恨呢。

  皇帝眉宇微微顰蹙著,「行了進去看看吧。」

  「皇……」宮門口的守門小太監剛想要通報就被皇帝一個眼神制止住了,他搖搖頭,「不用通報了。」

  小太監點點頭,身子卻狠狠地顫了顫。

  其餘原本侯在宮門口的宮女太監,瞧見皇上的鑾駕都本能地跪下去想要問安,卻全都被制止了,皇帝就這麼靜靜地站在宮門口,原本還想聽聽裡面的叫罵,可卻聽到裡面那宮女壓抑的哭聲,他眉宇微微顰蹙著,「怎麼回事?」

  「皇上,可要奴婢進去瞧瞧?」常樂低著頭,語氣不帶任何情緒。

  「……」皇帝眉宇微微顰蹙著。

  「這,不勞常樂總管,還是奴婢去吧。」另一名機靈的小太監開口,話音剛落直接從門口溜進去,卻在看到那地上抱著藍櫻哭得梨花帶雨的宮女時,頓時瞳孔縮了縮,小心肝顫了顫。

  九公主頓時一張臉又垮了下來,「本公主沒讓你進來,誰給你這膽子亂闖的?想死是不是?」

  「……」小太監狠狠地吞了口唾沫。

  「哼,朕倒是不知,原來那所謂乖巧聽話的九公主,平日裡竟是這般模樣。」皇帝再也忍不住,抬腳進入殿內,入目的場面卻是讓他更心境膽寒。

  滿地的瓷器碎屑,拱月門旁的博古架上還隱隱約約有瓷器碎片飛濺的痕跡,整個大殿簡直是一片狼藉,水跡、碎片,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衣衫、翠環,整個亂糟糟的,簡直沒辦法下腳。

  聞言,九公主本來還想叫罵可剛反應過來,在看到皇帝的時候,瞳孔縮了縮,整個人直直地跪倒在地上,「兒臣參見父皇。」

  「還知道朕是你的父皇?」皇帝語氣很是難看,嚇得屋內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唯有那抱著藍櫻的宮女還小聲地抽泣著,好久好久才反應過來,她頓時也顧不得其他,跪行到皇帝面前,雙手抱著他的雙腿,「皇上,皇上,求求您救救藍櫻姐姐吧,求求您,求求您。」

  「綠環你胡說什麼!」九公主自然也知道藍櫻傷得不輕,可現在她父皇在這裡,她實在忍不住輕喝一聲。

  感受到雙腿上的力量,皇帝眉宇微微顰蹙著。

  常樂趕緊開口,「大膽奴婢,竟然敢……」

  「常樂罷了,宣太醫。」皇帝轉頭,卻在瞧見那躺在地上的藍櫻時,瞳孔縮了縮,閉上眼深吸口氣,「常樂,你先去瞧瞧那宮女。」

  常樂頓時點點頭,應聲,卻在看到那藍櫻的臉時,整個人都驚住了;那張原本清秀幹淨的小臉上,此時眼角、鼻下,嘴角,耳孔中都有細細的血絲流出;胸口還有著微微的欺負,不過瞧著多半怕是救不回來了;想到這裡,他有些悲哀地瞧了九公主一眼,真不知道這公主的腦子是怎麼長的,哎,罷了。

  「啟稟皇上,這宮女怕是只能吊著一口氣了。」

  「……」聞言,皇帝的面色沒有絲毫的意外,七竅流血,若是太醫院當真能有救回來的能人……呵呵,自己的太醫院是什麼樣子的,他還能不知道。

  九公主聞言,心頓時縮了縮,「不,不會的,不會的;藍櫻平日裡很能承受的,兒臣,兒臣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皇帝聞言,瞧著九公主那絲毫不知悔改的模樣,心越來越沉,也越來越冷;「事到臨頭還不知悔改,還想狡辯,當真以為朕對你多了三分憐惜,你就能無法無天了不成?」

  九公主的身子輕輕地顫了顫,「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兒臣不敢了,兒臣真的不敢了,父皇,父皇……」

  「不敢?哼,還有什麼是你不敢的?」皇帝深吸口氣,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逆女,自己這一國皇帝又何嘗需要在鳳臨太子面前低聲下氣,他這輩子就沒受過這等屈辱,都是因為這個逆女,「當初是你自請和親鳳臨的,現在又鬧出這樣的事情來,你將我流雲國體置於何地?將我雲氏皇族的威嚴置於何地,將朕置於何地?嗯?你說啊,說啊!」

  九公主低著頭,身子微微顫抖著,「我,我……父皇,兒臣真的是被陷害的,兒臣沒有,真的沒有。」

  「陷害?」皇帝聞言,想到之前的情形,深吸口氣強壓住心頭的怒火,「好,你說,朕聽著。」

  「我,我……」九公主頓時囁囁嚅嚅,可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她抬起頭望著皇帝那威嚴的容顏,他對洛傾雪有多寵愛自己比誰都要清楚,如果說自己想要陷害洛傾雪不成,卻自作自受,她真的不敢想像他會如何;可憑什麼,憑什麼她堂堂公主之身竟然比不過區區侯爺的女兒,憑什麼她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要遭受眾人白眼,萬人唾罵可她就能那麼輕飄飄好似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般,與別人有說有笑,憑什麼,憑什麼?

  皇帝眉宇微微顰蹙著。

  「皇上,您坐。」常樂不知道從哪裡尋來一把椅子,擦乾淨之後,放到皇帝的身後。

  「嗯。」皇帝點點頭,坐著;卻仍舊居高臨下地望著九公主,「你倒是說啊;怎麼說不出來了,還是又在想著怎麼糊弄朕,嗯?」

  九公主猛地搖頭,「兒臣沒有。兒臣真的沒有。」

  「……」聞言,皇帝的心更是沉了沉,「朕命令你說,將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的說出來,不然以欺君罪論處。」

  九公主的身子顫了顫,她咬著牙。

  「怎麼,當真以為是朕的女兒,朕就不敢懲罰你了?」皇帝深吸口氣,他今兒非得把事情的真相問出來不可,「還是讓朕去問問宋家那姑娘,想必她應該是會願意說的。」

  九公主的身子顫抖得越發的厲害了。

  「皇上,太醫來了。」瞧著九公主那顫顫巍巍的模樣,常樂心頭不由得百味雜陳;前兩日瞧著還是皇宮大內最受寵的公主,那時是何等的千嬌百媚不可一世,可現在呢,卻是這般的哎……皇家的情分,到底能有多少真心實意呢。

  皇帝眉宇微微顰蹙了下,「讓他給那個宮女診治,到偏殿去。」

  「是!」常樂應聲,立刻就有小太監將藍櫻背起來。

  九公主的身子仍舊顫抖著,心亂如麻,如果宋芊芊,如果宋芊芊當真把事情說出來,不,不對!為什麼,明明說好是設計洛傾雪進入那房間,然後,然後……洛傾雪被那兩個骯髒下賤的乞丐髒了身子,然後她和容末相約,成其好事之後再引三皇兄前來,做奸在床,一舉兩得。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最後卻是她和三皇兄成了好事,而她卻。

  難道是宋芊芊背叛了自己?

  想到奶嬤嬤之前說過的話,讓她不要太相信宋芊芊,宋芊芊那樣的人太工於心計,自己不是她的對手;當時的她卻不以為然,可現在;難道當真是宋芊芊背叛了她?

  「哼,朕原本以為你是個乖巧單純的孩子,卻原來是這般的工於心計,當真是朕看錯了你,常樂,我們走!」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九公主開口,皇帝有些惱了。

  九公主頓時有些惶恐,她趕緊開口,「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兒臣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只是又在想著怎麼糊弄朕?」皇帝眉宇間充斥著濃濃的怒火。

  「不,兒臣沒有。」九公主此刻全心全意地懊惱,宋芊芊,她居然敢背叛自己,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死吧,她心一橫,咬著牙將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

  「砰!」

  聞言,皇帝一把將手中的茶杯扔出去,砸在牆上發出一聲悶響,之後抬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你,你,好啊,好啊,當真是好得很;這就是朕的女兒,皇后呢,皇后呢?看看,看看,這就是她教出來的好女兒!」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哎喲喂,皇上您可千萬保重您自己的身子才是啊。」常樂雖然早就猜到這其中有貓膩,卻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麼一出戲在裡面。

  說起來那平安郡主的運氣可真夠好的,竟然連這樣周密的算計都躲了過去。

  皇帝卻是一陣後怕,還好,還好平安那孩子機靈,不然他拿什麼與太祖皇帝交代;要知道他雖然是皇帝,可這守護流雲國的暗中勢力卻仍舊在太祖皇帝的手上,不然他為何要對太祖皇帝忌憚至此。

  這些,旁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深吸口氣,「你,你……」

  「父皇,兒臣知錯了,兒臣真的知錯了。」九公主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兒臣只是,只是想嫁給容公子,真的沒有,真的沒有……」

  「你想嫁給容公子,所以就算計平安?」皇帝深吸口氣,咬牙切齒。

  「……」九公主的身子不由得縮了縮。

  常樂搖搖頭,「奴婢以為,怕是因為那日接風宴上的事情吧!」

  「哦?」皇帝眉宇微微顰蹙著。

  「當日平安郡主表演笛簫合奏,雖然表演圓滿可奴婢卻有些好奇,這按理平安郡主與容公子可不認識,沒道理會相約一起表演的道理。」常樂淡淡地笑著,「皇上您事務繁忙,夜以繼日當時沒注意到這個問題,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張地去查了一下。」

  皇帝點點頭,「然後呢?」

  「這不查不知道,查了才發現,平安郡主最開始報的是獨舞,不知道為什麼卻被換成了合奏還是最難的笛簫合奏,如果不是容公子拔刀相助,只怕平安郡主這人可就丟大了呢。」常樂語氣淡淡的,像是在陳述一件事情般,不帶絲毫的情緒。

  皇帝深吸口氣,抬手再次狠狠地拍在茶几上,「朕實在沒想到朕的皇宮裡竟然有這麼多的陰私,難道你這般算計平安就是因為容公子在你接風宴上幫了她?」

  「……」九公主的身子狠狠地顫了顫。

  「哼。」看著她那樣的表情,皇帝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來人吶,給朕好好地看著九公主,回宮。」

  「皇帝起駕。」常樂趕緊夾著嗓子高喝一聲。

  「恭送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回到承乾殿,皇帝癱坐在龍椅上,就這麼懶懶地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常樂。」

  「奴婢在。」常樂躬身,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你說那容末當真是看上了平安?」皇帝眉宇微微顰蹙著,「可當時定下九兒為和親人選的時候,鳳臨使臣也沒有反對啊。」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常樂嘴角微勾,淡淡地笑著,「那容公子瞧上了誰奴婢不清楚,不過這說到九公主和親的事情,鳳臨使隊此來是為和親不假,可皇上,人家可沒說和親的人到底是誰吶。」

  「……」皇帝這才猛然回過神來,是了,這和親人選定了九兒,到時候鳳臨國隨便找個人將九兒嫁出去就行,倒是他狹隘了。

  「這件事情……」

  「奴婢前些日子染了風寒,這腦子總是時不時混沌一下,剛才有發生什麼事情嗎?奴婢有些記不清楚了。」常樂淡淡地笑著。

  皇帝點點頭,他喜歡常樂,就喜歡他這樣的聰慧。

  只是平安那裡,他想著眉宇微微顰蹙著;如果按照九兒的說法,那平安也撒了謊,可是她怎麼能從那樣周密的算計裡面逃脫;還有那個錦笙是被推到了枯井裡,憑她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又怎麼能輕易將那丫鬟救出來?

  瞧著皇帝那陷入沉思的模樣,常樂也沒有再說話;直到宮人來報,皇后娘娘駕到。

  常樂瞧著皇帝那模樣,有些小心翼翼的探尋著,「皇上,皇后娘娘來了。」

  「讓她進來。」皇帝此刻正是心情陰鬱的時候,對皇后可正是有著滿腔的怒火未發呢。

  「是!」常樂點點頭,然後轉頭道,「宣皇后娘娘進殿。」

  「臣妾參見皇上。」皇后娘娘雙手搭在腰間微微福了福身。

  「罷了,免禮罷。」皇帝有些不耐,瞧著她身後,竟是不與尋常般,只帶著兩個嬤嬤,兩個丫鬟並飛雲公主;他眉宇微微顰蹙著,「皇后是為九公主而來?」

  皇后頓時眼底氤氳起了淚珠,「陛下明鑑,九兒平日裡雖然略嫌刁蠻,性子也有些脾劣,可卻真真是個好孩子,絕對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陛下,還請陛下憐惜九兒香嬪去得早,一定要下令查個明白,還九兒一個清白才是,嗚,嗚嗚……」

  「哼,你還知道九兒生母去得早。」皇帝頓時眉宇微微顰蹙著,「朕把好好的女兒交給你教養,你自己去九兒寢宮看看,你把好好一個孩子給教養成什麼樣子了。」

  皇后頓時怔了一下,低著頭,「是臣妾教導不力,臣妾甘願受罰。」

  話音落地,竟是「砰」的一聲跪倒地上。

  飛雲公主也隨即跪倒在皇后的旁邊,「父皇,都是飛雲沒有看好九皇姐,您別生氣,要罰您就罰飛雲吧,都是飛雲的錯,嗚,嗚嗚……如果不是飛雲貪玩,九皇姐也不會,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嗚,嗚嗚……飛雲再也不貪玩了,嗚嗚哇!」

  雖然年紀小,可長在深宮的孩子,便是比旁人家的孩子更早的知道貞潔意味著什麼。

  在這皇宮大內對女人的要求遠比其他地方更為苛刻,因為貞潔對於她們來說,不僅僅是女子清白的象徵,更有可能牽連著無數條生命,甚至賠上整個家族。

  飛雲低著頭,哭得梨花帶雨,不過到底是小孩子,那奶聲奶氣的模樣,頓時就讓皇帝心軟了;他走下龍榻將飛雲攬入懷中,「乖,雲兒不哭,不哭;父皇不生你的氣,不哭啊,乖。」

  那樣軟軟糯糯的粉嫩團子,奶聲奶氣的模樣,實在很難讓人能生得起氣來。

  飛雲頓時仰著臉,「父皇真的不生氣嗎?嗚嗚,嬤嬤說了,都怪雲兒貪玩;如果不是雲兒貪玩,九皇姐不會頭暈說身子不適,就不會去屋裡歇息;也就不會被歹人有機可趁了,嗚嗚,都怪雲兒,都是雲兒的錯!嗚。嗚嗚,父皇你別生九皇姐的氣,你打雲兒吧,嗚嗚……九皇姐痛痛……」

  「……」皇帝頓時沉默了,轉頭瞧著皇后和她身旁的那兩個嬤嬤,這話到底是誰教的。

  可耳邊那帶著奶香的氣息,那軟軟的小身子,低著頭看著那雙清澈的眼睛裡面充斥著後悔和懊惱,他的心頓時又不由得軟了軟,輕輕地吻了下她的額頭,「父皇不打雲兒,雲兒最乖了,跟嬤嬤去玩兒好不好,父皇有話要跟你母后說。」

  「父皇!」飛雲頓時有些緊張兮兮地看著他,視線在他和皇后之間掃來掃去,又有些驚恐的小模樣,真是不由得讓人啞然失笑。

  「好了,父皇保證不生氣,也不生你母后的氣,好不好?」難得的,皇帝低著頭輕輕地點了下飛雲的鼻子,輕聲道。

  飛雲聞言,立刻破涕為笑,不過後來還很嫌棄地躲開皇帝的手,「父皇,小杜子公公說不能讓人點雲兒的鼻子,會塌掉變醜醜的。」

  「哦?」皇帝尾音拉長,躲在暗處的小杜子頓時身子狠狠地顫了顫,心裡卻是叫苦不迭,哎喲喂我的小公主誒,您老的記性可當真是好啊,他當時只是開玩笑的。

  感受到皇帝那話音中的威脅,小杜子不得不硬著頭皮站出來,「奴才小杜子參見皇上。」

  「既然是你告訴小公主的,那就由你帶著小公主去玩兒吧。」皇帝倒是難得的沒有生氣。

  「是,謝皇上不罪之恩。」小杜子頓時欣喜若狂。

  「若是公主玩兒得不開心,哼!」皇帝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小杜子趕緊低頭,「奴才定會讓小公主玩兒得開開心心的,不然小杜子提頭來見。」

  「那最好。」皇帝擺擺手。

  小杜子趕緊與嬤嬤一起將飛雲公主哄出了宮殿,瞧著那慢慢闔上的三丈高的宮門,皇后的心也如那門一般,務必的沉重,「不知皇上有何話要與臣妾說,臣妾……洗耳恭聽。」

  「……」皇帝瞧著她的模樣,想到九公主,在心中嘆口氣,「九兒如今發生這樣的事情,朕想問問你,你有什麼打算?」

  皇后低著頭,「九公主發生這樣的事情臣妾也很痛心,只是,九公主到底是我皇家的公主,就算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也容不得旁人說三道四的。」

  「這倒是。」皇帝點點頭,事關皇家威嚴。

  「今日自從得知消息之後,臣妾左思右想,以九公主如今的……不如與她尋個駙馬直接婚配了吧。」皇后略微遲疑了下,淡淡地開口。

  到底是皇帝的女兒不愁嫁。

  皇帝卻是眉頭緊鎖,「如果當真能這般順利自然是好,怕就怕……」

  怕就怕鳳臨使隊不肯善罷甘休啊,那個孩子也當真是癡了,既然心儀容末,大可以直接說出來;以她流雲國九公主的身份難道還怕那容末不娶不成?

  還有平安那孩子,到底是都長大了,越來越看不懂了。

  明明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是不是也知道,所以才沒有說出來;那樣的晃眼,她可知道,一旦被查出來那可是欺君的大罪!

  皇后瞧著皇帝那一變再變的臉色,心裡也有些把不住,有些試探地開口,「難道是鳳臨太子,還是不肯鬆口?」

  「哎。」皇帝輕輕地嘆口氣,「此事明日再說吧。」

  不管九公主做錯了什麼,對皇帝來講都是他的女兒;所以什麼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永遠都只能是一句空話而已。

  隔天,似乎是感覺到雲都城內風雲詭異,連天氣都變得有些陰沉沉的。

  下朝之後,皇帝原本想召見洛傾雪詢問宋家那件事情的真相,可前往宋家調查的人卻傳出一個讓他措手不及的消息,青茗苑的枯井內,發現了一具丫鬟的屍體;仵作的消息,只怕是昨日巳時前後被人用重物擊暈之後投入枯井的。

  皇帝頓時怔住了,巳時前後,可不就是九兒口中說的,平安前去赴約的時候?

  難道平安並沒有說謊,而是九兒她們弄錯了,所以砸錯了人,而平安在前去赴約的路上因為那個粗心的丫鬟,所以好命躲過一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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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2-14 08:22 AM

第117章:國為重,一語終成讖

  素瑤居中,一切都仍舊如慣常般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因為已經過了夏至,初夏緩緩降臨;錦笙領著華香幾個丫鬟按著往年的慣例將她冬日裡的那些衣衫翠環都給收了起來;雲都的春日比春宵更為苦短,那些春衫更是早早的就被錦笙收走。

  「小姐,這些夏衫是留著待江掌櫃送新的過來再做處置還是現在直接就處置了?」錦笙有些為難地瞧著倚欄遠眺的洛傾雪,聲音有些遲疑不定。

  洛傾雪瞧著那不少還是嶄新的衣衫,搖搖頭,「還是如往年一樣就好。」

  「可是小姐,你每年的新衣都有好多剩下了。」錦笙有些不解。

  錦繡坊的江掌櫃每年都會送來一大批新制的衣衫,最開始的時候她還會擔心尺寸與自家小姐的不合,可漸漸的,錦繡坊送來的衣衫與自家小姐分明是量身定做般,甚至比她所做的還要合身之後,漸漸地她也就放心了;只是自家小姐卻是……那些新制的衣衫,哎。

  暴殄天物,這般腹誹自己主子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

  瞧著錦笙那一變再變的眼神,洛傾雪又怎能不知道這丫頭心中的想法,只是那些衣衫,她知曉是容末送來的;容末送的東西便是不用了,也便是沒有如她們所說的那般直接送人或者丟棄的道理;那些秋冬春的衣衫不了雖然不如夏衫的軟煙羅名貴,可也都是頂頂好的,更何況好些還是能穿的呢。

  前世,隨軍征戰漠北時,她便經歷過那樣的日子,當真到了困難的時候,什麼好看,什麼樣式對人們來說統統都是虛假的,唯有溫暖才是最真的。

  洛傾雪薄唇微微抿著,只是這些話卻是沒辦法與那幾個丫鬟說的。

  「小姐,奴婢今兒去通寶齋回來的時候聽到了一件事情不值當說不當說。」

  瞧著錦笙有些垂頭喪氣地離開,秦霜眉宇微微顰蹙著,面色清冷站出來聲音仍舊;只是那話裡話外的語氣,帶著的擔憂還有那有些生硬的話。

  「無妨,說罷。」洛傾雪低首垂眸,靜靜地看著自己手上的醫書,這麼些年,玄門一個千年傳承的門派,裡面收藏的典籍她方才看完了一小半而已;更何況這是她自己感興趣的東西,自然不覺得悶。

  秦霜薄唇抿了抿,深吸口氣,這才發出聲音,「聽說刑部派了人前往宋家細查,在那青茗苑的枯井裡還發現了一具女屍。」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嗯,還有嗎?」

  「可是小姐,無緣無故,刑部不會輕易出動的,難道是皇城裡的那個人知道了什麼?」秦霜身為她的貼身侍婢有些事情縱然不用說得太明白,但她們也是知道的;更何況這件事情,洛傾雪並沒有刻意瞞著她們;瞞?想著她臻首低垂,薄唇微微抿著,瞞又能夠瞞多久呢?

  如果單單只是宋芊芊那還好說,給她一萬個雄心豹子膽只怕她也不敢親口說出是她要算計自己,或者算計三皇子的話來;只是這次她卻錯看了她的盟友。

  正所謂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只怕豬一樣的隊友;雖然用豬這個字來形容九公主這個天潢貴胄,皇家兒女的確是有些不太好,但她實在是想像不到什麼別的詞。說得好聽的,人家會說九公主只是被寵壞了,心還是善良的;可如果說得不好聽的,可不就是刁蠻任性,仗勢欺人嗎?而她所仗的勢,卻是這天下無數人都求而不得的;那個人能夠坐穩那張椅子,又豈能看不出絲毫的蹊蹺。自在大殿上看到那九公主好幾次欲言又止的神情之後,她就有了事情被揭發的覺悟。

  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眼底卻沒有絲毫的笑意,反而帶著一股讓人心驚膽寒的邪肆,「不知道如何,知道了又如何?說來說去是那九公主和宋芊芊聯合起來算計本小姐,本小姐可有做過什麼?」

  「……」秦霜面帶不解地看著洛傾雪,「可,可是……那可是九公主……」

  在眾人的眼底,不管什麼時候,輿論總是偏向弱者;現在自家小姐和九公主比起來,明明九公主比較可憐好吧,只怕事情如果傳了出去……光是想想,秦霜就不由得狠狠地打了個寒戰。

  洛傾雪卻是沒有絲毫的著急,這枯井裡的女屍,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有股心神不寧的感覺,原本還好好的書卷上的字此刻卻像是活了起來般,歪歪扭扭的,讓她一個字都看不懂。

  「算了,你們都退下吧,我想休息一會兒。」

  既然看不進去索性就書卷放在一邊,罷了罷手,瞧著不遠處已經將衣櫃收拾好的錦笙等人,語氣稍嫌有些不耐。

  錦笙等人齊齊抬頭看向方才從外面趕回來的秦霜,眼中帶著明顯的探尋。

  秦霜朝她們微不可查地搖搖頭,然後下巴朝著大門的方向輕輕揚了揚,幾人立刻會意,趕緊朝洛傾雪行禮道,「那小姐您好生歇著,奴婢們就先告退了。」

  「嗯。」洛傾雪微微頷首。

  對這幾個丫鬟之間的小動作她自然沒有忽略,不過這也沒有什麼壞處,就隨他們去了。

  遣走幾個丫鬟,洛傾雪有氣無力地輕喝一聲,「長歸可在?」

  「主上。」長歸的嗓音帶著些許的頹然,還有那濃鬱到讓人想忽略都不可能的傷感。

  幾乎是在他出現的片刻,洛傾雪就恍然明白了些什麼,她薄唇微微抿著,想到那個名字,心裡更是好似針紮般的疼痛,「去見過他了?」

  「主上,我……」長歸抬起頭有些急切地解釋著,可剛說了兩個字,後面的那些話卻像是卡在了嗓子眼兒上一般怎麼都說不出口;自家主上是何等的聰慧伶俐之人,他現在的這些表情,早已經說明瞭事情,他有些沮喪地垂下腦袋,一副任憑處置的模樣,

  瞧著長歸那不解釋也不開口的模樣,洛傾雪垂下眼瞼,隨著眼底不斷聚集的幽深,心更是越來越沉,越來越涼,深吸口氣,她兀自笑了出聲,「罷了,人家現在可是正四品的侍衛長,年紀輕輕,前途不可限量,你又何苦非要……」

  隱衛,隱衛,終身隱於人前,直到死或許都沒有這個人的絲毫記錄。

  臻首微微抬起,瞧著立在自己身側垂著腦袋的男子,洛傾雪第一次注意到其實他有一張好看的臉,雖然比不得大哥的俊俏,更及不上容末的謫仙,但至少卻是清秀、幹幹淨淨帶著些許陽光的俊逸,只怕是任誰都想不到這樣白白淨淨的男子竟然會是殺人不眨眼的隱衛。

  洛傾雪第一次想到那個問題,「長歸,你甘心嗎?」

  「屬下愚昧。」長歸心裡陡然咯噔一聲,小心翼翼地控制著自己的呼吸,不讓洛傾雪發現自己的異樣,頭確實越發的低垂了下去。

  「身為隱衛,被抹去明面上的身份便是終身都只能隱於人前,甚至那些人都不知道你們的存在;就這樣默默無聞一輩子,你真的甘心嗎?」洛傾雪的話非常直白,不給長歸一絲裝瘋賣傻的可能。

  長歸原本緊繃著的臉色頓時輕鬆了很多,還染上了星星點點的笑意,「主上多慮了。」

  「……」洛傾雪看著她,眉梢淺揚。

  「長歸的命是靜安太長公主給的,既然靜安太長公主將屬下給了主上,長歸的命就是主上的。」長歸低著頭,語氣平緩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可是洛傾雪卻能發現他那清澈的眼神;不等洛傾雪開口,他卻兀自抬頭,望著窗外的天空,「年幼時,也曾經羨慕過那能夠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在天空徜徉的鳥類,可漸漸的長大了,才發現每個人自出生到消亡,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尊榮,所謂的低賤;每個人來到這個紅塵都帶著自己的使命,既然長歸的使命是要保護主上直到生命的終結,長歸信命。」

  「信命。」洛傾雪輕輕地重復著兩個字,猛然心底有了很大的觸動。

  洛傾雪嘴角微微彎著,很是認真地看著長歸,「如果有一天,我說如果,當我不再需要你們保護的時候,你們,或許可以……」

  「既入晴天門,終身晴天人;主上,請不要抹殺了我們唯一存在的意義。」

  這次不同之前,長歸的語氣很是嚴肅,提起晴天甚至好像是什麼非常莊嚴神聖的字眼般,臉上的笑意頓時隱去。

  洛傾雪也怔了一下,其實她早已經不需要他們的保護,這些年他們所做的事情更多的是利用晴天潛伏在各處的釘子打探消息,只怕這一點長歸也是有所察覺的吧。

  唯一存在的意義嗎?

  「罷了。」洛傾雪抿了抿唇,自己什麼時候也變得這般容易心軟了?悲天憫人嗎?那可真是笑話,前世她多希望老天能有悲天憫人,能夠眷顧她一點點,可是結果呢?

  自那時候開始,她的心裡早就沒有了什麼悲天憫人一說。

  她轉頭看著長歸話題陡轉,「聽說刑部在宋家的青茗苑枯井內發現了一具女屍,你們可有查到什麼消息?」

  「屬下無能,這次乃刑部尚書親自令人督辦,我們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消息。」長歸低著頭,垂下眼瞼,甚至眼神都有些許的閃躲。

  洛傾雪卻兀自笑了,「長歸,我有沒有說過,你不適合說謊。」

  「……」長歸猛然砰的一聲跪倒在地,「請主上責罰。」

  「我又不是什麼蛇蠍猛獸,行了,起磕吧。」洛傾雪深吸口氣,淡淡地笑著,「你們沒有查到任何有價值的資訊,只怕不是因為刑部尚書親自領人督辦,追根究底,因為那個人在,是吧?」

  身為曾經的晴天的兩大巨頭之一,長歸知道的所有,他都知道;又怎會不明白哪些人是他們的釘子,想要避開他們的眼線實在是太簡單了。

  洛傾雪的心,越來越沉,眼神也越發的幽深晦暗。

  「主上,我……」長歸的嗓音頓時染上了三分啞色。

  「行了,你們也盡力了;如果有什麼消息隨時通知我,退下吧。」洛傾雪無力地罷了罷手,揉了揉有些抽疼的太陽穴,淡淡道。

  長歸抿了抿唇,明顯有什麼話想說,可卻終究沒有說出口,只是乾巴巴地應是離開。

  刑部?

  那個人居然就為了一個九公主而出動了刑部,還是因為鳳臨使者不肯善罷甘休務必要讓流雲給個說法,所以才……

  雖然自認沒有留下什麼證據,可不知道為什麼,洛傾雪的心裡沒由來地察覺到一陣不安。細細地回想著那日在宋家青茗苑中發生的事情,確定沒有什麼證據留下之後,她這才深吸口氣,稍微地放心了一點。

  同處一城的驛站中。

  容末那天人般的臉上卻是猛然浮起幾許怒惱;「查不到,你們居然跟本座說查不到?」

  「屬下無能,請主上責罰。」身著黑衣勁裝的男子跪在容末面前,身子微微地顫抖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對方竟然能那麼清楚,還是只是巧合避開了所有的釘子。

  「聽說是刑部尚書親自偵辦的?」容末深吸口氣,眉宇微微顰蹙著,讓他那原本謫仙般的容顏上平添了三分人間煙火的氣息,他的語氣似是詢問又似是自言自語。

  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硬著頭皮應聲,「是。」

  「除了那具女屍,可還有其他的發現?」容末單手撐著下巴,垂下眼瞼兀自思忖著;當日的事情雖然他不知道全部的過程,但也幾乎能猜得出來;以素素的謹慎不太可能留下什麼把柄,可怕就怕,那高高在上之人想要一個人的把柄從來都不需要別人留下。

  金口玉言,他說的便是真理,容末眉宇微微顰蹙著。

  「咚,咚咚。」有節奏的敲門聲傳來。

  「退下。」容末朝著那黑衣人輕喝一聲,那黑衣人頓時足尖輕點消失在房間裡,容末這才輕聲道,「誰?」

  「啟稟容公子,太子來了。」門外的小廝聲音恭謹。

  「嗯,讓他進來吧。」容末垂下眼瞼,或許有些事情是得加快進度了;關於素素的所有,他都賭不起,也不敢賭。

  鳳城歌走進屋內,就看到容末那張原本謫仙的容顏上掛著一幅很不謫仙的表情,頓時眼前一亮,帶著些許調侃的意味,「怎麼,傳說中多智近乎妖的容末容公子也會遇到頭疼的問題?」

  「……」容末仍舊懶懶地倚著憑几,縱使鳳城歌進門,他也沒有絲毫起身的動作;不過早就瞭解他的鳳城歌也沒有在意這些虛禮就是了,反而擺擺手打發了一眾宮女太監自個兒也不客氣地側身坐在容末的對面,「在想什麼?」

  容末低首垂眸,斂去眼底的情緒,嘴角斜勾仍舊是那副慣常淡淡的表情,「太子可當真是越發的悠閒了,這個時候,您難道不應該在流雲皇宮與雲皇洽談?還是說,你已經想到瞭解決馮望月身份的辦法了?」

  鳳城歌頓時沉默了下來,強壓下心頭的怒氣,他不斷在心裡提醒自己,容末就是這幅德行,別與他一般見識就好,「雲皇這次便是鐵了心要一查到底;我擔心……」

  「素素不是那般不小心的人。」容末懶懶地抬了抬眼皮。

  「皇家想要治一個人的罪,從來就不需要任何罪名,亦不需要任何證據,這一點你比誰都要明白。」鳳城歌沉著臉,他當然能夠借這個機會偷天換日保下洛傾雪,可是他比誰都明白,他們是父女,骨子裡都有著同樣的驕傲,寧可站著死也不跪著生。

  不然以她的身份地位,便是想要什麼樣的榮耀沒有,卻偏偏要過著那般近乎隱居的生活。

  容末也默然了,他擔心的,不正是這個嗎?

  皇家的恩寵,從來都很單薄,需要一個人的時候能將她寵上了天;可如果是不需要一個人的時候,便能將一個人狠狠地打入地獄,這還不止,甚至能讓一個人生生世世,甚至連九族血親都永世不能翻身,這便是皇權。

  「所以,我想盡快解決馮望月的身份。」鳳城歌深吸口氣。

  「想到辦法了?」容末眉梢淺揚,嘴角斜勾帶著幾許邪魅和放肆。

  「……」鳳城歌沉默了一下,「辦法並不是沒有,只是……」

  「只是什麼?」容末深吸口氣,好整以暇地瞧著鳳城歌;縱使自那天開始,他有意在雲都培養自己的勢力,往各個權力的中心安插釘子,可到底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安插的人雖多,可得力的卻當真太少;不然也不至於這次刑部的行動探不到分毫了,便是想著,他就不由得眉頭緊蹙。

  對於未知,人的心裡便存在著本能的恐懼。

  鳳城歌薄唇微微抿著,將自己心頭的話說了出來;說到最後連他自己臉上都不由得浮起一股赧然,「我知道雖然這個辦法對文家小姐有些不公平,可左右丞相府與鎮北侯府要聯姻的,便是她這般說了,也沒什麼,註定那個位置是她的不是嗎?」

  「……」容末眉宇微微顰蹙著,「文韻詩,她答應了?」

  「這……」鳳城歌垂著腦袋,他只是剛才想到這個辦法,還沒來得及去做安排呢。

  容末淡淡地笑著,「聽聞流雲國丞相家的小姐心儀宋廉青多年,甚至為了他甘願自梳,立志終身不嫁,你這般的說法怕是有些不合情理。」

  鳳城歌眉頭緊鎖,「……」

  「再者,如今宋廉青已然回歸,文小姐能否答應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更是尚未可知。」對鳳城歌的糾結,容末像是置若罔聞般,再次扔下一塊巨石。

  頓時,鳳城歌整個人拉聳著腦袋,哪裡還有半分之前意氣風發的鳳臨國太子模樣。

  「你再好好想想吧。」容末深吸口氣,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本來想要去素瑤居瞧瞧那丫頭的,可宋家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雲皇如今這般大的動作,不難推測,那九公主勢必早已經將所有事情和盤托出,不說素瑤居,只怕整個鎮北侯府如今都已經在層層暗衛、大內高手的監視之中,這個時候進去,如果被人發現,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了。

  鳳城歌沉默著離開了。

  「皇上,您沒事吧?」常樂眉宇微微顰蹙著,瞧著自己陛下自從收到一封不知道誰飛鴿傳來的書信之後便一直眉頭緊鎖的模樣;縱使跟在自家陛下身邊幾十年,但是他仍舊有些小心翼翼的。

  皇宮中,最是吃人的地方;便是行差踏錯半步也可能最後死無葬身之地;那些人可隨時等著他屁股下面的這張板凳呢;呵呵,這張板凳,看著像是風光無限,可實際上,其中的辛酸苦楚,自個兒知曉罷了。

  皇帝深吸口氣,強忍著發火的沖動,居然會這樣,哈哈,居然當真會這樣。

  「不妨,朕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你先退下吧。」皇帝罷了罷手。

  常樂低著頭,「是,那奴婢就在大殿門口候著,皇上若有事就喚奴婢。」

  「嘎——吱。」

  高大沉重的宮門,緩緩闔上發出沉笨又帶著稍稍尖利的聲響。

  皇帝面色頓時沉了下來,原本還握著書信的手頓時用力,書信頓時化作紙屑,漫天飛舞著;想到那個不太可能的可能,他眉宇微微顰蹙著,他抿著唇,看著桌上的筆墨紙硯,頓時眸色暗了暗,提筆,飛快地揮毫灑墨,然後傳人將那書信送了出去。

  「吆,吆吆。」

  隨著一聲尖利的鷹鳴,看著那遠遠地不斷朝著遠方飛去的雄鷹,皇帝的眸色越來越沉,也越來越暗;映襯著那陰沉的天空,一切都好似在雲裡霧裡,一切都顯得那麼的沉悶和壓抑。

  那灰濛濛的天際,翅膀不斷地震顫著,那樣尖利的啼鳴聲讓周遭所有的鳥獸盡數回避;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雄鷹那雙銳利的眸子瞧見下方那宏偉輝煌的宮殿,頓時眼前亮了亮。

  「吆,吆吆。」

  房間內,老者身著錦衣華袍,雪白的髮絲被梳理得一絲不苟用龍紋寶冠扣在頭頂,兩邊還垂著紅寶石的流蘇,聞聲抬起頭,眉宇微微顰蹙著。

  「太上皇,這……瞧著是雲都來信兒了。」太監模樣的男子,同樣頭髮已經花白卻仍舊夾著爛花子,嗓音卻不似常樂那般尖利了。

  雲靜天抬起頭,淡淡地笑著,「都即位這麼多年了,都還像個孩子似的。」

  「這次的書信可是提前了好幾日呢,難道是雲都發生什麼事情了?」太監模樣的男子眉宇微微顰蹙著,眼底的擔憂卻不似作假。

  雲靜天淡淡地笑著,連笑聲都異常的沉穩有力,「呵呵,林安你就是愛操心的性子,這些年來都風平浪靜的,能發生什麼事情。」

  「上次皇上來信兒的時候不是說鳳臨使臣來訪,難道其中有什麼變故?」林安眉頭緊鎖,那雙眼睛卻宛若小鹿兒般,濕漉漉的;如果細看,不難發現那雙眼睛與雲靜安的,竟是像了七成。

  「……行了,瞎猜什麼,讓我來瞧瞧便知曉了。」雲靜天樂呵呵的放下手上的狼毫,抬手拿過林安呈上來的書信展開,原本還姣好的心情猛然沉了下去,越來越沉,越來越暗;拳頭也越握越緊,「混賬!」

  猛然,雲靜天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林安頓時緊張兮兮地抬頭,「太上皇息怒,上次太醫才說了,讓您不要生氣,您怎地就是不聽;天大的事兒如今有皇上擔著,您這般生氣做什麼,來喝口水。」

  「……」雲靜天此刻心中慍怒非常,哪裡聽得進去。

  晚一步收到消息的雲靜安此刻正心中焦急,這麼多年了都相安無事,怎麼偏偏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發生這樣的事情呢,傾雪不應該是這般沒有分寸的人啊。

  算計九公主,還是內定的和親人選,這……

  「公主,您要不要去太上皇那邊瞧瞧?」趙嬤嬤眉宇微微顰蹙著開口;與其在這裡這麼擔憂,還不如去太上皇那裡,皇上但凡對郡主有任何的動作,至少應該會知會太上皇一聲的。

  雲靜安頓時沉默了下來,深吸口氣,「好,將剛出爐的糕點和茶水都盛上,呆在屋子裡這麼久,也是時候出去走走了。」

  「可是公主,太上皇他……」孫嬤嬤有些擔心,那太上皇將公主召喚過來打著什麼主意她們心知肚明。從自家公主年輕時,到現在,她們都已經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有些事情實在是。

  「月兒已經沒有了,如今我唯一希望的便是傾雪能好好的活下去,至少不要像我那可憐的月兒一般。」雲靜安說著,眼中充斥著淚水,「月兒死都放不下的,我這個做娘的,一輩子沒為她做過什麼,總是對她那麼的嚴苛,那一次,她哭著求我,求我幫她照顧好傾雪三兄妹,我……如果傾雪有個什麼,百年之後,我拿什麼臉去見她。」

  孫嬤嬤和趙嬤嬤頓時都沉默了下來,望月郡主那是自家公主的一塊心病。

  「奴婢參見靜安太長公主。」

  「太上皇,靜安太長公主來了。」林安瞧著雲靜天那看不出息怒的臉,輕聲道。

  雲靜天的眉宇微微顰蹙著,聽到雲靜安的名字頓時臉上染上了三分笑意,「還不快讓她進來。」

  「是。」林安心裡憋著的那口氣總算是吐了出來,他就知道縱使自家主子再生氣只要看到靜安太長公主,就都會煙消雲散的。

  雲靜安低著頭,「靜安見過皇兄。」

  「妹妹你也真是的,不是告訴過你,如今我早已經禪位,你們就當對普通的兄妹就好,這麼多禮做什麼。」雲靜天從書案後起身,過來拉著雲靜安的手;雲靜安的身子明顯地怔了一下,卻沒有掙紮,只是順從的隨著他的牽引朝著旁邊的軟榻上走去。

  雲靜安低著頭,「這是院子裡的宮女剛做的糕點,特地送來給皇兄嘗嘗。」

  「妹妹有心了。」雲靜天淡淡地笑著,貪婪地瞧著那張縱使歲月流逝卻依舊能夠看出她年輕時候絕美的容顏,年華老去,韶光飛逝,可她卻仍舊那麼的光彩照人。

  感受到那兩道灼熱的視線,雲靜安有些不自然地別開臉,心中一股怒火不由自主地浮上來,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又不得不深吸口氣將那股怒火給壓下去,淡淡地笑著,「聽說皇上來信了,不知傾雪他們可都還好?」

  許是因為雲靜天囑咐過,每月皇帝報過來的例行書信中總會提上鎮北侯府一兩句,也唯有這個時候,雲靜安會給他三分好臉色看。

  如果是以往,只要雲靜安開口,雲靜天定然會開心的和盤托出,可這次,他卻是沉默了。

  「難道是傾雪他們出事了?」雲靜安的心陡然懸了起來。

  「……沒有,妹妹你多慮了。」雲靜天勉強地扯出一個笑臉,「你也知曉皇帝那孩子,每月的例行書信都在幾日之後的,這次提前卻是因為有事相詢。」

  雲靜安頓時微微垂首,「哦,原來是這樣。」

  「如果不是因為皇帝那孩子來信,你又豈會主動來尋我,妹妹,我只想我們如普通兄妹一般,相伴著過完餘生,也不可以嗎?」雲靜天看著雲靜安,眼中那樣的閃耀,那樣的眼神根本不屬於兄妹之間的。

  雲靜安深吸口氣,「竟然奉命陪伴聖駕,自然會陪著皇兄。」

  一句奉命,讓雲靜天心底原本的一點念想頓時全都煙消雲散,瞧著小香几上香甜軟膩的糕點,他也沒有了心思,只罷了罷手,「皇兄還有點兒事情,妹妹先回房吧。」

  「是,那皇妹先告退了。」雲靜安起身,朝著雲靜天福了福身。

  從書房出來,雲靜安的心卻怎麼都平靜不下來,不,不對。

  一定是出事了,皇帝那孩子是什麼樣的,她還能不知道;除非,除非是他有什麼事情不敢擅自決定才會來信相詢;身為皇帝,尚且不敢擅自做主的事情,除了被她可以關照過的傾雪兄妹,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第二件。

  「咯噔。」

  雲靜安心裡陡然一聲悶響,她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沒有栽倒在地。

  「公主,您小心點兒。」趙嬤嬤攙扶著雲靜安,心頭又何嘗不擔憂。

  對於一生未嫁的趙嬤嬤和孫嬤嬤來說,看馮望月便是如同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對洛傾雪同樣帶著愛屋及烏的心思,知曉她可能出事,幾人的心裡也都不太好受。

  「太上皇,您沒事吧?」林安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開口。

  雲靜天擺擺手,只是想到雄鷹送來的書信,他眉宇微微顰蹙著,她就那麼放不下嗎?平日裡對他恨不能比如蛇蠍,可每個月的那一天卻都會巴巴地自己跑過來,可為什麼,為什麼?

  他們同樣是血脈相連,她卻不能對他有哪怕對那些人十分之一的好;閉上眼,深吸口氣,那雙威嚴透著淩厲的眸子頓時劃過一道暗色,既然如此……

  提筆,雪白的宣紙上陡然浮現三個大字,「國為重」然後扔給林安,「立刻安排雄鷹,送回去。」

  「……是。」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看到國為重那三個大字的時候,林安的心卻是狠狠地顫了顫,直覺告訴他,這其中肯定有什麼事情,可是他只是個下人,自能順從著主子的吩咐去做。

  是夜,收到回信,皇帝的心陡然開朗了起來。

  「常樂,備酒,朕要開懷暢飲,哈,哈哈……」

  常樂眉宇微微顰蹙著,可瞧著自家很久沒有笑得這麼開懷的陛下,他朝旁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難得陛下這麼高興,可要傳哪宮的娘娘過來伴駕?」

  說著,他小心翼翼地瞧著皇帝的臉色,發現他沒有不開心之後,這才放心大膽的,「說起來,皇上您也許久沒進後宮了。」

  「哈哈,好;朕今兒開心,就讓明貴人,祺貴人,韻貴人都過來吧。」皇帝開心地大手一揮,「你不說朕都還沒發現,朕都好些時日沒有見到她們了。」

  「是。」常樂立刻應聲,下去傳令。

  不一會兒,三位貴人便來到承乾殿內,皇帝面前的桌案上,美酒佳餚,此刻正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皇上,您可好久沒到韻兒的宮裡了。」韻貴人瞧著皇帝心情不錯,立刻傾身應了上去;雖然是剛到夏日,可這三人為了皇帝的恩寵可謂是用盡了手段,這不一個個的,分明是乍暖還寒的天氣卻都穿著盛夏才穿的夏衫,單薄得讓人擔心稍微用力一點兒都能給扯碎了。

  皇帝樂呵呵的笑著,「哈哈,好;來給朕香一個。」

  「皇上。」緊接著是吳儂軟語般的嬌嗔。

  「皇上就知道心疼韻貴人,都看不到我們姐妹了呢,明姐姐。」

  「呵呵……」

  「……」

  這邊是吳儂軟語,活色生香;而那邊,景陽宮內的皇后卻是大發雷霆。

  「皇后娘娘,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不值當。」嬤嬤輕輕地拍了拍皇后的後背。

  皇后咬牙切齒,「那三個狐媚子,哼!」

  「聽說皇上今兒心情好,只是召她們去伴酒的,娘娘,您可是中宮最尊貴的娘娘,母儀天下之人,那些個狐媚子哪能跟您比啊。」嬤嬤語重心長,「正所謂後宮雨露均沾,皇上如今又是……大皇子如今離宮尚未歸來,飛雲公主又還小,您瞧皇上不也沒有傳召菀貴妃嗎?」

  「哼,那個賤人。」皇后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當真以為三皇子在皇帝面前做成了幾件事情就了不得了。」

  「其實照奴婢說,宋家發生的事情倒是及時呢;雖然九公主這枚棋子毀了,可同樣的,三皇子的聲名也毀了。」嬤嬤輕輕地拍了拍皇后的背,「娘娘,這就是所謂的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吧,您瞧瞧,這不是連老天都在幫您嗎?」

  皇后深吸口氣,「也是,那三個賤人當真以為自己能到承乾殿伴駕就高人一等了,不過是個貴人,菀貴妃那個賤人可是不會放過她們的,咱們就且等著看吧。」

  「娘娘您能這麼想是最好不過了。」嬤嬤一臉總算是放下心來的模樣。

  夜半,洛傾雪將書卷放在枕邊,一整日都心神不寧的,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

  「吭,吭吭。」陡然窗邊傳來一聲輕響。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輕喚一聲,「進來。」

  「主上。」長歸單膝跪在地上。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過來?」

  「……」想到自己方才收到的消息,長歸的心沉了沉,「主上,出事了。」

  「什麼出事了?」洛傾雪不解。

  「如今鎮北侯府已經被大內高手,暗衛重重包圍,屬下怕是已經暴露,後面一段時間怕是都沒有辦法給主上傳遞消息了。」長歸的語氣有些陰沉,這麼重要的消息,他竟然現在才收到;想到給自己送消息的人,他的眉宇沉了沉。

  洛傾雪頓時眉宇微微顰蹙著,面色也陡然沉了下來,是啊,她怎麼偏偏就忘了這麼一茬;以那個人的心性又怎麼可能不會對自己進行監視,還是她太大意了。

  「行了,你先退下吧,這幾日就不要再出來了。」她的心沉了沉。

  「還有一個消息,聽說宋芊芊已經被押進了刑部大牢可卻不知道為什麼又被三皇子給贖了出來;屬下擔心他們的下一個目標會是您,還請主上自己小心。」長歸低著頭,這幾日他只怕也回不得晴天了。

  洛傾雪點點頭,想了想,從旁邊的藥箱中快速挑出幾個瓷瓶用一個巴掌大的錦囊裝好遞過去,「這些都是上好的應急之藥,這幾日,你自己小心。」

  「謝主上。」長歸的心頓時有些暖暖的。

  「我已經失去了晚照,不能再沒有你。」洛傾雪閉上眼深吸口氣,「你明白嗎?」

  「長歸明白。」

  「所以,無論如何,活下去。」洛傾雪的心頓時沉了沉,被皇家盯上的人想要逃出升天,太難了;可是如今的她卻還是沒有辦法,太弱了嗎?

  所以還是沒有辦法保護好他們。

  長歸低著頭,不容置疑的,他的心暖暖的;早就知曉,他們的小主子,雖然表面清冷也不太多言辭,但心裡卻是關心他們的。

  「拿著我的信鑑去如歸樓,他們會幫你的。」洛傾雪的心沉了沉,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

  只是現在的他們誰都沒有想到,第二日,所有的事情會被長歸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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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2-14 08:24 AM

第118章:朝議殿,被挖出的內幕

  「平安郡主,請與咱家走一趟吧。」

  翹著蘭花指,夾著嗓子,身著太監服的公公拂塵一甩,語氣不鹹不淡,那斜睨的眼神中還帶著些許的不屑和同情;不過卻是非常非常的細微,若換了旁人根本察覺不出來的。

  洛傾雪嘴角斜勾帶著三分邪氣的淡笑,「勞張公公走一趟,不過既然是面見天顏,還請容平安去梳洗一下。」

  「郡主還請手腳麻利著些,現在這時辰可是文武百官、鳳臨使臣都在朝議殿等著呢;若是過了時辰,別說是您就算是雜家,也擔待不起啊,您說……是這個理兒不是?」張公公嘴角帶著些許不耐。

  洛傾雪微微笑著頷首,「公公說的有理,平安去去就回。」說著她轉身朝著錦笙使了個眼神,然後語氣淡淡的,「錦書、華香伺候好張公公,可別怠慢了,錦笙陪我回房梳洗。」

  「是。」幾人同時恭謹地應聲。

  剛回到房間,錦笙臉上便帶著些許的急切,「小姐,這,這是怎麼回事?」

  「九公主發生這樣的事情,鳳臨使隊焉能善罷甘休?」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坐在梳妝台前,任由錦笙與她梳妝打扮,語氣不鹹不淡地,「如果那件事情當真認定是九公主作風不正,那鳳臨國便有了足夠的理由對流雲開戰且不受其他國家的譴責;鳳臨、流雲雖國力相當,但戰力上卻是稍遜一籌;所以,你懂?」

  錦笙低著頭,「奴婢愚昧。」

  這些國家大事,她的確是不很清楚;更何況她一個小小的丫鬟總是關心那些國家大事做什麼。

  洛傾雪也只是微微笑著並不言語,當初的她,那般的單純而又天真,對國家大事不也是毫無所知?可最後她不也同樣披戰甲、跨戰馬,西風烈烈,征戰漠北沙場;多少驚才艷艷的將士馬革裹屍終不還,多少無辜的人喪身戰場卻連屍身都找不回來,多少無辜的孩童失去父母,多少百姓流離失所……

  或許是見得多了吧,她的心腸也變得硬了起來呢。想到當初,她那麼的辛苦才只能堪堪將鳳臨的軍隊抗在漠北城外,閉上眼,放佛又回到了那段慷慨激昂、熱血奮戰的時光。

  「贏了,將軍,我們贏了!」

  披鎧甲,跨戰馬,西風獵獵中;身上宛若烈火的披風翩躚著。

  「是啊,我們贏了!」

  「吼,吼吼——」

  「……」

  回首望,狼煙驟起,殘陽如血;秋風瑟瑟,大雁悲鳴。

  放眼四下觀望,盡是紅。

  紅得悲戚,紅得壯烈!

  棋子,武器,零星的火堆,還有那三三兩兩抱在一起宛若野獸般長嘯的將士……

  她永遠無法忘記那場讓數萬將士埋骨的慘烈,永遠無法忘記鳳臨宣佈退兵之後,那些僅存的將士是多麼的高興,多麼的欣喜若狂;終於,他們終於可以回家看看自己的老父幼子,新婚別離的妻。

  那是的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離開剛生產甚至尚未足月的孩子,接到兄長戰死的消息,她身為洛家最後的兒女,帶領洛家軍為父兄報仇血恨,義不容辭;再加上當時那個人的百般懇請;現在回想起來,一切的理由都顯得那麼的可笑。

  流雲國的戰將青黃不接,是理由嗎?且不說自家哥哥,雖然不善言辭卻是天生的將才,說他指揮不利導致的全軍覆沒,可笑那時的她竟然信了;還有大哥,領軍不行,卻身來便是軍師,運籌帷幄,只是短短幾年便能在軍營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再者,平家平媛的幾位哥哥,瞧著也都個個不是庸手;只可惜,前世的她太傻,太癡,太怨,最後傷的,也只能是自己。

  感受到自家小姐身上散發出來那樣濃烈到讓人覺得臉呼吸都很壓抑的悲傷,錦笙的動作也不由得滿了下來;知曉自家小姐不喜歡繁復的髮髻,只簡單的將頭髮挽起,用一枚羊脂白玉雕薔薇花的玉分心固定在頭頂,兩邊對稱地插著一對步搖,隨著她的動作,隱隱還能聽到銀鈴兒般的聲響。

  「把這支也帶上吧。」洛傾雪似漫不經心地從梳妝台的暗格中取出一支金簪。

  「好。」錦笙淡淡地笑笑,接過來替她簪戴在不起眼的地方,瞧著既不顯得突兀也不扎眼。

  「行了,就這樣吧。」洛傾雪垂下眼瞼,想到那好似還在眼前的一幕一幕,心不由得越來越沉,越來越冷。

  「小姐,時辰不早了。」瞧著鏡子裡,眉宇微微顰蹙,眼神越發幽暗的自家小姐,錦笙抿了抿薄唇,這才壓低了嗓音開口道,「這套粉色芙蓉的斜襟曲裾,您瞧著如何?」

  洛傾雪點點頭,她的衫裙大都是江淑蘭送來的,錦繡坊的繡娘特地設計的,又豈能有不好之理。

  「哎喲喂,平安郡主您可是好了,這時辰可不早了,趕緊走吧。」那張公公看到洛傾雪可沒什麼好臉色,翹著蘭花指眉宇微微顰蹙的模樣。

  洛傾雪淡淡地笑著,將那枚九龍佩垂在腰間。

  張公公瞧著頓時怔了下,想到之前關於這位平安和樂郡主的傳言,頓時抿了抿唇,臉上的笑容頓時也變得訕訕的,言語間竟是客氣了很多,「平安郡主,請。」

  「張公公,請。」洛傾雪同樣回以一禮之後在錦笙與錦書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宮裡那樣的地方不適合華香、齊悅她們;到底她們都是草莽出身的江湖兒女,縱使洛傾雪並沒有看不起她們的意思,但皇宮那個地方最是需要步步小心,便是行差踏錯半步都有可能致命的。她從未嚴苛地要求過她們的禮儀,如果是旁的家族也就罷了,但皇宮,她不希望她們在這裡發生什麼不測。

  朝議殿上,此刻眾人都慷慨陳詞。

  「九公主向來敦厚溫婉,怎麼會做出這等讓人不恥的事情來,還請皇上明鑑,還九公主一個清白。」身著青金石頂繡雲雁朝服的中年男子出列;赫然是九公主母族的舅舅,名喚藍飛雲,卻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

  「微臣以為藍少卿所言甚是,請皇上明察。」立刻便有人附議。

  「微臣也曾聽聞除了九公主、宋芊芊還有平安郡主也曾出現在青茗苑中,為何這九公主和宋芊芊出事,卻偏偏平安郡主毫髮無損,陛下,微臣以為此事太過蹊蹺。」

  「平安郡主與宋姑娘素有恩怨,此事的確需要明察。」

  「……」

  皇帝端坐在龍椅上,眉宇微微顰蹙卻痛心疾首的模樣,視線微轉,逡巡在下方,「眾愛卿可還有其他要說的?」

  「啟稟皇上,老臣以為,這一面之詞不可盡信;如今平安郡主尚未來到,如果這般貿貿然定下她的罪名,恐怕有些太倉促了。」身著紅寶石帽頂繡仙鶴朝服的老者,聲音顫顫巍巍的;卻是與謝毅同一品階的殿閣大學士。

  此言一出,頓時又有不少人附議。

  皇帝眉宇微微顰蹙著,瞧著下方那一眾附議的,卻都是德高望重又不受拘束的三朝老臣,門生遍天下又都是些酸腐的文人,身為帝皇他自然知曉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想著,硬生生將怒火給壓下去,轉頭看著始終沉默的洛永煦,他頓時眉梢淺揚,淡淡道,「洛愛卿,你有什麼話可說?」

  「啟稟皇上,微臣無話可說。」洛永煦低著頭,讓人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洛侯爺這話,是因為連你都對平安郡主沒有信心嗎?」立刻有人帶著嘲諷的嗓音開口。

  「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大家可還記得,在望月郡主去世之前,平安郡主那刁蠻任性的名聲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是啊,哎!」

  「難道真的是平安郡主做得?」

  「不應該吧,她不過是還沒及笄的小姑娘,怎麼會做出這等讓人發指的事情來?」

  「這誰知道呢?」

  「……」

  頓時整個朝堂之上又是一陣議論紛紛,聽得坐在龍椅上的皇帝都不由得眉宇微微顰蹙著,「肅靜!」

  「……」頓時整個朝議殿內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恭恭謹謹地站立著。

  皇帝轉頭看著洛永煦,語氣帶著一絲絲威脅的意味,「洛愛卿此話何意?」

  「既然陛下已經讓刑部著手調查此事,微臣相信以刑部尚書大人的清正廉明,定會查出事情的真相來;微臣如何以為,都不重要。」洛永煦低著頭,語氣不鹹不淡的。

  皇帝眉梢微微挑了挑,他竟是不知,原來洛永煦竟然也會如此的四兩撥千斤;就在他眉頭緊鎖,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一直立在他旁邊的常樂頓時俯身在他耳畔壓低了嗓音說了幾句什麼;瞧著下方又有些騷動的文武百官,他深吸口氣,整了整容顏,頓時朗聲道,「剛收到消息,刑部已經查到了有力的證據;既然如此,為了保證公正公平,省得事後有人詬病朕偏幫九公主,那今日就在這朝議殿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進行公審,來人吶,傳平安郡主,宋芊芊,九公主上殿。」

  「傳平安郡主,宋芊芊,九公主上殿。」門口的傳聲太監立刻揚聲重復著。

  洛傾雪嘴角斜勾,神色平靜,聲音柔和,「平安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民女參見皇上。」「兒臣見過父皇。」

  瞧著跪在地上的三位女子,皇帝單手握拳放在唇間輕輕地咳嗽兩聲,「你們可知今日傳你們上殿所謂何事?」

  「……」頓時三人都沉默了。

  「平安,朕問你,宋家宴會的當日,你可曾去過青茗苑?」皇帝視線直接轉向洛傾雪。

  洛傾雪低著頭,嘴角斜勾帶著三分邪魅的弧度,「平安,不曾。」

  「大膽,還敢狡辯!」皇帝深吸口氣,胸口上下起伏著,揚起手狠狠地一巴掌拍在龍椅扶手的龍頭上,那微微酡紅的面色,顯然被氣得不輕。

  「平安不敢。」她又不是傻子,這樣的事情她如果當真承認下來,只怕是會被一步一步引誘到他們事先早就准備好的陷阱裡面去吧,為了流雲國,為了安撫鳳臨,想讓她來擔這個黑鍋,有這麼容易嗎?

  「你……」皇帝剛想發怒,可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聽到旁邊始終靜靜地坐著,沉默的以鳳城歌為首的鳳臨使隊中,響起的聲音,「雲皇這麼逼問,難道是對本太子有什麼意見不成?本太子記得當日就曾說過,事發之時,平安郡主與本太子呆在一塊,或者流雲國的刑部尚書查到最後的兇手,竟然是本太子不成?」

  那樣波瀾不驚,不鹹不淡的語氣讓皇帝頓時有些惱怒,不過卻也不好當庭發火,只能深吸口氣淡笑著,「鳳太子這是說的哪裡話。」

  「哼。」鳳城歌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鳳太子息怒,只是這當日宋家不止一個小丫鬟看到平安郡主前往青茗苑,皇上請容許傳證人上殿。」立刻一名身著紅寶石繡仙鶴圖案的男子出列,不用想便知道此人便是刑部尚書無疑。

  皇帝微微頷首,「准了。」

  「傳丫鬟紫涵、紫幽、茹風、茹雨上殿。」小太監立刻夾著嗓子。

  「奴婢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四個丫鬟一上殿就跪倒在地甚至連頭都不敢抬,身子微微顫抖著。

  皇帝面色威嚴,嗓音沉穩厚重,「朕問你們,宋家宴會當日,你們可曾看到過平安郡主?」

  「啟稟皇上,奴婢在花園看到過。」

  「奴婢是在九曲回廊的途中。」

  「奴婢是在湖畔。」

  「奴婢是,是在青茗苑的大門口。」

  四個顫抖的聲音相繼響起,眾人的視線齊齊轉向洛傾雪,都帶著震驚看著她,只要去過宋家的人都知道,從宋家主院出去,經過花園,路過湖畔,再繞過九曲回廊之後那條路便直通青茗苑。

  洛傾雪低著頭,心卻是越來越沉,她眉梢淺淺的揚著,抬起頭又是那副面無表情,濕漉漉的眸子清澈見底甚至還帶著些許的委屈和不解,就這麼怔怔地看著皇帝,「皇上,可否容平安問幾個問題?」

  「放肆,這朝議殿上,哪有你開口的地方。」站在旁邊瞧著像是一品大員模樣的中年男子立刻輕喝一聲。

  洛傾雪卻不為所動就這麼怔怔地看著皇帝。

  「好,朕准了。」皇帝垂下眼瞼,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而已,難道她還能問出朵花兒來嗎,她們早就已經對好了口供。

  洛傾雪深吸口氣,轉頭看著她們,「宋家宴會當日,你們當真瞧見過本郡主?」

  「自,自然。」四人吞了口唾沫。

  「可本郡主卻不記得瞧見過你們呢。」洛傾雪那嫣紅的唇微微嘟噥,面上帶著疑惑,又好似委屈的模樣;幾位丫鬟的身子顫抖得越發的厲害了,「郡主,您貴人多忘事,又怎麼會,會記得奴婢們這種小丫鬟。」

  洛傾雪並不言語,只淡淡的笑著,「既然你們都見過本郡主,那我只想問一個問題,但是你們都別說,把答案分別告訴你們旁邊的公公,讓他們替你們開口;皇上以為如何?」

  「……」皇上頓時沉默了,雖然不知道洛傾雪打算搞什麼鬼,但瞧著她成竹在胸的模樣,皇帝又有些猶豫了,如果當真讓洛傾雪問出什麼破綻來,那流雲丟臉當真是丟大發了。

  皇帝還在沉思,大殿上卻陡然響起一陣「啪啪啪」的鼓掌聲,「妙哉妙哉,素聞平安郡主冰雪機靈,聰慧無雙,能想到這種辦法,讓四位丫鬟不串口供,本太子以為甚是妙哉啊;就依了平安郡主,雲皇以為如何?」

  「既然鳳太子開口了,那就依了你把。」皇帝的心微微沉了下去,罷了罷手;轉眼卻是將視線轉頭看向刑部尚書,刑部尚書點點頭之後,他這才松了口氣。

  洛傾雪淡笑著,「那你們可都聽好了,那日本郡主的紫金步搖是帶在左邊,還是在右邊的。」

  「左邊。」「左邊。」「左邊。」「右邊。」

  四位公公的嗓音相繼落地,洛傾雪淡淡地笑著,轉頭看向皇帝,「皇上,平安的話問完了。」

  那名回答右邊的小丫鬟,頓時神色緊張著開口,「不,不,是奴婢記錯了;左邊,應該是左邊的。」

  「平安,你太胡鬧了。」皇帝眉宇微微顰蹙著。

  「這種小細節,丫鬟會記錯也無可厚非。」旁邊有大臣開口解釋著。

  「就是,平安郡主你這麼問分明是強人所難。」

  洛傾雪低著頭,淡淡地笑著,「那請問各位大人,平安要如何做才不強忍所難?將陷害九公主失貞的罪名一力扛下,成為流雲和鳳臨兩國的罪人,這便不強忍所難了?」

  「你,你……」「放肆!」「說什麼渾話!」

  雖然他們心中都是這麼想的,可心裡那點兒小小心思被一個後輩這麼直勾勾地說出來,他們也是臉有些擱不下去;頓時輕喝一聲。

  洛傾雪淡淡地笑著,連看都懶得看那些人一眼,只轉頭瞧著四位丫鬟,「你們確定那日我的紫金步搖是簪帶在左邊的?」

  「是。」四位丫鬟齊齊應聲。

  洛傾雪兀自笑了起來,轉頭看向皇帝,然後朝著身邊的錦笙道,「錦笙,不如你來告訴他們,告訴所有人,我那日的紫金步搖簪帶在左邊還是右邊的如何?」

  「似乎,那日平安郡主並未簪帶任何步搖。」不等錦笙開口,鳳城歌悠悠的嗓音再次響起。

  「……」

  頓時整個大殿再次陷入無盡的沉默,半晌鳳城歌那低低沉沉的笑聲傳來,「流雲朝議殿的公審,呵呵,本太子這次前來出使,可當真是長見識了呢。」

  「鳳太子請自重。」頓時有人沉著嗓子道。

  「雖然並不知曉為什麼你們要聯合起來冤枉平安,但皇上,平安但求一個清白。」洛傾雪反手從頭上拔下之前她貌似漫不經心地從梳妝台中取出來的金簪,雙手平舉過頭頂,語氣很是乾脆,擲地有聲。

  看到那枚金簪,所有的人都驀然了。

  洛傾雪臉上仍舊面無表情,很是嚴肅的模樣;她心裡比誰都要清楚,皇家的恩寵,從來都是最涼薄的。他們可以將人捧上了天去,自然也能將人踩進泥底;只是,她卻並不想為了流雲國而再多做那些無謂的犧牲。她抬頭就那麼怔怔地看著皇帝,看著他臉上的愣怔,她知道,既然皇帝膽敢這麼光明正大的想要將所有的罪名安插到她的頭上,必然是他背後那個人同意了的。

  能夠讓皇帝忌憚,能夠讓外祖母三緘其口,不用說她也是明白的;那個曾經賜予了她無限尊榮和地位的太上皇,呵呵,寵愛?何其諷刺,何其好笑。

  只是她手上這枚金簪,卻是曾經太皇太后賜下,外祖母的母后,太上皇的幕後,那個人曾明言,此金簪,能讓皇帝應持有者一個要求,因為這枚金簪,乃開國皇帝親手打造賜予他皇后的定情信物;對雲氏皇族來說,意義重大。

  皇帝頓時愣怔住,「你當真想好了,看在金簪的份上,朕能允你一個要求。」

  「平安什麼都不要,但求……清白。」洛傾雪昂著下巴。

  皇帝的眼神卻有些黯然,他心裡想的是,如果洛傾雪能夠自己將這罪名抗下,便是看在那金簪的份上,他也能夠保下她一命,到時候,給她換個身份,許她這一生富貴無虞又如何,只可惜了。

  「好,朕應你。」皇帝深吸口氣,「這四個丫頭膽敢誣陷當朝郡主,脫下去,亂棍打死。」

  「……」四個丫鬟頓時愣怔當場,卻沒有呼喚;沒有求救,臉上那樣的表情更多的卻是解脫。

  刑部尚書站出來,朝洛傾雪拱了拱手,「平安郡主冒犯了,本官也沒想到這幾個丫鬟竟然膽敢欺騙本官。」

  「尚書大人說笑了。」這幾個丫鬟不過也是可笑的替罪羊罷了。

  「只是,本官還有一個疑問,請郡主為本官解惑。」刑部尚書淡淡的開口。

  「尚書大人請講。」洛傾雪低著頭,語氣很是誠懇恭謹。

  刑部尚書朝身後之人使了個眼色,立刻一名小太監端著托盤上來,他用力掀開,裡面赫然是一塊明顯從衣衫上扯下來的碎布;還有兩名明顯衣衫襤褸被押上來的人,一具抬上來的屍體。

  「郡主可曾認識這個人?」刑部尚書深吸口氣。

  洛傾雪轉頭,心裡頓時『咯噔』一聲,臉上雖然波瀾不驚,心底卻早已經是驚濤駭浪,「不認識。」

  她心裡卻很是愧疚,安嬤嬤,那個渾身布滿了鞭痕的人竟然會是安嬤嬤,不是說沒事的嗎,又怎麼會被發現了的,難道事情當真已經暴露了?

  刑部尚書淡笑著,「郡主不認識她,可她卻認識郡主呢?當日郡主旁邊的這位姑娘掉下枯井,不也是這位安嬤嬤幫著從枯井裡弄出來的嗎?」

  聞言,洛傾雪臻首低垂,眉宇微微顰蹙著,眼瞼也垂了下去,掩去眼底的波動,不,不可能的啊;這根本不可能的,「尚書大人是在與平安開玩笑的嗎?」

  「郡主,您怎麼能這麼對老奴,老奴對您可是忠心耿耿啊;您難道真的要棄老奴不顧了嗎?」安嬤嬤頓時低著頭,趴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郡主,您救救老奴,救救老奴啊。」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晴天調教出來的人不可能這般輕易反叛,難道又是一個晚照嗎?

  「朝堂之上,肅靜!」常樂瞧著眉宇微微顰蹙的皇帝,頓時語氣不善地厲喝一聲。

  安嬤嬤頓時身子顫了顫,趕緊噤聲,只是那眼神卻是可憐兮兮地望著洛傾雪,眼中帶著期待的模樣;只是洛傾雪卻沒有忽略她眼中那一閃而逝的黯然和歉意。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洛傾雪深吸口氣眉宇微微顰蹙著,心裡卻很是疑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讓不過短短幾天,這位安嬤嬤就倒戈相向,這……長歸現在是指望不上了,她抿著唇。

  「郡主,這一面之詞,咱們可以不信;可這枯井之下發現的血跡,經過比對卻是這位錦笙姑娘的;本官記得鳳太子也曾說過,因為錦笙姑娘受傷,所以才在鳳太子的房間診治的,是吧?」刑部尚書開口,語氣不鹹不淡,不急不緩,那沉穩有度的模樣,步步緊逼。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錦笙卻是早已經面色蒼白,「如果大家不信,可以取了這位姑娘的血來進行滴血比對,本官是否有說謊。」

  「……」洛傾雪吞了口唾沫,淡淡地笑著,「就算是錦笙的血跡那又如何?」

  「砰!」皇帝頓時揚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拍在龍椅的扶手上,張口厲喝一聲,「放肆!你可知道,你犯的,可是欺君的大罪!」

  洛傾雪淡笑著,轉頭看向皇帝,「欺君?皇上可曾有問過錦笙為何而受傷?」

  「你不是說撞上了假山?」皇帝沉聲。

  「這丫頭向來大大咧咧的,至於是跌進枯井還是撞上假山,她說是什麼,平安自然信什麼。」洛傾雪淡淡的笑著,「如果只是這般便犯了欺君的大罪,那尚書大人您,是不是也犯了欺君之罪呢?平安可還記得剛才那四位姑娘,皆言那日平安的紫金步搖佩戴在左邊,這般整齊劃一的口供,瞧著可不像是偶然呢。」

  刑部尚書頓時面色蒼白著,皇帝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兒去,「你給我閉嘴!你,你,別以為朕寵著你,你就能無法無天了,你……你,竟然連朕都敢騙。」

  「呵呵。」洛傾雪垂首淡淡地笑著,「如果只是因為這個,就治平安的罪,平安不服呢。」

  「好,那朕就問問你,那托盤之上衣衫的碎片到底是不是你的?你自己去看!」皇帝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怒火。

  瞧著那托盤之上的衣衫碎片,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連錦笙都不由得瞳孔微微縮了縮,竟然是軟煙羅;這整個雲都除了鳳臨每年與流雲交換的貢品,就唯有洛傾雪那裡有軟煙羅,她眉宇微微顰蹙著。

  「軟煙羅除了皇宮,整個雲都誰不知道這錦繡坊的軟煙羅,僅供你一人。」皇帝深吸口氣,語氣不善,「這塊軟煙羅的碎布可是從青茗苑出事的房間椅子上發現的,你還敢說你沒有去過青茗苑?」

  洛傾雪瞧著那塊衣衫的碎布,瞧著的確是與錦繡坊給她所繡制的那些衣衫的碎布很像,甚至連花紋都很是相同。

  她眉宇微微顰蹙著,不應該啊,那日她已經非常小心了,更何況回去的時候也沒有聽說衣衫被劃破的事情啊。

  倒是始終跪在旁邊的錦笙看到那些東西時,整個人身子微微顫抖著,到底不如洛傾雪見慣了大場面,此刻她早已經是嗓子幹啞努力地吞了口唾沫;她深吸口氣打定主意,如果事情當真無法挽回,她就將所有的事情全都抗在自己身上,這樣便是死了,她也不會無顏面見夫人,便是死了,也值了。

  洛傾雪卻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更不知道前兩日在收拾衣衫時,錦笙才發現她沒怎麼穿過的一件軟煙羅衣衫的裙擺竟然破了個洞,瞧著與這塊碎布倒極是吻合。

  只是,只是……

  此刻的錦笙亦是心亂如麻,怎麼會,這件衣衫小姐是極少穿戴的,又怎麼會無緣無故地碎了一個洞,而且那碎布竟然會被落在青茗苑宋芊芊的房間裡的,不,不應該這樣的。

  「沒去過。」洛傾雪昂首,轉頭與皇帝四目相對,那眼底仍舊清澈坦蕩。

  「大膽,你,你還敢狡辯。」皇帝更是氣得,最初他本沒有想過將罪名全都扣到洛傾雪的頭上,可是他竟然在他身邊發現了疑是那股力量的人存在,這怎麼可以。他身為皇帝都不敢染指的那股力量,他不甘心,不甘心那個人竟然會將那股力量交到這個乳臭味幹的臭丫頭手裡,憑什麼,憑什麼?他才是流雲國的皇,那至高無上的存在,那股神秘強大卻不受他掌控的力量早已經讓他忌憚不已,如今既然被他發現,便再沒有放過的道理。

  洛傾雪淡淡地笑著,「沒去過便是沒去過,平安不知皇上您的狡辯從何而來。」

  「平安郡主你說說,你既是沒去過,那你的衣衫碎布為什麼會落在青茗苑中?」刑部尚書沉著臉。

  「本郡主也很好奇。」洛傾雪深吸口氣淡淡地轉身,「錦笙回去記得提醒本郡主,看來咱們素瑤居是的好好肅清肅清了;本郡主的衣衫雖多,可卻並不是拿去給人隨便糟蹋的。」

  刑部尚書眉宇微微顰蹙著,「平安郡主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洛傾雪深吸口氣,語氣淡淡的,轉頭看著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既然皇上執意要說,那平安想問問九公主,平安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便是連見面也沒有兩次,平安為什麼要害你?」

  九公主咬著牙,縮在袖中的手緊握成全。

  「還有宋芊芊,當日你遣丫鬟前來想請,說要本郡主看在與你往日姐妹的情分上與你一敘,本郡主也想問問,便是早在三年前,我們早已經恩斷義絕,又何來姐妹情誼一說?」洛傾雪語氣不鹹不淡;瞧著兩人身子僵硬的模樣,她淡淡地開口道,「既然皇上執意要平安說出真相,好。」

  皇帝頓時心沉了沉,看著洛傾雪。

  「平安與如歸樓的掌櫃頗有些矯情,某日宋芊芊宋姑娘與九公主相約如歸樓的時候,很是不巧,某些東西被小二聽見之後,掌櫃通知了我;所以便是在宋芊芊宋姑娘遣丫鬟來的第一時間,平安便知道她們想做什麼。」洛傾雪神色平靜,轉頭視線掃過文武百官,最後落到宋家、還有那刑部尚書的臉上,「青茗苑中的兩名乞丐,九公主,你怕是比誰都清楚他們怎麼來的吧?」

  九公主的身子顫了顫,「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呵呵,九公主果然是貴人多忘事,你們當初在如歸樓相約要讓那兩名乞丐汙了平安名節的事情,這件事情知曉的,可不僅僅只有平安一人。」洛傾雪深吸口氣,語氣仍舊淡淡的,「那兩名乞丐在城南一代也算是極為有名的,雖然為人頗有些不太拿得出手,但卻極是講義氣,如果皇上不信,大可派人去查上一查;兩人在宋家宴會的前一晚與他們那些所謂的兄弟說了些什麼。」

  皇帝頓時身子僵硬,咬著牙。

  洛傾雪嘴角斜勾,「既然早就明白青茗苑中有陷阱在等著平安,平安難道還會犯傻的送上門去?再等人來捉姦,自毀名節嗎?」

  「你說謊!」宋芊芊也顧不得其他,吼了出來。

  「哦?那宋姑娘,平安也很好奇,兩名乞丐是怎麼進入你的閨房的呢。」洛傾雪死死地咬著閨房兩個字。

  「我,我……」宋芊芊吞了口唾沫也有些後悔。

  「平安郡主,別忘了,這衣衫的碎布可是鐵證。」刑部尚書的面色也沉了下來。「還有這位從枯井裡發現的女屍,想必平安郡主也是不陌生的吧?」

  話音剛落,刑部尚書朝著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譁!」隨著一聲輕響,白布被掀開,洛傾雪垂下眼瞼,卻在看到那女屍的面容時,不由得輕呼出聲,「暖夏!」

  刑部尚書微微頷首,「看來平安郡主與這丫頭果然是認識的呢!」

  「這又有什麼奇怪的。」洛傾雪淡淡地笑著,「如果非要說熟悉,宋芊芊宋姑娘應該比平安更熟悉吧,畢竟這可是馮素煙身邊的貼身侍婢呢。」

  「可是她卻已經在雲都消失了三年了。」刑部尚書深吸口氣,「這丫頭許是早就知道自己會被滅口,所以在臨死前留下了證據,傳證人王德柱。」

  王德柱上殿行禮之後,跪在地上。

  「王德柱我問你,是誰指使你在青茗苑的月供香料中動手的?」刑部尚書沉聲。

  「是,是平安郡主洛,洛傾雪。」王德柱努力地吞了口唾沫,閉上眼,臉上早已經是心如死灰;尤其,是在看到那坐在旁邊那身雪白,宛若謫仙般的人時,他頓時瞳孔微縮,心裡更是七上八下,是他,竟然是他;不過也罷了,他爛命一條,死就死了吧;只要能夠保住王家,值得了。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卻聽見王德柱接著道,「平安郡主知曉九公主與宋姑娘相約要陷害與她,所以打算先下手為強,還揚言要九公主自作自受;所……所以要小人提前將青茗苑的香料換成了催情的魅香,而她自己卻早就服用瞭解藥。」

  王德柱努力地吞了口唾沫,「皇上,大人,小人說的句句屬實。」

  「平安郡主,你還有何話可說?」刑部尚書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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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6-2-14 08:24 AM

第119章:終落幕,意外之外的人

  整個朝議殿內雅雀無聲,眾人頓時不由得屏住呼吸,瞧著那冰雪般伶俐的小人兒。

  「咯,咯咯。」

  就在眾人都緊張兮兮地瞧著那站在大殿空地上的女子,那女子卻陡然輕笑出聲,宛若銀鈴兒般的聲音,清脆婉轉,若是換個時間定是能讓人覺得心情舒暢;可現在這個時間、地點、場合,還有人偷偷地抬頭瞧了眼坐在上方龍椅上,面色黑沉已然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皇帝,心裡都不由得為那小人兒捏了把汗。

  被無視得徹底的刑部尚書徹底惱了,「朝堂之上,豈容你放肆,皇上……」

  「放肆?無的放矢算不算放肆?」洛傾雪似是終於笑夠了,這才揉了揉笑痛的小腹,眼角還帶著晶瑩的淚滴就這麼怔怔地瞧著刑部尚書,「身為刑部尚書,難道你不知道什麼叫做一面之詞?哼,本郡主有何話可說?那要說的可多了,刑部——尚書大人,您可聽好了;這王德柱本是馮素煙的心腹,馮素煙的母族之人,他偏幫維護宋芊芊那是人之常情,本郡主理解;可按照咱們流雲國的律法,這樣的證詞,焉能取信?」

  刑部尚書頓時面色黑了黑,沒想到洛傾雪竟然對流雲國的律法也有研究,頓時整個人身子僵了僵,深吸口氣,「就算這王德柱的證詞不可取信,那衣衫的碎布,總是做不得假的吧?還是平安郡主要讓我們的人親自去鎮北侯府將證據取出來?」

  將視線再次轉到那衣衫的碎布上,洛傾雪的面色沉了沉。

  容末早提醒過她的,身邊可信之人未必可信;可三年了,整整三年,她無時不刻不在防備著那個可能會出現的人,可是讓她失望的是,都沒有。她身邊可信的人本就不多,這幾年她們更是兢兢業業,為她憂,為她愁,甚至有時候連她都覺得自己對她們的懷疑是種罪惡。

  可偏偏,現在這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了;瞧著那碎布的模樣,的確像是從自己衣衫上撕下來的,可她都沒穿過幾次的衣衫,為什麼會平白無故的碎掉,甚至碎布還出現在青茗苑,如果說不是素瑤居出了內鬼,她是打死都不信的。

  「怎麼,平安郡主無話可說了?」刑部尚書深吸口氣,斜睨了洛傾雪一眼,眼底帶著不屑和嘲諷。

  陡然立在旁邊的一個小太監模樣的人卻猛然驚呼出聲,「呀!」然後又猛地捂著唇,低著頭,身子微微顫抖的模樣。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轉頭朝著那小太監看過去,順著他的視線,落在九公主的身上,然後視線不斷地轉動,仔細地打量著那塊衣衫的碎布;她好像忽略了什麼。

  猛然幾乎只是瞬間,她猛然眼前一亮,深吸口氣,「尚書大人當真確定這是平安的衣衫碎片?」

  「哼,這軟煙羅除了你,雲都還能有第二家不成?」刑部尚書的語氣也很是難看,面色微微沉著。

  洛傾雪淡笑著,「軟煙羅名貴,被譽為軟黃金,只是卻到底是不同的;每年我流雲與鳳臨都會交換一批貢品,意為兩國相交,取友好之意。這民間雖然也有軟煙羅,可與皇家貢品卻到底是不相同的。」

  「平安郡主所言甚是。」不等刑部尚書開口,鳳城歌微微頷首道。

  「多謝鳳太子仗義執言。」洛傾雪淡淡地笑著,轉頭卻是看向那托盤中的衣衫碎布,「尚書大人請仔細瞧瞧這碎布,是軟煙羅不假,可上面的花紋雖然只有殘缺的一角,可是卻不難看出,這軟煙羅在織造的時候裡面摻雜的銀絲。」

  刑部尚書頓時眉宇微微顰蹙著,他急忙上前,拿起那軟煙羅的碎布,輕輕一看,卻瞧見在那碎布的邊上,殘留的那一星點兒的銀絲,雖然很少,但卻很是明顯。

  「這民間的軟煙羅可從未有銀絲勾勒其間。」洛傾雪淡淡地笑著,「這縱使只有一線銀絲,卻說明,這軟煙羅應該是宮中的貢品,與平安有什麼關系?」

  刑部尚書猛然搖頭,「不,不可能的啊。」

  「什麼不可能?」洛傾雪淡淡地笑著,嘴角斜勾帶著三分邪魅的弧度,看來素瑤居內是得好好清理清理了,只是……垂下眼瞼,她怎麼也想不出來,那個能夠接觸到她房間卻會背叛她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刑部尚書面色頓時一片死灰,他努力地吞了口唾沫,抬頭朝著皇帝的方向望過去,貝齒絲絲地咬著嘴唇,連舌尖品嘗到了腥甜的味道都未放開;他不斷地搖著頭,「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這用作呈堂證供的證據,可是由你們刑部專人看管,難道尚書大人想說,這證據被人掉包了不成?」瞧著刑部尚書那不敢置信的失魂模樣,洛傾雪抿著唇,眼瞼低垂,心裡卻很是疑惑。

  幾乎是在看到錦笙那蒼白面色的瞬間她就知道,肯定是這丫頭發現了什麼;那這托盤上的軟煙羅碎片又是怎麼來的,瞧著與她衫裙沒有二至的紋路繡樣,可偏偏裡面卻藏著一線無法輕易察覺的銀絲,還有那突然驚呼的小太監。

  她深吸口氣,抬起頭望過去,眉宇微微顰蹙著,只見那小太監整個人微微顫抖著,好似在害怕什麼事情般,應該也不像是被人事先安排好的啊。更何況,皇帝想要將這個罪名推脫到她的身上,那安排好的證據不可能會出這樣明顯、接二連三的紕漏,暗中那個幫助自己的人到底是誰?

  刑部尚書深吸口氣,「平安郡主的確巧言善辯。」

  「尚書大人過獎。」洛傾雪眉梢淺揚。

  「既然你說王德柱的證詞不可信,可咱們從王德柱家裡搜出來的這些來往書信又是怎麼回事?」刑部尚書深吸口氣,就算前面那些證據被洛傾雪翻盤了又如何,皇上想要治一個人的罪,難道她還能逃出皇上的五指山不成?

  洛傾雪淡淡地笑著,「哦?是他這麼說的?」

  「主人,主人,您可不能這般無情啊,小的為您鞍前馬後做了那麼多事情,主人,您救救小人,救救小人啊。」王德柱頓時牙一咬,心一橫,深吸口氣,「當初您讓小人陷害宋夫人和洛候爺,後來又讓小人故技重施陷害宋姑娘和九公主。」

  「哈,哈哈。」

  王德柱話音未落,洛傾雪卻陡然笑出了聲,她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王德柱,「我問你,你說是本郡主讓你陷害的宋夫人和洛候爺?」

  「是,是。」王德柱吞了口唾沫,連聲音都在微微顫抖著。

  「還讓你陷害宋姑娘和九公主?」洛傾雪上前一步,繼續反問。

  「是。」王德柱身子顫抖得越發明顯了。

  「哈哈,大家可都聽見了?本郡主問你,三年前你本是相國寺竹園的管事,可本郡主突然撤了你的職,甚至還解雇了你王家所有的人,難道你就不曾心懷怨恨?」洛傾雪眉梢淺淺地揚著,嘴角含著嘲諷的笑意,「難道你這次故意進宮做偽證不是為了報復本郡主?」

  王德柱身子狠狠地顫了顫,想說自己是被下毒,被逼的話卻在抬頭的瞬間,瞧見那宛若謫仙般的男子,嘴角竟然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他頓時瞳孔縮了縮,卡在嗓子眼兒的話卻怎麼都再說不出口。

  「怎麼,無話可說了?」洛傾雪深吸口氣,淡淡地笑著,「這王德柱本就對本郡主心懷怨恨,下次尚書大人再想找證人的時候,麻煩也問問清楚;如果這種人的證詞也能算證詞,那本郡主就算找千八百個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不知道,如果我流雲國所有的父母官都是這般審案的,呵呵,那不知道會早就多少冤假錯案呢。」

  「砰!」陡然只聽見殿中一聲脆響,卻是皇帝揚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拍在龍椅扶手的龍頭上輕喝一聲,「平安不得放肆!」

  洛傾雪頓時低著頭,「平安只是實話實說,何來放肆?」

  「你,你還敢頂嘴,當真以為朕不敢治你了不成?」皇帝頓時深吸口氣,面色黑沉,好似下一刻便要發作,「來人吶,給我掌嘴。」

  「轟——」

  話音剛落,整個承乾殿內鴉雀無聲。

  原本心頭對洛傾雪懷著愧疚的洛永煦也在聽到王德柱說當時是洛傾雪故意讓他陷害自己與馮素煙的話時,整個人怔住了;此刻眾人的心全都緊緊地懸著,或嘲諷,或緊張,或看好戲的模樣。

  「雲皇這是惱羞成怒了?」眼瞧著那兩個掌刑的嬤嬤就要上前,鳳城歌頓時眼神暗了暗,整個人不由得正襟危坐起來;他嘴角斜勾,帶著淡淡的弧度。

  皇帝眉宇微微顰蹙著,「鳳太子,這是我流雲國的事情。」

  「哦?」鳳城歌嘴角斜勾,帶著淡淡的嘲諷,「本太子以為,這件事情是流雲為了給我鳳臨一個交代,卻不曾想在雲皇心目中原來只是流雲的國事,既是如此,我鳳臨使臣呆在這裡也沒有意義,那咱們就先告辭了。」

  話音落地,竟是起身要離開的模樣;雲皇頓時眉心凸了凸,胸口上下起伏著,「鳳太子留步!」

  「雲皇還有什麼事情?」鳳城歌一副懵懂不解的模樣,瞧著坐在上方的皇帝。

  皇帝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惱怒和難看,以盡量平緩的語氣道,「這件事情關乎到九公主的清白,也關乎我流雲國和鳳臨國的邦交,鳳太子於情於理也是該在場的;剛才是朕失言了。」

  「……」鳳城歌嘴角斜勾,帶著幾分淡笑;視線微轉,瞧著那已然站到洛傾雪身後,准備隨時聽令行刑的兩位掌刑嬤嬤,眉梢輕輕挑了挑。

  皇帝頓時會意,「行了,你們先退下吧。」

  「是。」兩位掌刑嬤嬤頓時心裡有些疑惑,陛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洛傾雪臉上始終帶著雲淡風輕的表情,寵辱不驚,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皇帝,然後視線微轉,看向刑部尚書,「尚書大人要問的話,要給平安看的證據都看完了?」

  「……」刑部尚書愣怔了下。

  「既然尚書大人您的證據都已經看完了,事關平安的生死,那是不是也請皇上,眾人大人瞧瞧平安的證據。」洛傾雪淡淡地笑著,嘴角斜勾,視線轉向王德柱,看著跪在地上的安嬤嬤,「本郡主可不會像尚書大人這般,任是誰都能請到朝堂上作證呢。」

  聞言安嬤嬤的身子頓時顫了顫,洛傾雪卻是垂下眼瞼,「求皇上恩准傳平安的證人入宮。」

  事先,洛傾雪雖然早就猜到以九公主的性格,絕對躲不過皇帝的威逼利誘從而會將所有的事情全都和盤托出;那樣皇帝必然會尋一個替罪羔羊將所有的事情都擔下來;皇家的威嚴不容有失,更不容許這樣一個汙點的存在;只是她卻怎麼都沒有想到,皇帝所找的那個人竟然會是自己。只是如果他以為自己也會如其他那些人一般任他魚肉,那他可就大錯特錯了!

  雖然她沒有想到會這般,自然提前是沒有准備好證人和證據的;剛才在反駁刑部尚書的時候她就接到容末傳給她的暗語,只是希望容末給的這份大禮,他們可要接好才是。

  「……」皇帝頓時沉默了。

  「瞧著刑部尚書的證據也不是很充分,不如就聽聽平安郡主想說什麼如何?」鳳城歌淡笑著開口,眼角卻掛著坐在身旁的某人,眼底也染上了幾分明亮的顏色。

  想要陷害他鳳城歌的寶貝女兒,還想與他們鳳臨國的智多星較勁,他可真是佩服這些人呢。

  鳳城歌開口,饒是皇帝再不願意也只能點點頭,「好,宣。」

  短短片刻之後,瞧著那在傳召太監的引領下朝著大殿而來的幾人,饒是洛傾雪都不由得怔了怔,她本能地轉頭看向容末,卻見容末與她含笑著微微頷首。

  洛傾雪閉上眼深吸口氣,然後轉頭,視線掃過宋芊芊和九公主,語氣淡淡的,「這兩位想必宋姑娘和九公主都不陌生吧?」

  宋芊芊和九公主抬起頭,在看到旁邊站著的兩個人時,頓時瞳孔縮了縮,身子也微微顫抖著。

  「不,不認識,我不認識他們。」九公主深吸口氣,宋芊芊也隨聲附和著。

  洛傾雪淡淡地笑著,「哦?當真不認識嗎?眾人大人呢,也不認識?」

  「原來是如歸樓的李掌櫃,還有侍茶童子。」

  如歸樓在整個雲都早已經是聲名鵲起,不少達官貴胄平日裡更是在如歸樓會客訪友,隱隱地已經將如歸樓當做是身份的象徵;尤其是如歸樓的樓上雅室,沒有身份地位的人他們可都是不接待的;而這位侍茶童子,卻是負責雅室侍茶的;這些大臣們自然不陌生了。

  聽著立刻有大人小聲地竊竊私語,洛傾雪這才淡淡地笑著,「宋姑娘和九公主瞧著可當真是貴人多忘事呢,這如歸樓可是有著兩位出入的記錄呢,怎地就不認識了?李掌櫃,不如由你來說說,宋家宴會的前一天,你在什麼時候見過這兩位好了。」

  「……」李掌櫃聞言,頓時從侍茶的手中接過冊子,翻閱比對了許久這才淡淡道,「啟稟郡主,九公主和宋姑娘乃在那日辰時相約,未時離開;小老二記得,當時侍茶准備進去奉茶的時候,聽到其中一位說到,要請城南的兩名乞丐准備在宋家宴會的當日要毀了郡主的名節;因為郡主是咱們如歸樓的貴客,所以特地遣人將消息送給了郡主。」

  「哼,誰不知道平安郡主乃如歸樓的貴客,你們自然是向著她的。」刑部尚書瞧著洛傾雪那得意洋洋的模樣,嘴角斜勾帶著不屑的輕笑,「正如平安郡主所言,這樣的證詞焉能被稱作證詞?」

  李掌櫃和侍茶童子的面色同時沉了沉;洛傾雪卻是淡淡地笑著,「尚書大人,你急什麼,平安的話可還沒說完吶。」

  「哼。」刑部尚書輕哼一聲。

  洛傾雪轉身蹲在王德柱的面前,然後手朝旁邊指了指,「想必這個人王德柱,你不陌生吧?」

  「天,天寶?」王德柱頓時吞了口唾沫。

  「瞧著果真是不陌生呢。」洛傾雪淡淡地笑著,「你這個兒子失蹤很久了吧?」

  王德柱抿了抿唇,整個人頓時沉默了下來。

  「聽說宋姑娘告訴你,你兒子和一個青樓女子私奔了。」洛傾雪好整以暇地看著王德柱一變再變的面色,淡笑著繼續道,「這些事情,本郡主既不關心也不想關心,本郡主想說的是,這王天寶是你的兒子,那你想不想聽聽他怎麼說的?」

  王德柱的身子頓時顫了顫,王天寶卻是從頭至尾跪在地上,低著頭。

  「表妹,我……對不起,那日你讓我去,但是我,我實在是不想害人了。」王天寶低著頭,聲音有些微微顫抖著,看著宋芊芊的眼神還帶著些許的愧疚,夾著著憐惜和愛慕。

  宋芊芊頓時瞳孔縮了縮眉宇微微顰蹙著,「表哥,你胡說……」

  「我知道,那天我幫了平安郡主你很不服氣,我也知道你……不喜歡平安郡主,可就當是為了我們……積福;三年前我已經為了你陷害過她一次,這一次,我真的不想再這麼做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洛傾雪總覺得這個王天寶說話,唔,非常的曖昧又帶著些許的含糊;只可惜雲景疏不在,不然只怕又是一場好戲呢。

  「表哥,你到底再說什麼!」宋芊芊輕喝一聲。

  王天寶卻是固執地搖搖頭,而後像是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般,開口一字一句卻非常的清晰,「那日是我阻止了平安郡主,至於被九公主命人投入枯井的錦笙姑娘也是我救起來的,她當時被撞暈了腦袋,我告訴她,她只是撞上了假山,險些跟丟了她家小姐。」

  「你可知道欺君可是滅九族的大罪?」皇帝咬著牙,惡狠狠地道。

  「草民知道,但草民所言句句屬實。」王天寶低著頭,從頭至尾甚至連語氣都沒有絲毫的波動。

  「你騙人,你……」九公主頓時有些瘋狂了。

  王天寶深吸口氣,看著九公主,「當時你找表妹讓她將那個乞丐放入屋內的時候,我本就不同意;所以偷偷將屋內的熏香換成了迷香,想著將那兩個乞丐給迷暈了也發生不了什麼大事,可你們卻偏偏,本來當時阻止了平安郡主我想回去找你們,讓你們將那兩個乞丐給送走,卻不想,我還沒走到的時候,你們自己就出了事。」

  「什麼?是你!」九公主頓時厲喝一聲。

  王天寶低著頭,「當時表妹送給我的迷香,我就偷偷留了一下下來,卻是沒想到派上了用場。」

  「是你,啊……都是你,我殺了你!」九公主頓時整個人瘋狂地,朝著王天寶撲上去,「我殺了你,你這個賤民。」

  宋芊芊則是早就愣怔住,她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給過王天寶迷香,更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跟王天寶這麼的,這麼個親密曖昧過;她仰起頭,眼神驚恐地看著恨意彌漫的九公主,想要解釋,可張了張口卻怎麼都發不出聲音來,她頓時急了,張牙舞爪地想要與九公主解釋;可那樣的動作再九公主開來卻無異於是耀武揚威的挑釁。

  「宋芊芊你這個賤人,你敢陷害本公主,本公主跟你拼了!」九公主紅了眼,整個人已經失去了神智,也早已經將皇后與她的那些囑咐拋諸腦後。

  整個朝堂之上的大臣們看著這戲劇性的變化,皆是目瞪口呆;當然也有人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下面色黑沉宛若狂風驟雨般的皇帝,小意地縮了縮脖子,不斷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鳳城歌饒有興致地看著那下方,饒是在暴風雨的中心,卻仍舊能夠遺世獨立的女子;那般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不愧是他鳳城歌的女兒。

  「夠了!」終於坐在上面的那個人忍不住,輕喝一聲,「都看著做什麼,還不快把九公主給朕拉開。」

  「是。」原本愣怔中的小太監這才回過神來。

  「放開,都放開本公主。」九公主整個人已經陷入了癲狂。

  「九公主神智不清,此事容後再議。」皇帝罷了罷手,可洛傾雪卻有些不依不撓,她深吸口氣,手上仍舊舉著那枚金簪,「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想必皇上心目中早已有了計較;平安身為受害人,自認與九公主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九公主這般陷害,平安陰差陽錯躲過一劫已是萬幸;可卻不想再為了九公主的過錯而背負那一生的罵名;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平安雖然無才卻也知曉這個道理,所以……皇上可否履行承諾,還平安一個清白。」

  那樣的話,很輕很淡,好似沒有絲毫重量般,宛若天外來音;可停在眾人的耳中卻好似雷鼓般,不管是文武百官還是鳳臨使臣,亦或者是那些守衛在朝議殿的侍衛們,此刻皆是不可置信地看著洛傾雪。

  這平安郡主當真膽大,竟然膽敢公然反駁皇上。

  眾人心中齊齊浮現出這個念頭,不過又有些不忍,這個平安郡主,哎,可惜了。

  就在眾人都在為洛傾雪擔憂的時候,洛傾雪自己卻是那麼倔強地看著皇帝;透過那清澈的瞳眸,倔強的表情,皇帝好似看到了當初那個女子,也是這般的就這麼怔怔地與自己對視;哎,罷了;他有些無力地癱坐在龍椅上,無力地罷了罷手,「刑部尚書辦案不利,罰俸三月,平安郡主無辜蒙冤,特賜黃金百兩以示安撫。」

  「平安多謝皇上。」洛傾雪行禮叩首,心裡卻是陡然劃過一道涼意。

  「退朝。」皇帝匆匆離開,只留下一眾目瞪口呆的大臣。

  ……

  「砰!」「哐噹!」

  回到禦書房,看到那桌上堆得滿滿當當的奏摺,皇帝頓時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順手將那些奏摺全都掃到地方。

  常樂頓時小心肝兒顫了顫,「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這……」

  「哼,朕就不信了,朕還鬥不過一個乳臭未乾的臭丫頭。」皇帝面色沉了沉,好似之前在朝議殿上那一閃而逝的愛憐根本不存在過一般;身為帝王,自然以權力為重;曾經在素瑤居出現過的長歸,更是被他認定為是歷朝歷代皇帝手中掌控的守護流雲國的那股力量;他才是一國皇帝,怎麼能容許這股力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卻不受自己的控制?

  「皇上,您要是當真不喜歡平安郡主,這索性鳳臨使臣來時,咱們還缺一個和親的人選呢,將她遠遠地嫁出去不就行了。」常樂素手研磨,語氣淡淡的。

  皇帝面色陡然沉了下來,卻是在思索這個可能性,「行了,下去吧,朕想一個人靜一靜。」

  「啟稟皇上,刑部尚書求見。」常樂尚未來得及出去,就聽到門邊的小太監通報道;常樂的心陡然又顫了顫,開口剛想厲聲斥責,卻聽到皇帝那淡淡的嗓音道,「讓他進來。」

  「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皇帝罷了罷手,「常樂你先出去吧。」

  「謝皇上。」刑部尚書低著頭,常樂躬身,出門後還體貼地著人闔上大門;整個殿內,莊嚴肅穆卻是唯有他們兩個。

  「事情怎麼會這樣?」皇帝的面色陡然就沉了下來,語氣也帶著幾分不悅,「你不是說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的嗎?這就是你說的安排好的?」

  刑部尚書低著頭,「皇上息怒,這,微臣也沒有想到,那明明應該是鐵證的衣衫碎布,為什麼會變成禦供的軟煙羅;微臣讓內務府的人查了,證實那衣衫的碎布卻是九公主的衫裙,微臣明明讓人取了平安郡主的衣衫碎布,這……」

  「你的意思是有人調換了證據?」身為帝皇,他何其聰慧。

  刑部尚書低著頭,頓時跪了下去,「微臣無能,辦事不利,請陛下責罰。」

  「好了。」皇帝深吸口氣,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再說這些有什麼用;刑部尚書雖然不是最聰明的,但卻是最好掌控的,這些年對他也是忠心耿耿,他深吸口氣,「可有查出那王天寶到底怎麼回事?」

  刑部尚書眉宇微微顰蹙著,「三年前王天寶自相國寺莫名其妙的消失,三年後又莫名其妙的回來,中間這段時間便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般,毫無蹤跡。」

  「那如歸樓呢?」皇帝深吸口氣。

  「與錦繡坊、通寶齋一般,直指城外青丘,攬月山莊。」刑部尚書的心沉了沉,「皇上,平安君住那邊,我們可還要繼續查下去嗎?」

  皇帝低首垂眸,眉宇微微顰蹙著;如果說是太上皇將那股力量交給洛傾雪的他還真是不怎麼相信;畢竟太上皇退位讓賢的時候,洛傾雪還是個小娃娃呢;可如果是靜安太長公主那就可能了;太上皇為了她可是連皇位、江山都不要了;再送出去一股力量保她平安還不是小菜一碟;靜安太長公主再將這股力量送給洛傾雪,這麼說來就能夠說得通了。

  只是,這股力量太過神秘,神秘到連他都覺得可怕。

  「查,給我徹底查!」

  「是。」刑部尚書低著頭,他一個刑部尚書,卻是要管這麼多的事情,哎,真心是有些扛不住咯。這皇帝的親信也不是那麼好當的;還有那個內鬼,到底是誰?能夠接觸到他們准備好的呈堂證供的人,必然都是可信之人,到底是誰呢,竟然能夠將證據掉包還不讓人發現。

  這廂刑部尚書抓破了腦袋也沒想出答案,那廂洛傾雪又何嘗不是如此。

  「小姐,還好,還好您聰明,提早防範,奴婢險些沒給嚇死了。」

  終於回到素瑤居中,洛傾雪沐浴更衣之後,整個人身著一襲白色的寬松睡袍,懶懶地靠在軟榻上,倚著憑几望著窗外的白雲發呆;思索著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情;直到被錦笙的話打斷思緒。

  洛傾雪轉頭只見錦笙手上正抱著一件與今日朝堂上用作呈堂證供的那衣衫碎片花紋如出一轍的衣衫,眉宇微微顰蹙著,「嗯?」

  「小姐您可不知道,在剛看到那衣衫碎布的時候,奴婢還嚇了一跳。前兩日整理衣櫃的時候還好奇,可是哪個丫鬟打掃的時候偷懶,放進來了老鼠,小姐的衣衫都破了個洞呢。」錦笙將那個破洞的地方找出來給洛傾雪看,「喏,小姐,您瞧瞧。」

  洛傾雪頓時瞳孔微微縮了縮,眉宇微微顰蹙著,看來果然,素瑤居還是有內鬼嗎。

  「當時奴婢可是給嚇壞了,幸好小姐福澤天佑,不過小姐這件衣衫要怎麼處理?奴婢瞧著有些不祥,險些給小姐帶來災禍呢。」錦笙眉宇微微顰蹙著,不知道為什麼直覺這件衣衫還是不要留著好。

  洛傾雪淡淡的笑著,「既是不祥之物,那燒了就是。」

  「奴婢也是這麼想的。」錦笙笑著,歡快的准備剪子和銅盆去了。

  洛傾雪卻是深吸口氣,自從三年前她便下了死令,除了那幾個人之外,其他丫鬟一律不許進出她的房間,所以能夠接觸到她的衣衫的人,並不多。

  錦笙不會背叛她,華香、齊悅四人更是沒有理由;更何況當時容末讓陸謹提醒她的時候,她們還不存在,所以餘下的人,銀珂,錦書,姜嬤嬤?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不,不可能的。

  銀珂如果想要害她,還不至於用這麼笨的方法,她掌管她平日裡的吃食,為了她費盡心思,如果當真想要害她,在吃食上下手腳被發現的幾率可比這個要小多了;畢竟這世上吃食千百種,只要肯用心思研究,兩種原本無毒的東西合起來也可能是穿腸毒藥。

  錦書這丫頭平日裡雖然不多話,大多數時間也都是靜靜地立在旁邊做著自己的事情,這麼些年也沒有發現她有什麼異常啊。

  至於姜嬤嬤,那可是她的奶嬤嬤,更不可能的;那到底是誰呢。

  「在想什麼,我來了這麼久都沒發現,嗯?」

  陡然洛傾雪只覺得腰上一緊,不用回頭,光是聞著那熟悉的味道,還有那獨特卻讓她沉溺的嗓音,她就知道是誰。

  洛傾雪搖搖頭,既然當初他讓陸謹來時並沒有說出那個人到底是誰;並不是因為他想賣關子,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也不清楚,所以她也不問,省得徒增煩惱。

  「怎麼,還在煩惱朝堂上的事情?」容末低頭,嘴角委婉,那宛若謫仙般的容顏上,眉宇間卻染上了三分戾氣,他嘴角斜勾,分明染著三分淡笑的模樣,笑意卻未達眼底,「放心,遲早要讓那些人付出代價的。」

  「什麼代價?」洛傾雪眉梢淺揚,「難道你還能直接覆滅了整個流雲國不成?」

  「又有何不可?」容末眉梢淺揚。

  「行了,你不是那戲文裡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暴君,我也不是那美艷傾城傾國的禍國妖姬。」洛傾雪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若是旁人聽了這話,只會覺得是他不自量力;不過區區攝政王世子卻幹放這樣的大話,但洛傾雪卻是比誰都要明白,他……做得到。

  能夠不費一兵一卒收服西海、苗疆,如今被那些蠻族奉為天神的男子,又豈是那般好相與的;只是她卻不想,不想他為了她,背負那挑起兩國戰端的千古罵名。

  「嗯哼。」容末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眼底卻飛快地劃過一道厲芒;他的素素心裡是怎麼想的他又怎會不知,只是有些人的確是欠教訓。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安排的那些證人?」

  「事情發生之後。」容末擁著洛傾雪,那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也因著這樣的溫馨靜謐而染上了三分顏色,「怎麼了?」

  「沒有。」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不過很快又放開了;搖搖頭。

  她之所以得不到刑部的任何消息,因為有晚照在,他是知曉晴天所有秘密和暗樁的人,避開他們的人太容易了;容末卻不一樣,他向來消息靈通,提前安排好,也並不是不可能的;更何況對於他來說,拿到與她衣衫相似的禦供軟煙羅也是輕而易舉的吧。

  潛意識中,洛傾雪便將所有的事情全都放到了容末的身上。

  「那九公主的事情,鳳臨打算如何處置?」

  「呵呵,這般不守婦道,心如蛇蠍的女子;只怕流雲國要大出血一番了,怎麼?」容末眉梢淺揚,帶著微微的弧度,「想要套為夫的消息,就這麼空口白牙的可不行。」

  洛傾雪眉梢輕輕挑了挑,「那你想如何?」

  「這正所謂行賄受賄,辦事不累;夫人要不要向他們學學?」容末說得心平氣和,垂首就這麼靜靜地瞧著洛傾雪那微微撅著的紅唇,帶著誘人的光澤;他喉頭上下滑動著,原本清澈的眸子頓時變得越發的幽深。

  洛傾雪頓時雙眼微微瞇著,「行賄?聽說攬月山莊的苦蕎快熟了,不如……」

  「抱歉,除了夫人你,為夫不接受任何賄賂。」容末的嗓音不負先前的輕鳴,帶著淡淡的啞色,不僅不難聽,反而帶著別樣的風情。

  洛傾雪就這麼怔怔地看著他,他們之間早已經過了那愛得轟轟烈烈,死去活來的年紀,如今的他們,只要這般靜靜的相擁著,便已經是無比的幸福了。

  「夫人,考慮得如何?」容末驟然俯身,在洛傾雪那宛若白玉般的小耳朵般輕輕地吹了口氣,然後輕輕地咬了一下那晶瑩剔透的耳垂。

  洛傾雪只覺得身子驟然一僵,然後整個人愣怔住;那溫熱濕軟的氣息,那樣酥酥麻麻的觸感;讓她整個人好似觸電一般。

  「咚,咚咚。」

  敲門聲適時地響起,洛傾雪被震出體外的神兒總算是回來了,一把推開容末,「好了,人來了,你快走;被人發現就糟了。」

  雖然不在乎這些,雖然早就認定了彼此,但在沒有出嫁的時候便這般共處一室,還這麼的膩歪,被人發現那可是要浸豬籠的;別的不說,名聲上總歸不好聽的不是。

  容末瞧著那丫頭明顯一副欲蓋彌彰的模樣,雖然有些遺憾,不過看到她那副炸毛的模樣,心裡卻是極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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