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攻大人 -【斯文敗類】《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1-29 10:31 PM 編輯【書名】：斯文敗類
【作者】：總攻大人
【內容簡介】：
方旖畢業聚會，在酒吧遭遇鹹豬手，對方跑得太快，沒抓到。沒過幾天，她去一間律師事務所面試後勤文秘，發現鹹豬手竟然是一位知名律師。這位律師完全不認識她的樣子，話少又風度翩翩，方旖覺得……鹹豬手什麼的，一定是她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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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一章
六月中旬，港城市各大名校再次迎來畢業季。方旖作為港城大學中文系應屆畢業生，和許多學生一樣都在尋找一個適合自己的工作。
就在她正看著網上各大企業的招聘信息時，放在筆記本旁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望著屏幕上去顯示著“媽媽”兩個字，表情變得非常難看。
她躊躇半晌，還是接起了電話，低聲道：“喂，媽。”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怯懦的女聲說：“小旖，你什麼時候回家呀？”
聽到這句話，方旖幾乎立刻拒絕道：“我不回去了，我會留在港城工作。”
“什麼？”那邊的母親似乎嚇了一跳，趕忙道，“港城那麼大的地方，你能找到什麼工作呀，你還是回家來吧，你爸爸說他會幫你找個好工作的……”
方旖忍不住冷笑一聲，還她“爸爸”，她爸爸早在十幾年前就死了，現在母親嫁的這個男人，不學無術不說，整天就知道跟女人要錢，還幫她找個好工作？他以為他是誰？所謂的好工作是到酒吧去當坐台小姐，還是干脆給他當小老婆，母女共侍一夫？
方旖深吸一口，把到了嘴邊的質問咽下去，冷淡地說：“說吧，他想跟我要多少錢？”
電話那頭漸漸沒了聲音，好一會兒才再次發聲，卻只是默默地哭泣。
方旖頭疼地揉了揉額角道：“媽，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回去的，既然你不願意和他離婚，那以後也別再勸我回去。有些事我不想告訴你，你就繼續過你的日子吧。至於錢，我會很快找到工作的，你是我媽，我不能不管你死活，但我也不能讓自己餓死，我會扣掉自己的生活費把余下的寄給你，就這樣吧。”
說罷，方旖便快速掛了電話，繼續開始投簡歷。
她已經不再挑剔公司大小和職位高低了，盡管她是港城大學中文系的高材生，但一些文秘和簡單的打字員工作她也投了簡歷。
她得生活，靠著念書時打零工賺的錢根本不夠維持她幾個月的房租，她必須盡快找到工作。
在投簡歷的時候，方旖看到港城一間非常著名的律師事務所在招聘打字文員，薪水待遇都非常可觀，還有固定假期。於是她毫不猶豫地投了簡歷，隨後關了電腦去換衣服了。
今晚她要去參加班裡的畢業聚會，因為組織的人是班裡數一數二的土豪，所以地點選在本地很高檔的一個酒吧。方旖看了看自己那點衣服，選了件最不會出錯的黑色一字領短裙，隨後套上鞋子攏了攏頭發便出門了。
妝她在投簡歷之前就已經化好了，這會馬上就到時間了，她得加快速度。
方旖乘地鐵在遲到之前到達酒吧門口，她遠遠就看見有兩個同學在外面還沒進去，心裡松了口氣，快步跑了過去。
“小旖你別跑，慢慢走，高跟鞋那麼高，萬一扭到腳怎麼辦。”同班的黎嘉軒站在酒吧門口擔憂地看著她，想扶一下，又怕男女授受不親，那眼神別提多渴望了。
黎嘉軒旁邊的邱瑩瑩白了他一眼，對方旖說：“來了就快點進去吧，大家都在裡面呢。”
方旖點點頭，跟邱瑩瑩和黎嘉軒一起進去，黎嘉軒就是今天出錢的土豪，他是個典型的富二代，家裡是做房地產的，就是港城本地人，所以他做東大家都不反對。
酒吧的壞境非常好，不愧是港城首屈一指的銷金窩，方旖跟在黎嘉軒後面，看著周圍燈紅酒綠的場景，心裡有點沒底。
路過方旖身邊的服務生和客人們都不約而同地回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輕佻又赤.裸，就差上來問一句：“美女，約嗎？”
方旖真想把一塊寫著“不約”的石頭狠狠砸到他們臉上，這群臭男人，就知道盯著女人的胸和腿看，什麼時候能有點長進？
越靠近酒吧裡面，耳邊的音樂聲就越大，等到了約定的位置，看見所有同學，方旖就發現他們坐的位置很靠近舞池，有點亂。
“嘉軒，咱們就在外面嗎？不找個包間什麼的？”方旖忍不住問黎嘉軒。
黎嘉軒為難道：“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但大家說這樣熱鬧，有氣氛……”
方旖點點頭，算是默認了大家的意見，她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物，還是別挑毛病了。
方旖的座位有點靠後，幾乎就要挨到舞池裡跳舞的人，她想擠到裡面去，可裡邊的女生們誰也不打算讓位置給她，她只好坐在那了。
這大概就是女人之間的通病，長得漂亮的女孩固然賞心悅目，可太漂亮了就有點招風了，尤其是漂亮得像方旖這樣，舉手投足都帶著說不出來的嫵媚，真的很難引起同性的喜歡。
在學校時，方旖就沒什麼朋友，和她玩的好也就邱瑩瑩，她已經被排擠慣了。
人員到齊後，大家便開始喝酒，喝了一會就張羅著要去跳舞。方旖抗拒了半晌，還是被黎嘉軒給拉進了人群。
大家都隨著音樂翩翩起舞，方旖站在那什麼也不做就顯得太特殊了。於是她只好跟著大家一起晃動身體，幅度很輕微，和周圍格格不入。
幾個同班的女生望著她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她什麼難聽話，說著說著就笑開了，看著她的目光也帶了點鄙夷。在嘈雜的音樂中，方旖勉強聽見“窮酸”、“真.騷”之類的詞。
雖然已經習慣了大家的排擠，可這樣的詞還是讓她接受無能，於是她准備轉身離開。但她剛抬起腳，就感覺屁股被人摸了一把，她渾身一震，迅速回頭望過去，只看見一個西裝革履身材修長的男人慢慢在朝外走。
她只能看見他模糊不清的側臉，他臉部的線條修長漂亮，肌膚白皙如釉過的瓷器，只這一面，就可以肯定他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
他走得不緊不慢一派淡然，好像剛才發生的事和他毫不相干一樣，但方旖刻意挑了個身後基本都是女孩的地方跳舞，這地方除了他之外，沒人會摸她。
方旖心裡忽然升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可能是因為母親的電話，也可能是因為同學難聽的言辭，也可能是因為家裡的壓力，總之她就這麼跟在那個男人身後朝外走了。她沒有想著去抓他，人家一個大男人，她還不會自不量力地去找人家算賬，她只是想出去透透氣，跟在他後面只是順路罷了。
不過她走了一會，就發現那人不見了。
走的可真快，估計是個慣犯。方旖舒了口氣，無視身邊的眼神快速走出酒吧，出來後周圍的空氣頓時新鮮了很多，這讓她舒服了一些。
站在街邊，方旖注視著街道上車水馬龍的人流，眼眶有些發酸。這地方，她不想再呆下去了。
這樣想著，她就拿出手機給黎嘉軒發了個短信，告訴對方她先回家了，隨後朝地鐵站走去。
在她離開酒吧門口後，一輛低調的黑色凌志轎車緩緩駛過了她剛才站的地方，車窗開著，可以看見開車的人精致英俊的側臉，這個人恰好就是被方旖懷疑摸了她一把的人。
酒吧裡很吵，等黎嘉軒發現方旖不見追出酒吧門口時，才發覺手機來了短信。
他看著屏幕上方旖的辭別，心裡失落得不行，再也沒興趣玩下去了。
富家少爺的煩惱永遠和方旖這樣的窮人不一樣，這麼多年來她壓根沒心思去思考兒女情長，唯一在意的就是怎麼賺到更多的錢來交學費。
現在畢業了，她又得想怎麼賺到足夠的錢維持生活。
幸好，投出的簡歷很快有了音訊，方旖在看收件箱時，按照公司的大小和待遇排列了優先級，在這些公司裡，排行第一位的就是霽安律師事務所。
霽，有雨過天晴之意，這家事務所的名字起得很斯文有寓意，方旖對他們印象很好，再加上他們名氣大，待遇又好，所以她在到其他公司簡單面試了一下後，就懷著十二萬分的熱情去應聘霽安律師事務所的打字文員工作了。
這間事務所位於港城市僅次於瑞亨投行大廈高的寫字樓裡，包了三十二層整整一個樓層，可見規模之大。
方旖去面試時，穿了她唯一一套黑色的職業裝，她將黑色的微卷長發謹慎地綰成發髻，希望給事務所的人留下個好印象。
不過，當方旖到達事務所的時候才發現搶這份工作的人有多少。她頓時失了信心，因為比起其他競爭者，她不懂法律這一條會讓她少很多優勢。她估摸著，今天是白來了。
在等待面試的時候，方旖聽見事務所門口傳來一點動靜，許多事務所工作人員都在說同一句話，那就是“周律師好”。
方旖好奇地順著聲源處看去，門口那很快走出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他身材瘦削高挑，雙肩寬闊，腰線纖細，外表冷峻，雙目漆黑，皮膚白皙五官精致，像從漫畫裡走出來的人物。
他走路的姿勢充滿了上流貴族的修養，那氣度與神情，活脫脫的精英鬼畜樣。
最讓方旖詫異的是，這個人很面熟，恰好就是前幾天晚上在酒吧疑似對她鹹豬手的人。
方旖不自覺皺起了眉，她炙熱的視線讓那個男人朝她看了過來，他望著她的眼神和望著陌生人沒兩樣，那副根本沒見過她的樣子讓她不得不懷疑自己當時是不是看錯了。
那天晚上她只是看見了個側臉，看錯也很有可能，而且這位周律師，如果方旖沒記錯的話，他的全名應該叫周洛琛，是位國際著名的大律師，連她這種不關心時事新聞的人都知道，肯定不是那種會在酒吧亂來的人，估計真是她看錯了。
心裡有了這個決定，方旖便低頭不再看對方，專心准備面試。在她低頭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進了最裡面的辦公室，過了沒多久，主管面試的人也進去了，她錯過了這一幕。
當天，方旖被最後一個叫去面試，那時所有人都已經走了。
她很疑惑，為什麼她明明比他們來的都早，卻被最後一個叫進去？
面試她的，是事務所負責人事的一位女主管。她穿著職業套裝，面容姣好，對她的語氣也很溫和。她也沒問太多問題，但方旖自己清楚，雖然她面試的打字文員並沒有必須懂法律的硬性要求，可之前有很多懂法律的人來面試，她成功的幾率已經很小了。
如方旖所想，她的面試很快就結束了，她原以為迎接她的會是“回去等通知”的話，沒想到在她失落的時候，女主管卻說了句：“沒什麼的問題的話，明天你就可以來上班了。我叫溫娜，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
方旖詫異地看向溫娜，溫娜笑著說：“我還有點事，就不送你了，明早九點半上班，別遲到。”
方旖茫然地走出辦公室，快要走出事務所的時候仍然有點沒反應過來。
剛才溫娜就只問了問她多大了，住哪裡，對薪水有什麼要求，最後怎麼就直接錄取她了？
她納悶地拿著包離開事務所，轉過拐角時發現周洛琛正提著公文包要出去，他身邊有個男士正在和他說話。
那位男士很快就離開了，而這時方旖剛好走到周洛琛身邊，她原以為周洛琛會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走，但他漆黑修長的眸子上下將她掃了一遍，接著勾起涼薄好看的嘴角，說了一句話。
他說：“以後來上班，記得穿絲襪。”說罷，便轉身離開了。
方旖低頭看看自己筆直的雙腿，不自謙地說一句，真的是白皙纖細，十分漂亮。一字裙就在她雙腿的膝蓋上方，在右腿處有開叉，怎麼看都覺得很完美，不過穿絲襪……方旖回頭望了一眼事務所裡面幾個在走動的女職員，大家的確都穿著絲襪，那看來這是規定了。
只不過，周洛琛怎麼知道她被錄取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章
獲得霽安律師事務所的工作讓壓力很大的方旖頓時松了口氣，她回家的路上一直都很高興，漂亮的容顏配上發自內心的笑容所帶來的效果自不待言，路上經過她身邊的行人都會回頭看一眼，這麼多年方旖也被看習慣了，默默地從背包裡拿出墨鏡和口罩，朝人少的地方去了。
回到家裡，方旖准備把衣服都洗一遍晾起來，順便再把那唯一一套職業裝給熨一下掛起來。既然沒什麼衣服可換，那就盡量保證它的整潔和干淨吧。
就在她准備大干一場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收到了短信。
她放下手裡的衣服走到桌子邊拿起手機，屏幕上躺著黎嘉軒的短信，他約她出去喝咖啡，可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她明天還要上班，今晚得准備很多事，所以便把實際情況告訴了對方，請求對方的諒解。
黎嘉軒是個很講理的人，對於他們這樣的公子哥，能這麼善解人意也不容易。他很快便回了短信，放棄了請方旖喝咖啡，並且祝賀她這麼快就找到了那麼好的工作。
方旖看到短信莞爾一笑，覺得雖然黎嘉軒可能是因為對她有男女方面的想法才這麼熱心的，但在這個陌生的大城市，有這麼一個人在關心著自己，也好過孤孤單單一個人。
她相信，也許她現在過得並不好，沒有一個安穩的家庭，沒有光鮮體面的行頭，沒有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可生活就是如此，只要耐得住艱苦，將來一定可以越過越好。
雖說，對於獲得霽安那份薪水待遇都很不錯的工作讓方旖感到非常驚訝，但這是她現在急需的，她也不覺得那麼大的地方能把她一個姑娘怎麼樣，做的下去就做，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說，做不下去就再找其他工作便是。
帶著這種心情，方旖在第二天按時按要求的去上班了。所謂的按要求，就是穿上了絲襪。
黑色的絲襪包裹著修長白皙的雙腿，在大腿膝蓋上方有前開叉的一步裙充滿了禁欲又誘惑的味道。方旖在來上班的路上，是把西裝外套圍在腰間的，不然太顯眼了。
雖然她長了一張引人注意的臉，可卻渴望無人關注地生活。
進了寫字樓，她才把外套脫下來穿好，背好背包擠進了電梯。那裡面已經有人按下了三十二層，大概這些人裡有同事吧。
方旖掃了一眼電梯裡的人，沒什麼熟面孔，不過這也正常，她昨天只是來面個試，哪能見到所有霽安律師事務所的人呢？
電梯沒多久就到了三十二層，和方旖一起出去的是個身高和她差不多、長得非常漂亮的女孩。
按理說，她應該比剛畢業的方旖大，但看著卻好像和她同歲。她穿著普拉達當季最新款的白色連衣裙，外面披著件米色的西裝外套，一頭黑色的卷發披在肩上，發型和方旖一樣。
大概注意到了身邊有人，她回眸看了方旖一眼，紅唇一挑略高傲道：“你好。”
方旖和氣道：“你好。”
“新來的？”女孩上下掃了方旖一眼，不知何意地嘖了一聲，說，“長得很漂亮，歡迎你。”
方旖脾氣很好道：“謝謝，我叫方旖，很高興認識你。”
那女孩嘴角笑意加深，並沒跟方旖互通姓名便先一步進了事務所，朝集體辦公區的最北面走去。那邊挨著一條走廊，職員的座位要比別的地方的都大一些，東西也多，可能是工作量比較大吧。
方旖沒想那麼多，她進了事務所之後剛好遇見溫娜，溫娜拉來一個女孩給她介紹道：“這是何晴，是後勤保障部的負責人，以後你就跟著她，你的具體工作她會告訴你的。”說罷，她便跟她們告辭離開了。
方旖朝何晴微微鞠躬禮貌道：“何主管好。”
何晴被她叫得笑出聲來：“什麼主管啊，你叫我名字就行，咱們沒什麼領導和職員之分，在這種地方咱們就是打打下手，真正說了算的是那些律師。”她帶著方旖朝她們部門的位置走去，是和左邊律師辦公區分開一點的，中間隔著非常精致的簾子，擺放著許多美麗的鮮花。
“以後你就坐在這。”何晴把位置告訴方旖後便說，“我給你介紹一下咱們這的情況吧，簾子對面是普通律師們坐的地方，律師接待代理人的時候會去那邊的接待室，到時候如果需要什麼服務和招待我們就得過去幫忙。”她說完話指著南面道，“至於那邊，是嚴律師和邢律師的辦公室，他們都在那條走廊的辦公室裡辦公，是咱們事務所三個合伙人的其中兩位。”
方旖在腦子裡記清這些大人物的辦公室位置，聚精會神的模樣讓何晴對她頓生好感。
“平時呢，我們就是幫這些律師打下手，但不接觸具體案件，案件的事律師們有助理幫忙，我們的工作很簡單，就印印文件，打打字，伺候伺候助理和律師還有委托人之類，反正就是文秘的工作，不難。”何晴這樣說道。
方旖深以為然，這些工作真的很簡單，基本不需要怎麼動腦子，只要熟悉各種辦公軟件就足夠了，這樣一份簡單的工作每個月開那麼多薪水，這間事務所真是不負盛名，財大氣粗。
“至於北面，那邊沒事少去，用不著咱們。”何晴用下巴指了指辦公室北面，那裡坐著早上拒絕跟方旖互通姓名的女孩和一個高個子的男人，他們身後不遠處是一扇門，關得死死的。
方旖點點頭說：“那我以後不往那邊走。”
何晴看她那麼認真地答應下來不由又笑了：“你呀，還真是剛畢業的孩子，那麼聽話。其實那邊也沒什麼，路還是可以走的，不要好像見了洪水猛獸一樣，被周律師看到會不高興的。”
“周律師？”方旖捕捉到了這三個敏感的字。
何晴點頭道：“是的，那是周律師的辦公室，辦公室附近坐的兩個是他的私人秘書和助理。”她意味深長道，“周律師比較特別，我們只要伺候好邢律師和嚴律師就夠了。哦對了，我還沒告訴你他們的名字了。也許你已經聽說過，不過我還是說一次吧，嚴律師叫嚴肅，邢律師叫邢肆，周律師叫周洛琛。”
方旖挨個在腦子裡刻下三人的名字，其中周洛琛刻得比較深一點。她有一點很好奇，隱忍了半天還是問出了口。
“何姐，周律師哪裡特別呀？”她解釋著自己問的原因，“你告訴我之後我好避開，我新來的，犯了人家忌諱的話試用期就危險了。”
何晴拍拍她肩膀道：“別緊張，周律師人很好的，比邢律師好相處多了，邢律師外號叫邢冷淡，你可以想象一下他有多冷漠。不過他那人啊，刀子嘴豆腐心，你不用害怕。至於周律師，他是三個合伙人裡最神秘的一個，他的事我們管不上。你看見北邊坐的那個女孩了吧，她叫林姿，比你大不了幾歲，周律師的瑣碎事都歸她管，只能她管。她旁邊坐那個叫尹哲彥，是周律師的助理，和周律師一樣都是耶魯大學法學院的高材生。”
方旖又朝那邊看了一眼，剛好尹哲彥抬起了頭，兩人不經意打了個照面，對方愣了一下，隨後朝她一笑，她也朝對方露出一個笑容。
“基本情況就是這些了，今天你先熟悉一下環境和具體工作，坐下吧。”何晴幫方旖拉開椅子，這讓方旖受寵若驚，在學校受盡女生排擠的她在這能受到頂頭上司這麼好的待遇，簡直像做夢一樣。
落座之後，方旖便開始收拾自己這一片小天地。以後這裡就是她每天要消磨一整個白天的地方了，她把背包和配發的文件夾以及工具都擺好，對這個格子間輕聲道：“請多指教。”
因為第一天工作需要熟悉很多事，所以分配到方旖這裡的工作都很簡單。
比如，影印邢肆律師要的文件給他送到辦公室。
在何晴的介紹中，邢肆是個外號叫邢冷淡的面冷心熱的人，不知道他本人到底如何。
方旖把文件影印好要去送的時候，心裡既忐忑又有點小期待，動作謹慎小心。
周洛琛來上班的時間比較遲，到達這裡時方旖正要去給邢肆送文件，他走進事務所，所有人都抬頭看向他，紛紛對他說：“周律師好。”
方旖聽見動靜也望了過去，周洛琛一身嚴謹的黑西裝，鼻子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外表冷峻，緊鎖雙眉，方旖瞧見是他後急忙抱住文件微微鞠躬，跟著說了聲：“周律師好。”
周洛琛的視線落在方旖的雙腿上，方旖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慢慢朝後退了一步，抬眼睨了睨他。
周洛琛面不改色地朝她點點頭，接著快步越過辦公區走向他的辦公室。
他途中也會客氣地和大家點頭示意，在進辦公室之前，他對坐在他辦公室門外不遠處的林姿道：“你進來一下。”說罷，推門走了進去。
林姿放下手裡的文件進了周洛琛的辦公室，她進去之後不但辦公室的門關上了，連辦公室的百葉窗也拉上了，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
不過，方旖沒有胡思亂想的時間和身份，她收拾好心情去了和周洛琛辦公室的相反方向，找到門上掛著邢肆銘牌的房間後，抬手敲了敲門。
敲門聲落下，辦公室裡傳出一個清朗冷漠的男聲說：“進來。”
方旖輕輕推開門進去，看見辦公室的書架邊站著個高個男人，他手裡拿著本厚厚的全英文書籍，細膩的眉眼十分英俊，不過表情卻仿佛臘月的寒風，讓人渾身發冷。
“愣在門口干什麼，東西放下可以出去了。”邢肆皺著眉說。
“邢冷淡”之名果然名不虛傳，方旖尷尬地走進去把文件放到他桌上，隨後道：“那我先出去了邢律師。”
邢肆點點頭，扭身看了一眼離開的方旖，他穿著白襯衫黑西褲，襯衣沒有一絲褶皺，他在方旖臨出門前像剛想到似的說：“新來的文秘？”
方旖立刻轉回身道：“是的，我叫方旖，邢律師好。”
邢肆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皺皺眉說：“嗯，你好，出去吧。”
方旖慢慢退出房間，當房門關上時，整個人才松懈下來。
和這些大人物共事可真累。
方旖心有余悸地回到座位上，余光發現林姿還沒有從周洛琛辦公室出來。
她心裡升起一絲好奇，不過也只敢在心裡八卦一下，面上是半點都不敢表現出來。
她埋頭繼續做著自己的工作，沒一會兒就聽見北面辦公室的門開了，林姿踩著高跟鞋從裡面走了出來，臉色非常難看。
尹哲彥見她這副樣子便站起了身，聲音模糊地問：“怎麼了？”
林姿搖搖頭開始收拾她的東西，方旖咬著手裡的筆有點納悶地看了一會，便低下頭繼續做事不再圍觀。
但顯然，現實不容她無視這一切，林姿收好東西後並沒離開，而是來到了方旖身邊，面無表情地對她說：“方小姐，換個位置。”
方旖拿在手裡的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整個辦公室的人都看向了她，表情變幻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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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件非常棘手的事，上班第一天就碰上這個，方旖真是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
何晴剛剛暗示過她，北面的位置要比這邊高端很多，現在她可以坐過去了，按理說是件好事。不過，瞧瞧林姿那個表情，她敢肯定，她以後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事務所的其他同事對這一幕的表現各不相同，但相同的是他們眼中都沒有驚訝，似乎這種事過去已經發生過。
方旖仍坐在原地思索，但林姿卻等不及了。她直接把手裡的箱子丟到方旖桌上，發出重重的響聲。好在方旖第一天上班，沒什麼東西在桌上，不然就得遭殃了。
“你還要磨蹭多久，不就換個位置嗎，又不是讓你出去賣。”林姿說話很不客氣，方旖聽到她後半句話便站了起來，一聲不吭地開始收拾東西。
何晴站起身看了看這邊的情況，不知何意地瞥了一眼周洛琛的辦公室。辦公室的門依舊緊緊關著，百葉窗也拉著，外面看不到裡面一絲一毫的景象。
方旖很快就收拾好了她為數不多的東西，搬著朝北面的座位走去。林姿看著她遠離這裡的背影，漂亮的眼睛微微泛紅，緊抿的嘴角昭示著她的不滿和委屈。
把東西放到新座位上，方旖坐下前跟旁邊的尹哲彥打了招呼：“尹助理好，以後請多多關照。”
尹哲彥抬頭看了她一眼，俊秀年輕的臉上露出個和善的笑容，道：“快坐下吧，別老站著了，林姿她刀子嘴豆腐心，這會正在氣頭上，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看來尹哲彥也聽見林姿剛才那句難聽話了，方旖的表情變得有點尷尬，應了一聲“是”便坐下整理東西。
尹哲彥看了她一會兒，說：“你知道我的名字，應該是何姐告訴你的吧，那你叫什麼？”
方旖放下手裡的文件夾道：“我叫方旖，方圓的方，旖旎的旖。”
尹哲彥笑笑說：“好名字，很適合你。”他說完便轉回了視線繼續做事，電腦屏幕上開著文檔，密密麻麻全是英文。
和他說了幾句話後，方旖心裡因為換座位引起的焦慮少了很多，大概是因為他看起來很好相處吧。她低下頭整理著自己的東西，動靜很小，好像生怕打攪到正在工作的他。而他一直都在很認真地寫東西，時不時便翻翻資料，表情始終都很嚴肅，一絲不苟。
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方旖回頭看了一眼周洛琛辦公室的窗戶。百葉窗仍然合著，裡面的人一直都沒出來過，外面剛才的一切好像都和他無關，明明剛剛是他做了那個引起喧囂的決定。
哎，算了，人家是大人物，她一個小文秘，就算不願意能怎麼樣，換就換吧。
重新整理好東西之後，方旖就開始繼續之前的工作。她忙了一會，心裡對亂七八糟的事感覺淡了很多。不過晌午的時候，事務所發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有幾個穿著快遞公司制服的人送來了包裝精美的禮物，何晴簽收後便去敲了邢肆的門。
邢肆在門口和她交談了幾句便跟著出來了，看見擺在牆邊的那份禮物後嘴角冷酷地勾了起來。
他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很輕地說了幾句什麼，從方旖這聽不太清，好像是讓誰出來一下。
她正思索間，就聽見身後有動靜。她立刻回頭一看，只見周洛琛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雙手抄兜朝邢肆走去。他全程沒看其他人一眼，包括莫名其妙搬到他辦公室外的方旖。
周洛琛和邢肆站到一起的時候，方旖發現他比邢肆要高一點。兩人的交談聲不算小，她這裡也可以聽清，原來那份禮物是邢肆送給周洛琛的。
周洛琛看著包裹精致的禮物，慢慢蹲下去拆包裝。
何晴見他親自去拆包裝了，急忙叫了幾個女孩一起去幫忙。方旖有點猶豫是否要過去，不知道怎麼的，她面對周洛琛時總會很不安，他給她一種危險的感覺，一靠近他她就手足無措、身體僵硬，腦子一片空白，根本沒辦法好好說話，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氣場？
有了其他人的幫忙，周洛琛也不再親自動手。他很有禮貌地朝何晴她們說了句“謝謝”，幾個女孩子都不約而同地紅了臉，首當其沖的就是林姿。
她是第一個沖過去幫忙的，也是最大膽的一個，聽見周洛琛的道謝後仰起臉明媚地笑著道了句“不客氣”。
邢肆瞧見這一幕，嗤笑一聲別開了頭。周洛琛聽見了邢肆的冷笑卻毫不在意，站在他身邊神色和藹地望著那份大禮。
他今天穿的黑西裝裡面是件淺藍色條紋的襯衣，現在他沒穿外套，就可以看見裡面的衣服。他在等候時換了個姿勢，將雙手從褲子口袋裡拿了出來，這就能看見他袖口別著的藍寶石袖扣。典雅精致的袖扣一看便價值不菲，配他倒也算合襯。
很快，那份“大禮”的包裝便被拆開了。是一幅字，“無欲則剛”四個字寫得蒼勁有力，非常瀟灑，定是出自某位大師之手。
“喜歡嗎？”邢肆看向周洛琛，“送給你，慶祝你又贏了一個大案子。”
周洛琛看著那幅字，臉上始終沒過多表情，他沉靜自持道：“謝謝，破費了，賀老的字不便宜吧。”
邢肆沒在周洛琛臉上找到自己想看的神情，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他沒理會周洛琛的話，直接道：“你總是這個樣子。這四個字掛在你辦公室，希望你能明白它的意思。”說罷，他回辦公室去了。
周洛琛嘴角勾了一下，很快恢復原狀，他像是在不動聲色地克制著什麼，那安然淡漠的外表下也不知隱藏著如何的驚濤駭浪，但僅僅是他勾的那一下嘴角，便已氣場全開。
“麻煩中午請人幫我把這幅字掛到辦公室，謝謝你了，何晴。”他的聲音也很迷人，對何晴說話時眼神認真地盯著對方，一舉一動都非常紳士。
何晴被他看得慌亂，忙道：“應該的，周律師太客氣了。”
周洛琛點頭示意，隨後便轉身往回走。方旖立刻低下頭裝作在忙自己的事，生怕他發現自己圍觀了全程。
不過她好像多慮了，周洛琛根本沒往她這邊看一眼，直接進了辦公室，穿了衣服拿著公文包離開了。
奇奇怪怪的男人。方旖咬了一下手裡的筆，集中思緒忙工作了。
今後的幾天，方旖的工作很平靜，她還是做著文秘的事，並不涉及到周洛琛那邊。他好像很忙，總是比其他律師來得晚，走得早，也不見有什麼委托人來找他。
除此外，方旖在霽安工作唯一有些不對勁的，是她總覺得工作時有人在看著她。
這大概是女人的第六感吧，她總覺得如芒在背，心裡發毛，所以這天忙完了公事，她便在聊天軟件上跟邱瑩瑩說起了這件事。
【我總有一種感覺。】她把消息發過去。
邱瑩瑩回道：【什麼感覺？】
【我總覺得每天都有人在暗處看著我。】她認真地敘述實情。
邱瑩瑩半晌沒說話，好一會才回了一句：【……小姐，你諜戰片看多了。】
她沒說話那段時間大概是對她無語了吧。方旖也覺得自己這種感覺太莫名其妙，可現實就是如此。
這就好像，她原本想著自己搬到這裡工作是周洛琛的意思，那他可能對這個安排有什麼用意。但他什麼也沒表示，一直都照例工作，與她毫無干系。這兩件事都令她很苦惱。
但苦惱歸苦惱，等錢生活的窮人沒有時間過多去考慮這些閒事，很快她就把這些煩惱拋在了腦後，開始把精力分散到找兼職的事情上。
霽安律師事務所的工作並不繁重，晚上下班也准時，回到家天還亮著，她閒著也是閒著，不如找點便利店之類的地方去兼職，還可以多賺點，早日脫貧。
這天中午，她正一邊拿著辣椒醬往米飯上抹，一邊看兼職網站，就聽見身後有個低沉富有磁性的男聲說：“女孩子吃太多辣椒對皮膚不好的。”
方旖整個人一震，手上的辣椒醬差點撒掉。她倏地回頭望去，周洛琛站在辦公室門口正要離開，黑西裝搭在他手臂間，他那雙被鏡片遮擋著眸子像能看穿一切。
方旖立刻把兼職網站關掉，生怕被他看見，匆忙地轉移話題說：“沒關系，我吃習慣了，這個辣椒醬很辣，比較下飯。”
周洛琛邁著步子走到她身邊，看見她飯盒裡只有米飯和辣椒醬，眉頭輕不可見地蹙了一下。
他這個反應，讓方旖紅了臉，心裡升起一絲自卑和尷尬，不自覺蓋住了飯盒。
周洛琛見此，淡淡地轉移話題道：“很辣麼，不配飯吃會怎樣。”
方旖吸了口氣回答說：“大概會辣得嘴唇發麻發疼吧，但不會留下傷口。”
周洛琛平靜如湖泊的眸子稍稍彎起，抬手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鏡片，輕輕的、似有若無地低聲道：“是嗎，就像愛情？”
……這是什麼比喻？
方旖又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自己剛才說的話，“會辣得嘴唇發麻發疼，但不會留下傷口”……好像還真是。
思索了一下，方旖慎重道：“我想是吧，就像愛情。”
正午的陽光非常濃烈，盡管拉著窗簾卻也有暖洋洋的光芒照在人身上。周洛琛好像也被陽光鍍上了金色，輕抿薄唇和她告辭後就離開了。
方旖看著他的背影，想起他離開前那個抿唇的動作，忽然覺得薄唇真好看。
之前方旖其實一直都不喜歡薄唇的人，因為薄唇讓人看起來薄情又刻薄，但周洛琛不，在他身上，好像她以往的所有喜好，都會變得不再一樣。
在方旖沉思的時候，一旁的尹哲彥跟她說起了話：“周律師和你說話了？看你這發呆的樣子，被教育了？”
方旖回過頭看著他說：“沒有，就是說了幾句簡單的話。”
尹哲彥笑道：“是嗎，覺得周律師人怎麼樣？”
“挺好的。”方旖如實道，“沒有架子，很有智慧，也很好相處。”
尹哲彥贊同地點了點頭，道：“你說得對，不過我覺得他有時候也挺討厭的。”
方旖納悶道：“為什麼？”
尹哲彥道：“大概就像你說的，他很有智慧，所以他每次都是對的，就是這樣才讓人討厭。”
他說話的樣子，分明是在慶幸有這樣一位好的上司，可以學到很多東西，哪裡是真的討厭？他口中那個“討厭”，必然只是個玩笑罷了。
方旖會意地笑了笑，繼續吃她的午飯。在她心裡，周洛琛的形象變得更加鮮明和高大了，不再像之前那樣讓人覺得危險。
不過，也不僅僅是因為幾句話就令她對他完全改觀的。
真正讓她覺得他與眾不同的，是幾天後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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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的一天，方旖早上出門乘地鐵橫跨半個港城市去上班。走出地鐵站的時候她發現天越來越陰，隨時可能會降下暴雨。她下意識捏了捏背包，裡面放著雨傘，幸好幸好。
方旖過了馬路，快步朝寫字樓走，走到寫字樓門口時剛好和林姿碰上。說來也慚愧，當初她以為林姿會為難她，不過很意外，林姿雖然對她態度不好，並且盡一切可能的不和她有交際，但並沒真的為難她什麼，是她太小人之心了。
進門前，方旖發現林姿瞥了一眼門口的角落，她也順著看去，見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她佝僂著腰靠在角落，眼神怯怯地望著進出的西裝革履的白領們，腳上穿的鞋根本不足以保護腳心，還不如不穿。
林姿看完那個老婦人，就發現了跟在身後的方旖，她眨了眨眼，破天荒地和方旖打了個招呼。
“方小姐，好巧啊。”
方旖微微笑道：“是啊，好巧。”
林姿扯扯嘴角：“那邊的老人真可憐，雖然是夏天，可她穿那衣服連蔽體都是問題了。”
方旖再次望向老人，眉頭皺了一下，可能是大家都是窮人，比較有共鳴，所以挺傷感。
“我趕時間上去打卡，就不和你多聊，拜拜。”林姿說了這麼一句便轉頭離開了，留下方旖一個人在原地。
方旖看了看手機，離打卡時間還有一會，趕得上。
她思索良久，還是走到了老人身邊，微微彎腰問老人：“奶奶，你在這干什麼呀？”
看著她不像是乞丐，如果是乞丐的話不該對過路的人那麼畏懼。
老人見方旖主動和她說話，幾乎就要哭出來，她的眼睛不太正常，應該是患有眼疾，她想伸手搭在方旖手臂上，可又想起自己身上太髒，中途收了回來：“我……我想找律師。”
方旖一怔：“找律師？”
“嗯……”老人哭著說，“我的兒子不養我。”
瞧著老人的衣著打扮，就知道她所言非虛。如果她來這裡找律師，肯定是奔著她工作的地方去的，方旖是想要幫她的，但她也知道，律師打官司是要收錢的，老人這副樣子肯定是沒錢，想找霽安律師事務所的律師，難如登天。
“奶奶，你吃早飯了嗎？”方旖無法給她別的什麼幫助，只好從背包拿出二十塊錢，這已經是她能給出最大的慷慨了，她一天吃飯都不超過十塊錢，“你先去吃點東西再說吧。”她看了看手機，抱歉道，“我還趕著去上班，得先走了。”語畢，她緊抿雙唇看了老人最後一眼，轉身走了。
老人看著方旖修長美麗的背影，躑躅半晌，混在人群裡悄悄走進了門，保安正在轉身和同事說話，沒瞧見她，還真就被她給混了進去。
而此後，另一個人慢條斯理地跨上了台階，他將剛才那一幕盡收眼底，既沒有上前幫助，也沒有開口阻攔，並且還站到了兩個當事人看不見的地方。
他不是別人，正是周洛琛。
方旖來到事務所，打了卡走進辦公室，放下背包和尹哲彥打招呼：“尹助理，你來得真早。”
尹哲彥正在喝咖啡，老神在在地說：“是你來晚了，真難得。是路上遇到麻煩了嗎？”
當律師的都這麼神機妙算麼？方旖坦白道：“在門口碰上個年紀很大的老人，怪可憐的，給了她一頓飯錢。”
尹哲彥挑起眉：“你自己平時就夠節儉了，還支援別人飯錢，傻不傻？”
方旖只是笑笑，並不言語，她收拾完東西落了座，事務所門口就響起了悲愴的哭聲。
方旖一怔，微微起身望向門口，隱約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怎麼又來了。”尹哲彥已經站了起來，正朝外走，這句話是自言自語。
方旖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過去，在門口見到了正被保安往外趕的老婦人。
“我想找律師，我不是來要飯的，求求你別趕我走！”老人哭著抱著保安的胳膊，保安不耐煩地想把她拖出去，於是她哭得更厲害了。
眼見著老人要被保安蠻橫的行為給弄傷了，方旖沒忍住走上前道：“小心！”她護住老人的後腦，避免老人撞到牆上，大半個事務所的人都在圍觀她。
老人看見她像看見了救星，放開保安拉住了方旖的手：“小姐，你是好人，求你幫我找個律師吧，我會給錢的，等我贏了兒子就有錢了！”
方旖為難地看向同事們，大家都抱著雙臂一臉事不關己的漠然樣子，首當其沖的要數林姿，她不但漠然，還一臉嘲弄，像在笑話方旖的自不量力。
方旖把老人扶起來道：“奶奶，要不你換一家事務所吧，這家太貴了，可能你贏了官司錢也不夠。”
老人愣了一下，哆哆嗦嗦道：“我、我就知道這個，它有名，我就知道這個……”
方旖眼皮直跳，總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就要窒息了，而就在這時，兩個高大的男人朝事務所大門走來，是邢肆和周洛琛。
他們竟然結伴來上班，也不知是路上偶遇的，還是原本就一起來的。
何晴見此，也不再看熱鬧，趕忙上前把方旖拉開：“趕緊去工作，沒看周律師和邢律師來了麼？這老太太一個月要來好幾次，先不提她沒錢請律師，就說她現在連話都說不連貫，根本就是老糊塗了，這讓別人怎麼管她？你別給自己找事兒了，你還在試用期呢。”
方旖咬唇望著癱倒在地被保安慢慢拉走的老人，又看看越過老人走進事務所的邢肆和周洛琛，目光在看著邢肆的時候抖了一下，最後停留在睨了一眼老人的周洛琛身上。
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方旖硬著頭皮喊住了周洛琛，短促道：“周律師……”她話說一半卻不知該如何說下，難道問人家可不可以提供免費訴訟嗎？眾所周知周洛琛是什麼層次的律師，她就算問何晴，也不該去問他。
最後，方旖還是沒能說出自己想說的話，匆匆地改口說了句：“抱歉，沒事。”說完便扭頭追上了保安，對已經哭得快要背過氣的老人說，“奶奶，要不你中午十二點在寫字樓門口等我，我下班了帶你去一趟法律援助中心。”
雖然不太清楚老人家裡的具體情況，但看她的形象，應該屬於那部分可以申請免費法律援助的人群，方旖能想到的既不虧了良心又能不耽誤工作的方法就只有這個了。
老人聽見有辦法，立刻點頭道：“好、好，我在外面等，等著你。”
方旖舒了口氣，謝過保安後便讓保安帶老人走了，不過保安還沒走多遠就又被人攔住了，這次攔住他的人，名頭可有點大。
“等等。”低沉悅耳的男聲在方旖身後不遠處響起， “何晴，把人帶去接待室，給她倒杯水，弄點東西吃，我呆會去見她。”
在場所有人，包括方旖在內，全都震住了。這不能怪大家震驚，實在是這一幕太驚悚。且不說大家沒料到會有律師願意伸出援手，就算想到了，也沒想過幫忙的會是周洛琛。
周洛琛是什麼人物？就算不談他在業界的地位，只說他在事務所負責的部門，那可是國際部，專門處理國際商業糾紛的律師跑去管家事律師該管的養老糾紛，這算什麼？
周洛琛看了看腕表，西裝袖口外的手腕細白如瓷。他即便被這麼多人圍觀，神色依舊不動毫厘，看上去斯斯文文，儒雅安靜，像顆被大雪覆蓋卻依舊挺拔傲岸的青松。
何晴茫然地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倒是林姿推了她一下，於是她急忙按周洛琛說的做了。
她在路過方旖時神色復雜地看了她一眼，那個眼神讓方旖越發不安。
邢肆靠在前台那雙臂環胸譏諷地睨著周洛琛離開現場的背影，直到周洛琛進了辦公室才收回視線。這次他看的是方旖，方旖回過神來瞧見他那個輕蔑的眼神，總覺得他好像誤會了什麼。
“都散了吧，還聚在這干什麼，不用工作嗎？”邢肆冷淡地開口，抬腳去了他的辦公室。
他都發話了，大家也都回去辦公了，前台的美女望著方旖“嘖”了兩聲，低頭寫東西。
方旖心跳如雷地回到自己座位上，不自覺地回眸看了一眼周洛琛辦公室的窗戶。
百葉窗已經拉上，裡面有什麼她看不見，但她知道，無數人中唯一一個對身無分文的老人伸出援手的男人就在裡面。
不知該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一開始方旖對周洛琛的印象並不好，覺得他危險、難以接觸，像天際邊皚皚的白雪，遙遠且沒有一絲溫度。但現在她發現，自己好像錯怪他了。
何晴照周洛琛說的那樣好好招待了無助的老人，透過接待室透明的玻璃，方旖可以看見老人的精神漸漸放松下來。不多會兒，她身後的門打開，周洛琛穿著簡單的白襯衣和黑西褲，輕手輕腳地走進了接待室，和老人打了招呼後坐到了老人對面。
方旖還想偷看一下，卻見到周洛琛吩咐了何晴幾句，何晴便把接待室的百葉窗也給拉上了。
得，這下什麼都看不見了。方旖五味陳雜地收回目光，埋頭做自己的工作。剛剛何晴去招待老人之前交給她一堆工作，許多紙質文件要打印成電子檔，她恐怕得忙整個上午才可以做完。
一忙起來，方旖就沒注意接待室裡的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所以當她被要求去接待室接待一位委托人時，她才知道周洛琛已經帶著老人離開了事務所。
方旖拿著水杯去倒了委托人要的咖啡，送進接待室時見到了個子不高肚子挺大的男人，他在等邢肆。
方旖客氣地把咖啡放到男人的手邊，那男人全程都盯著方旖的胸和腿看，神色相當猥瑣。
方旖不堪其擾，放好東西就要走，可那男的卻開口和她搭話了。
“小姐，你叫什麼名字啊？”他笑呵呵地問。
來者是客，接待委托人是她的工作，如果惹人家不高興，她本來危險的試用期就更危險了，所以方旖耐著性子回答了他：“我姓方。”
那男人說：“方小姐哦，你今年不大吧？”
方旖隨口道：“剛畢業。”
男人聞言笑得更開心了：“剛畢業好啊，年輕！你在這做文秘哦？”
方旖有點不耐煩了，冷淡地說：“是的，先生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那男人忙道：“好的呀好的呀，不過我想問下方小姐哦，你有沒有興趣到我那裡工作？絕對比你在這裡開的薪水高哦。”他搓了搓手，語氣很討人厭。
方旖麻木地站在門口，正要拒絕，就見到邢肆推門進來了。
以他的智商，一看就知道是什麼情況，更不要提他在開門時剛好聽見了那男人的污言穢語。
他很不給對方面子，直白道：“看來吳先生今天不是來找律師的，那就恕我不奉陪了，再見。”他說罷轉身就走，干脆利落。
吳先生嚇了一跳，急忙追上去道：“哎呀邢律師你不要走呀！”
方旖得以脫身，收拾了接待室的東西後就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她這裡剛好有一份邢肆要的文件，所以她便等著那個吳先生離開後拿著文件去了他的辦公室。
辦公室裡，邢肆坐在桌子後面，低頭快速寫著什麼，頭也不抬道：“東西放下，人可以走了。”
方旖走到桌子邊放下文件道：“邢律師，剛才的事謝謝你。”
邢肆寫字的鋼筆頓了一下，片刻後淡淡道：“不客氣，就怕你介意我毀了你去別處高就的機會。”
方旖嘴角抽了一下道：“怎麼會。”
邢肆冷笑一聲，嘴角雖然勾著，卻無盡嘲諷，很顯然他很看不起她。
方旖知道他肯定是在哪裡誤會了她，想要解釋一下，卻也不知從何說起。
並且，對方也下了逐客令：“沒事就出去吧，我這裡比不了周律師那，呆長了會傳閒話的。”
方旖算是知道為什麼何晴說邢肆的外號叫“邢冷淡”了，這人說話太氣人，明明做了好事，也讓人沒辦法提起好感。方旖心裡堵了一口氣，走的時候也沒跟他告辭，但關門時還是很謹慎地沒發出一點聲音，這讓邢肆在她離開後，抬眼睨了一眼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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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周洛琛是傍晚臨近下班才回事務所的，老人已經沒再著他，他目不斜視地與同事點頭示意後進了他的辦公室，接著不到一分鍾，方旖座位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她接起電話，裡面傳出周洛琛低沉而富有磁性的沉穩聲音：“方小姐，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方旖懵懵地掛了電話，小心地回眸看了一眼他的辦公室，那是個很神秘的地方，百葉窗總是拉著，她到這裡來上班也快一個月了，從沒見過裡面的一分一毫。
現在，她即將有機會進到裡面去，她竟然感覺到一絲激動和期待。
當然，除此外更多的卻是忐忑與緊張。
方旖緩緩站起身，把裙子往下拉了一點，准備出發。
她今天穿著條到大腿的絲襪，黑色的一步裙勒住曼妙的腰線和挺翹的臀部，白襯衣領口解著兩顆扣子，藍色的工作證帶子繞在脖子上，披散在肩上的黑色微卷長發散散地垂到腰際，即便是白領女性的常態裝扮，卻被她穿得氣質脫俗，舉手投足都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韻味。
尹哲彥見她起身朝後走去，隨口道了句：“周律師找你？”
方旖點頭稱是，尹哲彥靠到椅背上轉著筆道：“去吧，說心裡話，早上那事我挺驚訝的，倒不是對你驚訝，是對周律師。”
方旖微微顰眉：“尹助理的意思是？”
“沒什麼。”尹哲彥雙臂環胸，“去吧，早去早回。”
方旖微微頷首，轉身走到周洛琛辦公室外，抬手輕輕敲了敲門。
這個敲門聲明明沒有多大，卻好像整個辦公室都在看著她，她想回頭看一眼，但周洛琛已經說了“請進”。
方旖慢慢打開辦公室的門，小心翼翼地望進去，一眼便看見站在窗邊的周洛琛。
與邢肆辦公室簡單明了的裝修風格完全不同，周洛琛這裡是典型的喬治亞式建築風格，六對六標准分割的窗戶，漆金的窗框，質感很好的木質地板，堆積在辦公室上高高的文檔，窗外陰沉欲雨的黑暗天氣讓這一切帶著一股清冷的氛圍，仿佛身處在七十年代的霧都倫敦。
方旖走進來後，周洛琛便單手抄兜轉過了身，抬手示意她把門關好。
她謹慎照辦，轉回頭時見他再次無聲地示意她坐到他桌子對面去。
方旖慢慢走到他的辦公桌前，桌上雖然擺著許多文件，但文件的分類卻非常清晰，不同的內容用不同顏色的夾子，條理分明地擺在那裡，顯得很干淨。
方旖雙手攬了一下裙邊坐到椅子上，雙腿並攏緊張地看著坐到辦公桌後的周洛琛，低聲問：“周律師，您找我有事嗎？”
周洛琛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端起杯子推到桌子對面，聲音壓得很低道：“方小姐，可以先幫我倒杯水麼？”
方旖一怔，隨後立刻拿起水杯道：“當然，周律師要熱水還是涼水？”
周洛琛輕聲說了句“冷水”，她收到後便轉身去倒水。飲水機擺的位置，與坐在辦公桌後的周洛琛視線直直對著。
他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彎腰接水，因為身材高挑的緣故，她接水時需要把腰彎得低一點，這就導致本來就不算長的一步裙朝上滑了不少，剛好可以看見一點點黑色絲襪的蕾絲邊緣。
周洛琛目視這一幕，白皙修長的手指劃過唇瓣，喉結緩緩滑動，發出一聲輕咳，像在清嗓子。
方旖接好了水轉身回來時，周洛琛已經翻開了一份文件，垂眼凝視著上面的內容。
方旖把水杯放到他手邊，回到桌子前落座，再次發問：“周律師找我有什麼事？”
周洛琛沒吭聲，只是把手裡的文件遞給了她，她低頭一看，是份資料，上面貼著一個老婦人的兩寸照片，是上午來這裡找律師的那位。
“辛太太，今年六十八歲，靠拾荒為生，沒有住所，因為唯一的兒子不盡贍養義務，哄騙她辦理了房產過戶，然後她就被兒媳趕了出來。”周洛琛淡淡地敘述著，“她兒子在市內開了一間家政公司，我今天帶她去了一趟，沒見到對方。”
方旖皺起了眉：“有錢開公司，沒錢養母親？”
周洛琛嗤笑一聲別開頭，似乎見慣了這種事，不痛不癢。
方旖慢慢把文件還給他，致謝道：“有句話早上就該跟您說了，辛太太的事謝謝周律師了，您是個好律師。”
周洛琛眼神壓抑地看向她，似乎對她口中的“好律師”三個字很敏感。
他看了她一會，說：“你不用謝我，我並沒有幫你，她和你也沒關系，要謝我也該是她謝我。”
這個“她”指的當然是那位辛老太，方旖尷尬地朝他笑了笑，他看了看表，說：“我把辛太太安置在一間賓館，明天早上我會再陪她去一趟她之前的住所，看能不能見到她兒子。我不會跟她簽委托合同，因為這事沒必要鬧到法院去。”他自信地說完，略頓了一下道，“這件事因你而起，所以明天早上你和我一起去，哲彥還有別的事要做。”
說句心裡話，周洛琛這種身份，會親自去跑一個一分錢都收不到還很麻煩的養老糾紛，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其實他滿可以把這事轉給家事部的律師處理，又或者直接讓助理律師去辦，根本不必親力親為。但現在他不但親力親為，甚至還要紆尊降貴地要再陪老人去一趟不孝子的家裡，這讓方旖心裡滋生出一股別扭的歉意，好像她“牽連”或者“玷污”了他一樣。
“那我跟何姐說一聲。”方旖道，“明天早上幾點出發？”
周洛琛靠到椅背上淡淡道：“我會跟她說的，你回去把你的住址發到我郵箱，明早九點在家門口等我。”
他的意思是要去她家門口接她？方旖想起自己那個髒亂差的小區，忙要拒絕，但周洛琛已經再次開口道：“回去工作吧。”說罷，便拿起電話撥幾個數字，修長的雙眸往她身上一瞥，送客的意思顯而易見。
方旖那個急啊，躊躇地站起來還妄圖拒絕，但周洛琛已經開始講電話，說得還是挺隱私的案子問題，她只好慢吞吞地轉身走了。
她從辦公室出來，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其他同事，大家都在忙他們的，沒人抬頭看她，那種她進去時背對著外面被人注視的感覺消失了。
她回到座位上，有點好奇地又看了看周圍，仍然沒什麼異樣，於是她只好暗歎一聲自己真是多心。
她低下頭打開郵箱，猶豫再三還是把自己的地址發到了周洛琛的工作郵箱，順便附上了一句提醒，讓他在巷子口等便好，小區裡很亂，不必進去。
她沒注意到，在她低頭發住址的時候，其他位置的人們在交頭接耳，互相遞著鈔票。
挨著何晴的一個女孩小聲道：“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啊，我以為還不得進去至少半個小時。”
收錢的女孩哼了一聲道：“你想得太簡單了，方旖還是新人呢，怎麼可能那麼快就上位，你沒看現在周律師的事還是林姿負責？”
說起林姿，她正坐在座位上使勁打字，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只是按在鍵盤上的力道出賣了她的心情。
她聽見有人在議論她，立刻瞪了過去，於是那兩個女孩也不再交談，各干各的了。
林姿收回視線望向方旖那邊，看方旖沒事人似的，心裡那股子怨氣撐得她都快爆炸了。
她好像要找發洩口一樣站了起來，高聲對何晴道：“何姐，問你個事，嚴律師什麼時候回國？”
提起嚴肅，大家都看了她一眼，那是霽安的三個合伙人之一，因為公事出國快三個月了，計算一下似乎也快到了該回來的日子。
這著實是件好事，因為嚴律師走之前說了，等他凱旋而歸的時候，一定給他們每個人都帶禮物。
“對啊何姐，嚴律師什麼時候回來啊？”大家都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
方旖瞧了一眼那邊熱熱鬧鬧的氛圍，沒加入進去，安靜地做自己的事。
很快就到了下班時間，方旖看向窗外，沒拉窗簾的落地窗外烏雲滾滾暴雨欲來，現在走也許還不會淋到，但她還有一份文件沒准備好，挺麻煩的，寫完的時候也不知會是什麼天氣。
雖然擔心，但事情還是要做，方旖披上西裝外套，加快打字速度，在大家都走的差不多時，才把文件一字不差地發到一位律師的郵箱。
她伸了個懶腰站起身，發現辦公室裡已經沒什麼人了，就何晴還在。
她想了想開口問道：“何姐，你還不走呀？”
何晴頭也不抬道：“你姐夫一會來接我，你快走吧，不然一會雨下大了。”
已經開始下雨了麼？方旖望向落地窗，果然已經開始下大雨，她拿起背包，從裡面拿出雨傘，走到窗邊看著瓢潑似的大雨，發愁地看了看唯一一雙能拿得出手的高跟鞋。
看來今天是倒霉定了。
雖然很猶豫，但這雨一點要停下的架勢都沒，再晚點她住那個地方夜路就更不安全了，所以她最後還是和何晴道了別，離開了辦公室。
她走了沒多久，周洛琛也從辦公室裡出來了，他掃了一眼空空的座位，目光落在何晴身上，對方也發現了他。
“周律師，您走啦。”何晴站起來客氣地說。
周洛琛點點頭，和她道了別便離開，何晴看著他的背影嘀咕了一句：“前後腳，真那麼巧？”
方旖並不知道自己走後沒多久周洛琛也出來了，她下了樓站在寫字樓門口的台階上，看著傾盆的大雨，還是沒勇氣沖出去。
這裡距離地鐵口還有段距離，雨下的太大，即便有雨傘，估計她還沒走到也全淋濕了。
下著暴雨的傍晚，即便是夏季也會有些冷，方旖只穿著一步裙，被凍得直打顫。她偶爾回眸，看見周洛琛也從寫字樓裡走了出來，正緩緩步向她。
方旖一怔，露出個笑容道：“周律師，你也剛下班啊。”
周洛琛點點頭，一步步走近她。他沒拿公文包，一邊走一邊解開了西裝外套的紐扣，來到她身邊後便拉開外套把她裹了進去。
方旖難以置信地靠在他懷裡，根本忘記了反抗，她這邊暖了一會，他便脫掉外套半蹲下去幫她系在了腰間。男人寬大的外套足以裹住她修長纖細的美麗雙腿，她覺得好像沒那麼冷了。
周洛琛的目光在她的腿上行多停留了幾秒，手指似不經意、似有若無地在她腿上劃過，這個過程快得不可思，轉眼間他就站起了身，謹慎疏離地朝後退了一步，仿佛一切曖昧舉動都不曾發生，那麼客氣，那麼淡漠。
“先走一步。”他說完這四個字便回過身進了寫字樓，接過了保安遞來的公文包，進了通向地下停車場的電梯，半字不提送她回家的話。
若他剛剛抱她是有某些男女之間的想法，那現在就該乘勝追擊，送方旖回家。但他走得這麼干脆利落，任憑大雨阻礙女孩回家的路而毫不過問，實在讓方旖想不透他那個行為的意思。
方旖頭疼地揉揉額角，或許人家剛才只是單純地想給她暖一下，體現一下紳士風度吧。
一定是這樣的，否則她真的想不到別的可能，至少以她的邏輯解不出別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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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這天下了一整夜的暴雨，方旖的窗子被雨點打得辟裡啪啦響，後半夜雨稍稍小一點時她才勉強睡著。
幸好，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不然肯定會耽誤事。
不過，天還陰著，似乎還會再下一場。
方旖看了看手機，離約定的九點還有一個小時，她洗漱一下再化個淡妝，時間應該還夠吃個飯。
不過，天有不測風雲，可能是因為昨天雨下得太大了，今天小區裡停水又停電，別說是吃飯了，連洗漱都成問題。
方旖著急地在屋子裡找了半天才找到一瓶礦泉水，就著稀少的水簡單地洗了個臉刷了牙，飛似的上了妝，換了衣服就出門去了。
沒電沒水，飯就不吃了，當省錢吧。
現在是八點半多一點，和周洛琛約定的是九點鍾在小區門口見，他現在應該還沒過來，她去小區口等著，剛好免得他再開進來，小區裡髒亂差，說不定還積了水，給他看見太丟臉了。
但是，老天爺今天好像特別喜歡和方旖做對，但凡她想好的事，到了某個特定的時間段，都會出這樣那樣的意外。
當她步下樓梯走出單元樓時，就看見一輛黑色的雷克薩斯越野車停在門口，地面上的積水足以沒了腳踝，她如果就從台階上直接上車的話，剛好不用髒了鞋子。
方旖愣了一下，瞧著這價值不菲的豪車，心裡已經猜到是誰開來的。但當周洛琛從裡面俯身替她打開副駕駛的門時，她還是驚訝了一下。
半晌，她硬著頭皮說了一句：“周律師，您來這麼早呀。”
周洛琛淡淡道：“上車吧。”
方旖點點頭，踏上車後低聲道：“小區裡路太窄了，您給我打個電話多好，我到在小區門口等您。”
周洛琛沒說什麼，只是道：“系好安全帶，門沒關好，從新關一下。”
方旖連忙拉開車門又使勁關上，關車門的時候她看見樓裡走出個鄰居，人家看著她那眼神分明是在看被有錢人包養的二奶。
方旖有點尷尬，不自覺瞥了一眼周洛琛，周洛琛面上沒有絲毫表情，開車的姿勢非常優雅，安全帶勒在他黑色的西裝上，勾勒出一條自胸膛綿延到側腰的完美線條。
他很安靜，話很少，被鏡片遮擋的雙眸仿佛雨後的湖面，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方旖必須得承認，周洛琛是她從小到大見過的人裡最矜貴和完美的。他不但相貌英俊、才智出群，還存有一份幫助別人的善良心地。即便他面上難以接近了些，卻實在是個好人。
忽然，這個低調內斂的男人薄唇開合，說道：“後座上有早餐，拿過來吃吧。”
方旖一怔，下意識朝後座看去，那裡果然放著一個紙袋。
“這個……”她遲疑地看著他，他沒言語，只是抬手打開了車子裡的歌，轉開話題道，“港城市的排水系統做的不好，外面到處都是積水，所以開了這輛車子出來，方便些。”
越野車底盤高，走積水道確實比轎車方便，方旖點點頭，還沒搭話，就看他在等紅燈時轉身把早餐袋子拿過來遞給了她：“我吃過了，你吃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推辭就顯得矯情了，所以方旖接受了他的好意，低聲說了句：“謝謝周律師。”
周洛琛不置可否，靜靜地啟動車子，朝辛老太所住的賓館駛去。
而這時，他剛才打開的歌曲在車子安靜的空間裡緩緩流淌出來，是《我愛你》。
歌裡唱著：“多簡單，愛情，像剛做完的夢，清楚，模糊。”
不知怎的，方旖覺得有點怪怪的，她喝著粥悄悄睨向周洛琛，他正在開車的側臉在昏暗的光線下迷蒙不清，卻更增添了一份安靜的美感。
恍惚間，方旖覺得，陰天竟也如此的好。
慢慢吃完了早餐，車子仍沒到達目的地。太過靜謐的相處，讓流淌著慵懶歌聲的環境愈發曖昧。方旖實在無法忍受這種不上不下、水深火熱的心情，只好強迫自己主動開了口。
“這次的事能有周律師幫忙，一定可以圓滿解決。其實這都是我惹的禍，真的不好意思，下次我再也不給事務所添麻煩了。”方旖吐了口氣，柔柔地說了這些。
周洛琛將車子駛入彎道，側首快速地看了她一眼，不言語。
方旖忍不住歎息，周律師已經進化了，從選擇性沉默變成了閉口不言，大概是不喜歡她老是談論這個問題吧。
於是，她很上道地換了個話題：“要是我有周律師兩分的能干就好了，那樣壓力也肯定比現在小。”她笑笑，顯得十分窘迫。
周洛琛這次總算開了口，他的聲音像飄過人心尖的羽毛，明明沒有帶起一絲波瀾，卻惹得人心癢難耐。好聽兩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聲音，方旖特別特別希望他多說幾句話。
他說：“每個人都有壓力，你不去想它，它就不存在。”
方旖若有所思地望著他，他接著說道：“這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事，你只要這樣想就可以了。”
方旖了然，緩緩露出一個笑容，像陰天中唯一的光彩，仿佛下一秒她身後就會出現彩虹。
周洛琛把車停到賓館門口，沉靜地睨著她道：“像你這樣一無所有也並不完全是壞事，至少你沒有欲望。”
方旖本來因為笑而瞇起了眼帶著點疑惑看著他，好像不明白他為什麼跟她說這個。
他勾起嘴角，笑得斯文儒雅，安靜的氣質仿佛黑色的美麗寶石，閃爍著凜冽卻不刺骨的光。
“欲望是很可怕的東西，不帶走也不挽留，這才是……最難得的。”他輕輕地說完，便下了車繞到副駕駛給她開門，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想到要下去了。
方旖匆忙地下了車，雙腳落地時因為著急而不小心激起了水花，濺到了周洛琛的褲角上。
“對不起！”方旖急忙道歉，從口袋拿出手帕蹲下就要幫他擦。他躲了一下，但她伸手拽住了他的褲角，小心翼翼地幫他蹭掉了一些水花。他低頭凝視著她蹲著的身影，呼吸莫名一窒，僵硬地別開了頭。
片刻，方旖站起來道：“暫時只能這樣了，真不好意思，衣服很貴吧？要不我回去了幫您拿去干洗。”
周洛琛後退一步轉開身道：“不用了，走吧。”說罷，直接進了賓館。
方旖把手帕塞回口袋跟了上去，總覺得他在躲著她，她好像被他討厭了？希望這是她的錯覺。
進了賓館，兩人直達老人在的樓層，他們朝房間走的時候，恰巧碰上了正要下樓的老人，她已經穿上了干淨的衣服，衛生情況也好了許多，這恐怕都是周洛琛安排的。
“周律師！”老人看見周洛琛特別激動，“我、我正要下去等你。”
周洛琛道：“那我們走吧。”他轉身先一步離開，方旖思索了一下，拉住了老人的手，扶著她一起走。
老人對方旖有印象，看著她的目光特別喜愛，不停地摩挲她的手背。她們走進電梯後，這一幕就落在周洛琛眼裡。
他輕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忽然道：“方小姐，你幫我拿一下東西。”他把公文包遞給了她，“我系一下鞋帶。”
方旖沒來得及去看他的鞋帶狀況，全身心都在他的公文包上，生怕給他刮到蹭到，倆手都占著，所以沒法扶著老人了。
她拿好公文包後才低頭去看周洛琛的鞋帶，那時他已經系好了。
“謝謝。”他站起身謝過方旖，卻沒再拿回公文包，於是方旖就一直那麼拿著。
出了電梯上了車，三人一行便很快趕到了辛老太以前的住所，那是一幢建得很不錯的居民樓，他們住在七層，辛老太越靠近那裡，身子抖得就越厲害，周洛琛對此表現很冷漠，應該是見慣了這種事，方旖雖說也是苦過的人，會有點感同身受和惻隱之心，但她對此也沒辦法。
電梯到達七層後，周洛琛便走到了702住戶的門前，按下了門鈴。
老人聽見門鈴響，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穩住了身形。
隨著門鈴響聲落下，房門也被打開了，裡面是個約莫三十多歲的女人，她梳著頭發正在做面膜，瞧見周洛琛時愣了一下，很是疑惑。
不過，這疑惑很快就解開了，因為她見到了辛老太。
“是你？”女人看見辛老太後臉色立刻變得非常不耐煩，“你居然回來了，還帶著兩個人，想干嘛？”她看看周圍，似乎怕別人圍觀，見附近沒有人後匆忙說道，“趕緊走，別老來找事，還有你們倆，我勸你們也別亂管閒事，這事兒你們管不了！”
女人說完就要關門，周洛琛直接拉住房門把她推了進去，全程面無表情地踏進屋裡，頭也不回道：“進來，把門關上。”
這明顯對方旖和老人說的，那女人見此立刻尖叫了起來：“你干嘛！你這是私闖民宅！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周洛琛看向那女人，推了推眼鏡道：“真意外你還知道私闖民宅，看來你不是法盲。”他不屑與對方握手，只做了簡單的口頭自我介紹，“你好，我姓周，是辛老太太的律師。”
“律師？”那女人一怔，不可思議道，“她還有錢請律師？”她緩緩垂眸，“等等，你看著很眼熟，姓周？周什麼來著……”她冥思苦想半天，好像突然靈光了一樣，眼神吃驚地看向周洛琛，“是你！”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說這個詞，周洛琛似乎連看她一眼都嫌多余，薄唇開合道：“是由你打電話讓辛先生回來和我見個面，還是把這件不光彩的事鬧到法院去？”
聽到“法院”二字，那女人沉默了，過了一會才說：“我去洗個臉，一會我打電話喊他回來，你們坐客廳等著吧。”
方旖看到周洛琛望了一眼沙發卻沒落座，她想了想，從包裡拿出紙巾鋪到了沙發上，周洛琛見此，漆黑的眸子深邃地瞥了她一眼，她輕輕一笑，說：“坐嗎？”
周洛琛略有猶豫，但還是坐了下來，方旖和老人坐到了他的另一邊，因為沙發窄小的緣故，方旖挨得他很近，他可以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你用什麼牌子的香水？”他忽然這樣問她。
方旖一怔，道：“我不用香水的。”
“哦。”
細腰長腿，海藻般的長發，胸前好似燃著一團火，那香是……女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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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先生回來的並不快，他的現任妻子洗了臉之後換了身衣服來了客廳，雙臂環胸站在茶幾邊嘲諷地睨著辛老太。辛老太被她看得憤恨卻畏懼，好幾次張開嘴，都說不出一個字。
那女人看了辛老太一會，就去打量一直在安慰辛老太的方旖，表情嫌棄道：“我說這位小姐，你也是律師？”
方旖看了看她道：“不是。”
“那你跟著來干什麼？管閒事？”對方說話很不客氣。
周洛琛看向方旖，眼神深邃，似乎也想聽聽她會怎麼回答。
方旖面不改色道：“不算管閒事，但原因也挺無聊的，我就是想來看看，有錢敷面膜卻沒錢養老娘的女人長什麼樣。”
那女人聽了她的話立刻沉下了臉：“你什麼意思？我可不是她女兒。”
方旖冷笑道：“你該慶幸你的孩子還沒長到要娶妻生子的年紀，否則到時候你的兒媳婦跑來跟你說‘你可不是我媽’，你還不得氣死。”
那女人怒火中燒道：“小丫頭年紀不大嘴皮子挺厲害，這裡沒你的事，你現在立刻離開我家！”
方旖看了看辛老太道：“你家？房產證上寫你的是你的名字嗎？”
還別說，房產證上還真就沒她的名字，只有她老公一個人。她老公還不算太傻，沒有做到最後一步。
那女人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沖到方旖面前要跟她動手，周洛琛直接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扯到了一邊，她被他拉的撞到了茶幾邊沿，痛得尖叫起來。
“你干什麼！放開我！”那女人痛苦地說。
方旖沒料到對方這麼沉不住氣，看她那樣子好像傷得不輕，於是她急忙對周洛琛道：“周律師，她好像受傷了，你先放開她吧。”
周洛琛對她的話充耳不聞，拉著那女人走到一邊，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那人渾身一抖，惶恐地看著他，他望向方旖，泰然自若道：“坐回去，別管。”
那女人掙扎道：“你放開我，我又沒要怎麼樣，你欺負女人！”
周洛琛嘴角微勾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眼鏡片後的眸子彌漫著深刻的冷意，那女人見到他這副表情立刻嚇得不敢動了。
這時，門鈴響了起來，周洛琛睨了一眼房門，緩緩放開了女人的胳膊。
那女人一被放開便使勁揉著手腕，方旖注意到她掀開袖口時裡面有深深的血印子，她看著都覺得疼，可見周洛琛剛才用的力氣有多大。
方旖眼神復雜地看了周洛琛一眼，他沒理會她，只是對那女人道：“去開門。”
那女人已經被欺負得快哭了，聽見他這麼說立刻去開了門，等門外的男人一進來，她就撲進了他懷裡哭著道：“老公，老太太帶了兩個人來家裡欺負我，你看我的手腕！”
她把剛才被周洛琛攥得手腕給辛先生看，辛先生皺起眉，關上家門望向周洛琛，周洛琛閒適地站在一側，與現場的混亂比起來，他那股淡然勁讓人特想上去劃花他的臉。
辛先生低聲安慰了妻子幾句，又掃了一眼老母親，剛才看著妻子時眼中的溫存瞬間無影無蹤，刻薄冷漠地說了句：“你帶人去我公司找我還不夠，還來家裡鬧？”
辛老太淚流滿面道：“我是你媽！沒有我哪有你！說話要講講良心！”
辛先生冷哼一聲，打發妻子去臥室擦藥，扭頭對周洛琛道：“周律師，久仰大名，如雷貫耳。”
周洛琛像辛先生對待他母親那樣對待他，絲毫沒有要和他握手的意態。
辛先生面上有點掛不住，招呼了周洛琛坐下，目光停留在方旖身上：“這位是？”
方旖道：“我是霽安律師事務所的文秘。”
辛先生微微頷首：“讓您見笑了。”
方旖面無表情道：“辛先生也知道這種事會讓人見笑嗎？那為什麼還要做？”
辛先生對美女要比對帥哥客氣得多，甚至還帶著點笑意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在你看來或許是我不孝順，可你又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不孝？”
方旖一怔，慢慢望向辛老太，辛老太狀態很不好，暈眩地靠在沙發上，一個字都說不出。
做兒子的看見這一幕表情終於有了點松動，但他還是堅持道：“明和你們說吧，我爸和我媽很早就分居了，但沒辦離婚手續，所以家裡的房子還一直在我媽名下，一直耗到我爸去世。我爸去世後，她就要獨吞這套房子，我總不能吃啞巴虧吧？她當初拋下我們父子倆和別人去過，我爸還忍著不和她離婚，甚至房子都不改名字，這份情誼無價，足以支撐她過完後半輩子了。”
辛老太聽見兒子無情的話語，一口氣沒喘上來便開始翻白眼，辛先生見此，皺眉站了起來，似乎有些慌亂。周洛琛一直在冷漠旁觀，瞧見這一幕終於有了動作。
他站起身來到辛老太身邊，簡單幾個動作便讓差點憋過氣的辛老太恢復了，方旖驚訝地望向他，他視線始終都不落在她身上，她又想起之前的猜測，難道她真的做了什麼事讓他討厭了？
辛老太醒過來後就繼續抽泣，辛先生無語道：“你就知道哭哭哭，當初做了那種事的人是誰？現在後悔有什麼用！”
辛老太顫顫巍巍地朝兒子伸手，辛先生隱忍半晌，終於還是握住了。
“好，我退一步。”辛先生咬牙道，“你不能和我住在一起，但我每個月給你五百塊生活費，這總可以了吧？你一個老人家只算飯錢，這五百滿夠用了。”
辛老太望向周洛琛，周洛琛卻並不言語，她自己沉吟半晌，正要開口，就聽見臥室裡傳出一陣指責：“老公你說什麼呢？五百？給那麼多？你瘋了？”辛先生的妻子從屋裡出來，手腕已經上了藥，她怒視著丈夫道，“給她那麼多干什麼，一百還不行啊？”
方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額角插嘴道：“一百塊現在可以干什麼？就算一日三餐只花十塊錢也只能堅持十天，你一個月給她一百，你這是想餓死她吧？”
那女人望向方旖道：“關你什麼事？我和我男人說話，你插什麼嘴？再插嘴小心我……”她話還沒說，周洛琛便開了口，聲音冷漠低沉，像在克制著什麼。
“辛先生，五百塊不算多，但純生活應該也勉強夠用，可你考慮過你母親該住哪麼？”周洛琛開口後，那女人就不敢說話了，躲在辛先生背後畏畏縮縮。
辛先生漠然道：“我說過了，她住哪我管不了。”
周洛琛點點頭說：“哦，那我們法院見吧。”語畢，微揚下巴示意方旖離開。
方旖立刻便拉著老人要跟上去，而辛先生聽見“法院見”就變了臉色。他聽說過周洛琛，和這種律師在法院見，他會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而且恐怕他連律師都請不到，畢竟打這種小官司的律師誰有資本去跟和周洛琛作對？不想混了麼？
“等等，周律師！”辛先生叫住了周洛琛，道，“我在鄉下有間平房，她可以住在那。”
周洛琛看向辛老太，辛老太身體狀況很差，但還是勉強點了點頭，看得出來，她並不是真的想和兒子對簿公堂，之所以要找律師，也是因為真的快活不下去了。現在兒子肯讓步，她已經很滿足了。
周洛琛收到辛老太的回應後對辛先生說：“那我先回事務所了，稍後我會擬了協議派人給你送來。至於你母親，留在你這恐怕不安全，因為你太太是個潑婦。你還是安排好之後，去建國賓館接你母親到鄉下住吧。”說完話，周洛琛先一步出門，似乎拿定了辛先生不會拒絕。
辛先生的確無法拒絕，他看了一眼不成器的妻子，妻子還怒目望著周洛琛的背影，方旖將這對夫妻的相處看在眼裡，斷定他們無法長久。
這樣壓抑的家庭氣氛和刁鑽的妻子，遲早會以離婚收場。
帶著辛老太離開辛家後，周洛琛便又把她送回了賓館，載著方旖回事務所。
現在還不到中午下班時間，他們辦完了事自然要回去，好像也沒有去別處的理由。
回去的路上，車裡一直很安靜，之前周洛琛還會放音樂，這下連音樂都沒了，方旖真是尷尬極了。她好幾次想開口說些什麼，緩解一下氣氛，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因為周洛琛的表情很疏離，一副不願多言的樣子，她要是再吵就太不識相了。
在臨近紅燈時，車速依舊沒有要減的意思，這讓方旖有點著急。她眼睜睜看著車子就要越過停車線，張口想要提醒，但周洛琛及時察覺到了這個，猛踩了剎車，將車子勉強停在了停車線後。
這種急剎車，讓車裡的人因為慣性而朝前傾。周洛琛在第一時間橫出手臂擋在了方旖胸前，避免她撞到什麼。他感覺到有柔軟的東西壓到了他的手臂上，眼神不自覺一暗。
在方旖意識到什麼之前，周洛琛收回手帶著歉意說道：“不好意思，剛才在想事情，走神了。”
方旖搖搖頭說：“沒事，沒關系。”她慢慢低下頭，抬手拉住安全帶，按了按自己的襯衫領口。
她這樣的舉動，分明是剛才也感受到了她的胸口壓到了他手臂上，這下就算周洛琛肯和她交談，她也不好意思開口了。
在她看來，雖然他剛才的舉動是好意，可她還是非常不自在。
一路安靜地回到事務所，方旖先一步下車上樓，周洛琛去停了車後才上樓，兩人進事務所的時間隔了大概十分鍾，不算挨得太近。
但即便如此，在外和其他律師談論案子的邢肆看見這幕後，還是丟給周洛琛一個譏笑的眼神。
“周大狀回來了啊。”邢肆雙手抄進褲子口袋，靠在格子間邊對周洛琛道，“這都十一點了，再晚點就可以直接下班了，你帶著咱們的新文秘去哪裡忙什麼了？”
邢肆這話字面上看不出什麼不對勁，但他說話的語氣陰陽怪氣，分明就是暗指他和方旖有什麼不正當關系，搞得整個辦公室的人都看向了方旖。
方旖很不高興，他誤會她也就算了，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亂說話，這讓她以後怎麼和同事相處？
是以，周洛琛還沒回答，方旖便站起來道：“邢律師，我在何姐那請過假的，請假原因寫的很清楚，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去查。”
邢肆意外地回眸看向方旖：“怎麼，方小姐好像很不高興？”
方旖咬了咬唇道：“邢律師，我們之間可能有點誤會，我希望你能給我個機會解釋清楚，我不喜歡被人誤解，亂扣帽子。”
邢肆微微凝眸，視線在方旖和周洛琛之間來回流轉，這安靜持續了不過片刻，周洛琛便越過所有人進了辦公室，從頭到尾只輕輕地“呵”了一聲。
這是在嘲笑這一切很無聊吧？這的確非常無聊，方旖也這麼覺得。
明明是去做公事，到了邢肆嘴裡就變得那麼曖昧了，這算什麼？這人看著一副清心寡欲冷冷淡淡的模樣，可腦子裡怎麼淨想些齷齪事？
邢肆畢竟是個聰明人，還做了這麼久律師，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
所以，他收起了那副譏諷的模樣，對方旖道：“你說得對，有誤會還是解開的好，到我辦公室來一趟。”說罷，回辦公室去了。
方旖吐了口氣，放下背包整理了一下頭發就朝邢肆辦公室去了。她身後不遠處窗口的百葉窗晃動了一下，有個黑色的身影在百葉窗後一閃而過，是周洛琛，他剛剛站在那。
何晴見方旖進了邢肆辦公室後大家都還在圍觀，便低聲對她這個小部門的人道：“還看，不用干活啊？”
人們聽見她的話，都紛紛收回了視線繼續工作，可在MSN上，仍然在火爆地聊著這個話題。
其他坐大廳的律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這是自己惹不了的事，所以也都把注意力轉回到了電腦屏幕裡的案子資料上。
而在邢肆的辦公室裡，方旖站在辦公桌邊，與坐在辦公桌後靠著的邢肆面無表情的對峙著。
他們視線的交叉點，似乎彌漫著一種叫火藥味的東西。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1-29 10:03 PM 編輯
第八章
最先開口打破沉默的，自然是辦公室的主人邢肆。
他打量了方旖好一會才慢吞吞道：“你還生氣呢？”
方旖看看他說：“沒有，不敢生氣。”
邢肆聞言居然笑了一下，抬手比向椅子道：“坐下說吧。”
方旖點點頭，落座在辦公桌對面，動作拘謹地看著地面。
邢肆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過了一會才說：“你要跟我解釋什麼，現在可以說了，怎麼進來就不講話了，怕我？”
方旖嘴角抽了一下，心說我是挺怕你的，可也沒辦法，還是得說啊。
“是這樣的。”方旖正了正身形，認真誠懇道，“邢律師，可能我們的誤會是從上次吳先生來找您時產生的，那天吳先生的確對我說了讓我到他公司賺高薪的話，而我的確也是個很缺錢、事事都要靠自己的人。但邢律師，我雖然人很窮，可我的人格不窮。”
邢肆微微瞇起眼，靜靜地看著她示意她繼續說，她見此接著道：“其實那個時候就算你不替我出面，我也會拒絕他的，希望您不要再因為這件事覺得我……覺得我很……”她咬了咬唇，似乎覺得某些詞語說不出口，為難的樣子絕不是作假，邢肆看得出來。
他搖搖頭，拉開手臂靠到椅背上：“對不起。”他向她道歉，“為之前的誤解，也為剛才在外面說的話。”
方旖愣了一下，沒有料到他會這麼痛快就道歉，她抿了抿唇道：“邢律師不用給我道歉的，我們只要能解開誤會就好了。”
邢肆點點頭，沒有言語，方旖繼續道：“還有一件事。”
邢肆抬抬眉，細致的眉眼十分俊秀：“什麼事？”
方旖道：“我和周律師今早是去上次來事務所的老人家裡了，是公事，並不是您想的那樣。”
邢肆嘴角一翹冷笑了一下，但方旖可以感覺到他這個笑不是針對她的，她有點好奇地望著他，他沉吟片刻嚴肅地說：“方小姐，或許你沒有想過別的，但不代表和你一起的人沒想過。”
方旖疑惑地皺眉：“什麼意思？”
邢肆站起來傾身靠近她道：“意思很簡單，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你這麼年輕漂亮，剛步入社會，很容易成為一些壞人的目標，你要學會提防身邊的人，尤其是男人……男上司。”略頓，他意有所指道，“因為有的人看上去衣冠楚楚，可欲望比誰都大。”
方旖不傻，立刻把邢肆的話對號入座了，那個看上去衣冠楚楚，實際上欲望比誰都強烈的男上司，是說周律師嗎？
方旖下意識反駁道：“周律師不是那樣的人。”
邢肆嗤笑一聲坐回椅子上，拿起鋼筆轉了轉道：“反正話我放在這了，要不要謹慎點是你的事，我們之間的誤會解開了就好，你回去工作吧。”
方旖躊躇地站起來，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會，最終還是沒有再幫周洛琛解釋，轉身出去了。
邢肆看著她離開後關上的門，猶豫半晌，還是給何晴打了個電話，告訴了對方一個通知。
方旖從邢肆辦公室出來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想起邢肆的提醒，下意識回眸睨了一眼周洛琛辦公室的窗戶。很意外，辦公室的百葉窗開著，可以看見他在裡面忙碌的身影。他穿著白襯衣，彎腰在書櫃前找東西，找到後便離開了窗戶的視區，消失不見了。
方旖慢慢轉回頭，打開電腦准備開始工作，但何晴的到來讓她再次停了下來。
“方旖，你換一下位置吧，到陳助理那邊去。”何晴說的陳助理是邢肆的助理律師，就坐在邢肆辦公室不遠處。
方旖怔怔地問：“為什麼呀？”
何晴道：“邢律師說以後他的文件和瑣碎事都由你負責，你離得近點比較方便。”
方旖微微顰眉，有點遲疑，何晴見此笑道：“怎麼好像還不太願意呀，這是好事啊，說明你的試用期肯定可以通過了，而且還是升職呢，薪水會漲哦。”
提到薪水會漲，方旖心裡也有點高興，她摸摸臉道：“麻煩你了何姐，才沒來多久就這麼多事。”
何晴彎唇一笑，拍拍她的肩膀回座位了。
方旖看看那邊的陳助理，他正在給她收拾地方，他旁邊的位置以前是空著的，因為邢肆沒有安排專門負責他瑣碎事的文秘，現在有她了，陳助理就幫她打掃了一下。
方旖把頭發掃到背後便開始收拾東西，並沒注意到她的行動都被站在窗邊的周洛琛盡收眼底。他手裡拿著本書，自頭到尾都沒翻過頁，等方旖收好了要轉身離開時，他便迅速離開了窗邊，回到了座位上。
他靠在椅背上思索了一下，拿起電話撥給了邢肆，邢肆早就料到他會打電話過來，老神在在地接了電話道：“比我預料的晚了幾分鍾，定力不錯啊。”
周洛琛聲音沉澈道：“你這麼做是想保護她？”
邢肆坦白道：“對，她是個不錯的女孩，沒上你的當，也沒像小蕾那樣迷上你，還有救，我得護著點，你有意見嗎？”
周洛琛沉默了一會，淡淡地說：“我知道你一直因為傅蕾的事記恨我，不過邢肆，你怎麼就認定一定是我的錯？”
邢肆冷聲道：“傅蕾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她能把你這種人精怎麼樣？不是你的錯難道還是她的錯？”
周洛琛似乎笑了一聲，接下來說的話好像針一樣，全部戳在邢肆的心口：“邢肆，你喜歡傅蕾並不代表別的男人就必須得喜歡她，我沒有把她怎麼樣，只是坦白告訴了她我不喜歡她，我只跟你解釋這一次，信不信由你。”說罷，他直接掛了電話，繼續工作。
邢肆看著忙音的電話，緊抿薄唇陷入沉思。他額頭青筋直跳，兩個念頭在腦海中打架，頭疼得快要炸開了。
辦公室外，林姿看見方旖搬走了，便發了郵件詢問周洛琛她是不是可以搬回去。周洛琛看見郵件後隨手回復了她，所以辦公室外的人們沒多久就看見林姿高興地收拾東西又搬了回去。
方旖心裡本來還因為邢肆的話對周洛琛有點猜疑，但看見林姿這麼高興地搬了回去，又覺得邢肆可能是對周律師有誤解。
畢竟如果周律師是他說的那種人，林姿那麼漂亮能干的女孩，干嘛還那麼上趕著往那送呢？
說不清怎麼回事，方旖心裡有點失落，好像被人家搶了東西似的。但明明那個位置之前就是林姿的，是她的到來讓林姿失去了那個位置，怎麼好像她自己才是該坐在那裡的人呢？
算了，這幾天整天糊裡糊塗的，都沒怎麼做事，現在既然可以升職，那就好好干活吧，不要想那些窮人想不起的事情了。
方旖在心裡這樣告訴著自己，終於靜下心來繼續工作。而前陣子一直暗潮洶湧的霽安律師事務所此後仿佛雲雨皆過，平靜得不可思議。
直到嚴肅凱旋而歸，才打破了這份平靜。
嚴肅之前答應過，等他贏了大案子回來時會給事務所每個人帶禮物，他履行了這份諾言，帶著整整一箱子的東西回來了，箱子由保安搬上來，保安還拿了數額不小的“小費”。
“嚴律師您回來啦！”前台最先看見他，激動地站起來道，“我們都盼著您回來呢！”
嚴肅穿著身阿瑪尼深藍色格子西裝，手提公文包，領口系著領結，身上散發著一種濃濃的倫敦老牌貴族氣質：“是盼著我的禮物吧？”他朝後揚了揚下巴，“喊個男的出來弄進去分了吧。”
前台立刻跑進去叫男同事，尹哲彥抬頭望了前台一眼，冷淡地垂下頭繼續工作，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一眼。前台已經習慣了，跟在周律師身邊的人都比別人高傲一點，這是慣例。坐在方旖身邊的陳助理倒是很積極，麻利地上去幫忙拉箱子，讓大家挑禮物。
方旖看著大家一起湧到箱子旁邊，便靠在椅背上感興趣地看著，但卻沒有想去拿禮物的意向。
嚴肅進來的時候看見除了周洛琛的人外還有個人坐在椅子上沒動，瞇眼打量了一下，笑了。
“新來的？”他站在人群外靠近方旖位置的地方溫和地問。
方旖忙站起身鞠了個躬：“嚴律師好，我是新來的文秘，我叫方旖。”
嚴肅道：“別緊張，我就是隨便問問，怎麼不去拿禮物？”
方旖低聲道：“我是新來的，沒有我的份吧……”
嚴肅挑了一下眉，思索片刻，打開公文包從裡面拿著一個精致的小盒子：“便宜你了，本來打算給我表妹的，給你吧。”
方旖看著那個盒子驚訝道：“這怎麼行。”她連連推辭，“嚴律師您快拿回去吧，不用給我的。”
嚴肅道：“我答應過的事絕不會食言，說每個人都有禮物就每個人都會有，你這是要我言而無信麼？不用擔心，我給表妹帶了很多禮物，這條項鏈只是其中一件，也不算貴重，別嫌棄。”
方旖眼角落下一道黑線，不知該如何是好，何晴拿了禮物回來瞧見這一幕，攬住方旖的肩膀說：“沒事，收下吧，嚴律師沒少辦這事，之前陳助理還是新人的時候也收過。”
何晴這麼說，方旖就放心了，不再推辭禮物收了下來，心裡十分感激。
嚴肅見她收下了，就望向周洛琛的辦公室，隨口問道：“周律師在嗎？”
何晴道：“在的，一直在忙。”
嚴肅微微頷首道：“打電話到新世嘉定個包間，晚上一起去好好慶祝一下，一個都不能少，你安排好了。”
何晴已經習慣了安排這種事，立馬應了下來，嚴肅聽見後便頭也不回地朝周洛琛辦公室的方向去了，方旖看著他的背影好奇地問何晴：“何姐，晚上要聚餐嗎？”
“嗯，你今晚下班別走了，大伙一起去。”何晴道，“一條龍哦，吃完了還會去唱歌，嚴律師慷慨著呢，你有口福了。”
方旖想起自己那個小區，有點擔心太晚回去沒車，不過何晴沒給她拒絕的機會，說完話就走了。方旖猶豫片刻，還是決定一起去，因為她不想讓自己顯得不合群。
只是，她沒想到，今晚的聚餐，會讓好一陣沒和周洛琛有交集的她再次和他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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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嘉離事務所所在的寫字樓不算近，不過事務所大部分員工都有車，有車的載著沒車的同事，拼一拼很順利地就全員到達了新世嘉國際娛樂中心。
這裡是港城市最大的娛樂中心，停車場的車輛來來去去絡繹不絕，方旖從何晴的車上下來，捋了捋頭發，一轉頭便看見林姿和尹哲彥從周洛琛的車上下來，三人一起有說有笑的過來了。
周洛琛真的很英俊，尹哲彥已經算是很瀟灑的男人，但跟周洛琛站在一起硬生生給襯成了清秀。
他走路的姿勢，抬手看表那一瞬間的垂眸，以及側耳傾聽林姿講話時安靜溫和的氣質，都讓人不捨得移開眼睛。
似乎察覺到來自這邊的注視，周洛琛微微蹙眉望了過來，在看到是方旖時，他舒展眉峰，勾了一下唇，露出溫柔和煦的笑容，那一剎，雪霽雲開。
方旖謹慎地朝他點頭示意，隨後便收回視線跟何晴一起進了電梯。盡管她心裡因為那個驚艷的笑容而激蕩著，面上卻努力保持著平靜。
她不自覺抓緊了衣袖，抬眼望著站在電梯外的周洛琛，林姿和尹哲彥站在他身邊，他看了看電梯裡的人數，沒有進來。
“你們先上去。”他這樣說道。
林姿附和道：“是呀何姐，人太多了，你們先上去吧，我們坐下一班。”
何晴笑道：“好勒，那上面見吧。”說罷，便關了電梯門。
方旖站在何晴背後看著電梯門緩緩關上，注視著周洛琛的身影在門後一點點消失不見，忽然感慨萬千。
他不是小孩子，對自己心裡的感覺很清楚。她知道自己欣賞周洛琛，但她也知道，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會有個讓自己無限期許的人，但這個人永遠不會出現在自己的明天裡。
這就好像一個偶像，雖然覺得很好，卻絕對沒有非分之想，不管他談戀愛或者結婚生子，心情都不會有太大的心情，即便對方結婚後離婚，也不會感到高興，最多只會為他歎息一聲，因為彼此心裡都明白，這個人就算離了婚，也不會是自己的。
方旖雖初入職場，但因為工作的地方是律師事務所，工作的內容又是每天接待很多不同的人，所以眼界也在越來越寬。在她目前遇到的人裡，周洛琛、邢肆、嚴肅，甚至包括何晴，都是讓她很佩服的人，她欣賞他們，或許欣賞的程度各不相同，但她會將這種欣賞變成自己進步的動力，早日讓自己也成為可以令別人欣賞的人，而不是讓這種欣賞迷失了心，胡思亂想。
在方旖思索的間隙，電梯早就到了包間的樓層。何晴帶著大家來到這一層一間很大的圓廳裡，裡面擺著三張奢華的桌子，桌上已經上了涼菜。
在就餐區外，設有寬敞的舞池以及高出一部分的舞台，舞台後面是很大的背景牆，上面在播放一首歌的MV，舞台邊緣位置有點歌台，點歌台旁邊有張非常精致華貴的椅子，嚴肅進來之後直接坐到了那裡。
“大伙兒都各就各位吧，我先來點首歌。”嚴肅呆在房間裡還帶著墨鏡，稍微有點裝酷的嫌疑，他本人的性格和他的名字有那麼點不符，他其實一點都不嚴肅，比周洛琛和邢肆都要好相處，大家也願意和他打交道。
“嚴律師，你給我來首什麼開場歌啊？”邢肆的助理律師陳君瑜笑著問。
方旖坐在何晴邊上看著他們倆，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微笑著，或許是因為今天可以免費地好好玩一場，大家相處的氣氛都很融洽，這樣真好。
嚴肅勾著嘴角道：“今天雖然是我做東，但這第一首歌我可不單獨唱。”他轉頭，想看看周洛琛他們來了沒，誰知剛扭過臉墨鏡就被人摘下來丟到了一邊，他一看，是邢肆。
邢肆穿著件駝色的針織毛衣，裡面套著件白襯衣，難得的休閒裝扮。他看著嚴肅的目光略帶調侃：“在屋裡還戴墨鏡，是怕大家知道你眼睛小嗎？”
嚴肅輕輕給了他一拳，這是兄弟間友好地打招呼方式，他笑著道：“洛琛呢，過來沒？”
提到周洛琛，邢肆的表情變得不太好看，他冷淡道：“後面呢。”
他話音剛落，周洛琛便進了房間，身邊是他的直屬下屬，林姿和尹哲彥。
尹哲彥在和林姿說什麼，林姿聽得很認真，估計是工作上的事。周洛琛則直接朝嚴肅那邊去了，他是現場唯一西裝革履的人，連平日裡注重規矩的邢肆都換了休閒裝扮，他卻依然穿著嚴謹的黑西裝，這種“另類”大概讓嚴肅覺得不滿，等他走到他面前時，他就直接把他的西裝外套給扒了下來。
周洛琛看著嚴肅手裡屬於他的外套，美玉般白皙溫潤的臉上露出妥協的笑容，他這個笑容被光線照得熠熠生輝，吸引了不少人的注視，其中也包括方旖。
邢肆很敏感地看向方旖，瞧見方旖在看周洛琛後，直接開口道：“有的人啊，假裝出來的笑容很會騙人，但其實他的心裡就跟垃圾場沒兩樣。”
垃圾場，真是直白又低廉的三個字，廢墟都要比它強，邢肆用它，可見他對他要羞辱的人有多討厭。
大家都聽得出來他在說誰，但都裝著傻，而當事人也沒說什麼，依舊斯斯文文地笑著，唯一的回應只是起身離開，坐到了就餐區最裡面的位置。
邢肆的話讓現場氣氛凝滯了幾秒，但周洛琛落座後便又恢復了熱鬧。
嚴肅放棄了點歌，先安排了服務生上菜，起身坐到了周洛琛旁邊，和大家一起吃飯。
吃飯的過程還算和諧，普通律師們和事務所的三大巨頭坐在一起，方旖他們整個後勤部和人事部坐在一起，溫娜和何晴分別在她兩邊。剩下的最後一張桌子，坐的是助理律師們。
因為彼此都是熟悉的同事，吃起飯也沒什麼見外，方旖也覺得舒服，全程都面帶微笑。
不過，酒過三巡，就餐就要結束時，林姿卻好像終於忍不住了似的，開口和方旖搭了話：“來，方旖，咱倆干一杯。”
她的行為讓這一桌安靜下來，她雖然只負責周洛琛的事，但也歸何晴這個部門，所以跟他們坐在一桌。她剛剛一直都沒為難方旖，這會兒都快吃完了才這麼說，不知意欲何為。
方旖沒怎麼遲疑，拿起杯子道：“我不會喝酒，以茶代酒行嗎？”
林姿笑著搖頭：“不會喝就只喝這一杯吧，喝完了我們就冰釋前嫌，你總不會這個面子都不給我吧？”
方旖皺皺眉，看著大家望著她的面孔，有些為難。但林姿話放在這，她也不好說什麼。她想著，念書時也和邱瑩瑩一起嘗過點啤酒，倒也不算一杯倒，應該沒事。
事實證明，一杯酒下肚，方旖也沒覺得太難受，頭腦依舊清明。她落了座，看到林姿意味深長的笑臉，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過了一會，林姿又說話了，還是針對她：“方旖，我早就想問你了，你怎麼老是只穿一套衣服啊？”她說這話時聲音特別大，雖然其他兩桌也在交談，可她的聲音依舊響過了他們，大家都順著她的聲音看了過來，方旖頓時紅透了臉。
邢肆見此一幕，直接端起酒杯走到了他們桌子邊，道：“怎麼你們的酒都沒喝多少？來，我敬大家一杯，每個人都得喝。”說罷，他不容拒絕地直接干了他杯裡的酒。
方旖舒了口氣，端起了茶杯打算蒙混過關，但意外的是，不知誰把她茶杯裡的茶換成了酒，因為顏色差不多，她情急之下居然沒發覺，就那麼喝了一大口。
又是一半杯酒下肚，方旖皺起了眉，覺得稍微有點迷糊。
而在這時，大家的飯也都吃完了，開始唱歌了。
何晴拉著方旖朝舞池那邊的沙發走去，大家分別落座後，基本都挨得很親密，只有周洛琛不一樣。他單獨坐在一側的沙發上，他的兩個私人下屬坐在他旁邊，他們和周圍仿佛兩個團體。
方旖看了他們一眼，視線在林姿身上多停留了幾秒，隱約可以猜到是她身邊的誰和林姿關系好，所以趁她和林姿干杯的時候換了她的茶。這個人應該不是何晴，那就只能是溫娜了。
溫娜是當初面試她的人，她以前對她印象不錯的，此刻卻無法再對她抱有感激之心了。
最先點歌的人是嚴肅，他拉起孤零零坐著的周洛琛，又拽過來一臉冷漠的邢肆，合唱了一首他點的《友情歲月》。
原以為，在邢肆那一臉不願意和周洛琛不斷推辭的情況下，這首講兄弟情的歌他們三個應該是唱不起來的。
可奇怪的是，他們三個都按句分開唱了，配合得也很默契，唱得也非常好聽，作為聽眾的人們完全感覺不到任何別扭。
想來，不管面上誰和誰再怎麼不對付，周洛琛、嚴肅和邢肆這三個人，從當年在學校到現在合伙開辦了事務所，從頭到尾在心裡一直都是把彼此當成好兄弟的。
這首很熱血的歌唱完，邢肆看著周洛琛的眼神也不再像以前那麼排斥。他舒了口氣，拿起酒杯和對方干了一杯，兩人都一飲而盡。
這一幕在方旖眼中漸漸模糊，因為她感覺惡心想吐，難喝的酒液混著食物幾乎就要湧出她的唇齒，她捂著嘴跑出了包間，抓住路過的服務小姐詢問了洗手間的位置便悶頭跑到那裡，看到“洗手間”三個字就進了屋，鑽進小隔間裡吐了起來。
方旖這下算明白了，她的酒量只有一杯，喝了一杯多就得吐，以後她肯定滴酒不沾。
好不容易吐完了，方旖扶著門走出來，想到洗手台那洗漱一下，可誰知一抬眼卻見到了讓她永生難忘的一幕。
周洛琛站在洗手台邊，行雲流水地把襯衣塞進褲子裡，拉上褲子拉鏈，系上皮帶，隨後洗手、用手帕擦干，慢條斯理地轉回身，這就瞧見了方旖。
見到她，他立刻瞇起了眼，眉宇間黛色萬千：“方小姐？你怎麼會在男洗手間？”
方旖渾身一震，腦子瞬間清醒，這話的意思難道是說……她剛剛太難受沒注意，進錯洗手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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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洛琛自然看出了方旖的尷尬，他肯定不想一個小姑娘為難，很快便收回視線，語氣隨意地給她解圍：“出去吧，這會這裡沒人。”說罷，先一步朝外走。
方旖慌忙跟上，走在他身後看著他挺拔高大的背影，猶豫半晌還是說了句：“周律師，謝謝了，你也來上洗手間？”
周洛琛沒有回頭，話語從前方飄來，語氣慢條斯理：“沒有，我只是來整理一下衣服。”
雖然他看不見，但方旖還是點了點頭。她沉默了一會，不知該說點什麼，他們走的路上遇見不少人，都是朝洗手間方向去的，她該慶幸幸好不是她在時去的嗎？但是……這會兒附近這麼多人要上洗手間，好像說好了似的，那剛才為什麼沒人進去？
方旖皺起了眉，不自覺望向周洛琛，難不成他在洗手台那聽見了隔間裡有女人在吐，所以故意讓外面的人先別進去，免得她難堪？這很有可能的，當然也有另外一種可能，是他見到她進去了，所以幫她擋了一下人，之所以沒說出來是不想她尷尬。
當然還有最後一種可能，那就是這一切都是巧合。
身後的人因為沉思而沉默，走在前頭的周洛琛難得主動開了口：“林姿今天為難你了吧。”他輕聲說。
聽到這話，方旖腦子裡剛才胡思亂想的東西瞬間沒有了，她遲疑了一會，還是決定沉默。不否認也不承認，既可以讓周洛琛知道事實，也避免了讓自己擔上打小報告的嫌疑。
周洛琛似乎也料到了她會沉默，沒指望她吭聲，直接道：“她的個性確實有點問題，你別放在心上，我會找她談。”
方旖神色一凝，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忽然就冒出一句：“你在向我替她解釋？”
周洛琛腳步頓了一下，單手抄兜停下不走了。
他轉過頭來，微瞇著眼看方旖，低低沉沉地說了句：“不，我在擔心你。”
一簇小火苗從心底竄了出來，直燒得她臉紅心跳，匆匆忙忙地低下頭避開了與他對視。
周洛琛見她害羞，微揚嘴角斯文地笑了笑，回過頭去轉開話題：“今晚玩得開心麼？”
方旖巴不得趕緊換個話題，於是很積極地說：“很開心，大部分同事都很好的，和大家一起做事可以學到很多，待遇雖然不能和律師們比，但已經非常好了。”
周洛琛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小休息區，那裡站著兩個人正要離開：“過去坐會兒吧，包間裡都在抽煙，聞二手煙對身體不好。”
方旖找不到理由拒絕，順從地跟他一起走到休息區面對面坐了下來。
周洛琛雙腿疊起，靠在沙發背上微閉著眼揉額角，白襯衣的紐扣岌岌可危地系在他胸膛，可以隱隱看到那層薄薄的襯衣下是何等優美的線條。方旖耳根發燙地移開視線，保持著沉默。
周洛琛安靜了一會，慢慢開口說道：“你剛才說起律師的待遇好，其實不一定的。”
方旖疑惑地望向他，一臉求知欲。
周洛琛解開了襯衣領口的紐扣，竟然旁若無人地和她聊了起來。
“律師很難熬出頭，大家看到的只是光鮮面。”周洛琛眼神深邃地望著她，“並不是念完法律出來就可以做律師，還要參加司法考試。過了司法考試也不代表別人就會找你打官司，畢竟通過了考試只能說明你對法律很了解，不代表你對這個行業了解。”
他薄唇開合，聲音微微沙啞：“剛剛入行時，沒有官司可打的，每個月基本都沒什麼收入，跟在大律師身邊做助理律師還會有點錢拿，可以到法庭去旁聽，學一些書本上沒有的東西。但很多大律師不會真的什麼都教你，因為一旦把你教好了，他們就多一個對手。”
方旖皺著眉說：“……原來這一行也這麼難。”
“三百六十行，沒有一行是不難的。”周洛琛笑了，英俊白皙的臉上掛著笑的模樣真的很好看很好看，“就算是保潔員，也有他難的地方。拿霽安的那些律師助理舉例子，在這種大城市，他們要養車養房，幾乎每個月都入不敷出。”
方旖詫異地瞪大眼，似乎不相信，周洛琛柔聲道：“在辦公室裡他們似乎比你們地位高那麼一點，但賺的其實跟你們差不多，有的甚至不如你們多。”他提起了別的地方，“換個地區，說說首都吧，那裡的助理律師，有的一個月只能賺到一千。”
方旖有點不敢相信：“在那種地方，一個月只有一千要怎麼生活啊？”
周洛琛整理著衣袖，動作優雅斯文：“不管做什麼，一開始都會很難。”他的食指緩緩撫上嘴唇，視線從定在方旖白皙的頸項上，目不轉睛地看著。
方旖總覺得，周洛琛不是單純地在跟她說律師其實並不好當。尤其是他這句“不管做什麼，一開始都會很難”。不知是不是她自作多情，她老覺得，周洛琛是為林姿對她說的那句“你怎麼老是穿一套衣服”而安慰正處於“一開始會很難”階段的她。
方旖對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恥，默默地垂下頭不再言語。
周洛琛見此，慢慢把話題拉到自己身上：“邢肆說我的心像垃圾場，可有多少人能一直不變？想要翻身，就得逼自己脫胎換骨。一直在底層求生存，爬不上去的才是真廢物。”
說來也對，律師做到周洛琛這樣，已經算是一個境界了。但他不是一畢業就站在這個位置的，他要走上這個位置，需要經歷很多磨難，怎麼可能一直保持初心不變？
方旖想開口表達一下對他的理解，算是“安慰”一下他，可他緊接著就說：“不過他說得也有道理，他和我走同樣的路，但他還是那樣，我卻變成這樣，說來也算是什麼樣的人，就有什麼樣的結果了。”他說完便站起身，垂眸道，“回去吧，不早了。”
方旖看著他離開的身影，心情復雜地跟了上去。他們一前一後回到包間時，裡面的人正在唱歌，拿著話筒的人是林姿。
林姿瞧見周洛琛回來先是一喜，接著看見後面跟著的方旖，頓時臉就臭了。
她不唱了，直接走到方旖面前，笑得很惡劣：“方旖，你也來一首吧。”她把話筒遞給她。
方旖是聽見林姿剛才唱歌的聲音了的，很好聽，比原唱都要悅耳幾分，她剛唱完就讓她唱，無非就是想和她比一比。
方旖冷淡道：“不了，我五音不全。”
林姿堅持道：“大家都看著呢，這麼不給我面子，那以後咱們可沒辦法相處了。”
方旖微微瞇眼，看了她一會，忽然笑了，接過話筒道：“好，那為了咱們能好好相處，我就獻丑吧。”
美女唱歌，男人們自然非常歡迎，巴掌拍得啪啪響，女的們則表情各不相同。
林姿下了舞台，坐到溫娜身邊，等著看方旖鬧笑話，可意外的是，等音樂響起來，她開始唱的時候，林姿就意識到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方旖根本不像她說的那樣五音不全，反而唱得很好聽，溫柔的歌聲配上動聽的音樂，把剛剛唱了一首英文歌自認為很洋氣的林姿弄得很難堪。
方旖唱的歌裡有句歌詞是“言語從來沒能將我的情意表達千萬分之一”，這真是戳中了現場很多人。美人唱歌，還唱得那麼好聽，可不就是“言語從來沒能將我的情意表達千萬分之一”嗎？
周洛琛坐在黑暗處，身邊是嚴肅。他看了一眼嚴肅手裡夾著的煙，忽然覺得煙味也沒那麼難聞了。
這首歌成了當晚最後一首，方旖唱完之後，大家便決定回家了。
因為很多人都喝了酒，所以沒喝酒的幾個人便分別開車送人回家。尹哲彥自然負責送周洛琛和林姿，但當他載著他們要走時，周洛琛卻發話了。
周洛琛打開車窗，對站在何晴邊上的方旖道：“你也上來吧。”
方旖看看自己周圍，確定他說的是自己後，正要開口，就感覺胳膊被人拉住了。
她不解地看去，拉她的人是邢肆。邢肆把方旖拉到自己身邊，對坐在車裡的周洛琛道：“不用了，你們那太擠了，她和何晴跟我走。”說罷，便把方旖和何晴拉走了。
方旖回頭望著周洛琛，周洛琛白生生的臉在黑色的車子裡顯得非常明顯。他坐在那裡，氣質依舊斯斯文文安安靜靜，可那雙被眼鏡片遮擋著的修長的眸子裡，卻翻湧著別人看不懂的潮。
到了邢肆車上，開車的是陳君瑜，邢肆似乎對方旖很不滿，一上車就道：“我告訴過你什麼，你怎麼不長記性？”
方旖想起他對自己的“提示”，認真道：“我記得的，邢律師別擔心。”
邢肆冷笑一聲，斜睨著她道：“記得？違心話！到底還是女人，個個都一樣。壞人有時並不長著壞人臉，謙和大方彬彬有禮的壞人才最可怕，自己想想吧。”說罷，他直接轉開頭閉目養神，似乎對方旖很無語。
方旖無奈地朝何晴笑了笑，何晴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也閉上眼睛休息了。
整輛車上，睜著眼的只有方旖和陳君瑜。方旖望了一會車窗外，忽然瞧見周洛琛的車從一旁駛過。
開車的是尹哲彥，周洛琛坐在後車座，那邊的窗戶開著，她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他靠在椅背上皺眉休憩的樣子。
停車場昏暗的燈光灑在他臉上，他整個人忽明忽暗，像停滯在輸入框裡的光標。只是，這個輸入框，似乎開在她心裡，他每閃一下，她的心就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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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旖這天晚上睡得很不踏實，做了好久的夢，一大早起來不但沒覺得神清氣爽，反而更累了。
她拖著疲憊的身子洗臉刷牙去上班，到單位後得到一個不錯的消息，發薪水了。
這個薪水，其實只針對他們這些固定文職部門以及授薪律師，提成律師和助理律師都靠辦案拿提成，不和他們一起發。
方旖興沖沖地去網銀查了一下薪水數額，發現似乎多了不少。很奇怪，難道是獎金？可她才剛剛上班沒多久，也沒什麼突出業績，哪來的獎金？
帶著這種疑問，方旖起身走到了何晴的辦公桌邊，俯下身小聲問：“何姐，問你個事啊。”
何晴頭也不抬道：“什麼事啊？”
方旖看了看周圍，湊近她耳邊道：“我剛才查了一下工資卡，好像發多了？”
何晴勾起嘴角笑了，抬起手捏了一下她的耳朵：“你這丫頭，給你發多了還惶恐不安地來問我？小事情，多出來的是事務所給的補助。”
“補助？”方旖愣了一下，“沒聽說還有補助啊。”
何晴道：“這個月新出條的福利，據財務部的同事說，這是周律師定的。”
周洛琛？方旖一下子有點茫然，何晴看了她一會，意有所指地將視線在她身上的衣服上掃了掃，然後給她一個“明白了吧？”的眼神。
方旖深吸一口站直身子，慎重地點了點頭。
這要是還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
說是給大家的補助，具體補助什麼，何晴的眼神已經告訴她了，是衣服。
方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低頭看看自己的套裝，頭疼地揉了揉額角，不知道心裡是慚愧和自卑多一點，還是對周洛琛的復雜情感多一點。
她心事重重地做著分內的工作，接待了好幾個委托人，可直到快晌午的時候，也沒見到周洛琛來上班。事實上，不僅他本人沒來，他的兩個下屬林姿和尹哲彥也沒來。
方旖有點擔心，昨天他們三個是一起離開的，現在都沒來，難道是昨晚開車出問題了？
因為實在不放心，也沒人可問，回到座位上的方旖就朝身邊的陳君瑜打聽了一下：“陳助理，你知道周律師他們三個為什麼沒來上班嗎？”
陳君瑜從電腦裡抬起頭，嘴角帶笑道：“誰知道呢？有可能是去3p了吧？”
方旖聞言頓時變了臉色，剛好嚴肅從邢肆辦公室出來經過這裡聽見了這句話，直接捶了一下陳君瑜的後背，皺著眉道：“我看你是老毛病又犯了，胡說什麼呢？周律師帶著兩個下屬去國外辦案子了，沒准兒什麼時候回來，你別老在這給他招黑。”
陳君瑜看見嚴肅瞬間正經起來，充滿歉意道：“抱歉啊嚴律師，我就是開個玩笑。”
嚴肅瞥了他一眼，臉色不善，這把陳君瑜嚇得夠嗆，匆忙收拾了東西說去給邢肆送文件，借機溜走了。
他走了之後，嚴肅便似不經意地詢問方旖：“方旖，你找周律師有事嗎？”
方旖忙道：“沒事沒事，就是問問，昨晚看他們三個一起走的，今天都沒來上班，擔心是出了什麼事，沒別的意思……”
看她努力解釋的模樣，嚴肅抿唇笑了笑：“我就隨便問問，你不用那麼緊張，我又不會覺得你看上洛琛了，你怕什麼？”
方旖怔了怔，“看上洛琛”四個字讓她嘴角有點僵硬，勉強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嚴肅拍拍她的肩膀，離開這裡回辦公室工作了。方旖看著那條走廊的盡頭，又回眸望了望周洛琛緊閉著門的辦公室，悵然地歎了口氣。
對於周洛琛去出差這件事，最高興的就屬邢肆了，因為他不用再分心看著方旖，擔心她陷進周洛琛的“圈套”，落得個和傅蕾一樣的下場。
周洛琛出差這幾天，邢肆一直都很忙，即便和方旖有交際，也只是公事，從不多說一句話，冷淡疏離，哪有半點之前那種操心的感覺？
方旖也樂得輕松，全身心地工作了幾天，在一天晚上看手機新聞時，發現周洛琛出差的地方正在刮台風，配圖看著挺嚴重的，她不自覺拿出了手機，等反應過來時已經選擇了周洛琛的名字，打算給對方發短信。
她有點怔然，關懷叮嚀的話按了出來，卻沒有立場發出去。
算了。
方旖收起手機壓到枕頭下，閉上眼睛催眠自己，可過了好久還是睡不著。
她無奈地坐起來，有些煩躁地把手機從枕頭底下拿出來，一鼓作氣地發了個短信過去，這才算踏實了。
發補助的事是周洛琛提出來的，他的目的連何晴都能看得出來，方旖也不能裝傻。他這麼做算是變相幫助了她，她回以關心也是禮尚往來，糾結猶豫反而顯得她想多了，發就發了。
方旖發的短信內容很簡單，就表達了一下對台風天氣的擔心，預祝了一下他打贏官司，沒什麼好曖昧的言詞，她自己看了一下，覺得很正經，滿意地把手機收了起來。
至於回信，她壓根就沒想過會收到對方的回信，先不說因為時差問題這會兒周洛琛不知道在干什麼呢，就說這內容，恐怕有的是人給他發，他要是回的話，得耽誤好長時間呢。
反正發完了短信，方旖心裡是安生了，躺下之後沒多久就睡著了。而就在她睡著之後，放在床頭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上面安靜地躺著周洛琛的回信，他說：謝謝。
周洛琛回到事務所時已經是半個月後，這天方旖照常做著工作，事務所忽然來了位找邢肆的女士，說是和邢肆約好的。前台打電話告訴了邢肆這件事，邢肆竟然親自出去迎接了。
遠遠的，方旖看見邢肆難得臉上帶笑地和一個穿著紅色貼身連衣裙的女孩走了進來，那女孩應該比她大幾歲，長得非常漂亮，一頭長及腰際的亞麻色卷發嫵媚動人，與邢肆交談時一顰一笑都溫柔如水。
邢肆直接把她帶進了辦公室，由此看來，她應該不是委托人，是朋友吧。
方旖收回視線繼續打文件，但邢肆很快便打了她這裡的座機，吩咐她倒了咖啡送進去，還要不加糖的。
方旖應下來盡職盡責地去倒咖啡，倒好了放在托盤上走向邢肆的辦公室，站在門口敲了敲門，門裡很快傳來邢肆的聲音：“進來。”
方旖推開門走進去，禮數周到地把咖啡放到了坐在邢肆對面的女孩面前，那女孩看著方旖柔和地道謝：“謝謝。”
方旖回以一笑：“不客氣。”她說完看向邢肆，“邢律師還有別的事吩咐嗎？”
邢肆望著她和那女孩的神色有點深邃，好像在思索什麼，聽見她問話直接道：“沒事了，出去吧。”
方旖點點頭和他們道了別，轉身離開辦公室。但當她打開門時，那女孩忽然說：“我想上個洗手間。”
方旖聽見邢肆說了“我送你過去”，心裡正想著去個洗手間還要送啊，但人已經側身讓開了路，讓客人先出去。
那女孩似乎對方旖印象不錯，又朝她笑了笑，回頭朝邢肆道：“沒事，讓這位小姐指給我就好了，你先忙你的吧。”
原來是不知道洗手間在哪，方旖點點頭，正要帶女孩去洗手間，就聽見邢肆說：“我送你。”他執意如此。
方旖用“我懂了”的眼神瞥了邢肆一眼，這讓邢肆十分尷尬，輕咳了一聲和兩個女孩一起出去，三人朝同一個方向走去。
很巧，他們出來的時候，正好碰見周洛琛帶著個兩個下屬風塵僕僕地回來，正好撞個正著。
周洛琛的視線最先落在方旖身上，停留了大概三四秒，看了看她新買的黑色套裙，面上表情沒有一點變化，倒是在看見方旖身邊的女孩時瞇了一下眼。
那女孩瞧見周洛琛也有點驚訝，還有點無措，低聲說了句：“周律師好。”
周洛琛冷淡地“嗯”了一聲：“傅小姐來了。”
那位傅小姐點點頭道：“我來等邢律師一起吃晚飯。”
周洛琛勾唇一笑，微微頷首回應了她，隨後對方旖道：“忙完了到我辦公室來一趟。”語畢，直接走了。
其實方旖的工作真的和周洛琛那邊毫無干系，他找她過去，也不知是為了什麼事。
她回頭看了一眼邢肆和傅小姐，兩人臉色都很難看，只是難看的原因恐怕不太相同。不過不管相不相同，和方旖都沒什麼關系，她朝兩人點了一下頭就回自己的座位了。
邢肆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方旖的背影，又看了看黯然神傷的傅小姐，低聲道：“傅蕾，你在前台等我一下，我這邊沒什麼事了，我們這就離開。”
傅蕾咬著唇點點頭，在邢肆轉身離開後，腳步不自覺朝周洛琛辦公室方向走，但有一個人越過她朝那邊走了過去，走得十分理所當然，那個人是方旖。
傅蕾記得，剛才周洛琛叫她去他的辦公室。
方旖並不知道傅蕾正看著自己，帶著好奇又緊張的心情敲開了周洛琛辦公室的門，聽見他說“進來，關門”時，她整顆心都要飛出來了。
剛剛她就有這種感覺了，好像在聽見他聲音的那一刻，她心裡一直空缺的地方就被填滿了，那種幸福感讓枯燥的工作都變得美好起來。
“周律師，你找我？”方旖規規矩矩地站在他辦公桌前，他正在脫外套。
周洛琛脫了外套又扯開領帶掛到衣架上，解開襯衣領口的兩顆紐扣，從公文包裡拿出一個橙色的盒子，打開取出一條絲巾，走到方旖面前道：“把手給我。”
方旖不明所以地抬起手，他接過她的手握在手裡，將漂亮的香檳色絲巾緩緩系在她手腕上，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他在系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她另一邊的手腕，方旖總覺得，他想把她兩邊的手腕系在一起……
這種想法讓她亂了方寸，紅著臉不敢抬頭看他，因為她覺得自己腦海中的畫面太□□了。
周洛琛比她淡定得多，系好了絲巾後聲音清泠道：“謝謝你的短信，這是回禮。”
原來是短信的回禮……方旖看著手腕上某個奢侈品牌的絲巾，它的系法很多，可以系在背包上、脖子上和手腕上等等，方旖雖然買不起這種牌子，但因為念書時同宿捨有女孩很迷這些，所以她也略知一二。
這麼貴重的禮物，只因為那麼一條廉價的關懷短信，實在太不合算了。
方旖頓了片刻就要解開還給他，但周洛琛已經在打電話。他見她要把絲巾還給他，皺著眉指了一下絲巾的盒子和房門，示意她帶走。
方旖咬了咬唇，走過去把絲巾裝到盒子裡留在桌上轉身要走，思索著在郵件裡跟他說一下好了，不需要這麼破費。但誰知，正在打電話的周洛琛直接上前拿起盒子塞到了她手裡，漆黑修長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也不顧電話那頭有人在聽，低沉而富有磁性聲音說：“拿去。”
這個男人很懂得如何讓女人無法拒絕和無法忘懷。他很明白怎麼讓自己看起來溫和斯文，又怎麼讓自己看起來強勢而不容置喙。
他平時總是謙謙有禮舉止優雅，能將一切社交禮儀行使得非常完美。他舉手投足間總是流露著無懈可擊的自信，讓人無時無刻不被他鋼鐵般的神經與意志引導。
方旖被動地望著他，他直接拉住她的手，將她帶到了門邊，然後一邊和電話那頭說著“抱歉”，一邊把她推了出去。
臨關門時，周洛琛臉上的表情重新變得柔和，他朝她露出一個溫文爾雅的笑容，然後將門關了起來。
站在門外，方旖整個人都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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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旖拿著絲巾在門口站了一會，轉頭打算回座位時，發現有不少人同事悄悄打量著她，她連忙把拿著絲巾盒子的手背到了身後，裝作若無其事地走了回去。
落座之後，陳君瑜一臉好奇地湊了過來，看著她塞進背包裡的盒子，低聲道：“好東西啊，周律師送的？”
方旖沉默了一會，道：“是我讓周律師幫我帶的。”
陳君瑜聞言恍然笑道：“這樣啊，我還以為是周律師送你的禮物呢，你平時那麼節儉，居然也會用這種牌子的絲巾。”
方旖勾勾嘴角道：“女人總得有件像樣的行頭。”
陳君瑜贊同道：“我也覺得你該好好准備一身行頭了，老穿這麼一身也不是那麼回事啊。”略頓，他納悶道，“不過周律師居然也做代購啊，他那麼忙的人……”
方旖直接打斷他的話道：“好了，趕緊工作吧，邢律師要的文件我打好了，現在傳給你。”
話題被轉開，陳君瑜也順從道：“好，那你發我郵箱吧。”
方旖點點頭，臉對著電腦仿佛很認真地在發送資料，其實她的腦子根本沒用在這個上面。
雖然剛才的說辭暫時在陳君瑜這糊弄了過去，可卻無法糊弄她自己的心。
周洛琛送她絲巾這件事太曖昧了，就算她發了問候短信，也不用這麼破費啊，難道有錢人都喜歡散財麼？所謂千金散盡還復來？
方旖頭有點疼，這種毫不對等的禮尚往來讓她十分苦惱，若是換了別的男人，她早就以為對方看上她了呢，可不知怎的，到了周洛琛這裡，她就覺得，他怎麼會看上她呢？
方旖不自覺抬眼望了一眼辦公大廳，這裡有不少女性，其中年輕漂亮的就有很多，首當其沖的就是總陪在周洛琛身邊的林姿。
林姿不但漂亮，工作能力也很強，最重要的是她也是學法律的，穿衣品味也很棒，比她這種空有外貌沒有錢財妝扮的好太多了。如果周洛琛真的要喜歡，也該是喜歡她那樣的才對吧。
不過……要是周洛琛真對她有意思呢？也不是不可能……
方旖覺得心裡很亂，捂著臉閉上眼整理著思緒，不然她恐怕沒辦法靜下心來工作。
而就在這時，她手邊的座機響了起來，打電話的人是邢肆。
邢肆應該是和之前那位傅小姐出去吃飯了，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來？
方旖好奇地接起來，和對方打過招呼後便聽見他說：“把丁逸昇那個案子的資料准備一下，告訴陳君瑜一聲，明天早上七點鍾在事務所樓下等我。”
“邢律師有什麼安排嗎？”方旖疑惑地問，手下在台歷上明天的日子那裡標了紅圈並記下七點的時間。
邢肆語速很快道：“那個案子得抓緊了，我帶你們出個差，不遠，就在臨市，你沒問題吧？”
方旖孤家寡人一個，肯定沒問題的，更何況出差還有很可觀的補助，於是她很快道：“沒問題，我馬上告訴陳助理。”
邢肆“嗯”了一聲，沉默了一會才說：“可能要在那裡留幾天才能回來，順便定個酒店吧，我把要去的地方地址給你，你定附近的酒店。”
方旖連連應聲，將邢肆說的地址記在便利貼上貼在電腦下方，隨後掛了電話將出差的消息告訴了陳君瑜。
陳君瑜知道之後也開始整理資料，現在時間臨近下班，要整理完恐怕得加班，不過他算是事務所的老人，又是助理律師，自然不會辛苦了自己，他只是把重要文件自己准備好，余下的全部交代了給了方旖。
“方旖啊，麻煩你了，我晚上有個約必須得去，真不好意思。”陳君瑜看著先後下班的同事，露出一副焦急的樣子。
方旖對他的心思心知肚明，很和氣地說：“沒關系，你去吧，我來弄就可以了。”
陳君瑜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和她辭別後很快就走了，方旖看著列出文件的單子，只覺焦頭爛額。
雖說大部分資料都有現成的，但要按照主次和標注好順序分別列到不同分類的文件夾裡，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案件需要的資料太多，文件也具有很大專業性，調整起來要非常仔細，有的甚至還得起問百度，再有的就是只有紙質版，要打成電子版放到文件夾裡，最後將所有文件拷貝到u盤裡，帶走出差，這樣一來，事情就很多了。
方旖一直在悶頭忙工作，並不知道有哪些同事走了，哪些同事在加班，最後等整個辦公大廳都黑了下來，只有她這裡亮著的時候，她抬起頭伸了個懶腰，正巧看見周洛琛走出辦公室。
他站在黑暗裡，手提公文包，面容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個挺拔瘦削的影子，似乎要離開。
其實方旖知道，自己不該對這樣的男人過多關注，她不是沒有幻想過遇見一個完美無缺的白馬王子，但那也僅僅是幻想而已，她從來沒覺得，以自己的家庭和背景，能夠真的和白馬王子修成正果。
她不屑與成為誰生命中的過客，那就只能盡量不去接觸那些危險又注定得不到的人。可現實是，越是危險和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是容易讓人上癮。明知道不該，就是沒辦法停下來。越是想要自己停下來，就越是沉迷其中。
周洛琛走出辦公室就發現了辦公大廳裡唯一亮著光的地方，他望過去，無框眼鏡後面的眸子睨著方旖，問：“還沒下班？”
方旖打了個哈欠，帶著點鼻音道：“嗯，加班呢。”
周洛琛似乎點了一下頭，慢慢走到了她的位置，這裡靠近離開的走廊，所以一開始方旖也沒想那麼多，直到他走到了她身後。
這個時間辦公室已經沒人了，孤男寡女，黑暗的角落，很難不讓人想歪。
方旖有點窘迫，把鍵盤推進去正要站起來，周洛琛就一抬手把燈打開了，周圍瞬間明亮起來，再曖昧的氣氛也因此沒有了。
方旖舒了口氣，說不清是失落多一點還是踏實多一點，她仰頭問周洛琛：“周律師還不走嗎？”
周洛琛看著她的電腦，電腦屏幕的反光打在他的眼鏡片上，他抬手指了指屏幕道：“這個不會弄？”
電腦屏幕正停留在百度知道頁面，在查一項專業知識，方旖撓撓頭不好意思道：“嗯，沒接觸過，不太清楚，雖然邢律師留了簡單的指示，但還是想再確認一下。”
周洛琛微微頷首，拉過一邊的椅子坐下，微微傾身靠近她道：“我教你，把文件夾打開。”
方旖愣了一下，他溫熱的呼吸彌漫在她頸邊，她鼻息間滿是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她耳根有些發燙，拒絕的話含在嘴中，最後說出來的卻是：“謝謝。”
周洛琛笑著說了句“不客氣”，身子依舊挨得她很近，因為似乎這樣他才可以看清屏幕。
這樣的距離很危險，方旖不自覺朝前傾了傾，拉開了一點兩人的距離，但也非常有限。
文件夾很快就被打開，周洛琛聲色柔和地教她該怎麼標注和整理，哪些表格應該怎麼填。他低沉悅耳的嗓音不斷地在她耳邊流淌，讓本來就非常喜歡聽他聲音的方旖心猿意馬，手上根本沒辦法按照他說的那樣把東西正確地弄好，她羞愧得不行。
“不好意思。”她低頭吐了口氣，然後側開身讓兩人的距離徹底拉開，這樣的舉動是什麼意思，周洛琛自然看得出來。
他倒是十分淡定，見她躲開後便也直起了身，臉色的表情始終淡淡的，安安靜靜，深邃的目光透過精致的鏡片掃向她，直叫她渾身發麻。
“我知道怎麼弄了，麻煩你了周律師。”方旖尷尬地說著話，眼睛飄在一邊不敢看他，他卻一直望著她，她可以感覺到他的目光。
“你明天要到臨市出差？”周洛琛忽然問道。
方旖回了神，望向他道：“是的，邢律師去那邊有點事。”
周洛琛點了點頭，指著她的電腦右下角道：“那裡有便利貼，我猜的。”
他在向她解釋他為什麼知道這件事……方旖有些失笑：“你提醒我了，我還沒定酒店呢。”
周洛琛沒開口，只發出一聲很輕的“嗯”，不言語也不說要離開，這讓方旖有些拿不准他什麼意思。
好一會，他還是不說話，方旖也不能晾著他去做事，她盯著他看了半天，忍不住道：“周律師，你總這樣很容易讓人誤會的。”
他瞥向她，溫潤如松石般的面孔帶著笑問：“誤會什麼？”
方旖道：“誤會你喜歡我呀。”
周洛琛神色不動毫厘，嘴角依舊帶著笑，可方旖卻感受得到，他那個笑僅僅是明亮，卻一點都不溫暖。
他給她的感覺就像大海的潮汐，忽遠忽近，若即若離，比方說現在，他聽了她的話就站了起身，仿佛很抱歉一樣輕咳了一聲，與她道了別便離開了，矜持又疏離。
方旖皺眉看著他消失在走廊的盡頭，沉吟片刻後回過頭來繼續做事。這次她很快就完成了所有事，帶著u盤和紙質文件離開了事務所。
她乘坐電梯下樓，到了事務所門口沒做任何停留，很快過了馬路進了地鐵口，並沒發覺停在事務所門口南面的黑色車子。
黑色的凌志轎車在大樓的陰影下停著，車裡坐著的是不久之前下樓的周洛琛。
他單手握著方向盤，修長的食指不自覺地摩挲著方向盤的皮質，微微啟開的薄唇顏色淺淡而潤澤……他這樣遲疑著，卻並沒有說什麼言語，只是發出一聲很長的歎息。
她明明沒有挽留，可他為什麼捨不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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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早起，不到七點鍾方旖就站在事務所樓下等著邢肆和陳君瑜了。
在她站著的不遠處，一輛白色轎車後面停著輛黑色的轎車，車裡坐著周洛琛。
他穿著件黑襯衣，黑色西裝外套，領帶掛在脖子上行沒系，出來的應該挺匆忙。
他靠在椅背上單手輕撫過唇瓣，安靜地看著前面台階上左右張望的女人，過了一會後隨手抬腕看了看表，時間差不多七點了，邢肆的車准時出現在樓下，方旖見到陳君瑜已經在裡面了，便坐到了車後座，一行三人開車離開。
留在原地車裡的周洛琛緩緩放下手系著領帶，動作極慢，心不在焉。
在他系好領帶下了車後，停在他前面那輛白色轎車上也下來個人，是個身量不算高的微胖男人，那男人面對向周洛琛，笑容可掬道：“周律師，等你很久了。”
周洛琛皺了一下眉道：“是葉總，我們不是昨晚才通過電話麼，怎麼這麼早就來了，晚上沒睡好？”
葉總聞言有點慚愧道：“我也是剛到這裡不久，昨晚跟周律師通了電話心裡踏實了很多，不過還是想能和你面談一下，剛剛到了之後發現你的車就停在我後面，我就在車上等了一會，現在周律師應該有時間了吧。”他是一間藥品批發公司的總經理，是周洛琛這次的委托人。
周洛琛還沒回答，另一輛車便停在了他們身邊，這是輛警車，車上下來個穿著制服的高個兒男人，年紀大概三十出頭，看著周洛琛和葉總的眼神很不善。
“劉隊？你也這麼早？”說話的是葉總，嘴角勾著帶點諷刺地嘲笑著那警察。
劉隊走到周洛琛和葉總面前，沒搭理葉總，直接跟周洛琛說：“周律師，剛才去你家樓下看了看，覺得你應該出門了，就來碰碰運氣，沒想到你真在這，你可真敬業啊。”
周洛琛接下話茬道：“劉隊這麼早來找我，一定有要事吧。”
劉隊瞥了葉總一眼，才對周洛琛道：“這次周律師也是照舊做無罪辯護？”
葉總似乎對這個問題很關心，立刻便看向了周洛琛，只聽周洛琛淡淡道：“為我的當事人負責是我應該做的事。”
劉隊皺起眉厲聲道：“周律師，這個問題我不是第一次問你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那些當事人都是真正的罪犯？”
比起略顯不耐的劉隊，周洛琛的情緒一直沒什麼太大的起伏，他這會兒還笑了，纖細白皙的手指推了推眼鏡，在葉總誠惶誠恐的注視下溫文爾雅道：“劉隊長，這種敏感的話在沒有充分的證據之前講出來，很容易被告的。”
葉總聽了，立刻挺起了胸膛，自得地看著劉隊長，劉隊長不屑一笑：“你在跟我開玩笑？你身為律師都一點都不尊重法律，居然還好意思拿法律來堵我的話。”
周洛琛若有似無地輕哼了一聲，低沉道：“劉隊長這可是冤枉我了，沒有人比我更尊重和熟悉法律了，今天時間不早了，劉隊長應該也該上班了，就不占用您時間了。”說罷，轉向葉總，“葉總，我們到我辦公室談。”話落，先一步邁向台階。
劉隊長握緊雙拳睨著周洛琛的背影，正要追上去，手機便響了，他拿出來一看，是副局，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打來問他是不是又來招惹周洛琛的，他直接拒接了電話，回到車上開車去上班。
而這一邊，大廈電梯裡，葉總仍有些擔憂地對周洛琛說：“周律師，那個劉隊長看起來不好對付啊，你可要千萬仔細點，我這次把注都壓在你身上了，你要是出了問題，我就完蛋啦！”
周洛琛看都不看他一眼道：“不要教我該怎麼做，我不也沒教你怎麼去搞商業欺詐嗎？”
葉總聽了“商業欺詐”四個字直接一哆嗦，立刻道：“哎呀周律師，這話可不好說出來啊。”
“怕人說就別做。”周洛琛瞥了他一眼，直接走出了電梯，背對著葉總道，“但願你除了這件事之外沒有其他事瞞著我，否則神仙也救不了你。”
葉總也不知因為他這話想到了什麼，臉色有點難看，他遲疑了一會，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說：“沒……沒有了！”
這邊，周洛琛忙著他的工作，那邊方旖也挺忙碌的。
邢肆負責的一般都是刑事案件，這次也不例外。他帶方旖和陳君瑜去臨市，是要見一下委托人的家屬，然後到當地的公安局了解一下情況。
陳君瑜負責跟著邢肆處理重要的東西，方旖則負責隨時幫他們准備好完善的資料，並做下新得知信息的准確記錄。昨晚在事務所忙碌了很久整理出來的文件，此刻都清晰地記在她腦子裡，連已經做好會亂准備的邢肆都感覺非常意外。
他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有條不紊地重要信息記錄在案的方旖，動動嘴唇，誇獎的話說得十分生澀：“做得不錯。”
方旖沒料到會被他誇獎，一時有些驚喜，略顯羞澀地捋了捋頭發道：“謝謝，應該的。”
不可否認方旖是個很漂亮的姑娘，即便她只化了淡妝，可那張漂亮的臉蛋笑起來時卻好像一朵美艷的花，開在人整個心上，仿佛鼻息間都可以聞到美妙的花香味。
邢肆瞇了一下眼，在心裡輕輕哼了一聲，想著，長了一雙禍水的桃花眼真是討厭啊，看誰都像脈脈含情地在放電，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倆有什麼呢。
邢肆收回視線後開始和當事人丁逸昇的家屬交談，詢問事情的詳情。作為當事人的代理人，他必須從各個與案件有關的人那裡了解所有相關信息，這樣才能全面地分析整件事，尋找出不合理的蛛絲馬跡，為當事人洗脫冤情。
邢肆這次的委托人丁逸昇是以故意殺人罪被抓的，他曾經在一間藥品批發公司做業務經理，後來被懷疑與一間制藥公司負責人被殺案有關，所以被抓了起來。他當時恰好回到位於港城市旁邊市區的老家探親，不在公司，這樣一來，身上又多了一絲“畏罪潛逃”的色彩。
方旖看著丁逸昇的家，這間在農村的三層樓房蓋得不錯，丁逸昇在公司時待遇應該挺高的。他一個農村出來的人能夠奮斗到那個位置，想必也十分艱辛。
他出事後，他的妻子就回老家和公婆一起住了，現在她正在給孩子喂奶，沒有出來，接待他們的是丁逸昇的父母。
邢肆不苟言笑地和兩位老人說著話，言辭官方又冷淡，老人們都有點懷疑他到底是來幫忙的還是來二次傷害的了。
方旖眼見著老人們有點招架不住，不得不扯了一下邢肆的衣角，湊到他耳邊低聲道：“邢律師，要不先休息一下吧，我看丁家二老有點緊張。”
邢肆愣了一下，方旖溫熱的呼吸彌漫在他耳邊，他覺得耳根發麻，敏感地撤開了身子，也不看她，直接點了點頭。
方旖注意到，邢肆耳根有些發紅，她也不知是因為什麼，但估摸著和她應該沒關系，所以她也沒放在心上，柔聲去安撫丁逸昇的家人了。
這次邢肆之所以接丁逸昇的案子，是因為他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跟丁逸昇打過交道，覺得這位丁經理人不錯絕對不可能殺人，所以很仗義地請了大名鼎鼎的邢肆來做他的代理律師。
方旖溫和地和兩位老人聊了很久，老人們終於慢慢放下了警惕，對一開始覺得來者不善的三位客氣了很多。邢肆意外地發現方旖這方面的才能，覺得帶她出來果然是個正確的選擇。要不然，今天恐怕不能圓滿地結束和丁逸昇父母的對話了。
有了方旖的鋪墊，邢肆再和丁家二老交談時明顯輕松許多，很多剛才二老不願意講的話都告訴了他，他們對於兒子被冤枉的事很悲痛，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邢肆見慣了這些，只是拿出紙巾遞了過去，也沒說什麼別的。
方旖安慰了一下老人，抬眼看了看邢肆，她覺得以邢肆那性格和職業會這樣也可以理解，所以看著他的眼神略帶理解。
邢肆看著的方旖表情，喉頭本來堵著的解釋順利地咽了下去，他別開頭沉默著，不多會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低頭一看，是傅蕾。
邢肆看了看正在和老人們說話的方旖，抿了抿唇，起身到一邊接電話去了。
電話那邊，傅蕾帶著哭腔道：“邢肆，你在哪？我想見你。”
邢肆沒有遲疑道：“我在忙工作，不在港城市，晚些時間再打給你。”說著就要掛電話。
傅蕾提高聲音道：“邢肆，活該你到現在都沒女朋友，你把工作看得太重要了，我要見你，現在就要見！我在我家樓下那間咖啡館等你，既然你不在港城，那我就等你兩個小時，兩個小時還不到的話，你一定會後悔的。”說罷，直接掛了電話。
其實傅蕾要是說什麼“兩個小時還不到就再也不理他了”的話，他可能還不會被威脅到，因為那至少代表她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現在傅蕾來一句“他一定會後悔”就讓他不太放心了。
其實，自從傅蕾和周洛琛的事出了之後，他已經許久沒和傅蕾聯系。他從那件事之後就本著與對方斷絕來往的心情行事，但最近對方也不知怎麼了，特別喜歡粘著他，難道隔了這麼多年，她終於知道當初誰才是真心對她好的了？可如果知道了，也不該是這種曖昧的態度。
說真的，邢肆有點煩了，恰好這時方旖走了過來，她見他緊蹙眉頭有些不耐，謹慎地開口問道：“邢律師，發生什麼事了嗎？”
邢肆看著她，忽然就問出一個埋在心頭很久的問題：“你們女孩子如果明知道一個男人喜歡你，你卻並不願意接受，那還會每次一心情不好就找那個男人出來見面嗎？”
方旖沒料到他會忽然問這方面的問題，稍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常色，盡責地回答了問題：“別人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會。我大概會和他斷絕不必要的來往吧，既然不能給對方承諾，那就不要再牽扯不清，讓對方心裡更不好受。”其實她更想說不要拿人家當“備胎”，不過邢肆會這麼問肯定是因為這事兒發生在他身上，所以她刻意給他留了面子。
能拿邢肆當備胎的人得多厲害啊，難道是上次那個紅裙子的傅小姐？
邢肆聽了她的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說：“我有急事得回港城一趟，丁家的事你和君瑜負責收個尾，結束之後就打個車回酒店吧，我先開車離開了，晚飯前我會趕回來。”
方旖點點頭說：“那邢律師你開車注意安全。”
邢肆一直都很漠然的臉色柔和了不少，他弧度很小地揚一下唇，聲音沉澈道：“謝謝。”
方旖與邢肆別過，回來跟陳君瑜在丁家人這做了最後的收尾，隨後便也道了別便跟陳君瑜一起打車離開了。
她坐在出租車上看著路上的鄉村景色，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家。
上次發了薪水後，她留下了生活必須的數額後就把大部分寄回了家，母親除了一個短信之外什麼消息都沒有，甚至連個電話都沒給她打，發給她的短信內容也無非就是“錢收到了”四個字。
也許，她辛苦賺來的錢現在正被酒鬼繼父拿去揮霍，可那有什麼辦法呢？她已經囑咐過母親藏起來一點養活自己了，如果她不那麼做的話，方旖也救不了她。
陳君瑜見方旖神色茫然地看著車窗外，有點擔憂地問：“方旖，你沒事吧？暈車了？”
方旖恍惚回神，微笑著說了句：“沒事，就是有點餓了。”
陳君瑜一笑，神秘兮兮地從公文包裡拿出了點什麼塞給了她：“我就知道你肯定會餓，中午吃了那麼一點，怎麼可能撐得了一下午？你們女孩子啊，就是愛折騰，老是減肥，明明都那麼瘦了。”
方旖看著手裡的面包，感覺很溫暖，十分真誠地對陳君瑜道：“陳助理，謝謝。”
陳君瑜本來想著，他是男的，之前麻煩方旖准備那麼多材料，挺過意不去的，所以就留意了一下她，稍微照顧了一下，沒料到會收到她這麼誠懇的道謝，一時還有點不好意思。
方旖看著他微微泛紅的臉，嘴角笑意加深，拆開面包慢慢吃著。
她想，現在這樣已經比她出校門前預期的好太多了，她應該知足。
也許她現在還不能完全擺脫煩惱，但這世上有多少人沒有煩惱？她相信總有一天，她刻意擁有徹底不再被煩惱左右前程的能力，這是她現在最大的目標，也是支撐她堅持下去的最重要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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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旖和陳君瑜回到酒店後，就各自回了房間休整，等邢肆晚上回來後再決定下一步做什麼。
方旖打開了酒店的電腦，登陸了自己的郵箱，本想看看之前發給何晴的資料她收到沒，卻接到了一封通知郵件。
郵件是由溫娜批量發出來的，方旖在收件人那裡見到不少熟悉的郵箱號，郵件的內容是通知他們今天晚上七點嚴律師要開個視訊會議，本來是打算全體在會議室開的，不過剛好邢肆帶人出差，所以改成視訊會議，主要是說一下他這陣子不在事務所的一些問題。
方旖下意識看了看電腦右下角，現在才三點多，離七點還有好長時間，她這會兒應該可以做點別的。
想到這方旖就開始行動，她翻出了背包裡厚厚的書籍，戴上眼鏡靠在床邊認真的看了起來。
這是她發薪水後買的關於法律的書，雖然在事務所做後勤文秘開的不算少，但如果可以懂得更多一點，她的位置就會更穩固，興許還有晉升的可能，所以充實一下自己沒有壞處。
一看起書，時間就過的很快，方旖在書本上用筆勾下了許多不太明白的專業問題，等眼睛有些累的時候，屋裡光線也已經很暗了。她看了看表，快七點了，邢肆居然還沒回來，看來港城市那邊的問題挺嚴重的。
方旖放下書本打開電腦掛好軟件，免得呆會開視訊會議的時候遲到，隨後她便開門出去敲響了陳君瑜的房門，他就住在她隔壁。
陳君瑜很快就開了門，站在門裡道：“方旖？有事嗎？”
方旖有點擔心地問：“陳助理，邢律師到現在還沒回來，有和你聯系過嗎？他走之前說過傍晚會趕回來。”
陳君瑜道：“我剛跟他通過電話，好像家裡的事有點難辦，今晚夠嗆趕得回來了，讓我們自己先跟進一下。”
方旖微微頷首道：“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一會就要七點了。”
陳君瑜點頭道：“快去吧，嚴律師要開會，遲到很沒禮貌。”
方旖深以為然，急忙跑回房間，戴上耳機全神貫注地看著電腦屏幕。
七點的時候，視訊會議准時開始，電腦屏幕的對話框裡依次出現幾個主要人物的身影，最中央的窗口上，顯示著嚴肅的模樣。
嚴肅還在辦公室，等畫面接出來，確定大家都能聽見他的聲音後，他就開始說今天會議的正題。方旖認真聽著，不時做下記錄，與參加會議的其他人一樣小心仔細。
其實他們這些人只是負責聽的，連個畫面都不會顯示在屏幕上，屏幕上能看見的，是嚴肅和周洛琛這些大人物。是的，除了嚴肅之外，還有周洛琛。
方旖聽著聽著嚴肅的話，就不自覺把視線移到了周洛琛的鏡頭上。他戴著副無框眼鏡，穿著立領的白襯衣，領口的紐扣松散地開著，身後是干干淨淨的一面白色牆壁。他本就英俊的面容在鏡頭上顯得越發俊俏了，他很上鏡，這是方旖最大的發現。
周洛琛全程都保持著沉默，又或者說他其實根本只是“列席會議”，壓根沒他什麼事。
他一直在低頭看著什麼，有時候寫幾個字，標記一些東西，或者拿一些資料起來，方旖一直在看著他，偶然下發覺剛才閃過屏幕的文件上似乎有個熟悉的制藥公司的名字。
奇怪，這不是丁逸昇工作的那間公司嗎？怎麼周律師那也有他們的資料？
方旖正在納悶，鏡頭裡的周洛琛忽然朝前看來，這個角度剛好是盯著鏡頭，十分微妙地與方旖打了個照面，這讓方旖即便知道對方壓根看不見她，也臉紅心跳了。
方旖迅速移開目光看向嚴肅，心虛地一個字都聽不進去，等她再轉向周洛琛那邊時，他已經關掉了視訊，她耳邊傳來嚴肅的話：“周律師有點事先離開了，就不列席會議了，我們繼續。”
方旖舒了口氣，拿起桌邊的水果吃了一口，吃著吃著，肚子就咕咕叫了起來，她低頭看了一眼，歎了口氣。
……
方旖在臨市呆了四天才回港城市，邢肆是第二天回臨市的。他回去之後為人處事更冷漠了，走之前好不容易回溫的情緒像又被人給凍上了一樣，又冷又硬。
回到事務所時，是那一天傍晚臨近下班的時候，邢肆回來就直接進了他的辦公室，方旖則和陳君瑜回到自己的工位收拾東西，而這時大家已經准備下班離開了。
方旖也很想趕緊回家，因為出差時她沒料到會出去那麼久，以為只是一兩天，帶的衣服也不夠換洗，這會兒想趕緊回家洗衣服和換衣服。
方旖粗略地收拾了一下東西，把重要資料鎖在抽屜，拿了背包就混在人流裡下樓，很巧的是，走在她前面不遠處的就是周洛琛跟尹哲彥。
尹哲彥在聽周洛琛說話，周洛琛的表情很嚴肅，尹哲彥也一樣一臉謹慎，大概是在談工作的事。他們說完話，尹哲彥就先一步走了，周洛琛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忽然轉頭往回走，這一轉頭就差點和方旖撞上。
“不好意思！”方旖先一步道歉，即便錯不在她。
周洛琛看見她，提著公文包的手緊了緊，低聲開口道：“回來了。”
方旖點點頭說：“剛到，正准備回家。”
周洛琛應了一聲，又轉回了身，似乎不打算回去了，方旖好奇道：“周律師不回去了？”
周洛琛“嗯”了一聲，說：“剛才想去看看邢肆回來了沒，看見你就知道結果了，不必去了。”
方旖和他結伴走出去，隨口問：“周律師不用和邢律師見個面嗎？”
周洛琛淡淡道：“前幾天見過了，今天知道他回來了就夠了。”
方旖有點納悶，這個前幾天難道是說邢肆獨自回來那一次？雖然很好奇，但這不關她的事，她不能問太多，於是她閉上了嘴，安靜地走進電梯，與周洛琛站在一起。
周洛琛的身高站在電梯裡頗有些鶴立雞群的效果，他安安靜靜地目視前方，漆黑的眸子搭著漂亮的無框眼鏡片，明明是非常簡單的配合，卻讓他看起來那麼儒雅和睿智。
他明明話不多，卻有著一股讓人看見他就瞬間安心的力量，說句實在的，這樣的男人，恐怕沒有哪個女人可以抗拒的了。
電梯在無聲無息中下降到一層，方旖跟隨其他不去地下停車場的人一起走出去，卻不料剛邁出幾步，就有人拉住了她的衣袖。
方旖驚訝地回頭，見到的是周洛琛清俊的面容，他用公式化的語氣說：“今天我剛好去你住處附近辦事，帶你一程吧。”
方旖有些猶豫，在她沉默的功夫，電梯門已經再次關上，電梯裡其他要去地下停車場的人眼神曖昧地看著他們，方旖匆忙收回手，抿了抿唇沒有言語。
她不說話，周洛琛便全當她是默認了，他眼尖地發現了她沒有系拉鏈的背包裡的書，緩聲道：“你在自學？”
方旖順著他的視線望向自己的背包，厚厚的一本書塞在裡面根本拉不上拉鏈，被看到是太自然的事：“嗯，在事務所工作一點法律都不懂的話總覺得沒安全感。”
周洛琛點點頭道：“有不明白的可以問我。”
方旖一怔，有點局促道：“可以嗎？會不會太麻煩你了，你那麼忙……”
“你可以把問題寫下來給我，我有時間再寫答案給你。”他這樣說著，聲音沉沉地鑽到她耳朵裡，惹得她耳根發燙。
“那太好了，周律師你真是個好人。”她有些不自然地露出一個笑容。
被發了好人卡的周洛琛也微微一笑，那令人如沐春風的微笑一直伴隨著方旖坐上他的車。當黑色的凌志轎車駛出地下停車場時，方旖才恍惚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決定。
她小心地看了一眼周洛琛，視線不敢定在他臉上，只敢悄悄注視他的身體。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白皙如玉，方向盤下方的雙腿修長勻稱，黑色的西褲仿佛世間最美的衣裳，將他有力的雙腿襯得那麼英挺迷人。
明明那麼一個看上去清心寡欲的人，卻渾身散發著一種讓人想要侵犯的氣息，即便周洛琛他是個大男人，可方旖還是要感歎一句，他可真是個尤物。
就像周洛琛說的，他只是順路來這邊，所以不能她送到門口，那會浪費很多時間。他把她放在小區外就直接開車走了，方旖看見他去的方向是工業園區那邊，離市中心有點遠，建有很多廠房，她對那裡印象很深是因為，丁逸昇工作的藥物批發公司的廠子就在那。
心裡有點莫名的忐忑，但方旖也想不出這忐忑是為什麼，只能默默回家了。
等到第二天她去事務所上班，就發現自己的辦公桌上放著兩本書。她左右看了看，沒哪個同事認領，於是她翻開書檢查了一下，書的扉頁上寫著三個非常漂亮的鋼筆字——周洛琛。
是周律師的書。
方旖翻開書頁，感覺得到這些書被翻看過很多次，上面每一頁的重點都劃得很清晰，有的疑難問題處還做了注解，這大概是他念書或者司法考試時看的書吧，有了這個，方旖很有信心可以學到一些有用的知識，他真是幫了她大忙。
方旖把書收好，一邊開始工作，一邊思索著要怎麼謝謝周洛琛。他們非親非故的，僅僅是上司與下屬，他已經幫了她太多了。
做好了要給邢肆的文件，方旖拿起來去他辦公室送，她敲了敲門，無人回應，於是只好開口道：“請問……”
她的話還沒說完，裡面就傳出邢肆冷冰冰的聲音：“我不在。”
方旖嘴角抽了一下，接著道：“邢律師，我來給你送文件，能不能……”
“不能。”
開個門……方旖後面這三個字噎在了嗓子眼，見邢肆態度堅決，只好暫緩了文件的上交，回到了座位。
說實話，方旖挺奇怪邢肆這是怎麼了的，不過她也沒奢望自己這種小角色能知道事情真相，但意外的是，幾天後方旖還真有機會明白了邢肆最近為什麼那麼不對勁。
丁逸昇的案子開庭了，她只是文秘沒資格跟著去上庭，她是聽陳君瑜回來後說的。原來周律師接了個案子，委托人是丁逸昇的老板，是一起商業詐欺案。恰好邢肆這邊發現丁逸昇涉嫌的殺人案件與他那個老板有大關系，而這個老板偏偏就是周律師的委托人葉總，公安機關現在已經介入調查，這對周律師的辯護非常不利。
雖然周律師和邢律師分別負責的是兩個看似毫無關聯的案件，但因為這些原因，兩個案子若有似無地聯系了起來，周律師和邢律師肯定都想打贏這個官司，那就很難不槓上了。
方旖聽完這個就覺得這次事情沒辦法善了了，而作為邢肆這邊的人，她和周洛琛仿佛站在了對立面，但她還欠人家那麼多人情，這可怎麼辦？
算了，這畢竟是公事，跟她一個小秘書沒什麼關系，她還是管好自己最重要。
心裡是這麼想，但方旖還是有點莫名的擔心，她時不時便抬眼看看周洛琛的辦公室，看他什麼時候出來，而他也在晌午時分不負眾望地出來了，一身黑色西裝，緊鎖眉頭地離開了事務所。
方旖稍稍松了口氣，總感覺，暴風雨要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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