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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小小 發表於 2016-1-9 12:22 PM

霧矢翊 -【毒妻不好當】《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喵喵小小 於 2016-1-10 10:14 PM 編輯

【書名】:毒妻不好當

【作者】:霧矢翊

【內容簡介】:

  阿寶覺得自己作為將軍之女,自然是文墨有限,通習武藝,但被當成悍女,那可真是冤枉了。明明她也十分賢良淑德,女子應該會的女紅廚藝管家中饋諸事她也會啊。

  莫名多了個悍女名聲,已經準備好可能這輩子不會有門好親事時,一道聖旨將她賜婚於晉王為妃。

  據聞晉王奸邪成性、酷戾狠毒,年紀一大把,卻未成親,只因無人願意將女兒許予如此狠毒之人糟蹋。

  陰險狠毒的晉王娶了鎮北將軍之女,京中諸人感概:這毒男配悍女,倒也相得!

  阿寶:>...<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喵喵小小 發表於 2016-1-9 12:23 PM

第 1 章

  正是陽春三月時節,桃花菲雨似人面。

  威遠侯府中桃花開得正艷,那漫天桃紅仿似要驚艷了人眼,不知吸引了多少來客,讚歎不絕,每到三月份,威遠侯府也會廣發帖子,請京中關係相好的世家過來賞花。

  威遠侯夫人帶著一群僕婦走過迴廊,抬首看著院中今春的桃花,卻無甚心思欣賞,想起剛才心腹陳安家的稟報來的消息,心裡說不出的煩躁,腳步不停地往榮安堂行去。

  榮安堂是威遠侯府老太太居住的院落,自從老威遠侯去逝後,威遠侯府長子承爵,老夫人中年守寡,便遷居到府裡最幽淨的榮安堂,不問世事,過著清寡生活。威遠侯不忍寡母孤獨,便將府裡出生的女孩兒放到老夫人身邊承歡膝下,待得年紀大些,曉得世理,方送回各自母親身邊教養。

  是以威遠侯府中所出的姑娘們皆和祖母極是親近,也十分敬重孝順祖母。

  威遠侯夫人走進榮安堂偏廳時,老夫人正被幾個孫女膩纏著,穿著一水兒春衫的青蔥鮮嫩的小姑娘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昨天嘉華長公主府的宴會,聲音清脆悅耳,說到精彩處,姐姐妹妹們都忍不住笑起來,也逗著老夫人連連開懷,周圍的丫環僕婦們也跟著抿唇發笑。

  一室歡堂。

  看到這一堂歡笑,威遠侯夫人勉強壓下心中的憂慮,笑道:「你們這些孩子又在說什麼,逗得你們祖母這般開心。」

  女孩子們見到她,紛紛起身請安,其中一個被老夫人拉著手的綠衣裳的姑娘是最活潑的,清脆地回答道:「娘,咱們正和祖母說昨天嘉華長公主府宴會的趣事呢。」

  威遠侯夫人微笑著傾聽,等姑娘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插嘴說完了,方道:「好了,你們也該回去了,可別擾了你們祖母歇息。」

  老夫人嗔怪道:「趕她們作甚?她們姐姐妹妹的說話和樂,我一看到她們啊,心裡就開心快活,特別是儀丫頭,真真是一張妙嘴兒,昨兒竟然和長公主府裡的那只鸚鵡學舌呢,聽她們說那只鸚鵡最後都被儀丫頭給繞暈了。」

  儀丫頭正是挨著老夫人而坐的綠衣姑娘,名叫李明儀,是威遠侯府大房的嫡出姑娘,府中排行第七,長相端麗,性格活潑,極得老夫人的喜愛。

  「這猴兒,就一張嘴能說了,連只鸚鵡也不放過,小心長公主生氣,讓你陪她鸚鵡。」威遠侯夫人笑道。

  李明儀嘟起嘴,為自己辯解道:「長公主才沒有生氣呢,她老人家可開心了。」然後活潑地說起長公主當時的反應,幾個姐妹也在一旁搭話,比起李明儀的活潑無拘,其餘的姑娘雖然也笑得歡暢,卻有所收斂。

  說了會兒話,威遠侯府的姑娘們便識趣地起身告辭,偏廳裡的丫頭僕婦也極有眼色地退下,只剩下老夫人身邊的心腹除媽媽在旁伺候。

  除媽媽給老夫人換了一盞茶,退到一旁侯著。

  威遠侯夫人坐到老太太炕前的腳踏上,有些焦急地說道:「娘,剛才陳安家的接到消息,錦丫頭的車隊在城外驛站和晉王衝撞了。」

  老夫人原本還帶著笑意的眼睛瞬間犀利了,倒吸了口氣,驚駭道:「與晉王衝撞了?怎麼回事?怎地會和那個晉王……」

  威遠侯夫人也是一臉愁眉苦臉,歎道:「陳安家的說當時情況緊急,來回報的人也不怎麼清楚情況,聽說那兒正一團亂兒呢。兒媳擔心,若是晉王自己不慎鬧出來的還罷了,若是錦丫頭那邊的人出了狀況,不小心衝撞了晉王,可就……」說著,自己也是一陣驚懼。「錦丫頭幾年未回京了,她身邊的人對京裡的情況不熟,若是出了什麼事情,四弟可不是心疼?」

  老夫人擰眉,臉孔繃得死緊,心中又驚又懼,驚懼過後是一陣生氣,恨恨地捶了下鋪著五彩富貴繡紋墊布的炕桌,恨道:「我早說過,那丫頭就像她娘一樣帶衰!」

  威遠侯夫人低下頭,不參與評論。

  半晌,老夫人氣過怒過了,恢復先前慈和的神色,又問道:「錦丫頭幾時到京?」

  「按預計的速度,傍晚時錦丫頭的車隊就應該進京了。不過現下出了這等事情,卻不確定了。」威遠侯夫人答道。

  老夫人點頭,叫來了個丫鬟翠濃,吩咐道:「去看看幾位老爺回來了沒有,若是回來了,讓他們過來一趟。」

  翠濃屈膝行禮領命而去,過了一會兒,威遠侯府中幾位老爺都匆匆而來,大老爺威遠侯和二老爺身上還穿著官服,可見是剛從衙部回來還未及換常服,三老爺和五老爺卻是一身正服,可見是剛從外頭回來。

  老威遠侯一共育有五子四女,其中三子一女為老夫人所出,餘下皆是庶出。長子李繼憲繼承了威遠侯爵位,次子李繼常喜好風雅,在京中掛了個閒職,四子李繼堯,現下駐守邊境,一去十幾年未歸,三子李繼行和五子李繼權由於是庶出,幫忙打理家族生意,並未出仕。

  今日威遠侯府中的幾位老爺是一同進門的,時間卡得真是太巧了,兄弟四個一同從外邊回來,在門口遇到時,還不禁為這種巧合相視一笑,然方踏進家門,便見老太太身邊的丫鬟匆匆忙忙過來,請他們到榮安堂。以為有什麼重大事情,幾人連衣服也未換,便匆匆忙忙來了。

  確實是重大事情,他們四弟(四哥)唯一的女兒李明錦回京的車隊與當今晉王衝撞了。

  四個大男人同時倒抽了口氣,臉色都變了。

  「怎、怎麼會和晉王衝撞了?晉王沒有弄死錦丫頭吧?」二老爺吃驚地說,心裡開始為侄女的生命擔憂了。

  三老爺和五老爺都沒有說話,但眼裡有擔憂和驚嚇,他們並不擔憂李明錦的生死,擔憂的是威遠侯府會倒霉,說不定晉王會遷怒於威遠侯府,到時還不知道晉王要對威遠侯耍什麼陰毒的手段呢。別看威遠侯現在風光,內裡卻已不如幾代前的錦繡風光,一代代地沒落,他們現在都是夾著尾巴過日子,就生怕當今隨便揪個錯處將爵位給奪了,因為也並不是沒有這種例子發生,他們需要謹以為誡。

  「胡說什麼呢!」威遠侯斥了一聲,好歹做了十幾年的大家長,很快便恢復了鎮定,整理了思緒,問道:「現下情況怎樣了?明錦無事罷?」

  這事是先報予威遠侯夫人聽的,威遠侯夫人苦著臉道:「回來報的人也說不清楚,我已讓管家派人再去打聽了,沒事還好,若是有什麼事……」

  威遠侯夫人未競的意思大家都懂,當下便不言。

  老夫人手中捻著佛珠,慢慢地說道:「先看看罷,不管事情起因是誰而起,明天咱們府裡給晉王下帖子,由你親自去陪禮道歉,即便不道歉,也表個心意。」

  這話是對威遠侯說的,威遠侯點頭,心裡已經在琢磨著道歉的禮物,怎麼樣的禮物才能讓晉王不計較這事情。當然,最重要的是,讓晉王千萬別惦記著威遠侯府,因為以以往的經驗來看,被晉王那種人惦記上的人,沒一個有好結果。

  老夫人歎了口氣,繼續道:「年前老四在信上說,錦丫頭年紀大了,該議親了,免得在邊境呆久了誤了花信。這次他狠了心讓錦丫頭回來為的是這事,讓你們作兄嫂的多費心,給她尋門好親事,也不枉他在邊境一翻辛苦。咱們李家的姑娘自然是矜貴的,可是現下發生了這種事情,若是傳出去,恐怕沒人敢和晉王扛上,錦丫頭的婚事也堪憂。」

  聽罷,眾人都皺起眉頭。

  威遠侯夫人跟著接口,含蓄地道:「恐怕咱們原先給錦丫頭挑選的幾個人選也不適合了。」說著,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老太太平靜的面容,恐怕這些爺們兒還不清楚老太太心裡並不怎麼喜歡這孫女的,即便她是老夫人最疼愛小兒子嫡出的。

  威遠侯和二老爺與四老爺是嫡親兄弟,到底憐惜這最小的弟弟常年在外駐守邊境,不忍他唯一的孩子受累,紛紛說道:「不管如何,錦丫頭還是好的,這孩子孝順,四弟又不在,咱們多費心一二吧。」然後威遠侯又對其夫人道:「此事夫人多加關照,待明錦回來,帶她多走動。」

  威遠侯夫人自是應允。

  「哎,晉王風評再不好,應該也不會去為難一個小姑娘吧?」二老爺有些樂觀地說道。

  二老爺這話剛落,所有人皆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道怎麼會有這麼傻這麼天真的人呢?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晉王是什麼人,當今聖上氣急了時,還曾指著他破口大罵「奸邪成性、酷戾狠毒」,作父親的都這般說了,讓他們這些甚至見識過他手段的外人如何能安心?

  就在眾人心緒不寧時,管家又接到了新的消息,飛奔進來報告了。

  只見平時沉穩的管家這次十分的不沉穩,連頭上的髮髻都歪了,進來便哆嗦著嗓子道:「有、有消息了,聽回來的人稟報說,晉王親自押著五娘子的車隊來問罪了。」

  這不啻於晴天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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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小小 發表於 2016-1-9 12:24 PM

本帖最後由 喵喵小小 於 2016-1-9 12:25 PM 編輯

第 2 章

  威遠侯府炸開了鍋,幾位老爺被這消息炸得兩耳發鳴,目光呆滯。

  最後還是歷經世事的老夫人反應最快,沉聲道:「到底事情是如何,可打探清楚了?」事情總要弄個清楚,才好在其中佔個理,相信就算是晉王,若不佔個理字,屆時也不可能做得太過份。

  管家緩過一口氣,回道:「老夫人,晉王的府衛將五姑娘的車隊都圍住了,屬下派去的人不好明問。當時遠遠地便見到晉王帶頭,晉王府府衛圍著五姑娘的車隊,他們也看不清是個什麼情況,到底不好說。」而且回來的人報說晉王衣袍上還沾著血漬,看著就一臉血腥殺氣,膽小的人根本不敢靠近,哪敢去問。

  既然不好說,你們這般大驚小怪做什麼?!

  被嚇著的威遠侯府的幾位老爺忍不住瞪了眼管家。

  老夫人捻著佛珠,沉吟道:「雖不知是何情況,但看來事情還不算壞,你們略作準備,到時也好有個應對。」

  老夫人又吩咐了些該準備的舉措,眾人一一應了。

  傍晚時分,夕陽斜照。晉王的車隊已經回到京城,且在眾目睽睽中,直接往威遠侯府而去,讓沿途圍觀的好些好事者不禁浮想聯翩,也讓與威遠府有姻親關係的人暗暗為威遠侯府擔憂,生怕威遠侯府惹了這個煞星。

  威遠侯帶著三個兄弟親自去大門迎接。

  夕陽的餘輝燦爛若金,斜照在石板路上,將週遭的影子拉得瘋長。遠遠地便看到晉王府中的府衛騎在高頭大馬上,皆是身材彪悍的年輕男子,穿著清一色的胸口繡有紅色篆形「晉」字的黑底紅邊衣袍,神情肅穆,分例左右兩邊,中間是威遠侯府五姑娘的車隊,看起來還真像晉王以往押送犯人的隊行。

  最前面的馬車車廂較大,車壁暗紅色,隱隱帶有琥珀流光,看起來名貴清奇,正是鎮北將軍愛女所乘坐馬車。馬車的窗簾掩得嚴嚴實實,車中安靜無聲,也不知道車裡的人是何等心情能被晉王府府衛如此招搖過市地地押送入京,一路走來,所見之人莫不啞然無聲,心裡暗暗為此女可憐。

  一路安靜無聲。

  車隊最前面領頭的騎士是一名穿著玄衣銀邊長袍的男子,腰懸長劍,身形修長,長眉鳳目,端坐在高大的駿馬上,背脊筆直,眉目肅然自斂。端看風姿儀態,是個不可多得的俊美秀頎人物,只是再細看之時,那人眼中沉沉斂斂,似有無盡冷酷殘忍,讓人不敢與之直視。

  車隊在威遠侯府前停下。

  威遠侯府的幾位大老爺心中有些嘀咕,不知晉王這是鬧哪般,若是真是錦丫頭衝撞了他,他直接將人叉去大理寺或刑部便是,何以用這種押犯人的姿態押回來?

  威遠侯帶著兄弟上前拜見,勉強笑道:「不曾想晉王今日前來,有失遠迎,臣侄女給晉王添了麻煩,請念在她年紀尚幼,又素來在邊境長大,不知禮數,莫與她一般見識。」

  不管有錯沒錯,先作個姿態。

  面上帶笑,心知這暗處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不禁有些為車裡的侄女擔心,雖還未清楚情況如何,可是現在看晉王的態度,生怕侄女莫名惹上晉王,不僅對她名聲有損,以後也難說門好親事,讓他深覺愧對兄弟,早知應該早早地派人去將人接回來,也不致於與晉王撞見,生出這等事情來。

  「無礙,倒是本王連累了她。」晉王淡淡地說道,聲線低沉。

  威遠侯等人表示不解。

  當下晉王府身邊的府衛隊長席遠笑上前說明情況,他長著一張娃娃臉,笑起來時兩頰便凹下兩個酒窩兒,十分討喜。席遠翻身下馬,姿勢矯健如龍,煞是好看。

  席遠朝威遠侯拱手施禮,說道:「當時王爺正在緝拿逃犯,不料那逃犯有黨羽相助狡猾逃了,闖進了驛站,恰巧貴府小姐經過,幫了個忙,捉到了那犯人。若不是有貴府小姐高義出手相助,我等還未能如此容易捉住犯人,貴府小姐不愧是將門虎女,有乃祖之風……」

  聽著席遠喋喋不休地稱讚他們家裡的姑娘,威遠侯等人心裡哭笑不得又有些憋屈,心說錦丫頭的彪悍事跡就不用再敘說了,他們都知道這丫頭被她父親養成了個男孩兒,他們也是苦惱非常,恨不得將她的事跡藏著掖著。原本想她離京幾載,京裡應該早就忘記了她曾經幹過的凶殘事跡,可以說門好親事了,可經你這大嘴巴一說,不是讓京裡的人都想起了她曾經幹過的凶殘事麼,還怎麼給她說親事啊?你們都是故意的吧?

  不管故不故意,席遠輕描淡寫地說明了威遠侯府的五姑娘不僅沒有惹著晉王,甚至幫了晉王一個忙,眾人心中擦汗,真是虛驚一場。當然,對於席遠口中所說的上書稟明聖人嘉獎威遠侯府教女有功這種事情他們不敢居功,只要晉王不心血來潮地找他們麻煩就行了。

  心裡雖然是這麼想,面上卻一本正經道:「席護衛謬讚了,她小女孩家的,當不得如此。且王爺執行公務,緝拿逃犯,她既遇見幫了忙,也是理所當然之事,何須王爺親自護送她回來……」

  「自然當得!」晉王開口打斷了他的話,「貴府千金幫了本王大忙,且還有在逃犯同黨未肅清,若是連累了無辜是本王的不是。」

  威遠侯心中暗暗皺眉,雖然晉王說得合情合理,可是仍是覺得不對勁兒,晉王素來事務繁忙,哪有這份好心護送個勳貴之女進京,且還如此招搖過市,擺明著要鬧得眾所周知,分明是打著什麼壞主意,讓人心中忐忑不安。只是晉王行事狠辣,手段酷烈,沒見他做過什麼好事,壞事倒是幹了不少,乍然聽這話,沒有一個人會覺得他是好心,恐其中有什麼陰謀詭計。

  威遠侯抬頭望向晉王,很快被馬上騎士那雙凌厲酷戾雙眸逼得低下頭去。

  晉王抬手往後一擺,那些護衛在車隊兩旁的府衛紛紛讓開,車伕識趣地將馬車趕至一邊。

  晉王親自帶府衛護送回京,除去晉王不好的風評,確實是件極有面子的事情,威遠侯心中略有得意,忙對馬車裡的人道:「五丫頭,還不下來謝過王爺。」雖晉王多此一舉,但他作了表態,他們只能感謝。

  「是,大伯父。」

  車裡的人應答一聲,聲音是少女特有的清亮柔和。車伕跳下車,恭敬地將車門打開,先是兩名穿著素雅容貌清麗的丫鬟率先下了馬車,然後躬身立著,伸手將馬車裡的少女迎了下來。

  最後下來的是一名眉目精緻的少女,穿著一套柳青色斜襟深衣,袖口與領口繡有連珠團花錦紋,腰懸羊脂玉珮,飄逸嫻靜。少女由丫鬟扶著走到威遠侯身邊,襝衽為禮,遙遙地朝晉王行禮,以示感謝。

  晉王的目光在她半垂的臉龐滑過,少女的姿態恭敬,半垂臉以示尊重,夕陽在她瓷白的臉蛋上投射出好看的剪影,半垂的眼睫遮住了那雙清亮出奇的眸子。晉王的目光一掠而過,快得讓人無法察覺,沒有半句多餘的話,說了聲「告辭」,便帶著那群讓人有心理陰影的府衛離開了。

  等晉王的府衛離開,在場所有人皆舒了口氣,同時此事也很快在京城中傳開來,眾人紛紛猜測起晉王個中目的,使得無辜被牽連的鎮北將軍愛女又出名了一回。

  二老爺回頭看向身旁立著的侄女,關切地問道:「阿寶,可曾受傷?」

  阿寶是李明錦的小名,李繼堯為愛女所取,掌中寶珠之意,視女兒為他的珍寶,李繼堯時常掛在嘴裡叫慣了,時間一長,家中諸位長輩也跟著一起叫。

  阿寶終於抬起頭來,明媚俏麗的臉蛋上露出笑容,一個不小心,一顆小虎牙露了出來,笑得極為活潑可愛,「二伯放心,阿寶一切皆好。」

  二老爺與四老爺同母所出,從小到大關係極好,又憐阿寶自幼喪母,身邊沒個女性長輩關心,父親又常年駐守邊境,一來二去的,極為關心這侄女,視如已出,見她笑得不失幼時可愛,心情也跟著好轉,笑道:「阿寶長大了。」

  「可二伯還是這般年輕。」

  「你這丫頭就是嘴甜。」

  威遠侯假意咳了聲,說道:「先進去罷。錦丫頭既然回來了,先去拜見你們祖母,省得她老人家叨念。」

  阿寶聽罷,乖巧地應了聲是,神色平靜地隨著幾位叔伯一起進了威遠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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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小小 發表於 2016-1-9 12:25 PM

第 3 章

  到了榮安堂,接到消息的幾位夫人都到了,正陪在老夫人身邊說話,侯府的少爺姑娘們雖然知道阿寶今日回來,但因先前發生了那些事情,長輩並不欲讓他們徒增憂慮,便沒有通知他們,只給他們傳話明日早上請安時再見回府的姐妹。

  先前早有伶俐的丫鬟探聽到門前的事情,早已回來稟明了老夫人,知道是虛驚一場,所有人都放下心來,這會兒倒是有心情說笑了。

  阿寶跟在幾位伯叔身後進來,依次拜見各位長輩,最後坐在炕前的腳踏上,依在老夫人身邊。老夫人拉著孫女的手,憐惜地拍著她的背,連連說:「終於回來了,你爹可真是好狠的心腸,自己不肯回來,卻要累得女兒也跟著他在邊境吃苦……」

  阿寶笑道:「阿爹是極想祖母的,可是邊境連年戰爭不斷,阿爹身負皇命,實在是走不開。年前北夷人南侵,那一場戰鬥阿爹還受了傷,養了好半個月才能起身,都瘦了一大圈兒,我……」說著,眼睛一紅,哽咽出聲。

  老夫人大吃一驚,失聲道:「不是說只是輕傷麼?」

  阿寶低下頭試淚,哽咽道:「那是阿爹不欲讓祖母和幾位伯父叔父擔心,才會說是輕傷,當時大夫都說若是阿爹醒不來,就、就……」說到傷心處,阿寶將臉埋在老夫人膝上,痛哭出聲。

  老夫人雙目含淚,嘴裡連連罵著老四騙她,怎麼可以欺騙老母之類的。

  眼看祖孫二人就要抱頭痛哭出聲,周圍的人少不得寬慰,好半晌才止住了。

  老夫人是真的關心遠在邊境的兒子,那是從她肚皮爬出來的孽障,雖然時常忤逆不孝讓老母為他擔心,但到底是骨肉親情,如何不關心?聽孫女說他受傷,心口一揪一揪地疼著,連帶的也對阿寶去了幾分不喜,憐惜起她小小年紀就離開這錦繡繁華之地到邊境去吃苦。

  威遠侯自知若不是四弟在邊境戍守,攢下軍功,威遠侯府也未有如今的輝煌,聖人也未必會如此待見他們家,心裡是十分贊成四弟當年從軍的決定,待他攢下軍功後,也順理成章地留在戍守邊境,十幾年未歸家。也因是如此,威遠侯對阿寶也十分看重,見祖孫二人說得差不多了,忙給妻子使眼色。

  威遠侯夫人笑道:「娘,四弟這下好了,俗話說大禍之後必有大福,四弟是個有福氣之人,必定是沒事的。錦丫頭舟車勞頓,先前又受了驚嚇,先讓她去歇歇,有什麼話明天問也是可以的。」

  二夫人也插嘴道:「是啊,若是錦丫頭累得出病,最後心疼的還不是娘您自個?」

  老夫人拍撫著阿寶的手,笑道:「這丫頭在我身邊的日子最少,可我卻最疼她的。老二家的,你素來與錦丫頭好,便帶她去罷。老大家的,寶銜院可收拾妥當了?」聽到威遠侯夫人笑應著一切皆妥當了,又道:「老大家的辦事我放心,就怕錦丫頭久不在,有不長眼的奴才欺她小姑娘兒生嫩,老二家的去看看她院裡還缺什麼,你幫忙掌掌眼。」

  二夫人道:「娘放心,自從聽說錦丫頭回來,大嫂早已備人將錦丫頭的院子仔仔細細地收拾過了,一應都是乾淨的,絕對不會虧待我們錦丫頭。」

  阿寶忙道:「讓祖母、大伯母二伯母費心了,也讓大家費心了。」

  閒話幾句後,阿寶終於被放行了,跟著二伯母離開。

  待阿寶離開後,老夫人歪坐在炕上,面上顯露了疲憊來,幾位老爺見狀,忙道:「娘可是累了?您可要保重好身體,莫要太勞累。」

  老夫人接過丫鬟奉來的參茶抿了口,方問道:「錦丫頭和晉王是怎麼撞上的?先前丫頭回來說得也不清楚。」

  威遠侯道:「這事我也還未來得及問清楚呢,晉王那裡的常侍衛也說得不清不楚的,只說是緝拿逃犯的時候,錦丫頭的車隊恰巧路過驛站歇息,幫了他們一個忙。晉王怕那犯人還有同黨,便親自護送錦丫頭進城了。」

  老夫人手一緊,又問道:「錦丫頭幫他們的忙?幫了什麼忙能讓堂堂晉王親自護送個小丫頭進城?咱們錦丫頭好大的面子。」最後一句倒是嘲諷不已。

  威遠侯猜測道:「怕不是錦丫頭的面子大,而是看在四弟的面子上罷。晉王雖然風評不好,但也是中宮養大的皇子,也是有自己考量的。」

  靜默了會兒,老夫人方道:「這事兒還是問清楚一下經過罷,也省得錦丫頭年輕不知事,疏忽了什麼。」

  威遠侯自然應是。

  *****

  另一邊,阿寶跟著二伯母一路敘話,終於到了目的地——寶銜院,院中花木蔥鬱,牆角的桃花開得正妍麗。再進去,是收拾得乾淨的屋子,一切陳設嶄新,屋子裡的香爐中點著淡淡的薰香,丫鬟捧著乾淨溫熱的洗漱水恭候。

  二夫人拉著阿寶的手,慈愛地說:「回來了就好,這些日子辛苦了。知道你回來,明鳳那丫頭一直嚷著要和你玩兒,可終於將你盼回來了。邊境環境辛苦罷?瞧你都比家裡的姐妹們還要清緘瘦弱,可真讓人心疼。」

  阿寶抿唇笑道:「我也挺想六妹妹的,幾年不見了,六妹妹定然長成大姑娘了,我都迫不及待地想好好見見她了。」

  二夫人不禁一樂,點點她的鼻子道:「你和她同年齡呢,你就大她幾個月罷,你們姐妹倆倒是玩得好。」說著,凝視打量阿寶,只覺得微昏的光線下,少女精緻的臉龐笑容明艷,尖尖小虎牙俏麗,面若春曉之花,身若柳絮,端的妍麗明媚,顏色比起其母更勝一層。

  「六妹妹不僅生得好,性情也好,自小就和我投緣,我也喜歡六妹妹的,自然和她玩得好。」阿寶答道。

  「你就捧她吧,她是怎麼樣的我不清楚?」

  說了幾句話兒,二夫人道:「你也累了,好生歇息,明個兒估計還有得忙呢。」說著,又敲打了院裡伺候的丫頭婆子,讓她們盡心伺候主子,方且離去。

  二夫人離去後,阿寶在丫鬟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泡了一回澡後,全身有些鬆泛,這時丫鬟也捧來了晚膳。阿寶坐在檀木製的八仙桌前,看了眼桌上的膳食,皆以清淡為主,有一蠱老鴨春筍羹,清蒸鱸魚,百合雞絲粥,還有兩小碟爽口小菜,正好合適舟車勞頓的旅行人開胃。

  「姑娘,二夫人依然記得姑娘的喜好呢。」雁聲端來清水給阿寶淨手,笑盈盈地道。

  雁回盛了碗湯放到阿寶面前,淡笑道:「二夫人素來最是細心體貼的。」

  雁聲不明所以,皺著鼻子道:「二夫人當然貼心啦,幾位夫人中,就屬二夫人對咱們姑娘最好了。」

  「憨貨!」雁回不欲與她爭辯,伺候阿寶用膳。

  阿寶聽著兩丫鬟的話,臉上也帶了笑,說道:「二伯母自然是好的。」便不再多言。

  吃飽喝足,又洗漱乾淨,聞著空氣中淡淡的薰香,看著窗外已經黑下來的天幕,腳踏實地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一個月的車程實在是太要人命了。阿寶愜意地縮在躺椅中,有些昏昏欲睡。

  雁回看她這模樣,有些心疼又有些憂慮。

  這時,阿寶的乳媽媽華媽媽拿了瓶子精油進來,心疼道:「姑娘今日不慎撞到肩膀,雖然沒有擦傷,但也不能大意,用些精油揉揉散散血色,省得明日受罪。」

  聽罷,雁回趕緊道:「還是媽媽細心,咱們差點忘記這回兒事了。」

  說罷,雁回坐在到阿寶身旁,雁聲也去將簾子放下,這才慢慢退去阿寶上身的衣服,露出左邊一片肩膀,只見白膩的肌膚上從後肩至前面整個肩胛都呈現一種淡青色,已經積了瘀血了。看得三個忠僕又是一陣兒的心疼。

  雁回的手藝極好,慢慢地推拿著,想起今天那一幕仍是有心餘悸,問道:「姑娘,肩膀疼麼?」

  「有些疼。」阿寶含糊地說,被這不大不小的力度揉得十分舒服,整個人懶洋洋的,像隻貓兒一樣窩在榻上打盹。

  「姑娘今日魯莽了,若是您有個好歹,老爺該心疼了。」華媽媽眼眶紅紅地說。

  「華媽媽,今日若不是姑娘,咱們的馬車就要被那兇徒奪去,咱們所有人都該要遭殃了,說不定還要落個助紂為虐的罪名。」雁回沉聲說,心裡雖然覺得阿寶今日出手實在不妥,但她看得更深,知道是晉王在緝拿逃犯後,雁回方放下心來,雖然是魯莽了些,但只要有晉王證實阿寶當時是迫於無奈出手,誰敢說威遠侯府的姑娘的不是?

  雁聲的神經比較大條,過後的事情一般不會往心裡惦記,這會兒還有心情稱讚主人的英武來,「姑娘當時那一踢真漂亮,姑娘不愧是得老爺親傳,有姑娘在,兇徒也討不了好。」

  雁回嘴角抽搐,手癢癢的很想一巴掌呼上這憨丫頭的腦袋,心裡憋了股子的火氣,想罵罵吧,她笑嘻嘻的聽了,過後仍是沒心沒肺的快樂。

  雁回還是不太放心,再一次問道:「姑娘,真的不需要叫大夫開些藥麼?」

  阿寶快要睡著了,她有個好習慣,不擇床,到了安全的地方,很能安然入睡,這也是邊境的烽火中鍛煉出來的。她住的地方離軍營近,天還未亮就能聽到士兵操練的聲音,打仗時有時候一打就是一個月,其間各種聲音更是駭人,等確定平安後,仍是能安然入睡。相比邊境那般惡劣的環境,京城簡直就是錦繡溫柔鄉,這麼好的環境,也讓她生出股子懶勁兒來了。

  聽到雁回的話,阿寶扔是拒絕,「不了,以前比這傷更嚴重的都受過,一點小傷罷了。」

  雁回難過地背過臉,眨去眼中的濕意,為自家姑娘心疼。姑娘自幼失恃,父親遠在邊境,養到老夫人身邊,老夫人卻不太喜歡姑娘,處處透著疏離,若不是威遠侯夫人處事公道,二夫人也時常關心過問,沒爹沒娘的孩子還不知道怎麼受刁奴欺負,這也養成了姑娘獨立自主的性子。可能是太獨立了,也可能是為了讓老爺放心,姑娘跟著老爺去了邊境後,為了適應邊境惡劣的生活,跟著鍛煉身體,摔摔打打長大,受的傷無數,與威遠侯府中的姑娘相比,不是一句可憐道得盡。

  阿寶見肩膀上的力道沒了,奇怪地睜開眼睛,看到雁回眼睛濕潤,知道她又開始感性地腦補些有的沒的了,撓了撓頭,安慰道:「我真沒事,最多是酸疼兩天罷了。乖,別哭啊,你姑娘我還沒死呢!」

  「……」

  雁回沉默了下,滿臉黑線地扭頭,什麼傷感都飛了。

  阿寶看了眼漏壺,果斷道:「夜深了,我去睡了,你們也早些兒睡吧。」

  雁回無語,雁聲沒眼色的提醒道:「姑娘,現下才戌時(晚上七點),未到就寢時間呢。」

  阿寶被自家丫環拆台,有些沒好聲氣道:「我早睡不行麼?」

  「可是……你先前不是說呆會可能侯爺會叫你過去問話麼?」

  雁聲的聲音剛落,便有威遠侯身邊伺候的嬤嬤過來,給她行了禮,便道明瞭來意,「打擾五姑娘歇息了,侯爺問五姑娘若是還未歇息,若是未歇息請去書房一趟。」

  「這是應該的。」

  阿寶自覺起身,讓雁回雁聲幫忙穿妥衣服後,隨著那嬤嬤一起去了威遠侯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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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小小 發表於 2016-1-9 12:26 PM

第 4 章

  威遠侯的書房裡,除了威遠侯還有二老爺李繼常。

  「阿寶來了,坐罷。」二老爺笑瞇瞇地說。他生得俊雅,下頜有美髯,看起來就一個風流美大叔。反之威遠侯長得一張國字臉,看起來天生威儀,據說與逝去的老威遠侯最像。

  阿寶上前給兩人請安行禮後,才坐到書房伺候的丫環鬟搬來的凳子上。等她坐定,丫鬟沏上茶,便下去了,屋子裡只留下叔侄三人。

  威遠侯摸著下頷的短鬚,笑看已經長成大姑娘的侄女,親切柔和地詢問一些家常,例如阿寶爹身體怎麼樣了,傷勢好了沒有,邊境戰事忙不忙,有沒有好好保重身體之類的,阿寶依著事實一一答了,也不管是好的壞的都說。

  按阿寶心裡的想法,自家老爹為了這一個大家子駐守邊境,掙的是軍功,還被欽封為鎮北將軍,給威遠侯府鍍了層金,若是家裡的人不思進取,不知他辛苦,只當是理所當然之事,她可不幹。誰親也沒有自己老爹親!

  然後輪到了二老爺,二老爺可比自家大哥詢問得詳細暖心多了,也由此可見二老爺是個比較心細的男人,除了詢問自家四弟的工作身體狀況,同時也關係阿寶的身體及生活學習狀況,這一問一答間,也去掉了小半時辰的時間。

  敘完了舊後,便開始進入主題了。

  「明錦,你和我們說說今日的事情,怎麼會碰到晉王那煞星的?你沒受傷吧?」二老爺仍是問了一聲,就生怕晉王緝拿逃犯的時候下手不知輕重連累了侄女。

  阿寶笑道:「沒有受傷,只是撞了下肩膀,並不礙事兒。」沒有明說那一撞肩膀已經青黑了,又繼續道:「今天我們到了城外的驛站時,原是想還有一個時辰就到京了,便讓大伙在驛站歇息喝口水的,誰知不巧碰到了逃犯,那逃犯想要挾持我們的馬車離開,我當時離得近,差點被他拿刀威脅,不得已只好自救了。」

  聽到「自救」這個詞,兩個年齡加起來快要一百的大男人心臟都顫動了,臉色奇怪地看著小姑娘的小虎牙在燈光中散發著森森寒光,只覺得那寒光好像是最鋒利的利刃,下一瞬就會刺得他們的心臟鮮血淋漓。

  不怪他們對「自救」這個詞如此敏感,想起這姑娘八歲時,與一群世家貴女出門踏春,不巧遇到幾隻狂奔的野豬,侍衛當時離得遠,別的姑娘都花容失色尖叫著瑟瑟發抖尋求保護,偏偏這熊孩子蹭蹭地爬上樹折了一根樹枝,刷刷刷幾下地將那些野豬趕離,護著一群柔弱矜持的小姑娘且戰且退,好不英勇。

  她是英勇了,但是那凶殘彪悍的形象從此深入人心,連那些京中文雅的公子們也被她嚇得失跌於地,俊容失色。礙於威遠侯府的聲勢,也因當時情況確實緊急,沒人敢拿這事取笑她,還很感激她當時的義舉。可是,尼瑪這麼凶殘還有誰敢要這樣的姑娘作媳婦啊?真擔心她嫁不出去啊。

  這事傳開後,連聖上都誇獎她的勇氣,皇后娘娘將她叫進宮裡一翻賞賜,笑問她當時可曾害怕,八歲的小蘿莉一點兒也不怕羞地答日:「自救罷了,再不自救,咱們都要被豬拱啦。」

  可想而知,這個答案有多凶殘,當時幾位正在喝水的妃嬪都噴了有木有?!負責帶她入宮的威遠侯夫人當時聽到她如此誠實的回答,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覺得這姑娘實在是沒救了,誰要你自救了,你當時應該和你的姐妹們一樣,符合世俗對女子的要求,柔弱地縮到一起讓侍衛們保護就行了。

  當然,這只是某位姑娘短短的十七年人生中其中一件小事情,除此之外,這姑娘從小到大的凶殘之舉還有無數,小時候那般凶殘,還能體諒她年紀小,就算每次回答的話讓人噴飯,也可以說成是童言無忌嘛。可是現在,還這般凶殘鬧哪般?而將她養成如此凶殘的罪魁禍首當仁不讓的,便是姑娘她爹了。

  「兩位伯父放心,阿寶自有分寸,除了讓那欽犯斷了腿,並未多做什麼,想來晉王是明理之人,不會將此事放在心上的。」

  「……」

  兩人眉頭跳了跳,再次對這姑娘無語了,他們才不擔心那犯人斷手還是斷胳膊呢,只擔心她有沒有不小心得罪了晉王,然後被晉王記恨,殃及全家。不過這種話自然不能對侄女說,對於侄女的表現,兩人心中略覺失意,才回京就發生這種事情,且當時那麼多眼睛都看見了,想捂也摀不住。原本想著,侄女離京幾載,彪悍凶殘的名聲應該已經消得差不多了,現在給她說親事正好,可是現在,他們不那麼肯定了,更生怕有負四弟的托負,無法給侄女說門好親事。

  「晉王……為何會讓府衛護送你進京?」威遠侯又問道,這才是他關心的問題。晉王不會無地放矢,哪會這般好心情地護送個勳貴女眷進京?

  威遠侯上下都忍不住陰謀論了!

  阿寶仍是笑道:「當時侄女有些嚇著了,被揣扶進車裡,也不知道後來發生什麼事情,外頭實在是極亂,聽那位常侍衛說,好像有幾個逃犯就潛伏在附近,我今日此舉破壞了他們的計劃,定會被他們惦記,晉王也要回京,就順便護送侄女一程了。」

  這說法倒是正常,可是驛站離京城已經不遠了,阿寶走的又是官道,那些逃犯再大膽子,也不敢在官道中劫持朝廷命官之女,晉王此舉顯得多此一舉。

  兩人又問了些細節,阿寶一一說了,沒有絲毫的隱瞞,這和隨行的侍衛回答得差不多,威遠侯在心裡咀嚼半晌,實在是不明白為何晉王會多此一舉地如此囂張地護送阿寶進京,讓侄女凶殘的名聲又讓人憶起來。

  問明了話後,阿寶便退下了。

  離開書房一段距離,阿寶對著昏暗的天空,暗暗地舒了口氣,今天過得略驚險了一些,回來後還要安撫老人家,又要做好長輩的思想工作,生怕留下什麼不好的名聲,實在是累人,還不如在邊境,雖然環境惡劣了些但卻簡單的生活。不過,今日晉王如此大張旗鼓地護送他們進京,雖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想來自己的親事要有波折了,不知道爹若是知道會不會又要將眉毛擰成麻花了。

  再次略感無奈。

  「姑娘?」雁回喚了一聲。

  阿寶對著天空發了會兒呆,在雁回的叫喚聲中回過神來。

  *********

  次日一早,阿寶被人喚醒時,便感覺到肩膀一陣麻痺的疼楚,小心地拉開肩頭的衣服一看,昨日的青瘀已經變成了青黑,襯著白晰晶瑩的肌膚,猶顯恐怖。

  阿寶心歎一聲失策,小瞧了這傷勢,估計要十天半個月才能消去了。

  雁回雁聲撩開盤花帳幔,伺候阿寶起身更衣,自然也看到了那片青黑色的撞傷,當場變了臉。

  「別叫了,等會兒回來後尋華媽媽要些精油慢慢揉開就好。」阿寶說道,她剛回來,不必為了這點小傷勞師動眾的。

  雁聲皺眉,雁回為她委屈,但阿寶既然已定下主意,兩人只能閉嘴不言。

  洗漱完後,又吃了些清淡的甜糕墊胃,阿寶便帶著丫鬟往榮安堂去給老夫人請安。

  榮安堂裡,今日尤其熱鬧,正好是晨省時間,整個威遠侯府的主子都到了,阿寶略略一眼看去,便被繞暈了眼睛,除了長輩,還有堂兄弟姐妹們一大群,離京幾年,一個不留神小侄子侄女們都呱呱落地,被各種的奶娘牽著給老夫人請安。

  當然,今日能這般熱鬧,也因是阿寶回來之故,幾年不見,都有些面生了,怕連自家人都認不得自家人,是以自然也要見一見的。

  阿寶踏進榮安堂時,發現來人已經差不多了,臉上便露出笑容,請起罪來:「我來遲了,讓祖母及諸位久等了。」

  威遠侯笑道:「時間剛好,也算不得遲。」

  有威遠侯這位大家長開口,其餘的人也紛紛地開口附和。阿寶是踩著時間過來的,並不算遲,不過她小瞧了威遠侯府對她的重視,大伙皆早早地過來了,一是做給老夫人看,二是表現出自己對阿寶的重視。若不阿寶的爹現在有出息,單是阿寶孤身一人回來,誰會高看她一眼?

  阿寶給諸位長輩請安後,也與幾年不見的堂兄弟及姐妹們見禮。請安過後,因為還有出門工作,威遠侯便帶著幾個兄弟及兒子侄子們離開了,留下一屋子的女眷陪著老夫人。

  男人們離開了,女人們倒是比較好說話,阿寶和姐妹幾個幾年未見,都從蘿莉長成了大姑娘,一時間有些陌生,彼此皆忙著暗暗打量呢。

  阿寶掃了眼在場的堂姐妹們,其中一眼能看到的便是挨著老夫人坐在李錦儀,是大房嫡女,姐妹們中行七,活潑俏麗,端的一派明朗大方。然後是二房嫡女李明鳳,行六,面上含笑,站在二夫人身邊,看起來端莊嫻淑,不過在與阿寶相視時,俏皮地眨了眨眼,還有跟在幾位叔伯身邊的姑娘,最後是安靜地站在威遠侯夫人身邊的少女,一眼望去,實在是美麗得出其,這是大房庶出之女,李明霞,行四。

  阿寶在打量姐妹們,姐妹和幾位叔伯母們也打量阿寶。阿寶十四歲被接去邊境,一呆便是三年,連及笄時,恰巧因為當時戰況嚴重,無法回京而錯過了,便在邊境中草草地讓幾位年長的有臉面的誥命夫人幫忙主持。三年未見,小姑娘長成了大姑娘,看著笑容明麗得體,氣度嫻雅端淨,雖在外幾年,卻也沒有染上邊境姑娘粗野的氣息。

  老夫人心裡也滿意幾分,威遠侯府的姑娘,幼時在祖母身邊接受教育,即便是庶出,那氣度也是不錯的。何況阿寶之父是老夫人嫡出的兒子,阿寶也是嫡出孫女,老夫人即便對阿寶生母有意見,孫女卻是待見的。

  陪著老夫人吃完早膳,眾人便各種散去了。

  李明儀和李明鳳等人卻沒有跟著各自母親離開,反而道:「娘,五姐姐回來了,我們極想五姐姐,想和她說會子話兒。」

  阿寶生母早逝,父又駐守邊境,阿寶自小養在老夫人身邊,卻是歸到威遠侯夫人名下教養的,二夫人在阿寶母親去逝的時候照顧過阿寶一段時間,又礙著丈夫的原因,也待阿寶有幾分情義,便得兩房的姑娘與阿寶的關係皆不錯。阿寶回來了,自然是想要與姐妹們一起親熱地說話了。

  威遠侯夫人和二夫人皆允了,只道阿寶剛回來,別累著了姐妹,便將她們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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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小小 發表於 2016-1-9 12:27 PM

第 5 章

  阿寶帶著幾個姐妹回到寶銜院。

  威遠侯府因老夫人在,兄弟並沒有分家,五房同住一府下,兄弟姐妹們一起排行。現下威遠侯府裡共有十三個姑娘,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已出閣,剩下的四姑娘李明霞、七姑娘李明儀、十一姑娘李明妍皆大房所出,六姑娘李明鳳、八姑娘李明霜是二房所出,九姑娘李明月、十二姑娘李明蕊是三房所出,十姑娘李明蓉、十三姑娘李明紋是五房所出。

  現在來的姐妹中,便有李明霞、李明鳳、李明儀、李明月,也因彼此年歲比較相近,在阿寶未去邊境時,皆是與阿寶關係不錯的姐妹,其餘的還小,沒有來湊熱鬧。

  阿寶讓人端來果茶,和姐妹們聊起彼此這幾年的生活,雖然偶有書信往來,但卻比不得當面聊天說話的,隨著幾句話時間,也將彼此幾年缺失的時間隔閡去了十之八-九,如同當年在老夫人膝下,姐妹們玩笑在一起時的快活無憂。

  「幾年不見,姐妹們都長大了,乍然見之下,我還以為自己認錯了呢。」阿寶感歎地說,「六妹妹和七妹妹也成了大姑娘了,我都要看花眼了。」

  李明儀啐了聲,指著她道:「你還是這般促狹,小心我擰你嘴兒。」

  李明鳳直接撲了過來,捏了捏阿寶的臉說:「阿寶就是這明快性子,和誰都處得來,阿寶不在,咱們可失了很多樂趣。」

  阿寶作勢推她,一個不小心扯到肩膀上的傷,眉稍微蹙,雖然掩飾得極好,還是讓李明鳳細心地察覺到了,只是阿寶沒有表示,她也不好當著眾人的面詢問什麼,只當不知道。

  李明霞和李明月皆含笑不語。李明霞是大房庶出,李明月雖是三房嫡出,只可惜父親卻是侯府的庶出,身份上兩人皆比不得阿寶三人尊貴,是以平時也比較沉言謹慎。

  笑鬧過後,眾人忙詢問了阿寶在邊境的生活,阿寶略說了一些平常的,涉及戰爭等殘酷的東西一筆帶過,免得嚇壞這些嬌小姐們。阿寶說完了,又催促姐妹們說京中的八卦,大家都是在老夫人膝下一起成長的,比起旁的人家的姐妹們間多了些親暱,在這種世家中是極為難得一見,姐妹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接著,阿寶認真聽著,暗暗記下,當作是補充知識。

  說到玩得要好的幾個世家的手帕交姐妹時,李明鳳一臉惆悵地說,「阿寶,你回來的時間剛好,下個月初,就是凌薇出閣之日了,她若是知曉你回來,定會十分高興的。」

  李明儀也惆悵起來,其他三個明也皆沉默不語,一時間氣氛有些沉重。

  阿寶一看眾女臉色,便知道江凌薇的婚事有內-幕,心中一個咯登,便問道:「你們怎麼了?凌薇要出閣不是好事麼?沒想到凌薇會這般快就嫁人了,虧我還時常與她書信,她在信上卻沒透露一聲,太不夠姐妹了。」

  李明鳳苦笑一聲,道:「她哪裡好意思告訴你,因為這親事根本不是江家願意的。」

  「從何說起?」

  當下幾個明又七嘴八舌地為阿寶說明情況。

  江凌薇是忠勇伯府家的姑娘,去年及笄,自小起便生得一張美人胚子臉,遠遠看去,猶如一朵風中梨花清雅出塵,美貌如仙,十分符合時下對女子的要求,弱柳扶風,貞靜高雅。然而,江凌薇姑娘卻是個外柔內剛的姑娘,看著柔弱,性格極剛硬,也是這般剛硬,才能與少有凶名的阿寶一見如故,成為好姐妹。

  去年中秋節前江凌薇陪母親去南山寺上香,倒霉地被陪平王太妃去南山寺禮佛的寧王世子瞧見了,當場驚為天人,回家後便吵著鬧著要娶江凌薇。

  平王是當今皇上正德帝的兄弟,因是唯一在世僅剩的兄弟了,正德帝對他有諸多寵愛。平王育有三子,這平王世子是已逝的平王妃所生,餘下兩個兒子是繼妃所生,平王世子因佔了嫡長,待十歲後便被封為世子。平王世子是個沒出息的,整日鬥雞遛狗,紈褲子弟一個,又長得肥頭大臉,整就一個豬樣,豬朋狗友一大堆,慣會欺善怕惡,實在不是什麼良婿人選。

  平王世子雖然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但卻深得平王太妃歡心,他這次瞧上了江凌薇的美色,死活要娶江凌薇,平王被老娘兒子一起夾擊,不得已只好腆著老臉去忠勇伯府為兒子求娶人家閨女。

  就平王世子那豬哥樣,忠勇伯府就算昧著良心也無法將愛女嫁過去啊,而且女兒長得這般花容月貌,他們還想將女兒送進東宮呢,怎麼能讓女兒給隻豬糟蹋了?當下眼睛一閉,直接裝死,表示要女兒沒有,要命一條!

  平王被正德帝寵壞了,被這麼落臉,老臉也實在是掛不住,於是他耍賴了,直接跑進宮向皇帝兄長哭訴他被欺負了,心裡惡狠狠地想著,我不要你一條命,我要你一戶口本的命,看你還強不強。

  正德帝還是個仁慈的皇帝的,對在世的唯一一位兄弟也十分愛護,聽聞平王的哭訴,覺得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當下便下旨,給平王世子與忠勇伯府之女賜婚,滿足侄子的願望。平王心裡舒爽了,心道現下不嫁也得嫁,若是抗旨不遵,你們死的就是一戶口本了。

  忠勇伯府接到賜婚聖旨時,確實傻眼了,明明早就和東宮打好了招呼,明年選秀時,就將女兒送到東宮作側妃,將來太子即位,就是皇妃了,再生個皇子出來,可比個親王妃有前途多了,怎麼劇本實然變了呢?

  事實上,皇帝當場讓人擬旨賜婚,太子接到消息時,程序已經弄好了,太子再力挽狂瀾也沒用,就這麼成了事實。

  江凌薇嫁定寧王世子了!

  阿寶蹙著眉,聽著姐妹們對平王世子的評價,什麼「就是一頭移動的肥豬」、「不僅長了個豬頭還長了個豬腦袋」、「嫁給他還不如真的嫁給一頭豬」之類的,心裡也為江凌薇憂心。結婚就像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嫁得不好,這第二次生命就白投了。而且江凌薇只是看起來很有仙氣,不食人間煙火,但內裡卻是個頗有主見有個性的,她能接受這個結果才怪。

  「等過幾日得了閒,我去看看她吧。」阿寶說道。

  威遠侯府的姑娘與勇川伯府的姑娘玩得好,江凌薇攤上這種婚事,皆是極關心的,紛紛表示到時她們也一起去探望。

  阿寶和姐妹們聊了前天,將離京幾年的感情都補了回來,待李明儀等人一一告辭離去後,李明鳳留到最後,拉著阿寶道:「你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

  阿寶有些錯愕,「怎麼說?」

  李明鳳見她裝傻,直接擼起袖子,就在阿寶身上摸起來,碰到阿寶的左肩膀,見她整個人都僵硬了,便知道傷在此處了,揭開一看,那觸目心驚的瘀青讓她倒抽了口氣。偏那人還笑道:「不過是撞傷罷了,沒事的。」

  李明鳳是個心細如髮的姑娘,略一想,便道:「可是與昨日的事情有關?」

  阿寶心知瞞不過她,點頭承認。

  李明鳳想起阿寶從小到大的經歷,不得不歎一聲:「你真倒霉。」

  阿寶點頭贊同。

  李明鳳知道她為何瞞著,昨日晉王護送阿寶的車隊回來一事,讓不明就理的人以為阿寶惹上那個惡鬼晉王,連她這個呆在自己院子裡的人也聽到了風聲,當時還為阿寶擔心來著,何況那些不明就理的人估計已經埋怨上阿寶,生怕給他們帶來災難。雖然後來知道是虛驚一場,可是阿寶一回來就發生這等事情,在眾人心裡不免留下壞印象。

  李明鳳是與阿寶年歲相差幾個月,是一同養在老夫人膝下的女孩兒,如何不知道老夫人對阿寶那種又憐又恨的態度,雖然老夫人掩飾得好,可總有疏漏的時候,加上後來她詢問母親,也知道一點兒內-幕。

  待李明鳳回去,二夫人見她懨懨不樂,奇道:「這是怎麼了?你不是一直念叨著錦丫頭麼?她現在回來了,你們姐兒倆個怎地不多說會兒話?」

  李明鳳想了想,說道:「阿寶身子不適,我不打擾她歇息。娘,阿寶受傷了,是昨兒弄的,她卻一直未吭聲。我先前瞧了,整片肩都青黑青黑的,可怕極了,虧阿寶能忍得住。」說著,彷彿感覺自己的肩膀也疼了起來一樣,忍不住摸了摸。

  二夫人聽罷,面露吃驚,很快便明白過來,說道:「阿寶是個明白人。」說罷,又喚了人送些消瘀散血的膏藥到寶銜院去。

  李明鳳與阿寶一同長大,自小感情極好,李明鳳剛出生時,阿寶已經沒了娘親,偏那時威遠侯夫人懷著身孕,阿寶爹一個大男人哪裡會照顧孩子,交給下人也不放心,只能將阿寶抱到二夫人這裡讓她一起養了,姐妹倆還真是喝同一個奶娘的奶水長大的。李明鳳自幼早熟,二夫人也不一味溺愛於她,使得她明白很多事理,她也可憐阿寶境遇,對阿寶十分照顧,如同待親姐姐一樣,阿寶身上有什麼傷都能教她心疼。

  李明鳳挨著二夫人,又道:「娘,大家都知道阿寶這次回來為了什麼,你可知道祖母和大伯他們為阿寶定了哪家為親?」

  二夫人拍拍她的腦袋,「這不是你個姑娘家該知道的。」

  一聽這話,李明鳳便明白了,恐怕是事情不順罷,不禁有些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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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小小 發表於 2016-1-9 12:27 PM

第 6 章

  被堂妹憂愁終身大事的阿寶這會兒沒那個心思想這些,她回到京城後並不得閒,略作休息一日,開始忙活起來,匆匆過了幾日,便去外祖母家拜見。

  阿寶回京的事情外祖母家也得到了消息,前一日便收到了阿寶親自寫的帖子,對阿寶到來並不意外,反而是阿寶到了外祖母家時,自己意外了。

  外祖家田家是書香世家,阿寶的兩個嫡親舅舅一個現下是太子太傅,另一位小舅舅正外放做官,加上田家幾百年積累下來的好名聲,田家的背景實在是夠硬。不過這些是近幾年的事情,早些年時,田家卻是沒落的書香世家,家世在京城這種出個門就可以撞到世家勳貴的地方來說,田家是不夠看的。

  田家素來門風嚴謹,只是不知從幾代開始,彷彿受了詛咒一般,子嗣不豐,一脈單傳,如此傳了幾代,也因人才的缺失,田家出現傾頹之相。好不容易到阿寶的外祖母進門,田家終於娶進了個能生的主母,三年抱倆哥兒,第五年生下阿寶的娘親,這讓田家差點樂瘋了。

  田家沒有庶出子女,兩兒一女皆是一母同胞,感情十分好,且兩個兒子上進,少時便有才名,使得田家的情勢突然變好起來。田家的小女兒便是阿寶母親,田家兩個哥哥對這唯一的妹妹那是十分疼愛的,田家雖然沒落了,但因兩個兒子努力上進,有重振門風的勢頭,在阿寶娘漸漸成長時,有些人家已經瞄準了田家,準備觀望觀望,若是田家兩兒有出息,便為自家聘了田家女。

  田家眼看著最小的女兒漸漸長大,心裡也是打算著要為女兒擇一門好親事。對於唯一的女兒,並不需要用她來聯姻或帶來什麼利益,田家的選擇很多,唯一一點的便是要夫婿上進疼媳婦兒。

  在田家女兒及笄那年,威遠侯府第一個使了官媒過來給他們府裡的四少爺李繼堯說親。威遠侯府比起京中其他勳貴之家雖然有些沒落了,但門風卻是不錯的,寡居的老夫人出身名門世家,孩子有這麼個娘教育,應該也不錯,加上威遠侯府的四少爺李繼堯又是嫡出,而且長這般大也沒有傳出什麼不好的傳聞,且讓人敬佩的是,他並不因為出身矜貴而自持身份,由著家族安排出路,自己還努力讀書剛考了個二甲進士,這可是那貴族圈中比較上進的世家子弟,很多夫人眼中的女婿人選啊!

  只是,那時候田家的兩個兒子官兒還沒做這麼大,田家並不是公侯之家聯姻的對象,威遠侯府怎麼會突然想要來田家提親呢?田家猶豫再三,看在李繼堯肯上進態度又好的份上,最後還是允了這門親事。

  然而,等親事允了後,方知道威遠侯府為何會來提親,原因出在那位四公子身上,這門親事是他自己親自求的。原來在一次宮中舉辦的宴會上,李繼堯不小心多看了田家小姐兩眼,便一見鍾情再見傾心了,回去馬上央求著母親去提親,免得他看上的媳婦兒讓人給叼走了。

  當知道這個內-幕時,田家兩位兄長只有一個想法:窩勒個去!宮中的宴會雖然說有個別名叫相親宴,但也沒有要你隨便亂瞄別人家的妹妹啊?其實李繼堯你的腦袋讀書讀傻了吧?

  其實李繼堯並不是讀書讀傻了,而是他遇到了初戀,並且想要打破「初戀都是沒有好結果」的詛咒,且加上他又是老威遠侯夫人最小的嫡子,從小就是在母親及兩個嫡親兄長的寵愛下長大的,不知不覺中便養出了副熊孩子一般的中二性子。

  雖然懷疑李繼堯的腦袋讀書讀傻了,但是親事已定下,也沒法子了,過了年,田家小姐還是出嫁了。

  田氏嫁到威遠侯府後,李繼堯與田氏也過了一段小夫妻倆的恩愛時光,可惜好景不長,田氏在生第一胎時難產落下了病根,女兒剛過了滿月便去逝了,留下悲痛欲絕的丈夫抱著剛滿一個月的幼女,分外淒涼。

  田家兩位兄長得知妹妹去逝後,也十分悲痛,但也難體諒這種事情,畢竟女人生產就像在鬼門關走一遭,挺不過的例子很多。田家悲痛過後,開始憂慮了,李繼堯還沒到二十呢,正是男人最年輕上進的時候,這時候死了老婆,又沒有兒子,絕對要再續娶一個的,到時後娘進門,前妻留下的女兒怎麼辦?俗話說有後娘就有後爹,且前妻留下的還是閨女,這不是很多後娘橋段裡面的必須剷除的礙事者麼?

  就在田家為妹妹留下的女兒的未來憂心時,他們那剛過了青春期卻仍是不改中二病的妹婿又用行動告訴他們他對於初戀的執著,充分發揮了他熊孩子的性格,抱著女兒發誓,他這輩子再也不娶了,田氏就是他唯一的妻,阿寶是唯一的女兒!

  當時聽到他在田氏牌位前發下的誓言,威遠侯老夫人眼睛一閉便昏厥過去了,其餘人都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雷得不輕。從來只聽說過女人在丈夫去逝後為丈夫守節的,可沒有聽說過男人要為死去的妻子守節的,他這是要鬧哪般?

  接著,李繼堯確實用行動表達了他的決心,待滿週歲時,他便排除所有反對聲直接跑去參軍了,將老夫人叨念著讓他再娶一女為填房的話拋在了後頭,並且對老母道,若再逼他,便這輩子就呆在邊境不回來了。雖然兒子是個中二病性格太熊又不孝,但老夫人還真不敢再逼他了,甚至只希望想明白了後,自己受不了邊境惡劣的環境回來。

  而李繼堯這一去,便是十六年,且讓人跌下巴的是,他竟然還有做將軍的潛質,沒有靠家族靠關係,自己爬到了如今這個位置,也順帶地重振了威遠侯府。

  十六年的時間,楊過和小龍女都重逢了,可是李繼堯仍是那個熊孩子的性格,繼續呆著不回京,連其母派去伺候他的通房妾侍也一併踢了回來,他要為亡妻守身呢,哪有空理會你們這些魑魅魍魎?然後轉身繼續在邊境蹦躂著。

  老夫人氣得半死,這些年來不知道在背後罵了多少句孽障,罵過後又要為他的人身安危擔心。反觀是田家,見到妹婿當真做到這程度,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也十分敬重這位妹婿,連帶的對媽死爹不在的外甥女也無比的憐惜。

  田家大舅田文儒知道外甥女回來後,便讓妻子準備了,他也收到了妹婿托人送來的信,信裡有讓他為外甥女阿寶的終身大事把關的意思。當然,就算沒有李繼堯的請托,唯一的妹妹的女兒田文儒也是要好好把關的。

  阿寶在田家二門下了車,攏了攏衣袖,便在婆子的引領下進了二門。

  阿寶今日來得是時候,大舅舅田文儒今日恰巧休沐在家,見到阿寶自然是激動萬分,看著已經長成大姑娘的外甥女那張與妹妹七分相似的臉龐,田文儒突然明白李繼堯一直未再娶的決心了,一直有這麼個長得像亡妻的女兒戳在那裡提醒著他對妻子的深情,不是讓他時刻記著自己發下的誓言,他哪還有心思再娶?

  阿寶給大舅舅和大舅母行禮問侯,又與二表哥田宇楠和小表妹田宇詩見禮。至於大表哥田宇橋,阿寶知道他這時也被外放做官,大表嫂和兩個小表侄都跟著去了,只是不見外祖母,不禁有些奇怪道:「怎地不見外祖母呢?」

  「你外祖母回老家江陵去參加表舅公孫子的婚禮了。」大舅母答道:「她老人家說一輩子在京城中呆膩了,恰巧老家有喜事,便回去了。」

  阿寶笑道:「確實是喜事呢。只可惜現在見不到外祖母,心裡十分想念她。」

  「莫急,再過兩個月她老人家就回來了。」

  阿寶心裡確實是失望的,總感覺外祖母不在,舅家倒是讓她有些不自在,特別是表妹田宇詩那雙像X光一樣的眼睛,沒想到過了幾年還是如此。

  說來她和表妹沒啥仇怨,要說有仇怨便是外祖母疼她比疼自己的親孫女們更盛。田家大舅舅田文儒兩兒一女,小舅舅田文斌一兒兩女,其中田宇詩便是最小的表妹,今年剛好及笄,其他兩位表姐已經嫁人了,兩位嫁人的表姐年紀比較大,早已將祖母對阿寶的偏心看開,只有這小表妹一直心有不平,每次看阿寶的目光都帶著異樣。

  世界上總有幾個表妹是討人厭的!這句話無論是針對阿寶還是針對田宇詩都說得通。

  二表哥田宇楠與阿寶見禮後,一直有些驚奇跡地看著長得清麗文雅的表妹,很難將這個婷婷玉立、舉止文雅的表妹與小時候直接將他摔打在地上的凶殘小姑娘重疊在一起,雖然說那時他不過是扯她的辮子罷了,哪知道她人小小的,竟然直接扯了他的手就摔出去。

  田宇楠想起母親不小心透露的息信,趕緊收回目光,很快便遁去書房讀書,連瞄一眼阿寶的空當也沒有。

  既然外祖母不在,阿寶在舅家坐了一上午,與舅父舅母用了午膳,便告辭離開了,並不若往常會在田家小住幾天。

  等阿寶離開後,田文儒看著自家的小兒子,想到阿寶的親事,心中便活絡開來了。他兩個兒子都是不錯的,大兒子田宇橋已經娶妻了,可以不提,二兒子現也到了可以說親的年紀,雖然未出仕,但也是個舉人,與阿寶倒是相配。而且他們表哥表妹的,又是親舅家,阿寶嫁過來有他護著也不會吃虧。

  田文儒越想越覺得可行,將這話與妻子陳氏一說,陳氏心裡早有預感,並不驚訝,只道:「阿寶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也喜歡這孩子,只是阿寶是威遠侯府的千金,上面還有祖母父親,恐怕她的婚事老夫人自有主意罷。」

  田文儒聽罷,也略有些悵然,說道:「雖然我希望阿寶過得好,可是越不過威遠侯府的老夫人去,若是她無心,便罷了。」

  陳氏笑了笑,沒搭這話,阿寶是小姑子唯一的血脈,若是作外甥女她自然是疼她的,但是若要作兒媳婦——算了吧,這等凶殘的姑娘,兒子娶了她還能振夫綱麼?會不會像小時候一樣壓著兒子打?

  不行,這太凶殘了,還是趕緊斷了丈夫這種念頭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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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小小 發表於 2016-1-9 12:28 PM

第 7 章

  從舅家離開後,阿寶撩開車窗簾子看了眼天上的太陽,三月的陽光煦和,曬在身上暖洋洋的,並不熱烈,正是一看中最好的時候。

  「雁回,咱們去忠勇侯府。」阿寶突然說道。

  雁回愣了下,便去吩咐車伕阿鐵調轉馬車,轉而去忠勇伯府。

  自從賜婚聖旨下來後,忠勇伯府的氣氛不太好,彷彿整個宅子上空都透著一種壓抑的氣息。遞了帖子後,在等待的時間裡,阿寶掀開簾子看著忠勇伯府門前的兩對石狻猊,想起以前在京時時常與家中姐妹們來忠勇伯府作客的情景,現下回想起來,也不禁莞爾一笑。

  威遠侯府與忠勇伯算得上是世交,兩府從先祖時期便交好了,這習慣一直續到現在,自然而然地,兩府的姑娘們和公子們也是互相交好。阿寶在八歲那年踏春時因為野豬狂奔事件,護了江凌薇一次,江凌薇從此便將她當成了自家姐妹,感情好得讓兩家的姐妹們都吃醋。

  很快地門房便得了話將大門打開,將阿寶迎進府去。

  阿寶先去上房拜見忠勇伯夫人,阿寶來的似乎不太是時候,因為忠勇伯夫人此時眼眶微紅,一看就是哭過了。阿寶看了眼一旁伺候的嬤嬤,心裡琢磨著也不知道忠勇伯夫人這會是與丈夫吵架呢,還是為愛女傷心呢?

  說來阿寶對這位忠勇伯夫人也極為敬佩的,這簡直就是個妥妥的彪悍的賢妻良母型的人物。之所以說她是賢妻良母呢,是因為她十分符合時下對賢妻的要求,端莊通達,行事自有一套賢妻的標準,不偏不倚,將整個忠勇伯打理得井井有條,見過的人無不稱讚。說她彪悍呢,確實彪悍,她極會利用正妻的職責,並且十分彪悍地編撰出一本《妾婢守則》,成為京城一絕,很多人看過後,無不稱讚,連男人知道後,也挑不出毛病,反而還要臉色古怪地說她是個賢妻,將丈夫管得死死的,將小妾管得服服帖帖的,小妾想要勾引她老公?先去背《妾婢守則》一百遍,再抄個一百遍再說。

  所以忠勇伯府中的孩子都是正妻所出,木有小妾通房的份兒!

  阿寶有幸從江凌薇那裡得知守則中的幾項,頓時驚為天人,對這位夫人拜服不已,差點要問一聲:其實你是穿的吧?

  所以說,不能小瞧了古代女人的智慧,更不能小瞧了古代女人的彪悍。事實證明,在阿寶從小到大的生活中,她遇到了很多堪稱彪悍的古代女人,而且還是世人稱讚無比的有德世家女呢,生生顛覆了她的三觀。

  「阿寶來啦。」忠勇伯夫人讓下人上茶後,親切地拉著阿寶的手,笑道:「聽說你回京了,我還想著你什麼時候想起我這老婆子來看我呢。年前聽我家老爺說鎮北將軍在戰場上被北夷人傷了,他還好吧?」

  「父親現在傷勢已癒,勞世伯和伯母關心,沒事兒的。」

  拉了幾句家常後,忠勇伯夫人道:「你是來看凌薇的吧?」說著,眼眶又是一紅,低聲道:「我知道你們小姐妹倆好,你也去勸勸她,讓她……讓她……」低頭試去眼角的淚後,繼續道:「她性子強,我知道這事情是委屈她了,她心裡不好受,誰都不願意見,知道你來看她,她應該會高興的……」

  待忠勇伯夫人一車子的話停頓時,阿寶才道:「伯母不用擔心,凌薇雖然看著柔弱,卻是最通透的人,她會明白的。」

  阿寶這話只是安慰,任誰攤上這種事情,也會難以接受,何況是江凌薇如此心高氣傲的女孩子,她雖然不自持著美貌,但哪個少女不對婚姻和丈夫幻想過?誰知天降災難,不過陪母親去廟裡上個香,卻招來橫禍?

  忠勇伯夫人勉強笑了下,便命丫鬟帶阿寶去江凌薇的院子。

  來到江凌薇所居的地方,阿寶便看到主臥室的門是從裡面鎖著的,整個院子靜悄悄的,雖說閨閣女子不能太鬧騰,但這也安靜得過份了吧?江凌微彈得一手好琴,時常喜歡在自己的院子裡自娛自樂,阿寶以前每次來都會聽到琴聲,這會兒沒有聽到有些不習慣。

  「李姑娘,我們姑娘近來心情不好,整日將自己鎖在屋子裡,靜悄悄的,老爺夫人都擔心極了。」

  聽完丫鬟的話,阿寶便知道可能這是從賜婚的旨意下來後,便一直是如此了。說實在的,江凌薇如此消極反應大伙也能理解,不過是個小姑娘家,就遭到此事,任誰都會想不開的。

  阿寶來到門前,不待丫鬟出聲,自己就朝裡頭叫道:「凌薇,我是阿寶,我回來了,快給我開門。」

  過了半分鐘,裡頭才響起了聲音。

  一名穿著素淡的月白長裙的少女打開門,陽光微斜,精緻柔弱的少女站在門前,彷彿誤落人間的仙女,美得讓人窒息。

  阿寶的呼吸差點停止了,雙眼發直地看著開門的仙女,幾年不見,當初的蘿莉小仙女變成了真正的仙女了。

  只是,再仔細看清楚仙女的裝扮時,阿寶囧了。

  只見此刻這位仙女一手拄著長刀,頭髮高高束起,額頭上綁著江湖俠客一樣的青色布巾,一副雄壯威武的模樣。丫鬟低下頭,不忍睹目,同時也暗暗留意,發現幸好小姐近來心情不好,不喜人近身伺候,是以這模樣才沒有被人看到,不然傳出去後還能看麼?

  接著,仙女用一種十分不仙女的粗暴動作將阿寶拽了進去,然後當著丫鬟的面呯的一聲將門關上了。

  「凌薇?」

  阿寶小心地喚了聲,坐在靠著窗的長榻上,看著對面貴妃椅上的少女,少女一雙水汪汪的剪瞳瞅著她,看得阿寶心都酥了,有一種衝動,即便她要天上的星星她都擼袖子去給她摘下來。

  江凌薇看了她半晌,然後眼睛一瞇,柔美的小臉上露出一種十分仙氣的表情,但出口的話十分刻薄,「終於捨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這輩子守著你爹不回來了呢。」

  阿寶往後一靠,背墊著大引枕,無所謂地說:「我爹將我踢回來相親嫁人。」

  「可有對象了?」

  「不知道,估計原本是有的,這會兒全都嚇走了。」

  江凌薇露出關心的表情,「怎麼了?」

  當下阿寶便將回京時在驛站發生的事情告訴她,總結道:「我知道我的名聲原本就有些不好聽,原本出外幾年應該消寂得差不多了,可是這次的意外,可能京城裡的人又要想起我以前的事跡來,恐怕以後難嫁出去了。」說罷,歎了口氣。

  江凌薇拍拍她的手,撇著嘴道:「晉王多事!我懷疑他一定是有陰謀,阿寶你成為他陰謀下的犧牲品了!」同樣歎了口氣,她露出一臉輕鬆的表情,直白道:「原本我以為自己夠慘了,現在知道這事,我感覺輕鬆多了,未來也不是這般難過。」

  「喂!」這種「原來有比我更倒霉,我突然覺得欣慰了」模樣太可惡了。

  江凌薇挪到阿寶身邊,與阿寶一起窩在長榻上,兩人擠成一團,就像小時候一樣,你壓我一下,我扭你一把,你捏一下我的腰,我擰一下你的屁股,兩人互相搓揉,親密無間。

  鬧了會兒後,江凌薇將腦袋歪在阿寶肩膀上,輕輕地說道:「阿寶,我可能一輩子就是那樣子了。江家養育了我,給我生命,給我榮華富貴,我只能接受這樁婚事。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其實這張臉帶給我什麼呢?不若如當初那和尚說的,直接投入佛門,也省得一生不得清淨。」

  「胡說什麼!你爹娘不是說那和尚是騙人的麼?」阿寶罵道,略有些心虛。若是上輩子,她絕對是個崇尚科學的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孩子,可是轉眼便成為這個時空的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後,阿寶就不那麼堅定了,偶爾也會信信鬼神的。

  江凌薇出生時,天降異相——其實阿寶覺得恰好那時天公作美彩霞多了點罷了,一名經過的化緣和尚便道此女命中矜貴,然則後半輩子卻不得清淨,若是將她送到佛前,可保她一生清靜。忠勇伯府此時喜得愛女,哪裡會聽一個和尚的話?而且忠勇伯府的姑娘自然是矜貴的,相信以後也會嫁得不差,至於清淨這等東西,是見仁見智了。

  於是忠勇伯虎毫不客氣地將那和尚丟了出去。

  江凌薇嗤笑一聲,即便做出這種嘲諷的表情,但臉蛋兒仍是十分的仙氣,莫怪平王世子乍然一見之下驚為天人,要死要活地要娶她,阿寶自己有時候也受不了這般仙氣的人兒,覺得江凌薇就如紅樓夢裡的林妹妹一般。當然,江凌薇只是長了林妹妹一樣柔弱的身體和長相,但性子卻頗為剛強又粗暴,不然也不會和阿寶這凶殘貨打成一團。

  兩人靜默了會兒,江凌薇打破安靜,說道:「你這次回來,應該是伯父想讓你們家祖母給你挑門好親事吧?可有人選了?」

  阿寶不是正常世家女,與好友談論自己的終身大事絲毫不害羞,說道:「我才回來幾天,沒有聽到什麼消息。估計是原本有人選了,不過回來那天發生的事情,人選又不適合了。」阿寶歎了口氣,其實她對於自己嫁給誰沒啥意見,反正這時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得小輩插嘴的份兒,只擔心自己這婚事會一波三折,鬧得自家那熊貨一樣的傻爹又要亂操心。

  「切,晉王真是太討厭了!」江凌薇惱恨地啐了聲,然後惡毒地說:「怨不得他年紀一大把了,且還是皇子之尊,卻沒成親,哪家意將閨女嫁給這種惡毒成性的男人?就算他爹是皇上,也不能逼著人家將女兒嫁給他吧!果然是報應!」

  「得了,留點口德吧,可能他沒你說的那麼壞呢?」阿寶推了她一下,長得這麼有仙氣,可是這嘴巴總是得理不饒人。

  江凌薇用一種「你怎麼這麼天真」的表情看她,看得阿寶吐血,深深地反省自己真的有那麼天真麼?還是土著妹子太彪悍了,她一個外來貨還沒融入土著妹子的行列?

  阿寶又在忠勇伯府消耗了一個時辰,快到晚膳時間才告辭離開。

  可能是阿寶的到來讓江凌薇發洩了一通,江凌薇沉寂了幾個月後,終於奮起振作了,自換了套正常的衣服,略作打扮梳洗,親自將送阿寶到了二門,然後才斂容,朝自己母親的院子行去。

  跟在江凌薇身後的丫鬟嬤嬤們看她挺直的背脊戰意滿滿,這才鬆了口氣,姑娘終於恢復正常了!正常好啊,正常了才能發揮她殘暴的本質,去刷平王府的那些魑魅魍魎和那頭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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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小小 發表於 2016-1-9 12:29 PM

第 8 章

  離開忠勇伯府,阿寶想了想,又讓人調轉馬車到東市乾元街的乾果鋪去買了些祖母及幾位伯母叔嬸及姐妹愛吃的果脯,由於人數太多了,打包的東西成了一個大包,雁回從乾果鋪抱著大包出來的時候,差點抬不起頭來。

  太丟臉了,哪有姑娘買果脯像這樣直接一大包的?人家大多數只是買一點兒作面子罷了。

  買了果脯後,阿寶才打道回府。

  然而,馬車剛出了東市不久,便突然停下了。

  阿寶正在翻著零碎的幾樣果脯,邊嘗味道邊塞雁回讓她給評價,見馬車停了時,雁回趕緊嚥下果脯,問道:「阿鐵哥,怎麼了?」

  「雁回姑娘,路被擋了,前頭有事情發生。」車伕阿鐵回答道。

  阿寶聞言伸手悄悄掀開簾子,往外張望,很快便看到前面不遠處,一隊騎在高大駿馬上的人馬擋了他們的路,而且這些人的打扮很熟悉,黑底紅邊袍子,胸口繡著大紅色篆形「晉」字,不正是晉王府的府衛麼?

  雁回也看到了,頓時臉色變得很難看。雁回心裡還對回京那日發生的事情耿耿於懷呢,雖然說阿寶意外受傷與晉王無關,但晉王那般招搖地押著他們的馬車回京的事情在京城傳開後,她家姑娘好不容易沉寂下來的名聲又漲了,這還不算,她擔憂的是她家姑娘的親事不會太順利。

  這隊人馬將路口都堵住了,且大多數路人一看到那些騎士身上的衣服便知道是誰,十分識趣地離開,連圍觀也沒有,還真是有紀錄性。阿寶透過馬匹間的縫隙,看到中間被圍著的人,似乎又在捉拿犯人?

  阿寶只看了一眼,馬上道:「咱們繞道吧。」惹不起我還躲不起麼?

  「是。」

  阿鐵正準備聽從主子的話繞道時,突然阿寶眼皮一跳,發現其中一匹駿馬上的騎士倏然偏首望過來,明明在一群大男人中,卻彷彿遺世獨立,十分具有存在感,讓人一眼即能將目光放在他身上,一雙點漆般的墨眸犀利無比,視線十分精準地落到了掀著簾子偷瞧的阿寶半掩的臉上。

  是晉王!

  阿寶嚇了一跳,彷彿被什麼強大的惡意鎖中的感覺讓她背脊發寒,忙將簾子狠狠一甩,躲在馬車裡裝死。阿寶現在明白了,為何京中那麼多人不待見晉王了,這眼神也太恐怖了,好磣人啊,被那雙眸子鎖中的人會覺得自己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惡行一樣,根本不願與他對視。

  雁回見她這副沒出息樣,氣不打一處來,差點又想擼袖子跑出去找嚇了阿寶的人理論了——邊境呆久了,雁回也幹過幾次這種事情,每次都是被阿寶和雁聲氣得腦袋發熱,雞血上腦就擼袖子干了,等幹完後就要崩潰了,蹲在角落背景色一片黑。

  馬車才剛要調轉過頭,一道阿寶聽過幾次的陌生的聲音傳來:「哎,你是威遠侯府的那個五姑娘的車伕吧?我記得你,裡面的是五姑娘麼?既然是五姑娘,便直接過去吧,不妨礙的。」

  常遠這個大嘴巴!

  阿鐵原是阿寶爹身邊的親兵,一次對北夷戰爭裡腳受了傷跛了,不利於行,退出場戰後,便被阿寶爹安排過來給女兒當車伕了。阿鐵上過戰場,見過血,殺過人,雖然晉王府的府衛身上有股肅殺之氣,但阿鐵仍是從容以對,淡淡地和出列過來的常遠點頭,說道:「恐擾了諸位大人辦事。」

  常遠看了眼不遠處的晉王,笑出兩個酒窩,「沒事,只是突然來了幾個潑皮生事,咱們將他們叉下就行了。」說著,常遠擺了擺手,那擋了路的府衛押著幾個人很有秩序地讓開一個通道。

  阿鐵看了眼那些被押著的人,恐怕不是潑皮這般簡單,肯角跳了跳,臉上露出一副恭敬帶感激的表情,說道:「那就多謝晉王殿下和諸位大人了。」

  馬車車輪轆轤,經過晉王身邊時,馬車裡傳來了清亮柔和的女音:「多謝晉王。」

  晉王神色冷淡,高高地坐在馬上,俊美的臉龐冷硬無情,只是眼神有些清幽莫測地看著掩得嚴嚴實實的馬車。

  直到馬車離開了一段路,晉王方道:「將他們押回大牢!」

  「是!」

  ********

  阿寶很快便將偶遇晉王這事拋開了,回到威遠侯府,阿寶先去拜見了祖母,發現今天老夫人的臉色清清淡淡的,也不欲多打攪,將用漂亮的小罐子裝著的果脯給了老夫人,便離開了。

  三月的天氣是和煦的,但屋子裡仍是有些微涼,老夫人上了年紀,比較怕冷,挨著炕而坐,膝頭上蓋著一張毯子。

  老夫人摸著手腕上的小檀木製成的佛珠,看著擱在小几上的小罐子,說道:「除媽媽,你瞧錦丫頭如何?」

  除媽媽正坐在腳踏上為她按摩腿,便笑道:「五姑娘自然是極好的。」窺了老夫人一眼,又道:「五姑娘雖然經常呆在邊境,卻未忘老夫人您的教導,那份端莊氣度皆不輸京中的世家貴女,可見老夫人極會調-教人。」

  老夫人聽罷笑道:「你這老貨,就拿話來哄我。」

  「哪能呢,奴婢這說的都是大實話,瞧瞧咱們府裡的姑娘們,自會說話起皆在老夫人跟前長大,有老夫人細心指點教導她們,哪家的貴女比得上咱們府裡的姑娘那份氣度?而且也沒有哪家的姑娘有咱們府裡的姑娘們聽話孝順,她們都是極敬愛老夫人的。」

  老夫人勾了勾嘴角,除媽媽的話聽得極順心,不是她自誇,確實沒有哪府的姑娘有威遠侯府的姑娘們友愛孝順,雖然嫡庶有別,但除了吃穿用度上嫡庶不用,規矩禮儀上,所有的孫女都是一樣的。而且老夫人對於孫女們也是用心□□的,□□得好了,將來說親比較容易不說,若是嫁得好,對威遠侯也有益。

  不過,老夫人的舒心在想起孫女的婚事時,平添了幾分抑鬱,歎了口氣,「錦丫頭今年十七了,本去年就應該回京了,但因為去年戰事忙,從回京的路上不太平,只能讓她再留景城一年,是以耽擱了她的終身大事,今年無論如何,都得為她的打算了。只是……」

  只是原本他們為李明錦看好的幾家本來看在李明錦的爹現在的軍功,都有些意動了,卻因為晉王當時強制送人回京之事,紛紛沒了消息,讓老夫人一陣惱怒。明明都已經解釋了事情的經過,可是有些人卻偏愛自作聰明,為了不得罪晉王,紛紛裝死不理會威遠侯府的試探。

  「五姑娘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她也不會差的。」徐媽媽說道。

  老夫人揉了揉太陽穴,說道:「老四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他將女兒送回來,也是想在京城為她謀個好親事的。明錦也是我的孫女,我再惱她也希望她嫁得好,可恨這孽障,為了個女人要死要活,連家也不回,活該他女兒現在人嫌狗憎的……」

  聽著老夫人氣怒之下的怒罵,徐媽媽沒有吭聲。這十幾年來,老夫人只要想起遠在邊境的四子,都會動怒,每次動怒之下,會牽扯出負面的情緒,然後無辜的五姑娘便會受牽連。老夫人對孫女們都極好的,不偏不倚,卻唯獨對五姑娘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特別是五姑娘越大越像死去的四夫人時,總會勾起老夫人心中的悔意,認為若當初她沒有答應為四子求娶田家小姐,便不會母子分離。這種情緒如此長久下去,老夫人唯有冷淡以對。

  徐媽媽心裡歎了口氣,五姑娘面上看起來是個隨和的人,其實心裡都明白著,這些年她冷眼旁觀府裡的諸位小姐,精明的嬌憨的端莊的通達的識時務的懦弱的,但卻沒有一人像五姑娘這般明白,小小的人兒,彷彿什麼都看透了一般,無論好的壞的,她都微笑以對。

  徐媽媽端來一杯茶,讓老夫人喝些潤潤喉,恰巧這時,威遠侯夫人拿著幾張帖子過來了。

  威遠侯夫人眉眼俱帶歡喜的笑意,先是給老夫人請了安,這才笑著道:「娘,剛才太子府送來消息,太子側妃生了。」

  老夫人聽罷,手中的杯子一恍,也顧不得水濺濕了手,同樣激動道:「可是真的?是男是女。」

  威遠侯夫人驕傲道:「來報喜的公公說了,是男孩。」

  老夫人趕緊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說道:「箏丫頭終於熬出頭了!」

  聽罷,威遠侯夫人眼睛也有些濕潤。現在的太子側妃之一的李氏李明箏是威遠侯夫人第一個女兒,也是威遠侯府嫡出的大姑娘,七年前被指給了太子作側妃。太子是個寬厚仁德的,並不重女色,且十分看重太子妃,若不是那時李繼堯在景城立了大功,李明箏根本沒有機會被選入太子府作側妃,可能一個良娣的名份就是頂天了。

  這麼多年來,李明箏在太子府中悄無聲息的,每次威遠侯夫人去探望她,發現女兒孤苦伶仃一人,總是淡淡的,心酸無比,直到去年診出了身孕,威遠侯夫人才真正放下心來,只要女兒有個孩子傍身,將來無論如何都不會差的,且太子妃多年不孕,終於在三年前懷孕誕下一子,自己有幼子照顧,也不會搶旁的側妃的孩子養育。

  「箏丫頭是個爭氣的,明日你去看看她,順便帶些合適的東西去,至於藥材這等東西就不用送了,免得被人鑽了空子。」老夫人吩咐道。

  威遠侯夫人笑著答了,又道:「娘,這裡還有張帖子,是昌平長公主的賞花宴,五天後邀請咱們府裡的姑娘去賞花。」

  老夫人心中一動,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道:「昌平長公主的愛子今年已有十八了罷。」

  威遠侯夫人一聽便知道老夫人的意思了,笑道:「是呢,聽說長公主之子周御一表人才,少年有為,上回參加科考,還中了個二甲第三名哩。」

  老夫人淡笑道:「既然是大長公主邀約,便帶上咱們府裡的幾個姑娘去罷。嗯,明錦、明鳳、明儀、明月都帶去。」

  「知道了,這事情等晚膳時便告訴她們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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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小小 發表於 2016-1-9 12:30 PM

第 9 章

  李家算是大家族,雖然各院裡皆有小廚房,但每到初一十五時,各院都聚集到大廳一起吃個家宴,當作聯絡感情。今天正巧逢十五,晚膳時除了未滿三歲的孩子,各院的主子們都出席了。

  晚膳時,老夫人宣佈了太子側妃誕下兒子的消息後,威遠侯府上下皆喜形於色。

  自從李明箏傳出喜信後,威遠侯府人前壓抑著,人後威遠侯夫人和老夫人不知燒了多少次香,求了多少佛,祈求李側妃平安,也祈求李側妃這胎是個男孩兒,現在終於心想事成了,如何不教他們高興。

  李明箏雖然只是太子側妃,但也算與太子搭上線了,將來太子若是登基,威遠侯府的光景會比現在更榮耀。李明箏這次生下一子,讓威遠侯府像是吃了枚定心丸一般,整顆心都落了下來。

  李明儀也一臉高興,那是她嫡親的大姐,自然為她高興了。阿寶觀察了下,發現二夫人雖然笑得高興,但有些清淡,三夫人和五夫人也同樣臉上的笑容十分恰當得體,但阿寶總覺得違和。既然是違和,那麼她們心裡估計與面上顯示出來的相反了。

  阿寶笑著和姐妹們一起附和著談論剛出生的小嬰兒,未出閣的姑娘們皆發揮了她們的想像力幻想著讓威遠侯府無比掛心的小嬰兒,直到威遠侯夫人出聲制止,姑娘們方收斂低頭吃飯。阿寶心裡卻有些琢磨著,大姐這下心願得成,應該不會再指著她的鼻子罵因為她爹爬得太高,才會犧牲她去做小妾了吧?

  大房共育有三子三女,其中一子兩女是嫡出,其餘二子一女是庶出,嫡出的李景琛今年二十二歲,穩重持成,娶了工部侍郎之女,現在正外放做官,妻女等皆跟隨其上任。長女李明箏因是威遠侯府第一個孩子,雖是姑娘,但當時卻是威遠侯府中第一個出生的孩子,深得老夫人喜愛。李明箏性格高傲,因是威遠侯嫡長女,尊貴非常,最是不屑俯小作低瞧不起姨娘小妾通房得玩意兒,自幼便有主意,打小就決定將來是要嫁入高門當正房奶奶的,誰知人算不如天算,成了太子側妃。雖是太子的側妃,也足夠尊貴,但那也是個妾,將她嘔得半死,心裡記恨起阿寶父女來,這些年似乎從未平息過。

  若說太子側妃生了個大胖兒子是值得高興的事情,那麼老夫人宣佈五天後昌平長公主府的賞花宴時,威遠侯府上下都很慎重。

  昌平長公主是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妹妹,身份尊貴無比。這會兒桃花快謝了,昌平長公主卻突然弄出這麼個賞花宴,京裡誰不是門兒清,知道昌平長公主這會是為她那長子相對像來了。當然,據說昌平長公主不僅邀請了京中勳貴的小姐們,也邀請了各家公子前來賞花,頗為隆重,即便最後沒讓昌平長公主看上,不是還有其他的勳貴公子麼?

  除了年前已經訂親的李明鳳、李明霞,其餘已經及笄的姑娘們都害羞又期盼,只有阿寶滿臉黑線地跟著姐妹們一起低頭作害羞狀。

  不知為毛,就是感覺害羞不起來啊!!果然她的臉皮無敵厚麼?

  當夜,威遠侯宿在妻子的房裡,夫妻倆一翻夜話。

  「太子妃給咱們箏丫頭體面,允我這作母親的去太子府探望,我打算明兒去看看箏丫頭,老爺可有什麼話讓妾身帶給箏丫頭的?」

  威遠侯沉吟了下,道:「明天太趕了,不若孩子洗三時再去吧。」

  威遠侯夫人雖然仍在激動中,但聽了丈夫的話也覺得在理,雖然太子妃給了體面,可這麼趕著去,看著也不好,孩子洗三再去,到時也不算得扎眼。想罷,便應道:「老爺說得是。」

  「你告訴箏丫頭好好養孩子,不管如何,這孩子可是太子殿下的兒子,雖比不得太子妃所出,卻也是尊貴的。對了,到時順便也帶上錦丫頭一起吧。」

  威遠侯夫人驚訝道:「帶上錦丫頭?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威遠侯夫人心知大女兒一直對四房有偏見,她極少在大女兒面前提及過四房,免得她置氣。雖然現下女兒生下太子的孩子,但她還真怕女兒見到阿寶想不開,生生壞了姐妹情份。

  「她們是姐妹,妹妹去探望姐姐有何不可?」威遠侯不知夫人心中的顧慮,不以為意地說道:「這些年四弟在景城的功勞不小,北夷人時常南下劫掠,多虧有四弟在景城守著,朝中正是用人之際,四弟的功勞任誰也無法抹殺,錦丫頭是四弟唯一的女兒,讓她們姐妹倆親近親近未嘗不可。」

  威遠侯夫人深知這個道理,只希望大女兒別那麼倔,「那好吧,我順便也帶上儀丫頭,這樣不算得扎眼兒。」

  威遠侯覺得可以,夫妻倆便歇下不再說話。

  *******

  過了兩天,阿寶隨去給祖母請安,卻不想被點了名。

  威遠侯夫人親熱地拉著阿寶的手道:「今兒是太子府四哥兒洗三日,我和儀丫頭去太子府探望側妃,明錦許久不曾見過姐姐了,側妃極是想念,你也一同過去罷。」

  阿寶看了眼老夫人,見她臉上帶笑,顯得慈眉善目,溫馴地應下。

  其餘的幾個明,除了較小的十一十二十三,皆一臉羨慕嫉妒,但是長輩決定的事情,也不敢說什麼。

  用過早膳後,阿寶和李明儀便隨著威遠侯夫人一起出門了。

  李明儀到五月時便要及笄了,大抵是大房最小的女兒,被養出一副嬌憨活潑的性子來,拉著阿寶嘰嘰喳喳地說著未見面的外甥,看起來對於自己大姐生的這個孩子是十分嚮往的。威遠侯夫人含笑地看著她們姐妹倆湊到一起說話,心裡十分樂意阿寶與女兒親近。

  阿寶雖然娘死爹不在身邊,看著孤伶伶的,但因有個爭氣的爹,比府裡其他幾房的姑娘都要尊貴體面一些,除了二房當年撫養過阿寶佔了方便,餘下兩房都想與阿寶結個善緣。威遠侯夫人知道李繼堯現在的份量,阿寶現在雖然前途不明,但有李繼堯作後盾,以後絕對不會嫁得多差的。

  太子府距離皇宮比較近,佔地面積頗廣,當年太子成親出宮建府時,正德帝還親自下令工部耗費一年時間,在原有府邸的基礎上又擴建了一倍,佈局更是精美無雙。

  馬車在太子府前停下,雖然李側妃生的是太子第四子,沒有庶長子與嫡子的隆重,不過來送禮的人仍是不少,蓋因太子現在位子還算穩固,正德帝也沒有換太子的意思,大伙還是想多與未來的老闆打好關係的。

  兩個姑娘隨著威遠侯夫人下車,很快便有太子府安排的嬤嬤親自過來引她們進去。

  「威遠侯夫人可終於來了,太子妃先前還叨念著您呢,李側妃生育有功,生下四哥兒,太子妃不知道多高興。」

  威遠侯夫人臉上堆著笑,自然知道眼前這個嬤嬤是太子妃跟前伺候的,心思一轉,便知道太子妃這是示好來了,恐怕這還是托了李繼堯的福。「多謝太子妃厚愛,哪裡勞得嬤嬤親自迎接……」

  兩人你來我往地說著客氣話,那嬤嬤溫言軟語,說出來的話讓人極為窩心,視線若有似無地轉到後頭的兩個姑娘身上。威遠侯夫人只當不知,笑盈盈地隨著嬤嬤進了後院。

  威遠侯夫人帶著兩個姑娘先去給太子妃請安。太子妃是個長相俊麗的女子,看起來年約三十左右,一身雍容華貴,臉上的笑容恰到其分,親切中又透著威儀。

  太子妃親自扶起威遠侯夫人,與威遠侯夫人寒暄幾句,視線移到了威遠侯夫人身後的兩個姑娘身上,最後落在阿寶身上,笑道:「這孩子有些眼生呢,可是府裡的哪位姑娘?」

  「是五丫頭明錦。」威遠侯夫人介紹道。

  阿寶又朝太子妃屈膝行禮。

  太子妃笑道:「原來是鎮北將軍的愛女,模樣兒生得真是標緻,你們府裡的姑娘個個都是出挑的。」

  「她小人家的,當不得您如此讚譽。」

  你來我往的談話間,阿寶收穫了太子妃以長輩名義賞賜的一個通體翠綠掐絲的鐲子作見面禮,讓李明儀好生羨慕。

  因為太子妃還要招待前來送禮的賓客,威遠侯夫人便帶著兩個姑娘去了李側妃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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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小小 發表於 2016-1-9 12:31 PM

第 10 章

  威遠侯夫人時常到太子府探望女兒,對太子府也算是熟悉,婉謝了太子妃讓丫鬟帶路的好意,自己帶著女兒和侄女一起去了李側妃的院子。

  李明箏所居的院子是按側妃的規格來建的,距離主院比較近,院子裡不少奇花異草,那靠主臥房的一叢海棠開得分外美麗嬌艷。

  阿寶倒是第一次來太子府,掃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心知自家這大堂姐在太子府裡過得還算是不錯的,而且太子妃是個厚道的規矩主母,只要守好她的規矩,她也不會隨便剋扣後院女人的份例,更不會隨便責待誰,典型的主母類型,而正德帝挑選這個太子妃,也是按著未來皇后的類型挑選的。因此,李明箏這個側妃在太子府中過得還算舒服,即便嫁過來後多年無子,在太子心中也佔了一定的份量。

  威遠侯夫人到來的時候,李明箏正靠坐在床上喝著雞湯。可能是剛生產完,膚色還沒有恢復以前的紅潤,臉蛋上的斑也還未完全消退下去,身上穿著一襲雪緞中衣,額頭上綁著墨青色抹額,原本的瓜子臉圓了一圈,比以前的清冷高傲的美人態多了得圓潤富態之感。

  威遠侯夫人的到來讓李明箏十分高興,然而在看到跟在威遠侯夫人身後的阿寶時,笑臉微淡。

  「娘,你們怎麼來了?」李明箏放下湯匙,用帕子試了試嘴角,表示不喝了。

  「自然是來看你的。」威遠侯夫人見她皺著眉推開雞湯,忍不住道:「你現在坐月子,多喝些雞湯對身子比較好。」

  一旁伺候的丫鬟翠袖聽罷,抿唇一笑,道:「夫人說得極是,側妃應該聽夫人的。」

  「就你愛亂操個心。」李明箏嗔了她一眼,那丫鬟眉目柔和,含笑看著她,李明箏歎道:「怪膩味的,先放著罷,呆會再吃。」等翠袖將雞湯端走,李明箏道:「七妹妹和五妹妹也來了,過來給我瞧瞧。」

  兩人笑著上前,李明儀愛嬌地摟著她一邊胳膊,說道:「姐姐辛苦了,我的小侄子呢?」

  「剛吃了奶在隔壁睡覺呢。」摸了摸妹妹嬌艷的臉蛋兒,李明箏視線落到床前的阿寶身上,目光黯了黯,淡淡地道:「五妹妹越發的出挑了,也不知道以後會便宜了哪家公子,就怕那些公子不識佳人……」

  「呵呵,這事也說不准呢。」威遠侯夫人趕緊打斷了大女兒的話,生怕她像以往那樣來個冷言冷語,越說越不像話。明明都過了這麼多年了,怎麼大女兒還是放不開?「你們姐妹倆也有好幾年不見了,五妹妹剛回來,我帶她來看看你。你的身體怎麼樣?這生產後也可得小心,安心做月子,別犯了什麼禁忌……」嘮嘮叨叨又是一堆。

  李明箏忍耐地聽了一會兒,視線從阿寶移到李明儀臉上,來回看了會兒,道:「娘你先歇一歇喝口水再說。這裡悶,你們小姑娘家的不耐煩呆這兒,我讓翠袖帶你們去外頭走走,嗯,今天陽光不錯,翠袖你帶兩位妹妹到花園去玩罷。」

  威遠侯夫人一愣,看女兒眉稍間染上的冷色,心裡歎了口氣,便道:「好吧,有些話兒你們小姑娘家聽了也不好。明錦明儀,你們便聽你姐姐的。翠袖,看好兩個姑娘,別讓她們亂走衝撞了太子府裡的貴人。」

  翠袖笑著應了一聲。

  李明儀也不耐煩聽母親的嘮叨,她還是個小孩子心性,根本不太聽得懂,聽到能出去玩自然好。阿寶心知自己再呆下去,這冷美人的姐姐指不定又要冷言冷語一翻,是以兩人皆沒意見。

  說是帶她們出去走走,不過翠袖也不敢帶她們去哪裡,出了李明箏居住的院子,便將兩個姑娘帶到太子府中的一處花園裡去賞景。

  太子府是當年正德帝讓工部花費巨資所建,美輪美奐,花園很大,一眼望去,除了假山和開得正妍的奇花異草,還有漱玉池回曲廊,池中心建以觀魚閣,以九曲回郎與池岸相連,在這陽春三月,垂柳依依、柳絮紛飛的時節,分外迷人。

  李明儀雖然來過幾次太子府,但極少來這園子,馬上興沖沖地拉著阿寶往橋對面建在漱玉池上的觀魚閣而去。

  快到池子中心,便看到觀魚閣中已經坐了人,兩名穿著華貴頭簪金釵珠環的少女坐於其中,週遭丫鬟安靜地侍立一旁伺候,兩人挨著欄杆而坐,旁邊放著裝了魚餌的盤子,邊低頭喁喁笑語邊往水中撤魚餌,引得一群錦鯉爭先恐後地來搶食。

  看到正進退不得的兩人,一名丫鬟低聲說道:「郡主,七公主,威遠侯府的小姐來了。」

  見觀魚閣裡的人已經發現了她們,也不好冒然離開,索興大方地走過來,李明儀邊低聲對阿寶道明兩人身份:「是榮華郡主和七公主。」

  榮華郡主是太子長女,今年十四歲,蘋果臉蛋紅撲撲的,大眼睛水汪汪,看起來就像個天真可愛的鄰家妹妹,只是眉宇間流露的嬌橫破壞了那份的親切,多了幾分肆意的驕傲。榮華是太子趙側妃所出,因是長女,深得太子寵愛,性子難免有些驕縱。七公主是貴妃所出,身份尊貴,今年十七歲,因有個貴妃母親,又素來會撒嬌,正德帝十分寵愛她,曾經明言只要她高興,由她自己挑選心儀的駙馬。

  李明儀看到這兩人的組合,覺得嘴巴微苦,不過臉上仍掛著盈盈的笑意,與阿寶走進亭子,朝兩人施禮請安。

  榮華郡主年紀小,與威遠侯府的女眷不熟,對兩人維持表面應有的禮儀,倒是七公主瞇起眼睛打量阿寶,突然道:「你很眼熟,李明儀,她是誰?」

  李明儀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低聲道:「回公主,這是我的五姐姐,剛從……」

  「李明錦!」七公主脫口而出。

  阿寶又曲膝行了一禮,大方地笑道:「沒想到七公主還記得明錦,倒是明錦的榮幸。」

  七公主一聽,漂亮的眉尖微擰,語氣中滿是厭惡地道:「誰記得你了,本公主可不會記一個討厭的人。聽說年前那場戰爭,鎮北將軍不慎受了傷,你怎地不在景城照顧將軍,反而回來了?真是太不孝了,我要稟明父皇,治你一個不孝的罪。」

  李明儀聽了點得差點跪下,倒是阿寶從容不迫,笑盈盈地道:「多謝公主關心家父。倒是公主誤會了,因為家父傷勢已好,明錦才回來的。」

  七公主一看到她這張笑臉,氣就不打一處出,惱道:「你除了笑就沒有別的表情了麼?幾年不見,你還是那麼討厭。」

  阿寶馬上收起笑臉,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

  李明儀好想哭,心說姐姐你別再惹七公主了,咱們家真的惹不起啊!

  見自家七姑姑吃憋,榮華郡主有些吃驚,說道:「七姑姑,這人怎麼讓你生氣了麼?來人,將這個敢讓姑姑生氣的大膽的傢伙丟到池裡醒醒腦子!」

  「郡主……」李明儀想求情,卻被榮華郡主冷冷的一眼瞪了回去。

  見兩名粗壯的嬤嬤朝自己走來,阿寶後退幾步,臉上的笑容微淡,仍是溫聲道:「郡主,明錦並未惹公主生氣,而且公主也並沒有說她生氣呢。」

  七公主冷笑一聲,好整以瑕地看著被兩個嬤嬤夾在中間的阿寶,懶洋洋地道:「好吧,我現在生氣了。」心道我就是狡辯又怎麼樣?這裡沒其他人,就算她將李明錦推下池子,也沒人敢說什麼!

  榮華郡主臉上露出可愛的笑容,嬌憨地道:「聽到沒有,姑姑生氣了,快將這賤婢丟下去。」

  那兩個嬤嬤得了令,伸手拑住阿寶的手臂,就要將她往旁邊欄目拖去。

  阿寶垂下眸,看了眼那池塘,眼看被拖到池邊時,正準備拖著兩個嬤嬤一起下水時,突然一道森冷的聲音響起:

  「你們做什麼?」

  這聲音剛落,整個空間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眾人下意識地望去,便見觀魚閣外不遠處不知何時出現一名穿著一身黑色長袍的男子,俊美的臉上線條冷硬,一雙眼睛眸色冷戾,微微上挑的眼尾添了幾分冷意,淡淡地望來,卻讓人感覺到一股子的冷意,背脊發寒,呼吸也輕了幾分。

  「五、五皇叔……」榮華郡主結結巴巴地叫道。

  七公主臉上的笑容也僵硬了。

  姑侄兩個臉上的表情十分僵硬,緊張到身體都有些發顫,抖抖縮縮地起身上前,曲膝行了一禮:「見過五皇兄(五皇叔)。」

  突然,哎喲一聲響起,然後撲通一聲,有人落水了。

  李明儀的視線一直未離開阿寶,一副快要昏倒的表情,阿寶她……竟然直接將那嬤嬤絆下水了……表要這麼大膽啊親!這裡是太子府呢!而且還在傳說中可怕的晉王面前做這麼凶殘的事情,這下子她們都要完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喵喵小小 發表於 2016-1-9 12:31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1-9 10:22 PM 編輯

第 11 章

  阿寶雖然出聲解釋說明順便提醒去撈人,可是觀魚閣外還站著個煞星,因其沒有出聲,一時間竟然沒有人動作。

  晉王的視線在七公主和榮華郡主兩人身上掠過,兩名少女被那冷戾的視線看得微微一抖,頭上的綴珠步搖的那幾顆珠子發出清脆的叮噹聲,若是平時,美妙不可言,可這會竟然是被嚇得發抖使得它們叮噹作響,讓兩名少女心裡都又羞又憤,甚至埋怨起今日給她們梳頭選髮飾的丫鬟來。

  沒有人出聲,那跌下水的嬤嬤還在水中撲騰著喊救命,聲音十分淒厲,將遠處守院的侍衛吸引過來,那幾名侍衛匆匆而來,原本以為是發生什麼事,可是當看到觀魚閣外不遠處的男子及觀魚閣內噤若寒蟬的女眷們時,不禁頭皮發麻。

  兩位刁蠻的公主郡主怎麼與晉王對上了?太子殿下若是知道這事非扒了他們的皮不可!

  「見過晉王殿下。」領頭的侍衛上前請安後,遲疑地問道:「殿下,不知發生什麼事了,這位嬤嬤……」侍衛認出那嬤嬤是伺候榮華郡主的嬤嬤之一。

  晉王面容冷硬,眸色含戾,似乎連聲音也是冷硬無比的,只聽得他說道:「本王也很奇怪發生什麼事情。」他的聲線低沉,是好聽的男中音,可是語調卻十分的古怪,「原來我朝將士之家眷是可以任意被個刁奴拿捏欺辱,也不怕寒了邊疆將士的心麼?」

  最後一句話意有所指,榮華郡主和七公主臉色發白,眼中有羞憤也有困惑,心裡十分奇怪今日晉王為何會多管閒事,以他的性格,就算看到有人死在他面前,他不僅不會阻止,反而惡意地再讓人去捅一刀讓人死得更慘一些麼?

  侍衛臉上的神色有些僵硬,一眼掃過,自然也看到了觀魚閣中欄杆前還被一個嬤嬤拑住手臂的其中一名少女,心中暗暗叫苦,怎麼今日偏偏是自己倒霉輪值守園?遲一天都好啊。

  聽到這話,那嬤嬤也從驚嚇中反應過來,發現自己還拑著人家的手,這下子罪證確鑿,嚇得魂飛魄散,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抖得聲音也發不出,只能頻頻磕頭求饒,磕得咚咚作響,聽得阿寶都覺得額頭似乎有點兒疼。

  就在這靜默中,那落水的嬤嬤再也無力氣撲騰,身體往水下沉去。

  榮華郡主皺起眉來,雖然一個嬤嬤死不足惜,但那是她的人,若是讓她這麼死了,以後她還有什麼臉面在太子府立足,還有什麼臉面對面外面的人?只能硬著頭皮道:「五皇叔,都是這些奴才自作主張,妄測主意,請您別介意,先將她撈起來,再施以懲治,您瞧著可行?」

  見晉王望過來,雖然被那雙戾眸看得心寒膽顫,仍是擠出甜美可人的笑容。

  「既是妄測主意,死不足惜。」晉王漫不經心道:「榮華長大了,相信太子也不願意榮華身邊有這種不識大體的奴才帶壞了主子。」

  那就是看著那嬤嬤去死了。

  這下子,所有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想說什麼,又憶起眼前這主兒手段之狠毒殘酷,是個講不通的,只能忍下。

  翠袖和李明儀嚇得臉色青白,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好。李明儀雖然也討厭嬌蠻的七公主,可是眼睜睜地看著有人死在自己面前,於她而言極受衝擊,不禁看向阿寶。

  阿寶眉頭緊皺,看著冒著泡泡的水面,心神不定,暗暗握了握拳頭,抬頭看向晉王,正準備開口時,卻見晉王似乎看了她一眼,說道:「可惜今日是個好日子!撈起來罷。」

  今天確實是個好日子,因為太子第四子洗三的日子,若出了人命未免太不吉利了,也是打李側妃的臉,晉王這點面子是要給的。

  這特赦令一下,會水的侍衛早已第一時間將沉下水的嬤嬤撈起,又一翻忙亂後,那嬤嬤噴出一口水後,終於醒來了,醒來時便是一陣哭號,「郡主要救救奴婢啊,奴婢被……」

  「閉嘴!」

  這聲「閉嘴」是三重奏,榮華郡主、七公主和那救人的侍衛一起喝止的,甚至有眼疾手快的嬤嬤趕緊抽了條帕子將那嬤嬤的嘴給堵住了。

  正在這時,花園的月亮門中一群丫鬟僕婦簇擁著一個宮裝儷人進來,待走得近了,才發現是應該在前頭招待客人的太子妃。太子妃先前正在陪幾位前來參加四哥兒洗三的官員女眷,不料卻見榮華郡主身邊的一個丫環飛奔過來與她耳語幾句,駭得她當場臉色大變,告罪一聲便匆忙而來了。

  無論是晉王,還是七公主,甚至是鎮北將軍之女,都不是現在的太子府想要得罪的。當然,若按順序來算,晉王排在第一,鎮北將軍之女排在第二,七公主還要排最末呢。寧願得罪了七公主,也不能得罪晉王和鎮北將軍,太子現在還要倚重晉王和鎮北將軍呢。

  太子妃一眼便將現場掃入眼底,臉上露出端莊得體的笑容,笑道:「原來五皇弟也在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晉王拱手還了一禮,道:「本王也不知道,只是恰巧經過。」

  這時,七公主終於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大聲道:「太子妃嫂嫂,是李明錦對本公主不敬,本公主欲懲罰她罷了,誰知嬤嬤會不小心掉下水。」

  榮華郡主見七公主站出來,想起自己剛才的窘境,也有些恨上阿寶,忙道:「母親,確實是李明錦惹七姑姑生氣。」

  太子妃臉上端莊雍容的笑容有些崩裂,心裡恨不得抽死這兩個不會看人臉色的熊孩子,先不論晉王的態度,李明錦之父去年在景城打了勝仗,正得聖心的時候,不知有多少想要人拉攏,偏這兩個蠢貨不客氣幾分都好了,還敢隨便拿由頭來刁難人家,果然被寵壞了。

  太子妃的眼神黯了黯,七公主自有皇上和貴妃管教,她作嫂子的不能說什麼,可是榮華郡主的心實在是太大了,沒了分寸,該請個教養嬤嬤好好教教了。

  看了兩名驕傲地抬頭的少女,太子妃心裡雖惱面上絲毫不顯,笑道:「你們小女孩家的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了?明錦是個知禮的好孩子,斷不會對小七不敬。」

  阿寶適時道:「回稟太子妃,明錦確實不敢對公主不敬,公主先前誤會了。」說罷,抬頭朝七公主露出個笑臉,小虎牙閃亮亮,七公主鼻子差點氣歪掉,臉色發黑。

  太子妃沒給七公主和榮華郡主開口的機會,又道:「既是誤會,你們也別放在心上。對了,五皇弟,你皇兄先前使人找你去書房一趟。」

  晉王聽罷,淡淡地應了聲,「本王告辭。」說罷,帶著隨從離開,絲毫不拖泥帶水。

  晉王的離開也讓在場的人明顯鬆了口氣。

  太子妃看著因為晉王的離開明顯又開始像孔雀一樣抖起來的兩名少女,臉上的笑容雖然得體,但阿寶明顯感覺到了違和,能讓她感覺到違和的事情便是不對,就見太子妃笑著對她們道:「明錦明儀,你們是來逛花園的麼?」

  阿寶拉著李明儀上前施了一禮,道:「是啊,側妃說今天天氣好,讓翠袖帶我們到花園裡逛逛呢。太子妃,時間不早,我們姐妹也該去看大姐姐了。」

  太子妃看了翠袖一眼,寬和地笑道:「嗯,去吧。」

  又施了一禮,兩人便告辭離開。七公主和榮華郡主臉色陰沉地看著她們離開,想說什麼,但見太子妃還在,只能閉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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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小小 發表於 2016-1-9 12:32 PM

第 12 章

  威遠侯夫人見兩個姑娘這麼快就回來了,不禁有些驚訝,細心地發現女兒臉上還未退去的驚慌,心裡打了個突,不過臉上卻笑道:「你們回來得正好,嬤嬤剛抱孩子去前院了,你們姐妹倆在這裡坐會。」

  李明儀見威遠侯夫人,便想將剛才的事情告訴母親,聽說她要到前院去參加孩子的洗三,只能嚥下,和阿寶一起到偏廳裡稍坐,很快有丫環奉上茶點。

  翠袖安排好兩個姑娘,便進了屋子,輕聲對背靠著大引枕倚床而坐的主子道:「側妃,兩位姑娘剛才在花園裡的觀魚閣遇到七公主和榮華郡主了,還起了衝突。」

  李明箏微微驚訝,問明了事情的經過時,臉色有些冰冷,哼笑道:「不過是個庶女罷了,也敢如此囂張,也不怕折了壽,怕是被她那娘給寵壞了,殿下可不只一個女兒!不過七公主……五妹妹倒是個幸運的,得罪了七公主後竟然有貴人相助。你瞧,這晉王今日怎麼會這般巧地到那裡?」

  「晉王殿下恰好經過。」翠袖看得清楚,當時晉王確實是從花園中經過,只是讓她驚訝的是晉王會插手這事情。

  李明箏又哼了聲,冷淡道:「我這五妹妹容易得罪人,但也是個運氣極佳的,有貴人相助。」

  這時,一個丫鬟掀簾進來,手中捧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兩個果盤,上面盛放著兩盤子紅彤彤的草莓,色澤誘人,「側妃,這是太子妃剛才讓人送來的草莓,聽說是莊子上產的,這草莓難伺弄,數量不多,沒想到太子妃捨得送了兩盤過來,說是給側妃和兩位威遠侯府姑娘嘗嘗新鮮。」

  聽到這話,李明箏心中一動,等翠袖接過草莓讓那丫鬟下去後,臉上帶著冷意,「想不到我今天倒是沾了五妹妹的福了,連堂堂的太子妃也來示好,恐怕榮華今後不會再好過了。」

  翠袖倒是有些高興,柔聲道:「這下子榮華郡主會有很長時間沒法找您麻煩了,不是很好麼?」翠袖十分不喜歡榮華郡主,仗著是太子的長女,被封了郡主,就真以為自己是嫡女了,時常幫著趙側妃一起暗中給太子府中其他女人使絆子,連她主子也著過道兒,比趙側妃本人還要討人厭。

  李明箏放鬆身體靠著引枕,也說不出好或不好,阿寶倒霉受委屈她覺得很好,可是被個外人欺負,又讓她惱怒。當然,這事情還是高興多於惱怒,至少榮華這小蹄子這次被太子妃惱上了,恐怕連趙側妃以後不會太好過,雖不能讓她們傷筋動骨,但給個教訓她也是極高興的。

  「你將一盤草莓送過去給兩位妹妹嘗嘗罷。」

  「是。」

  ******

  偏廳裡,見到翠袖送來一盤草莓,李明儀十分驚喜,不過等聽說是太子妃使人送過來的時,又有些糾結了。

  李明儀吃了顆草莓,挨著阿寶而坐,小聲地道:「五姐姐,你說七公主會不會進宮去找皇上和貴妃告狀,會不會牽連到咱們啊?七公主也特小氣了,為何總要針對五姐姐呢?明明其他的幾位公主都很大方識體。」

  「告狀是她的最愛,咱們管不著。」阿寶仍是很淡定,看得李明儀一陣羨慕,很快地她便知道阿寶為何如此淡定了,「這事得習慣!至於她為何針對我,不過是那次踏春,她和凌薇一起陷入野豬包圍中,我及時救了離我比較近的凌薇,然後再去救她,害得她臉上被豬踢了兩個蹄印,整整一個月見不得人,後來就惱上我了。」

  對於這段恩怨,阿寶起初也是不知情的,後來是六公主偷偷告訴江凌薇,江凌薇又告訴她才知道,阿寶聽了覺得真心冤枉,那時情況那般緊急,亂哄哄的她當時只是個矮蘿莉,根本看不清誰是誰,聽到離自己最近的尖叫聲便先去救了,沒想到只不過遲一點救人便被惱上。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只要見面七公主都喜歡針對她,阿寶久而久之也習慣了,大伙只是以為七公主看阿寶不順眼,並不知道阿寶暗中躲過很多次七公主下的絆子。也幸好七公主貴為公主,她們見面的次數不多,倒是沒什麼大礙,只有今天倒是失策了。

  聽到阿寶的解釋,李明儀臉皮抽搐了下,發現自己完全擠不出笑容來,當年那件事情她還小,是以沒有跟著幾位姐姐一起出門踏青,根本不知道當時情況是怎麼樣的。不過想像著七公主臉上多了兩個豬蹄印子躲了半個月不敢見人,終於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來。

  「別笑了,吃草莓!」阿寶一副正氣地說道。

  李明儀低下頭,知道此時在別人家,不宜失態,擺出一本正經的模樣。

  不久後,威遠侯夫人和抱著初生嬰兒的嬤嬤回來了,威遠侯夫人再和女兒嘮叨了幾句,方告辭離開。

  離開時,太子妃又使了她的心腹嬤嬤過來相送,態度親切和煦,讓兩個姑娘都有些受寵若驚,威遠侯夫人也同樣客氣地感謝一翻。

  不料在門口時,卻與同樣告辭離開的晉王又巧遇了。

  所有的人呼吸都輕了幾分,紛紛請安問候。

  晉王腳步微頓,那雙帶著戾氣的眼眸掃了眼眾人,視線在某個半垂的腦袋上停駐幾秒,淡淡地應了聲,帶著隨從離去。

  威遠侯夫人看到女兒一副逃出生天的表情,不禁微微皺起眉頭,等上了馬車後,看著兩個姑娘,說道:「儀丫頭,你是不是做什麼壞事了?」

  李明儀還心有餘悸,膩到威遠侯夫人懷裡,彷彿這樣比較有安全感,說道:「娘,我哪有做什麼壞事?我們都是無辜的!」

  阿寶臉上帶著微笑,看了眼輕易便被詐出話來的李明儀,心裡有些好笑,也不用威遠侯夫人問,便主動將先前在太子府花園裡的事情告訴她,李明儀順便在旁補充,不過她補充的內容都帶有自己的偏見,七公主和榮華郡主的惡行被放大了幾倍。

  「娘,五姐姐沒有不敬七公主,真的,我敢保證!」李明儀一臉嚴肅地發誓,然後又憂心道:「可是嘴長在她們身上,她們若要到太子和皇上貴妃那裡倒打一靶,五姐姐會不會有事?」

  威遠侯夫人拍拍女兒的手,關切地看向阿寶,見她沒有受到驚嚇依舊笑意蘊然,放下心來,安慰道:「放心吧,太子和皇上都不是偏聽偏信之人,而且當時晉王出面,太子妃又調解過了,她們並不佔理,皇上不會隨便定罪的。」

  阿寶和李明儀都有些不太相信,她們可是十分清楚七公主的尿性,受不得委屈,絕對會鬧開來,只是阿寶也實在是怕不起來就是了。

  然而,直到過了兩天,都沒有聽到宮裡和太子府中有什麼消息,倒是李明箏身邊的奶嬤嬤藉故回威遠侯府探望姐妹時,去拜見了威遠侯夫人,告訴她一些內-幕。

  「聽太子身邊伺候的小高子公公說,哥兒洗三那天晚上太子殿下去了趙側妃院子,不過沒有留宿而且很快便離開了,這兩天都沒見榮華郡主去給太子妃請安,據說是病了。不過暗地裡卻說是被禁了足。」嬤嬤是奶大李明箏的,將李明箏當女兒一樣照顧,這會兒見趙側妃一系倒霉,臉上的笑容壓也壓不住,「夫人,咱們箏姐兒總算是熬出頭了,不僅生了個哥兒,榮華郡主這回也被落了面子,怕是趙側妃有很長時間不能再囂張了。」

  威遠侯夫人撫著手上的子,淡淡一笑,她知道榮華郡主這次被禁足,恐怕其中還有太子妃的功勞,太子妃雖然是個端莊大氣的,可是若事關唯一的兒子和太子府的利益,也不吝於出手。榮華郡主蠢就蠢在認不清自己的身份,以為自己太子庶長女的份量足以傲視群雄,連功臣之女也敢得罪,卻看不清皇上現在正在重用李繼堯,太子自然也要重視的。

  「嬤嬤,這些事情看著就行了,可別亂去嚼舌根,省得給箏丫頭惹禍,以後好好照顧哥兒罷。」威遠侯夫人提醒道。

  嬤嬤臉上堆著笑,「這個老奴自然省得。」

  等嬤嬤離開後,躲在屏風後的李明儀笑嘻嘻地跑了出來,雙眼亮晶晶的,「娘果然料事如神。」

  威遠侯夫人拍了下她的屁股,斥道:「都快要議親的姑娘了,還這般淘氣,以後不准再躲著偷聽。」

  李明儀討好地笑了笑,悄聲道:「五姐姐一定也很擔心這事情,我去告訴她,放心,我只告訴她一人,不會多嘴的!」

  威遠侯夫人狀似無奈地道:「嗯,去吧。」

  *

  阿寶聽到李明儀帶來的消息後,並不怎麼驚訝,不過也露出一副高興的表情,見小姑娘還在高興地嘮叨著榮華郡主和七公主時,說道:「明天是昌平長公主的賞花宴,還不快回去準備準備?」

  李明儀臉蛋一紅,有些調皮地道:「你也是,我聽祖母說,可能要在明天的賞花宴給你相夫婿呢,就不知明天出現的那些公子中哪位會是我們的五姐夫了。」

  阿寶直接將她推到炕上,兩人鬧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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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小小 發表於 2016-1-9 12:33 PM

第 13 章

  昌平長公主賞花宴這天,阿寶和李明儀、李明霜、李明月等幾個姐妹同坐一輛馬車。已是溫暖的春日末,馬車裡的小姑娘們都換上了繡衣閣送來的新做好的顏色鮮活的春衫,頭上戴著今年流行的頭飾,努力地板正身體,生怕一不小心便弄亂了髮飾或弄皺了衣服。

  相比正襟危坐的三個明,阿寶直接將背靠著車壁,打量三個年紀相防的堂妹。由於李明霞和李明鳳已經定了親,且下個月李明霞就要出嫁了,據說所定下的人家是五城兵馬指揮司副指揮使家的嫡次子,雖不是嫁長子,但李明霞長房庶女的身份也足以匹配了,是以這次賞花宴兩人沒有跟著去。李明霜是二房的庶女,李明月是三房嫡出,今年就要及笄了,威遠侯夫人和二夫人皆打算帶她們出來見見世面,到時也好相個人家。

  李明霜和李明月都有些緊張,絞著手中的帕子,相比之下,李明儀雖也緊張,但她知道自己是威遠侯長房嫡女,將來無論如何也不會嫁得多差,倒去了幾分對未來的忐忑,心裡也有些期盼著賞花宴。

  「五姐姐,你不緊張麼?」李明儀腰身板直得有些累了,見阿寶隨意地靠著車壁,也放軟了身子,靠著阿寶,這樣就不用擔心髮飾碰到車壁弄亂了。

  阿寶見三個明都緊緊盯著自己,彷彿自己不緊張是件十分稀奇的事情——若是她知道在三個明心裡,她年紀最大是最恨嫁的且似乎是最難嫁的,指不定會吐血。三個稚氣的小姑娘眼巴巴地看著自己,阿寶馬上一臉正經道:「不,我也很緊張。」

  「……」

  李明儀和李明月露出一種空白的表情,半晌勉強擠出聲音:「是麼,看不出來。」阿寶只要一正經,就是耍寶的時候,她們姐妹幾個小時候沒少被她逗。

  阿寶噗的一聲笑了起來,拉著兩個妹妹的嫩手,又拍了拍坐得比較遠的李明霜,含笑道:「不用緊張啦,聽說到時會有很多京中貴女都到,咱們和她們玩在一塊就行了,沒什麼的。」在阿寶看來,這種男女隔著一個湖的距離互相看一眼的相親宴實在是太小意思了,她真的是緊張不起來啊。

  在阿寶的安撫下,三個明終於放鬆下來,不過仍是小心注意著自己的衣服髮飾,生怕弄亂了,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馬車到了昌平長公主府時,便見門口出來的街道已經被許多輛馬車擠滿了,看來很多人家對昌平長公主這次的賞花宴都極為重視,皆攜了家中適齡的女兒兒子過來。能得昌平長公主下帖子邀請的,皆是京中勳貴及宗室子弟,家世清貴,除了宮宴,極少會有如此之多的勳貴家族的姑娘公子聚到一起,大家皆不想錯失這個機會,可以到這兒來掌掌眼,將來不管是挑媳婦或選女婿都有個大概印象。

  嗯,可以說這個賞花宴辦得特隆重了,不只是年輕的姑娘公子們的相親宴,同樣也是婆婆(丈母娘)相看未來兒媳婦(女婿)的好地方。

  下了馬車後,幾個明皆柔順地跟在威遠侯夫人和二夫人身後,自有丫鬟過來引她們進公主府,剛進了二門,便見到昌平長公主帶著十五歲的女兒周瑾迎了出來,見到威遠侯夫人時,昌平長公主臉上揚起了笑容。

  「威遠侯夫人,可終於盼到你來了。」

  昌平長公主修眉鳳眼,標準的蕭氏皇族的長相,臉上帶笑,明艷動人,頗有王熙鳳的派頭。

  威遠侯夫人臉上堆著笑,對於昌平長公主自親來迎有幾分受寵若驚,忙上前見禮。阿寶等幾個明也紛紛上前給長公主及被封為清寧郡主的周瑾見禮。

  互相寒暄過後,昌平長公主挨個將威遠侯府的姑娘都看了一遍,又誇讚了一遍,目光多看了阿寶幾眼,心裡有了個概念,方笑著轉頭吩咐女兒道:「阿瑾,帶幾個姑娘去花園那邊的水閣玩罷,可要好好招待她們。」

  周瑾頗有其母之風,大方地笑著應答,然後一邊挽著阿寶一邊挽著李明儀,帶著李明霜等人一起往花園中的水閣而去。而昌平長公主側帶著威遠侯夫人及二夫人一起到大廳裡去,長輩與晚輩並不呆在一塊兒,這也是給小姑娘們認識相處的機會。

  一路上,周瑾笑著為眾人介紹沿途的景致,很快地便到了花園中臨湖而建的一處水閣,四周植著楊柳,水閣裡已經坐了十幾打扮華麗的妙齡少女,三兩成群地坐在一起小聲說笑著。見到周瑾帶著威遠侯府的姐妹們出現,少女們紛紛起身來迎接。

  「好個阿瑾,半天不見人還以為去躲懶了,沒想到又帶了幾位如花似玉的姐妹過來,原來是去迎接佳人了。」一名穿著粉色襦裙的少女走過來,行走間身上的環珮叮噹作響,極為悅耳。

  周瑾俏皮地皺了皺鼻子,「好你個柳絮兒,又來埋汰我!我帶來的姐妹們都教你摸了個遍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哪有摸遍,至少現在這四位姑娘我都沒有摸過!」

  隨著兩人的調笑,閣樓裡的姑娘們都忍不住掩唇笑起來。柳絮兒是翰林院柳大學士之女,與周瑾素來交好,兩個姑娘時常玩在一起,玩笑之間也顯示出她們的親密。

  「喲,我當是誰,原來是威遠侯府的幾位姑娘來了。」一道略顯尖銳的聲音響起,「果然咱們都比不得幾位,竟然讓阿瑾親自迎接,連我這做姐姐的都沒這榮幸呢。哎呀,聽說鎮北將軍的愛女也回來了,不知是哪位。」

  阿寶循聲望去,見到一張有些眼熟的臉,長眉杏眼,臉盤兒略大,身段雖然不胖,但卻給人一種略顯微胖的感覺,與時下所追求的弱柳扶風的女子之美態差別甚大。

  周瑾眉稍微蹙,臉上的笑容未變,仍是挽著阿寶的手,笑道:「樂寧姐姐,這位就是李將軍的愛女李明錦,以前咱們都見過的。」然後又為阿寶介紹道:「明錦姐姐,這位是我平王叔的女兒樂平郡主。」

  哦,原來是平王世子的異母妹妹,江凌薇未來的小姑子。阿寶趁著上前見禮的時候,打量幾眼,心裡暗暗搖頭,知道她為何對自己滿臉敵意了,怕是為七公主出頭吧。如此說來,上回在太子府的事情,七公主也沒討得了什麼好。

  樂寧郡主微微一挑眉,上下打量了眼阿寶,冷淡道:「確實見過!不過幾年不見,有些人啊,那膽子也跟著養肥了,連公主都敢不敬。」

  水閣瞬間安靜,在場的少女面面相覷,白癡都知道現在樂寧郡主現在是有意針對人了,為避免被殃及,紛紛沒開口說話。

  倒是阿寶不慌不忙地笑道:「郡主此話怎講?明錦對公主素來敬重,郡主是明理人,可不要道聽塗說污了郡主的名聲啊。」

  樂寧郡主冷笑一聲,「伶牙俐齒!」

  正說著,突然發現閣樓外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聲,眾女抬眼望去,便見到湖對岸的紫荊花樹下不知何時來了一群穿著飄逸長袍的年輕公子,遠遠聽著叫好之聲,似乎是正在吟詩作對子,其中最顯眼的便是昌平長公主之子周御,長眉鳳目,眉眼溫潤,笑容如沐春風,好一個端方如玉的公子。

  那些年輕公子似乎也發現水閣中的少女,邊忙著吟詩作詞邊悄悄往這兒看來,而少女們也擺出最矜持最美麗的姿態,臉上保持著微笑悄然打量對岸中的公子們,比對之下,發現果然其中最顯眼的還是周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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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小小 發表於 2016-1-9 12:34 PM

第 14 章

  惠風和暢,綠柳迎風,隔岸相望的年輕男女,添了幾分詩情畫意。

  阿寶滿臉黑線地看著再也顧不得吵架的小姑娘們,她臉皮比較厚,對著對岸那些嫩生生的少年實在是臉紅不起來,不過怕自己不合群,也只能跟著擺出最矜持的姿態。

  對岸那些勳貴子弟顯然也知道水閣裡的姑娘們正偷偷注意他們,皆有一翻表現,吟詩作詞過後,又吩咐僕人搬來桌子文房四寶,將他們先前作的詩謄寫下來,傳予眾人欣賞翻閱。

  「阿瑾,不知道他們作了什麼詩。」柳絮兒顯然對那些公子所作的詩詞極感興趣,她出自百年書香世家,父親是翰林院學士,家境薰陶,對詩詞頗有研究,時常招集未出閣的閨中貴女們一起舉辦詩會,在這個圈子裡頗有才名。

  周瑾自是知道好友的性情,又見其他的姑娘雖然沒說話,但也隱隱透露出一種想要觀賞一翻的表情,笑了笑,招來一個穿著藏青色襖子的婢女,說道:「麻煩你去告訴我大哥身邊的周童,能不能將諸位公子的詩稿拿來讓咱們姐妹欣賞一翻,也合了這大好春光。」

  那丫鬟笑著應了,便往湖的對岸行去。

  一會兒後,丫鬟帶著小廝周童過來,周瑾手中捧著那群名勳貴子弟的詩稿,少女們皆極有興致地聚在一起觀賞,就見樂寧郡主第一時間拿了放在最上面的周御的詩稿看了起來,然後嫣然笑道:「御哥哥的詩果然極具風雅。」當下便朗聲將周御的詩念了出來。

  少女的聲音沒有撥高的時候也頗為清脆,沒有先前的尖銳刺耳,朗朗的聲音傳到對岸,也讓對岸的那群穿著華貴的公子不禁望過來。

  見樂寧郡主搶了周御的詩稿,其他姑娘面有不平,但也不好和她搶,只能拿了其他的詩稿看起來,邊點評一翻,遇到做得好的,也朗聲念出來,聲音傳到對岸,又別有一翻滋味。

  就在氣氛正熱鬧時,花園入口出現一群人,已有丫鬟率先過來說道:「郡主,各位姑娘,晉王殿下與七公主到了。」

  「……」

  聲音嘎然而止,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氣氛陷入一種詭異的狀態中。

  周瑾第一個反應過來,笑著對陷入沉默中的眾女道:「知道了,各位姐姐,晉王殿下與七公主到了,請你們我一同去罷。」

  她們出了水閣,與湖對岸的那群公子一起繞過碧湖,彙集在一株高大的紫荊花樹下,此時正是紫荊花開的時節,紫色的花瓣落了一地。

  昌平長公主與駙馬周永言走在前頭,晉王與七公主作為晚輩隨行兩側,後頭是一群勳貴之家的夫人們。遠遠的,昌平長公主的笑聲便傳來了,「你們先前在做什麼這般熱鬧,遠遠的便聽到你們的聲音了。」

  以周御和周瑾為首,帶著兩隊人馬走過來給長公主、晉王、七公主請安後,周御含笑道:「先前見春光明媚,不由興起作了幾首應景詩。」

  周瑾接著道:「後來我們也想瞻仰一下哥哥和諸位公子的文彩,便著人拿來諸位公子的詩稿賞看,姐妹們都極感興趣,正一起評賞呢。」

  「你們倒是風雅!」駙馬周永言拍掌笑道。

  「可不是,聽說御表哥的詩是作得極好的。」七公主笑語嫣然地插嘴道,嬌俏的眉眼,是個十足美麗的公主,讓一些偷看的勳貴弟子紅了臉。

  周御露出溫雅的笑容,頗有些靦腆道:「公主謬讚了。」

  「才沒有呢,表哥作的詩可是連文山書院裡的柳長青先生都讚許過的呢。」七公主看著眼前溫潤如美玉的少年,臉上笑盈盈的,「我這也是聽幾位皇兄說的呢。」為了證明自己此話不假,原本七公主想尋找人求證的,不過轉臉發現一旁的皇兄是皇室中最可怕最不好親近的那個,笑臉有些僵硬了。

  在場的人看得分明,不禁在心裡悶笑。

  看到七公主的神態,昌平長公主心中微動,說道:「你們倒是懂得熱鬧。今日看到你們這些年輕人我心情也十分歡快,許久沒這般熱鬧了,連賞個景也覺得極為舒心,不知你們可願意陪我這老婆子一起遊園?」

  駙馬也跟著道:「公主今日可有福了,連晉王和七公主都過來陪你遊園。」

  「他們自是有孝心的。」長公主含笑道。

  夫妻倆一搭一和的,心思敏感的早已猜測出不同來,恐怕今日不只是昌平長公主想為愛子相看媳婦,怕是還有為七公主和晉王兩人分別相看駙馬和王妃的意思。明白這點後,在場的人臉色皆有些僵硬。

  在場的姑娘和公子們都出自勳貴之家的多,他們家族並不需要與皇室聯姻,也沒有與皇室聯姻的意思。當然,若換另一個公主來,在場的男人估計會有些意動,可是七公主刁蠻驕縱的聲名遠播,娶她可不是娶了個祖宗回家裡供著麼?還是算了吧!至於晉王……算了,聽過他的事跡後,沒一個姑娘會想嫁給他的,指不定剛嫁他就要被他折磨死了,而且皇上擺明著不喜這皇子,嫁給他實在沒前途。

  眾人心思電轉間想了很多,不過臉上仍是笑盈盈的。

  昌平長公主將眾人的臉色盡收眼中,在場諸人都是演戲高手,雖然開始有些驚訝,很快便收斂起來。昌平長公主的視線滑過柳大學士之女柳絮兒,覺得甜美精靈的柳絮兒極適合自家那性子陰鬱狠辣的侄子,她十分看好柳絮兒。

  說來昌平長公主舉辦這賞花宴一半是為了兒子,一半也是得了正德帝的授意。自從正德帝在太子有意提醒中發現,他還有一個五兒子沒有成親,孤家寡人一個,甚至連年僅十八歲的八皇子陳留郡王都有了王妃了,這一發現讓素來不怎麼關心五兒子的正德帝終於決定自己這作父親的要盡職一回,絕對要在今年內將年紀一大把的兒子掃地出門,給他挑個王妃。

  只是要給他挑選個王妃也不容易,首先這兒子性格實在是讓人頭疼,除了太子,似乎沒有哪個皇子能與他心平氣和地同處一室的,也沒有哪位兄弟受得了他的脾氣。其次他的事跡及風評在京中實在不好,勳貴大臣少有願意將女兒嫁給他,況且在正德帝表現出對這皇子不喜之後,那些老狐狸們更不會犧牲個嫡女嫁過去了。至於品級低的小世家之女,正德帝再不喜歡這兒子,那也是他兒子,哪裡由得外人折辱?於是他的親事就這麼一年一看地拖延下來,直到太子看不過眼,方提醒了有意忽視晉王的正德帝,才讓他下定決心。

  於是昌平長公主得了授意,便決定辦這個賞花宴,宴請京中勳貴子弟到府裡來,讓晉王和七公主自己暗中相看,到時皇帝直接賜婚,也省了諸多麻煩。

  至於七公主嘛,她年紀也算大了,正德帝決定一併地將兒子女兒的終身大事都解決了,省得看著兩個剩男剩女在面前晃。而昌平長公主這作姑母的,對七公主的性格是有些不喜的,礙於皇帝的情面,只得答應下來,只要這兩人沒看中她兒子女兒,其他也不關她的事情。

  想罷,昌平公主又看向與威遠侯府的幾個姑娘站在一起的阿寶,單從儀容儀姿來看,越看越滿意,倒也適合她的兒子。

  各懷心思間,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陪著昌平長公主遊園,等遊園過後,倒又到清惠園去看戲,今日長公主請了教坊中最出名的戲班子天唱進府來唱戲,據聞天唱唱功極佳,他們年年皆推出一部新戲,且推陳出新,極受各家女眷喜歡。

  清惠園中搭了戲台,眾人可以坐到戲台對面的閣樓中看戲,端著托盤的丫鬟穿梭而過。

  眾人按身份入坐後,台上的戲也開唱起來。

  座分左右兩部分,左為男右為女,中間用屏風隔開,分出男女席。昌平長公主與七公主坐在右邊首位,駙馬周永言與晉王坐在左邊位置,其他人依次坐在其後。這位置沒什麼特別,而特別的是,昌平長公主直接將柳大學士之女柳絮兒及鎮北將軍之女李明錦叫到身邊陪她看戲說話,這便讓人不由多想起來。

  其實阿寶被叫來的時候,頭皮也有些發麻,不過仍是和柳絮兒一道大方地過來坐在昌平長公主身邊,陪昌平長公主說起戲劇來,阿寶對戲曲的瞭解不多,也沒有柳絮兒豐富的學識,很快便淪為了兩人的陪襯。這情景自然讓一些人暗暗嘲笑起來,果然是將軍之女,連戲曲這等東西也說不出個五四三來,文化程度可見十分低。

  七公主瞄了眼屏風那邊的男席,倒是可以朦朧地看見幾個身影,視線直直落在屏風後的周御身上,轉頭又看了眼讓昌平長公主留在身邊的兩女,銀牙暗咬,她知道,這兩人中一定有一人是自家姑母看上的兒媳婦,不管是哪個,她絕對不讓她們嫁給周御。眼睛一轉,看到屏風後與周永坐坐在一起的另一個身影,七公主心裡有了主意。

  「姑母,你怎麼只和她們說話卻不理侄女呢?」七公主撒嬌地道。

  昌平長公主好笑地點點她的鼻子,「你這猴兒時常來我這裡玩,和你說話都膩了,倒是明錦丫頭和絮兒丫頭,姑母可難得一見。」

  七公主哀怨道:「我就知道姑母不疼我了,不過也怨不得姑母,誰讓明錦姐姐在這兒呢。說來明錦姐姐也是個好的,我以前與她有些誤會,那時是我不懂事,過了幾年不見卻覺得頗為喜歡。明錦姐姐,前些天那事是我與你開個玩笑的,希望你別放在心上。」

  阿寶驚訝地看著她,雖不知道這丫頭要做什麼,仍是謙遜地道:「公主客氣了,明錦並未放在心上。」

  「果然明錦姐姐最好了,我實在是太喜歡了。姑母,明錦姐姐這般好的人,若是能時常見面真是太好了,是不是。」七公主一派天真爛漫道。

  昌平長公主有些明白這侄女打什麼主意了,面上仍是笑道:「若是你喜歡她,可以時常招她入宮陪你說話的。」

  七公主拍著手笑道:「好,就這麼說定了。」

  「……」

  眾人差點忘記了現在是來看戲的,只能看著姑侄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就將話給定下了,反而是當事人阿寶,一句話也插不上來,便淪為了七公主的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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