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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11 10:59 PM

那時煙花 -【錦繡農家】《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8-22 01:39 AM 編輯

【書名】:錦繡農家

【作者】:那時煙花

【內容簡介】:

  穿越到農家,內有扯後腿親戚,外有不對盤熊孩子,
  
  五歲的丁小橋表示一定要掙個花開富貴,錦繡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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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11 11:01 PM


第一卷
  
第一章 撿喜錢
  
  「新娘子來了,新娘子來了!」幾個前去打探的男孩子興高采烈的歡呼著朝著圍在杜老財家門外的人群奔了過來。
  
  頓時,原本就熱鬧非凡的人群更加喧鬧起來,一個個看熱鬧的大人孩子,你擠著我,我擠著你,都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看這上河村第一富戶家娶得新娘子是什麼樣子。
  
  新娘子當然是看不見的,但是,新娘子昨天抬進杜老財家的嫁妝村裡人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那可是整整的六十抬啊!上面的那些好東西有許多是村裡人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讓人眼睛都花了。
  
  能給出這麼多嫁妝的新娘子是個什麼樣的人,真真讓人好奇得不得了。
  
  「小橋,這邊這邊,快點過來!」丁七郎緊緊的拉著丁小橋的手腕子,像是一尾泥鰍一樣在人群中滑不留手的鑽來鑽去,幾下子就已經擠到了人群的前面。「你看見大哥和大姐沒有?」
  
  「在那邊呢。」只有五歲的丁小橋翹翹的鼻頭上已經滲出了薄薄的汗珠,她呼哧呼哧的喘著氣,回頭確認了丁五郎和丁小樓的位置之後准確的回答丁七郎。
  
  丁七郎十分放心丁小橋,也不回頭確認,只是對著她說:「一會兒丟喜錢的時候,你只管撿錢,然後裝在袋子裡,可千萬別找我們,揀完了就到路邊的大槐樹下等我們知道不?」
  
  「知道!」丁小橋肯定的點頭,對於一個只有七歲的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交代自己這些事,她實在是有點無奈啊,她又不是真的只有五歲……
  
  「那我可到前面去了。」
  
  「好!」
  
  丁小橋看著丁七郎再次像是泥鰍一樣的從人群中擠走了,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然後給自己打氣。加油!小橋!這可是考驗你的時候到了!
  
  「灑喜錢了!」不知道是誰嚎了一嗓子,原本還算是有規矩的人群立刻亂成了一鍋粥。
  
  丁小橋努力的讓自己五歲的小身板不在人群中隨波逐流,可是奈何實在是小細胳膊擰不過一堆的大腿,被推到了地上,不過,還是要感謝她在前世是個體育特別優秀的家伙,否則,別說撿錢了,可能都能被壓死。
  
  丁小橋一邊在一堆的人肉下面靈巧的打滾著,一邊兩只小爪子飛快的劃拉著,只要她路過的地方,真是什麼都沒有剩下。
  
  「你給我放下,那個是我的!」一聲熟悉而又尖利的聲音刺破了丁小橋的耳朵,她抬頭一看,只看見在她的不遠處的左前方,正是二伯娘家的大女兒丁小亭和一個村裡的小丫頭搶一文錢呢!她立刻打了一個激靈,然後不動聲色的後撤,遠遠的躲開二伯娘家的幾個孩子。
  
  「小橋姐,這裡這裡!」有人拉她的衣服,回頭一看,居然是四叔家的丁小梁,她壓低著聲音,指著不遠處另外幾個人抬出的喜錢。
  
  「小梁,幹得好!」丁小橋朝著丁小梁比起了大拇指,然後拉著她在眾多大人的身影下,撒丫子就朝著那邊跑去。
  
  「這邊也開始撒了!這邊也開始撒了!」這邊人一喊,呼啦啦的人群又朝著這邊丟喜錢的位置跑了過了。
  
  丁小橋和丁小梁撲倒了筐邊上,呼啦啦的就將地上落下了的喜錢劃拉了一堆到邊上去慢慢撿了。說是慢慢撿,其實速度也不慢,幾下子將錢塞進了錢袋子裡,兩人又繼續轉戰陣地了。
  
  新娘子從路口到落轎子不過一炷香的工夫,這一路上的人卻已經混戰成了一鍋粥。
  
  「……紅紅火火,興旺發達……」那邊喜娘扶著下了轎子的新娘子高聲唱著,這邊丁小橋已經一路朝著大槐樹跑過去了。
  
  後面已經沒有錢拿了,別人的幸福甜蜜,跟她實在是沒有太多的關系。
  
  剛才人實在太多,她跟丁小梁也跑散了現在只能一個人躲在大槐樹邊上的一個早就挖好了洞草垛子裡面眼巴巴的四處觀察著,遠遠的看見二伯娘家的幾個孩子朝著這邊跑過來,她連忙將稻草把草垛子的洞口給堵上,只是豎著耳朵聽著他們一群人跑了過去,這才又探出頭來。
  
  「小橋,小橋!」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丁七郎壓低著聲音喊道,丁小橋連忙從草垛子裡爬了出來。只看見他們三人都已經到了,四人連忙就朝著村子邊的小溪邊跑去了。
  
  「今天杜老財家發這麼多喜錢,回去奶一定要找我們要的,白辛苦了!」丁七郎皺著眉頭,一臉的惋惜。
  
  「先數數有多少,然後再想這個吧。」丁五郎把自己的錢袋子取了下來,將裡面的錢嘩啦啦的倒在了草地上,然後開始一個個的數了起來。其他的幾兄妹也學著他的樣子開始數起錢來。
  
  丁家的三個孩子真是夠厲害的,在那麼多人搶的情況下依舊戰果累累,總共撈了五百四十一個大錢。
  
  「呀!這麼多錢啊!我還沒有見過呢。」丁小樓看著那一堆的銅錢,眼睛都笑得變成了月牙,不過一想到一會兒這些錢要全部被搜走,她臉上的高興勁就立刻落了下去。
  
  「快走吧,一會兒娘該著急了。」丁五郎看起來性質也不高。
  
  丁小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由得著急,這幾個人不會真的想把錢都拿回去吧!不行!她辛苦那麼長時間才撿得這些,就這麼交上去,怎麼說她心裡都不甘心。更何況,家裡的張氏就算他們把錢交上去也不見得會對他們好一點。
  
  眼見著三個人要興致闌珊的回家,小橋卻又想不到藏錢的好辦法,只能跟著起來。
  
  說來也巧,正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不遠處傳來了趙鐵牛的聲音:「你把錢給我拿來,不然我打得你爹娘都不認識你!」
  
  趙鐵牛可是上河村孩子裡的一霸,他家裡是富戶,上面又有五個兄弟,自己長得也是壯實,打起人來那叫一個拳拳到肉,他家人口多,一般村裡面的人家還真是不敢跟他對上,這更是助長了他的霸氣,在村裡的孩子中幾乎是橫著走,誰都不敢招惹。
  
  丁小橋幾乎笑出聲音,這真是瞌睡遇見枕頭呢!她一把就拉住三人,然後在三個人耳邊嘀嘀咕咕的說了一堆,聽得三個人一個一個都喜笑顏開。
  
  「娘!娘!」丁五郎和丁小橋一臉一身的泥大哭著跑進了院子裡,跟在他們後面的還有同樣哭哭啼啼的丁小樓和一身泥的丁五郎。還沒有看見米氏,就看見二伯娘劉氏坐在自家東邊耳房的外面嗑瓜子,她看見兩人的樣子,一臉的嫌棄,不過還是高聲的朝著上屋裡面高聲喊了一聲:「娘,老三家的幾個孩子都回來了。」
  
  「讓他們進來!」上屋裡傳來了張氏的聲音,洪亮而帶著張氏特有的一種讓人極不愉快的刻薄。
  
  四個人都沒有進自己家的屋子,就被提溜著進了上房。
  
  這是在農家少見的青磚大房,才起來不過四五年的時間,處處還都透著新鮮。一面的三間,中間這間是堂屋,邊上兩件則是老兩口和沒有出嫁的兩個閨女的屋子。
  
  張氏正坐在東邊屋子裡面的炕上,就著光線正在繡一個荷包,這是下個集要拿去集上賣的針線活。她手腳利落,繡活又好,坐在窗下飛針走線,這畫面看起來本來挺好,可是,當張氏一抬眼睛,丁小橋就覺得陰風陣陣。
  
  「一個個嚎什麼!撿的錢呢!」張氏並不在乎孩子們為什麼哭,她看中的可是他們今天到底收入了多少。
  
  「哇……」丁小橋放聲大哭著,一邊哭著一邊心裡為自己暗自臉紅一個,加上上輩子她都多大的年紀了,現在卻要學個孩子一樣哭,不過就算這麼想,她還是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地泣鬼神。她一哭,一邊的丁七郎也跟著大嚎著,兩個人的聲音哭得張氏的太陽穴鼓鼓的疼,她啪的一巴掌拍在了炕桌上,然後對著幾人吼道:「哭個屁,錢呢!」
  
  「奶,只有這點了。」丁五郎也吸了吸鼻子,一臉的悲傷,將一個小小的錢袋顫抖著交給了張氏。
  
  張氏皺著眉頭看著那個已經跟在泥潭裡滾過的錢袋子,她用拇指和食指提起了那個錢袋,眉頭皺的更緊了,她猛地抬頭看向了丁五郎:「錢呢!怎麼就只有這點錢!」
  
  丁小橋從指縫裡看著張氏那張近乎猙獰的臉,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太可怕了!
  
  沒人說話。
  
  張氏更是怒火中燒,她又狠狠的拍著桌子,怒道:「都啞巴了!我問你們錢呢!錢呢!你們出去撿錢出去了一天,就給我撿回這點錢?剩下的呢!」
  
  在這樣的怒吼裡,丁五郎、丁小樓、丁七郎明顯已經被嚇到了,沒有一個人敢說話,丁小橋望著眼前的張氏咽了咽口水,然後帶著哽咽小聲說:「被搶走了。」
  
  這個答案顯然不被張氏接受,她微微一頓之後,以更高的聲音的吼了出來:「你說什麼!」
  
  「吵吵什麼啊,沒有進屋就聽見你的聲音了。」老丁頭一撩門簾子進了屋,他一邊吸了一口旱煙,一邊不甚在意的對著張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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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11 11:04 PM


第二章 搜身
  
    張氏的火氣微微收斂了一點,然後對著老丁頭說:「我又不是有病,沒事兒能隨便吵吵嗎?」說著她提著那個癟癟的錢袋,衝著老丁頭使勁的抖落著,然後一邊壓抑著憤怒,一邊不住的瞪著四個孩子:「你看看,你看看,這出去一天了,就撿回這麼幾個錢來!你信嗎?你信嗎?!」
  
  老丁頭看了一眼那個被張氏不停的晃動著的錢袋說:「不就幾個錢嗎?少就少點,值得你這樣?少說兩句吧。」
  
  「你倒是會說!這說話是不費力氣,上下嘴皮一碰什麼好聽得都說得出來!還不就幾個錢,好輕巧,這家裡哪一樣不是幾個錢幾個錢的攢起來的,難道我不知道這少說就做好人了?我這麼斤斤計較是為了什麼?難道為了我自己?我不是為了你們老丁家這些崽子,我這是幹嘛啊!」張氏頓時來勁了,手拍著炕桌越發的響了起來。
  
  老丁頭歎了一口氣,對於張氏他是一向沒有什麼辦法,於是只能坐了下來,看著還在哭的幾個孩子道:「怎麼就那麼點錢?」
  
  「指定藏起來了!看看人家老二家和老四家的交上了多少錢,他們四個人交上了多少錢!」張氏見老丁頭服軟,也就不繼續鬧他,語氣裡帶著一種隱隱的得意,對著四個孩子愈發疾聲厲色起來。「果然都是些拿不出手的東西,眼皮子淺的小畜生,一個個養種像種!哪一點像是我家的人!」
  
  老丁頭略微有點不快,他抬眼看了張氏一眼,張氏微微一怔,然後越發的大聲起來:「怎麼?我說錯了?我生的孩子哪個會這樣?就是你前頭那個死鬼婆娘生的才會這樣,狗改不了吃屎!老娘費心費力的給拉扯大了,就會討一個喪門星進來,剋死我的老兒子啊!連帶著這一幫都是白眼狼,喪門星、小畜生……」
  
  老丁頭將旱煙點了起來,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伴隨著孩子們的哭聲和張氏的謾罵聲,丁小橋發現老丁頭似乎又老了幾分。雖然在老丁頭和張氏的對陣中老丁頭明顯是處在弱勢的,但是,丁小橋還是朝著他那邊蹭了幾步,然後一邊抽泣著一邊說:「爺,我們沒有藏錢,錢被搶了。」
  
  「編!你再編!這光天化日之下,還有人能搶你錢,你再給我編,你當這天下沒有王法了!」張氏對於丁小橋的說法肯定是不相信的,罵得越發的大聲了。
  
  「是真的,錢被趙鐵牛搶了,他還打了我和七郎,還把我姐給推到地上了,我哥跟他打架了,但是他有兄弟幫忙,我們打不過,他們就把錢搶走了,我們就只搶下這麼點!」小橋哇的哭了起來。
  
  她一哭,原本被嚇住的三個孩子也回過神來,也跟著大哭起來,連忙將剛才對好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
  
  張氏微微頓了一下,聽到是趙鐵牛搶得錢,她心裡也有幾分信了,畢竟這個老趙家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家裡兒子又多,被打以後把錢搶了也說得過去。更何況剛才她也聽自己的小閨女丁月兒說,老趙家幾個孩子堵在村子裡搶錢呢,想來被搶也是真的。
  
  可是,就算心裡是這麼想著,她臉色也沒有半點變化,她依舊惡狠狠的說:「趙鐵牛搶你們錢?你們不會躲著?你們不長腿,跑不了?你們這些個不說實話的小畜生!」
  
  「就是,娘說得是,我說小橋啊,你這白話編得可不好啊,快點把藏得錢拿出來吧,要不是一會兒被搜出來了可沒飯吃。」劉氏這個時候也站在門口,靠在門框上,一邊說話,一邊嗑瓜子,滿臉的得意,笑得那叫一個春光明媚。
  
  「你飯做好了?」老丁頭歷來不太喜歡這個老二媳婦兒,可是,他是公公又不能直接管兒媳婦,只能這麼問問。
  
  「哎呀,爹,今天我身上不痛快,跟三弟妹四弟妹換換,我明天再做。」劉氏笑嘻嘻的對著老丁頭說。
  
  「身上不痛快你在這杵著幹嘛?滾回去,懶得屁眼子都生蛆了!再杵著,你就去把後院的那兩個尿桶給我刷了!」張氏在家來要得是絕對的權威,對於劉氏這樣隨時都偷奸耍滑的人根本看不上,不過,她也不會過分苛責劉氏,畢竟,比起劉氏,她更恨的是老三家的米氏和老四家的羅氏。
  
  劉氏一聽再聽下去要去刷尿桶,心裡有點怕,就撇了撇嘴,轉身出了門,不過卻沒有走,還是靠在門邊聽話。這種事她可是不能放過的,不然她拿什麼出去跟人閒聊?
  
  雖然劉氏走了,但是劉氏說得話卻讓張氏上了心。盡管她已經對趙鐵牛搶錢這個事相信了七八分,但是還是有一兩分是不信的,既然不信,她就要證實。
  
  於是張氏從炕上就下來了,大踏步的走到了丁小橋的面前,像是提溜小雞一樣就把本來就瘦弱的丁小橋給提到了炕上,在她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開始扒丁小橋的衣服。
  
  丁小橋被嚇到了!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她可沒有料到張氏會動手脫她衣服啊,雖然她現在的身體只有五歲,可是,她裡面的芯子已經二十五了啊,哪能讓人扒自己的衣服,她立刻拉住自己的衣服大聲的叫起來:「奶,你幹嘛!」
  
  「給我起開!」張氏立刻就把她的手拉開,又開始扒起丁小橋的衣服來。
  
  丁小橋的這個身體由於營養不良,長得十分瘦小,雖然靈活,可是力氣卻是很小的,怎麼能掙得過張氏?幾下子就被張氏扯開了上衣,露出了裡面打著補丁的褪色的小肚兜。小橋大叫一聲,真心實意的大哭了起來,她還沒有受過這種委屈,可是現在的情況,她根本沒有辦法反抗。
  
  丁小橋不禁暗恨自己怎麼那麼小,要是現在她是個大人,怎麼可能出這樣的事,一這麼想,她就忍不住聯想起來自己莫名其妙穿越過來的幾個月受到的所有的委屈,越發覺得無力起來,心裡面那本來只有針尖大小的不痛快,頓時被放大了無數倍,讓她忍不住嚎啕大哭。
  
  丁小橋的大哭不但讓丁五郎、丁七郎和丁小樓回過神來,也讓在後院廚房煮飯的米氏聽到了,她扭頭看正在切菜的羅氏道:「四弟妹,我好像聽到了我家小橋哭了。」
  
  羅氏抬起頭側著耳朵聽著,不太確認:「好像不是吧。」
  
  「娘,三伯娘,奶要扒小橋姐衣服呢!」就在這個時候,一直貓在正屋窗戶下面聽牆角的丁小梁急沖沖的跑過來報信。
  
  雖然丁小橋才有五歲,可是,哪有大人隨隨便便扒孩子衣服的?米氏聽了,心裡一沉,連忙拉著丁小梁問:「為啥啊?」
  
  「奶說他們藏錢咧,要摸錢!」丁小梁比丁小橋小一個多月,可是說話卻沒有丁小橋那麼利落。
  
  盡管這樣,米氏還是立刻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她連忙手裡的鍋鏟交給了羅氏:「我去看看,三弟妹這邊你看著啊。」
  
  羅氏也一臉的焦慮,她點點頭,將米氏送走,然後對著丁小梁問:「你哥呢?」
  
  「還在窗戶下面呢,我也在過去聽聽。」丁小梁和丁八郎是雙生子,同時跟丁小橋一樣,都是遺腹子。
  
  米氏急沖沖的進了正屋,一撩門簾就看見屋子裡面亂成了一團,哭聲、鬧聲、叫聲、罵聲混在一起,刺激得人腦袋都疼。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去的劉氏正按著丁小橋,而小橋的上衣已經被脫掉了,肚兜也被丟到了一邊,現在她正兩手緊緊的抓著褲腰帶,大聲的哭著。張氏則雙手拉著小橋的褲帶,要使勁往下拖。
  
  丁小樓、丁五郎、丁七郎三個孩子也跟在邊上不停的拉著著劉氏和張氏,至於老丁頭卻好像什麼都沒有看見一樣,坐在八仙桌邊的椅子上,一口一口的吐著煙。
  
  米氏連忙上前去拉張氏的手,想把小橋解救出來:「娘,娘,你消消氣,有什麼事慢慢說,別氣壞了身子……」
  
  「啪!」米氏的話都沒有說完,張氏一個轉身,狠狠的就在她的臉上打了一個巴掌,「有你這個喪門星在,我能好?」
  
  這一聲巴掌聲讓所有人都停下來了,張氏雖然潑辣,但是卻很少動手打兒媳婦的,畢竟這傳出去可不是什麼光彩的時候,再加上她家裡還有兩個待嫁的閨女,要是這麼傳出去,簡直是影響到他們嫁人的。
  
  一時之間,屋子裡一片的安靜,只聽到張氏伴著急促的喘息聲的對著米氏劈頭蓋臉的怒罵。
  
  小橋也趁著劉氏發呆,一咕嚕的爬了起來,想要撿了衣服就走,卻被劉氏一把抓住,「你不要跑,快點把褲子脫了,讓你奶看看你藏錢沒有!」
  
  「夠了!」就在這時,只聽到老丁頭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這下子,算是徹底安靜了,就連張氏罵人的聲音都沒有了。一屋子人就這麼看著老丁頭,只見他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氣,對著張氏說:「孩子已經說沒有拿了,你這麼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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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11 11:07 PM


第三章 小包子的改造(上)
  
    「幹什麼?當然是看看他們藏錢沒有?」張氏雖然在家裡件件事情都要挑頭拿尖要強,可要是老丁頭發起火來她還是怕的,畢竟男人當家是不爭的事實,她也就是平時橫,若是遇見什麼大事的時候,她是絕對聽老丁頭的。
  
  「你這是看人藏錢沒有?你這是嗎?」老丁頭指著坐在炕上抱著衣服哭的丁小橋怒道:「你這個樣子傳出去,你還要不要我在村子裡做人!」
  
  張氏略張了張嘴,這會子回想起剛剛做的事情也知道自己過了,先不要說面子什麼,這事傳出去,自己沒有出嫁的兩個閨女還怎麼嫁人?一想到這裡,她抬眼狠狠的瞪了劉氏一眼,可是,又不願意在小輩面前被老丁頭下了面子,於是便硬聲硬氣的頂嘴:「怎麼做人?你以為要是這些小畜生偷錢藏錢的事兒傳出去,我們就能做人了?老丁家出了這種沒羞沒臊的玩意兒,你覺得你就臉上有光了?」
  
  老丁頭被她頂的眉頭直皺:「孩子們都說了,錢被老趙家的兒子搶了,你還要怎麼樣?」
  
  「我不信,我就是要搜過了我才信!」張氏冷哼了一聲,雖然她心裡底氣不足,可是從她的嘴裡說出這話來,底氣卻足得很。
  
  老丁頭黑著一張臉,指了指丁小橋又指了指被打米氏和圍在米氏身邊哭的三個孩子,嘴唇抖著好半天才說:「這就是你要搜的?你信不信你這點事明天就能出了門,一村子人都知道了!」
  
  張氏的眼睛像是兩把刀一樣,立刻朝著劉氏飛了過來,劉氏立刻擺擺手道:「娘,你看我干啥啊!我又不會到處說!」說著她也不敢再繼續呆下去了,下了炕就朝著門外面快步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說著:「我想起來了娘,我的繡活還沒有做完了,我先去了啊!」
  
  說著,人就跑得沒有影子了。
  
  老丁頭見張氏不說話了,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對米氏說:「老三媳婦,你先帶孩子們回屋去吧。」
  
  米氏點點頭,她右邊的臉頰腫的老高,不過,她沒有哭,不過眼睛微微有點紅,她拍了拍三個孩子,然後走到了炕邊,對著張氏略略行了一個禮,然後就將丁小橋抱了起來,準備出去了。
  
  張氏則瞇著眼睛看著米氏,薄唇抿得緊緊的,看不出她的心思。就在米氏帶著四個孩子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她忽然開口道:「等等!」
  
  老丁頭皺起了眉頭,望著張氏:「你還要鬧啥?」
  
  張氏冷冷的哼了一聲,白了老丁頭一眼,大踏步的走到了米氏的身邊,她看了看趴在米氏身上的丁小橋,沒有動作,而是轉身一把拉過了丁小樓,上上下下的摸了起來,隨後她又抓過了丁七郎也如此的上下摸了個便,等到她抓過了丁五郎的時候,一直愣住的老丁頭終於反應過來了,他大喝一聲:「七歲男女不同席,你現在是幹什麼!」
  
  張氏被老丁頭喝得頓住了手,隨後她收了手,扭頭就走到了炕邊上了炕,然後抓起了剛才沒有繡完的荷包繼續繡著,「還不滾,沒有用的東西,一群白眼狼,小畜生!」
  
  米氏這個時候才抱著丁小橋,拉著幾個孩子出了正房,朝著西邊的一間耳房走去。
  
  丁小橋趴在米氏的懷裡,早就不哭了,不過她渾身忍不住發抖,胸口的怒火簡直要把她整個人給燒了起來,如果說剛才的嚎啕大哭是讓她把心裡最後的一點委屈發洩出來的話,那麼現在她的剩下的就全部都是不甘心。
  
  她不甘心就這樣一直被人欺負,她不甘心就這樣一直貧困,她不甘心就這樣一直是弱者。
  
  在她丁小橋曾經的過往中,她從來不是弱者,她也從來沒有承認過自己是弱者。
  
  而這一次,她更不能在這裡就被打倒!
  
  「小橋,沒事兒了,沒事兒了。」米氏讓丁小樓倒來了水,用手巾給丁小橋仔細的擦著臉,一邊擦一邊安慰著,她見丁小橋一臉木然,心疼的眼淚就掉了下來:「是娘沒用啊,是娘沒用啊……」
  
  見米氏哭了,幾個孩子也跟著都哭成一堆,丁小橋眨了眨乾澀的眼睛,看著眼前的米氏心裡一酸,她伸出手摸在了米氏那高高腫起來的臉頰上,小聲問:「娘,你疼吧?」
  
  米氏搖搖頭,連忙伸手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對著丁小橋擠出了一個苦澀的笑意:「不疼,這哪疼啊!你疼不疼?剛才你奶打你沒有?」
  
  丁小橋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一邊的丁五郎也哭了起來,他拉著丁小橋的手道:「小橋,是哥沒用,哥沒有攔著,哥讓你受委屈了!」
  
  丁小樓和丁七郎也哭著拉著丁小橋又是道歉又是安慰。
  
  丁小橋怎麼可能怪他們,他們都是孩子,就連最大的丁五郎也不過才九歲,在她生活的那個年代,九歲還是一個承歡膝下什麼都不懂的年齡,可是,在這裡,他們都已經背負起了家庭的重擔了。
  
  「老三媳婦,你還在屋子裡幹什麼呢?等著吃乾飯啊?也不撒潑尿照一照自己有沒有那個命!」就在一家五口正在互相安慰的時候,張氏那尖利的聲音又在院子裡響了起來,像是一把尖銳的刀刺著人的耳朵。
  
  「奶太過分了!我要去找她說道說道!二伯娘不是閒著嗎?為什麼都找娘!」忽然丁七郎使勁的擦了一下臉,站了起來就要朝著屋子外面沖去,卻被米氏一把抓住。
  
  「小七,你去幹什麼?」米氏對著他搖搖頭,歎了一口氣,站起來,一邊洗臉一邊交代著大的幾個孩子照顧好丁小橋,就自己洗練了一把臉,用冷水敷了敷腫起來的面龐,整理了一下已經凌亂的髮髻,然後出了門。
  
  眼見著米氏就這麼走了,留在原地的丁七郎終於狠狠的砸了炕梢一下,他雙眼瞪得溜圓,嘴角緊緊的抿著,胸口奮力的上下起伏著。丁小橋看著丁七郎沒吭聲,忽然覺得自己的手被人捏得生疼,回頭一看,只見是丁五郎。
  
  原本丁五郎就坐在那裡握著她的手安慰她,不過他一直低著頭,她以為他很平靜,可是現在才知道,他的內心根本不像是她以為的那麼平靜,如果細細去看,只見他渾身都在微微顫抖著,那是一種極力壓抑著怒火後的顫抖。
  
  而丁小樓就在那裡搓著手裡手巾,盆裡的水將她的手覆蓋,可是卻沒有辦法覆蓋掉她手上的動作,她不停的搓著,越來越快,最後她將手裡的手巾猛得砸進了水盆裡,然後站起身,猛得撲到了炕上,將面孔埋在了一個枕頭裡,嚎啕大哭起來。
  
  可是,就算是她這麼哭,她也不敢發出聲音,只能用枕頭緊緊的堵住了自己的嘴巴,讓人只能看見她不停抖動的肩膀。
  
  丁小橋眨了眨眼睛,原來她小看了孩子們內心的情緒,原來,不僅僅是她覺得憤怒,屈辱,原來不僅僅是她不甘心。
  
  這樣最好。
  
  她一直以為在這樣的封建家庭和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孩子都是徹徹底底的包子,就好像是米氏一樣。不過現在看來,似乎這幾個小包子還沒有長成,那麼就一定還有改造的可能。
  
  這樣的話,她一定要先將這幾個小包子改造過來,這樣,大家才能一起過好日子。畢竟她只有五歲,想要辦成什麼事,那是不可能,可是如果能有幾個兄弟姐妹的幫助,那才事半功倍。
  
  說起來,這個家庭的關係很複雜。
  
  她們的父親丁修節和二姑丁風兒是老丁頭和原配生的孩子,可是,老大丁修忠老二丁修孝以及大姑丁雨兒卻是張氏和前夫的孩子,在大概二十多年前的逃荒路上老丁頭的原配和張氏的前夫都死了,兩個人就搭伙過了日子。因為那時候大家都在逃荒,也沒有什麼講究,張氏的幾個孩子都改了姓,和老丁頭的兩個孩子排起了行。於是,他們的父親丁修節就排成了老三。
  
  而後,兩人又生了老四丁修義,和三閨女丁雲兒以及四閨女丁月兒。
  
  五年前,他們生活的大慶國和鄰國燕國發生了戰爭,丁修節和丁修義入了伍,不過當年就傳來了戰死的消息,那個時候丁小橋以及丁小梁和丁八郎都沒有出生呢,而當噩耗傳來之後,米氏和羅氏就變成了剋死張氏兒子的喪門星,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張氏想著法折騰。
  
  而米氏的幾個孩子因為不是張氏的親生孫子孫女,越發的不得待見。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丁小橋穿過來不過幾個月就已經無法忍耐了,可想而知,另外三個孩子的只怕早就無法忍耐了。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如果讓他們繼續這麼沉默著,忍耐著,只怕最後也會變成和米氏一樣的大包子吧。
  
  丁小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告訴自己,絕對不能這樣下去了,她一定要改變這樣的現狀!
  
  於是,她忽然緩緩的開口道:「我們不能這樣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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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11 11:10 PM


第四章 小包子的改造(下)
  
    這幾個字雖然很輕,可是,落在屋子裡面卻好像是一塊巨石猛然之間落入了平靜的湖面上,激起了巨大的浪花,而後化作了動蕩的漣漪,將每個人的心都搖動了起來。
  
  「不這樣下去,能怎麼辦呢?」過了一會兒,丁小樓止住了哭泣的聲音,抬頭看了丁小橋一眼,她的鼻子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聲音沙啞。
  
  這話一出原本丁五郎和丁七郎亮起來的眼睛便暗淡了下去。
  
  果然是這樣,他們不是沒有想過反抗,可是一想到沒有反抗的途徑,就輕而易舉的放棄了。現在隨著孩子們的年紀越來越大,那麼他們這樣激情也會越來越被生活的困苦和張氏的壓力磨滅掉,最終便會變成了一個又一個逆來順受的新任包子。
  
  小橋知道,他們並不想做包子,可是,卻在無形中不知不覺的做了包子。
  
  現在,她要做的就是,逼著他們正視最迫切的問題,讓他們絕對不能給自己找借口,讓他們徹底擺脫成為包子的命運!
  
  「如果再這麼下去,娘會死的。」丁小橋定定的看著幾個人的面孔,然後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了壓垮幾個孩子底線的最後一根稻草。
  
  沒有人比他們更知道失去父母的艱辛。他們只是沒有了父親便如此艱辛,若是連給予自己最後溫暖的母親都失去的話,那麼他們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子?
  
  只怕,那樣的生活他們連想都不敢想,沒有錯,就算他們有這樣的意識,可是,這樣的想法,他們連想都不敢去想,因為,只要想一想,他們就已經沒有辦法承受。
  
  「不會的!娘不會死的!」果然,丁小樓和丁七郎已經異口同聲的叫了出來,一臉的驚恐,而丁五郎雖然沒有開口,可是他臉上的表情也已經說明了他內心的惶恐。
  
  「不要自己騙自己了,我們都知道娘的身體再這麼下去,一定會死的。」丁小橋毫不留情的戳破了幾個人的自欺欺人。
  
  三個孩子一陣沉默,誰也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丁五郎才抬起頭看著丁小橋道:「可是,我們能怎麼辦呢?」
  
  「是啊,我們只能更聽話,不讓奶生氣,她不生氣,就不會折騰娘了。」丁小樓吸了吸鼻子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才不是,就算我們再聽話,奶也會想著法的折騰娘的!我們難道平時不聽話嗎?你們看小八和小梁,比我們還聽話,可是四嬸好過嗎?」丁七郎卻立刻提出了反對的意見。
  
  丁小樓在心裡忍不住點頭稱讚,果然年紀小有年紀小的好處,年紀小的話,向環境妥協的次數就少,就算是小包子,也是一個會有自己想法的小包子。
  
  丁七郎的話讓丁小樓和丁五郎陷入了沉思,果然,他們是不能反駁丁七郎的話的,只是出路在哪裡呢?
  
  「想要靠著奶給娘抓藥看病,那是不可能的。」丁小橋直接赤裸裸的告訴丁五郎和丁小樓現實的殘忍:「我們爹不是奶的親兒子,她才不會管娘的死活,更不會管我們的死活。搞不好……」丁小橋說到了這裡故意停了下來。
  
  而丁五郎丁小樓和丁七郎已經完全被丁小橋的話吸引住了,他們在這一刻似乎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丁小橋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根本就不該明白和懂得那麼多。他們只是異口同聲的問:「搞不好什麼?」
  
  「搞不好,奶還巴不得娘死了,然後,就可以把我們賣了。」當然這些話也不是丁小橋隨口亂說的,她穿越過來的幾個月一直在觀察張氏,所以對於張氏還是有一個極為客觀的認識的。「這樣就有錢給大伯了。」
  
  張氏自己並不是一個很愛錢的人,可是架不住她有一個秀才大兒子啊,雖然丁小橋還沒有弄明白這供一個秀才要多少錢,但是看張氏隨時往縣城裡送錢的架勢,也能猜出來這個素未謀面的大伯才是家裡面花錢的大頭呢。
  
  家裡面的錢都是先填補丁修忠,哪有錢去給一個自己恨之入骨的兒媳婦看病?
  
  顯然,在這個家庭環境的影響下,讓幾個孩子都覺得這個話是極有可信度的,至少在他們的心中,如果米氏死了,這件事發生的幾率會大幅度提高,一時間,所有人都覺得陰風陣陣,心裡惶恐不安。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丁五郎咽了一口口水,看著丁小橋一會兒後,忽然說:「要不,我們自己掙錢給娘治病吧!」
  
  丁小橋點點頭,然後又使勁的點點頭:「大哥,你真厲害,一下子就想到辦法了,我們現在只能自己攢錢給娘治病,只要娘好好的,我們就都好好的。」
  
  雖然所有的話都是在丁小橋的引導之下說出來的,可是得到了鼓勵和肯定的丁五郎還是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與責任,是啊,他現在是家裡的大哥,他要肩負起照顧弟妹和娘的責任!
  
  這樣的想法像是一個小小的種子,落在了丁五郎的心裡面,漸漸的發芽,讓原本將他緊緊包裹住的逆來順受的殼子在這一刻就裂開了一條縫,他那渴望自由的靈魂順著那條縫隙朝著外面看了一眼,只是這一眼,讓他再也沒有辦法回去!
  
  這個想法得到了所有人的肯定和一致的表揚,丁五郎抓了抓頭髮,雖然他提出了方向,可是,這具體的思路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他下意識的朝著丁小橋看去,「那我們怎麼掙錢呢?」
  
  是啊,怎麼掙錢呢?丁七郎和丁小樓也看向了丁小橋,眼睛中充滿了責任和信任。
  
  丁小橋也有點糾結,現在她太小了,哪都不能去,不了解市場怎麼談掙錢呢?可是現在她要是說自己不知道的話,一定會打擊所有人的積極性的,那樣的話以後就再也沒有改造小包子的機會了。她想了一會兒說:「我們明天都上山吧,我們先到山上去看看,能不能撿點什麼。」
  
  這個是對於現階段來說幾個孩子唯一能做到也是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
  
  所以,一致得到了大家全部的認可。
  
  現在剛剛進入農忙,正是天氣熱的時候,大人們要忙著地裡面的活,媳婦妯娌們要給地裡干活的男人做飯送飯做家務,而家裡的雞和豬的吃食都沒有人解決了,這時候這樣的任務就落在了孩子們的身上。
  
  丁老二家有三個兒子,除了四郎比較小之外,二郎和三郎都已經壯勞力了,平日要跟著老丁頭和老二下地,他們家丁小亭裹了小腳,平日很少出門,只是跟著丁雲兒和丁月兒在家做繡活,丁小閣則能干不說話,劉氏不干的活基本都推給她了。
  
  就這樣,負責給豬和雞找食的事情就落在了丁老三和丁老四家的六個孩子身上。他們也就有了大把的機會和時間去找些東西了。
  
  幾個人正在小聲合計著呢,門開了一個縫,丁小梁探進了一個腦袋,小聲說:「五郎哥,快點快點要吃飯了,要是不去,奶就不給留了!」說完她又快速的縮回了腦袋朝著正屋跑去了。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就算未來設想得再好,也要先把今天的肚子填飽了,幾個人立刻收拾了一下自己麻溜的下了床,剛要走,五郎一拍腦袋,連忙從褲腰帶下面將一個脹鼓鼓的錢袋子拿了出來,交給了丁小橋說:「今天太險了,差點就被搜走了。」
  
  丁小橋看著那個錢袋子,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伸手接過了那個錢袋子,緊緊的握住,來不及感歎什麼,連忙爬上炕打開了炕櫃,將這些錢藏在炕櫃裡的一個小木盒子裡,然後又有被褥壓好,這才收拾收拾下了床,跟著幾個人去了正屋。
  
  男女七歲不同席,這一條在大戶人家裡自然是遵守的,可是在莊戶人家裡面就沒有分得那麼清楚了,不過,在丁家,這一條卻是遵守得極為嚴格的。據說丁家的祖上是有過大本事的,家裡面自然規矩極大,而現在雖然敗落了,可是老丁頭還是願意遵守著那些曾經的過往。
  
  所以,丁五郎自從到了七歲之後就一直跟著男人一桌吃飯,而丁七郎年紀小,只能跟著米氏和小橋與小樓坐在女人這桌。
  
  因為有下午的事情,這一頓晚飯吃得自然是不愉快。本來就少之又少的東西,分到幾個孩子和米氏的碗裡面就幾乎看不見什麼了,不過幾個孩子因為心裡還有別的盼望,並沒有在這個事情上起了衝突。只是默默的吃掉了張氏分來的飯菜。
  
  張氏看著米氏和三個孩子低頭默默的吃著自己特意分給他們的那些上一頓的剩菜剩飯,面上雖然不動聲色,可是嘴角卻還是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張氏在這個家裡面是有絕對的權威的,而表現這些權威的主要途徑有兩個,第一個是拿捏這些媳婦和孫女們,另一個則是在吃食上。男人那一桌上她不管,可是女人這一桌上,她就絕對的霸主,只要她不痛快了,她想不給誰吃飽,那麼誰就別想吃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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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11 11:12 PM


第五章 遇險
  
    丁小橋提著個籃子跟在丁五郎、丁七郎以及丁小樓的後面。
  
  丁家總共養著五頭豬,三十多只雞,雖然只有這麼兩種牲口,可是每天吃得可不少,要將這些個家伙喂飽,對於四個孩子來說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在村子裡面如同他們一樣來打豬草撿野菜的孩子也是有的,不過到底少,更多的是得空的大人。至於大部分的孩子們,都是在村子裡面到處撒野玩耍。
  
  因為今天是帶著任務來的,所以四個孩子盡量不走一般打豬草的地方,而是朝著村子後面的子豐山去了。
  
  上河村邊上流過的是雲通河,因為地處雲通河的上段,所以被稱為上河村,下面因為位置的不同還有中河村以及下河村。
  
  來到這大慶國也有三四個月了,丁小橋將這裡的基本情況也算摸了個清楚,首先這裡不是中國歷史上有的朝代和國家,也就是俗稱的架空,其次,這裡的地理位置跟雲貴川那一帶差不多,山高水深,四處植被極為豐富茂密,不過,這裡四季分明,冬天冷得很,要下很大的雪,所以這裡還有只有在東北才有炕。最後,丁小橋知道,她真是再也回不去了。
  
  剛開始來的時候,丁小橋天天都想著法子回去,對什麼都沒有興趣,可是,日子久了,知道再也回不去,她也就絕了心思,開始正視起現在的生活來,也才有了反抗改造包子過好日子的念頭。
  
  人的心裡只要一存了什麼念想,就會把全部的心思意念都放到那上面去,也就會越發的努力起來。四個人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的,他們只願快點掙錢,然後把米氏的身體養好,把病治好!至於別的,根本就已經沒有考慮的機會和時間了。
  
  子豐山植被茂密,古樹參天,人對於沒有辦法探索和掌握的地方都帶著根本的敬畏,所以一般村民們是不敢走得太遠的,而小孩子們更不要說了,基本是不會踏足子豐山的。
  
  正是人踏足少的原因,所以子豐山上的物產可是要被村子周圍的那幾座低矮的山要豐富多了。
  
  丁小橋一行四人,除了她,另外的三人都是背著大大的背筐,這樣的背筐裝滿了豬草野菜的話足足能有四五十斤的重量,一般的孩子是背不動的,所以上山打豬草的孩子都是帶著籃子就好了。不過因為今天幾個人存著別的主意,也就帶上了這筐。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儘管大家都全心全意的再找一些能拿去賣的東西,可是,收獲卻不盡如意,眼見著一天的豬草都已經打夠了,可是並沒有發現什麼能帶到集市上去賣的。
  
  四人走得累急了,可是還是一無所獲,眼見著已經快到中午了,就算在林子裡不算感覺到熱,卻還是餓了。丁五郎和丁七郎是自小就在山林裡野慣了的,很快就從附近的樹上尋摸到了不少野果子,可以勉強用來充饑。
  
  四個人坐在叢林裡的一股清泉旁邊,就著泉水吃著野果子,不過都沒有說話,大家的情緒都不太高,就好像滿懷激情的出來,卻被人迎頭淋了一盆冷水一樣,連帶著原本堅定的想法也有些動搖了。
  
  「這林子裡真的能找到東西嗎?」丁小樓歎了一口氣,她本來就不是什麼特別有主見的人,再加上受到了最多的包子教育,所以變得很是膽小以及容易自我懷疑,而這種懷疑、消極的情緒很容易就波及到其他人。
  
  這便是原來幾個人變得越來越容易的根本原因,往往剛剛興起一點反抗的念頭,就會被丁小樓的這種消極情緒給打消掉。
  
  這也是丁小橋心裡最在意的地方,她一定要讓丁小樓學會自我肯定,不能這麼在負面消極下去,否則對大家都不好。打定了主意之後,她開口到:「村子裡面老人都說,我們這裡是一屁股下面就有三棵藥呢,一定有的,只是我們可能不認識而已。」
  
  「那不認識也不就是找不到嗎?」丁小樓歎了一口氣,心裡面隱隱覺得這樣盲目的找下去實在是不靠譜。
  
  丁小橋抿了抿嘴角,沒吭聲,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快點找到點什麼讓丁小樓打消這樣的念頭,否則的話,什麼都是白費,不過,一時之間她還真找不到什麼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丁五郎低低的噓了一聲,他警惕的朝著四周看去,而幾個人立刻停止了說話,丁小橋立刻也跟著四處張望了起來。
  
  密林裡古木參天,將那酷熱的陽光遮擋掉不少,只有零星的光線從樹葉的縫隙中投射下來。空氣裡彌漫著屬於的叢林特有的味道,濕潤而富含泥土的腥味,時不時的還可以聽到有叫不上來的鳥兒在叢林裡叫著,給這靜謐的深林裡增添了俏皮的活力。
  
  這樣的地方實在是消夏的好地方,按理說能讓人渾身放松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丁小樓卻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忽然有一種很不安的預感。
  
  這種預感來得莫名其妙,可是,卻讓她緊張得連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就在丁小樓還在四處緊張張望的時候,就聽到丁五郎壓低了聲音對他們說:「你們躲到邊上的石頭上去!」說著他伸手去摸鐮刀。
  
  丁小樓立刻朝著丁五郎目光的方向看過去,這一看不要緊,她只覺得原本就倒豎的汗毛全部都像是針一樣扎在了皮膚上,而在她的背脊上冒出了一層冷汗,又冷又膩,幾乎尖叫出來。
  
  就在距離他們大概二十米遠的地方,有一條小碗粗的蛇正在旁若無人的游走著,顯然它還沒有發現幾個人,它的速度並不快,可是,它的體格卻讓人不寒而栗。
  
  她看見丁五郎要站起來,提著鐮刀要去砍那蛇,一把就抓住了他,對著他搖搖頭說:「不行!」
  
  丁五郎想要安慰丁小橋沒事,可是他自己也怕得要死,但是他是大哥,他有義務保護弟弟妹妹,所以,絕對不能放著幾個人不管,他想要拉開丁小橋的手,可是,卻沒有拉開。
  
  丁小橋現在處於極為緊張的狀態之下,她滿腦子都在想原來看的關於蛇的紀錄片是怎麼對於蛇的習性進行描述的。好像蛇是一種依靠體溫來感知周圍的動物,當它感覺到了和他自己不同的溫度,就會發動攻擊,似乎是這麼說的。可是,要怎麼捉蛇呢?
  
  眼看著那蛇距離他們只有十七八米了,丁小橋額頭上滲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順著她的臉龐不斷的往下滑落。丁五郎被她拉著,不能動彈,至於丁小樓和丁七郎早就嚇得動彈不得了。
  
  快點想起來啊,丁小橋,快點想起來,原來電視裡是怎麼演的,蛇是怎麼抓的?快點想起來!
  
  丁小橋的胳膊被人猛地拉住了,她抬頭一看,只見丁小樓拉著她往自己的身後藏,低聲道:「小橋,躲在後面,不要出來!」
  
  丁小橋微微一愣,她看著丁小樓那擋在自己前面的瘦弱的小小的身影,內心的角落便柔軟了下來,雖然丁小橋對於丁小樓的性格有些許不滿,可是在這時,她還是完全的接受的丁小樓,這是家人不是嗎?只有家人才會愛你,才會在最危險的手擋在你的前面。
  
  等等!
  
  擋在前面?擋在前面!
  
  一時之間,丁小橋有如醍醐灌頂,她想起來了,是蛇叉!她終於想了起來,原來在電視裡,那些人捉蛇的工具是什麼了,是蛇叉!
  
  她低頭一看,剛才因為爬山,每個人都削了一根長棍子當拐杖,而且每根拐杖的上面都有被削斷的樹杈,只要反過來,形成了一個簡易的蛇叉。
  
  她立刻低聲將自己的原來在電視上看到的用蛇叉捕蛇的辦法告訴了大家。
  
  明顯這條蛇夠大,只有一個人用蛇叉是不太可能抓住了,幾個人迅速的一合計,最後決定三個大孩子上陣,和丁小橋在後面躲好。
  
  對於這個安排,丁小橋心裡又酸又軟,他們這樣對自己,而自己一定不能辜負他們!她打定了主意,雖然答應了幾人躲在後面,可是手裡卻已經抓緊了一根木杖,以備不時之需。安排好之後,四人連忙躲在了一叢低矮的樹叢之後,緊張的看著那條蛇的動作。
  
  眼看著那條大蛇已經越來越近了,大概在距離四人丁小橋彎腰撿了一個石頭,就朝著那大蛇丟去。
  
  大概是運氣使然,丁小橋的這一石頭砸的很準,正好就打在了那大蛇的後背上。大蛇被嚇了一跳,又疼又驚,立刻就掉轉了方向,高高的將上半身給豎了起來,朝著石頭滾落的方向撲了過去。
  
  就是這一刻,丁小橋低聲叫了一聲,卻第一個跳了出來,幾個大步就已經奔到了大蛇的身後,舉了樹杈就朝著它七寸的位置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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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11 11:15 PM


第六章 百草鋪
  
    其實人的速度是永遠比不上動物的反應的,就在丁小橋奔出來的那一刻,大蛇就已經迅速的調轉蛇頭看向了她的方向。它高高的直立著上身,烏黑的蛇信子在不停的吞吐著,渾身散發出了一種蛇類特有的腥味,讓人不寒而慄。
  
  而這個時候,丁小橋並沒有感覺到害怕了。
  
  就好像是一個極限,當你突破了之後,便不再有緊張和禁錮,得到的是全然的放鬆和勇氣。她跑得飛快,身體靈活,幾個跳躍就已經奔到了那大蛇的身邊。
  
  只有距離得近了才看的更加清楚,這條蛇有著橢圓形的蛇,身上有黑黃相間的色環,大概有三米左右,上半身直立起來的部分大概有四五十公分,足足有丁小橋的三分之一個身高,看起來真是凶險無比。
  
  蛇是天生的捕獵能手,它能準確的預判獵物行動的位置,所以,它早就警惕的望著丁小橋,在丁小橋就要衝向它的時候,像是一支利箭一樣猛地衝向了她。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個時候,丁小橋的身體卻好像是失去了地球引力一樣,就朝著邊上輕飄飄的移動了過去,而她手裡的樹杈則穩穩的叉在了大蛇背脊兩邊的泥土裡,「人」字形的樹杈將它重重得固定在了樹杈和泥土中間,動彈不得。
  
  丁小橋上一世的練過很長時間的體操,身體的平衡能力很好,雖然這個身體的各項技能比不上原來,可是,在緊要關頭還是沒有給她拖後腿,讓她在剛才於大蛇的交鋒中危險地躲過一次攻擊。不過,她的力氣還是太小了,那大蛇又大,雖然七寸的地方被固定住了,可是那粗壯的後半身,立刻就打蛇上棍捲了上了,蛇尾更是重重的打在了丁小橋的手腕上。
  
  這條的蛇尾巴又短又粗,極為的有力,打在了她的手腕上,讓她的腕子幾乎麻掉了,手裡的樹杈幾乎拿不穩要丟掉。而救在著危機的時候,丁五郎三個人也已經跑到了蛇的身邊,三個人也忙用手裡的樹杈像是丁小橋的樣子將蛇叉住,而丁五郎更是高高舉起了手裡的鐮刀,猛地將蛇頭砍了下來,頓時,蛇血濺在了他的光裸著的胳膊上,腥臭無比!
  
  蛇頭一掉,那蛇的身體也緩緩的軟了下來,沒一會兒工夫,就掉在了地上。
  
  雖然只是這麼十幾秒的工夫,可是四個人都好像是不停歇的幹了一天的農活一樣,四個人全部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丁七郎看著距離不遠處的蛇頭,只見它大大的張著嘴,烏黑的眼睛冰冷的注視著自己,心裡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想要伸手去拿,卻被一直注意著動靜的丁五郎一把抓住:「不能動!」
  
  「怎麼了?」本來就緊張,又被丁五郎這麼一吼,丁七郎的聲音都弱了下來。
  
  「剛掉下來的蛇頭還會咬人的!」丁五郎將手裡的樹杈抽了出來,一邊跟丁七郎說話,一邊用樹杈去碰那蛇頭的嘴巴,果然,那蛇頭啪的一下就將那樹杈緊緊的咬住,就好像是要找到殺死它的仇人一樣,凶神惡煞。
  
  這個變故讓丁七郎幾乎嚇得顫抖起來,他連忙朝後縮了幾步,半晌都說不出話來。而丁小樓更是緊緊的抱著丁小橋,臉色煞白,渾身發抖,不過卻還在安慰著丁小橋:「小橋,別怕,有姐在呢!」
  
  小橋聽著她說話聲音都變了,卻還在強打著精神安慰自己,不由得更加感動,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衝著她笑道:「姐!你看,這不就是好東西嗎?我們有了它就可以賣錢了!」
  
  直到這個時候,大家心裡的緊張似乎才慢慢的退卻了,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了關於這條蛇的處理。不過大家都沒有弄過這個東西,最後還是丁小橋拿的主意,先帶到鎮子上的藥鋪去看看蛇膽能賣多少錢,至於蛇肉的話可以賣掉大的酒樓。
  
  拿定了主意,便商量這件事讓誰去做,商量了好一陣子,最後四個人決定了讓丁五郎和丁小橋快點背著蛇趕去鎮子上賣掉,而丁七郎和丁小樓則背著豬草回家去打掩護。
  
  由於蛇已經死了,現在天氣又熱,不在今天處理掉的話估計要臭掉,丁小橋和丁五郎顧不上肚子餓和身體的疲乏,趕快就帶著蛇下山朝著鎮子裡去了。
  
  這條大蛇足足有三四十斤重,丁五郎將背筐下面和周圍墊上了雜草,把蛇放在中間,上面再蓋上雜草,這樣無論從哪個方位看,都看不出這筐裡面放著一條蛇。
  
  雖然肚子餓身體也累,可是因為心裡有著盼望,兩個人一路走得都非常的快,不過才一個半小時就已經走到了雲通鎮。
  
  雲通鎮雖然只是一個鎮子,但是因為連接南北,來往的客商很多,倒是熱鬧的很,丁五郎很少來雲通鎮,而丁小橋更是第一次來,所以兩個人進了鎮子簡直不知道東南西北,最後還是丁小橋找了一個腳夫問了問路才找到了本草鋪。
  
  在雲通鎮裡,有名的大藥鋪有兩個,一個是百草堂,一個是本草鋪。
  
  百草堂的總店在大慶國的國都,而這個店子在大慶國四處都有分店,雲通鎮這裡也是一個分店。而本草鋪則是雲通鎮這裡的百年老店,雖然名氣比不上百草堂,可是口碑卻是上百年的積攢,再加上百草堂的收費要貴一些,多做有錢人的買賣,而本草鋪則更多做的是平價生意,所以,兩家店雖然是競爭對手,但是也相安無事。
  
  腳夫平日裡也是在本草鋪看病的多,所以就將兩人指去了那裡。
  
  進了本草鋪,到處都都是看病抓藥的人,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不過卻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看起來不算是富有,而藥鋪裡的伙計一個個笑臉相迎,細心利落,看得出來一家老店能屹立百年之久,除了醫術不錯之外,還有很多其他的東西。
  
  「這不是丁老三家的大郎嗎?今日怎麼得空來鎮子裡?」就在丁五郎和丁小樓站在藥鋪的外面伸頭探望的時候,就聽見一個熱情的聲音響了起來。
  
  兩人抬頭一看,只見是一個伙計打扮模樣的年輕人,年紀大概在十五六歲,一張團臉笑得十分可親,丁小橋是第一次見自然是不認識,只能衝著他笑笑,倒是邊上的五郎愣了一下,然後衝著他便高興的跳了起來:「小李哥,你怎麼在這裡?」
  
  「我一直在這裡啊。」
  
  「我只是聽說你來鎮子裡來做學徒一兩年了,可不知道你在百草鋪呢。」從丁五郎臉上那興奮的表情不難看得出來這個小李哥和他很是熟悉的。
  
  小李哥跟丁五郎打了招呼就把目光看向了一邊的丁小橋,然後笑道:「這可是小橋?」說著伸出手揉了揉她那一頭因為奔跑而變得有些亂七八糟的頭髮:「都這麼大了,我走的時候你才這麼高呢。」他筆畫了一個高度,然後哈哈的笑了起來。
  
  小李哥看起來又熱情又親切,丁小橋也跟著高興了起來,她乖巧的跟小李哥問了好之後便聽那小李哥對著丁五郎說:「今天怎麼來這裡?是不是丁三嬸身子不大好了。」
  
  「嗯,我娘的身子越來越不好了。」丁五郎歎了一口氣,一張臉上也落滿了愁容。
  
  小李哥眨了眨眼睛,然後伸著頭朝著外面看了看,又說:「怎麼就你們兩個來,沒有大人跟著來嘛?」
  
  「小李哥我今天來是……」丁五郎也四處看了看,然後示意小李哥彎下腰,然後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麼。那小李哥便伸手將丁五郎背後的筐撩開了一個微微的縫隙,他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驚詫的表情,而後慎重的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跟我來,只是這事你們回去也不要到處說,要不是你家那些人可不是好相與的。」
  
  雖然丁小橋不知道丁五郎和小李哥具體說了什麼,但是大致還是猜得到,便跟著兩人朝著藥鋪的後院走去。
  
  這百草鋪不愧是百年的老店,雖然前面的鋪面已經非常大了,但是後面的院落更是大,一路看去,有收藥材的,有整理藥材的,還有一些曬藥的地方,更有一排排的房子不知道是做什麼的。
  
  走進了一個收藥材的院子,小李哥走到了一間大屋子的外面,看見裡面有人,便畢恭畢敬的站在門外,丁小橋兩人也不敢造次,跟著就站在那裡。
  
  沒過一會兒工夫,就聽到裡面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傳來:「小李,可是有事?」
  
  「苗師傅,有兩個我認識的人送來了點藥,想麻煩師傅看看。」
  
  那苗師傅「哦」了一聲,聲音裡帶著一種淡淡的詫異,而後才說:「進來吧,什麼藥材你還拿不准嗎?」
  
  小李哥衝著兩個人點點頭,便帶著兩個人進去了。
  
  丁小橋抬起頭看了看高大的,散發著淡淡的藥草味道的大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抬起了腳跟在了丁五郎兩個人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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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11 11:18 PM


第七章 賣蛇
  
    這是一間通透的大屋子,南面開著門,西北兩面都都一溜的窗戶,所以光線特別的好,照得整個屋子裡面亮堂堂的,北面的牆上掛著一幅畫,並不是小橋遠在書上或者電視上經常見到的孔子,而是一個帶著斗笠、穿著短褂短褲,打著赤腳,背上背著藥婁,手上拿著小鋤頭的老頭子。
  
  這畫像裡的人挺奇怪啊。
  
  「這是我們藥師的祖師爺,神農氏。」一個清潤的聲音忽然就響了起來,一下子就把小橋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她轉頭去看,只見在一邊的桌子邊坐著一個少年,大概只有十五六歲,目光清澈,容顏俊朗,帶了一張逍遙巾,穿著一件淺藍色的長袍,他的手裡拿著一本書,唇角帶著淺淺的笑意,看著丁小橋緩緩的說。
  
  「少東家。」丁小橋還沒有來得及去想這個人的身份是什麼,就聽得小李哥已經衝著那少年彎腰行禮了。於是,丁小橋和丁五郎也連忙跟著行禮。
  
  范正平並不倨傲,還是一派清潤和氣的樣子,他揮揮手讓幾個人都起來,便又衝著丁小橋笑了笑,就低下頭去看書了。
  
  幾人又給苗師傅問了好說明來意之後,就將筐放下來了。苗師傅聽得是一條蛇,並沒有多驚訝,在藥鋪裡面倒是經常有人送蛇來的,於是只是彎下腰將那筐上面的草撥開了,只是往裡面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輕輕的「呀」了一聲。
  
  范正平聽得那苗師傅這聲驚呼,也放下了手中的書,站了起來朝著他們走了過來:「怎麼了?」
  
  「好大一條金環,十分少見。」這個師傅苗師傅已經把筐上的雜草都已經拿了出來,露出了面的那條蛇。范正平也探了身子看了看那筐子裡面的金環,臉上也露出了詫異的神色:「這金環好大。」
  
  「可不是,現在銀環常見,金環少見。」
  
  「拿出來看看。」范正平說著已經伸手去拿那條蛇,一邊的小李哥和苗師傅連忙上前幫著一起去拿那條蛇。三人將這條金環蛇拿了出來,拉伸了放在了地上,范正平目測了一下說:「平日裡的金環也就五六尺,頂多七八尺,這條起碼一丈多了。」
  
  「只是可惜不是活的。」苗師傅摸著自己的鬍鬚,露出了一絲遺憾的表情,倒是范正平笑了:「要是活的話也捉不住啊。」他又轉頭看向了丁五郎和丁小橋兩個人道:「這是你們捉的?」
  
  兩人點點頭。
  
  幾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不同程度的驚訝,隨後范正平點點頭又看向了丁五郎道:「你們這蛇要怎麼賣?」
  
  丁小橋和丁五郎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色之後,丁小橋開口道:「少東家,苗師傅,我只想問,這蛇你們收嗎?」
  
  范正平跟苗師傅互相看了一眼,才又看向了丁小橋:「當然收。」
  
  「那我想問問,你們要收什麼?是全蛇還是只是蛇膽?」她頓了頓又說:「或者蛇毒你們也要收?我們把蛇頭也帶來了。」說著丁五郎已經從框裡面將那個咬著樹枝的蛇頭給翻了出來,也擺在了地上。
  
  范正平眨了眨眼睛,臉上帶上了幾分的笑意,「你這小丫頭還挺有意思,說話頭頭是道的。」
  
  丁小橋嘿嘿的笑了兩聲,心裡暗道,你當我真是五歲小孩啊……
  
  「你都這麼說了,你心裡一定有譜了,不如你說說看你的意思?」范正平並不認為丁小橋能做主,只是覺得這小丫頭像個小大人一樣,說起話來真是有趣,不由得想逗逗她。
  
  「我知道你們入藥的蛇都是不大的蛇,這麼大的蛇要全蛇入藥一定不太可能,所以,你們一定要的是蛇膽和蛇毒,可是,而剩下的蛇肉和蛇皮定然是讓我拿去賣給酒樓的,但是去掉了蛇膽的蛇,光是賣肉也不會有太高的價格,所以,我想請少東家將一條蛇都收去吧。」
  
  「哦?為什麼?你不是已經說了,我們藥鋪只要蛇膽和蛇毒嗎?那你還塞一條蛇給我們,這不是為難我們嗎?」一邊的苗師傅也覺得這小丫頭實在有趣,看起來那麼一點大,說話卻好像大人一樣有條有理,思路清晰,雖然帶著幾分逗弄她的意思,可是語氣也已經嚴肅起來。
  
  「苗師傅,你們這麼大的藥鋪平日裡一定有很多捕蛇的人來的,但是不見得你們都用得完這麼多蛇,所以,用不完的蛇,你們也一定有處理的途徑。既然這樣,我為什麼還要自己去賣蛇肉跟蛇皮呢?何不全部交給你們,即免了我們到處奔波,而且,還避免了人生地不熟別人欺負我們?這不是好事?」
  
  這一番話下來,讓范正平和苗師傅都忍不住大笑起來,苗師傅一邊笑一邊問:「那小丫頭,你就不怕我欺負你,壓你的價嗎?」
  
  「你不會!」
  
  「為什麼?」這麼篤定的回答倒是讓兩人奇怪起來:「難道我們臉上寫了好人兩個字嗎?」
  
  小橋搖搖頭,一張臉上幾乎寫著「你們當我是白癡嗎」的表情,她歎了一口氣道:「這不是很簡單嗎?百草鋪為什麼會成為百年老店,靠的就是這名聲啊,不欺壓鄉裡,不看人下菜,對所有人都一樣,治病救人不開貴的藥,這叫什麼來著……」小橋裝出一副不會說的樣子,看了看站在一邊的小李哥,然後恍然大悟的說:「醫者父母心!」
  
  范正平的眉毛高高的挑了起來,苗師傅的眉毛也高高的挑了起來,他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面前這個瘦小的小丫頭,這孩子……太聰明了。居然知道什麼才是他們最在意的地方。
  
  過了片刻,苗師傅才笑了起來:「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要是還把你往外面推,那怎麼對得起你說得『醫者父母心』?怎麼對得起百草鋪這百年的招牌?」說著他伸手從一個小匣子裡拿出了一把小刀,蹲下身去,在那金環蛇身上乾淨利落的一刀切下去,伸手進入傷口,幾下就拿出了一個綠色的蛇膽。
  
  這蛇膽要比一般的蛇膽大得多,看得苗師傅直點頭,而後放進了一個小瓷罐字裡,交給了小李哥拿了下去,這才招呼人進來將那條金環蛇抬下去稱重量,順便將那蛇頭拿下去取蛇毒。
  
  沒一會工夫有伙計進來說,蛇肉有四十二斤,苗師傅站在桌子邊上,伸手在桌子上的算盤就是辟裡啪啦的打了起來,而後說:「最近天氣熱,蛇肉倒是易得,但是,這東西畢竟是捕蛇人拼了性命捉來的,所以,雖然比不上冬天的價格,卻也不便宜。」
  
  「我按著雲通鎮最好的酒樓芙蓉軒收蛇肉的價格給你,一斤是兩百個大錢,這四十二斤的蛇肉就是八千四百個大錢,蛇皮我按照兩千個大錢的價格收你,我們店子裡收一般的蛇膽是一兩銀子一錢,你這個蛇膽不但大,而且品相好,又沒有破,足足有三錢八分,我給你五兩銀子,至於蛇毒,死得時間太久,實在是取不出來了,便不能給你錢了,這麼下來,總共是一萬五千四百個大錢,也就是十五兩四錢的銀子,你們看對嗎?」
  
  丁五郎聽到這些數字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條蛇居然能賣這麼多錢?
  
  丁小橋站在一邊隨著苗師傅說的時候就一邊在心裡算了起來,當苗師傅說完之後,她也點點頭,沒錯是這個數字,可是,她略微猶豫了一下然後在丁五郎耳邊說了幾句話,丁五郎點點頭表示同意後她才說:「苗師傅,我們不用這麼多,您給我十三兩,不,給我十二兩就行了。」
  
  這話倒是讓人奇怪了,范正平看著丁小橋一臉的好奇:「我只聽說過賣東西的人嫌自己賺的得錢少了,還沒有聽說過嫌錢多的道理。」
  
  丁小橋看了看丁五郎然後露出了一絲羞澀的表情道:「少東家苗師傅,我們家裡面的事不太好說,可是,我娘身體不好,我奶是不會給她看病的,我想我不要這三兩多的銀子,只想請你們給我個話,以後要是我娘來看病的時候,你們能找最好的大夫,給我娘好好的看看嗎?」
  
  屋子裡一時之間靜得好像掉一根針都能聽得見,只剩下幾個人淺淺的呼吸聲,過了好一會兒,才看范正平的嘴角微微的翹了起來。
  
  范正平望著兩個孩子輕快的腳步一直走出去了老遠才轉頭朝著後院走去,苗師傅正在張羅人在擺弄那條金環蛇呢,見他進來了,便衝著他道:「少東家,他們還是只要了十二兩嗎?」
  
  「嗯。」范正平的臉上有一種極為溫和的笑意,他搖搖頭:「這都是好孩子,我們也要忠人之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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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11 11:23 PM


第八章 劉氏躲懶
  
    要找個好大夫不容易,特別是這種小老百姓,要找一個對症的好大夫更是不容易。雖然花出去了三兩四錢的銀子讓丁小橋的心裡都在滴血,可是,這三兩四錢的銀子花得值得,她便不覺得心疼了。
  
  身上還剩下十二兩的銀子,丁小橋請范正平給自己了五兩的一個銀錠子,五兩的碎銀子,剩下的二兩則換成了兩串銅錢,這樣也好花銷。
  
  雖然揣著這麼多的銀子,可是兩個人只能在鎮子上買了幾個包子果腹並帶回家給丁小樓、丁七郎和米氏之外,什麼都不敢買了。
  
  畢竟沒有分家,如果他們一下子買了很多東西會被張氏懷疑的,買的東西就一樣都留不下來的,搞不好連身上的錢都要被搜走,那才叫真正的得不償失。
  
  兩個人將買好的包子用街上的菜葉子包好,又在回來的路上打了一些豬草,藏在豬草裡,匆匆趕回了家。
  
  還沒有回家,遠遠的在進家的路口上,就已經看見丁七郎,他一看見兩個人,連忙就從路邊站了起來,朝著兩個人奔了過來,跑到了兩人面前氣喘吁吁的說:「你們可算是回來了,要是再不回來,奶就要發現了。」說著,他四處看了看,然後用只有幾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問:「怎麼樣了?」
  
  丁小橋用一種你放心的表情點點頭,丁七郎的臉上立刻露出了高興的笑臉,拉著丁小橋就朝著家裡走:「快走吧,剛才奶就在問你們了。」
  
  張氏來問自然不是因為關心他們,而是因為沒有人幹活,還好今天丁七郎丁小樓還有丁八郎丁小梁老在她的眼前晃悠,雖然張氏來問了丁小橋和丁五郎一次,但是也沒有因為找不到人幹活而繼續找他們麻煩,這讓丁小橋和丁五郎兩人算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到了家中。
  
  丁五郎去將豬草提到豬圈去順便在張氏面前打個照面,以表示自己沒有偷懶,而丁七郎則負責幫丁小橋放哨。
  
  丁修節的這間屋子一點都不大,東邊是一間原本是米氏和丁修節的屋子,不過自從丁修節死了之後,這就變成雜物間,裡面堆了一家人的東西。俗話說,破家值萬貫,就算丁老三家窮的很,這家裡的各種家當還是不少的。
  
  丁小橋早就發現在那屋子很不起眼的角落裡有一個老鼠洞,她將擋在外面空壇子移開,找了一個小罐子,將五兩銀錠子和五兩碎銀子全都放在了裡面,剩下的兩吊錢以及那天撿的錢盡數藏在了他們住的屋子裡的另外一個老鼠洞裡了。
  
  在封上老鼠洞之前,丁小橋想了想還是從那些銅錢裡數出一百多個大錢,放在了炕櫃裡,做個不時之需,這才將細心的將兩個洞全部封了起來。
  
  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封起來的兩個洞前,最終確認不會有人發現之後,她才放心的朝著後院走去。
  
  才走進後院,就看見劉氏從廚房裡出來,她瞧見了丁小橋,便笑嘻嘻的說:「呀,小橋回來啊,快點來搭把手,把這菜給切了,我這幹了一下午了,腰都要斷了。」
  
  丁小橋抬眼看了看廚房裡,只見丁小閣正在裡賣弄埋著頭撿菜做飯呢,便知道今天是輪到劉氏做飯,而她正想偷懶去呢。於是她撇了撇嘴:「二伯娘,今天是你做飯哩,我要去切豬草,煮豬食呢。」
  
  「呦,你在外面瘋了一天了,沒見得想起來要回家切豬草,煮豬食,現在喊你做飯你就要忙了,你倒是會撿便宜。」劉氏登時就換了一張臉,扯開嗓門翻著眼皮嚷嚷道。
  
  「二伯娘,我什麼時候到外面去瘋了,我可是從早上就出去打豬草去了,這才剛回來,連坐都沒有坐一下就要去煮豬食了,哪裡忙得過來幫你做飯?」在這個時代最注重的是孝道,只要是長輩就不能忤逆,雖然劉氏的話讓丁小橋很想反駁一通,可是又怕她抓到了小辮子,只能婉轉的拒絕。
  
  「這是農忙的時候,當然是做地裡幹活的飯重要,那豬啥時候不能餵啊!」劉氏見丁小橋不願意幫她幹活,老大不樂意。今天輪到她做飯,可是要做那麼多人的飯,她想想就累得慌,前兩天她就藉口讓米氏和羅氏頂了自己的班,雖然張氏沒有說什麼,可是今天早早的將這兩個人安排去幹別的活了,她沒有辦法只能老老實實的做飯了。
  
  才拉了自己家的丁小閣來頂班,可是一個孩子能做多少,還是得她幹大頭,她切了半盆子的菜,只覺得手膀子都酸得沒有知覺了,剛想休息一下,就看見丁小橋過來了,這可是說什麼都不能放過她。
  
  丁小橋才不想跟劉氏兩個囉嗦,對付這種人只能找壓得住她的人來才行。於是她扯開嗓子衝著前面的正屋高聲喊著,「奶!奶!我二伯娘說,豬不用餵了,讓我先做飯,她要去歇一歇。」
  
  「你吵吵啥啊,我啥時候說要歇一歇了!別亂說!」要說平日裡劉氏還是敢跟張氏對著幹的,可是現在是農忙,如果她躲懶不做飯不光光是張氏要收拾他,估計連丁修孝也要收拾她。所以,她聽見丁小橋這麼叫,連忙就衝上來捂丁小橋的嘴。
  
  劉氏其實幹活還是很利落的,就是平日懶,又不太講究,身上隨時都髒兮兮的,這不但讓張氏很瞧不上,就連丁小橋也很瞧不上,看著她張著那油乎乎的大手就要來捂自己的嘴,她駕著自己身體小,就連忙躲開了,一邊躲一邊還高聲喊著:「奶,奶!二伯娘不讓我餵豬!讓我替她做飯!豬在後面餓的直叫喚!」
  
  「我讓你不要叫了!」劉氏雖然不算胖,可是這也比不上丁小橋靈巧,跟在她後面追得氣喘吁吁的。
  
  「幹什麼!還想不想吃飯了!」就在兩個人你追我趕的時候,後院口上響起了一個嚴厲的聲音,將兩個人都喝止住了。
  
  丁月兒皺著眉頭,頗為嫌棄的看著兩個人的樣子,她的目光從劉氏身上轉了一圈又轉到了丁小橋的身上,才不耐煩的開口:「小橋,你看看你那一身,是才從泥堆裡爬出來的嗎?後院的豬叫成這個樣子你耳朵聾了?還不去餵豬,在這裡閒著好玩嗎?我告訴你,你偷懶嘛,小心我不揭了你的皮!」
  
  對於丁月兒的話丁小橋從來都不放在心上,丁月兒不過就是一個九歲的小丫頭,仗著張氏的勢在家裡橫行霸道,不過是個紙老虎啊,她根本不怕,不過陽奉陰違是必須的,特別是在這個時候,她立刻清脆的答應著:「好勒,我這就去!」
  
  丁月兒看著丁小橋那衣服上已經乾掉了的泥印子,想了想又說:「你吃飯的時候把衣服給我換了!不然你給我蹲牆根去,不許上我的炕!!」
  
  「知道了,老姑!」丁小橋一邊答應著,一邊已經鑽到養牲口的院子裡去了。
  
  打發完了丁小橋,丁月兒才把目光轉到了對著一臉諂媚笑容的劉氏身上,她清了清喉嚨:「二嫂,娘說讓你快點把飯弄好,這都什麼時候了,一會爹他們就要從地裡回來了,要是那個時候飯還不好的話……」說到了這裡,她冷冷的哼了一下,轉身就要走。
  
  「哎呀,月兒!」劉氏見丁月兒要走,連忙叫住她:「你看我這一個人怎麼幹得完那麼多活啊,要是沒有人幫我,我一會做不好飯,娘罵我不要緊,餓著爹他們可咋辦!」
  
  「你白天幹啥去了?平時三嫂、四嫂也是一個人做飯,怎麼到你這裡就不成了!」丁月兒才不管誰做飯呢,她只是特別喜歡這種駕馭在所有嫂子侄子侄女頭上的感覺,所以,一般張氏有什麼話跟這些媳婦和孫子孫女說,都是她來傳話的。
  
  「今天我幹了多少活兒啊!我可是一刻都沒有歇著呢,月兒,要這麼下去飯做不好,我可不管,反正我皮糙肉厚,挨打挨罵都算了,沒飯吃就大家都沒飯吃。」劉氏從來都不吃丁月兒那一套,只要丁月兒不侵犯到自己的利益,她對於這個小丫頭片子的話也聽一耳朵,要是侵犯到了自己利益的話,她才不管呢。
  
  於是,劉氏就一屁股坐在了廚房前面台階上,扯了一根高粱桿子開始吃了起來。
  
  「你!你!」丁月兒對於劉氏這種油鹽不進的四季豆很是沒有辦法,「你怎麼說話呢!這是農忙!」
  
  「我知道是農忙!我做不了,做不完,你就得想招!」
  
  「幹什麼!我說話都不管用了!喊你做飯你偷懶還有理了!」張氏見丁月兒半天不回來,就自己過來了,一邊走一邊聽了這麼一耳朵,她只覺得火冒三丈。
  
  「娘哎!不是我不聽話啊,是活太多,真的幹不了啊!」劉氏見張氏來了,索性做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縮了縮肩膀。
  
  「你家小亭呢!不過來幹活,躲在屋子裡裝什麼千金小姐!」張氏掃了一圈廚房。
  
  「這不是還在做繡活呢嘛,多做一份,不也多一份錢啊,要不我去叫她!」劉氏作勢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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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11 11:26 PM


第九章 風波起
  
    張氏最為看重的就是銀錢了,一聽到丁小亭在家裡繡荷包,也就沒有繼續追究這件事了,她揮了揮手道:「算了,算了,那就讓她繼續繡荷包吧。」
  
  「哎!娘!就聽你的。」劉氏立刻滿足的笑了起來。要說這家裡誰能把張氏的性格吃得最準的,並且能熟練的抓住她弱點的人,除了劉氏就再也沒有別人了。
  
  丁小亭是老丁家少有的漂亮丫頭,那眉眼跟年畫上畫出來的仙女似的,劉氏和丁修孝對她可是寶貝到了極點,早早的就將她把小腳裹了起來,一天天的養在屋子裡跟小姐似得,只等以後能嫁個好人家他們也能跟著過好日子。這樣的丁小亭怎麼能跟著幹活?
  
  「那娘,你看這做飯的事……」劉氏笑嘻嘻搓著雙手,望著張氏不說話。
  
  張氏被劉氏那喜笑顏開的表情弄得胸口悶著一口氣,一張臉拉得老長,她轉眼四處看了看,就看見丁小樓背著柴從院子外面進來了,立刻就厲聲道:「小樓!這都到做飯的時候了,你又跑哪瘋去了!還不去做飯!」
  
  丁小樓被張氏這突如其來的一吼,嚇得差點滑了一跤,她連忙扶住了一邊牆才穩住了身體,抬頭看去,道:「奶,不是你讓我去撿柴的嗎?」
  
  「撿個柴要那麼長時間!強什麼嘴!還不快去做飯!」張氏才懶得跟丁小樓廢話,翻了一個白眼,哼了一聲,轉身就帶著丁月兒回正屋去了。
  
  「小樓,這做飯的事就交給你了!」劉氏立刻笑呵呵的衝著丁小樓說著,然後伸了一個懶腰就想進自己的屋子裡面去歪一會兒。
  
  而張氏這時則停住了腳步,轉頭惡狠狠的瞪著劉氏:「老二媳婦!你想上哪去!給我滾去做飯去!我是給你找個幫手,不是替你做飯!」
  
  「……」劉氏的笑容在臉上凝固了,也不等她說話,就聽張氏冷聲道:「要是讓我再逮住你偷懶,今天晚上你就別吃飯了。」說罷,她再也不停留,直接就上正屋去了。
  
  丁小樓放下肩上的柴火,跟著進了灶房,就看見丁小閣蹲在地上撿菜。她瘦的厲害,雖然在整個丁家就沒有幾個胖的人,但是丁小閣算得上是最瘦的人。
  
  比起丁小亭來,丁小閣長相只能算個普通,也不愛說話,再加上從小就不受家裡面重視,更加的少言寡語,家裡面劉氏懶,丁小亭嬌氣,就只剩下她一個能幹活的,雖然年紀只有六歲,可是也已經頂半個大人在使喚了。只不過,她實在沒有什麼存在感,一不小心會被人忘記掉,再加上她自己又是一個暗自吃虧的,經常弄得吃不飽飯,便顯得更加瘦弱不起眼了。
  
  她見丁小樓進來,小聲的打了個招呼之後,就繼續低頭撿菜了。
  
  而劉氏則無精打采的好一會兒才走進了灶房,一進來,她就一屁股坐在了門邊的木墩子上,抓起了菜板上的一個紅薯就啃了起來。劉氏本來就是個話多的,現在因為心裡不痛快,更是喋喋不休起來。
  
  不過,丁小樓根本不搭理她,自顧自的幹活,而丁小閣本來就是個沒反應的,也沒有吭聲。興致再好的人,對著兩個沒有反應的人說話都不會持續太久,更不要說劉氏現在本就沒有什麼興致。
  
  「娘,我想吃粉皮,你給我燙一個唄。」就在這個時候,丁小亭到了廚房。
  
  丁小橋對於能從劉氏這個狗皮膏藥的手裡跑掉心裡十分痛快,就連切豬草的時候動作也變得輕巧利落了。她切著豬草唱著歌,也不覺得那一大堆的豬草多了,她切了將近一半的時候,忽然聽到廚房裡傳來了一聲慘叫並伴隨著不停的尖叫,細細聽著,這慘叫聲好像是丁小樓發出來的。
  
  怎麼回事?
  
  只是微微頓了一下,丁小橋的心裡立刻就充滿了不安,她立刻丟掉了菜刀,拔腿就朝著廚房跑。幾下衝到了廚房門口,就看見劉氏抱著不停尖叫的丁小亭遠遠的站在邊上,丁小閣則站在角落裡提著兩個菜看著這邊,而丁小樓則趴到在地上,身邊還有一口小鐵鍋,而她的背上到大腿濕了一片,並且上面還有很多的粉皮,不僅如此,這些地方還在冒著熱氣。
  
  丁小橋只覺得頭皮一下子就麻了,她大叫一聲:「姐!」然後就衝到了水缸邊上,一把抓起了水瓢,舀了一瓢冷水就朝著丁小樓那還在冒著熱氣的地方就澆了過去,「姐,你聽得到我說話不!」
  
  這個時候丁小橋很想去看看丁小樓的情況,可是她現在明顯是燙傷了,而緊急處理開水燙傷的方法就是用冷水降溫,所以她只能一邊給她澆冷水,一邊大聲叫她的名字。
  
  「小樓,我好疼。」好一會兒,丁小樓在發出了微弱的聲音,她努力的抬起了頭看著正在給她背上澆冷水的丁小橋,臉色慘白。
  
  「姐,姐,你等等,我給你脫衣服!」丁小橋一邊手裡還在不停的澆水,一邊朝著劉氏和丁小亭:「二伯娘,你們過來搭把手啊!」
  
  「啊!哦!」劉氏看起來是被嚇到了,她一直到被小橋叫了才反應過來,連忙將丁小亭推倒了一邊,然後自己快步走過來,一邊搓手一邊問,「要幹啥?」
  
  「快點幫我把我姐的衣服撕開!」
  
  「啥!撕開!!」
  
  「鬼哭狼嚎的吵吵什麼啊!老二媳婦就讓給你做個飯,你還能給我作個妖出來嗎?」張氏的人還沒有到,就已經聽到她的聲音了。
  
  隨後就看見她的身影閃進了廚房,跟在她身後的是丁雲兒和丁月兒,緊接著張氏便看見了躺在地上的丁小樓和不停往她身上澆水的丁小橋,她擰起了眉頭對著丁小橋就怒道:「你這個喪門星啊!這水不要錢是不是?挑水不費力氣是不是!全部灑在了地上,你挑嗎?」
  
  「奶!我姐被燙傷了,現在只能用冷水澆一下啊!」雖然早就知道張氏根本就沒有把他們擺在心裡,可是,當聽到張氏進門的第一句話就是關心水有沒有用多了,她的心還是忍不住變得冰涼。
  
  「誰做飯沒有被燙過啊!多大的事啊!」張氏擰著眉頭走上了幾步,看著趴在地上水泊中的丁小樓滿不在乎,而這個時候劉氏雙手捏著丁小樓衣服邊,一使勁,「唰」的一聲就將衣服給撕開了,露出了裡面大片紅腫發亮的皮膚。
  
  「你幹什麼!」張氏忽然就拔高了聲音,伸手就把劉氏的手打落,「衣服撕壞了不要錢嗎?」而劉氏因為沒有防備被張氏這麼一打手,她的手一滑就不偏不正拍到了丁小樓背上紅腫的皮膚上。
  
  丁小樓立刻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奶!二伯娘!」丁小橋馬上丟掉了手中的水瓢,上前一把抱住了丁小樓的上半身,衝著張氏和劉氏大叫起來:「你們幹什麼!」
  
  張氏被丁小橋的大叫聲弄得一愣,然後立刻一把就提起了她的耳朵,吼了起來:「小畜生!你敢這麼跟我說話!是不是不想活了!喪門星生的就是喪門星,一點教養都沒有的小畜生,你這是在我面前做大啊!你這是要我的命啊!我今天就要你看看什麼才是厲害啊!」
  
  她大吼著一邊提著丁小橋的耳朵,一邊抽出了一根柴就朝丁小橋的身上打去。丁小橋只覺得自己的耳朵要被撕裂了,疼的厲害,可是身上被柴火打的疼痛似乎有改過了耳朵的疼痛。耳朵的疼和身上的疼就這樣交替著,讓她弄不清楚到底什麼地方更疼一點。
  
  雖然現在的身體只有五歲,可是丁小橋歷來都不是一個好欺負的,更不要說被這樣對待了,她跳了起來,不停的掙扎著,大叫著:「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奶,你別打小橋,別打她!」丁小樓雖然身上火辣辣的疼,卻也已經掙扎著爬了起來,想要去拉開兩個人。而丁雲兒和丁月兒看見丁小橋爬起來去拉架,也連忙沖上去幫忙拉開。
  
  劉氏看著這一堆亂,愣了一下神,就回頭看著站在門口嚇得呆住的丁小亭,快步走到她邊上,衝著她低聲說了幾句話,就把她推出了門外,然後自己才去拉架。
  
  丁雲兒握住了張氏的手叫道:「娘,不要打啊!小橋她還小啊,有什麼慢慢教啊!」
  
  「娘!使勁打,這些小賤蹄子,小畜生就該好好的調教!」丁月兒則跟丁雲兒持著完全相反的觀點,她對於張氏的暴行不但不阻止反而火上澆油:「小小年紀就敢在你面前拿到,就敢跟你大小聲,她還能活嗎?打不死她!」
  
  張氏本來就是從來只聽她自己願意聽的,現在聽到丁月兒的話更是來勁了,她一把就推開了丁雲兒,高高的揚起手中的柴火棒,就朝著丁小橋的身上抽去。
  
  說時遲那時快,丁小樓在這個時候下意識的一把就抱住了丁小橋,而那一棍子就這樣不偏不正的砸在了她的額角上,頓時,丁小樓的身體就軟了,無力的耷拉在丁小橋的身上,而張氏還不解恨的用手中的棍子使勁朝著她身上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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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11 11:29 PM


第十章 受傷
  
    「姐!姐!」丁小橋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把就把張氏扯著自己的耳朵的手揮開了,抱著丁小樓的頭簡直有點不知所措了。
  
  「你這個小畜生!你想造反嗎?」張氏的手背丁小橋揮開了,她的身體受到了慣性的影響朝後面退了兩步,再加上她裹了小腳,這兩步讓她搖搖晃晃的差點摔倒,要不是劉氏在她的身後一把扶住了她,她估計就跌在了地上了。當她站穩了之後簡直氣瘋了,掙扎著就要朝著丁小橋奔去。
  
  而這個時候,丁月兒的速度比她還快,幾步就衝到了丁小橋的身邊,抬起手就朝著丁小橋的腦門上就推了過去,小橋猛地抬起了眼睛,望向了丁月兒。丁月兒的手就這麼靜靜的定在了那裡,她望著丁小橋的那雙眼睛,黑白分明,平靜得幾乎不正常,可是在這樣的平靜之下,她似乎感覺到了刺骨冰冷的寒芒就這麼朝著她刺了過來。
  
  也不知道怎麼了,她的身體就這樣頓住了,從心底裡散出了一種難以克制的懼意,她抖了抖嘴唇,想要說什麼,可是嗓子卻好像是被什麼塞住了一樣,根本什麼都說不出來。
  
  就在丁月兒愣在那裡的時候,張氏已經沖了上來,她一把就將丁月兒扒開,用手裡的柴火就朝著丁小橋的身上抽去。
  
  丁小橋只覺得那一下子只怕是張氏用了所有的力氣,鑽心的刺痛從的肋骨上傳來,她甚至懷疑自己的肋骨可能被張氏打斷了,見張氏還要抬手,她下意識的抱住了頭,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個當口,站在距離兩個人最近的丁小閣忽然尖叫起來:「啊!小樓姐出血了!」
  
  這一聲不但讓張氏放停下了動作,讓丁小橋的心臟也猛得收縮了起來,她立刻低頭一看,只看見那躺在她懷中的丁小樓的額角正緩緩的流出了鮮血。她顫抖著伸出了手去摸了一下丁小樓的頭髮,只覺得自己手觸摸到的地方全部都是溫熱的黏膩。
  
  原來剛才張氏那一棍子已經將丁小樓的頭打破了,只是傷口在頭髮裡,流出血並沒有人發現,這個時候血流多了,才丁小閣發現了。丁小橋的心好像一下子就落入了一潭冰水之中,冷得她連骨頭縫裡面都冒著寒氣。
  
  「小閣,快點去叫我娘和我哥,快點啊!」雖然她的身體因為對於張氏憤恨和對於丁小樓生命的擔心抖個不停,可是她的心裡卻還沒有失去所有的理智,她衝著站在一邊嚇得渾身發抖臉色蒼白的丁小閣大叫起來。
  
  丁小閣被嚇得不輕,直到被丁小橋這麼大喝一聲似乎才反應過來,她忙得答應一聲,就朝著外面奔去了,一邊大聲叫著:「五郎哥!三嬸!快點來啊!小樓姐要死了!小樓姐要死了!」
  
  其實不光是丁小閣,在灶間裡的所有人似乎都已經被嚇呆了,張氏雖然平日凶悍的很,對於這些孫女孫子媳婦們磋磨得厲害,可是還沒有真正的親手將哪個人給打傷過,現在她看見丁小樓一頭一臉的血躺在丁小橋的懷裡,她嚇得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丁月兒更是已經嚇得退後了幾步,直接躲到了丁雲兒的背後,劉氏也似乎嚇傻了,直到丁小閣奔出去了,她才回過神來了,衝著張氏叫道:「娘!你怎麼把小樓給打死了呢!娘啊!」
  
  這一聲叫喚算是把張氏還剩下的不多的心思給叫了回來,她轉過頭惡狠狠的瞪了劉氏一眼,想要說什麼卻發現嘴唇抖得實在是厲害,根本連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一聲輕飄飄的聲音響了起來:「要是我姐死了,你們一個都別想好。」
  
  這聲音實在是太輕了,輕的讓人幾乎都聽不到,可是,張氏還是聽見了,她猛地轉過了頭,看著坐在地上的丁小橋。只見丁小橋的一張臉蒼白如雪,臉上更是平靜得看不到一絲表情,一雙眼睛安靜地幾乎讓人看不出她的有什麼情緒,可是就是這樣的表情,卻讓張氏的發自內心的溢出了一種難以用語言描述的戰栗。
  
  廚房裡安靜的似乎可以聽到每個人的心跳聲,丁小橋又看了一眼張氏和丁月兒以及劉氏便將頭垂了下來,她伸手將丁小樓原本就撕爛的衣服又撕成了幾條,然後將其中的一塊布捲了起來,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布塊,將這個布塊墊在了丁小樓的傷口上,接著用其他的布條牢牢的將她頭上的傷口固定住了。
  
  她的前世並不是學醫的,可是就算如此她也知道,傷口落在頭上絕對不是什麼好事,特別是這麼大的口子,要是一不小心顱內出血的話,只怕是神仙都難救了。
  
  丁雲兒看著那滿地血倒抽了一口氣,讓自己已經僵在那裡的思維終於給接上了,她看了一眼張氏和丁月兒,轉身就朝著廚房外走去,丁月兒見她要走,一把就拉住她,抖著聲音問:「姐,你要去哪?」
  
  「去找咱爹啊!難道你有什麼辦法!」丁雲兒從來都是細聲細氣的說話,這一次卻難得嚴厲起了聲音,丁月兒也已經沒有什麼主見了,雖然心底裡知道這樣才是現在最好的辦法,可是她多少還是不願意的,畢竟丁小樓現在的情況跟她脫不了干係,她小聲說:「別去了,姐!」
  
  「不去,難道你讓我看著小樓就這樣!」丁雲兒猛地轉過了臉,怒視著丁月兒。
  
  丁月兒縮了一下脖子,腳步停了一下,她轉頭看了一眼滿臉血的丁小樓,嚇得直打擺子,根本片刻都不敢在廚房裡停留,快步就跟上了丁雲兒,急促的說:「我也跟你去找爹。」
  
  劉氏靠廚房門口,腳都覺得軟了,她望著張氏,見她白著一張臉,平日梳理得一絲不亂的頭髮現在也已經凌亂了,身體微微的顫抖著,可是依然板著一張臉,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劉氏下意識的道:「小樓要是死了咋整啊!」
  
  其實不光是劉氏怕,張氏現在心裡怕得要死,她殺過雞殺過魚,可是從來沒有殺過一個人,更不要說這個人是自己的孫女,哪怕不是親生,但是日日夜夜的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就被她這麼打死了,她簡直嚇得要死了。這個時候在聽到劉氏的話,她潛意識裡的要強讓她硬生生的憋出了一句話:「那就拖到亂葬崗子裡丟了,還能咋整,你想讓我給她抵命咋地!」
  
  雖然張氏這麼說,可是她根本就底氣不足,讓人一聽就知道她心裡發虛。
  
  可就在這個時候,丁小橋又抬起了眼睛,輕飄飄的看了一眼,那眼睛裡的恨意讓她退了了幾步,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沒有一會兒工夫,在田裡幹活的老丁頭、丁修孝、丁二郎、丁三郎以及米氏和羅氏都回來了,雖然免不了是一陣呼天搶地,可是人多也比較好辦事,很快,丁小樓就被送回了自己的屋子裡。
  
  丁五郎則早早的就去村裡的方二哥家借了騾車去鎮子裡面找大夫去了,因為有了騾車,這來來回回都很快,天才剛剛擦黑的時候,丁五郎就已經帶著從百草鋪裡請來的大夫回來了。
  
  請來的大夫是苗師傅,顯然,在路上丁五郎和他已經將詞都對好了,苗師傅裝作並不認識丁五郎和丁小橋,徑直進了屋子,不過一看見丁小樓的時候,苗師傅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他本來就長得嚴肅,臉一板更是讓人緊張。
  
  他先是環視了屋子了一圈,然後才說:「幫不上忙的人都出去燒點開水來。」
  
  羅氏連忙就帶著兩個孩子出了屋子去廚房燒開水了,而因為是女孩子,丁修孝也帶著丁二郎丁三郎丁四郎都出了屋子,劉氏本來想留下,卻被丁小亭生生的給拽走了,只留下了一個丁小閣探聽消息。老丁頭因為隔著輩,又是男人,便不便進屋了,張氏更是不打照面,丁月兒也不敢過來,只有丁雲兒過來在一邊幫忙。
  
  米氏從見到了丁小樓就一直抱著她沒有放手,眼眶通紅,臉上帶著悲傷的神色。丁五郎因為也大了,不好留下來,去了廚房幫著羅氏打下手,屋子裡只留下了一個丁七郎幫忙,丁小橋則一直坐在炕梢上,臉色沉靜如水,可是那一雙眸子黑得讓人不寒而慄。
  
  苗師傅先是查看了丁小樓頭上和背上的傷口,然後便讓米氏將丁小樓放在床上,開始診脈,而丁小橋這個時候便開始清晰的描述起整個過程,並說了自己做了哪些急救措施。聽著這些過程,米氏再也沒有忍住,捂住了嘴,背過了身子嗚嗚的哭了起來。
  
  而苗師傅則對丁小橋點了點頭,這真是一個聰明而鎮定的孩子,在那樣的情況下做得這些措施都很有效的遏制了傷勢的惡化。
  
  丁家正屋。
  
  丁老頭坐在八仙桌邊的椅子上一言不發,只是一口一口的抽著旱煙。
  
  張氏則少有的沒有做繡活,摟著丁月兒坐在炕上,時不時緊張的抬眼看一看老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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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11 11:32 PM


第十一章 不依不饒
  
    屋子本來就不算是很大,老丁頭的吐出的煙霧很快就將整個屋子充滿了,濃重的煙霧讓張氏看不清楚老丁頭的表情。有些事情她其實是明白的,雖然她可以在嘴巴上經常辱罵老丁頭的原配方氏,可是卻不能對於方氏留下的兒子丁修節有太過於明顯的苛待,而當丁修節死了之後,米氏及幾個孩子就成了老丁頭對於丁修節的念想。
  
  雖然平時老丁頭對於張氏頗為放縱,就算張氏磋磨米氏和她的幾個孩子也不會太管,但是如果太過分的話,老丁頭還是會毫不猶豫的站在米氏他們一邊的。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張氏對於米氏恨之入骨,對於她的幾個孩子也有如眼中釘肉中刺。
  
  今天這個事不管起因是什麼,到了後來多多少少張氏有點洩憤的味道,只是她也沒有想到最後結果變得這麼不可收拾。
  
  「他爹……」張氏想了好一會兒,看著老丁頭的臉色也越看越覺得心裡沒底,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嘗試性的開口叫道。
  
  老丁頭並沒有回應他,還是只是默默的抽煙。
  
  「爹,娘叫你咧……」丁月兒仗著自己是最小的女兒,此時此刻見老丁頭不搭理張氏便不依不饒的開口,不過才剛剛說了幾個字,就被張氏猛地拉了一把,她抬眼看著張氏那緊張的臉色惶惶的閉上了嘴巴。
  
  饒是這樣,老丁頭還是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對著丁月兒怒道:「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
  
  丁月兒因為是女孩,又是家裡最小的女兒,一直以來都頗受寵愛,老丁頭從來沒有跟她說過一句重話,所以多少有點有恃無恐的味道。可是現在老丁頭這樣凶悍的吼了她一句,丁月兒立刻覺得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雙眼睛裡立刻就包滿了淚水,她撅著嘴,眼看就要哭出來了。
  
  張氏見丁月兒這副表情,心疼得一把就把她摟進了懷裡,然後對著老丁頭大聲道:「死老頭子,你幹什麼,你自己心裡不痛快你找月兒發什麼火?月兒有什麼錯!」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她在家裡一天天到晚的不幹正事,就會仗著你撐腰欺負這些孩子。」
  
  「她一個做姑姑的,孩子做錯了她還教不得了!就是因為你這麼護著,才會有老三家那幾個白眼狼喪門星!」對於吵架張氏一向是不甘落後的,特別是現在又涉及到了自己最小的小女兒的自身利益,更是半步都不退讓。
  
  「你!你!」老丁頭的嘴皮子本來就不算利落,再加上張氏是天天在家裡有鍛煉的機會,他哪裡是張氏的對手,幾句話就敗下陣來,只能指著兩個人半天擠出了一句話:「你就慣著她吧!」
  
  見老丁頭又頹廢的坐了下來,丁月兒的唇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她抬眼看了張氏一眼,張氏雖然剛才占了上風,可是現在並沒有一點高興的表情,雖然關著窗戶,她還是抬眼朝著丁小橋一家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底裡淡淡的有些惶恐。
  
  屋子裡又陷入了一片的安靜之中,這回丁月兒也學乖了,不敢再多話,只是乖乖的坐在張氏的邊上。
  
  時間好像是凝固了一般,極為緩慢的朝著前面溜行著,張氏坐了一會兒,心裡火焦火燎的難受,抬從炕上起來了,然後下地準備出門,老丁頭抬頭看了她一眼,道:「你要去哪?」
  
  張氏轉過頭氣哼哼但是底氣頗不足的嘀咕了一聲:「幹了一天的活兒就因為這麼一個要死不活的賠錢貨不吃飯了啊!」說罷她也不再看老丁頭的表情,直接走到了門口撩開了門簾子,用她那極為有穿透力的聲音吼道:「人都死哪去了!晚飯都做好了嗎!全部都躲在屋子裡裝死嗎?一個個的不想幹活吃現成的是不是都等著老娘伺候你們!」
  
  坐在米氏屋子裡的丁雲兒聽到張氏這個喊聲,又看著苗師傅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毛,當下只恨不得能找個地縫鑽下去,她站起身想要離開,卻看見苗師傅收回了查看傷口的手,衝著她說:「這診金是你們付嗎?」
  
  丁雲兒微微一愣,連忙點頭:「是是,我們沒有分家,是我爹娘這邊付。」說話這句話,她的臉臊得跟猴子屁股一樣。一般情況下這大夫都不會詢問診金的事情,苗師傅是在百草鋪行醫了二十年的老大夫了,怎麼會不知道這個慣例,可是,現在他卻這麼問,顯然是對於自己爹娘會不會出診金這樣的事情表示了懷疑。
  
  很顯然,從苗師傅來到這裡,自己娘都沒有打照面這件事讓他誤會了什麼,於是丁雲兒連忙又再次肯定道:「苗師傅,你儘管開藥,診金我一會就給你捎過來。」
  
  苗師傅只是用眼角瞄了丁雲兒一眼,然後說出一個數來,丁雲兒也顧不得那個數是多少,忙不迭的點頭,就出門去了。
  
  丁雲兒出了門,見張氏還撩著門簾朝著這邊屋子裡叫罵個不停呢,她想想剛才在屋子裡苗師傅看向自己的眼神以及問的話,臉色又漲得通紅了幾分,她快步朝著張氏走去,拾級而上,一把拉住還在罵罵咧咧的張氏進了屋子。
  
  張氏被丁雲兒拉進了屋子裡,皺著眉頭吵吵:「你幹什麼!」
  
  老丁頭見丁雲兒扯著張氏進來了,便放下了手裡的煙桿,對著丁雲兒略帶急切的口氣問道:「怎麼樣?大夫怎麼說?」
  
  丁月兒也連忙問道:「姐,小樓不會死了吧!」
  
  丁雲兒看了看父親急切的目光,又看了看丁月兒和母親略帶驚惶的目光,不由得心裡一陣陣的酸,就算自己的三哥並不是母親生的,可是,也不能把心偏成這樣啊,在看看丁月兒問得這話,還有一絲人情味嗎?她低低的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身上的燙傷倒是沒有什麼,只是要留下疤的,重的是頭上的傷口,只看能不能熬過今晚了,大夫說,要是今天不退燒,只怕就要準備後事了。」
  
  「啊!」丁雲兒的話音一落,屋子裡的三個人都異口同聲的發出了一聲叫聲,不同的是老丁頭是痛心,而張氏和丁月兒則是害怕。
  
  「大夫說,小樓會死?」過了好一會兒工夫,癱坐在炕頭上的張氏才煞白著一張臉,緩緩的問。
  
  丁雲兒點點頭,她看了一眼張氏的臉色,微微有些不忍心,可是又不知道安慰些什麼,只能轉了話題說:「苗大夫讓我進來取診金呢。」
  
  「讓你娘給拿。」老丁頭臉上的皺紋似乎又深了幾分,他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張氏一聽要拿錢,本來就不好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她看了看老丁頭的表情,動了動嘴唇,只是開口問:「要多少?」
  
  「連診金帶傷藥,還有要吃的湯藥一共二兩銀子。」
  
  「你說什麼!二兩銀子!」張氏立刻發出了類似殺豬一般尖利的聲音尖叫道:「就這麼一個賠錢貨!小畜生!就要二兩銀子!這是在吃人嗎!」
  
  「娘!你自己去看看那小樓的頭上那麼大個血窟窿,嚇人得很,不好好的治的話,只怕是活不了了!」丁雲兒歎了一口氣,皺著眉頭耐心的對著張氏說。
  
  「活不了就活不了!反正也是一個賠錢貨!」張氏一聽這話更是不得了,她直接從炕上跳了起來,幾步就走到了門前,一把撩開了門簾,衝著外面就大喊著:「就這麼一個賠錢、養不熟的白眼狼、小畜生,還想要二兩銀子!這是吃人嘛!她怎麼不剛才就直接死了!拖到亂葬崗子丟了完事!現在這麼半死不活的還想讓老娘拿錢給她治病,想得美!今天只要是有我在,這一個子都別想拿走!」
  
  老丁頭在張氏一起身的時候就已經跟著奔到了門後,一把拉著張氏的胳膊使勁把她往屋子裡面拉,奈何這張氏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又緊緊的抓著門框,拉了幾下都拉不動,他不由得提高了聲音喊道:「你給我閉嘴,快點進屋去!不要在這裡喊!」
  
  張氏一把就甩開了老丁頭拉住自己的手,繼續在門口叫罵著:「什麼喪門星,就是個掃把星,自己把自己男人剋死了,又把我兒子剋死了,現在還把自己閨女剋死了,還想讓老娘給錢看病!想得到挺美!有本事就自己拿錢去看病,找我,門都沒有!不要臉的賤貨,一家子都是不要臉的賤貨!想來騙老娘的錢,都是些不得好死的小畜生……」
  
  丁雲兒直覺自己快要待不下去了,她緊緊的拉著張氏的胳膊,跟老丁頭一起將她往屋子裡拽,一邊急忙說道:「娘,進屋去吧,進屋去吧,這還有外人呢!」
  
  「有外人怎麼了!就是要讓外人知道,這個掃把星!喪門星!到底是怎麼禍害我們老丁家的!」張氏越發不依不饒起來,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她整個人痛快一點。
  
  坐在西屋裡的米氏已經忍不住低下頭低低的抽泣起來,剛剛端來熱水的五郎和七郎已經氣得跳了起來,卻被米氏喝住了,她只是搖頭:「別去啊,那是你們奶,不能頂撞,不能讓你死去的爹不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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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11 11:34 PM


第十二章 名聲
  
    苗師傅聽著外面的謾罵,正在給丁小樓上藥的手微微頓了一下,他抬眼看了看窗外,想說什麼,便被丁小橋打斷了,她平靜得好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苗師傅,這藥灌下去我姐今天晚上能醒嗎?」
  
  苗師傅微微愣了一下,他望著丁小橋那平靜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一種森森的寒意從骨子裡冒了出來,這個孩子的身上好像有一種讓人沒有辦法違抗的強大的精神,讓他下意識的點點頭,「好好看著,多給她降溫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
  
  現在丁老三家裡丁小閣已經在剛才張氏叫罵的時候就乖乖出去做飯了,丁雲兒也不在,整個屋子裡都是自己家人和一個苗師傅,丁小樓點點頭,下地進了一邊的雜物間,沒一會兒工夫就拿出了二兩的碎銀子。她將碎銀子放在炕梢上,對著苗師傅說:「苗師傅,這是診金,請一定把我姐治好。還有,出去的時候,還請不要說漏了。」
  
  說漏什麼苗師傅自然知道,在來的一路上丁五郎已經將丁小樓為什麼會受傷說得事無巨細,雖然丁五郎沒有提一句他們所處的環境,可是從這些事情中,苗師傅還是將丁老三一家的處境了解得八九不離十。就算來的時候范正平沒有仔細交代過要好好的給丁小樓診治,但凡是一個有同情心的人,知道這一家的遭遇也不會為難他們。
  
  於是他點點頭:「你放心。」
  
  說到了這裡,丁小橋微微頓了一下,她想起在廚房的時候丁小樓在張氏揚起了柴棍子那時候毫不猶豫的將自己抱住的瞬間,她的心裡好像被塞了什麼一樣喘不過來氣。她吸了吸鼻子,拿起了已經包好的藥就要出門。
  
  米氏現在有點懵,這一天對於她的沖擊實在有點大,丁小樓半死不活,婆婆的謾罵,孩子的憤怒,以及現在丁小橋抬手就拿出了二兩碎銀子,這些都讓她覺得太不真實了。她下意識拉住了要走的丁小橋,「小橋……」
  
  她要說的話還沒有出口,丁小橋就已經轉頭靜靜的看著她。
  
  這是一個長相秀麗而漂亮的女人,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在丁小橋生活的那個年代,正是最青春美麗的時候,無憂無慮,可是,她卻已經過早的承受了不該承受的一切。
  
  丈夫的離世、婆婆的虐待、還有那孝心大過於天的從小教育,讓這個本來應該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紀的女人變的憂鬱、膽小、驚心膽戰以及疾病纏身。丁小橋看著米氏,她好瘦啊,皮膚蠟黃,眼眶摳了下去,眼角已經有了淺淺的紋路,原本梳理得整齊的頭髮因為這一天的折騰變得有些凌亂。
  
  她拉著自己的手修長可是卻粗糙得好像是樹皮,遍布了各種傷口,丁小橋低下頭,輕輕的撫摸著米氏的手,這個女人雖然包子,可是卻給了自己最真摯最無私的母愛,她絕對不能讓這個女人繼續這樣包子下去了。
  
  女子雖弱,為母則強。
  
  她一定可以站起來!雖然這樣的路很漫長,可是丁小橋相信,她一定可以做到,一定可以把米氏這個超級大包子慢慢變得不是包子的。
  
  米氏望著最小的這個女兒,家裡的四個孩子就屬丁小橋長得最好看,她完全吸取了自己和丈夫最好看的地方,特別是那雙眼睛就跟丈夫一模一樣,大大的、黑黑的,就好像是會說話一樣。而此時此刻,這雙會說話的看看的自己,黑得見不了底,她歎了一口氣:「小橋……」
  
  「娘要說什麼?娘是不是要問錢是從哪來的?那我告訴娘,不是偷的不是搶的,是我們掙的。如果娘要讓我不要去跟奶要錢鬧,那我只問娘一句話。」
  
  「什麼……」米氏望著丁小橋那雙平靜得看不出一絲情緒的眼睛,心裡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娘,你沒有了爹,是不是打算也讓我們去陪爹呢?」丁小橋知道自己說這個話太重了,可是對於米氏這樣一個皮薄餡大又安分守己把自己弄得更軟和的大包子,不下猛藥是不行的。
  
  果然,這一句話一出口,米氏像是被電打了一樣,一下子就愣住了,讓用一種不敢相信的表情看著丁小橋,好一會又看向了躺在床上面如金紙的丁小樓,臉色煞白,好一會兒她拉著丁小橋的手鬆開了,她捂住了自己的臉嚎啕大哭起來。
  
  這是米氏第一次這樣放開了聲音大哭,她站起了身子,轉身進了雜物間,關上了門,在裡面放聲大哭。
  
  苗師傅看著丁小橋的模樣,心底裡隱隱的有些擔心,他終於開口道:「丁小姑娘,老夫有句話……」
  
  「苗師傅請說。」
  
  「如果你和你奶奶……」苗師傅微微一頓,沒有繼續說明,但是他知道丁小橋已經明白他說的意思了,於是他又接著說下去:「只怕於你和你姐姐的名聲不好……」
  
  在這個時候敢和自己的祖母對著幹的姑娘當然會名聲不好,而對於這個時代一個女人來說,名聲簡直是比命還重要。可是,丁小橋卻不這麼想,名聲不過是別人的看法,而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當然是自己舒服最重要。
  
  「苗師傅,連命都沒有了,還要什麼名聲,難道一座牌坊真的能頂一世平安嗎?」丁小樓忽然開口,雲淡風輕,好像她談論的是在普通不過的事情了。
  
  苗師傅怔怔的望著這個只有五歲的小女孩,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回答,難道要告訴她,女人的名聲比命都重要嗎?難道作為一個大夫,他也覺得名聲比命都重要嗎?就在苗師傅不知道要怎麼敘述自己的情緒,就在苗師傅已經完全忘記了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個五歲的小女孩的時候,丁小橋已經拿著藥走出了房間。
  
  雖然丁小橋面上平靜,但是她內心的火焰幾乎要把她給燒起來了,她走到了門前,猛地拉開了房門,那原本就年久失修的房門立刻就發出了吱吱嘎嘎的聲音好像在附和著她內心的怒火。
  
  這聲響並不怎麼算大,可是對於一直注意著這邊動靜又心裡發虛到虛張聲勢破口大罵的張氏來說卻是著實嚇了一跳。當她看見丁小橋從屋子裡面走了出來,手裡提溜著一包藥,淡定的朝著她看了一眼,她不知道怎麼了,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聲音,愣住了。
  
  「奶在這裡是做什麼呢?快點拿藥錢來吧。」丁小橋就這麼站在正屋的台階下面,一張臉平淡如水,好像剛才張氏作得那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她黑漆漆的雙眼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張氏。
  
  張氏被那雙冒著寒氣的眼睛看得打了一個寒顫,這才回過神來,立刻又大罵起來:「藥錢?什麼藥錢?少在這裡給我作妖,老娘可不吃你這一套,你們這一個個的白眼狼,吃著老娘的,用著老娘的,還敢給我大小聲,還敢要我的強?要吃藥自己去吃,要錢沒有!有本就從老娘的身上踩過去!」
  
  「奶不知道是什麼藥錢嗎?那我就說給你聽聽。」丁小橋轉頭看向了門外,外面早就在丁家人仰馬翻的時候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了。
  
  在鄉下本來就沒有什麼娛樂活動,好不容易出點這樣的事情,自然是吸引了很多的村民,甚至有不少人還端著碗爬到了隔壁的牆頭上來看熱鬧。
  
  張氏這一出一出的已經讓人大飽眼福了,現在丁小橋又出來要錢,這更是讓所有圍觀的村民們豎起了耳朵,瞪大了眼睛,生怕錯看了一點,漏聽了一點。所以,在丁小橋轉頭的時候,原本還嘻嘻鬧鬧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大家都想要聽聽這當事人到底怎麼說。
  
  「說什麼說!有什麼好說!」丁小橋能想到的事情,張氏自然也能想到,甚至張氏比丁小橋更能想到,剛才雖然有人看,鬧得凶,可是大家都不知道具體出了什麼事,都只是看個熱鬧,可是現在要是丁小橋把她剛才的事情抖落了出來,她還怎麼做人?
  
  就算她老皮老臉的厚著做人,家裡還有兩個沒出嫁的閨女呢,要怎麼說親?
  
  張氏也真是一個厲害的角色,雖然剛才跳得八丈高,罵人罵得口水橫飛,可是並沒有影響她的判斷力,所以當丁小橋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這小丫頭片子要怎麼拿捏自己了。
  
  這讓張氏那叫一個生氣啊,她多大年紀了,她經歷了多少事情了,她什麼人沒見過,她怎麼可能讓這麼一個五歲的小丫頭片子給拿捏了!
  
  頓時,她搶在丁小橋開口前就吼道:「一個個在家不好好幹活,居然偷吃東西偷到我屋子後面來了,自己跌破了腦袋還想怎麼樣?我一個做奶的連說都說不得?一個個的小畜生,還想要我的強,跟我大小聲,跟我來硬!我呸!要我說,這種只會偷東西的丫頭片子早早的死了拉倒,還想讓我拿錢治病,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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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11 11:37 PM


第十三章 鬧
  
    這一番強詞奪理、歪曲事實、指鹿為馬的叫罵,徹底讓丁小橋的臉色冷了下來,她抬眼看了看邊上的老丁頭,只見老丁頭的臉色灰敗,雖然使勁拉著張氏讓她進屋,卻並沒有對於張氏的叫囂給予糾正,不由得瞇了瞇眼睛。
  
  她道:「看來爺也是這麼覺得的。」
  
  老丁頭張了張嘴,啊啊的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他看了看周圍看熱鬧的鄉親,又看了看面前的小孫女,只覺得自己的老臉都丟盡了。看了看凶悍的張氏,又看了看身材瘦小的小橋,最後咬了咬牙,衝著丁小橋招招手:「來,小橋,過來,別跟你奶強,不是你的錯。」
  
  如果說剛才老丁頭的反應只是讓丁小橋不快的話,那麼現在老丁頭這畏於人言而發出的模稜兩可的話就讓丁小橋徹底對於這個男人死心了。
  
  怪不得人說,有了後媽就有後爹,看來,這個老丁頭對於丁修節這個親生兒子的憐惜也不過只有那麼一點點罷了。也是她傻,居然還對於這個爺爺抱有一絲奢望,希望他能站在自己家的這一邊,其實她早就應該知道,這老丁頭要是真的能抗得過張氏的話,那一天她就不會被扒了衣服,米氏估計也不會被磋磨成這個樣子。
  
  丁小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朗聲道:「那就讓我姐死了算了!」
  
  她的聲音又響又亮,比剛才可是響亮多了。不過這話說出來之後,立刻就引起了一片嘩然,不要說老丁頭、張氏、丁雲兒和丁月兒愣在那裡,就連其他的看熱鬧的村名也是不敢置信的看著丁小橋。
  
  等著所有的人都開始竊竊私語之後,旁若無人的丁小橋才又定定的看著張氏和老丁頭,一字一句清楚而響亮的說:「等我姐死了,我們兄妹幾個就抬著她上縣衙去,敲鼓去!我便不信,這天底下的人都是只聽你們的話,不聽我們說的話!」
  
  這話雖然沒有說得清楚,可是圍觀看熱鬧的人個個都有了其他的想法,只怕剛才張氏說的話並不是真的,畢竟,在村子裡一起那麼久了,這老丁家的張氏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大家多少都有點耳聞,而這丁老三家的幾個孩子,從來都是乖巧聽話的,沒聽說什麼時候出個什麼麼蛾子。
  
  這麼一對比,再加上丁小橋的話,周圍的村民可就對剛才張氏的話都懷疑起來了。有幾個膽子大甚至開口笑話道:「小橋,你以為你姐死了就算完事了?只怕還沒有等你們抬到縣衙門就已經被人丟進雲通河餵魚了吧!誰還聽你們說話啊!」
  
  丁小橋本來剛才還是有幾分擔心的,生怕自己說的話這些古代的鄉下人聽不明白,現在聽到有人說這個話才放心下來,看來她真是低估了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了。
  
  丁小橋的心裡放下,可是張氏卻氣得要瘋了,她一把就甩開了老丁頭和丁雲兒,指著丁小橋厲聲道:「好,那就讓你姐去死!我倒是要看看,這小畜生捨的不捨死!」說著她已經快步從正屋走了下來,隨手就在牆角抽了一根柴火,就朝著丁小橋奔去:「我看你敢跟我要強,小畜生!」
  
  就在這個時候,米氏忽然從屋子裡面奔了出來,幾步就衝到了張氏面前,對著張氏噗通一聲就跪在地上,雖然她雙眼紅腫,嗓音沙啞,可是並沒有半絲柔弱的模樣,她對著張氏道:「娘!小橋才五歲,她是丁家的孫女啊,你不要跟她計較。」
  
  「好啊!」張氏見米氏跪在丁小橋的邊上,將她緊緊的護住,氣得笑了起來:「好啊!我不跟她計較,她是小孩子,她才五歲是吧,她是老丁家的孫女,我不跟她計較,那我跟你計較成不?」說著她已經抬手就將那柴火朝著米氏身上打去。
  
  「我跟你這個喪門星計較!我跟你這個掃把星計較!我跟你這個白眼狼計較,養了一窩小畜生的賤人計較!」張氏一邊說著一邊朝著米氏身上打去,「我讓你們要我的強,我讓你們丟我的人!要是我家裡有什麼好歹,就是你這個喪門星害的!」
  
  「不要打我娘!不要打我娘!」丁五郎、丁七郎和丁小橋連忙護住米氏,一家人就這麼緊緊的抱在一起。
  
  張氏這邊還在瘋狂的打著,那邊村裡人都嚇住了,雖然都知道張氏是一個厲害的人,可是,再厲害的婆婆也沒有這麼打兒媳婦的啊,頓時不少村民開始吵吵著去叫里正了。老丁頭也慌忙招呼著丁修孝和劉氏羅氏過來抱住張氏,頓時丁家的院子裡面亂成一鍋粥。
  
  「你怎麼不去死!你還我的老兒子,你怎麼不去死啊!你還我的老兒子啊!」被拉開的張氏坐在正屋前面的台階上,拍著大腿撕心裂肺的哭著,「要不是娶了你這個喪門星回來,我的老兒子怎麼會去打仗啊,我的老兒子怎麼會死在戰場上,我的老兒子啊,我的肉啊!你怎麼還不去死啊,帶著你這一窩的小畜生都給我去死啊!」
  
  丁小橋只是冷笑,雖然這家裡面亂的,可是她卻一直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當隱隱聽著有人喊「里正來了」的時候,她一把抓起了米氏站了起來,衝著張氏淒涼的道:「奶,你若是真的恨我娘和我還有我姐,我們去死就好了,但求你不要為難我大哥、二哥,那是我爹的血脈啊!」
  
  說著拉著米氏就朝著門外牆角撞去。
  
  丁五郎和丁七郎怎麼能讓丁小橋和米氏真的去撞牆,急忙拉著,哭喊著:「娘啊,你不能去死啊!」
  
  「都鬧什麼鬧!」老丁家的院門早早就關上了,不過現在卻有人在外面使勁的砸著,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這上河村的里正。「還不快點給我開門。」
  
  這張氏說起來在上河村也是出了名了,她那磋磨兒媳婦的手段可謂層出不窮,再加上她生性好強潑辣,經常家裡面的事一齣跟這一齣,像是唱戲一樣,里正早就煩了,所以一般老丁頭家出什麼事,他是問都不問的,不過今天的事情明顯是太過了。
  
  他在家裡剛剛端起了碗準備吃飯,就聽到有人來說,張氏要把人命都鬧出來了,這可是把里正嚇了個夠嗆,也氣了個夠嗆。他做這上河村的里正也有小二十年了,雖然村子裡少不了家長里短的爭吵,可是還從來沒有出過人命官司,這要是在他的管轄之內出了人命官司,自己這個里正做不了是小事,要是弄出得自己也要負責可是真的得不償失。
  
  所以他立刻就穿上了鞋,快步趕了過來。
  
  還沒有到丁家,遠遠的就聽到院子裡張氏那尖利刺耳的叫罵聲以及孩子們哭成一團的聲音,他的心裡不禁暗自歎了一口氣,這沒有爹的孩子果然是可憐啊。
  
  當走進了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了丁小橋悲切的哭叫聲,他心裡當下一急,揚手就開始拍門。
  
  一聽得里正來了,張氏微微收斂了一下自己的神態,不過卻沒有站起來,還是坐在台階上,拍著大腿哭鬧著。
  
  雖然家裡一片的狼藉,可是里正來敲門老丁頭也不能不開門,丁修孝望著他,他歎了一口氣,臉上的周圍似乎更深了,他低著頭朝著丁修孝揮揮手示意他去開門。丁修孝抓了抓頭,這家裡鬧成這個樣子就算跟他沒什麼關係只怕現在也脫不了干係,他不由得暗自罵了一聲晦氣,橫了米氏一家人一眼,然後這才悻悻的小跑著去開了門。
  
  「這都是幹什麼!」里正一進門就看見這院子裡柴火丟了一地,米氏一家抱在一起坐在牆角的地上哭得傷心,而張氏則坐在正屋前面的台階上哭天搶地,至於丁家的其他的人都為在張氏周圍,這叫一個亂。
  
  「沒事沒事,我說老何大哥,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來來來,屋裡做,一會兒就吃飯了,今天你一定要在這裡吃飯,我們老哥倆好久沒有一起喝酒了。」老丁頭給丁雲兒使了一個眼色,丁雲兒連忙扶起還不願意起來的張氏要去廚房,而羅氏也連忙去扶起米氏,打算讓他們回屋。
  
  不想里正今天一點都不給老丁頭面子,他氣呼呼的甩開了老丁頭的胳膊:「吃什麼吃,我家沒飯嗎?要不是你家要出人命官司了,我能趕這個點兒來你家!」
  
  老丁頭面上尷尬極了,他搓著手道:「你從哪聽來的啊,這哪裡就要出人命官司了,就是家裡一點小事、一點小事!」
  
  「小事!小事!這丁老三一家子都要撞牆了!」老丁頭雖然在跟里正打哈哈,但是明顯今天里正生氣了,不想跟順著他的梯子下,只是指著米氏一家說:「是不是真的要人家一家五口都死了擺在了元山那邊才算是大事!」
  
  「里正里正,您別聽人瞎說,咋就能啊,老三是我弟弟,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能餓著他們。」丁修孝是個會說話的,再加上他生得憨厚,說出話來很是讓人相信,果然他一說話里正的臉色就好了幾分。
  
  「二伯,那你就拿錢給我姐姐看病吧!我姐的病不給錢可真的是要死了!」只是丁修孝的話音還沒有落,就聽見坐在地上的丁小橋哭喊了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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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11 11:40 PM


第十四章 擠兌
  
    這一嗓子喊得里正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喊得老丁頭的臉色難看起來,喊得張氏哭得更加撕心裂肺起來。丁修孝的臉色黑了幾分,他扭頭看去,惡狠狠的瞪了丁小橋一眼。
  
  丁小橋可不怕丁修孝,她繼續哭喊著:「二伯,求求你給我姐姐拿錢看病吧。」
  
  丁五郎和丁七郎這個時候也跟著喊了起來:「二伯,求求您做做善事吧,你不是說把我們當親生的嗎?我們不求能跟親生的一樣,只求您給我妹妹拿錢看病吧!」
  
  「二伯!奶不拿錢給姐看病,家裡就只能指望您了,您就發發慈悲吧!」
  
  丁修孝再能說也只是一張嘴哪裡喊得過幾個連哭帶喊的孩子,劉氏也著急起來,她家能從張氏的手裡面摳出錢來攢點私房錢那可不容易,要是被這幾個孩子哭喊幾下就拿出去可是了不得啊,她連忙跳出來大喊道:「瞎吵吵什麼,瞎吵吵什麼!我們家裡哪有錢!小樓是老丁家的孫女,要看病找你奶找你爺去!」
  
  「找我幹嘛!我才沒有錢給那個小畜生看病!」張氏從來都是一個家裡橫的,只要出了門她就沒有什麼威風,這個丁家的院子就是張氏的全部世界,她並不願意到外面去,對於外面的人也有些畏懼。所以,礙著里正,她說的話十分綿軟,可是卻一點都不好聽。
  
  劉氏張氏說完話之後,里正的臉色更難看了,老丁頭的臉色也難看起來,他抬著眼擰著眉毛看了丁小橋一眼,又看了張氏一眼,最後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並沒有說話。
  
  里正一見老丁頭這個態度,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他皺著眉頭衝著老丁頭說:「丁老弟,我就是一個里正,又不是你們老丁家的族長,按理我是不該對你家的事兒說什麼的,不過,你一個大男人是不是要把這個家當起來啊?你總讓一幫女人騎在脖子上,你家還能有好嗎?你看看你家現在這事,唉,我也懶得說你了。」
  
  這里正好歹也是村裡說話最頂用的,張氏就算再是窩裡橫,在里正面前還是有些畏懼的,現在又聽得里正這麼說自己,一瞬間,一張老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嗷」的一聲又開始嚎開了。
  
  里正可不是老丁頭,他無論在家裡還是村子裡都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主,他才不慣張氏這個毛病,聽見張氏一嚎就道:「弟妹,都多大年紀了,嚎什麼啊,你還嫌這事不大是不是?」
  
  幾個人正說著話,丁老三家的門又開,只見苗師傅提著藥箱從裡面走了出來。站在門口他抬眼一掃就看見了院子裡的人正亂成一團,還有那些個趴在牆頭看熱鬧的大人孩子,不由得暗自歎了一口氣,越發覺得丁小橋的聰明伶俐是生活所迫了。
  
  里正可不知道苗師傅在屋子裡面,這一開門看見苗師傅出來,頓時愣在那裡,隨即又回過神來,一時之間那個尷尬啊,他扭頭看了老丁頭一眼,只見老丁頭只是低著頭蹲在台階上抽煙,更是覺得他扶不上牆。
  
  「苗師傅……」
  
  「丁三姑娘,你不是去拿診金了嗎?」苗師傅根本就沒有讓里正把話說完,只是看著正拉著張氏的丁雲兒道。
  
  丁雲兒的臉色發紅,她急忙說:「就給就給。」說著就跟一邊的張氏低低說起來,可是張氏怎麼可能同意拿銀子出來,根本不聽丁雲兒的話,只是在一邊坐在地上撒潑。
  
  這樣的情況雖然並不多見,但是苗師傅行醫二十多年裡也不是沒有見過的,他一定都不著急,只是伸手彈了彈衣服上的灰塵,然後說:「你們家要賒賬嗎?」
  
  在大慶國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在沒有錢都不賒藥錢,因為大夫是不會給賒賬的人家看病的。所以一旦一家人決定賒藥錢,大概也就是說以後病死都不來找大夫了。
  
  這人生在世,都是吃五穀雜糧的,哪有不生病的。所以,小老百姓除了不得罪官府外,最不敢得罪的大概就是大夫了。張氏自然也不例外,她一聽到苗師傅說這話也不嚎了,拉著丁雲兒的手就從地上站了起來,蹬蹬幾下衝到了苗師傅的面前:「要賒賬也是他們一家去賒,和我們家沒關係,你找她要錢去!」
  
  今天這人真是丟到姥姥家了,里正看著張氏在苗師傅面前指著米氏,真想找個地方鑽下去,他清了清嗓子道:「你們還沒分家呢,什麼你們家她們家的。」
  
  里正這句話好像一下子就打開了張氏的另一個世界一般,她微微愣了一下,而後猛得來了精神,似乎所有的事情在這一刻都找到了解決的方案,她點頭:「對,分家,沒錯!分家!我要和他們分家!」
  
  「雲兒,老二媳婦,把你娘給弄屋裡去,吵吵什麼,也不嫌乎丟人現眼!」老丁頭終於抽完了煙,他站了起來,面上似乎有了不一樣的神情,好像在剛才蹲著抽煙的時候做下了什麼決定一般。
  
  「進屋什麼進屋!我要分家!」張氏才不買老丁頭的賬,她想要甩開丁雲兒,可是剛才的又哭又鬧讓她的體力浪費了不少,再有劉氏雖然好吃懶做可是卻很有一把子力氣,兩個人想要把張氏拽到屋子裡面去很是容易。
  
  丁小橋的心卻在這個時候提了起來,對於剛才張氏的話她真想說「幹得漂亮」啊,分家啊,她就是想分家啊!可是現在張氏已經被拉到屋裡面去了,是不是分家這個事要泡湯?
  
  雖然丁小橋的心裡一千個一萬個的願意分家,可是這個事兒怎麼也輪不到她來說話,她現在只能寄希望與能說得上話的長輩了。
  
  當然這裡的長輩特指張氏。
  
  畢竟除了張氏之外,在這個家裡面不會再有想分家又能貫徹到底的長輩了。
  
  只是,這個過程和結果實在是不能寄希望,畢竟變數太多,再加上張氏的為人,變數就更多了。好不容易等到在這樣機緣巧合的機會下張氏開口提出了分家,丁小橋幾乎覺得是天上掉餡餅了,可是好像實在不是天時地利人和,畢竟看著張氏生生的被拉住就覺得自己不應該報著太大的希望。
  
  哎,丁小橋默默歎了一口氣,看來,張氏的戰鬥力還是有待提高啊。
  
  「胡說什麼!」老丁頭聽著張氏的叫囂看了一眼里正發黑的臉色無力的申辯了一聲。
  
  「得了,你們家的這些事兒關上門再說吧,先把苗大夫的診金付了。」里正頗為頭疼的歎了一口氣,他幹了一天的農活回家還沒有吃飯呢,又跑到老丁家來處理這些事,弄得他一肚子一頭的火氣。
  
  「想要我付錢門都沒有!」張氏的耳朵很敏銳,聽到里正在外面說診金的問題,立刻扯著嗓門喊道。
  
  里正也發了火氣,雖然他不能直接罵張氏,可是面前有個老丁頭啊,於是他歪著脖子衝著屋子裡面喊:「丁老弟,做人要有良心啊!你家這麼敞亮的青磚大房子是怎麼蓋起來的,你家老大和大郎下場的錢是從哪來的?你不要以為過去了大家就都不知道啊!那是你們家老三老四賣命的錢,怎麼地!現在人家閨女要點銀子看病都不成!有你們這麼做老人的嘛!」
  
  這話本來就是說給張氏聽的,可是老丁頭的一張老臉頓時漲得成了醬紫色,這事本來就不是多光彩的事情,雖然村裡人都知道,可是沒有人當面說過。現在不但被人說了,還是被里正當著村裡看熱鬧以及本草鋪的苗師傅說的,他從來沒有覺得這麼丟人過。
  
  俗話說得好,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
  
  被里正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如果老丁頭還不能彈壓住張氏的話,只怕自己今後連在村裡面抬頭都做不到了,他連忙攔了里正的話頭,避免他繼續說下去,又讓苗師傅略等等這才快步進了屋子,關上了房門。
  
  原來這青磚大瓦的房子是自己那個便宜爹的撫恤金蓋的啊……丁小橋一邊繼續跟著米氏哭著,一邊打量著丁家正屋的這七八成新的房子,不由得咂咂嘴,還真是人走茶涼,要是她那便宜爹活著,不要說蓋房子,只怕今天也不會有人欺負了吧。
  
  青磚大瓦的房子雖然敞亮,可也不見得是絕對的隔音,至少站在院子裡能聽到屋子裡面老丁頭的發怒以及張氏撕心裂肺的嚎叫聲。
  
  丁小橋暗自衡量著這兩個人的戰鬥值誰更開的時候,正屋的門忽然開了,只見老丁頭出現在了門口,隨著他打開門,就聽到張氏的哭號聲從屋子裡面傳了出來:「……你咋不殺了我啊!為了那麼個丫頭片子,你打我,你搶我的錢,你咋不殺了我啊!你咋不想想我們家老大和大郎啊,你咋不殺我啊!」
  
  看來還是老丁頭厲害一些,雖然他的頭髮也亂了,臉也被張氏抓出了幾條口子,衣服也扯壞了一些,可是,畢竟他從張氏的手裡拿到了錢不是?丁小橋望著站在正屋門口台階上的老丁頭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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