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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幻 發表於 2015-6-12 10:00 PM

笑佳人 -【王府小媳婦】《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9-29 02:24 AM 編輯

【書名】:王府小媳婦

【作者】:笑佳人

【內容簡介】:

  含珠受程鈺脅迫,假扮侯府嫡女去照顧他小表弟。到了那吃人的侯府,含珠戰戰兢兢,卻意外得到各種父兄寵愛,滋潤無比。只是臉太美,爛桃花不斷,連無恥的前未婚夫都想破鏡重圓。

  含珠發愁:她誰都不想嫁啊。

  程鈺抿唇:嫁我。

  含珠沒忍住,看向他腰下。

  程鈺的臉一下子就綠了……

  閱讀提示:

  1. 1v1,SC,寵文。

  2.男主前期不舉,反感身體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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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幻 發表於 2015-6-12 10:12 PM

第1章

  八月桂花飄香。
  
  含珠懶懶地轉個身,還沒睜開眼睛,先聞到了熟悉的清香。
  
  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一年四季,她最喜歡的就是金秋時節,不冷不熱,院子裡種兩顆桂樹,屋裡都不用熏香了。
  
  愜意地躺在床上,聽外間丫鬟春柳起來了,含珠這才起身,將青色的紗帳掛在月牙鉤上,一雙小腳探入粉紅緞面的繡花鞋,先去梳妝鏡前坐了,歪頭通發。
  
  春柳洗漱好了,走到內室門口,挑起簾子往裡看,見姑娘起了,她笑著走了進來,「姑娘醒的真早,怎麼沒叫我啊?姑娘歇著,我來吧。」要接她手中的梳子。
  
  含珠歪著腦袋同她說話,「不用了,你去收拾床帳吧,我自己來。」
  
  江南女子聲音輕柔,她的聲音卻比尋常姑娘更加嬌軟,又輕又細,脾氣再暴躁的人到了她面前也不好撒野,生怕自己一把大嗓門驚動了美人。
  
  春柳哎了聲,熟練地去疊被子,床帳收拾好了,再去水房端水,出來時碰到二姑娘身邊的秋蘭,兩人笑著打聲招呼,再各自忙。
  
  「二姑娘也起了。」春柳伺候含珠洗臉時道,將濕巾子遞了過去。
  
  「準是聞到桂花香了。」含珠笑著接過巾子,臉上脖子上都仔仔細細擦拭一番,洗好了,再回到梳妝鏡前,打開香膏盒子,挖了一指瑩白的香膏分別點在臉上額頭鼻尖兒下巴,閉著眼睛,細細抹勻。
  
  春柳幫她梳頭,眼睛不禁往鏡子裡瞄。自家姑娘黛眉細如竹葉,眼眸似秋水盈盈,膚若凝脂,唇如點朱,真正是天生麗質,無需脂粉已是傾城顏色。光臉美也就罷了,姑娘身上天生就香,淡淡的,挨得近才能聞到,可惜被外頭飄進來的桂香掩了去,讓春柳說的話,姑娘的女兒香可比花香好聞多了。
  
  這樣嬌滴滴的姑娘,怪不得夫人當年起名叫含珠,旁人家受寵的姑娘都說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江家的大姑娘,那得含在口中養著才行。
  
  「好了,姑娘瞧瞧滿意不?」春柳退後幾步,頗為自得的看鏡子裡的美人。
  
  含珠看了看,點點頭,起身往外頭去了。春柳總把為她梳妝看成一件大事,含珠卻並不熱衷打扮,一來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平日裡見得除了父親妹妹就是身邊的丫鬟,妝容得體就夠了,無需費太多心思。
  
  西邊屋裡,二姑娘凝珠剛好也出了門。
  
  八歲的小姑娘笑著喊姐姐,明眸皓齒,長大了定也是個美人。
  
  含珠只這一個妹妹,母親早喪,妹妹算是她親手照看大的,姐妹情分更是比一般姐妹深厚。
  
  「一會兒叫人在桂樹下鋪上蓆子,過幾日姐姐做桂花糕給你吃。」含珠握住妹妹小手道。
  
  凝珠對著桂樹滿臉憧憬,「我也跟姐姐學,做好了給爹爹嘗。」
  
  話音剛落,走廊那邊傳來一陣熟悉的咳嗽聲,姐妹倆齊齊望過去,就見父親江寄舟一身淺灰色長袍走了過來,才三十出頭的男人,因常年咳嗽背已經微微佝僂了起來,面色蒼白,減損了原本的俊朗。
  
  含珠心裡發酸,想起了她九歲那年。
  
  縣裡風寒盛行,爹爹本就有咳疾,染上風寒後雪上加霜,臥床不起。怕自己去了,父親急急為她定下了顧家那門親事,含珠不在乎什麼婚事,只盼父親長命百歲,日夜守在父親身旁,萬幸老天爺保佑,沒再奪走她們的父親。
  
  可是今年,父親的病好像又重了。
  
  「爹爹,今日還去學堂嗎?」含珠擔憂地迎上去,「要不讓張叔去告個假吧,請宋郎中過來給您看看,上次那個方子不太管用,咱們請他再換個方子。」
  
  江寄舟擺擺手,扯出一絲笑安慰女兒:「沒事,哪年入秋爹爹不這樣?過了這陣就好了。剛剛我聽你們姐倆說要做桂花糕?好啊,含珠做的桂花糕最好吃,做好了給顧家送去些,讓她們也嘗嘗。」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最多再撐個兩三年,如此女兒必須跟顧家打好關係,將來他走得也安心。
  
  含珠懂父親的苦心,忍著心酸應了。
  
  一家三口去吃早飯。
  
  飯畢,江寄舟叮囑女兒:「一會兒我讓張叔去買冥紙,回頭你剪了吧。」
  
  含珠輕輕「嗯」了聲。
  
  後日是母親的忌日,這兩天很多東西要準備的。
  
  姐妹倆一起送父親出門,到了二門再折回來。
  
  凝珠牽著姐姐的手,小聲問道:「為什麼每次咱們家做新鮮吃食爹爹都讓給顧家送去啊?」
  
  她去顧家做過客,未來姐夫顧衡對她很好,顧衡母親也很溫柔,顧老太太就不好相處了,看她的眼神總跟看賊似的,好像她會偷顧家的東西。最討厭的是顧瀾,明明跟姐姐一樣的歲數,卻拿鼻孔看人,姐姐讀得書比她多多了,也沒有辦詩會炫耀過,顧瀾呢,最喜歡被人誇文采好,誰誇她她就交好,不誇的她就擺臉色。
  
  含珠摸摸妹妹腦袋,柔聲解釋道:「因為爹爹跟顧伯父是故交啊,平時就要多些走動。」
  
  凝珠撇撇嘴,「她們就沒給咱們送過東西。」
  
  含珠笑了,「怎麼沒有,前天剛把中秋禮送過來,你忘了?」
  
  兩家定了親事,顧老太太再不滿意她,該走的禮也不會忘的。
  
  不願妹妹計較這些,含珠領著妹妹去鋪蓆子接桂花。
  
  午飯前張叔派人把上墳用的冥紙送了過來,含珠叫來妹妹,姐妹倆坐在窗下一起剪紙錢,年年做,都熟練了。紙錢很快剪好,下午睡完午覺,含珠領著妹妹去了書房,教她讀書。父親是舉人,家裡藏書頗多,含珠識字後,閒來無事就在書房裡打發時間。
  
  紅日漸漸偏了西。
  
  縣學散了課,江寄舟留在學堂幫幾個學生釋義,耽誤了兩刻鐘才往外走。
  
  騾車靠近縣衙,前面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江寄舟掀開窗簾往外望,只見縣衙門前人山人海。
  
  「將車停在路邊,你去看看出了什麼事。」江寄舟吩咐長隨張福道。梧桐縣是個小縣城,百姓們安居樂業,很少有大案子,如今這位沈知縣是新來的,上任半年不到,江寄舟並不瞭解。
  
  張福是管家張叔的兒子,今年十八,正是好奇的年紀,得了吩咐利落跳下去,泥鰍般往衙門前擠,邊擠邊問:「怎麼回事,出了啥事了?」
  
  有人幸災樂禍道:「豆腐張的媳婦跟劉三廝混,被豆腐張抓了個正著,知縣老爺英明,判劉三去根,豆腐張媳婦杖刑,嘖嘖,瞧瞧那一身細皮嫩肉,打了多可惜啊……」
  
  接下來的話就有點不堪入耳了。
  
  張福還沒媳婦,一聽這話擠得更歡了。難得有女人看,前面的漢子們都不願給他讓地方,架不住張福人高馬大,拼著被人用胳膊肘狠撞兩下,硬是擠了進去,就見衙門大堂裡,知縣老爺正襟危坐,前頭一個婦人披頭散髮趴在長椅上,身上衣服都沒了,身旁兩個衙役毫不留情地打著板子。
  
  張福眼睛盯著那媳婦沒挨打的地方,緊了緊喉嚨,問旁邊的人:「劉三呢?」
  
  因為離知縣大人近,旁邊的人壓低了聲音與他道:「你傻啊,劉三是要去根的,能當著咱們的面用刑?你不怕疼啊?」
  
  張福想了想那情景,不禁打了個冷顫,連看女人的心思都沒了,捂著口袋又擠了出去。
  
  到了騾車上,他朝車廂低語了一陣。
  
  江寄舟咳了咳。
  
  劉三是縣城裡臭名昭著的混混,最喜偷雞摸狗,因家裡有點小財,以前犯事給官府塞些孝敬,案子都不了了之,看新知縣的做派,應該是個好官,而劉三落得這番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
  
  「換條道走吧。」
  
  「好嘞!」張福熟練地調轉方向,最後看一眼衙門,想到豆腐張媳婦的身子,腦海裡不知為何又浮現大姑娘含珠的花容月貌……幸好理智尚存,沒敢往多了想。但畢竟受了刺激,夜裡張福做了一場夢,一個他只敢自己偷偷回味不敢對任何人提及的夢。
  
  張福沉浸在美夢裡的時候,新知縣沈澤卻正在私審劉三,「今年多大了?幾歲開始偷人的?」
  
  劉三納悶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沈澤看起來三十多歲,面白無鬚,生了一雙招女人喜歡的桃花眼,雖然有點胖,依舊是個美男子,至少比他好看多了。而劉三疑惑的是,這人明明都判他刑了,怎麼大半夜又來審了?
  
  不過底下那東西能多留一刻,總是好的。
  
  劉三乖孫子般回話:「回大人,小的二十四了,那個,十四歲就跟隔壁家的杏花好上了。」
  
  沈澤頷首,取過桌子上的紙筆,低頭問他:「十年,偷過不少人吧?跟我說說,容貌年歲住處,你說得越多越清楚,減刑的機會就越大。」
  
  劉三怔住,難以置信地盯著沈澤,再看看空無一人的牢房門口,忽的就懂了。
  
  敢情這位知縣大人也是好這個的?先跟他要了女人的名姓,他再尋過去,只要說出他的事,那些女人哪個敢不從?
  
  也就是說,他遇到同道中人了,可以保住命根子了?
  
  簡直跟死裡逃生似的,劉三喜出望外,再不耽擱,將自己碰過的臉蛋拿得出手的都招了出來。
  
  沈澤寫了滿滿一頁,聽劉三不說了,才抬起頭:「沒了?」
  
  劉三訕訕地笑,「還有幾個,不過都是些爛貨色,大人肯定瞧不上的。」
  
  沈澤笑了笑,掃一眼紙上的那些名字,摸著下巴道:「這裡面,梁家村的李寡.婦最美?」
  
  那眼神那動作,分明是饞了。
  
  劉三連忙把李寡婦的妙處好好誇了一頓,末了道:「其實要論美貌,不是我吹,整個杭州府恐怕都沒有人比得上江家大姑娘,可惜江家家教甚嚴,江家大姑娘輕易不出門,還是那年她去顧家做客,我在門口僥倖瞥了一眼,嘖嘖,那臉蛋那身段……」
  
  憶起當時情景,他眼睛都直了。
  
  沈澤的興趣徹底被勾了起來,啞聲問道:「這位江姑娘,真那麼美?」
  
  劉三連連點頭,絞盡腦汁將他能想到的誇人的話都說了一遍,瞅瞅沈澤,忽的惋惜道:「可惜大人娶親了,江家大姑娘也跟顧秀才定了親,要不以大人的身份,娶了江家大姑娘正合適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沈澤嗤笑,他是有了妻子,但他還可以納妾,江家大姑娘真有劉三說的那麼美,他勢在必得。
  
  折起那紙藏到胸口,沈澤敷衍劉三幾句就出去了,走遠了才吩咐衙役,「堵住嘴,往死了弄。」
  
  那種刑法,本就容易要人命。
  
  次日一早,劉三受不住去勢之痛一命嗚呼的消息就傳了出去,而江家附近,也有人在悄悄打聽,得知明日一家三口要去上墳,那人馬上離去,一刻鐘後,進了縣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6-12 10:13 PM

第2章

  天微微亮,含珠就起了。
  
  廚房裡雞鴨魚肉都準備好了,只等她親自動手。
  
  含珠是嬌養的姑娘,平時並不下廚,但作為家裡的長女,父親生病妹妹不舒服時,含珠都會親自下廚做幾道小菜孝敬父親照顧妹妹,漸漸地就練了一手好廚藝。每年逢年過節,還有祭祀用的菜餚,都是她掌廚的。
  
  醬鴨最費功夫,得先做這個,含珠熟練地切好姜蒜放進鍋中,再將焯過水的鴨子加進去,瀝入紅曲米水,跟著加入紹興酒醬油並鹽糖,添水淹沒。
  
  小丫鬟旺火燒沸,之後改成文火慢煨。
  
  含珠再去做白斬雞,因廚房裡熱,她鼻尖額頭冒出了細汗,俏臉紅潤,看得幫她打下手的嬤嬤挪不開眼睛,心裡唏噓。大姑娘出落得越來越像夫人了,貌美賢惠,讀書習字能上廳堂,廚藝嫻熟繡活精湛,夫人在天有靈,就保佑准姑爺這次高中舉人吧,將來姑娘做個舉人娘子,甚至當上官夫人,才不白搭這副好品貌啊。
  
  「小點火,別讓水開了。」雞肉進鍋,慢火燙兩刻鐘就差不多了,含珠輕聲叮囑小丫鬟,再去準備走油肉。
  
  凝珠順著飯香湊過來時,含珠正在煎鯽魚。
  
  「好香啊,姐姐。」凝珠站在門口,聞著裡面濃濃的香味兒,口水快要流出來了。
  
  含珠一邊給魚翻身一邊擦汗,扭頭叮囑妹妹,「這裡煙重,凝珠先去堂屋等著,姐姐多做了一條,一會兒給你吃。」
  
  妹妹嘴饞,聞著味兒了,若是不給她,這一路妹妹都得惦記著食盒。
  
  馬上就能吃到姐姐親手做的東西了,凝珠心滿意足地去了堂屋。
  
  江寄舟已經在走廊裡站了許久了。
  
  明天便是中秋,縣學放假三日,倒省了他特意告假。
  
  看著長女在廚房裡忙碌,小女兒貪嘴地跑過去,江寄舟不由記起妻子在世時,她繫著圍裙在廚房做菜,五歲的含珠眼巴巴趴在門口,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娘親。他抱她進去,小丫頭目光就落到了鍋裡的煎魚上,吸著口水要吃。妻子疼女兒,做好了先不裝盤,專揀沒刺兒的地方夾一塊兒,吹涼了再喂女兒,眉眼溫柔……
  
  他想她,想快點下去找她。
  
  可是他不能,他得努力活著,至少要撐到長女出嫁。
  
  用過飯,含珠戴上帷帽,牽著妹妹跟在父親身後出了門,凝珠還小,還用不上帷帽。
  
  江家有兩輛騾車,江寄舟先將一對兒愛女扶上車,他再拎著食盒上了前面那輛,坐穩了,兩輛騾車穩穩地朝城西的翠屏山駛去。
  
  翠屏山不高,綿延數里,山腳有條三丈來寬的溪流。兩輛騾車停在溪邊,江寄舟扶了女兒們下來,命張福在這邊守著車,他與含珠凝珠走在前頭率先踏上石橋,張叔提著食盒與春柳跟在後頭。
  
  張福站在騾車前目送他們,等幾人進了山看不見身影了,他才將一頭騾子栓到樹上,另一頭拴在車後,這樣萬一有人趁他打盹時來偷騾子,都會驚動他。栓好了,張福瞅瞅兩個姑娘的騾車,挑開簾子聞了聞味兒,這才回到前面那輛,躺在車簾外頭打盹。
  
  老爺這一去得晌午用完飯才出來,不睡覺做什麼?
  
  躺著躺著,騾車突然一陣晃動,張福揉揉眼睛坐了起來,下去瞅瞅,見周圍沒人,打著哈欠拍拍後面的騾子,「老實點,再亂動回去不喂你,餓你兩頓你就好受了。」
  
  騾子甩了甩腦袋。
  
  張福繼續去前面躺著。
  
  半晌過後,後面那輛騾車裡,一隻修長白皙的手飛快探出,悄無聲息將外面藏青色的墊子翻轉過去,遮掩了上面一塊兒血跡。換好了,那手又迅速收回,一片死寂,彷彿車里根本沒有人。
  
  山上,江家父女已經到了地方。
  
  鬱鬱蔥蔥的林木叢中,一片空地被人建成了石墓,外頭罩著四角涼亭,遮風擋雨。
  
  江南樹葉黃的晚,此時山裡依然一片碧綠,但綠葉也會掉落,被風吹到涼亭裡,一地斑駁。
  
  江寄舟接過春柳手中的笤帚,親自為妻子掃墓。
  
  含珠領著妹妹去拔草,因為身邊都是自家人,她將帷帽摘了下去。
  
  不遠處的一片土包後,沈澤眼睛一亮。
  
  亭子裡兩個姑娘,小的還是孩子,沒什麼好看的,大的那個雖然才十三,個頭卻比尋常女子高挑些,一襲素白裙子,彎腰起身間,現出雙手可握的小腰,等她站直了,山風迎面吹來,吹得她衣裙貼身,胸前竟也頗為壯觀,瞧著比他那個十五歲的通房還要豐潤。
  
  再看她的模樣,黛眉輕簇含愁,清泉般的眸子彷彿會說話,看向石墓時讓人疼惜,柔聲細語與妹妹說話時又有解語花般的溫柔,特別是那口酥軟的嬌柔聲音,真是不用看人,只要聽她喊聲好哥哥,他身子都得酥半邊。
  
  這樣的美人,既然遇見了,他若不想辦法弄到院中,豈不是辜負了這一番良緣?
  
  沈澤越看越癢癢,忽的聽到身後有動靜,卻是貼身長隨也伸著脖子望呢。沈澤已經將美人看成囊中之物,又豈會縱容下人窺視,一個冷厲的眼神遞過去,那長隨頓時縮了脖子,不敢再看。
  
  含珠並不知道山裡有惡狼,她跪在母親的墓前,淚如雨下。
  
  母親生妹妹時懷的是雙胎,妹妹生下來了,弟弟沒能……
  
  那時她才六歲,七年下來,含珠已經記不得母親的樣子了,憶起母親時的思念也一年比一年淡,但每次過來祭拜母親,每次看到父親對著墓碑發呆,她都忍不住哭。
  
  凝珠跪在她旁邊,看看姐姐,再看向墓碑,想到旁的夥伴家裡都有娘親疼,眼眶也濕了。
  
  灑酒上香,磕頭祭拜,焚燒紙錢。
  
  日頭不知不覺升到了正中間。
  
  凝珠肚子叫了起來。
  
  江寄舟視線終於從墓碑上移開,咳了咳,對姐妹倆道:「擺飯吧,咱們陪你們娘一起用。」
  
  春柳將食盒提了過來。
  
  飯菜還是溫的。
  
  凝珠人小,因為從小就沒有母親,悲傷來得快去得也快,端著碗吃得飽飽。含珠與江寄舟都只是勉強動了幾筷子。吃完了,江寄舟讓含珠領著妹妹先隨張叔春柳下去,他一會兒再跟上來。
  
  含珠知道父親有話要同母親說,戴好帷帽,牽著妹妹走出亭子,停在下面一片竹林前等父親。
  
  江寄舟並沒讓女兒們等太久,也就一盞茶的功夫就下來了,走幾步咳嗽一聲,在山林裡傳蕩。
  
  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了沈澤的視野內。
  
  「大人,咱們也走吧?」長隨拍拍膝蓋,試探著問。
  
  沈澤搖搖頭,「他們病的病小的小,走不快,咱們多等會兒,別叫人看到。」
  
  看到了,這荒山野嶺的,他沒法解釋。
  
  長隨望望山下,好奇問道:「那大人準備如何納江姑娘啊?我昨天打聽過了,江寄舟在縣學教書十年了,不少子弟都得過他指點,因此江寄舟在縣裡名望極高,江姑娘定了親,大人若是用強,恐怕會影響大人的名聲啊。」
  
  沈澤笑笑,沒有回他。
  
  他當然不會壞自己的名聲,但他有的是辦法,讓美人心甘情願從了他。
  
  「回去再仔細打聽顧家的事情,晚飯前回我,事無鉅細,我都要知道。」
  
  長隨連忙應下。
  
  含珠等人則走到了溪邊。
  
  張福陪著來過好幾次了,時間估摸的極好,提前下了車,解開騾子,精神抖擻地迎接老爺。
  
  江寄舟先將小女兒抱到車上。
  
  凝珠掀開簾子,視線還沒從父親身上收回來,人已經被一股大力扯了進去。
  
  含珠摀住了嘴,春柳驚叫出聲。
  
  「再敢出聲,我馬上殺了她!」
  
  車廂裡面,一個男人渾身是血歪靠著車窗,雙眼緊閉,彷彿死了,又好像只是昏了過去。抓著凝珠的男子看起來與那人年歲相近,二十左右,一身黑衣,冷峻臉龐卻面如冠玉,一雙星眸冷冽危險,平靜又毫無商量餘地地看著江寄舟,「照我說的做,事成後我們悄然離開,不會給你們添任何麻煩,否則我現在就殺了她!」
  
  凝珠頭回遇到壞人,嚇得嗚嗚掙扎,眼淚流下來,暈開男人手上的血,平添猙獰。
  
  江寄舟與他對視片刻,冷靜應道:「好,我聽你的,只是小女年幼怕事,可否換我上去?」
  
  黑衣男人冷笑,無聲拒絕。
  
  江寄舟皺眉,看著車裡渾身發抖的小女兒,心如刀絞。
  
  「換我行嗎?」含珠白著臉上前。
  
  「含珠!」江寄舟劇烈地咳嗽,攔住女兒不許她犯傻。
  
  含珠搖頭,淚眼模糊地對著車裡的人哀求:「換我上去,你放我妹妹下來?她太小,不懂事,哭鬧起來可能會引人懷疑,只要你放了她,我不哭不鬧,求你了……」
  
  她頭上戴著帷帽,黑衣男人看不清她模樣,不過看身段聽聲音,也知道是個嬌弱姑娘。他低頭,見懷裡的小女娃哭得都發抽了,心中厭煩,便命含珠上車:「你先上來。」
  
  含珠作勢就要上去。
  
  江寄舟本能地拽住女兒胳膊。
  
  「爹爹放心,我聽他們的,他們不會傷我的。」怕父親擔心,含珠儘量收住淚,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些。其實她哪裡敢確定對方不會傷她?但妹妹在他們手中,含珠寧可自己受傷,也不忍看妹妹受苦。
  
  江寄舟心裡天人交戰,最終還是鬆了手,咬牙看向車裡的人,「你若敢傷我女兒半根頭髮,我拼了命也不會讓你們好過!」
  
  黑衣男人懶得多做解釋,看看身後同伴,冷聲催道:「動作快些,若他出事,我要你們一家陪葬!」
  
  江寄舟不敢耽擱,將瑟瑟發抖的長女扶上了車。
  
  「不許哭,哭一聲我就殺了你姐姐!」黑衣男人先威脅懷裡的小姑娘。
  
  凝珠依然哭個不停。
  
  含珠心疼死了,湊過去安撫妹妹:「凝珠不哭,你不哭了,他就放你下去找爹爹。」
  
  姐姐溫柔的聲音近在耳邊,凝珠終於平靜了些,抽泣著點頭,可憐極了。
  
  她們姐倆商量好了,黑衣男人試探著鬆開凝珠的嘴,確定她是真的不哭了,他才粗魯地將含珠扯到懷裡,鬆開凝珠對江寄舟道:「馬上去你家,裝作什麼都沒發生,若露出半點異樣……」
  
  手裡不知何時多了把匕首,扯開含珠頭上礙事的帷帽,看也沒看含珠,先將匕首抵住她脖子。
  
  含珠垂眸看那匕首,感受著隱隱碰到自己的鋒利刀刃,大氣都不敢出。
  
  江寄舟看得心都懸了起來,還想再叮囑女兒兩句,黑衣男子又催了一遍,他不敢再流連,抱著小女兒,示意張叔趕後面的車,他匆匆去了前頭。
  
  前面騾車動了,黑衣男子才放下車簾,收起匕首,猛地推開含珠,「老老實實坐著,敢……」
  
  說到一半,忽的沒了聲音。
  
  含珠歪倒在車板上,心裡怕得不行,聽男人頓住,她不由抬頭,卻見男人直勾勾地盯著她……
  
  含珠心頭一跳,她知道自己生的好,難道他……
  
  念頭一起,含珠越發怕了,搶過掉在一旁的帷帽戴上,低著腦袋瑟縮在車廂一角。
  
  但她能感覺到,黑衣男人依然在看著她。
  
  含珠渾身發抖,手不安地攥緊袖口。
  
  黑衣男人目光掃到她手上,停頓片刻,移開,撩開衣擺。
  
  「你做什麼?」含珠嚇得魂飛天外,警惕又絕望地問,若他動了不軌之心,她寧可死!
  
  黑衣男人沒理她,逕自割下乾淨的裡衣,轉身去為同伴包紮。
  
  含珠身體一鬆,背後冷汗淋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6-13 09:45 PM

第3章

  定王右胸、右小腿各中一箭,箭桿已被砍斷,只剩三寸來長露在外面。馬車顛簸,程鈺不敢冒然拔箭,只先用布帶綁緊定王小腿上方幫他止血,胸口那處不敢動彈。
  
  馬車突然顛了一下,定王身體一晃,胸口又滲出了血。
  
  程鈺額頭青筋直跳,冷聲呵斥張叔:「再顛一次,我就斷她一根手指!」
  
  一簾之隔,張叔顫巍巍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眼睛盯緊前面土路,不敢分神。
  
  含珠抖得更厲害了,儘量不惹人注意地往裡縮了縮雙手。
  
  程鈺穩穩扶著定王,見他胸口出血越來越少,漸漸止住,不由慶幸這支箭射偏了,若是再往中間挪挪,沒有郎中及時診治,定王恐怕活不成。而那些刺客,到底是蓄意報復的倭寇餘黨,還是京城那邊派來的?
  
  正想著京城形勢,馬車又顛了一下。
  
  含珠眼淚奪眶而出。
  
  張叔也老淚縱橫,哭著回頭:「這位公子,不是我故意跟你對著干,實在是這土路本就不平,求你饒過我家姑娘吧,若是到了官路車還顛簸,我自盡謝罪行嗎?」
  
  程鈺挑開車簾,看看外面,知他所言非虛,沉聲提醒道:「儘量慢走。」
  
  張叔連連應是。
  
  程鈺看向含珠,「你坐到他旁邊,跟我一起扶著,別讓他晃。」
  
  含珠扭頭看。
  
  自家的騾車並不大,窄榻能容她與妹妹春柳並排坐,但此時坐了兩個大男人,邊上剩的地方就小了,她真坐上去,怕是要與那昏迷的男子緊緊挨著。含珠自小守禮,連未婚夫顧衡都沒有走近過五步之內,讓她去扶一個陌生男人……
  
  她猶豫不決。
  
  似是看穿她心思,程鈺不耐煩地催道:「快點,再磨蹭我殺了你!」
  
  定王是什麼人,那是大齊的二皇子,太子病逝後眾皇子裡定王便是第一人,讓她照顧是她的福氣,她竟然還嫌棄起堂堂王爺了?
  
  他聲音冷厲,長腿動了動,靴尖正對她,彷彿她不聽話他就會一腳踹過來。含珠怕死,見那男人昏迷不醒,身上兩處大傷看著也很是滲人,便慢慢站了起來,擠到男人一側,扶住他肩膀,然後扭過頭,不看對方。
  
  她來上墳,穿了一身白衣,袖口也是白的,一雙纖細素手虛扶著定王,一看就是沒用力氣。程鈺可沒心思瞧她的手有多美,眉頭皺的更深了,「扶穩些。」
  
  含珠實在怕了他,咬唇收攏十指。
  
  程鈺這才滿意,見她戴著帷帽還扭過頭,生怕誰會看她似的,心中嗤笑。瞅瞅定王,確定定王暫且無礙,他對著車門問她:「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家住何處家裡都有什麼人,都跟我說清楚,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再敢囉嗦,別怪我不客氣。」
  
  含珠哪敢跟他對著干,低著頭道:「這是杭州府下梧桐縣,我們家就住在城裡,家裡母親早逝,除了幾個下人,府裡其他人都在這兒了。」
  
  「令尊是官身?」程鈺試探著問。這家人的氣度放京城不算什麼,在小地方也算出挑了,尋常人家養不出來。
  
  含珠點點頭,「我父親在縣學教書。」父親只是從八品的訓導,上面有正八品的教諭,雖然沒什麼差別,都是小官,但含珠還是沒有點出,或許對方會稍微忌憚呢。
  
  聽說只是個教書的,程鈺放了心。
  
  他不再問話,車廂裡就靜了下來。
  
  靜了,身體感觀就敏銳了,有清幽的香瀰漫開來,甚至要壓過定王身上的血腥味。
  
  程鈺困惑地看向含珠,方才將她扯到懷裡,挨得那麼近他都沒聞到香氣,怎麼突然有了香?
  
  含珠也聞到了,帷帽下蒼白的臉不受控制地紅了。她生下來身上就帶著香,平時靜坐香味兒並不明顯,走得快了累到了,或是夏日裡太熱出汗多了才會變重,怎麼這會兒出了冷汗也……
  
  像是私密被外男知曉,含珠難為情極了。
  
  她腦袋越垂越低,像是做賊心虛,程鈺暗道不妙,探出長腿挑開車簾讓香味兒散出去,左手扶定王,右手持匕首抵到她身前,「將迷香交出來!」
  
  他匕首伸過來的太突然,含珠嚇得猛地往後躲,後腦勺重重磕到車板,疼得她眼淚又落了下來,垂眸看那匕首,哭著辯解:「我沒有迷香,我只是個小戶女,怎會有那種東西……」
  
  程鈺不信,「那這香氣是怎麼回事?」說著將她帷帽甩開,匕首往上挪,迫她抬起頭,他好盯著她眼睛,借此判斷她有沒有撒謊。
  
  被人如此打量,含珠心中悲憤,淚珠如雨滾落。
  
  再次對上這張他十分熟悉的臉,程鈺則怔了怔。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相似的人?她的父親與他那寵妾滅妻的侯爺姨父只是臉龐相似,為何她生的與表妹一模一樣?不,也不是完全一樣,她看著比表妹要大些,臉要圓潤些,怯怯弱弱的,不似表妹,永遠一副尖酸跋扈、誰都對不起她的煩人樣子。
  
  除了容貌,她們也就兩處相似,都死了母親,都疼愛幼妹幼弟。
  
  想到京城才兩歲的小表弟,程鈺心軟了一分,匕首稍微退後,聲音清冷不變,「說。」
  
  含珠閉著眼睛哭。
  
  外面張叔嘆氣,替自家可憐的姑娘解釋了,這種女兒家的秘密,以大姑娘的性子,如何能啟齒?
  
  明白了此中原委,程鈺尷尬收回手。等騾車上了官路,他瞅瞅可憐巴巴擠在那邊的姑娘,見她手早放下去了,便施恩道:「行了,不用你扶了,下去吧。」
  
  含珠總算好受了些,先挪到之前躲著的地方,戴好帷帽就再也不說話了。
  
  大概是黑衣男人沒再問她,含珠漸漸沒那麼緊張了。程鈺沒看她,但也感覺到了她的放鬆,因為車裡的清香漸漸淡了,如盛開的花收起花瓣,斂了香氣。
  
  腦海裡不禁浮現四個字。
  
  天生尤物。
  
  程鈺看向昏迷的定王,想到定王府裡的兩個美貌妾室,心中動了動。
  
  到了江家門口,江寄舟直接讓張福將車牽進院內,後面張叔有樣學樣。
  
  程鈺挾持含珠,命江寄舟與張叔先將定王抬下車,眼看著他們小心翼翼照做,程鈺才下車,手沒再碰含珠的身,一手攥她頭髮,一手持刀抵住她脖子,跟著江寄舟進了後院廂房。
  
  安置好了定王,程鈺將含珠綁在外間的椅子上,堵住嘴,關上門與江寄舟走了出去。
  
  「家中可有止血傷藥?」他沉著臉問。
  
  江寄舟有咳疾,家裡備藥不少,唯獨沒有止血的,而且那人的傷勢他也看到了,想治個七七八八,要用的藥少不了。
  
  沒有……
  
  程鈺掃一眼院子,見房簷前搭著幾根竹竿,他快步走過去,一把將竹竿折成兩段,跟著眾人只覺得眼前人影一閃,就見程鈺已經到了張福身後,狠狠將竹竿朝張福背後紮了下去。張福慘遭重襲,疼得要跳腳,肩膀卻被程鈺扣住了,嘴也被人死死摀住。
  
  親兒子遭了罪,張叔臉都白了,江寄舟則迅速將凝珠拉到懷裡,不叫她看。
  
  劇痛之下,張福昏死了過去。
  
  程鈺將人交給張叔,平靜地吩咐江寄舟:「請郎中給他治病,就說他不小心撞到竹竿上,再多買三份量的藥。」說完又掃視一圈院子裡的下人奴僕,厲聲威脅:「誰敢傳出去半個字,下場只會比他更慘。」
  
  春柳等人何曾見過這種鬼煞,俱皆心驚膽顫。
  
  江寄舟馬上命張叔去安排,摟著小女兒央求他:「公子,我保證全府上下無人敢洩露出去,求公子放了我女兒,我甘願待在公子身邊,絕不忤逆公子。」
  
  「一會兒我給他拔箭,你幫我按著他。」
  
  程鈺確實需要江寄舟幫忙,緊接著卻道:「只是郎中來了,以及接下來他在府中養傷這幾日,為掩人耳目,你這個主人必須出門應酬,不適合當人質。大姑娘雖然懂事,她年紀擺在那兒,與我們二人共處一室也不合適,我給你一刻鐘的時間哄好二姑娘,否則等裡面的人醒了,見到大姑娘……」
  
  程鈺沒有說完,但他相信江寄舟聽得明白。
  
  江寄舟確實明白,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反而不怕程鈺了。此人儀表堂堂,看著並非歹人,威脅他們卻又為他的女兒考慮,足見本性不壞,之前出手狠辣,應是形勢所逼,這樣只要他順了兩人的意思,等他們傷好離去也就沒事了。
  
  江寄舟朝程鈺拱手行禮,「謝公子提醒。」
  
  程鈺閃身避開,沒有受,畢竟是他脅迫人在先。
  
  江寄舟沒再耽擱,牽著小女兒走到旁邊,蹲下去哄她:「凝珠不怕,他們不是壞人,在咱們家住幾天就走了,這幾天凝珠留在屋裡照顧那個受傷的公子好不好?姐姐定親了,跟他們在一起會被人說閒話的,那樣就沒法嫁給你顧大哥了。」
  
  八歲的凝珠已經懂事了,之前害怕只是因為太過突然,此時聽父親柔聲講道理,小姑娘乖乖點頭,「我都聽爹爹的。」
  
  江寄舟眼睛發酸,將女兒抱到懷裡,好一會兒才牽著凝珠重新回到程鈺身前,由衷懇求道:「小女年幼,若她笨手笨腳犯了錯,還請兩位公子體諒,別嚇到她。」
  
  程鈺看一眼凝珠,冷聲道:「只要她聽話,我們不會苛待一個孩子。」
  
  「我都聽你們的,你快放了我姐姐。」凝珠靠在父親懷裡,怯怯地央求。
  
  江寄舟再也沒忍住,落下淚來。
  
  程鈺面無表情,推開門,將外間留給江寄舟父女,他逕自帶著凝珠去了內室。
  
  含珠驚恐地看著妹妹與惡人走了進去,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急切地看向父親。
  
  江寄舟沒有拿開她嘴裡的帕子,輕聲解釋了一遍,等女兒鎮定下來,他才替她鬆綁,強拉著人出了屋,鄭重叮囑她,「這幾日你先去春柳那裡住,他們走了你再搬回來,也不許偷偷跑過來打聽。含珠聽話,爹爹不會讓你妹妹出事的,你藏好自己就是幫了爹爹,懂嗎?」
  
  含珠回頭,望著熟悉的廂房哭,「我懂,可爹爹要答應我,不管這邊出了什麼事,爹爹都要馬上告訴我,別瞞我……」她怕妹妹出事,怕父親出事,她就這兩個親人,他們真有不測,她也不活了。
  
  江寄舟安撫地拍拍她肩膀,聲音堅定有力:「含珠別怕,不會有事的,一切都有爹爹。」
  
  含珠哭著點頭。
  
  沒一會兒,春柳秋蘭就將含珠的被縟衣物搬了過來。
  
  含珠對著下人房的窗子憂心忡忡時,前面郎中已經到了,很快就將金創藥送到了後院。
  
  熱水紗布都準備好了,江寄舟矇住凝珠眼睛,將她抱到椅子上,不許她動,這才回到床邊,用力扣住定王肩膀。
  
  程鈺面容冷峻而鎮定,一手按著定王胸口,一手慢慢湊近那半截箭桿……
  
  江寄舟別開了眼。
  
  不遠的窗邊,凝珠乖乖坐在椅子上,眼前蒙了黑布,什麼都看不見,正好奇爹爹與壞人在做什麼,忽聽一聲悶哼,那麼低那麼沉,聽得她莫名跟著疼。
  
  「爹爹?」她害怕地喊了聲。
  
  定王一雙幽深的眸子循聲看去,還沒看清人影,就又暈了過去。

---------------------------------

作者有話要說:

  程鈺:老老實實躺著,瞎看什麼?

  定王:等我好了看我怎麼揍你!

  程鈺戳之。

  定王慘嚎。

  (程鈺是男主哈,大家別搞錯了,他跟定王就類似寵後裡的徐晏徐晉,皇家堂兄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6-14 11:29 PM

第4章

  天漸漸黑了下來。
  
  春柳提著食盒回了下人房。
  
  含珠急著問她:「二姑娘如何了?」
  
  春柳將食盒放在桌子上,柔聲安撫道:「姑娘放心,那人還算講道理,讓老爺陪二姑娘用飯呢,晚上也許老爺在那邊住,白日老爺出門,就讓秋蘭進屋伺候。我跟秋蘭打聽過了,二姑娘很乖,自己坐在桌子前寫字,不哭不鬧,那人也沒有為難二姑娘。」
  
  含珠的心終於放了下去。
  
  只是依然沒有胃口。
  
  春柳見她坐在飯桌前一動不動,眼睛都哭腫了,心疼地勸道:「姑娘快用點吧,老爺病弱,二姑娘年幼,姑娘若不好好愛惜身子,出了事怎麼辦?」
  
  含珠看看她,強迫自己拾起筷子。
  
  夜幕降臨,她望著窗外的明月,遲遲無法入睡。
  
  那邊廂房,程鈺將外間的榻挪到內室,讓凝珠睡在上頭,江寄舟和衣躺在外側,守著女兒。程鈺守在定王身邊,閉著眼睛,看似也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定王手臂動了動,程鈺倏地睜開眼睛,就著月色,發現定王醒了。
  
  「二哥。」他俯身過去,低低喚道。
  
  定王看一眼周圍,喉嚨發不出聲音,用眼神詢問。
  
  「二哥稍等。」程鈺起身,從懷裡摸出一個瓷瓶,走到江寄舟父女床前,將瓷瓶置於他們鼻端,各自停了五六息的功夫才拿開。出門在外,他身上都會帶些東西,傷藥也有,可惜之前逃命時掉了。
  
  確定二人睡死了,程鈺倒了杯白開水,體貼地喂定王喝下。
  
  「這裡是?」喝了水,定王好受了很多,啞聲問。
  
  程鈺將白日裡的事簡單解釋了一遍,最後道:「那些刺客來勢洶洶,對你我勢在必得,我便派陳朔帶人引開了他們,就算陳朔等人失手,刺客們追回來也需要幾日時間,屆時他們定不信咱們竟敢在江南逗留,必會向北追殺,所以這幾日二哥安心養傷,傷好後咱們再商定回京線路。」
  
  定王頷首,這也算是大隱隱於市了。
  
  輕輕碰了碰胸口,定王朝程鈺苦笑,「此番幸虧有你在我身邊,沒你,我早遭了對方毒手。」
  
  程鈺是靜王次子,文武雙全,幼時是他的伴讀,十六歲進神弩營,今年父皇命他到福建抗倭,知道他與程鈺情同手足,便派了程鈺輔佐他。程鈺確實有本事,這次抗倭成功,他一人至少佔了三成功勞。
  
  程鈺笑了笑,靠著床頭與他道:「你我的交情,二哥再客氣,我也不敢再喊二哥了。」其他幾個皇子,他都是喊王爺或殿下的。
  
  定王沒再說那些虛的,掃一眼那邊榻上的父女,皺眉道:「確定他們不會傳出去?」
  
  程鈺默認,他們運氣不算太差,碰到了這樣一個好拿捏的小戶人家。
  
  定王信他的判斷,因白日失血太多,說了幾句疲憊再次湧了上來,便繼續睡了。休息好了,才能盡快回京,好好跟他的那幾個兄弟算賬。
  
  第二天就是中秋了。
  
  早上江寄舟留在屋裡當人質,讓凝珠回房洗漱,凝珠想姐姐了,洗完了先去下人房看姐姐。
  
  含珠見到妹妹,忙拉到身前仔細打量,確定妹妹毫髮無損,心疼地問道:「妹妹怕不怕?」
  
  凝珠搖頭,笑著跟姐姐道:「我聽話,他就不管我了,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姐姐,爹爹說早飯咱們倆一起吃,姐姐答應給我做桂花月餅的,做好了嗎?」
  
  小丫頭心寬,就知道吃,含珠卻挺欣慰的,「昨天姐姐忘了,妹妹別急,一會兒姐姐就做。」
  
  凝珠嚥了嚥口水,「我要看姐姐做。」
  
  含珠看向跟過來的秋蘭。
  
  秋蘭哼道:「大姑娘別擔心,今日老爺不出門,只要老爺陪著他們,二姑娘留在這邊也沒事。」
  
  張福是她親哥哥,那惡人傷了哥哥,秋蘭恨了一晚上了,說話時忍不住帶了怨氣。
  
  含珠就安心地命人準備食材,她教妹妹做桂花月餅。
  
  做好了,姐妹倆合著吃了一個,凝珠到底人小,對那兩人又怕又好奇,這會兒就想回去了,端著托盤道:「我拿過去給爹爹吃。」
  
  含珠瞅瞅月餅,小聲叮囑妹妹,「到了那邊,若是有人問,妹妹就說月餅是廚房的嬤嬤做的,千萬別在他們面前提姐姐,知道嗎?」既然那人特意提醒了,受傷的公子大概品性不端吧?
  
  凝珠不太懂為何要撒謊,但她最聽姐姐的話,所以乖乖應了。
  
  含珠站在門口目送妹妹,暗暗盼望兩個不速之客早些離去,自家好恢復原來的平靜生活。
  
  凝珠很快就端著月餅進了屋。
  
  江寄舟一人坐在書桌前,定王躺在床上,程鈺守在旁邊。
  
  凝珠看他們一眼,小步走到父親身邊,乖巧道:「爹爹吃月餅,剛做好的,還熱呢。」
  
  江寄舟一看月餅模樣就知道是長女做的,摸摸小女兒腦袋,他端著月餅去了床邊,彬彬有禮,「兩位公子嘗嘗?」
  
  定王不愛吃甜食,戲謔地看向程鈺。
  
  程鈺瞪他一眼,冷聲拒了,「不用。」
  
  江寄舟馬上明白了,人家是怕月餅裡放了東西。
  
  被人誤會成小人,江寄舟也不氣,端著月餅回了桌子前,拿起一個月餅問小女兒:「還吃嗎?」
  
  凝珠舔舔嘴唇,伸出手沿著父親手裡的月餅比劃了一下,「我再吃這麼多。」
  
  女兒嬌憨可愛,江寄舟心裡疼地很,給小女兒掰了她想要的。
  
  凝珠接過,父女倆相對而吃。
  
  定王看著窗邊的小女娃,不知為何突然有點饞了,再看程鈺,閉著眼睛,喉頭悄悄滾動了一下。
  
  定王不禁想起小時候,幾人在御書房裡讀書,程鈺袖子裡總會藏兩塊兒糕點,直到他生母第二任靜王妃病逝,程鈺才不再偷食了。
  
  日上三竿時,江寄舟被張叔叫走了。
  
  定王就喊凝珠,「給我拿塊兒月餅來。」
  
  凝珠伸手去拿月餅,朝他走了兩步,忽的頓住,看著程鈺問:「你們倆吃一塊兒嗎?」
  
  定王笑著點頭。
  
  他容貌俊朗,笑起來令人如沐春風,凝珠越發不怕他了,走到跟前,將月餅遞給他,小聲解釋道:「裡面放了桂花,可好吃了。」
  
  定王嗯了聲,一個月餅,他掰了一小角,勉強帶了點餡兒,剩下的都遞給了程鈺。
  
  程鈺又瞪了他一眼,但還是將月餅接過去了,對著窗子的方向吃。月餅皮薄餡兒多,還是他最喜歡吃的軟餡兒月餅,甜而不膩,濕潤不干,心裡喜歡,不知不覺就將大半個都吃進了肚。吃完了,程鈺看看桌子上那盤月餅,暗道江家這個廚娘不錯,可惜身邊沒人,要不讓人去廚房要了月餅方子,回京後還可以再吃。
  
  定王看別人吃饞,自己並不喜歡,就讓凝珠再去拿一塊兒給程鈺。
  
  凝珠乖乖地跑腿。
  
  程鈺就又接了,吃到一半,江寄舟回來了。
  
  程鈺神色不變,冷著臉將剩下一半吃完。
  
  ~
  
  縣衙後院,沈澤一家也在吃團圓飯,飯畢,他與妻子葉氏回了內室,吩咐她道:「這是咱們在梧桐縣過的第一個中秋,後日辦場賞月宴吧,帖子我都擬好了,明天你派人送出去。」
  
  江家的準女婿顧衡在府城秋闈,今日是最後一場,不過按規矩,考完後他肯定會與同窗四處遊玩幾日,加上從杭州回來需要兩日路程,他約莫還有五六日的功夫謀劃。以江含珠的容貌,顧衡未必割捨得下,故而他得趁顧衡回來之前將這門親事攪黃。
  
  「顧家是什麼人物?」葉氏拿著名單看,她在梧桐縣住了半年,有名的人家都知曉,這個顧家卻沒怎麼聽說過。
  
  葉氏心胸寬不善妒,沈澤還是挺喜歡她的,聞言耐心給她解釋:「顧家原是商戶之家,家財在本縣排得上前三,後來顧老爺出海翻了船,血本無歸還欠下纍纍債務……」
  
  葉氏皺眉,朝他抱怨道:「這樣的人家,老爺還請過來做什麼?」
  
  沈澤笑了,點點她額頭道:「顧家獨子顧衡十五中秀才,院試點了案首,今年秋闈也很有可能高中,你說我該不該結交?」
  
  葉氏登時眉開眼笑,痛快應下。
  
  顧老太太收到帖子後也挺高興的。
  
  兒子喪命海上後,她們娘幾個賣了闊氣的大宅子還債,避居鄉下,孫子進縣學還是託了江寄舟幫忙,那幾年都沒能跟縣裡的大戶人家來往。三年前孫子中了案首,得了不少貴人青睞,家裡漸漸積攢了點錢,在縣城重新賃了個兩進的小宅子,也漸漸恢復了一些走動,但來自知縣大人家的帖子,今年還是第一次收到。
  
  看來知縣大人也很看好孫子的才學啊。
  
  「阿瀾,後日穿上那套新做的衫裙,祖母帶你去知縣大人家裡做客。」她高興地叮囑孫女。
  
  顧瀾興奮地點頭,起身就要去試衣服,走到門口,慢慢停下,轉身問道:「祖母,他們也給江家下帖子了嗎?」
  
  顧老太太哼了聲,「江家沒有當家太太,給他們送帖子做什麼?難不成還專門請一個八歲的小姑娘?」江含珠定親了,更不可能出門做客的,除非自家有事想請。
  
  聽說江含珠不會去,顧瀾心情更好了,腳步輕快地離去。
  
  顧老太太歪倒在榻上,舉著帖子看了會兒,越看越胸悶。
  
  她的孫子要貌有貌要才有才,偏偏跟一個早早喪了母的江含珠綁上了,全怪江寄舟狡猾,看出孫子有前程,趕在孫子考秀才前一年裝病威脅孫子娶他女兒。江寄舟在縣學教書,孫子的束修都是江家給的,他們若不答應,江寄舟會不會不幫孫子了,甚至詆毀孫子的名聲徹底斷了他的科舉之路?
  
  簡直就是挾恩圖報!
  
  要是沒有江家那一鬧,等孫子中了舉人,將來考上進士,想要什麼好姻緣沒有?
  
  只恨親事已定,此時孫子高中再悔婚,平白落人口舌。
  
  嘆口氣,顧老太太不再想那煩心事,閉上眼睛,尋思起明日的賞月宴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6-15 09:06 PM

第5章

  沈澤邀請的客人,全是梧桐縣有頭有臉的人家,要麼有財,要麼有名。
  
  晚上賞月,下午歇完晌就陸續有客人到了。
  
  顧老太太領著顧瀾過來時,院子裡的女客們靜了一瞬,跟著就有人竊竊私語起來。
  
  顧老太太佯裝不知,領著顧瀾去前面與知縣夫人葉氏見禮。
  
  葉氏昨晚得了丈夫囑咐,對顧老太太很是禮遇,給足了顧老太太體面,也著實讓眾女眷吃了一驚,待晚宴結束葉氏派人囑咐顧老太太晚走一步敘話時,顧老太太喜得五十多歲的身子差點飄起來。
  
  之前葉氏誇了孫女好幾句,莫非有了結親的意思?沈家大少爺十五,與孫女正相配。
  
  顧家是經商的,先前富貴還在時,能與父母官結親也算得上好姻緣了,如今家業敗落,孫女在鄉下過了幾年窮日子,除了容貌,教養品學都算不得出挑,能嫁到知縣家,乃夢寐以求的好事。
  
  「讓老太太久等了。」葉氏送完客人才回來,歉意地跟顧老太太賠罪。
  
  顧老太太站了起來,和藹笑道:「夫人太客氣了。」
  
  葉氏再次請她落座,對身邊的女兒道:「阿月不是還沒看夠月色嗎?你帶阿瀾再去賞賞吧。」
  
  沈月笑著應下,熱情地邀請顧瀾,顧瀾欣喜地隨她去了。
  
  顧老太太好奇地看向葉氏,打發走了小輩,這下該說正事了吧?
  
  葉氏也沒有再賣關子,輕聲問道:「老太太覺得我家阿月如何?」
  
  顧老太太心頭一跳。
  
  葉氏宛如沒察覺她的異樣,繼續淺笑道:「聽聞阿瀾哥哥十五歲就中了案首,今年秋闈上榜也是十拿九穩,是咱們縣數一數二的才子。我家老爺多次跟我誇讚阿瀾哥哥,還說就算這次阿瀾哥哥失手,下次肯定也能中,就讓我趁秋闈發榜前先跟老太太探探口風,以示誠意。若老太太看得上阿月,咱們就結成秦晉之好,日後阿瀾哥哥進京趕考有什麼需要的,您儘管跟我們提。」
  
  面上笑得熱情,心裡並不贊同丈夫的眼光,顧衡再好,最多考個舉人,往後能不能中進士都是個問題,哪裡比得上跟丈夫那些已經當官的同窗故友結親?再說女兒還小,等個兩三年,說不定有更好的親事人選呢?
  
  不過葉氏向來聽丈夫的,沈澤讓她促成這門親事,她就盡力而為吧。
  
  如果沒有江含珠,顧老太太其實不大看得上沈家姑娘,孫女嫁過來合適,但一個七品知縣的女兒,哪配得上她那有榜眼探花之才的孫子?但跟江含珠一比,沈家姑娘在身份上就高出了一大截。
  
  可惜……
  
  「能得大人夫人看重,是子衍的造化,」顧老太太委婉地道,「可惜子衍十四歲時便與江家大姑娘定了親事……」
  
  葉氏震驚地吸了口氣,「怎麼這麼早就?」
  
  顧老太太話裡透出一分不滿:「江寄舟是子衍的先生,那年江寄舟病重,怕自己去了女兒無人照顧,便想將女兒託付給子衍,子衍礙於師生情分,如何能拒?」
  
  葉氏驚訝道:「江寄舟好像是縣學的訓導吧?我聽老爺提起過他,似乎只是常年咳嗽,並非惡疾……」說到此處,恍然大悟,「子衍那樣的才情,江家也算是慧眼識珠了,搶在子衍大放光彩前定了婚事。」
  
  顧老太太嘆息:「子衍是個尊師的,都沒見過江家姑娘就應了。」
  
  葉氏請她過來不是聽她發牢騷的,陪了幾句,漸漸放低了聲音,「難道就沒有法子退了這門婚?老太太莫怪,實在是子衍太過出眾,我與我家老爺都舍不得錯過這樣的佳婿,而且子衍中舉後,來年進京趕考的吃穿住行,到了京城四處打點都得用錢,我家老爺說了,只要親事成了,這些花費我們全攬。」
  
  顧老太太精神一震。
  
  她最近最愁的就是這個,這三年她省吃儉用也只攢了幾十兩銀子,江寄舟只惦記著讓他們照顧他女兒,可沒有主動提過幫忙的事,再看看沈家,人家還是官身呢!
  
  本就不滿意這門親事,眼下更是堅定了退婚的決心。
  
  只是,這幾年江家對顧家照拂了不少,突然退婚,縣城的人會如何議論?
  
  葉氏一直盯著她,見顧老太太動搖了,以退求進道:「罷了,既然親事以定,我們也不好再做毀人婚約的事,老太太就當我沒說過這番話吧,不過就算當不成親家,老太太將來有什麼需要,也不用跟我們客氣。」
  
  語畢喊來外面守著的丫鬟,讓她去請兩位姑娘回來。
  
  顧老太太活了大半輩子,怎會聽不出後面的全是客氣話?兩家是姻親,沈家幫女婿就是幫女兒,兩家什麼關係都沒有,人家理你做甚?
  
  「夫人,這事容老身考慮兩日可好?」顧老太太忙轉圜道,「其實,其實江家姑娘品行不好,如果不是因為當年江家對我們有照拂之恩,我們也不會應下,待我回去與江家商量商量,兩個孩子不合適,退了也是為了大家好。」
  
  葉氏面露喜意,「還有這層緣故?江家姑娘有什麼問題嗎?」
  
  顧老太太剛剛是靈機一動隨口編排的,但話一出口,她馬上就想到了退婚的由頭,因此越說越順溜了,「那孩子從小沒有母親教養,姐妹倆手腳都不太乾淨,小時候去旁人家做客總喜歡順些東西,這事很多人都知道……」
  
  葉氏皺眉附和:「這樣的人怎麼配得上子衍?先前我還有點不好意思,現在只盼著老太太順順利利退了婚,別因為曾經的一點小恩就耽誤了子衍的大好前程,甚至是壞了顧家的家風,那種人,非主母人選。」
  
  顧老太太頷首,「可不是。」
  
  兩人說到了一處,送別時便依依不捨起來。
  
  等顧家的騾車走了,葉氏回了上房,笑盈盈朝丈夫邀功,「老爺放心,說動她了。」
  
  沈澤笑著將半老徐娘的妻子摟到懷裡親嘴兒。
  
  先哄了妻子幫他,江、顧兩家退了親事,他就用不著妻子幫忙了,等安排好了江含珠,回頭他再哄哄妻子,妻子也不會生氣太久,那時他便可享受齊人之福。
  
  而那邊顧老太太回到家裡後,暗暗思忖了起來。
  
  江含珠貌美帶香,看似溫柔守禮實則欲擒故縱,嬌嬌弱弱地最會勾搭人,是個男人都會被她迷住,自家孫子也不例外,開春時還偷偷用私房錢給那丫頭買了一朵珠花,被妹妹發現了寧可惹妹妹傷心也要堅持送江含珠,江含珠雖然沒戴過,但珠花不見了,可不就是被她收了?
  
  不要臉的小娼.婦!
  
  顧老太太無聲罵了句,因為太恨,轉眼計上心來。
  
  她得趁孫子回來之前把事情辦妥了。
  
  ~
  
  含珠坐在下人房,手裡拿著本書,卻怎麼都看不進去,忍不住走到門前,眺望上房那邊。
  
  父親去縣學教書了,妹妹除了父親回來時可以來這邊找她,就只能待在那兩人面前當人質,也不知她害不害怕。一個冷峻危險,一個品行不好,想到妹妹一整天都跟他們在一起,含珠心裡就七上八下的。
  
  「姑娘,顧家來人了!」
  
  春柳慌裡慌張跑了過來,「老太太突然發了病,說是想見姑娘,讓姑娘馬上過去呢!」
  
  「怎麼病了?」含珠急著問,那到底是她未來的婆家祖母,乍然聽到噩耗,她不可能無動於衷。
  
  春柳也說不清楚,對著上房道:「就說病了,張叔問過那人,那人許姑娘出門,只要別驚動裡面受傷那位就行,也別洩露給外人知。」
  
  含珠又急又惱,她出不出門,憑什麼還要他許可了?
  
  轉瞬想到妹妹在他們手裡,她也只能忍下。
  
  進屋換了身素色衣裙,簡單挽個髮髻,含珠領著春柳急急往正院趕。
  
  程鈺雙手抱胸靠在廂房門前,瞥見那邊轉過來兩道人影,默默將目光投了過去。
  
  滿院清幽的桂花香氣裡,她一身青色褙子白底長裙,行色匆匆,短短四日不見,之前稍顯圓潤的臉龐竟然瘦了下去,兩道如畫黛眉緊緊蹙著,一雙水眸朝廂房這邊看了過來。
  
  程鈺沒有迴避,迎著她恨怨交加的目光,無聲警告她。
  
  含珠攥緊了手,想要看向廂房裡頭,想要看妹妹一眼,他卻擋住了一半門口。
  
  正要收回視線,廂房裡突然傳來妹妹清脆的笑聲,「你說謊,烏龜是水裡游的,怎麼可能會在天上飛?」
  
  含珠不由停住腳步。
  
  裡面妹妹的聲音卻沒了,也沒有男人的聲音,不知是說話聲音太低,還是兩人都沒再說。
  
  還想多聽一會兒,察覺門口男人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含珠咬唇,快步走了。
  
  主僕二人身影消失後,程鈺才關上廂房的門,進了內室。
  
  定王至少還得養個七八日才能下地走動,此時乖乖躺在床上,跟程鈺沒什麼好說的,全靠給凝珠講故事打發時間。見程鈺進來,他摸摸拄著下巴撐在床邊認真聽的小姑娘的腦袋,扭頭問程鈺,「有事?」
  
  程鈺沒有隱瞞,「顧家請大姑娘過去,我同意了。」定王並非好.色風流之人,不至於好奇另一個已經定親的姑娘的容貌,是以告訴定王江家有兩個女兒沒有關係,只要別讓定王看到容貌傾城的江含珠,就不會節外生枝。
  
  定王嗯了聲,沒放在心上。
  
  凝珠擔憂地站了起來,問程鈺:「他們找我姐姐做什麼?」
  
  程鈺聲音冰冷:「不知道。」
  
  凝珠怕他,不敢再問了,重新坐回床邊,卻沒了之前一心聽故事的好心情。
  
  定王不由瞪了程鈺一眼,在孩子面前也如此凶神惡煞的,怪不得京城沒有姑娘敢靠近他。
  
  他挺喜歡這個饞嘴的小姑娘的,笑著問她:「你不高興姐姐去顧家?」
  
  凝珠悶悶點頭,「老太太不喜歡姐姐,每次過去老太太都會數落姐姐。」
  
  定王閒著沒事,陪她說話,「你姐姐不好嗎?老太太為何數落她?」
  
  凝珠馬上替姐姐辯解:「姐姐好,我姐姐最好了,姐姐做飯好吃,做的衣裳好看……」
  
  「你問她這個做什麼?」程鈺突然插話道,一臉嫌棄,「無非是些雞毛蒜皮,聽著都煩。」
  
  他不高興,聲音就更冷了,凝珠瑟縮了一下,耷拉下腦袋。
  
  定王無奈,柔聲哄道:「他不愛聽咱們就不說了,凝珠去寫字吧,我看看你有沒有進步。」
  
  凝珠乖乖地去了,坐到書桌前,見碟子裡的桂花糕少了一塊兒,她偷偷看向程鈺,認定是他偷吃的,撇撇嘴,突然不想寫字了,一股腦將剩下的三塊兒都吃了。不愛聽她誇姐姐,她就不給他吃姐姐做的桂花糕。
  
  小姑娘邊吃邊拿眼睛瞪他,分明是在賭氣,看得定王捂著胸口,笑得箭傷隱隱作痛。
  
  程鈺心中厭煩,起身去了外間,出門時不受控制地吞嚥。
  
  耳邊不知為何響起小姑娘剛剛的話。
  
  她說她姐姐做飯好吃,難道這些糕點出自江含珠的手?
  
  顧家又是什麼人物,他都擔心定王看上江含珠壞了江家安寧,那邊卻嫌棄數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6-17 12:39 AM

第6章

  江家祖上就是讀書的,雖然最有出息的一位先祖也只是當過從五品的京官,幾代積攢下來,家裡算不上大富大貴,也算得上小有餘錢,祖宅所在的街道也是梧桐縣最好的,與顧家本宅只隔了幾戶。但顧家敗落後,顧老太太新賃的宅子離得就遠了,從城西到城東,騾車急行了近兩刻鐘。
  
  「姑娘,下車吧。」春柳站在車前,輕聲喚道。
  
  含珠理了理衣衫,彎腰出去。
  
  顧家門前打掃得乾乾淨淨,左右栽了兩棵枝繁葉茂的樟樹,為這座明顯有些年頭的宅院添了幾分風雅。顧老太太身邊的忠僕孫嬤嬤已經在門前候著了,瞧見含珠,急切地迎上來,「姑娘可來了,老太太一心盼著你呢。」
  
  在街上不便說話,含珠快步進門,繞過影壁才關切問道:「老太太怎麼了?請郎中了嗎?」
  
  孫嬤嬤後怕道:「請了,說是中風,幸好緩過來了,以後只要好生休養,應該沒有大問題。哎,姑娘沒看見,老太太發病時嘴都歪了,夫人急得險些暈過去,老太太也是心有餘悸,醒了就派我們請姑娘來。」
  
  含珠念了聲菩薩保佑,「幸好只是一場虛驚。」
  
  孫嬤嬤瞥一眼她誠懇的小臉,沒有言語。
  
  院子不大,前面撥給顧衡讀書待客,老太太娘三個住後院。
  
  顧衡的母親董氏領著女兒守在床前,聽說準兒媳來了,她扭頭,眯縫著眼睛看向門口:「含珠來了啊,快過來,老太太想你了。」
  
  聲音親切自然,顯然是打心底喜歡含珠的。
  
  含珠心裡也暖暖的。她幼年喪母,與顧衡定親後,董氏待她如親生女兒,含珠的一手好女紅就是受董氏點撥的。只是對上董氏因為看不清楚眯起來的眼睛,含珠又忍不住心酸,顧家在鄉下那幾年,顧衡年幼要讀書,家裡全靠董氏接繡活維持生計,日夜操勞,熬壞了眼睛。
  
  「老太太可好些了?」含珠走到董氏身邊,輕聲問候床上的老人。
  
  顧老太太點點頭,示意她坐下來,握住她手道:「好多了好多了,只是在奈何橋走了一趟,回來後就想見見心裡掛念的人,子衍過兩日才回來,看到你,我也安心很多啊。」
  
  提及未婚夫,含珠不便說話,微紅著臉垂下眼簾。
  
  董氏挨得近,瞧見小姑娘臉上的羞澀,滿意地笑了,這樣知書達理性情溫柔的好姑娘,兒子能得這門親事,真是亡夫在天保佑。
  
  「好了,我有話單獨跟含珠說,你們都下去吧。」寒暄了幾句,顧老太太開口攆人。
  
  董氏就領著女兒出去了,孫嬤嬤春柳也跟著退了出去。
  
  含珠坐在床邊的繡凳上,疑惑地看著老人家。
  
  顧老太太從床裡面摸出一張疊起來的帕子,遞給她,「打開瞧瞧。」
  
  含珠雙手接過,打開帕子,就見裡面包了一對兒綠瑩瑩的祖母綠手鐲,通體剔透。
  
  顧老太太自顧自說了起來,「這是我們顧家的傳家寶,當年顧家遭逢大難,我猶豫再三,都沒捨得將這對兒鐲子典當出去,寧可帶著子衍他們去鄉下艱苦度日。今日病了一場,忽覺自己是真的老了,不定什麼時候就去了……」
  
  「老太太別說這些不吉利的,」含珠連忙勸道,「老太太定會長命百歲的。」
  
  顧老太太苦笑,看著她道:「不用你說好話哄我,我心裡清楚的很,不提那個,為了以防萬一,這對兒鐲子先交給你保管吧。你伯母性子軟,遇到事沒個主意,你妹妹更是指望不了她,子衍出門在外也不適合保管,只有交給你,我才放心,反正再過兩年你就嫁過來了,早晚都要給你的。」
  
  含珠急紅了臉,想也不想就拒道:「老太太,這太貴重了,您還是……」
  
  「長者賜,不敢辭,辭之不恭,受之不愧,含珠讀了那麼多書,難道連這個道理都不懂?」顧老太太一邊咳嗽一邊不悅地道,「我醒來最惦記的就是這對兒傳家寶,你要是不受,是想讓我再出事時死不瞑目嗎?」
  
  「老太太!」含珠最聽不得長輩說不吉利的話,見老太太鐵了心,只好應了,瞅瞅外面,小聲提醒道:「老太太跟伯母說了嗎?」
  
  這樣大的事,還是跟董氏提一下吧,免得老太太真出了事,顧家人收拾東西時找不到傳家寶,肯定要急壞了的,那時就算她拿出來,也有點說不清楚的感覺。
  
  顧老太太握著她手笑:「說了,你來之前就說了,不過含珠千萬別對外人說,特別是你阿瀾妹妹,她不懂事,鬧起來我頭疼。」
  
  她是顧瀾的親祖母,可以說孫女的不是,含珠可不好順著她說,還柔聲替顧瀾辯了幾句。
  
  顧老太太搖搖頭,慈愛地問她這幾天在家裡都做了什麼,又問江寄舟的身體狀況。
  
  自家被惡人脅迫,含珠心裡有說不盡的愁緒,卻都是不能為外人道的,倒是老太太一改之前對她的不喜,言辭溫和起來,含珠真有點受寵若驚。
  
  晌午顧老太太留她在這邊用飯,含珠推辭不過,用完飯又伺候老太太喝了藥,這才帶著那對傳家寶出了門。
  
  回到家裡,走到後院,含珠悄悄瞥向廂房門口,沒看見那人,剛要鬆口氣,廂房門忽然開了,走出一道頎長高大的身影,一身黑衣,哪怕晌午明日高照,也驅不散他身上的寒意。
  
  料到他不會許她見妹妹,含珠便迅速收回視線,直奔下人房。
  
  「站住。」
  
  沒走出幾步,身後忽然傳來男人冰冷的聲音。
  
  含珠不由自主停了下來,卻依然目視前方。
  
  程鈺走到她一側,沉聲問她:「那邊為何請你過去?」
  
  含珠垂著眼簾道:「老太太病了,想見見我。」
  
  程鈺盯著她因為害怕發白的臉龐,「沒有說不該說的吧?」
  
  含珠咬唇,側頭看向另一側,「沒有。」
  
  「料你也不敢,走吧,沒事別再往這邊來。」冷冷說完,程鈺轉身往回走。
  
  含珠氣得渾身發抖,這是她的家,他們鳩佔鵲巢也就罷了,怎麼還有臉如此對她?好像她是他家的丫鬟,可以隨意打發?
  
  「姑娘忍忍,那人心狠手辣,咱們得罪不起啊。」春柳扶住她胳膊,小聲勸道。
  
  含珠深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地走了。
  
  程鈺站在廂房門口,目送她們主僕身影消失,又繼續站了會兒才回了內室。
  
  定王躺在床上歇晌,他靠著椅背打盹,睡著睡著,江家前院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定王猛地驚醒,扭頭看程鈺。
  
  難道江家人報了官?
  
  程鈺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手持匕首藏到內室門口,一動不動,如猛獸,等待獵物進門。
  
  凝珠原本躺在榻上睡覺呢,這會兒也被前頭的動靜驚醒了,揉揉眼睛坐了起來,瞧見程鈺手裡的刀子,小臉一下就白了。
  
  「凝珠不怕,來我這邊。「定王笑著喊她。
  
  凝珠立即提上鞋子,披散著頭髮去了床邊,身體前傾,依賴地靠近定王,澄澈水潤的大眼睛則怯怯地盯著程鈺,滿眼防備,卻不知定王隱在裡側的左手中,同樣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俗話說,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江寄舟是個溫潤謙和的,管家張叔常年跟在他身邊,談吐也比尋常人家的管家得體,他人也老實,寬於待人,去大戶人家當管家或許不大合適,但是管江家的幾個小廝,還是綽綽有餘的。
  
  今日張叔卻氣壞了,喊來兩個小廝,指著孫嬤嬤呵斥道:「你給我閉嘴,再敢詆毀我家姑娘一句,信不信我馬上讓人堵住你的嘴,將你押到衙門!」
  
  孫嬤嬤得了顧老太太的吩咐,來江家就是為了鬧事的,因此非但沒有乖乖閉嘴,嗓門反而更大了,專門朝著左鄰右舍的方向大聲回道:「去衙門就去衙門,你家姑娘偷了我們顧家的傳家寶,老太太本想顧念兩家的情分討回東西就算了,沒想你們還倒打一耙!好啊,把江老爺大姑娘都請出來,咱們公堂上見!」
  
  張叔察覺她意圖,真就派人去堵她的嘴。
  
  孫嬤嬤站在江家門口,她又不是木頭,發現江家人要抓她,立即讓跟來的兩個小廝也是顧家目前僅有的兩個小廝幫忙阻攔,她在後面越發吆喝起來。這條街住的都是梧桐縣有名望的人家,家教甚嚴,白日裡都很安靜,現在聽到動靜,主人家不好露面,就派嬤嬤管事出門查看。
  
  眼看事情不好收拾了,張叔連忙派人去縣學請江寄舟,他匆匆去了後院。
  
  程鈺耳力極好,已經聽清了事由,同定王低語幾句去了院子裡,見張叔過來,他冷聲提醒道:「不管發生什麼,不得洩露我們的行蹤。」
  
  張叔心煩意亂,哪有心思理他,直奔下人房。
  
  「她說是我偷的?」含珠如遭雷擊,忍不住替自己辯解,「老太太親手交給我的……」
  
  張叔皺眉問:「顧夫人知道嗎?」顧家除了顧衡,就一個董氏還算靠譜,只要董氏出來作證……
  
  想到這裡,張叔忽然冒出不好的預感,求證地看向含珠。
  
  含珠白著臉後退一步,被春柳手快扶住,「姑娘!」
  
  含珠搖搖頭,不想哭,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
  
  她還納悶顧老太太為何忽然改了態度,原來,是為了栽贓她偷東西,栽贓之後,是不是就要退親了?顧家怎麼會娶一個手腳不乾淨的兒媳婦?董氏,顧老太太肯定沒有告訴她,也就是說,除了顧老太太,根本沒有人能出來為她作證,顧老太太不會,她也不會允許董氏壞她的大計。
  
  含珠委屈,很委屈,她知道顧老太太不喜歡她,顧老太太直接登門退親,含珠也不會太悲憤,可顧老太太為何要先往她身上潑一盆污水?她可有想過事後她與妹妹的下場?可有想過父親的身體?
  
  她哭成了淚人,張叔恨得咬牙,砸著拳頭道:「大姑娘別哭,為那種狼心狗肺的人不值得,這樣,大姑娘馬上把那鐲子砸碎了藏起來,既然他們敢栽贓大姑娘,咱們干脆也來招抵賴,就顧家那窮酸樣,說他們還有傳家寶,誰信?他們會潑髒水,咱們也可以潑回去,看街坊們信誰!」
  
  春柳連聲附和,雙眼冒光:「是啊姑娘,咱們就該這麼做!砸完鐲子,咱們馬上退親,那種想錢想瘋了來訛親家的破落戶,咱們還看不上呢!」
  
  一對兒破鐲子,誰稀罕!
  
  含珠怔住,只是才順著張叔的話想了一截,馬上就搖頭否了:「不行,那是顧家的傳家寶,顧老太太陷害我,可顧衡沒有,我怎能毀了顧家祖輩傳下來的東西?爹爹肯定也不會答應的,況且那二人藏匿在後院,事情鬧大了,被人發現傳出去,我百口莫辯。」
  
  一個女子的院裡藏了兩個大男人,後果比偷盜更嚴重。
  
  沒有退路,那就只能往前走。
  
  含珠擦了淚,回屋,取出那對鐲子交給張叔:「您實話實說就是,公道自在人心,我不信街坊們都會聽信他們的一面之詞。他們想要的無非是退親,張叔索性當著街坊們的面說清楚,就說顧衡才高八斗前程遠大,我江含珠自認不配,主動退了這門親事,順了老太太的意,也免得日後顧衡飛黃騰達了,顧老太太還要找藉口休了我這個糟糠妻!」
  
  顧老太太不仁,她不能不義,不能賭氣毀了顧家的傳家寶,但顧老太太也別想將錯都推在她頭上,沒有人是傻子,顧家早不退親晚不退親,在這個節骨眼鬧事,不就是看不上她這個父親病弱的小戶女了嗎?
  
  那就退親好了。
  
  叮囑完張叔,含珠一臉決絕地進了屋。
  
  張叔望著自家姑娘瘦弱的背影,恨恨握拳,強忍著砸了那對鐲子的衝動往回走。
  
  拐角之處,一道黑影迅速閃回了廂房。...<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6-17 09:28 PM

第7章

  江寄舟匆匆趕回來,就見家門口圍滿了看熱鬧的街坊。
  
  孫嬤嬤尖利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什麼老太太親手送的?這是顧家的傳家寶,當年顧家遭難老太太都沒捨得當,怎會送一個還沒過門的媳婦?明明是你家姑娘趁老太太睡著了偷偷拿走的,現在怕事了編出這麼一個荒唐藉口,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兒啊?有本事你叫她出來與我對質,我看她是心虛不敢露面了吧!」
  
  手裡托著那對兒祖母綠的手鐲,手鐲在陽光下流光溢彩,一看就不是凡品。
  
  正因為是好東西,才讓她的話有了幾分可信。
  
  有平時跟江家關係不太近的,不免偏向了顧家。
  
  江家左鄰的李老太太卻是不信的,在隔壁院子裡聽了會兒,此時走了出來,站到嘴笨說不過孫嬤嬤的張叔一側,狠狠敲了一下枴杖,怒視孫嬤嬤道:「你給我閉嘴,瞧瞧你說的,讓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出來跟你對質,你不要臉,含珠還要臉呢!顧家再敗落,也是咱們縣曾經有頭臉的人家,怎麼教出來你這半點規矩都不懂的刁奴!」
  
  李家是梧桐縣的大族,李老太太正是族老夫人,極有威望。
  
  街坊們不由靜了下來。
  
  孫嬤嬤也不敢跟李老太太撒潑,收起鐲子,緩和語氣道:「老太君別動怒,我也是一時氣憤才忘了規矩,實在我家老太太向來看重大姑娘,今日大姑娘竟然做出這等寒人心的事……」
  
  「閉嘴吧!」
  
  李老太太重重哼了聲,掃視一圈,揚聲道:「含珠是我從小看到大的,乖巧懂事知書達理,若不是我們李家沒有合適的兒郎,我早就定下她了,還輪得到你們顧家?說她偷東西,你還不如說財神爺覬覦顧家的傳家寶想偷更讓人信服!」
  
  周圍一陣哄堂大笑。
  
  孫嬤嬤才張開嘴,李老太太馬上又抬高了聲音:「別欺負含珠臉皮薄不好出面你就滿口污言穢語,誰家是什麼家風教養,街坊們心裡都清楚。這麼多年江家一直幫襯著顧家,顧家從來沒說過含珠一句不是,好啊,眼下顧衡要有出息了,顧家就看不上含珠了是不是?呸,有膽子做忘恩負義的事沒膽子承擔罵名,竟然還想冤枉含珠,做夢!」
  
  眾人恍然大悟,敢情顧家冤枉江家姑娘偷東西是為了退親啊?
  
  風聲忽的一改,全都指著孫嬤嬤罵了起來。
  
  孫嬤嬤紅著臉辯解:「老太君休要胡亂猜測,誰說我們看不上大姑娘了?一出歸一出……」
  
  「這麼說,顧家沒想退親?」江寄舟終於分開人群露了面,沉著臉質問孫嬤嬤。
  
  孫嬤嬤犯難了。
  
  老太太肯定是要退親的,可此時承認……
  
  江寄舟看著她,忽的笑了,朝一眾街坊拱手,平靜地道:「諸位,四年前江某大病,郎中不看好,我也自覺不久於人世,觀顧衡慘遭家變依然不改本心,謙謹待人勤奮好學,江某愛才,故將掌上明珠許配給他,盼望我走後兩個女兒有人照顧。幸得老天垂憐,多給了我幾年時間,不想顧家嫌棄江某病弱,後悔這門親事,更是冤枉小女偷竊。江某不願強人所難,既然顧家有意悔婚,今日就請諸位做個見證,顧、江兩家婚約就此作廢,從今往後恩斷義絕!張叔,去庫房核對禮單,將當年顧家送的小定禮一樣不差地還回去!」
  
  「是!」
  
  張叔迅速折了進去,很快就捧著兩個匣子走了出來,冷哼著拋到孫嬤嬤面前:「拿走吧,這是你們顧秀才親手作的字畫,等將來他中了舉中了狀元,肯定價值千金啊!」
  
  當年顧家一貧如洗,顧衡連秀才都不是,老爺不嫌顧家窮,他們竟然先瞧不起老爺了!
  
  孫嬤嬤一張老臉都漲成豬肝色了。
  
  先前的祖母綠鐲子有多讓人信服,眼下這兩樣簡單的小定禮就有多扇自家的臉。
  
  事情做了了斷,江寄舟走到李老太太身前,躬身行了一個大禮:「老太君袒護小女之恩,寄舟永世不忘。」
  
  李老太太連忙將人扶了起來,對著江家的院子道:「行了,都是左右街坊,這麼客氣做什麼,這樣的親家不結也好,寄舟別往心裡去,快去瞧瞧含珠吧,那丫頭被人如此欺凌,不定哭成了什麼樣呢,唉,這可憐的孩子,我眼睛都酸了……」
  
  抬手抹淚。
  
  江寄舟心裡也記掛愛女,再三道謝後,領著江家下人進了門,張叔才將大門關上,一回頭,就見前面的老爺身形一頓,跟著直挺挺朝前栽了下去。
  
  「老爺!」張叔幾個箭步衝了過去,費勁兒將人翻過來,就見江寄舟吐了好大一口血,地上,衣襟上,全都紅了。
  
  「快去請宋郎中,快去請啊!」張叔紅著眼睛喊人,緊跟著與另一個小廝急急將昏過去的江寄舟抬向正房。
  
  江家門口眾人還沒散,一聽江寄舟吐血昏迷了,個個往門口擠。李老太太做主將看熱鬧的都勸走了,憐惜江家沒有個主事的,她拄著枴杖領著丫鬟去看江寄舟,算是坐鎮,萬一江寄舟有個好歹,含珠姐妹倆無心管事,她也能幫忙拿個主意。
  
  下人房,噩耗傳來時,含珠正趴在榻上悲憤落淚,驚聞父親負氣昏迷,含珠只覺得天塌了下來,那些被人冤枉的委屈都不算什麼了,腦海裡只剩下父親。
  
  顧不得洗臉,顧不得梳頭,甚至都忘了去廂房喊妹妹,含珠踉蹌著奔去了前院。
  
  「爹爹!」她伏在榻上,泣不成聲,「爹爹,你別嚇唬我,你別丟下我們啊……」
  
  李老太太在旁邊站著,不忍心看,轉過身暗暗抹淚。
  
  凝珠很快也跑了進來,還沒進門哭聲就傳過來了,進屋後趴在姐姐身邊,哭得更是可憐,「爹爹你別走,爹爹我害怕……」
  
  一對兒掌上明珠哭成淚人,江寄舟卻是一動不動,沒有半點回應。
  
  宋郎中過來看過,搖頭嘆息,稱江寄舟氣急攻心,加之身體本就虧了,這一吐血失了九成精氣,就算能醒轉,也撐不過三日,委婉地暗示江家準備後事。
  
  含珠哭得暈了過去。
  
  醒來時,天色已暗。
  
  她失魂落魄,恍如踩在雲端,茫茫然回到了父親床邊。
  
  凝珠和衣躺在裡頭,抱著父親睡著了,眼睛腫著,眼睫上還掛著淚珠。
  
  「姑娘,用點粥吧,有了力氣才能守著老爺啊。」張嬸端著托盤走了進來,看一眼那邊彎腰守著的丈夫,紅著眼圈勸道。
  
  含珠的視線從父親臉上移到了妹妹那邊,「二姑娘用了嗎?」
  
  張嬸輕聲嘆氣:「沒,哭著哭著就睡著了,要叫醒她嗎?」
  
  含珠搖搖頭,睡著也好,至少不用再哭。
  
  移到桌案前,含珠低頭,舀了熬爛的肉粥慢慢往嘴裡喂,嚥下去,落下兩行淚。
  
  強迫自己吃了滿滿一碗,含珠重新回到床邊,握著父親的手趴了下去,默默流淚。
  
  三更天,萬籟俱寂,屋裡突然響起熟悉的咳嗽。
  
  含珠立即抬起頭,淚眼模糊中見父親真的醒了,連忙催張嬸去端藥,她抽搭著擦去眼淚,細聲跟父親說話,「爹爹醒了,餓不餓?哪裡不舒服嗎?」
  
  江寄舟看向女兒,就見女兒水靈靈的杏眼已經腫成了核桃。
  
  他笑了,想要摸摸女兒腦袋,手臂卻抬不起來,說話也沒有力氣。
  
  含珠見了,忍著淚勸道:「爹爹別動,您現在最要緊的是養好身子。」
  
  江寄舟輕輕頷首。
  
  張嬸端了鍋裡溫著的藥進來,含珠一勺一勺服侍父親用下。
  
  服了熱藥,江寄舟臉上終於多了些血色,看看床裡頭依賴地抱著他睡的小女兒,再看看伺候在床邊的長女,他眼裡落下淚來,吩咐張叔:「去請那位黑衣公子過來。」
  
  他不行了,臨走之前,能交代多少是多少吧。
  
  聽出父親話裡的含義,含珠再也壓抑不住,伏在榻上哽咽起來。
  
  程鈺跟在張叔後面,從窗前經過時,聽到了那細細弱弱猶如幼鹿悲鳴的哭。
  
  或許是江南八月的夜風醉人,那一瞬,他恍恍惚惚記起了母親去的時候,七歲的他從宮裡趕回王府,跑到內室門口,先聽到姨母舅母低低的啜泣。他哭著進去,看到母親一動不動躺在床上,衣衫穿得齊齊整整,衣領下卻有一圈淤青。
  
  這麼多年過去了,程鈺也說不清楚,為何他忘了母親的模樣,卻記得那白皙脖頸上的淤痕。
  
  進了屋,抽抽搭搭的哭聲更為清晰,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程鈺停在床榻三步之外,一雙清冷的黑眸平靜地看向江寄舟。
  
  江寄舟哀求地看著他:「這位公子,江某應是撐不過今晚了,我會吩咐下去,不許任何人洩露公子的行蹤,只求公子履行之前的諾言,病癒後便悄然離去,別再為難她們兩個孤女,可好?」
  
  程鈺指天發誓:「先生放心,我二人若加害兩位姑娘,必遭天打雷劈。」
  
  他目光純淨而堅定,江寄舟信他,目光投向那邊的張叔,「你都聽見了,我走之後,兩位公子便是江家的座上賓,你們不可失禮。」
  
  張叔跪下磕頭,聲音哽咽:「都聽老爺的……」
  
  江寄舟便請程鈺回屋休息,聽腳步聲消失了,他終於看向長女,握住她手道:「含珠啊,爹爹對不起你們,生了你們,卻再也護不了你們了。顧衡不是良配,爹爹也沒有時間再給你張羅好親,你覺得張福如何?」
  
  含珠震驚地忘了哭。
  
  張叔張嬸更是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江寄舟苦笑,他也是沒辦法了,女兒貌美,一旦失了他這個倚仗,日後多半會被人欺凌。張福雖然配不上女兒,勝在人老實可靠,樣貌也周正,招為贅婿後,張叔張嬸肯定也會更加盡心照顧含珠姐妹。
  
  「老爺,張福哪配得上姑娘啊?」張叔本能地拒絕。
  
  江寄舟搖頭道:「只要他對含珠好,他就配得上,就是不知你們願與不願意讓他入贅江家。」
  
  「願意,願意,老爺放心,我們一定會照顧好姑娘的,絕不負老爺的囑託!」張嬸急著應道。
  
  江寄舟依然看著張叔,見忠僕也點了頭,才詢問地看向女兒,「含珠若是答應,等我走後,百日內就辦喜事。」夜長怕夢多,女兒先成親而不洞房,孝期過了再行周公之禮。
  
  含珠哭著點頭,「我都聽爹爹的,只求爹爹……」
  
  還沒說完,握著她的那隻手忽的鬆了。
  
  含珠怔住,反握住父親,「爹爹?」
  
  無人應她。
  
  含珠又喊了兩聲,下一瞬,失聲痛哭,「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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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江爹死得太匆忙,否則也不會想到這麼個下嫁女兒的主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6-18 08:52 PM

第8章

  有張叔張嬸幫忙操持,江家的喪事辦地井然有序,上好的漆紅松木棺材也及時擺進了靈堂。
  
  這些花銷,張叔張嬸欲逐條報給含珠聽,含珠與妹妹跪在靈堂,讓他們先拿主意,回頭她再看。
  
  此時此刻,她心裡只有悲痛,顧不上俗物,好在張叔張嬸是家裡的老人,含珠很信任他們。
  
  報了喪,江家一些故交紛紛前來弔唁。
  
  張福後背被程鈺用竹竿狠狠戳了一下,趴著養了五日也沒見好,若府裡沒事,他肯定還會繼續趴著休養,眼下卻慇勤地忍痛站起來了,以準女婿的身份戴孝迎客,面上一片哀戚,心裡樂開了花。老爺去了,他也難過,可老爺臨終前把大姑娘許給他了,想到百日內那丁香花般嬌美芳香的美人便會是他的妻子,哪怕三年後才能真正圓房,張福也高興。
  
  客人們見他半兒打扮,自然納悶,得知因由後,心裡都是一陣惋惜。
  
  簡直就像仙女下嫁糙漢。
  
  可誰讓江寄舟去的急?若是活著,即便只是幾日,肯定也會給女兒挑個門當戶對的好女婿,昨日那種情形,也只能招贅了,畢竟張福也是知根知底的人,還是招贅,將來生了兒子繼承江家香火,倒也說得過去。
  
  知縣沈澤也來弔唁。
  
  江寄舟是縣學訓導,同縣為官,他理應來的。
  
  早上得知江寄舟一氣之下死了,沈澤既吃驚又幸災樂禍,江寄舟活著,他想納含珠為妾還得費些功夫,江寄舟死了,含珠一個孤女,可不就成了他掌中之物?養上幾年,再把她那嬌憨可愛的小妹妹收入房中,姐妹一起伺候他,想想就飄飄然。
  
  然而到了江家,卻發現江寄舟臨終前又為女兒安排了一樁爛婚事。
  
  好在只是一個下人。
  
  去前面上了香,掃一眼棺木前一身白孝低頭哭泣的美人,沈澤道了聲節哀便轉身走了。
  
  出門時,聽到急促的馬蹄聲。
  
  沈澤暫且沒有上車,扭頭看去。
  
  看見一個青衫男子疾馳而來,到了江家門前猛地勒住韁繩,駿馬嘶鳴,高高抬起前蹄,而來人不等駿馬落蹄站穩便一躍下馬,直奔江家內院。
  
  門房卻沒許他進。
  
  「讓開!」顧衡壓抑著怒氣,紅著眼圈呵斥道。
  
  腰繫粗布白帶的門房伸手攔在門前,狠狠唾了他一口:「呸!你們顧家害死了我家老爺,居然還有臉來祭拜,是想再把我們姑娘氣死嗎!」
  
  顧衡僵住,隨即皺眉:「請張叔出來,我與他說。」
  
  「我爹與你沒什麼好說的!」張福大步走了過來,站在台階上俯視對面他曾經只能彎腰恭迎的俊俏書生,又恨又得意,「顧家冤枉我家姑娘,氣死我家老爺,此事街坊們有目共睹,你若不信,可以回去問問你家老太太,問問她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這裡面有誤會,讓我進去,我與含珠解釋。」顧衡不屑與一個下人計較,望著院子裡道。
  
  張福冷笑,無情地提醒他:「昨日江、顧兩家已經退親,老爺臨終前招我為贅婿,托我照顧大姑娘,還請顧秀才守禮,以後別再喊她閨名。」
  
  顧衡臉色猛地白了,難以置信地重複:「恩師招你入贅?」
  
  張福沒有說話,只將胸膛挺得更高。
  
  從今往後,那菩薩般的人物,是他張福的人。
  
  顧衡怔在當場,沉默良久,撩起衣擺在江家門口正中間跪了下去,對著靈堂的方向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恩師教我讀書,指點我為人處世,更是將掌上明珠許配給我,教養提攜之恩,顧衡來世做牛做馬也不得為報,然顧衡身在府城,不知家中事變,未能及時勸阻,致使恩師含恨而去,顧衡萬死莫辭。」
  
  抬起頭來,滿臉是淚。
  
  他常來江家,江寄舟平時對這個女婿也是讚不絕口,街坊們都知道顧家子衍才高八斗,乃謙謙君子,此時見一個身高七尺容貌俊秀的好兒郎含淚跪在門外,不禁動容,暗暗罵顧老太太老來糊塗,硬生生拆散了一對兒鴛鴦。
  
  話裡透漏出對含珠招贅下人的惋惜。
  
  張福不愛聽,命人攆顧衡走,顧衡長跪不起,江家下人將他拉開,他就換個地方跪,不小心摔倒了再重新跪起來,臉上沒有憤怒沒有不滿,只有傷痛,看得街坊們開始勸張福別再難為他,又道都是顧老太太的錯。
  
  張福只得作罷,帶著人去了裡面。
  
  顧衡依然挺直腰背跪在那裡。
  
  沈澤深深看了他兩眼,仔細回味顧衡剛剛的話,忽的笑了,上車離去。
  
  天漸漸黑了下來,街坊裡有那好奇的,偷偷探頭看,見江家門口顧衡還在跪著,回頭或是與相熟的婆子小廝嘀咕,或是報給主子們聽。
  
  顧老太太不敢露面,擔心孫子跪出毛病來,派人請顧衡回去。
  
  顧衡斥走那小廝,繼續跪著。
  
  張福不願告訴含珠,張叔出去瞅瞅,搖搖頭,到底還是將事情報給了含珠。
  
  含珠無動於衷。
  
  顧衡跪一整晚又如何?他的祖母氣死了她的父親,他就是拿命來償,她也不會承情。冤有頭債有主,此事非顧衡所為,她不恨他,但她也不會再見他,婚約已毀,兩人再無干係。
  
  翌日黃昏,江寄舟出殯。
  
  張福在前面扛幡,含珠姐妹倆跟在棺木後頭哭,一路悲悲慼戚到了翠屏山。
  
  江寄舟生前就交代過,死後要與妻子合葬,那綠樹掩映的涼亭裡,本就留了兩個棺位。
  
  含珠摟著妹妹,姐妹倆一會兒喊爹爹一會兒喊娘,聽得跟過來送葬的街坊們都哭濕了衣袖。
  
  但他們畢竟只是看客,紅日西垂,街坊們陸續散去,轉眼山中只剩江家人,還有一個顧衡。
  
  他從一側站了起來,走向含珠。
  
  張福要攔,被張叔拉出了亭子,有些事情總要有個交代,說不清楚只會藕斷絲連。顧家老太太沒良心,張叔萬萬不願大姑娘再嫁過去,但他也沒將老爺的臨終之前當真,自家兒子無才無德,根本配不上大姑娘,如果大姑娘捨不得一表人才的顧衡,還想嫁給他,張叔會勸阻,卻不會拿老爺的遺言強逼大姑娘下嫁。
  
  張嬸春柳等人沒有離開亭子,繼續跪在含珠姐妹倆身後。
  
  顧衡在含珠一側跪了下去。
  
  含珠擦了淚,抬眼看他,「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因為跪了兩天一夜,顧衡面容憔悴,聲音沙啞,一雙黑眸裡帶了血絲。他緊緊盯著她,眼裡忽的落下淚來,「含珠,你我青梅竹馬,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岳父因我而死,我百口莫辯,可我真的不忍看你下嫁旁人,含珠,咱們重新定親好嗎?只要你應了,我保證顧家上下無人再敢欺你……」
  
  「誰與你青梅竹馬?」
  
  含珠哽嚥著駁他,指著父母的牌位淚如雨下,「我六歲時沒了娘,守孝三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出孝不久與你定親,自此更是謹守閨訓,除了應你祖母之邀,很少出門,我與你見面次數屈指可數,從何來的青梅竹馬?你們顧家害死我爹爹還不夠,冤我偷竊還不夠,現在又想詆毀我的名聲嗎?」
  
  她是沒有母親教養,可好女兒該守的禮她都知道,三月裡顧衡要送她珠花,她看都沒看便走了,不想落個私相授受的把柄,他憑什麼自詡與她青梅竹馬?早知今日,她當初絕不會應下這門親!
  
  「你走,馬上走!」悔恨交加,含珠哭著逐客。
  
  「含珠……」顧衡膝行著靠近她,還想再勸,身後張嬸春柳聯手將他推到了一旁,外面張叔張福也迅速趕了過來。
  
  面對幾人憤恨的目光,顧衡退後三步,再次朝含珠跪下,「含珠,這輩子是我負了你,當著恩師師母的在天之靈,我顧衡對天發誓,不論何時,只要你們姐妹有求,我定當竭盡全力照顧你們,絕不會袖手旁觀!」
  
  「誰用你照顧?」張福氣得朝他胸口狠狠踹了一腳,「含珠是我未婚妻,我們馬上就要成親了,你識相就離江家遠點,再敢靠近一步,看我不打死你!」
  
  顧衡看都沒看他,從容不迫地站了起來,最後看一眼含珠,腳步緩慢地下山去了。
  
  回到顧家,一臉陰沉。
  
  堂屋裡,見孫子終於回來了,顧老太太有些心虛地垂下眼簾。
  
  董氏哭著迎了上去,「子衍啊,跟含珠解釋清楚了嗎?」
  
  「解釋什麼?解釋祖母沒有冤枉她偷東西?」顧衡扶著母親落座,冷眼看向正位上的老人,「祖母,孫兒向來敬您重您,這次是第一次,下次您再敢不與我商量就擅作主張,休怪我不認您這個祖母!」
  
  顧老太太聽出來了,孫子只是氣她擅作主張,並非氣她悔婚!
  
  心中一喜,顧老太太將兒媳婦孫女都打發了下去,屋裡只剩祖孫倆,她好生跟孫子賠不是,「我也沒想到他那麼不禁氣……不過我也是為了你好啊,你往後是有大出息的人,怎麼能娶一個喪母的小戶女當正妻?」
  
  顧衡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聲音低了下去,裡面寒意不減:「那祖母可有想過,萬一這事鬧大了,我若落下氣死岳父的名聲,就算考中舉人也可能被官府收回,以後也不能再參加春闈?」
  
  顧老太太的臉登時白了。
  
  顧衡靠在椅背上,伸手捏額頭:「幸好江家不是胡攪蠻纏之人,梧桐縣是小地方,我現在也沒有死對頭,等將來我當了官,祖母再來這樣一出,壞了我的名聲,事情就沒這麼容易收場了。」
  
  顧老太太真心知錯了,再三跟孫子賠罪,「祖母老了,腦子糊塗,子衍放心,以後祖母絕不再拖你後腿,有什麼事都會先跟你商量。」
  
  顧衡頷首:「這幾日祖母約束下人,別再傳出詆毀江家之言,如此過得幾日,這事也就淡了。」
  
  顧老太太鄭重應下。
  
  顧衡自去回屋歇息,躺到床上,想起含珠如花似玉的容貌,心中複雜。
  
  美人雖傾城,家世不顯,對他仕途無益,取消婚約也沒什麼可惜的,只是她若再傻點該多好,甜言蜜語哄幾句,納回家當個妾室,紅袖添香……
  
  也罷,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斷了就斷了,以後總會遇到更好的。
  
  閉上眼睛,顧衡默背了一段文章,沒過多久也就睡熟了。
  
  江家,含珠哄了妹妹睡覺,自己卻是長夜難眠。
  
  爹爹走了,家裡只剩她與妹妹。
  
  張福……
  
  既然爹爹覺得張福合適,那她就嫁了吧,當務之急,是穩住家裡,她嫁的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順順利利撫養妹妹長大,將來給她找個好婆家。
  
  看看身旁瑟縮成一團的妹妹,含珠悲從中來。
  
  然而她想安心嫁給張福,有人卻不願,翌日江家下人才把庭院打掃乾淨,知縣沈澤親自領著衙役登了門,以雷霆之勢捉了張叔一家四口,罪名是奴大欺主,威逼含珠下嫁張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6-20 12:05 AM

第9章

  民不與官斗,縱使有斗的資本,也懼怕對方頭上的烏紗帽。
  
  所以沈澤只帶了八個衙役過來,兩個守住前後門,不許任何人出入,看熱鬧的街坊便都老老實實了,沒有一個往裡面擠的。六個進去拿人,張叔想反抗一下,被兩個高大魁梧的衙役直接按在地上堵住了嘴。張福背上有傷,被制服得更是容易,剩下張嬸跟秋蘭看到衙役就抖如篩糠,被人堵住嘴,趕羊般押到前院,一家四口跪在一起。
  
  「姑娘,這是怎麼回事啊?」眼看著兩個衙役將秋蘭抓走,春柳著急地道。
  
  凝珠緊緊靠在姐姐懷裡,害怕地哭,小姑娘這兩天懂事很多了,知道姐姐也不好受,強忍著沒有哭出聲音。
  
  含珠微微仰著頭,八月的陽光還很刺眼,無聲提醒她這不是噩夢,她必須走下去。
  
  察覺懷裡妹妹在輕輕發抖,含珠的力氣漸漸回了過來。
  
  「妹妹不怕,姐姐去前面看看,你先回屋裡等著,一會兒姐姐就過來找你。」含珠幫妹妹擦了淚,哄得小姑娘點頭了,含珠讓自己的丫鬟春柳留在屋裡守著妹妹,她叫上廚房的田嬤嬤與她一起去了前面。
  
  廂房裡,程鈺從窗前回到了定王身邊,目光落在他胸口,英眉緊皺。
  
  定王無所謂地笑笑,「沒事,養了這幾日,好得差不多了,趕路沒問題。」
  
  程鈺一點都不信,定王傷口還沒有徹底癒合,坐馬車都會顛出血,騎馬更是要命。
  
  「我先出去看看。」事到臨頭,著急也沒用,程鈺說完,伸手去扶定王。
  
  定王不解,「你扶我做什麼?」
  
  程鈺冷靜道:「先藏起來。」雖然他去去就回,但他依然不放心將定王自己留在這邊,真有人闖入的話,定王藏起來,既能拖延一段時間,也方便定王暗中出手。
  
  定王也是惜命的,配合他站了起來,一瘸一拐挪到後頭恭房門後,手持匕首靠著牆壁。
  
  安頓好他,程鈺快步出了屋。
  
  江家主人少,下人也不多,程鈺二人住在後院,前院除了張叔張福,其他下人毫不知情,後院伺候的雖然知曉,卻都是膽小的女眷,懾於程鈺當日偷襲張福的狠辣,絕不敢聲張出去,程鈺正是知道這點,眼下才露了面。
  
  廚房那邊站了兩個粗使小丫鬟,看到他出來,兔子般躲了進去。
  
  上房門口,春柳牽著凝珠不安地等消息,見程鈺突然現身,春柳本能地就想拉凝珠進屋。
  
  凝珠卻掙脫她手,哭著朝程鈺跑了過去。
  
  「公子功夫好,求你救救我姐姐吧,官府要抓她……」
  
  小丫頭跪在地上,哭得直抽。
  
  「去屋裡等著,別叫任何人踏出後院。」程鈺沒看凝珠,盯著跟上來的春柳道。
  
  春柳連忙應是,柔聲哄著凝珠回去了,走到上房門前回頭,院子裡哪還有程鈺的人影?
  
  凝珠眼睛卻瞪大了,震驚過後,興奮地指向房頂。
  
  春柳抬頭,就見程鈺靈貓一般俯身在房頂上移動,很快就消失在了視野裡。
  
  ~
  
  前院。
  
  含珠朝沈澤行禮過後,看看跪在那裡的張叔四人,儘量冷靜地問道:「大人,不知他們四人犯了什麼錯?」爹爹走了,她私底下怎麼哭都行,當著全家上下的下人,她不能露半點怯。
  
  沈澤神色冷峻,大義凜然,沒有多看她一個姑娘,只指著已經跪上前的江家門房道:「昨日本官收到密報,得知這四個刁奴利用他們在江家的威信地位,趁江訓導故去逼迫江姑娘下嫁與張福,可有此事?」
  
  含珠皺眉,難以置信地質問門房,「你為何冤枉張叔一家?」
  
  門房得了沈澤提點,作起戲來也有模有樣,仰頭勸道:「姑娘別怕,知縣大人明察秋毫,知道姑娘受人欺凌定會替姑娘做主的,姑娘有什麼冤屈盡可直言,不用再擔心張家人報復了!」
  
  張叔一家四口聞言,俱皆搖頭喊冤,可惜嘴巴被堵,只能發出嗚嗚聲,一會兒恨不得用眼刀子殺了那門房,一會兒含淚看向含珠,求她作證。
  
  含珠自小受張叔張嬸照顧,當然信任他們,況且她與張福的婚事乃父親臨終前親口對她說的……
  
  「大人您誤會了,家父臨終前親口將我許給張福,小女也是心甘情願與他成親,絕無人威逼,還請大人不要聽信此人一派胡言,放了張叔一家。」含珠朝沈澤跪了下去,低頭相求。
  
  沈澤虛扶一把請她起來,看看她,放柔聲音道:「莫非江姑娘有把柄落到了他們手中?如果是這樣,江姑娘大可信任本官,本官生平最恨欺凌弱小者,只要江姑娘道出實情,本官必會為你們姐妹做主,保你平安。」
  
  聽出他是一片好意,含珠心中感激,再次澄清道:「張叔一家確實沒有……」
  
  「大人!」
  
  一個衙役突然跑了過來,打斷了含珠的話,跟著將一包東西遞給沈澤,「大人,這是在張德屋中搜到的,藏在磚下,小的懷疑是毒.藥,斗膽猜測江老爺死得蹊蹺!」
  
  張德是張叔的名字。
  
  含珠猛地抬起頭,如遭雷擊。
  
  沈澤神色凝重,抬起藥放到鼻端聞了聞,沉聲對含珠道:「江姑娘,此事涉及到令堂死因,本官必須將他們四人帶到縣衙審問,江姑娘正值喪父悲慼之際,本官就不請你去縣衙聽堂受苦了,一旦有確鑿證據證明令堂乃被人毒殺,本官會即刻通知與你,告辭。」
  
  說完吩咐衙役將張家四人連同那個門房一起帶走。
  
  張叔等人劇烈掙扎,含珠眼睜睜看著熟悉的人被帶走,忽然不知到底該相信誰。
  
  父親,是被張叔毒死的嗎?
  
  父親是不是也不知情,因為太信任張叔,臨死前將她託付給張福,而張叔正是提前料到這一點,才下了毒手?
  
  「姑娘,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啊?」田嬤嬤六神無主地問,看著姑娘蒼白茫然的臉,她都跟著難受。江家這個月怎麼這麼倒霉,先是被兩個惡人脅迫,跟著顧家鬧事老爺病去,才出殯一日不到,江家最得力的管家又成了疑凶……
  
  彷彿所有的霉運,都攢在這一個月裡發了出來。
  
  含珠也不知該怎麼做,視線茫然掃過聚在院子裡的其他幾個下人,她強打起精神,派了負責採辦的小廝去縣衙打聽消息,又安排新的門房守門,簡單安撫幾句,再也沒有精力支撐,由田嬤嬤扶著回了後院。
  
  快要經過廂房時,身後忽然有人問話:「這個知縣風評如何?」
  
  那聲音清冷低沉,響起的又是那麼突然,宛如地府傳來。
  
  含珠與田嬤嬤俱都出了身冷汗,僵硬地轉身。
  
  程鈺推開廂房的門,在門內藏好,眼睛盯著院門口的方向,再次問道:「那人風評如何?」
  
  含珠恨他又怕他,在她的印象裡他也只會考慮他們二人,要麼不與她說話,說了必是威脅之言,因此聽他這樣問,含珠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呆呆地望著他。
  
  她眼睛還有些腫,臉龐迅速瘦了下去,淒婉可憐。
  
  程鈺看她一眼,目光移到了田嬤嬤身上。
  
  被那樣平靜又危險的目光盯著,田嬤嬤打個激靈,想了想道:「沈大人開春來的本縣,懲戒了不少禍害,平時樂善好施,大家都說他是個好官,老爺也誇過他的。」
  
  程鈺馬上又問:「那你們覺得,張叔一家會害江老爺嗎?」
  
  田嬤嬤本能地搖頭。她跟張叔張嬸都是江家的老人,打了二十幾年的交道,張叔老實本分,張嬸也是個心軟和善的,絕不會做出下毒的事情。
  
  旁邊含珠仔細琢磨程鈺的兩個問題,不由攥緊袖口,「公子是懷疑知縣大人……」
  
  「今日之前,你可見過他?」程鈺直言提醒。她生成這副模樣,最易惹小人出手。
  
  含珠搖頭,隨即怔住。
  
  她不信張叔一家會那樣陰狠歹毒,那麼張叔等人無罪,肯定是知縣大人那邊出了錯,可無緣無故的,知縣大人為何要冤枉張叔?現在聽程鈺這樣一說,好像一切就解釋通了……
  
  知縣大人覬覦她?
  
  但,她沒有見過知縣大人啊?
  
  可如果真是這樣,張叔一家落到對方手裡,定是九死一生,剩下江家她與妹妹孤苦無依,他真來,她……
  
  含珠手腳冰涼,渾身發抖。
  
  田嬤嬤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急著扶住含珠胳膊,「姑娘我想起來了!前幾日知縣大人請人賞月,就請了顧家那賊婆娘!你說,是不是兩家那時候就商量好了?否則怎麼那賊婆娘前腳賞完月後腳就冤枉姑娘?如今知縣大人又緊跟著抓了張福?」
  
  含珠如墜冰窟。
  
  她臉白如紙,田嬤嬤心疼又憐惜,知道姑娘這會兒肯定沒主意,她撲通朝程鈺跪了下去:「公子,公子求你救救我家姑娘吧,我家姑娘可憐啊,遇到這樣一群狼……求公子看在老爺以禮相待處處周全照顧你們的份上,救我家姑娘一把吧,這樣下去,是逼我家姑娘死啊……」
  
  這麼多年,她看著姑娘一日日長大,從粉雕玉琢的小女娃長成國色天香的美人,看著她喪母喪父後堅強地照顧妹妹,她實在不忍心再看她被奸人糟蹋。
  
  含珠流著淚看向門裡的男人。
  
  他自己都在逃命,真的有餘力救她們姐妹嗎?
  
  她不知道這二人是什麼來歷,沈澤是官啊,他如何鬥得過官?
  
  含珠側身,見妹妹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小臉蒼白,怯怯地望著她。
  
  含珠心中一酸,慢慢跪了下去,磕頭道:「公子,求你帶我妹妹走吧,我會將江家現有銀錢全都送給公子,只求公子護我妹妹平安長大,為她挑個對她好的人家。」
  
  她不能走,她走了,知縣定會派人追捕,她只能保住妹妹。這人先後提醒她們,目前她也只能選擇信他,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妹妹繼續留在家裡,才是徹底沒了盼頭,就算她為了妹妹委曲求全,妹妹長大了,那人會放同樣美貌的妹妹嫁人?真會放,就不會有今日的陷害。
  
  她先留下來拖延時間,等妹妹走遠了,她再下去見爹娘。
  
  「姐姐……」凝珠早在姐姐跪下那一刻就跑了過來,撲在姐姐懷裡哭。
  
  含珠緊緊摟著妹妹,仰頭看身前的男人,淚眼裡是無聲哀求,不敢讓妹妹知道她要送她走。
  
  程鈺心中迅速轉了幾個念頭,最後道:「你們先回屋,我有了決定再知會你們。」
  
  救人的法子他有,但得看定王願不願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6-20 10:14 PM

第10章

  「帶他們進京?」定王靠在床上,一雙鳳眼頗為意外地看著程鈺,「何時變得這麼心軟了?」
  
  兩人回京之路不定還會遇到什麼危險,他竟然還想帶一大一小兩個弱姑娘?
  
  程鈺提出這個計畫,也不全是為了幫江家姐妹,坦然道:「我想過了,對方派出那麼多刺客,必定下了決心不許你我活著回京,那麼一路重要關卡渡頭肯定都埋伏了暗哨。如此江家姐妹北上投奔親戚,咱們喬裝假扮僕人,更便於隱瞞身份,矇混過去。」
  
  藏到別的北上車隊船隊裡,搭伙的人不好掌控,換成江家姐妹,便沒了這層顧慮。
  
  定王沉思片刻,點頭道:「確實是個不錯的法子,只是,你不會真的要帶她們進京吧?」江家並沒有親戚在北邊。
  
  程鈺怎麼會帶一個與他親表妹容貌酷似的姑娘回京?
  
  「我在天津有一處宅子,到了天津,將他們安置在那裡,咱們二人回京。」
  
  定王眯了眯眼睛,「安頓在你的莊子?」
  
  能招惹一個知縣明招暗招都用上了,那位江家大姑娘必定是個美人,看凝珠的容貌也知道,向來不近女色的堂弟突然如此好心,就算是為了掩飾他們的行蹤,肯定有五分也是為了救江家姐妹,莫非真有了花花心思?
  
  程鈺一聽他語氣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嗤道:「收起你那些胡思亂想,那只是一處三進的小宅子,我總不至於還跟她們一對兒孤女要錢吧?到了天津,她跟張福便是夫妻了,以後安安分分守在內宅,應該不會再出事,出了事也與你我無關。咱們挾持她們在先,救了她們在後,兩清了。」
  
  他一本正經,確實不像有金屋藏嬌的歪心思,定王也就不再打趣他,「去吧,早點告訴她們,哭哭啼啼的,我聽著也煩。」方才姐妹倆在廂房門外哭,他都聽到了。
  
  程鈺就去了上房。
  
  含珠剛剛幫妹妹洗了臉,聽到他來了,她哄妹妹留在屋裡,她與田嬤嬤一起走了出去,腫著一雙杏眼哀求地望著程鈺,「公子,您答應帶我妹妹走了嗎?」作勢就要跪下去。
  
  「我帶你們姐妹一起走。」程鈺厭煩地皺眉,趁她怔住忘了跪,他快速解釋道:「我會想辦法讓知縣放了張叔一家,屆時你們假作北上尋親,以後長住北方也好,避過風頭再回老家也好,全憑你們做主。」
  
  田嬤嬤大喜,握住含珠手道:「姑娘有救了!」
  
  含珠也高興得忘了哭,只是她想的比田嬤嬤多,轉瞬又愁上心頭,「公子打算如何勸說知縣大人?他真會放我們走嗎?我們若是隨兩位公子逃走,他會不會遷怒江家一眾下人?」
  
  「不用你管。」
  
  程鈺沒有耐性一一回答她,冷聲道:「明日事情便會有結果,你安心吩咐下人準備行囊,等令尊出了頭七,我們便出發進京,走水路,記得派人去定船,船要中等,別太打眼也別太寒酸。」
  
  他態度冷淡,話裡信心十足,含珠莫名地相信他是真有辦法,趕緊都應了。
  
  程鈺轉身前最後說了一句,「你們姐妹喜歡哭私底下哭,別再來我們面前哭,也別再跪拜,再有一次,之前救你們的話就當我沒說。」
  
  含珠愣住,呆呆地望著他高大冷漠的背影。
  
  田嬤嬤瞅瞅廂房門口,笑著道:「姑娘別怕,我看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是看不得兩位姑娘哭呢,說不出安撫的話,就這樣冷冰冰訓斥一樣,其實話裡頭還不是為了姑娘著想?幸好現在雨過天晴了,姑娘快重新振作起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姑娘儘管安心北上,嬤嬤幫你看宅子,等沈家走了,我再遞信兒給姑娘。」
  
  含珠點點頭。
  
  其實她還沒想那麼遠,她只慶幸她們姐妹可以逃出生天了,又擔心事情有變。
  
  黃昏時衙門那邊傳來消息,張叔一家拒不認罪,沈澤並沒有用刑,暫且將四人連同那個門房收監,明日蒐集更多人證物證再審。
  
  含珠暗暗鬆了口氣。
  
  「姐姐,你在看什麼?」凝珠見姐姐一直守在窗子前,頻頻往外望,走過來,也朝那邊伸脖子。
  
  含珠臉一紅。
  
  她在看廂房的人何時出門呢,既然說了明日就能解決,肯定得在今天出門吧?可是眼看天都黑了那邊還沒動靜,莫非是打算晚上行動?晚上……該不會是學話本裡那些劫富濟貧的俠士,去威脅知縣大人吧?
  
  「姐姐?」凝珠又催了聲。
  
  含珠回神,不知如何解釋,瞧見妹妹瘦下去的小臉,含珠心疼極了,摸摸妹妹腦袋道:「晚上想吃什麼?姐姐給你做。」
  
  既然有了希望,就不能再失魂落魄下去,爹爹雖然去了,但他肯定跟娘親團聚了,爹爹那麼想娘親,她再不捨,也該替爹爹高興,而她要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妹妹,爹爹娘親在天上看了,才會安心。
  
  說到吃的,凝珠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她看看姐姐,又垂下眼簾,乖乖道:「我想喝粥。」
  
  她想吃肉,但是爹爹死了,姐姐說過,接下來三年她們都不能吃肉。
  
  含珠太瞭解自己的妹妹了,想了想,柔聲哄道:「姐姐給你做糖醋排骨,凝珠喜歡嗎?」
  
  凝珠眼睛亮了起來,吞嚥著口水問:「姐姐不是說不能吃肉嗎?」
  
  小丫頭興奮地臉都紅了,看著妹妹期待歡快的小臉,含珠突然明白那人為何不愛看她們哭了。確實,她也喜歡妹妹高興的樣子,妹妹高興了,她看著心裡也舒服。
  
  「妹妹乖乖等著,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姐姐保證你肯定愛吃。」
  
  有好吃的,凝珠乖乖點頭。
  
  秋蘭不在,含珠讓春柳陪妹妹,她去了廚房。
  
  田嬤嬤正在給程鈺二人燉雞湯,定王傷勢嚴重失血過多,程鈺給了江家一張百兩銀票,要求廚房好吃好喝伺候,就算出了喪事,田嬤嬤也沒敢擅自給他們也換成素食。
  
  這事她跟含珠商量過的,此時見含珠來了,田嬤嬤沒有遮掩,好奇地問:「姑娘怎麼來了?」
  
  含珠熟練地繫上圍裙,細聲道:「妹妹這兩日瘦了不少,我給她做兩道好吃的,嬤嬤,我記得家裡還有油條呢吧?」
  
  田嬤嬤連連點頭,「有,還有十來根呢,姑娘要做什麼?」
  
  含珠挑了兩個芋頭,邊洗邊道:「糖醋素排骨,妹妹饞嘴了。」
  
  田嬤嬤跟著嚥口水,由衷佩服道:「姑娘真是蕙質蘭心,天生一雙巧手,姑娘那本食譜我也看過,怎麼學都做不出姑娘的手藝來。」
  
  夫人早早沒了,姑娘領著妹妹在後院,針線有顧家的董氏提點,廚藝一開始求她教的,後來姑娘從老爺書房翻到一本食譜,就來了興致,隔幾天搗鼓一次,每次嘗試兩三次就能做出讓人流口水的美味來。
  
  可惜這樣好的姑娘,要便宜張福那大字不識幾個的糙小子了。
  
  含珠並不知她心中所想,熟練地將芋頭切成拇指來寬的長條,再把油條切成小段,中間用筷子挖空,芋頭條塞進去就成了排骨模樣。鍋已經燒好了,添油燒熱,將素排骨放進去炸至酥脆,瀝乾油撈出來暫且擺在盤子裡。
  
  菜譜上說要放薑的,妹妹倆都不愛吃姜,含珠就只切了酸梨、圓蔥塊兒加蠶豆拌炒,最後放入素排骨,撒些調料,煮開了便是一道糖醋素排骨,色澤紅潤,淡淡的酸梨香與芋頭甜混合在一起,讓人聞之就饞。
  
  含珠喜歡做菜,做了一道就有點收不住手了,看看天色,又做了一道簡單的南瓜豆腐羹。
  
  因為感激程鈺二人,含珠將他們的那份也做了,洗手時輕聲叮囑田嬤嬤:「端過去就好,如果他們問起,嬤嬤就說是你做的。」
  
  田嬤嬤明白她的避諱,笑著應下。
  
  含珠解開圍裙,走出廚房時,又朝那邊廂房看去。
  
  廂房門緊緊關著。
  
  含珠抿抿唇,去找妹妹了。
  
  卻不知她的一舉一動也被程鈺看在了眼裡。
  
  定王見他躲在窗前偷窺,納悶詢問:「你在那兒看什麼呢?」
  
  程鈺離開窗前,面無表情道:「聽到點動靜,是下人送菜去廚房了。」
  
  定王不疑有他,對著床頂抱怨,「整天躺在床上真是遭罪,明日你把凝珠喊過來吧,那丫頭挺好玩的,逗逗她總比干躺著強。」
  
  程鈺沒有搭理他。
  
  過了會兒,廚房把晚飯端來了。
  
  定王慢慢撐了起來,靠在床頭,瞧見竟然有兩個湯,奇了,「除了雞湯,那個是紅薯豆腐?還有糖醋排骨啊?聞著味道不太對啊。」
  
  田嬤嬤笑道:「是南瓜豆腐,這個是糖醋素排骨,給兩位姑娘做的,多做了一份,請兩位公子嘗嘗鮮。」
  
  「你做的?」程鈺對著那兩道素菜問。
  
  田嬤嬤毫不心虛地應是,答完話退了下去。
  
  程鈺將飯菜挪到床前,跟定王一起用。
  
  定王頭一次吃素排骨,夾起一塊兒嘗嘗,皺著眉頭道:「外面的是油條,裡面是什麼?」
  
  面面的,口味奇怪。
  
  「芋頭。」程鈺解釋道,「在福建吃過的。」
  
  定王想起來了,當時廚子端上來,他不喜歡,以後廚房就沒再送。
  
  「你吃吧,我吃雞肉。」定王對那個南瓜湯也沒興趣,專吃自己喜歡的葷菜。
  
  程鈺愛吃甜的,將兩道菜都吃了個乾乾淨淨。
  
  定王傻了眼,「你今天胃口不錯啊?」
  
  程鈺淡淡道:「晚上要辦事,多吃點才有力氣。」
  
  那邊上房裡,凝珠也吃得飽飽,滿足地放下湯勺,「真好吃,姐姐做飯最好吃了。」
  
  她小臉紅紅,含珠看了欣慰,拿起帕子幫妹妹擦擦嘴角,讓春柳領妹妹去院子裡散步消食。
  
  「姐姐不去嗎?」凝珠不解地問,以前都是姐姐陪她的。
  
  含珠搖搖頭,「姐姐有點困了,不想動,妹妹自己去吧,繞兩圈就回來。」院子裡有外男住著,她沒事不好總往外面跑,出了一個知縣大人,含珠不想再招惹廂房裡面那個可能也好色的受傷男人。
  
  看著妹妹出去了,含珠去了窗前,繼續留意廂房那邊的動靜。
  
  看到田嬤嬤領著小丫鬟去收拾碗筷,黑衣男人出來,站在門口喚妹妹。
  
  含珠不禁攥住衣襟。
  
  凝珠一回來,含珠就迎出了內室,低聲問她,「他跟你說了什麼?」
  
  凝珠仰頭道:「他讓我今晚搬回廂房住,還說接下來幾日他有事出門,我都得守在大哥哥身邊。姐姐,我搬過去行嗎?」
  
  含珠明白,男人既然說了,肯定不會允許她拒絕的。
  
  「妹妹去吧,記得要聽話,別惹大哥哥生氣。」聽妹妹的描述,受傷的男人脾氣很好,也沒有欺負過妹妹,含珠還是比較放心的,而黑衣男人出去辦事,怕江家對他的同伴下手,才命妹妹繼續去當人質的吧?
  
  送走妹妹,含珠熄了燈,假裝睡下,實則守在窗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6-22 12:00 AM

第11章

  夜深人靜。
  
  燈都熄了,屋子裡黑漆漆一片,院子裡因為天空掛著一彎殘月,倒勉強能看清樹影。
  
  含珠在紙窗上挖了一個小孔,恰好對著廂房門口。
  
  那邊遲遲沒有動靜,含珠的心就一直懸著。
  
  她也不知自己在等什麼,那人既然把接下來幾日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定是有八成把握。可她就是想親眼確定他出去對付知縣大人了,否則心裡總是七上八下難以安穩。
  
  或許他真的去了,她更加睡不著了吧?怕他失手反被衙役擒獲,怕自己姐妹終逃不過厄運。
  
  擔驚受怕,連爹爹都沒法好好緬懷。
  
  眼淚簌簌滾落,含珠低頭拭淚,止住了,收起帕子抬頭。
  
  卻正好看見一根細竹管從她戳的那個小洞伸了進來!
  
  如見了鬼,含珠狠狠打了個激靈!
  
  就在她怕到忘了呼救時,一股濃香迎面撲來,彷彿蒸飯起鍋那一瞬,全都噴在了對窗而坐的她臉上。那香太嗆人,含珠不受控制地咳嗽,捂著鼻子迅速後退,正要喊人,腳下一軟,身子也軟軟地倒了下去。
  
  「爹爹……」
  
  含珠本能地喊最親的人,發出的聲音卻連自己都聽不太清。
  
  她想站起來,腿沒有力氣,外面很快傳來輕微的撬門聲,含珠渾身發抖。站不起爬不動,她勉強撐著自己坐了起來,費勁兒抬起手去摸桌子上,摸索半晌,卻沒有碰到一樣東西。
  
  含珠又怕又悔,平時喜整潔,東西用完後都會擺到桌子裡面……
  
  外面突然傳來輕輕的一聲「吱嘎」。
  
  門開了。
  
  含珠抖得更厲害了,使出僅剩的全部力氣,將整張桌子推翻!
  
  嘩啦一片響,驚得沈澤腳步一頓,但他左手已經挑開了簾子,右手握著一顆散發皎皎光輝的明珠,見地上果然歪歪垮垮躺了個人,還正是他惦記了好幾日的美人,沈澤不由笑了。
  
  沒有說話,他從容進去,迎著含珠懼怕的目光側耳傾聽,等了十幾息的功夫,確定外面沒有任何聲響,他笑著將照亮的寶貝放到桌子上,蹲下去,柔聲對含珠道:「含珠果然機智,可惜沒人聽到,這下你要怎麼辦?」
  
  含珠此時連支撐自己坐起來都辦不到,瑟瑟發抖躺在地上,哭得如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沈澤瞧著心疼極了,俯身將美人抱到床上,照亮的珠子也放到她一旁。他沒有急著動手動腳,而是坐在床邊,一邊幫含珠擦淚一邊輕聲哄道:「你別哭,我迷暈了外面的丫鬟,特意留你清醒,就是為了跟你說明白。」
  
  含珠閉著眼睛,連偏頭躲他手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哭。
  
  她可憐巴巴的,沈澤無奈苦笑:「你說你,夜裡不躺在床上睡覺,去窗前做什麼?你要離得遠一些,不至於連抬胳膊的力氣都沒有。」他不喜歡女人木頭一樣幹巴巴的,因此這藥除了催.情,只是讓她無力劇烈掙扎,留了給她配合的力氣,沒想她正好在窗前坐著,看這情形,準是吸了一大口吧?
  
  「別哭,聽我說。」
  
  沈澤收回手,好聲跟她商量,「含珠,我傾慕你的美貌,故使出這等下作手段,不過你放心,我是真心喜歡你,也舍不得傷你心,只要你乖乖從了我,明日我就只判張叔一家逼親之罪,一人打二十板子,在牢裡關三個月便放他們回鄉下過日子去,然後你跟凝珠搬到縣衙。我喜歡你,你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你安心跟著我,替我生兒育女,等凝珠長大了,我給她挑個好女婿。你若是寧死不從……」
  
  看著含珠漸漸泛紅的仍舊帶著荳蔻少女稚嫩的芙蓉面,沈澤聲音陡然變冷,「那麼你死後,我會繼續養著你妹妹,收她為禁.臠頂替你,張叔一家更會落得謀害你父親的罪名,秋後問斬。」
  
  含珠眼淚一頓,體內陌生的熱都因這番話暫停了蔓延。
  
  沈澤知道她聽明白了,拉過她右手伸到他衣擺之下,在她羞憤咬唇之際緊緊按住她的手,邪笑道:「含珠答應跟了我,就輕輕捏一下,若是依然想死,你就一動不動,我看著你死,等你死了,我再去找你妹妹,她一個八歲的孩子,肯定比你好哄。」
  
  對女人直接用強有什麼意思?沈澤從來不屑那樣,他喜歡一點點教她,將一個知書達理的小家碧玉教得乖順懂事,主動討好他,而女人從羞澀不肯到肯的過程,最是喜人。
  
  含珠被他按著手,隔著單薄的衣衫,清清楚楚感受到了男人的猙獰。
  
  如果沒有妹妹,含珠馬上就咬舌自盡了,可她還有妹妹,她不從,這個衣冠禽.獸便會……
  
  含珠眼淚越來越多,卻不得不委曲求全,在沈澤沙啞的催促裡,聽他的話。
  
  沈澤興奮地握緊她手,「含珠以前沒碰過吧?也不知道男人身上有這樣的好物是不是?」
  
  含珠眼淚不止,身上卻因他的動作他的話越來越熱,想要收回手,他不放。
  
  她絕望地哭出了聲,細細弱弱的,因為那藥效的關係,更像難耐之下的邀請。
  
  心知火候已到,沈澤飛快松了她手,起身脫衣。
  
  程鈺就趁他背對屏風那一瞬,鬼魅般貼了過去,鋒利匕首直接抵在他脖子上。
  
  沈澤腰帶還沒松完,驟然被襲,驚得渾身一抖,之前威風的地方立即蔫了下去。
  
  他不敢扭頭,對著床裡側顫聲問:「好漢饒命,你要錢要人,我都給你……」
  
  程鈺瞥向床上粉面桃腮如海棠欲開的姑娘,見她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邊哭邊用那雙水濛濛的眸子感激地看著他,嬌.喘微微,淚光顫顫,可憐又動人。程鈺別開眼,迅速放下紗帳,脅迫沈澤轉身,「先把解藥給她。」
  
  沈澤不傻,料到刺客跟江家姐妹是同夥的,而且應該不敢殺他,理智漸漸回歸,儘量平靜地道:「不瞞公子,我這番過來是為了欺她,怎麼會準備解藥?公子放心,那藥藥效不烈,喝杯涼茶,用不上半個時辰也就散了。」
  
  程鈺扣住他肩將他抵在牆壁上,刀刃對著他脊背扎進一寸:「交出解藥。」
  
  沈澤疼得額頭冒汗,急著哀求:「真沒有解藥,我若欺瞞你,罰我不得好死!」
  
  程鈺手上繼續用力。
  
  沈澤鑽心鑽肺地疼,依然不改口。
  
  程鈺信了,掃一眼房間,將人帶到桌子旁,取了抹布堵住他嘴,隨即扯住沈澤胳膊,哢噠兩聲脆響,利落無比地先後卸了沈澤兩條手臂。
  
  沈澤疼得幾欲暈過去,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
  
  程鈺踩住他腳踝,「老老實實躺著,敢逃,我不殺你,你的兩條胳膊卻也別想再接回去。」
  
  沈澤恨死了他,又怕極了他,連連點頭。
  
  程鈺料他也不敢再折騰,收起匕首,提起茶壺去了床前。
  
  裡面明珠熠熠生輝,隔著紗帳也能看清她雙腿交替磨蹭,身子輕搖,如初開的花瓣在風裡顫動,風來來回回,送來縷縷幽香。
  
  這是程鈺第二次聞到她身上的香,比第一次還濃還媚,鑽到體內,在他胸口撩起一把火。
  
  下面卻平平靜靜,如他在一牆之隔聽人行房,心裡會升起每個男人都有的渴望,然也無用。
  
  程鈺冷笑,挑起紗帳,將茶壺挪到她腦袋之上,對準唇道:「張嘴,喂你喝水。」
  
  他與沈澤的話含珠都聽見了,程鈺挑開紗帳前她馬上閉上了眼睛,彷彿自己看不見,旁人也就看不到她此時的狼狽。聽程鈺說要喂她喝水,她以為會像她喂爹爹喝藥那般,雖然難為情,為了盡快恢復正常,也只能輕啟紅唇。
  
  她嘴張開地小,隱約可見貝齒香舌,程鈺本想讓她再張大點的,見她臉紅得不像樣,他皺皺眉,彎腰俯身,讓茶壺嘴離她更近。
  
  清涼的茶水毫無預兆灌下,含珠沒有準備,本能地閉嘴吞嚥,於是茶水澆到她臉上脖子上,越發狼狽,也越發勾人。
  
  換個男人定會趁機大飽眼福,程鈺卻只覺得不耐煩,就好比餓極的乞丐,在他面前擺一桌最豐盛的美味兒卻封了他嘴叫他不能吃,那乞丐見了美味兒只會惱火生氣。此時含珠越美越撩人,無異於更無情地提醒程鈺,他做不成正常的男人,藥治不好,女人刺激也無用!
  
  心中有火,程鈺猛地掐住含珠下巴,不管不顧地灌她喝水,灌得她濕了衣襟也不管。
  
  灌了半壺,他將茶壺丟到床上,轉身叮囑她:「這幾日我都在縣衙,記住我的話,令尊出了頭七你們便乘船北上,到了蘇州碼頭停靠半日,我在那裡與你們匯合。」
  
  出發時定王傷勢雖然不能痊癒,挾制江凝珠足矣,江家這幾人不敢不聽話。
  
  含珠半身都濕透了,嗚嚥著應他:「好……」
  
  她知道自己不該哭,他救了她,他再粗魯,都是個君子,沒有趁虛而入,那她還哭什麼?
  
  她忍不住,臉上被他掐得疼,脖子上胸口都是水……
  
  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今晚先是被惡人羞辱,又被冷漠恩人蠻橫施救。
  
  身體漸漸有了力氣,含珠拉過被子,不顧茶壺打翻又有水流了出來,蒙在被子裡哭,連兩人是何時走的都不知道。
  
  哭著哭著睡了過去。
  
  早上醒來,眼睛又紅又腫。
  
  外面春柳大概是因為迷.香的緣故,還沒有醒,含珠悄悄收拾好床鋪,扶正桌子,將碎掉的瓷器清掃出去,再打濕帕子輕敷眼睛,一邊敷了會兒,雖然還有些腫,總算能看了。
  
  春柳醒了進來服侍她,見她眼睛腫著,沒有懷疑,老爺去了,姑娘夜夜以淚洗面的。
  
  「姑娘沒傷到手吧?」得知她不小心打碎了東西,春柳擔心地問。
  
  含珠搖搖頭,沒用她伺候梳頭,「我自己弄,秋蘭不在,你去照顧二姑娘吧。」
  
  她惦記妹妹,春柳馬上去了,回來後道:「姑娘放心,那人會講故事,二姑娘聽得挺開心的。」
  
  妹妹無憂無慮,含珠則擔心縣衙那邊的進展。
  
  日上三竿,張叔一家回來了,卻是沈澤判門房誣衊,還了張叔一家清白。
  
  「姑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那位公子怎麼成了知縣大人身邊的隨從?」死裡逃生,張叔總覺得有蹊蹺。
  
  含珠一顆心在忠僕回來時就落了地,這會兒慶幸地將程鈺的安排說給張叔聽,「他武藝高超,知縣受他脅迫不敢不從,他讓咱們先走,肯定也為自己想好了退路。」說話時察覺那邊張福一直緊緊盯著她,含珠渾身不自在,語畢勸道:「張叔你們受苦了,先回去歇息歇息,下午咱們再商量北上事宜。」
  
  張叔也發現兒子的失禮了,連忙領著妻子兒女告退,回到自家住的跨院,他將兒子叫到一旁,狠狠數落道:「你眼睛給我老實些,那是大姑娘,是咱們的主子……」
  
  「老爺將她許配給我了,她是我妻子,我怎麼就不能看了?」張福不悅地回嘴。
  
  張叔見兒子竟然抱著這種心思,氣得一巴掌拍了過去:「你給我閉嘴!就算大姑娘願意下嫁給你,現在你們還沒成親,她就依然是你的主子,你再敢有半分不敬的念頭,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張福手臂被打,躲閃時牽扯到背上的傷,懶得再與父親說,悶悶道:「知道了,我回去趴著,一會兒爹讓娘來給我上藥。」
  
  他提起傷勢,張叔心軟了軟,跟著他走了一段路,語重心長道:「老爺交代百日內成親,大姑娘肯定記得,但大姑娘沒有主動選日子前,咱們誰都不能催,你也給我老老實實待著,沒事別往大姑娘身邊湊……」
  
  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就是不知張福到底聽進去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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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程鈺是更氣自己不行呢,還是氣沈澤讓含珠開了眼界將來他沒法糊弄人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6-22 08:56 PM

第12章

  張叔一家的案子結了,梧桐縣這個小縣城又恢復了原來的平靜。
  
  江家要搬家的消息也迅速傳遍了整條街坊。
  
  程鈺給含珠找的藉口是北上尋親,但江家、張家在外面都沒有親戚,很多街坊都知道,含珠便換了個說法,改成搬家。誰都不願遠離故土,但江家跟顧家鬧僵了,又與官府有些梁子,因為膽小害怕選擇逃避也說得過去,而且含珠讓張叔放出了話,他們只是搬走一陣子,興許三五年後就回來了,如此街坊們並沒有表示太過震驚,紛紛攜禮來告別。
  
  含珠周到地接待客人,事後帶上禮物去左鄰右舍話別,也是請他們幫忙留意宅子。
  
  忙了幾日,不知不覺就到了江寄舟的頭七。
  
  定王自詡恢復得無需人質就能對付江家家丁了,暫且放了凝珠與姐姐團聚,凝珠好幾日沒同姐姐說話了,進屋就抱住姐姐,「姐姐,咱們為什麼要搬走啊?」
  
  含珠屋裡窗戶上還留著小洞,見廂房門口多了個伸懶腰的俊朗男人,腦袋還朝這邊轉了過來,似乎很好奇一樣。含珠心裡緊張,拉著妹妹去了床上坐,輕聲解釋道:「知縣是壞官,咱們留在這裡有危險,等將來他轉到別處去當官了,咱們再搬回來。」
  
  背井離鄉的真正原因不能告訴外人,告訴妹妹卻沒關係。父親說過,朝廷官員換得快,就說梧桐縣,最長的一位知縣做了九年也就升到別處了。
  
  聽說是為了躲壞人,凝珠沒有那麼不捨了,抱住姐姐道:「只要跟姐姐在一起,去哪裡都行。」
  
  含珠摟住瘦小的妹妹,下巴抵著她腦頂,濕了眼眶。
  
  她也一樣,只要妹妹好好的,讓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夜裡凝珠又回了廂房,含珠自己躺在睡了十來年的床上,久久難眠。
  
  明天她就要搬走了,離開熟悉的家。
  
  太過安靜,她隱隱約約聽到一聲響,好像有人從高處跳下來了一般。
  
  宛如噩夢重現,含珠害怕地坐了起來,摸出藏在枕頭下的匕首。
  
  要出發了,得採辦些東西,含珠特意讓張叔幫她買了把匕首護身用。
  
  等了很久,外面卻沒有動靜。
  
  含珠不敢下地去看,也不敢喊人,就那樣抓著匕首緊張地坐著,直到三更梆子響,裡外依然一切如舊,含珠才試探著喊春柳,喊了兩聲無人回應,也不知春柳是出了事,還是她聲音太小春柳沒聽見。
  
  猶豫片刻,含珠終究還是不敢下地,繼續提心吊膽地防備著。
  
  枯坐到天明。
  
  一晚沒睡,含珠也沒覺得困,看著熹微晨光慢慢照亮屋子,反而深深鬆了口氣。
  
  是她聽錯了吧?
  
  「姑娘你看!」
  
  春柳醒後去端洗臉水,揉著眼睛開門,發現門前用石頭壓了兩張好似蓋了官印的紙,她識字不多,看不懂,急急地送進來給含珠看。
  
  含珠意外接過,低頭一看,是兩張路引。一份是從杭州府梧桐縣到山東濟寧,一份到天津。
  
  含珠想到了那人的話,說是過江蘇之前,遇人盤查都出示近的,過了江蘇,再出示遠的。
  
  這樣有何意義?
  
  是怕沈澤追到天津,便用一張山東的誤導沈澤?也就是說,沈澤不知她們真正的目的地?
  
  那麼,那人應該是讓沈澤交出官印,他自己寫的路引吧?
  
  含珠再次端詳那字跡,剛勁有力,有種寒梅傲雪的冷意蘊含其中,如同他的人。
  
  不知為何又想到了那晚,他出現的那麼及時,她被沈澤欺辱的過程,他肯定都看到了吧?在他眼裡,她是不是一個不知廉恥的姑娘,摸了外男還苟活於世?
  
  要照顧妹妹,含珠再羞愧也不會因為那事尋死覓活,她小心翼翼遮掩,不讓春柳等人察覺,她也不在乎他心裡會怎麼想她,只是兩人還要同船北上一個多月,再見面的話……
  
  儘量躲著他些吧。
  
  打定主意,含珠派春柳先將第一份路引送去張叔那邊。
  
  早飯過後,全家就開始收拾了。
  
  廂房裡頭。
  
  定王穿一身粗布衣裳,對著鏡子一點一點往臉上粘鬍鬚,凝珠站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動作,覺得新鮮又有趣。眼看著定王又在臉上弄了兩個痘,一邊一個,還正好貼在臉頰中間,凝珠忍不住笑了出來,聲音清脆如百靈鳥兒叫。
  
  定王扭頭,一本正經地問她:「笑什麼?」
  
  凝珠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指著他臉,水汪汪的大眼睛裡都是笑,「你怎麼都貼在中間啊?」
  
  定王看看鏡子,又問她:「很醜?」
  
  他一雙鳳眼明亮非常,比夜裡的星星還要好看,凝珠剛要說不丑,目光落到他臉上,又扭頭笑了起來。
  
  定王故意逗她的,怎麼可能弄那樣醜得打眼的易容?不過是這陣子躺在床上養傷,也只有逗逗這丫頭才有些樂趣。
  
  重新取下那兩顆痘,一個貼在額角,一個貼在右臉一側。收拾好了,定王站了起來,彎腰朝身邊的小姑娘行禮:「二姑娘,咱們該出發了,小的叫丁二,這一路都是我伺候姑娘。」
  
  皇宮裡的人,最擅虛與委蛇,定王演戲的功夫也是爐火純青的。換成另一個普通百姓,他或許低不下皇子高貴的頭,但面前只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他既是演戲,也有跟她逗著玩的成分,這個僕人扮得就惟妙惟肖了。
  
  凝珠眨眨眼睛,聰明地配合他,轉身往外走:「好啊,但你會趕騾車嗎?」
  
  「小的不但會趕車,還會划船,」定王笑著跟在她身後,「河裡有烏龜妖飛出來要抓姑娘,我也能護住姑娘。」
  
  凝珠嘟嘴跟他分辨:「說了烏龜不會飛……姐姐!」
  
  小姑娘出門後突然朝上房那邊跑去,定王順勢看去,就見一個一襲白裙的姑娘剛從上房出來,頭上帷帽遮掩了容貌,看個頭,不過十二三歲,也就是個半大孩子。
  
  這江家姐妹也夠可憐的。
  
  知道對方定了親事,定王守禮地移開視線。
  
  含珠一直暗暗提防他,見他還算守禮,她也沒有再耽擱,牽著妹妹的手一起去了前院。
  
  行禮都裝好車了,滿滿五輛騾車,三輛騾車是跟街坊們借的,送到碼頭再折回來。其中一車全都是書,另一車是江寄舟夫妻生前最喜歡的字畫用具,含珠都帶上,將來思念父母時身邊好有個寄託。
  
  一一跟街坊們告別,含珠先看著秋蘭扶了妹妹上了第二輛騾車,那個男人當車伕,她才與春柳上了前面那輛,張叔替她趕車。
  
  坐穩了,含珠挑起窗簾,最後看向自己的家。
  
  看見娘親牽著她走出來,娘倆站在門口迎接爹爹歸家。
  
  看見妹妹淘氣地跑了出來,要買糖葫蘆……
  
  一幕一幕,漸漸變成爹爹出殯那日,棺槨被人抬出大門。
  
  短短幾日,物是人非。
  
  「走吧。」含珠放下窗簾,哽嚥著道。
  
  張叔也看了一眼他住了半輩子的江家宅子,輕嘆一聲,趕車出發。
  
  車隊慢慢出了城門,走出幾里,前面長亭前突然轉過來一人一馬,張叔眼睛好使,認出那是顧衡,恨上心頭,頭也不回地提醒道:「姑娘,顧衡來了,咱們不理?」
  
  含珠還沉浸在離鄉的愁緒裡,聞言點點頭,忘了張叔在外面看不見她。
  
  春柳體貼地開口回張叔:「您只管趕車,隨他說什麼,咱們都只當沒聽見。」
  
  張叔正是這樣打算的,目不斜視,照舊維持原速趕車。
  
  「張叔,我有幾句話想跟含珠說,你停停?」顧衡皺眉道,催馬與騾車並肩而行。
  
  張叔不理他,也沒有停車的意思。
  
  顧衡明白了,不再與張叔浪費時間,對著車窗問道:「含珠,你在裡面是不是?」
  
  含珠不欲理他,又怕他糾纏一路惹人非議,低聲囑咐春柳。
  
  春柳馬上道:「顧秀才,我家姑娘說了,顧秀才真若記得我家老爺的栽培之恩,就請你謹守君子之禮,速速離去,別再胡攪蠻纏。」
  
  顧衡見含珠連話都不想對他說,心中冷笑,聲音卻越發溫柔:「含珠,我知道你生我的氣,我不求你原諒,只是搬家是大事,你好歹告訴我你與凝珠要搬去山東何處吧?恩師膝下只有你們兩個女兒,你就這樣走了,萬一以後出了什麼事,我一無所知,沒法照應,如何對得起恩師在天之靈?你告訴我,將來有機會我偷偷去看你,如果你過得好,我絕不露面打擾。」
  
  「你給我滾!」
  
  張福趕著另一輛騾車從車隊裡衝了出來,與定王凝珠的並駕齊驅,怒氣衝衝攆人:「含珠有我照顧,不用你擔心,有這假惺惺的功夫,你不如回去勸你們家老太太,讓她往後多給我家老爺抄經上香,免得死後下十八層地獄!」
  
  氣得臉紅脖子粗,若不是顧衡騎在馬上隨時可能會跑,張福定要下去打他。
  
  顧衡看他一眼,略微抬高了聲音,「含珠,你真決定嫁給這樣的人了?你跟我生氣沒關係,但婚姻不是兒戲,關係到你下半輩子的幸福,含珠還是慎重考慮吧。」
  
  「顧衡!」張叔也生氣了,猛地停住車,跳了下去。
  
  張福見了,再無顧慮,跳下車去堵人。
  
  顧衡輕蔑一笑,迅速調轉馬頭,退遠了才揚聲喊道:「含珠,該說的我都說了,知你惱我,今日我就送到這裡,咱們有緣再聚!含珠,明年我會進京趕考,你以後需要人幫忙了,可到京城或故里打聽我的消息,含珠你記住,只要你來找我,我顧衡永遠都會護著你!」
  
  含珠緊緊摀住耳朵,不聽他污言穢語。
  
  春柳忍了又忍,最後沒忍住,挑開簾子朝他大罵:「呸!就你這種無恥小人,這輩子頂多是個舉人了,還想去京城當官,下輩子重新投個好胎吧!」
  
  姑娘家聲音細,嬌嬌脆脆的,遠遠傳出去,罵人也好聽。
  
  定王第一次見識到女人罵人,朗聲大笑,「對,罵的好,我看他也沒有富貴命,當不了官的!」
  
  顧衡是吧,梧桐縣的顧衡,他記住了,這樣一個悔婚又來挑撥孤女與新未婚夫關係的男人,真讓他當了官,也是個奸臣,若不是現在不方便,進京也需要一個多月的路程,他連舉人都不給顧衡當。
  
  定王自認幫了江家,殊不知在江家眾人眼裡他也不是好人,張叔張福沒領他的情,各自上車了,春柳也強忍著才沒有回頭瞪他,迅速退回車廂安撫含珠。
  
  定王摸摸鼻子,無所謂地笑了笑,繼續悠閒地當車伕。
  
  縣城衙門,程鈺也挺悠閒的,坐在沈澤的書房裡看書。
  
  這幾日他與沈澤同行同住。沈澤假借差事繁忙沒有回後院,白日裡他照常升堂斷案,程鈺在旁邊緊緊盯著,夜裡將沈澤捆住手腳綁在桌子上,他在床上安睡,早上再鬆開他,如此在外人看來,沈澤除了憔悴些,毫無異樣。
  
  「公子,江家姐妹走了,你可以放了我了吧?」沈澤雙手被縛,跪在北面牆角白著臉哀求。
  
  「三日後放人。」程鈺淡淡地道。
  
  沈澤懂了,他是怕他帶人追上去報復。
  
  不想再吃苦,沈澤誠懇地解釋道:「公子,你也知道我的為人了,我是好名聲的,江家案子已經塵埃落定,我錯過了最好的時機,現在根本沒有理由再去追人,我也不會為了她甘願落個欺凌孤女的罵名,公子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程鈺視線沒有離開手中的書,只掏出匕首放在桌子上。
  
  輕輕一聲響,沈澤卻打了個冷戰,渾身幾處刀傷一起疼了起來,急忙閉上嘴,不敢再煩他,生怕他一個不高興,解釋都不解釋的,又直接朝他身上插一刀。
  
  他安分了,程鈺繼續看書。
  
  到了第三日,程鈺命沈澤去登高賞秋,實則是送他離開。
  
  沈澤信了程鈺的話,打起精神上了馬車,程鈺充當車伕。
  
  沒到晌午,梧桐縣的百姓就聽到一樁噩耗,知縣大人出遊遇難,馬車栽進了山溝。衙役去救時,撞見一群野狗,火急火燎攆走,知縣大人身上已經不能看了,只能勉強認清人,那個同去的新衙役更倒霉,屍首都不知被野狗拖到了何處。
  
  百姓們紛紛嘆息,這樣一個好官,怎麼就英年早逝了?
  
  李老太太聽說後,對著江家院子喃喃自語:「含珠若是知道了,會不會回來啊?這會兒快到蘇州了吧?唉,怕是沒人遞信兒給她們姐倆。」
  
  而隔壁的江家,一片沉寂,柔和夕陽裡,唯有院中兩顆桂樹,依舊飄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6-23 09:34 PM

第13章

  紅日將垂,在江上灑下燦爛餘暉。
  
  含珠坐在窗邊,看岸上炊煙四起,五六歲的孩童攜手歸家,瞧見有行船,孩子們還會好奇地指著圍觀,說些她聽不到的話。
  
  「姐姐,咱們快到蘇州碼頭了吧?」凝珠趴在榻上,興致寥寥地問。
  
  船行了三日,都只能在這小小的船艙裡待著,她當然不習慣,想出去看看,姐姐又不許。
  
  含珠點點頭,走到妹妹身邊坐下,摸摸她腦頂道:「是啊,晚上妹妹想吃什麼?」
  
  凝珠討好地道:「我想吃湯包。」
  
  船停靠過幾個碼頭,碼頭上有各種各樣吃食小攤,凝珠頭回出遠門,確實吃到一些新鮮的。
  
  含珠笑了笑,喊秋蘭進來,讓她去傳話。
  
  她們租了兩條船,前面的由船家撐船,張福坐在上面看著行李,張嬸也在那邊,給他們做飯。這邊船上由張叔與那個男人撐船,張叔在船頭,那人在船尾,白日分在兩頭,夜裡張叔與他一起睡,中間隔著秋蘭春柳的船篷,影響不到她與妹妹。
  
  去碼頭買東西的活兒都是張福做的。
  
  張福每日最歡喜的就是靠岸了,靈活地提著食盒跳上碼頭,給那位自稱丁二的惡人買屜肉餡兒湯包,自家人跟姑娘們都吃素餡兒的。回到船頭,見父親站在船首接應,張福小聲哀求:「爹你讓我上去行不行?」
  
  他不跟她說話,能靠近了聽聽聲音就夠了。
  
  張叔守禮,堅決不許,攆走兒子,他將一個食盒遞給因為要吃飯來了前頭的定王,他往船篷走去,敲敲門,親女兒秋蘭開的,接了食盒趕緊就把簾子放下了。張叔折回船頭,見定王已經掀開蓋擺好了碗筷,他盤腿坐下去,與他一起吃了起來。
  
  裝什麼人就要有什麼樣子,定王又是帶過兵的,不拘小節,大口吹涼湯包,一口一個,哪裡有皇子王爺的樣子?在岸上看,就是兩個普通的船伕,任誰也不會懷疑。
  
  吃完了,趴下去掬捧寒涼的江水洗洗嘴,定王暫且沒有回船尾,懶洋洋靠在船板上,眼睛掃著岸上,嘴裡與張叔閒聊,「張叔還真是忠厚,老爺沒有看錯人啊。」
  
  以江家此時的境地,張叔一家搶了她們姐妹的錢財都沒什麼奇怪的,一家人卻都本分地做著下人的活兒,只有那個張福不規矩,真把自己當江家女婿了,整天惦記著上姑娘的船。
  
  張叔嘆氣,望著天邊紅燦燦的夕陽道:「老爺走得急,晚兩日,也不會把姑娘許給我那沒出息的兒子,老爺許了,是看得起我,我怎麼能辜負老爺的信任?」老爺也是出於無奈,眼看著要去了,不早點定下來,大姑娘就要守孝三年,那樣嬌滴滴的一個姑娘,家裡沒有長輩,被惡人盯上怎麼辦?可惜老爺不知道,大姑娘早就被那個狗官盯上了。
  
  定王用餘光瞧了眼船篷。
  
  江家這位大姑娘容貌不知多美,性情可是比真正的閨秀還要嫻靜,京城那些貴女淪落到這種地步,都未必能做到三日不出船艙,她不但自己靜,還有本事將貪玩好動的妹妹也留在身邊。
  
  正看著,前面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聲音熟悉,只是說出來的話他一個字都不懂,似乎是杭州土話。
  
  定王皺眉看去,就見一個三十來歲的粗衣漢子站在船頭,旁邊地上放了兩個筐,裡面都是蘇州特產。再看他容貌,膚色白皙,生了一雙細長的眯縫眼,下巴上留著一縷山羊鬍須,鼻子旁還有顆黑痣。
  
  定王玩味地打量對方。
  
  張叔愣了會兒,跟著就將人請了上來,自然無比地對定王道:「這是老爺故交劉掌櫃,在蘇州做小生意,得知咱們要去山東,正好他也要去山東一趟,提前約好了一起去的,你領他去後頭安頓吧。」
  
  定王連忙站了起來,慇勤地領路,「原來是劉掌櫃,這邊走,來來來,我幫您提東西。」
  
  他說官話,程鈺也就改成了官話,「有勞了。」
  
  真的就讓定王幫他拎那兩筐禮。
  
  兩人一前一後從船篷經過。
  
  裡頭凝珠低頭吃湯包呢,含珠側耳傾聽,透過竹簾縫隙看到那人高大的背影,越發確定是他趕過來了。
  
  不知為何,含珠突然覺得踏實了很多。或許是那個愛笑的丁二有可能好.色,這人雖然冷漠,在男女上頭卻是正人君子吧?如此有他在船上制約丁二,丁二就算有壞心思也會顧忌他。
  
  定王可不知道自己因為程鈺被人扣上了風流公子的名頭,到了船尾,兩人坐下說話。他仔細瞅了瞅程鈺,好奇道:「行啊,你這易容的本事比我強多了,眼睛怎麼弄成這麼小的?」
  
  程鈺冷聲問他:「你要學?」
  
  定王摸摸自己狹長的鳳眼,打趣道:「算了,我眼睛本來就沒你大,萬一恢復不過來,我怕回去也沒人認識我了。怎麼樣,那邊都收拾乾淨了?」
  
  程鈺點點頭,「死了。」
  
  定王並沒吃驚,只是沉聲道:「江家僕人會不會過來遞信兒?」江家姐妹為了逃難才願意隨他們北上的,若是半路得知威脅已消,肯定想回歸故里,他與程鈺雖然能威脅她們繼續前行,但對方心不甘情不願,路上就容易出差錯。
  
  程鈺合衣躺在榻上,閉著眼睛道:「我警告過田嬤嬤,年前她敢派人遞信兒,我便殺了江家主僕。而且她們說了搬家,知縣一死她們馬上回去,容易惹人猜忌。」
  
  他行事周全,定王放了心。
  
  程鈺累了,朝裡面翻了過去,「趕了一路,我先睡會兒。」
  
  從杭州快馬加鞭趕過來,確實辛苦,定王沒再煩他,過了會兒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你睡我榻上,我晚上睡哪裡?那邊船上還有地方,你過去睡!」
  
  他能忍受跟張叔同住一室,卻不想跟別的下人擠一個船篷。
  
  程鈺也不想換船,假裝睡著不理他。
  
  張叔肯定要留在這邊守著他家倆姑娘的,定王看看裡面僅有的兩張床榻,起身去扯程鈺。張叔剛好走過來,見兩個大男人居然為了一張床爭搶,忍笑道:「晚上我打地鋪吧,這會兒天不冷,睡床板也沒事,公子稍等,我去拿套新被子。」
  
  說完就走了。
  
  有瞭解決辦法,定王放了程鈺,哼道:「一會兒我蓋新被子,這個被你碰過了。」
  
  程鈺面朝裡側繼續睡覺,江水不停地流,客船有規律地晃動,很快就睡著了。
  
  次日船尾撐船的人換成了程鈺。
  
  他與定王在福建抗擊倭寇,無論是划船還是游水,功夫都練出來了。
  
  定王歪躺在一旁,愜意曬日頭,眯著眼睛看岸邊青山綠水,看了會兒嫌悶,問程鈺:「你說凝珠才八歲,她姐姐為何不讓她出來玩?她年長需要避諱,連妹妹都看在身邊,莫非我在她眼裡是那種連小孩子都欺負的惡人?」
  
  「我怎麼知道?」程鈺依舊還是昨日的打扮,下巴上的假須迎風飄揚。
  
  他寡言少語更沒趣,定王瞪他一眼,忽的站了起來。
  
  程鈺扭頭看他:「你……」
  
  「安心撐船吧,我有分寸。」定王背對他擺擺手,到了中間的船篷,他揚聲道:「二姑娘,我想釣魚,裡面有魚竿嗎?」
  
  含珠正在教妹妹認字,聽到這話,她朝張嘴欲言的妹妹搖搖頭,用眼神示意春柳去應付。
  
  春柳出去,歉然道:「這邊船上沒有,公子實在想釣魚,我去問問前面船上有沒有?」
  
  語氣並不和善。
  
  定王看向前面,見張福站在船尾緊張地望著這邊,分明是怕他對他的未婚妻做什麼,心底突然冒出來一股火,他堂堂王爺,被姑娘提防沒什麼,怎麼連一個粗鄙的下人都敢小瞧他?
  
  他退後一步,靠著船欄笑,王爺的尊貴之氣盡顯,頤指氣使道:「去吧,快點。」
  
  春柳沒有看他,自然沒有看到他臉上的笑,那邊張福卻看得清清楚楚。身為一個男人,眼看著旁的男人在未婚妻船上朝他示威,他卻只能遠遠著急,張福也憋了一肚子火,春柳過來問,他想也不想就道:「沒有!」
  
  「你沒問怎麼知道沒有?」張叔低聲斥他,問對面撐船的船伕,「有魚竿嗎?」
  
  船伕操著一口不太熟練的官話道:「有,魚竿魚網都有,我這就去拿出來?」
  
  張叔嗯了聲,等船伕走了,他指著前面的船篷訓斥兒子:「你給我坐裡面待著去,沒事一直盯著後面做什麼?」他知道兒子是在防著那二人,可姑娘不知道,萬一以為兒子在偷窺她怎麼辦?至於那兩個人,人家有功夫,真有歹意,在杭州就出手了。
  
  張福拗不過父親,賭氣走了。
  
  定王看著他進了船篷,嗤了聲,接過魚竿後對著船篷道:「二姑娘,我要釣魚,請你出來看。」
  
  特意在「請」字上加重了語氣。
  
  他想要的,誰敢不從?別真把他當船伕。
  
  含珠聽懂了男人話裡的威脅,見妹妹也是興奮想去的,她無奈地下了榻,親手替妹妹系好秋裡穿的披風,柔聲叮囑道:「外面風大,妹妹多穿點,出去後別靠船舷太近,小心掉下去。」
  
  凝珠乖巧地點頭,「我知道,姐姐不用擔心。」
  
  含珠摸摸她腦袋,讓春柳秋蘭一起出去照看。
  
  沒過多久,外面就傳來了凝珠清脆的笑聲。
  
  含珠心中好奇,悄悄挑開窗簾往外望,看不見,她額頭挨得窗子更近,卻只看到一個撐船的身影。他側對她站著,衣袍被江風吹得獵獵作響,貼在身上勾勒出高大挺拔的輪廓……
  
  還沒看到他臉,他忽的看了過來。
  
  含珠立即放下竹簾,倉皇退後時不小心撞到桌子,手更是將茶碗拂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含珠心跳快得厲害,捂著衣襟站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他有沒有看到她?
  
  看到了又會怎麼想?
  
  心不在焉地撿起空茶碗,含珠看看剛剛自己坐著的地方,無比後悔。
  
  船尾。
  
  聽到那聲並不清晰的悶響,程鈺撐船的手頓了一下。
  
  她退得急,他只看到一張白皙俏麗的臉,還沒看清她神情,她就逃了。
  
  是在看他,還是看她的妹妹?
  
  程鈺回頭,看一眼距離他足有五步遠的釣魚的幾人,怔了怔,繼續撐船。
  
  晌午休息,定王在船尾小解完回來,驚訝發現程鈺去掉了鼻子旁的黑痣。
  
  「早該弄掉了,看著就倒胃口。」定王嫌棄地道,就跟他臉上的痘一樣,都是小東西,船靠碼頭時再粘上也來得及。
  
  「我沒讓你看。」程鈺冷冷地回他。
  
  定王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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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惡搞小劇場:

  程鈺:你倒胃口了嗎?

  含珠:啊?

  程鈺:看到我的黑痣,你倒胃口了嗎?

  含珠怯怯抬眼,飛快又垂下:公子臉上,沒有黑痣啊。

  程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6-24 04:52 PM

第14章

  客船行到徐州地界,白日還好,晚上就冷了,含珠早早讓人將厚棉被翻了出來。
  
  大抵是水土不服,含珠這兩日都不大舒服,怕妹妹擔心,自己也覺得不是什麼大事,含珠悄悄忍著,不想這晚總忍不住咳嗽。含珠難受地翻個身,拉起被子悶悶咳,不知咳了幾次,發覺妹妹動了動,似是要醒,含珠不願驚醒妹妹,悄聲下了榻,穿好鞋子披上斗篷,裹得嚴嚴實實出了裡間。
  
  她在船篷裡悶了半個多月,極熟悉裡面的擺設,小心翼翼地走,不用燈照也沒撞到一樣東西。外面榻上春柳秋蘭睡得沉,都沒察覺自家大姑娘起來了。
  
  含珠用帕子捂著嘴,飛快開了門,走到外面,靠在船欄上,才放下心捂著帕子悶咳。
  
  江風捲著濕氣吹過,帶走她幾乎被流水淹沒的聲音,也徹底帶走了她的睡意。
  
  含珠扶著船欄,怔怔地看江心月影。
  
  今日是十五吧?
  
  距離中秋已經過了一個月。
  
  上次月圓,她還跟父親一起,如今……
  
  含珠仰起頭,望天上的明月。
  
  可眼淚不受控制,沒有因為她仰頭就收回去,而是隨著斗篷兜帽一起落下,倒映月色泛起點點微弱的光,繼而迅速消失在她掩口的帕子裡。
  
  月光清冷無情,不因凡人的愁緒傷懷起任何波瀾。
  
  她也無心賞月,捂著帕子無聲地哭,香肩輕顫,斗篷下襬隨風而舞,如脆弱嬌嫩的丁香,隨時都可能被風吹落江中。
  
  船尾拐角處,程鈺漸漸皺眉,看她在那兒站了足足兩刻鐘也沒有回去的跡象,他慢慢走了過去,「想跳下去尋死?」
  
  未免驚動船篷裡的其他人,他聲音放得極低,但又清清楚楚傳到了含珠耳裡。
  
  她大吃一驚,本能地朝一側退了兩步,抬頭,對上他被月光照得清清楚楚的俊朗臉龐,那雙黑眸古井無波般直視著她。含珠不敢再看,立即低下頭,目光瞄向船門。門在她與他中間,進去吧,他好像問了她什麼,她理也不理,會不會很失禮?
  
  他畢竟是她們姐妹的救命恩人,那份恩情,遠超過他當初脅迫。
  
  只是,他剛剛說了什麼?
  
  程鈺在她慌亂躲避時就停下了,看著她越發清瘦的臉龐冷聲重複:「是想尋死嗎?」
  
  含珠抿了抿唇。
  
  她恨過他感激過他,唯一不變的就是怕他,他或許只是出於懷疑才問的,含珠卻覺得這話裡有斥責之意,連忙搖頭辯解:「沒有,我,我只是……」話沒說完,又想咳了,含珠轉身,背對他摀住嘴,發出壓抑的咳嗽。
  
  「不想死就進去,船上地方不大,你受寒病了不要緊,別傳給我們。」程鈺不悅地道。
  
  姑娘家臉皮都薄,含珠更是從沒被人當面說過這樣的重話,前面哭是因為想父親,這會兒就是因為面上受不住了,低著腦袋快步走到門前,沒看他也沒回他,進去後立即關門落拴,逃也似的鑽進了被窩。
  
  程鈺站在門外,聽到裡面傳來壓抑的咳嗽,帶著顫顫的哭音。
  
  聽了不知多久,他轉身往回走,一回頭,卻見定王雙手抱胸靠在那邊。
  
  程鈺面無表情繼續往前。
  
  「看上她了?」定王抬腿抵在對面的船篷板上,聲音低低的,戲謔味兒更足。
  
  出門在外,他也警醒,外面傳來第一聲咳嗽時他就聽到了,正好奇是不是那位藏於深閨輕易不出門的大姑娘,就聽程鈺起來了,一出去就半天不回來。定王心癢癢跟了出來,可惜那姑娘身影被程鈺擋了個嚴嚴實實,他沒能瞧見模樣,程鈺難得有動心的人,他怎能不好奇?
  
  程鈺臉上沒有絲毫動容,「怕她尋死,誤事。」
  
  定王不信,盯著他道:「那你為何站在這邊偷看了她那麼久?剛剛也沒有馬上回來?」
  
  「前面是拿不準主意她到底要不要尋死,等得不耐煩就去攆人,後面怕她進去後又偷偷出來,所以等了會兒。」程鈺耐著性子給他解釋,又在定王開口前反問道:「二哥何時變得跟女人一樣喜歡胡思亂想了?」
  
  「還不是關心你?」定王放下腿,拍了一下他肩膀,「明年就二十了,身邊還沒個女人。」
  
  程鈺閃開他手,「京城二十沒有通房的世家子弟也不少。」
  
  定王想了想,笑了,「也是,其實女人吧,剛開葷時挺新鮮的,新鮮夠了也就是那麼回事。不過你可別犯傻,真喜歡就搶來,別因為一個下人拱手將美人讓出去。」
  
  別說江家大姑娘與張福只是口頭婚約,還沒成親,就是成親了,以程鈺王府子弟的身份,搶來當妾室也不是問題。
  
  程鈺沒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率先回了船艙。
  
  次日早上被小姑娘嗚嗚的哭聲驚醒。
  
  含珠發了燒,腦袋昏沉沉的,無力攥住妹妹的手,「凝珠別哭,讓張叔去請郎中,姐姐吃完藥就好了,別哭了,聽你哭姐姐更難受了。」
  
  說完看向匆匆趕進來的兩個丫鬟,「跟張叔說,去鎮上請個郎中來吧。」
  
  幸好此時客船停在一座小鎮旁,若是小村落,怕是無處尋醫。
  
  秋蘭急著往外走,一開門就見自家父親與那兩個公子都在門前守著。
  
  「大姑娘病了?」張叔著急地問。
  
  程鈺定王站在他身後,目光也落在了秋蘭臉上。
  
  秋蘭剛要說話,船忽的一晃,卻是張福聽到動靜跳了上來,「含……大姑娘怎麼了?」走到秋蘭跟前停下,眼睛往船篷裡瞄。
  
  「大姑娘病了,臉上通紅,額頭髮燙,哥哥快去鎮上請郎中吧!」秋蘭急著道。
  
  張福馬上就要走。
  
  「站住。」定王輕飄飄開口,等張福皺眉回頭,他看向程鈺,「你去,你腳程快。」
  
  程鈺看一眼張福,猜測定王應該是不放心張福,怕張福報官惹事,便大步往前走。
  
  張福卻認定這二人是要搶在含珠面前表現的機會,閃身擋住程鈺去路,強忍怒火賠笑道:「這等跑腿的事就不勞公子了,還是我去吧?」
  
  程鈺看都沒看他,繼續往前走。
  
  眼看兒子還不想讓路,張叔暗罵了一句沒眼界,過去將兒子拉到一旁,等程鈺定王一個離了船一個回了船尾,他才將兒子扯到船頭,低聲提點他:「你跟他們鬥什麼氣?他們要遮掩身份,怎麼放心讓你去鎮子上?」
  
  「你就知道他們不是打含珠的主意?」張福憋了一肚子的火,指著船篷一股腦都發了出來,「那邊船上還有空著的床榻,他不去那邊非要跟含珠擠在一條船上,撐船時還偷偷往含珠那邊望,不是惦記含珠是什麼?現在含珠生病,他還要跟我這個未婚夫搶著邀功,爹你別將他們想的太好了!到了天津,誰知道他們會把咱們帶到什麼地方?」
  
  「閉嘴!」張叔低聲怒斥,「你別忘了咱們一家四口的命是誰救的?人家真想跟你搶人,何必費心救咱們出來?真想穩穩當當娶到大姑娘,你就給我待在前面船上別惹事,觸怒對方,小心人家要了你的命!」
  
  張福縮了縮脖子,小聲嘀咕道:「他是還需要咱們幫他划船掩飾,否則才不會救咱們!就是看爹你老實好騙……」
  
  他冥頑不靈,張叔氣得不知該說什麼,張福也怕挨父親打,先跳回了另一條船上。
  
  張叔對著碼頭生悶氣。
  
  張嬸勸他:「行了行了,他年少不懂事,你別跟他計較,日後我會盯著他,不讓他再過來。」
  
  張叔搖搖頭,催她:「我沒事,你趕緊去瞧瞧大姑娘,春柳她們都小,不頂事。」
  
  張嬸快步去了。
  
  兩刻鐘後,程鈺領著一個年近五旬的老郎中趕了過來,上船時他氣息平穩,老郎中卻是上氣不接下氣,不敢跟程鈺抱怨,進船後見裡面除了後頭跟著的張叔其餘全是女眷,他一邊擦汗一邊氣道:「我還沒吃飯就被他強拉了回來,你們家的下人真不懂規矩,哪有強逼著人的?又不是什麼大病。」
  
  張叔張嬸一起賠不是。
  
  凝珠站在姐姐旁邊,紅著眼圈求他:「大爺快給我姐姐治病吧,姐姐難受。」
  
  小姑娘生的漂亮,哭起來讓人心疼,老郎中一下子沒了怒氣,再看床上躺著的也是個病美人,即便他上了年紀也看得心跳快了一瞬,登時不埋怨了,坐在榻前的繡凳上,望聞問切。
  
  萬幸含珠只是普通寒症,煎藥服用兩日便好。
  
  「姑娘病好了多去外面走走,別怕曬,整天悶在這裡頭,又是鬱結於心,沒病也憋出病來。」臨走前,老郎中語重心長地勸道,「人死不能復生,咱們得往前看,看看這一路的好風景,心裡敞亮了,身子才會康健啊。」
  
  含珠感激道謝。
  
  張叔張嬸送郎中出門,程鈺與郎中一起上岸去抓藥。
  
  裡頭凝珠嘟著嘴勸姐姐:「姐姐好了跟我一起出去釣魚,別整天悶著了。」
  
  含珠虛弱一笑,「好,都聽妹妹的,凝珠先去外頭吧,別把病氣過給你。」
  
  「我不怕。」凝珠抱住姐姐撒嬌。
  
  含珠無奈地捏了捏她小臉。
  
  精心調養三日,含珠總算痊癒了,她也不想生病,便戴上帷帽,與妹妹一起到外面透氣,特意挑程鈺定王二人看不到的位置待著。
  
  這日飯後午睡,睡著睡著忽然聽到來回來去的腳步聲,含珠驚醒,睜開眼睛,震驚發現船篷裡一片昏暗,彷彿到了日落黃昏。
  
  含珠愣了會兒才記起真正的時辰,意識到不對,她迅速下榻走到窗前,挑開竹簾一看,但見江面浪潮湧動,幽幽嚇人,再看天上,烏雲壓頂,與江水一個顏色。
  
  「咣當」一聲,桌上的果盤突然落了地,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船搖擺得太厲害晃下去的。
  
  「姐姐?」凝珠揉著眼睛坐了起來。
  
  含珠剛要安撫妹妹,外面忽的一道響雷,伴隨著劈啪閃電響,跟著是狂風暴雨,天更黑了。
  
  「姐姐我害怕!」凝珠看到那刺眼的閃電了,尖叫一聲,捂著耳朵哭了起來。
  
  含珠也怕打雷,這會兒卻顧不得自己,趕回妹妹身邊將她摟到懷裡,幫妹妹摀住耳朵。
  
  「姑娘,船家說風雨太大必須靠岸,姑娘先抓穩了,小心別摔著!」春柳秋蘭一起趕了進來,一邊說話一邊迅速將裡面的小物件往箱子裡收,船劇烈搖晃,她們兩個也東搖西擺的,看得含珠心驚膽顫。
  
  暴雨啪啪砸在船板上,如催命的鼓。
  
  船門忽的被人踹開,狂風灌入似猛獸呼嘯,含珠不由抱緊妹妹,驚恐地望著內室門口。
  
  程鈺渾身濕透,挑起簾子,將手裡兩套蓑衣丟了進去,盯著含珠道:「馬上靠岸了,你們穿好等著,別亂動。」
  
  說完又疾行而去。
  
  情況緊急,含珠讓妹妹抓住床柱,她搖晃著去撿蓑衣,一大一小,先幫妹妹穿上,她自己再穿好。正好春柳秋蘭也收拾好東西了,主僕四人摟作一團,期待船快些靠岸。
  
  然而他們運氣不好,船行在郊野之外,遠遠可以望見前面有個小村子,但這樣大的風浪不可能再繼續前行,只能臨時找個地方靠岸。沒有碼頭,男人們先跳上岸將兩艘船綁在樹上,綁好了船依然晃得劇烈。
  
  「你去接你娘,一會兒再到這邊來!」張叔迎著風朝兒子大喊。
  
  張福再想英雄救美,親娘還等著他護,只好先趕過去。
  
  這邊張叔與程鈺上船去救四個姑娘,定王在岸邊等著接應。
  
  程鈺動作矯健,先張叔一步趕至船艙,一句話都沒說,拽住含珠姐妹就往外走,一手牽一個。船搖搖晃晃,姐妹倆東倒西歪,程鈺不得不改成一手扶船,另一手緊緊摟住含珠,大喝道:「你抓緊她!」
  
  含珠此時也沒有心思顧忌男女避諱,牢牢將妹妹護在懷裡。
  
  船一晃,凝珠倒在姐姐身上,含珠歪到程鈺懷裡,程鈺重重撞向船桿。
  
  跌跌撞撞的,好不容易才走到船頭。
  
  船頭左右沒有護欄,更是危險,三人全靠程鈺站得牢才沒被風吹走。
  
  定王在岸邊伸手,含珠先送妹妹過去。
  
  定王抱住凝珠,將她放到地上,回頭正要接大的,那邊一個大浪毫無預兆湧了過來,客船被撞得幾乎倒仰。劇烈搖晃中,含珠不受控制朝程鈺跌了過去,程鈺腳力再穩這種情形也站不住,頃刻間隨她一起栽落江中。
  
  掉下去時在船邊,再冒出來,程鈺到了張福那條船旁,身邊沒人,他回頭看,就見含珠已經被浪捲出了丈遠。
  
  「等我回來!」
  
  他朝定王指了指前面村落的方向,下一刻潛入水中,在暴風雨裡追向那被江水吞噬的姑娘。
  
  天色昏暗,水流湍急,轉眼間兩人都不見了人影。
  
  岸上,凝珠被定王箍在懷裡,對著江水嚎啕痛哭。
  
  張福送完母親匆匆折回岸邊,欲同去救人,一個大浪拍來,他本能地後退,臉色慘白。
  
  張叔看得清清楚楚。
  
  他慢慢收回想要勸阻兒子的手,跪在岸上磕頭,淚水混著雨水狂流:「老爺在天有靈,保佑大姑娘平安吧,求老天爺開恩,放過我家姑娘……」
  
  額頭碰地,張叔喃喃地賠罪:「老爺,阿福配不上大姑娘,恕老奴不能遵守老爺的遺願了,您放心,只要大姑娘能平安歸來,老奴一定會為大姑娘找個真正配得上她的英雄。」
  
  那是他的兒子,他不願看他下水送死,可兒子真跳下去了,至少證明他對大姑娘是真心……
  
  誰想兒子連份真心都沒有。
  
  無才無德無擔當,他繼續默認這樁婚事,才是真正對不起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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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程鈺:救人能有啥福利?

  佳人:濕身啊,人工呼吸啊……

  程鈺掏出匕首:你們看著撒花吧,這個真是自願的,你們不送花我也不會怎麼樣,真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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