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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7 11:00 PM

錄仙 -【穿越之富貴閒人】《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domotoika 於 2015-5-29 01:47 PM 編輯

【書名】:穿越之富貴閒人

【作者】:錄仙

【內容簡介】:

  薛錦繡穿越了,雖然穿到一個傻姑娘身上,可好在這是富貴家族,母親慈愛,父親聰明,姐姐和善,除了幾個討厭的親戚,並沒什麼值得去宅鬥的地方。

  所以這一世她決定自己要做個富貴閒人:有錢,有閒,日子甜。( ̄︶ ̄)y

  只是有一天,她全家突然臨著——滅門之災!

  一夕間,山窮水盡,大宅眾人死於非命。

  薛錦繡表示——剛穿越到這個大家族時她以為自己會宅鬥,平淡地嫁人後與眾多女人搶一根公用黃瓜,可後來她才發現她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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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7 11:08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5-28 01:55 AM 編輯

【卷一:花褪殘紅青杏小,多情卻被無情惱】

第一章:隱情

  薛錦繡一個人無聊地坐在小院裡,初夏的天還不算太熱,她那肉肉的小胳膊撐著腦袋,全神貫注地看著池子裡游來游去的錦鯉。一片綠葉飄飄蕩蕩掉了下來,打著旋落在水面上,激起淺淺波紋,引來錦鯉們一群群游過來唼喋,過了一會兒,水池又慢慢恢復了平靜。就這樣呆坐了近半個時辰,直到那水池都彷彿快要被她看穿了,薛錦繡這才歎口氣,從小石凳上跳下來,拍了拍衣服,朝著身後的丫鬟揚揚下巴,示意可以回屋了。

  屋裡除了留守的兩個丫鬟也再無他人。見薛錦繡回來,立刻端來了冰鎮酸梅湯,伺候她喝完後,又鋪好床榻,待她合上眼睡午覺,這一方小院又恢復了平靜。丫鬟放下帳子,留下一人守在屋內,其餘幾人退到外間稍作休息,偶爾小聲說幾句,大多時候都是各自低著頭做女紅。

  一切都是靜悄悄的,安靜的令人昏昏欲睡。

  「哎……」薛錦繡一點也沒午睡的意思,只是雙目無神地望著頂頭的床帳,心中不知是第多少遍的歎氣了。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會趕上穿越的大潮流。

  她還記得自己剛睜眼的那一天,一個長得挺漂亮的圓臉小姑娘突然在她耳邊嚷道:「娘,阿秀醒啦,阿秀醒啦!」說完,就往屋外跑去。

  那突然的一嗓子驚的她立刻就從床上坐了起來。只等她環顧了一下四周——磨磚對縫的青磚鋪就的地,不遠處擺著一扇精緻漂亮的屏風,旁邊放著好幾把文椅,還有她身下的這做工考究花紋典雅的木床……

  這、這到底是哪裡?!

  她嚇得不輕,不禁伸手狠掐了一下自己。結果這一掐,卻又把她好生一嚇——這雙手,這哪裡是一個成年人手,分明就是一個四五歲孩子的手啊!

  不等她有多少冷靜,一個婦人從屋外走來。步態輕盈,眉目如畫,膚如凝脂,臉上帶著些淚痕,剛走近便一把抱住了她,哭道:「阿繡,你可算醒了。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

  之前那個圓臉小姑娘立刻勸道:「娘,阿繡這不是好好的嗎。」

  身旁的老媽媽也道:「夫人,繡姐兒膽小,您這般怕是又要嚇著她了。」

  婦人哭了一陣,見自己小閨女還是好好的,也就收了淚。又對一旁的圓臉姑娘道:「以後你這個做姐姐可好好生幫襯著點。」

  圓臉姑娘癟癟嘴,小心翼翼地答道:「是,女兒知道。」

  後來她才知道,自己是穿到了一個叫薛薛錦繡的四歲小丫頭身上,而那圓臉小姑娘則是她的一個娘生的親姐姐薛薛錦顏。

  婦人又對薛錦繡道:「你且好生養著,若是哪裡疼了就喊出來。」此時外間又有媽媽們進來,原來各管事嫂子們要來回話了。

  婦人起身,對著屋子裡的嬤嬤丫鬟們囑咐幾句,便帶著大女兒走了。但沒過一會兒,她復又返來,身後跟著一個花白鬍子的老頭,身旁還有一個小童背著藥箱,看樣子是大夫。

  沒錯,就是那個大夫,那是一個讓薛錦繡終身難忘的大夫!

  那位大夫似乎是薛府的常客了,把了脈,看了舌苔,又問了一下薛錦繡的飲食起居,不等婦人發問,便道:「凡諸百邪之病,源起多途,其有種種形象,示表癲邪之端而見其病。或有默然而不聲,或復多言而謾說,或歌或哭,或吟或笑,或眠坐溝渠,啖食糞穢,或裸形露體,或晝夜遊走,或嗔罵無度。」

  薛錦繡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這是她得的病嗎?這小孩兒的病怎麼聽起來這麼嚴重啊,嚴重的有點反常啊!

  最後,老大夫語重心長地說道:「小姐的癡癲之症還是要慢慢調理才好……」說著,搖了搖頭,起身開方子去了。

  小姐的癡癲之症……

  癡,癲,之,症!

  她,她居然穿到了一個小傻子的身上!老大夫的話彷彿平地起了一道驚雷,炸的薛薛錦繡不知東西!

  「哎!」薛錦繡無語凝噎。

  她怎麼就隨機到了一個小傻子的身上呢?薛錦繡默默翻了個身,作為一個普通人,她覺得壓力好大!事實上,人在困境的時候往往會爆發出驚人的力量,薛錦繡亦是如此。

  此時距她穿到這個陌生的朝代已經兩個多月了,她正在慢慢適應著這裡的一切。原來的薛錦繡因與姐妹們玩鬧一不小心磕到了桌子角上而一命嗚呼,如今她的額頭上還有那日留下的疤痕,好在被劉海擋住並不影響美觀,但也不知以後會不會徹底消掉。

  「三小姐來的可巧了,六小姐剛午睡起來呢。」簾外丫鬟的聲音輕輕響起。不多時,門簾掀開,薛錦顏抱著虎頭娃娃就走了進來。

  薛錦顏今年九歲,半大不小的年紀,卻頗有長姐風範。掐著薛錦繡午睡醒來的點兒過來,笑道:「針線上的人新描了些花樣,我瞧著喜慶便讓她們做了個虎頭娃娃。你可別再哭鼻子了,不就是讓大房搶了個娃娃麼。跟姐說,姐給你一個更好的!」說完,頗具氣場的將虎頭娃娃塞到了薛錦繡懷中。

  薛錦繡默默接過,看著那個布娃娃直覺一陣心酸。

  原來的小阿秀就是得了一個新娃娃,高興地抱到花園去玩,結果遇到了大房的幾個丫頭。便要拿來看看,小阿秀不肯,雙方便爭執起來。

  大房幾個是霸道慣了的,雖然知道小阿秀是自家二叔的嫡出閨女,但府裡的眾人也都知道,老太太對二房十分不滿!畢竟老太太的大兒子三兒子都添了哥,只有薛錦繡他們二房的主母還沒有替府裡生下金孫。

  薛錦繡雖對她這輩子的娘方氏十分同情,但也無可奈何。只能默默的祝福:盡人事,聽天命吧。

  後來布娃娃被扯爛了,大房幾個怕被責怪,便先一步跑到老太太那裡告狀,只說明明都是自家姐妹,可小阿秀卻那麼小氣,連個布娃娃都不給看,又不是什麼金貴玩意!

  小阿秀是個傻姑娘,什麼也不懂,也不會說話,從來都不得老太太喜歡。是以,雖是二房的嫡出卻被大房的幾個庶出給欺負,奈何當時她的丫鬟也被大房的丫鬟給隔的遠遠的,親姐姐阿顏也不在身邊,丫鬟們說的話老太太又不信,小阿秀只能吃這個暗虧。

  「你看看呀,這個娃娃喜歡麼?」見薛錦繡又在發呆,薛錦顏不由拍了拍她。

  薛錦繡連忙回過神,努力讓自己的目光呆滯一點,緩緩地點頭,語速緩慢地回道:「喜……歡……」

  薛錦顏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這就對了。晚上我讓廚房做些你愛吃的,唔,水晶蝦仁怎麼樣。」薛錦顏是個早慧的小姑娘,已經開始幫著方氏管家了。

  薛錦繡點點頭:「好——」丫的,保持這種弱智狀態真是太特麼的難了!她已經好久都沒有利索的說完一整句話了!對於一個上輩子愛說愛笑,整天嘰嘰喳喳,被朋友起個外號叫「小麻雀」的人來說簡直太憋了!

  不多時,從外間走進一個媽媽,薛錦繡對她有些印象,是針線房裡的管事吳媽媽。吳媽媽福了禮,兩眼笑了一條線:「上次三小姐要的幾個花樣已經描好了。只是那習秋丫頭最近有些發熱,怕把病氣過給了小姐。老婆子想著,下面用誰來頂替習秋也需三小姐點頭,便特地來請示一下小姐。」

  自穿越後薛錦繡便發現她的這位九歲大姐姐是個追求完美的人。比如她跟方氏學管家,那便是學的有模有樣。如今她也在學刺繡,便點了針線上手藝最好、耐心極佳的習秋來教她。

  薛錦顏想了想,說道:「既然如此,你先挑幾個好的然後我再去看看。讓習秋好好養病,不要有什麼顧忌。我這裡還是給她留一個位置,等她病好了還讓她來教。哦對了,她看過大夫了嗎?」

  「謝小姐關心,已經看過了。普通傷寒,方纔我來的時候囑咐著讓她喝了藥,想來歇個上幾日就沒大礙了。」

  「嗯,那就好。習秋是個好丫頭,且讓她安心養著吧。」薛錦顏說完,遂擺擺手,示意她們可以下去了。

  吳媽媽幾人走後,姐妹倆又說了會兒話。不過比起閒人一個的薛錦繡,薛錦顏顯得十分忙碌。方氏那邊已經派人過來催了,薛薛錦顏只好道:「阿秀,你要聽話,到了晚膳時我再過來。」

  薛錦繡知道她最近功課繁忙,也不多打擾,乖乖的點頭,將她送到門簾處。丫鬟們撩起簾子,外間喝茶的媽媽們連忙起身,領了自家小姐便告辭了。

  偌大的屋子,又變得安安靜靜。

  薛錦繡呆坐在桌子旁。她現在是個癡傻的四歲嫡女,不識字,不能冒然去看書解悶。據說原來的薛錦繡性格內向,所以她也不能跟丫鬟們聊天解悶。

  哎……

  古代閨秀,只剩下發呆這一項可以打發時間了,想想真心酸。

  瓊枝是她的大丫鬟,乃方氏娘家的家生子,對薛錦繡是絕對的忠心。見她呆坐著,小聲道:「小姐,不如咱們去外面走走散散心?」

  她所住的小院與薛錦顏的不遠,府裡的湖水正好經過她們的住處,旁邊是一片竹林。如今府中下人們都在忙著準備晚飯,小竹林中也沒什麼人。薛錦繡想著反正是無聊打發時間,便帶著瓊枝往裡走去。

  沒走多遠,便聽到了裡面傳來了幾聲斷斷續續的抽泣聲。薛錦繡一愣,不由停下了腳步。如果她沒有聽錯的話,這林子裡的人好像就是習秋吧。她不是病了躺在屋裡麼,怎麼現在又……

  薛錦繡好奇的緊,直接走了過去。習秋嚇了一跳,連忙從石凳上站起,止住了抽泣,小聲道:「六、六小姐安好……」

  薛錦繡點點頭,又朝身旁的瓊枝看了一眼。瓊枝與她相處的時間長了,約莫也能猜到她的幾分心思,又思及方才吳媽媽對顏姐兒的話,當即問道:「不是說病了麼,怎麼在又這裡,莫不是借口托病偷懶?」

  習秋知道瓊枝在府裡頗有地位,見她神情嚴肅,連連搖頭:「我、我我沒偷懶,我……」說著,眼眶又紅了一圈。

  瓊枝緩了語氣,柔聲道:「莫不是遇到了什麼難處?你是個溫厚的丫頭,正因如此三小姐才點名要的你,若有了難處儘管說。」

  習秋知道薛錦顏是個好打抱不平的人,但她這事兒……習秋垂下頭,哭泣道:「奴婢是涼州人,奴婢家裡是窮的沒法子了才被爹娘送到府裡來,等年齡到了,奴婢還會回涼州。沒想到……」習秋抑制不住,竟嚎啕大哭起來,「涼州被屠城了!!奴婢已經有一年未曾收到爹娘的書信了。」

  除了那女子的抽泣,沉默,漸漸在竹林中蔓延開來。

  薛錦繡陡然想起,她那便宜爹於兩個月前從府裡出發,去涼州談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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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7 11:11 PM


第二章:疑雲

  薛錦繡頓時有點懵,雖然她才穿來對那便宜爹只見過兩面,但屠城這個消息太過震驚,以至於身旁的丫鬟瓊枝不由伸手摀住了嘴巴,嚇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過半響,彷彿滄海桑田一樣的時光,瓊枝終於磕磕巴巴地說道:「你莫要胡說!這種消息怎麼會是你這種小丫頭能知道的!」

  習秋含淚道:「姐姐,我就是天打雷劈也不會拿這種事胡說呀!前院的劉爺從北邊販貨回來,說遇到了好幾個從涼州逃來的災民,涼州只怕是……只怕是……」

  「這件事你還告訴誰了?還有誰知道!」瓊枝覺得此事透著蹊蹺,連習秋這樣的丫頭都知道的事,屋裡的奶奶們不可能沒有得到消息。

  習秋搖搖頭:「我誰也沒說,劉爺你也知道,他嘴巴嚴,這次告訴我也是因我上次托他去涼州時給我爹娘帶個信。」

  瓊枝稍稍鎮定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已經到了用飯的時間,外面已有不少丫鬟開始走動了,立刻道:「這件事你要爛在肚子裡!也別亂嚼舌根,都是些沒影的事,如今世道亂,是個風都能傳成雨,要真是你說的那樣,外面早就鬧起來了。那個劉爺不是也沒去到涼州嗎,不過是聽了幾個亂民的流言,你別瞎想了!」

  習秋點點頭,瓊枝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否真的會閉緊嘴巴,無奈現在還耽誤不得,只好立刻帶著薛錦繡去主屋了。

  一路上瓊枝只覺得自己腳步虛浮,連聲囑咐薛錦繡:「習秋那丫頭怕是病糊塗了,什麼話都敢亂說。小姐可千萬別往心裡去,萬事都有二夫人呢。」

  薛錦繡聽言,不由想一個四歲傻丫頭,聽到這種消息應該會是個什麼表情?怕是連「屠城」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吧。

  瓊枝見她不說話,以為她被嚇著了,連忙半蹲下來:「小姐,小姐?!」

  薛錦繡愣愣地看著她,說話的語調比普通小孩都要慢許多:「我餓了,找阿娘,姐姐。」

  瓊枝見她臉色沒有多大改變,心中鬆口氣,柔和著聲音說道:「二夫人和三小姐都在老夫人哪裡呢,咱們快些去吧。」

  薛錦繡見她沒多問也鬆口氣——裝小孩真是太痛苦了!可她心底還是沒有輕鬆多少,無論出於什麼想法,她都不希望自己的便宜爹出什麼意外。

  到了福壽堂,老太太孔氏正與老三的媳婦兒閔氏聊得熱鬧。閔氏長了一張鵝蛋臉,嘴角總是微微翹起,不說話,卻先給了人三分甜。一雙丹鳳眼眼睛卻十分明亮,透著一絲狡黠。

  「上次你從送來的桃花兒露我嘗著就不錯,讓我這個老太婆好好瞧瞧,老三家的怎麼就生的這麼一雙巧手呢!」

  閔氏掩面笑道:「那桃花露味道雖甜卻不傷胃,正適合您吃。您吃的好,那我也不算白忙活。」說著,話音又一轉,「其實媳婦兒平日裡也不忙,逍哥兒、遙哥兒聽話的不得了,不哭也不鬧,醒了就對著媳婦兒笑呵呵的,兩個奶媽也照顧的盡心。媳婦兒閒著沒事就喜歡侍弄這些小玩意,還望老太太不要嫌棄媳婦兒糟蹋東西呢。」

  孔氏笑瞇了眼。在閔氏過門之前,薛家孫輩裡僅有兩個哥兒,其中一個還是庶出,而閔氏過門才一年便生了兩個大胖小子,這生育之功在孔氏眼中可是三個媳婦兒中頭一份的!拉著閔氏的手,一個勁兒地點頭:「喜歡,只要你弄的,我都喜歡!」

  這婆媳二人說著話,薛錦繡的娘親方氏則坐在一旁,微笑不語,盡職盡責地當佈景板,免得婆婆一旦想起她沒兒子,又往她們二房塞人!見著薛錦顏帶著薛錦繡來了,這才朝著二人點了點頭。兩個錦朝著老太太行了禮,便站到方氏身旁去了。薛錦繡覺得外面都快火燒眉毛了,你們居然還有閒情聊天!我那便宜爹到底怎麼樣了啊!真是急死人了!

  孔氏雖對方氏頗有微詞,但薛錦顏卻是個不錯的孩子,這份微詞倒還沒牽累到孩子身上。見著薛錦顏來,依舊招了招手,拉到坐到自己身旁,問道:「聽說咱們顏姐兒開始學習廚藝了。」

  薛錦顏乖巧地回道:「由廚房的張大娘教,現在還不讓動刀,張大娘說先只學幾道湯。」

  「這就對了。」孔氏點點頭,「她是個知道輕重的人,你可不要貪快,那些刀可不要隨便碰。咱們家的姑娘也不是要去當廚娘,只需知道怎麼做就行了。還是多學點規矩,女紅才是正理。」

  「老夫人教誨的是,顏兒記得了。」薛錦顏又從榻上起身,朝孔氏規矩的行禮。站定,欠身,步法,面容,皆無可挑剔。孔氏滿意了,讓薛錦顏回到方氏身邊。薛錦繡看著都覺得這位大姐真是太不容易了!薛錦顏走了回來,朝著方氏笑了笑,方氏欣慰地看著女兒,又轉過頭認真聽著孔氏說話。

  老太太孔氏喜歡熱鬧,卻也喜歡規矩,認為家裡一切都要按照規矩來辦事。薛錦繡如今四歲,還沒到認真學規矩的年齡,可她親姐姐,年僅九歲的薛錦顏卻是處在學規矩的黃金年齡,至少整個家族除了薛錦繡外,其他人都是這麼認為的。

  是以每次來福壽堂吃飯,對薛錦繡來說都是一種煎熬,即便她不用立規矩,但那種氣氛,哎……難怪宅子裡的女人都不容易胖,人們都說心寬才能體胖,在這種能把吃飯吃成上墳氛圍的地方,想要胖起來也挺有難度的。

  薛錦顏牽著薛錦繡的手,朝她眨眨眼。薛錦繡很想回一個燦爛的笑容,給這位少女鼓勵,但是她不能……

  呆傻的薛錦繡只能繼續放空眼神,老實站著。

  薛錦顏歎口氣,心底嘀咕道:「阿繡還是這樣,以後可怎麼辦呀!」

  薛錦繡還不知道她正被親姐姐擔心著,門外簾子被撩起,丫鬟來報大夫人秦氏來了。

  孔氏雖然喜歡閔氏多一點,但管家的權利還是交給秦氏來,畢竟是長房長媳。且薛府是商賈,雖然家財萬貫,富甲一方又捐了一個虛官,但到底不是正經的官家出來的。秦氏卻是正經八百的官家小姐,雖然只是一個六品通判的庶女,但除了錢財之外,嫁入薛府不得不說是低嫁了。

  正因如此,孔氏便覺得更不能讓別人看不起自家,長房媳婦兒過門,管家大權自然要交給兒媳婦兒來。但孔氏還是留了一個心眼,府中的錢財庫房鑰匙都在她這裡,一旦要取的銀子達到了五百兩,秦氏還是要向她報告一聲才行。

  秦氏身後跟著長女薛錦瑜,她也在正跟秦氏學管家,每日大家來福壽堂的飯食便是秦氏打理的,如今薛錦瑜跟著一起學。

  薛錦瑜如今十三歲,出落得亭亭玉立,令薛錦繡不由暗歎,古代的女孩就是早熟啊。

  行完了禮,薛錦瑜走到薛錦顏跟前說道:「聽說阿顏最近在學廚藝?」

  薛錦顏對這位長姐是非常不耐的,若是平日裡花園相見,不過是點個頭的交情。對此,薛錦顏「嗯」了聲便閉嘴不答了。

  薛錦瑜又道:「那阿顏可要小心些了。那裡亂,千萬不要傷著自己。咱們女兒家的手最是重要,萬一要是燙著,或不小心割了個小口子,下人跟著受罰不說,你也受苦了。」

  秦氏朝她們這邊看了一眼,說道:「阿瑜既然擔心妹妹,不如說些那裡該仔細的地方,畢竟你也學了這麼長的時間了。」

  孔氏抬了抬眼皮子,輕輕道:「有些事也不是三言兩語便能說清楚的,早些用飯吧,免得把孩子們給餓著。」

  秦氏笑意僵了一下,連忙起身道:「老夫人說的是。」

  眾人擁簇著孔氏入座。方氏微微鬆口氣:還好,這次沒有談及納妾的事。一旁的閔氏瞧著秦氏那張臉,心中不由樂開了花——叫你顯擺,呵,可惜老太太就是不買你的賬!不就是管著家麼,她閔氏在娘家時,也是管家的好手,至於你秦氏來這裡顯擺!

  媳婦兒們站在一側立規矩,不過孔氏也不是特別刁鑽的婆婆,讓她們夾了些菜,布了湯,見每個人都規規矩矩地也就入座了。

  原本薛家的飯桌上是沒有食不言這一項的,但自從秦氏過門,孔氏為了顯示自家也是很有底蘊規矩的,便硬是將幾個兒子以及下人吃飯的規矩給立上了。後面過門的方氏,閔氏自然也是遵循著食不言這項規矩。

  薛錦繡覺得這樣吃飯可沒意思了,心中不免又開始懷念穿越前的日子。薛錦顏坐在她身邊,時不時關注著自己的妹妹,見她太過發呆,便輕輕推一下她,免得在孔氏面前失了禮數。

  今兒吃飯,幾個庶出的姐妹都沒有來。大房的兩個聽說是病了,但誰知道是不是真的。薛錦繡可還記得她們搶原來小阿秀的布娃娃又告黑狀的事。二房薛錦繡她的庶姐姐倒是真病了,至於三房閔氏,剛嫁來一年,又生了兩個大胖小子,孔氏暫時還不會給三房填姨娘。

  一頓飯寂靜無聲,跟平常一樣,沒有任何異常。薛錦繡卻還記得之前習秋說的那些話,如果涼州那邊真的出了什麼意外,這些夫人們肯定會知道,就算有再好的修養,定然也不會這樣淡定。如此看來,她那便宜爹應該還是平安的。若是便宜爹有什麼三長兩短,那她的便宜娘方氏在薛府的日子就更難熬了。

  可惜薛錦繡心想事成技能基本為零,眾人用完飯漱了嘴,又陪孔氏聊天。方氏雖已盡量的閉嘴不言,孔氏卻道:「老二家的,你也要為老二想想。」

  方氏心頭一緊,果然還是來了!

  孔氏半瞇著眼:「你瞧他大哥和三弟,你怎麼忍心讓老二就這樣無子下去!」

  方氏連忙低頭,小聲道:「是媳婦不孝。」

  孔氏不動聲色,正打算抬手指著自己屋裡的大丫鬟,外院的總管事李良才突然跑來,一頭的汗也顧不得擦!孔氏當即臉沉下臉來!

  「老夫人,二爺、二爺他回來了!」

  薛錦繡心頭一震。

  方氏最為激動,她丈夫出門已快一月,如今回來正是個好消息。誰料還沒高興多久,李良才便道:「渾、渾身是血!在外院!大爺已經去請了大夫來了!老……老夫人,您去看看吧!」

  「什、什麼!」孔氏只覺得腦中嗡了一聲,三個媳婦兒立刻將她扶住了。好在孔氏身體一向健朗,到底還是挺了過來,抖索著雙手:「永……永年他……他……他……」

  方氏心中萬分焦急,立刻道:「咱們趕快去前院看看吧,這裡也說不清呀!」

  「對!對!去前面,快點!」孔氏也回了神,抬腿便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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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7 11:14 PM


第三章:傷勢

  薛錦顏也拉著薛錦繡往前院走,誰料剛跟出去幾步,方氏遣了身邊的趙媽媽將二人先帶回院裡去。薛錦顏自然是不肯,她萬分緊張自己親爹的傷勢。可趙媽媽是奉了方氏的令,前院亂糟糟一片,若是再嚇著兩個姑娘,那可真是罪過了。也虧得她是方氏身邊的老人,有幾分威信,當即道:「姑娘也為二夫人想想,若你們再出什麼好歹,夫人可怎麼活?」

  薛錦顏蠕動了幾下嘴巴,終是在趙媽媽的注目下微微點頭,帶著妹妹回去了。一路上兩個小姑娘均沉默不語,薛錦顏怕自己一旦開口定會失聲痛哭,萬一將妹妹再嚇出什麼毛病……她,不能哭,不能哭。

  薛錦繡也是心神不寧,一路上東想西想,覺得不能回自己的小院去,便仰起頭,緩緩道:「阿姐……我跟你一起覺覺……」

  薛錦顏點點頭,猛地吸吸鼻子,對著自己的大丫鬟巧月道:「一道去主屋等阿娘回來吧。」

  薛錦繡讚許地看著她,太好了,這樣就能很快知道便宜爹的情況到底如何了。

  前院中,燈火通明,丫鬟家僕來來往往,卻都各個屏聲斂氣,神色匆匆。孔氏已到了一旁偏屋坐定,下手處正坐著三位連夜從城裡請來的名醫。孔氏眼角的淚痕還沒幹,焦急問道:「永年到底如何了?」

  為首的錢大夫道:「二爺雖然傷的重,但萬幸的是沒有傷著要害,如今只是昏睡過去。吾等已將將血止住,又用了山參提氣,二爺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了。」

  話音落,屋裡的女眷頓時道了句:「阿彌陀佛」。壓抑在屋中的沉悶之氣,稍稍散了些。

  錢大夫又道:「只是二爺雖沒傷著要害,但失血過多,需要好生靜養才行。這段日子還是要常備參湯,補血養氣。易要注意傷口,癒合時千萬要小心。」

  孔氏點點頭,折騰了近大半夜,她也乏了。方氏見狀,立刻道:「娘,您去歇著吧,二爺這有我呢,再不濟也有這丫鬟小廝們守著。您若是累著了,二爺醒了也會怪罪的。」

  「嗯,那你可要仔細了,缺了什麼就問你大嫂要。」

  方氏瞧了秦氏一眼,說道:「大嫂辦事一向周道,這些我都曉得。」

  孔氏又交代了些,便起身回屋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眾人見薛永年傷口不再怎麼滲血了,便才將他慢慢抬到後院二房的院子裡。

  方氏道:「大家都回去歇息吧,大嫂也早點休息,明兒又是一大堆事,這府中裡裡外外都離不開你。」

  秦氏聽著覺得順耳不少,加之她對這位二弟妹也不算討厭,當即客氣道:「眼下二弟身邊也不能離開人,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缺了什麼,就只管打發丫頭來問我要,公中的藥材是管夠的。」

  方氏再三道謝,眾人也不多打擾,紛紛告辭了。

  夜已深,方氏令丫鬟紅袖搬了一張貴妃榻來放在一旁,方便她照顧薛永年。此時薛錦顏倆姐妹從一旁暖閣子裡走來,只覺得方氏突然間憔悴了許多,又走到床邊,看著昏迷不醒的薛永年,眼眶頓時紅了一圈。薛錦繡雖對這位便宜爹沒有多少感情,卻也覺得有些難受。

  方氏道:「你們怎麼還不去睡?」

  薛錦顏小聲道:「女兒想陪著阿娘,跟阿娘一起守著。」

  方氏伸手撫摸她的發頂,柔聲道:「睡去吧,阿娘這裡有趙媽媽他們不礙事的。」

  趙媽媽也道:「是啊。顏姐兒的一片孝心二爺都清楚呢。顏姐兒年紀小,可熬不得,萬一累病了,夫人又該傷心了。況且繡姐兒身子也剛好,顏姐兒還要幫忙夫人照顧繡姐兒呢。」

  薛錦顏想了想,又瞧了一旁的薛錦繡,點點頭,同意了。

  除了第一天夜裡有些人心惶惶,後來的日子又恢復到了薛府大宅往日的寧靜。彷彿二爺受傷,不過是往一汪深潭裡扔下的一顆石子,泛起幾圈漣漪後,又沉於潭底了。

  府裡的各院管事,婆子,老媽媽都有條不紊的忙碌著。孔氏打發了身旁的李媽媽過來,告訴方氏這段日子就安心照顧二爺,不需要去請安了,順帶也把二房幾個小丫頭的安也給免了,都留在二爺身旁盡孝。

  薛錦繡早起後,便到了主屋看看方氏,正巧遇到了羅姨娘。這位羅姨娘原本是方氏的陪嫁丫鬟,後來方氏因子嗣問題總被孔氏念叨,便將她收成了二爺房裡人,在羅氏誕下一女後便抬成了姨娘。

  總體來說,在他們二房主母與妾侍之間的關係還算和諧,雖然薛錦繡作為一個穿越者來說總覺得這種和諧很微妙。

  羅姨娘正拿著帕子,看樣子已經哭過一次了。

  「怎麼好端端的就突然……」羅姨娘哽咽了,「夫人,我也過來幫著照看二爺吧,您別把自己給累著了。」

  方氏歎口氣:「錦蘭那丫頭離不開你,她自幼身子不好。說到底她也是你身上掉的一塊肉,你幫我把她照顧好,我便要謝謝你了,二爺這裡你且放寬心。」

  早就過來的薛錦顏也道:「爹爹這裡有夫人,還有大夫照顧。蘭妹妹那裡卻少不了姨娘,我聽聞蘭妹妹昨夜又燒了,姨娘還是多多照看蘭妹妹為好。」

  羅姨娘見她們這樣說,也只好點頭了。又站了一會兒,見方氏神色有些不耐,便欠身告辭,回自己屋了。方氏這才鬆口氣。薛錦顏卻有點不喜:「已經夠亂了,她還過添什麼麻煩!」

  方氏道:「她這也是一片心……」話雖這麼說,言語間卻充滿了無奈。

  薛錦顏微微動了動嘴,又見方氏的確很是疲憊,想了想還是將話嚥下去,不願讓她再操心了。

  方氏又看了看自己的大女兒,只覺得對她虧欠太多。想當初大嫂的孩子阿瑜如阿顏這般大的時候,雖性格有些頑劣,但也不乏小女兒家的俏皮。而阿顏,小小年紀,心裡卻裝了許多事,懂事的令人心疼。

  薛錦繡見方氏看著薛錦顏一臉愧疚的模樣,也能猜到她的想法。她也挺佩服薛錦顏的。

  親爹在家裡中排行老二,不及老大有地位,也不如老三受寵。親媽娘家是富商,背景不如官家出身的秦氏,雖與閔氏差不多,卻沒有兒子。她沒有兄弟幫襯,親妹子還是個小傻子,不加分,一直拖後腿……

  就這樣,她還能憑借自身的表現在孔氏那裡贏得一席之地,順帶幫二房加分。這妹子放到現代,那也是一個女強人級別啊!薛錦繡默默想著,順帶盤算一個計劃,一個讓眾人漸漸接受二房的六小姐阿繡從癡傻變成正常小姑娘的計劃。這個要循序漸進,不能一口吃成個胖子,她還不想被眾人當做怪物。

  母女三人各有心事,時間倒也過得挺快。

  簡單用了午飯後,只聽到床上傳來了細細的咳嗽聲。方氏一愣,既然大喜,連忙走了過去:「二爺、二爺你醒了?!」

  趙媽媽連忙去請了大夫過來,薛永年啞著嗓子:「我……我這是……回來了?」

  方氏再也支撐不住,流著淚就道:「回來了,回家了,平安回家了。」

  錢大夫立刻把了脈,又看了看傷勢,捻著鬍鬚,大鬆了一口氣:「二爺已經無礙了,老夫去開幾幅調理的方子,照著喝就行了。」

  方氏再三謝過,又令趙媽媽封了銀兩。錢大夫客氣推脫幾次後,便收下了。

  薛永年喝了些水,又道:「魏……魏友德呢?他……他回來沒有?」

  方氏替他擦著臉,柔聲道:「都回來了,您就放心吧。」

  薛永年顯然不信,費力地坐起身:「我的命是他救回來的,你快去看看!」

  方氏這才驚住了。當初她一心都撲在了薛永年身上,那裡還顧得了別人。且跟著薛永年出去的人府裡自有安排,除了二房院子裡的事,她一向也是個不管府中事的人,聽得薛永年如此說,當即道:「是我疏忽了!這就派人去看看。」又朝著一旁喊了喊:「紅袖,去魏友德家看看,是個什麼情況速來報我。」

  薛永年見她安排下去了,也鬆了口氣。這次死裡逃生令他感慨良多,一時間也不願再多說什麼。方氏也只盼著他平安就好,夫妻二人就那麼相互看著,倒也不覺得尷尬。

  紅袖到了魏友德家一看,才發現魏友德傷的比薛永年還要重。魏友德家的早就哭成了淚人,紅袖安慰了幾句,便回來了。

  此時,薛永年又安睡過去。方氏坐在外廳裡,聽紅袖道:「傷的挺重,看樣子是熬不過去了。」

  方氏道:「二爺說他是救命恩人,咱們若是就這樣放著不管也太沒良心。大夫過去看了嗎?」

  紅袖道:「魏友德家的說有去看了,但……」

  剩下的話她也不好往下說了。薛永年救回來都是花了大力氣,可魏友德不過是個車把式,l連個管事都不是,自然也就……

  薛錦顏道:「大伯母那裡怎麼說?」

  紅袖搖搖頭:「大夫人怕是還不知道,畢竟咱們也是聽二爺說了,才知道。」

  方氏理了理頭髮,起身對紅袖道:「你去請錢大夫去看一下,再將二爺的藥送些過去。」

  薛錦顏抬起頭:「阿娘,我們現在是去找大伯母嗎?」

  方氏點點頭:「嗯。」畢竟府裡的大小事都是秦氏在打理,雖然這次是二房的事,但也要讓她知道,不然又該憑白生出不少是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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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7 11:16 PM


第四章:恩人

  方氏帶著薛錦顏去了秦氏那裡,薛錦繡留在屋裡讓趙媽媽和瓊枝照看著,免得添亂。

  秦氏這邊,正與各房各院的管事媽媽說話。管著廚房的婆子道:「三夫人那裡想要血燕,說是兩個哥兒年紀小,怕吃不慣公中的飯,想開個小廚房可好?」正說著,簾外丫鬟稟:「夫人,二夫人來了。」

  秦氏放下手裡的賬本。方氏剛進屋,四周看了一眼,說道:「嫂子,弟妹來叨擾了。」

  四周的媽媽婆子極有眼色地欠身退出,秦氏連忙道:「有什麼叨擾不叨擾的,可是遇到什麼難處了,趕緊說說。」

  方氏遂將魏友德的事一一告之,秦氏面容不改,當即道:「我當是何事,魏友德救了二爺一命,這是大恩,咱們薛家豈能坐視不理!」當即喚了門外的婆子,「去跟李良才說,請大夫去魏友德家,需要哪些藥材都由府裡出!」

  方氏起了身:「如此,多謝嫂子了。」

  秦氏端了茶杯,笑道:「都是一家人,談謝不就傷了情分麼。你那兒想來也忙,我就不留你了。」

  「嫂子慢忙。」說罷,方氏便告辭了。

  過了許久,薛錦瑜從屏風後走出:「阿娘,三嬸的小廚房……?」

  秦氏摸摸她的頭:「這些事你不要管,去忙自己的吧。」

  薛錦瑜癟癟嘴:「知道了。」

  待女兒走後,秦氏的臉徹底陰沉下來。身旁的孫媽媽端著一個瓷碗走來:「夫人,這是剛熬好的燕窩粥,您趁熱吃吧,別把自己累著。」

  秦氏冷笑一聲,接過碗:「累什麼,誰讓是我管著這個家呢。」

  孫媽媽道:「常言道,老人疼子,可再疼,也漫不過祖宗禮法去,您還是大房夫人。」

  秦氏歎道:「哎,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二爺這次事,府裡至少損失了三千兩銀子,涼州的買賣是做不成了,府裡少了一大進項。可這開銷卻一樣也少不了,今兒這個要吃參,明兒那個要燕窩,還必須是血燕,各個都是有身份有體面的太太小姐,誰都不能怠慢了。如今又來個魏友德家的……呵,她不是想管家嗎,我就讓她來管個試試!」

  孫媽媽大驚,她自然知道秦氏所指的這個「她」是誰,連忙道:「夫人可不能說氣話,那些個不過都是小家子裡出來的,眼皮子淺!夫人嫁到薛府這麼多年,府裡上上下下哪個不服氣夫人的,若是讓她來管,豈不是要出大亂子!」

  秦氏微微瞇起眼,低聲道:「就是要出亂子才好,讓她清楚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斤兩。」說著,心中已有了盤算,笑了笑,舒暢地喝完粥,起身去教導大女兒了。

  這廂方氏離開後,就立刻讓跟著薛永年辦差的吳頭跟著李良才去魏友德家了。半個時辰後,她親自去了。魏友德家的婆娘和兩個娃頓時驚住,立刻就跪下來磕頭,方氏連忙讓他們起來,著實有些不明所以。

  吳頭從裡屋走了出來,帶了一身的藥味:「夫人,這魏友德是個命大的,也幸虧錢大夫來了,若是早晚片刻,怕是就……」

  原來如此。如果不是她當時先派了錢大夫和送藥來,哎……

  方氏心底稍稍鬆口氣,總算是沒有誤事。又對魏友德家的婆娘道:「你放寬心,二爺是不會忘了你家的。二爺親口對我說,魏友德是他的救命恩人,讓我好好照顧你們。」說著,又對紅袖道:「這幾日你就留在這邊,缺了什麼就來問我。」

  魏友德家的忙道:「這可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夫人能送藥又請大夫來,已是天大的恩情了!」

  紅袖道:「你就答應了吧。咱們二爺和二夫人都是一言九鼎的人,說要照顧你們,就一定不會棄之不理的!」

  魏友德家的左看看右看看,見他們不是說笑,也就默默點了頭。

  方氏見都安排妥當,也就不多留。不過經過此事,她長了一個心眼,讓吳頭將這次跟著薛永年出門的人都挨個看了一遍,將各自的情況弄清後來報她。再根據各人情況不同,方氏從二房的賬中支出銀子,一一送過去。

  薛錦繡在一旁看著方氏做著這些事,只覺得再平常不過,可落在其他人眼裡,二房二爺和二夫人好心腸的名聲便這樣傳出去了。畢竟手握了這些人賣身契的主子,能辦事這麼周到的,真不多見。

  薛錦顏幫著算賬,放下了筆說道:「一共是支出八百兩。娘,這些都是咱們自己拿嗎?」頓了頓又道:「爹也是為了府裡的生意才去的涼州。當時大伯藉口是府裡的頂樑柱,不能隨便離府;三叔推說孩子小,不能離人,是以才是爹去的那個地方。」薛錦顏怎麼想怎麼不甘心:「奶奶也說了,這次是事是公中的事,爹也是為了府裡,那些人同樣也是為了府裡……」

  誰料話未說話,方氏猛地怒斥道:「你給我站起來!」臉色頓時變得萬分難看!

  薛錦顏嚇了一跳。

  方氏道:「要沒有這些人,你爹就回不來了!他們都是跟著二爺辦的差,自然要由咱們二房來出這個錢!往日我見你聰明,如今看來不過是些小聰明罷了!咱們雖是商家,但也要知道,人命和銀錢比起來,到底孰輕孰重!」又喚來了薛錦顏身邊人:「你們都是怎麼教小姐的?!」

  媽媽丫鬟們「噗通」跪了一地。

  趙媽媽想要勸一聲,卻被方氏一劑橫眼瞪了回去,乖乖閉上了嘴巴。薛錦繡本來坐在一旁玩,見這架勢,也只好跟著站起來。

  方氏道:「每個人出去領兩板子,罰一個月的月錢!知道嗎?!」

  薛錦顏本還覺得無所謂,如今方氏就因一句話要罰她房裡人,薛錦顏急了,立刻道:「這些和她們有什麼關係!是女兒自己說錯話了,女兒自願領罰!」

  「為娘的若是養出了一個涼薄的閨女,還不如現在就打死你!既然你自願領罰,你房裡一共四個人,就罰你四個月的月錢,另抄一百遍孝經!我也不說為什麼罰你,等你明白自己到底錯哪裡了,再來說話!回屋去吧!」

  薛錦顏緊抿雙唇,有些委屈,卻還抑著眼中淚水,帶著媽媽丫鬟回去了。

  方氏揉揉額頭,煩心不已。趙媽媽替她倒了杯茶,輕聲道:「顏姐兒這也是為了咱們二房著想,她還小,慢慢教就是,何必罰的這麼重呢。」

  薛錦繡抬眸,心想:這是原則問題,也難怪便宜娘會生這麼大的氣了。

  便宜娘倒也厲害,以彼之道還治彼身這招玩的漂亮,你不好好待別人,就不要指望別人也會真心待你了,尤其是跟著老大混的小弟,看見老大這麼涼薄,那不早就死了心,誰還會替你賣命啊!有些事需要計較,但有時候斤斤計較反而會誤事。不過這也是因她薛錦繡是個旁觀人才會看的這麼清楚,如果她處在薛錦顏的位置上,那就不好說了。想及此處,薛錦繡心中一片陰沉,烏雲密佈。

  「我寧願她跟阿繡一樣,也不願她以後成了那樣的性子。」方氏說著,將一旁還在愣頭愣腦跟著罰站的薛錦繡一把抱了起來,親暱地捏了捏她的胖小臉:「都說傻人有傻福,阿繡啊,你是個有福的,要快快樂樂地才好啊……」

  薛錦繡:……

  母女二人正說著,裡屋突然傳來一陣咳嗽。方氏連忙過去,扶著薛永年幫他順氣。

  過了會兒,薛永年緩了緩道:「都辦好了?」

  方氏道:「都辦好了,不僅魏友德家,我也讓吳頭把其他幾家人的情況也問了,都派了人送了藥和銀兩過去。爺,你就安心養病吧。」

  薛永年撫摸著方氏的手:「多虧你了。」

  方氏眼眶一熱:「這有什麼,夫妻二人還談什麼謝不謝的。」

  薛永年卻道:「我常年往外跑,這府裡若不是你……」

  薛錦繡:喂喂,不要忽視我呀!我還在這裡,秀恩愛的要自重啊!

  方氏只覺得心頭暖暖的,倒也還知道屋裡多出一個人:「阿繡,過來。」

  薛永年見不遠處站著一個小胖丁,也停止了抒情,對著閨女招招手:「快讓阿爹看看。」

  薛錦繡吸吸鼻子,賣萌時間到了。噠噠走了過去,送上一個大大的笑臉:「阿爹……」

  薛永年摸摸她的小肉臉,又問:「阿顏呢?」

  方氏道:「她剛回屋了,我這就讓她來。」說罷,便遣了趙媽媽去。

  薛永年長歎一口氣:「這次能回來,真是祖宗保佑啊。在路上時我就常想,萬一我……」

  話未說完,就被方氏給打斷了:「別說這種喪氣話!呸呸呸!」

  薛永年見妻子認真的模樣,不由笑了笑:「好,不說了不說了。」只是過了會兒,又沉下了臉:「但有一事還要告訴你,涼州那邊的生意,怕是做不了了。」

  「人比生意重要。」

  薛永年不置可否,繼續道:「都說險中求富貴。你也知道府中一大進項便是將涼州的香料販到南邊,雖說北邊一直亂著,但我想憑借咱們長陵和順堂薛府老宅的名號,雖說險一點,但也能無礙。哎,沒想到……」

  「涼州到底亂成什麼樣了?」

  薛永年神色悲慼,那是一個噩夢。

  「要不是我們提前走了三天,不然就死在涼州了。我們走後,涼州就被北漠被攻破了。幸虧鎮北侯俞老將軍及時來救,那群豺狼才沒繼續南下進犯。誰料中途還是遇上了一小股北漠的騎兵,要不是魏友德他們支撐到鎮北候的軍隊到來……哎,魏友德被砍傷了腿,林家的送了命,還有……」剩下的話,他也說不下去了。總之這次能撿回一條命,真是萬幸!

  此時,薛錦顏進了屋,見著親爹醒來,就直接撲了過來,眼淚唰唰的流下。饒是薛錦繡對這家人沒多少感情,見此場景,也跟著哭了。

  過了半響,薛永年哽咽道:「都好好的,哭什麼。小姑娘家哭多了就不好看了……」

  大家漸漸止住了淚。薛永年見完了女兒,也累了。方氏見他面露疲憊,讓他趕緊休息。

  薛錦繡回了自己的小院,心中久久不能平復。穿來了這麼幾個月,雖然這個時空許多地方不熟,不過由於府裡一直在涼州有生意,所以對那裡她還算熟悉。薛府所在的長陵城離涼州不過一月路程,一旦涼州徹底失守,那長陵就是一隻任人魚肉的肥羊!

  搬家,必須搬家!

  這世道太亂了,要趕緊往南邊走,不然任憑薛府再大的家業,都得賠進去!北漠人可不是吃素的,若是他們這群婦孺商人面對那些刀鋒……薛錦繡不禁打了個寒顫,有些事她連想都不願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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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7 11:18 PM


第五章:爭論

  薛錦繡對這個時空本來就沒有什麼眷戀感,更沒有那種故土鄉情的情結,只是等她就那麼被自己腦中的場面嚇呆了好一會兒後,就發現在古代舉家遷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大家族。

  怎麼辦,她還不想死啊!沒錯,薛錦繡小朋友是一個怕死的人,而且比一般人要怕的多!!

  她會常年在家裡囤積至少一個月的儲備糧食和飲用水,隨身都會帶上簡易的逃生救生工具,自小學習攀巖,游泳、潛水等各項在危險時刻能夠求生的技能,對各種安全法則牢記於心,每年都會參加兩次逃生演習等等。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她人生的偉大目標——長命百歲,而奮鬥!

  瓊枝見她似乎有些魔障了,連忙喊了一聲:「小姐!」

  「啊?」薛錦繡被驚了一下,連忙回頭。

  瓊枝見她回過神,稍稍安下心:「這幾日府裡忙,小姐也累著了,早點歇息吧。」接著便不由分說地將她抱上了床。

  薛錦繡抓狂,特別想搖她——這種情況下我怎麼可能睡得著啊姐姐!

  床鋪早已鋪好,瓊枝替她蓋上被子:「小姐莫怕,我就在一旁守著呢,有事吩咐一聲就成。」

  薛錦繡:我不想死……TT

  這一夜薛錦繡是輾轉反側,剛睡著便夢到自己被斬首,分屍,車裂,凌遲。被那些漠北人一人拉著一隻小胳膊小腿,然後,「卡嚓!」

  「啊——」

  一聲尖叫刺破夜空!瓊枝連忙起身:「小姐?小姐怎麼了?」

  薛錦繡閉著眼,滿頭的汗:「我沒事,沒事。」

  瓊枝不敢大意,直到確定她再次睡著,這才放下了簾子。

  第二日,薛錦繡頂著兩個黑眼圈出現在眾人面前,方氏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

  瓊枝道:「昨夜裡小姐做了噩夢,驚嚇到了。」

  「快來讓我瞧瞧。」方氏連連招手,薛錦繡只好趕緊過去。

  方氏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又仔細看了看:「怕是被這幾日的事給驚嚇住了,去拿點安神香晚上點著。」

  瓊枝道:「不用不用煎幅安神的湯藥?」

  「不用,小兒喝多了藥不好。」方氏又問了薛錦繡這幾日的飲食起居,見一切如常,事情便告一段落。

  又過了幾日,府裡一切如常。涼州那邊也沒有什麼特別不好的消息傳來,漠北人年年來犯,大家都習慣了,畢竟有鎮北侯老將軍在哪裡鎮著呢。

  薛永年養了這幾日,也能下地了。羅姨娘來看他,剛進門眼淚就流出來了。薛永年皺了眉,自從回來後他是最見不得這樣悲秋傷月的場面,方氏也呵道:「哭什麼,爺都回來了,咱們都要高興才好。」

  羅姨娘悄悄瞅了一眼薛永年,見他面露不悅,連忙收了淚,笑道:「瞧我,是應該高興些的,高興些的。」說著,又遞上了自己做的襪子,「這是給二爺和夫人做的,這個穿的透氣。」

  方氏沒說話,只是靜靜看了她一眼。

  薛永年突然經生死巨變,對家人的眷念更深些,對於旁的暫時還顧及不上,也只是隨口道:「嗯,你有心了。」

  羅姨娘心頭一喜,連忙道:「我聽說二爺最近胃口不太好,想了想,如今初夏天也有些熱,便想去爺熬一碗蓮子羹……」還欲說些什麼,薛永年已經不耐的打斷了:「你有這閒工夫就趕緊把阿蘭照顧好,怎麼這麼長時間了,一直病啊病的!」

  羅姨娘又給嚇得唯唯諾諾:「二爺您也知道,阿蘭……阿蘭那孩子是胎裡帶出來的病,她這樣病著我也難受,我,我……真恨不得把心挖給她,讓她快點好起來。」

  方氏見勢不妙,終於開口道:「這話說得,難道阿蘭就不是我跟二爺的孩子?心挖出來有何用,趕緊看大夫吃藥將身子調養好才是。也別悶著她,能下床了就在屋子裡走動幾步,太嬌弱的也不好。」

  薛永年點點頭:「夫人說的是。」

  羅姨娘低下頭,誰也沒看清她的神色。

  過了會兒,薛永年擺擺手:「你去照看阿蘭吧,這才是正事。」

  羅姨娘期盼地看著他,見毫無轉機,只好點頭道,輕聲道:「……是,我這就去。」

  院子裡,瓊枝正帶著薛錦繡玩鞦韆,見著羅姨娘又是一幅梨花帶淚的模樣出來,二人都囧了。

  二房人都看在眼裡,羅姨娘雖有點想爭寵的心思,但還算是個本分的。只是動不動就一副梨花帶淚,楚楚可憐的樣子,感覺誰都欺負她,這就……是吧,薛錦繡都覺得這個羅姨娘是不是有點輕度的被害妄想症啊。

  到了夜裡,薛錦繡想回到自己房裡睡。自從上次她做了噩夢後就一發不可收拾,每晚都過得很精彩,點安神香已經沒用了,除非誰照著她後腦勺給她一棒子。是以方氏便將她放到自己房裡,與她一起睡。許是身邊多了人,薛錦繡倒也睡得踏實。只是一天兩天還好,這都三四天了,方氏還沒有放她自己回房睡的意思,薛錦繡好歹也是活了一回的人了,臉皮再厚,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可方氏不管,在她看來薛錦繡還小,若不是薛府的規矩孩子三歲後就必須要住在自己的屋子裡,她是不會讓薛錦繡一人住過去的。如今好不容易找著個由頭將她帶回身邊來,怎麼會輕易放手。

  薛永年知道妻子的小心思,也十分配合。

  二人一起逗逗小阿繡,見她急了就立刻收手,哄著孩子安睡後說說夫妻夜話,也是一件舒暢之事。只是可憐的薛錦繡,每天裝睡不說,還要當個圍觀者,哎,又是一項考驗演技的功課啊!

  方氏哄了薛錦繡睡著了,見薛永年望著床帳發呆,不由道:「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薛永年苦笑了會兒,說道:「以往北漠來犯,大家都習以為常了。可我經過了這次,卻著實有些後怕。你看,這涼州與咱們長陵不過一月的路程,雖然路上都有朝廷的重兵把守,但我終究是放不下心啊!」

  方氏不由蹙起眉,問道:「爺這是說的什麼,我倒是聽不明白了。」

  薛永年想了想,乾脆做起身,道:「你……哎,算了,睡吧。」

  方氏不幹了,這吊著人胃口的話是怎麼回事啊,當即道:「你可說吧,不然我這一夜都睡不踏實!」

  薛永年提了口氣,肅然道:「你有沒有想過去南邊?」

  裝睡的薛錦繡:!!!

  方氏一愣,笑道:「我當是什麼事呢,爺您忘了,我祖家就是南邊的,小時候還回去過呢。這多年了,有時倒也想去看看。」

  薛永年擺擺手:「不是回去看看,而是咱們一家都遷到那裡安家了!」

  方氏呆住了。

  薛錦繡很激動,可惜她還是只能:zzzzzzz……

  方氏盯著薛永年,一字一句道:「這可是件大事啊!爺你怎麼……?」

  薛永年洩了氣:「看,連你都覺得不可行。哎……」

  方氏嬌笑著拉了拉他的手臂:「我可沒說不行。只要是你說的,我自然都同意。爺你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什麼沒見過啊,你說的話肯定都是有道理的。」

  薛永年被妻子拍的很舒服,過了會兒,說道:「北邊太亂了,萬一打到長陵城。我想過了,咱們府的生意雖然是在北邊,但是南邊那裡也不少,只要細細打理,哪裡都能賺到銀子。你的話是對的,人比生意重要。」

  這一夜,薛錦繡睡得很是安穩。

  ——既然便宜爹有了這個念頭,那搬家就有希望了!

  「不行!」

  薛家大爺當即站起身,面色不悅。

  薛永年想了一夜,決定來找大爺商量,誰料才開了個頭,就被否定了。薛永年無奈道:「大哥,樹挪死,人挪活啊。如今北邊亂,好、好,我也不提遷府了,讓老太太他們先去南北過幾天安穩日子可好?」

  「你……」薛大老爺看著自己的二弟,氣的半天說不出話來。過半響,終於道:「咱們薛府,咱們薛府在這裡三代人的心血啊!別人都是怎麼稱呼咱們的,咱那是長陵城和順堂薛家老號!你去了南邊,你去的南邊那還是長陵城嗎?那還是薛家老號嗎?!」

  「大哥!人要知道變通啊!」

  「你閉嘴!」薛大老爺吼道:「不要拿你那些生意經來跟我說祖宗禮法!」又思及自己是老大,應該穩重點,緩了緩語氣,說道:「哥知道你這次出去受了驚嚇,但你經過此事更加清楚,只要有鎮北侯在那守著,有朝廷的兵馬在那邊駐紮,咱們長陵大可高枕無憂!」

  薛三爺慢騰騰地品了口茶,撇了他二哥一眼,悠悠道:「二哥,你莫不是怕了吧?」

  「老三!!」薛永年沒想到他居然來這麼一句!

  薛三爺笑了笑:「咱麼可別忘了,前年也是漠北來犯,鬧得城裡人心惶惶。那東街的劉掌櫃就怕咱們長陵城破,於是賤價把手裡的鋪子給賣了,帶著家眷去了南邊。結果怎麼樣?南邊那兒的生意不好做,別人都是世代在哪裡經營,你一個外人去……我可是聽說那劉掌櫃現在落魄的,只得遣散家中奴僕,去鄉下買了幾塊地,溫飽罷了。當時大哥說的什麼,遇事莫慌!」

  「三弟說的極是!」薛大老爺連連點頭,「咱們薛府雖說不是什麼名門世家,但也是這長陵城裡頭一號的!若是讓人知道,咱們府的爺兒們因為怕那沒影的北漠人,就舉家南遷,這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以後去了九泉之下要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見薛永年還要說些什麼,薛家大爺毫不客氣地打斷他:「這件事是你糊塗了,我知道你也是為家裡好,便不與你計較。但只此一次,這種話,以後休要再提,免得讓老太太聽到了,氣出個好歹來,豈是咱們能擔待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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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7 11:24 PM


第六章:心思

  薛永年被薛大爺和三爺兩個陰一句陽一句的,最後遷徙一事只有不了了之,帶了一肚子的氣回院。

  方氏與他夫妻十數載,知道他心裡不痛快。正欲上前安慰幾句,薛永年道:「我去書房坐坐,午膳你們自己用吧。」說完,便去了書房。

  方氏輕聲道:「當心身體。」薛永年嗯了聲,便走了。方氏瞧著他消瘦的背影,幽幽歎口氣,只好自行回屋。剛落座,秦氏身邊的孫媽媽過來,請方氏去大房一敘。

  方氏不由問:「有何事?」

  孫媽媽一笑:「大約是關于小姐們去閨學的是吧。」

  方氏來了精神,這是關係到女兒的大事,立刻帶了媽媽丫鬟去秦氏那邊。

  薛錦繡也想去,奈何她姐姐薛錦顏目前處於閉門思過中。以往方氏都將她交給薛錦顏帶著,薛錦顏不能出門,她自然也不能跟去。

  哎,想了想,待方氏走後,抬頭對瓊枝道:「去……姐……」

  瓊枝心領神會,帶她去了薛錦顏那邊。薛錦顏正坐在屋子裡繡花,見妹妹來了,也沒有往日的興致,略略招呼了幾句,又坐回去了。

  雖然古代女孩兒早熟,但要她一下明白方氏的用意還需要點時間。不過薛錦繡相信阿顏小朋友,她是很有天賦的!

  「姐……」

  「嗯。」薛錦顏捏了捏妹妹的臉,唔,手感不錯,再捏一下,再再捏一下,最後一小下下就好……

  薛錦繡:==

  等她捏夠了,才發現妹妹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己,頓時有點尷尬:「咳,都愣住做什麼,把果子擺過來。」

  薛錦繡見她不那麼鬱悶了,又開口道:「閨……學……」

  「閨學?」薛錦顏愣了一下。

  瓊枝道:「方纔大夫人來請夫人過去,說是商量小姐們入閨學的事呢。」

  剛說完,薛錦顏的臉頓時黑了:「呵,大伯母還好意思提閨學,她家的阿瑜不是寶貝著麼,怎麼現在又說起這事了?!」

  薛錦繡啃著小點心,心道:有門兒!

  四周丫鬟極有默契地閉嘴,現在是薛錦顏正怒的時候,誰也不想做炮灰。

  「阿瑜是金做的玉做的人,碰不得說不得。當初是誰去了閨學,連半月都不到,就吵著要回來,說其他小姐們欺負她!又說咱家的生意太大了搶了別人的臉面,別人家的女兒便在閨學裡暗中給她使絆子,害得她都沒個安生環境來學!」

  薛錦繡默默聽著:哇,沒想到那位大房的阿瑜小朋友,在家裡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沒想到去了外面還是這樣柔柔弱弱的啊,不過這些事阿顏小朋友為何如此氣憤?

  「讓她一狀告到了老太太那裡,又有大伯母在旁邊幫腔!呵,說什麼咱們府的女兒金貴,心思單純,還是不要去閨學了!她家的阿瑜不去就算了,憑什麼我們二房也不能去啊!」

  薛錦繡:……竟然是這樣!

  她在穿來連半年的時間都沒有,只知道阿顏對阿瑜左右看不順眼,沒想到中間居然是這麼個緣故。因為你一個人覺得閨學不合適,就攛掇著老太太下令全府的小姐都不用去閨學了,這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薛錦顏喝了口茶順順氣。家裡自然是有教女紅、女德和規矩的婆子媽媽們,但她真的很想去閨學。

  孔氏極重規矩,薛府的小姐們都嚴格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閨學可以說是她唯一認識新夥伴的機會,她真的好想去外面看看,散散心,說說話。奈何薛錦瑜比她大四歲,當初薛錦瑜去閨學的時候,她還太小不合適。等她好不容易可以去了,孔氏卻已經下令府中小姐由教養媽媽們來教。

  大房那邊,方氏看著秦氏,試探道:「當初老太太可是說……」你們怎麼突然又提起這件事了。

  秦氏道:「哎,當初的事情畢竟不得已為之。咱們府裡的生意越來越大,那些個人不敢拿爺們太太出氣,便教唆著自家小姐在閨學裡欺負阿瑜,老太太也是擔心府裡的小姐出去受氣。弟妹你說說,咱們府裡的,無論是阿瑜也好,還是阿顏阿繡,哪個不都是被咱們捧在心尖尖上的寶貝。」

  閔氏冷眼坐在一旁,她才進門一年多,得了兩個大胖小子,沒閨女。這次來不過是應個景罷了。

  「嫂子說的極是。」方氏應了一聲,便默默喝起茶來。

  秦氏擦了擦眼角,說道:「今兒早晨請安後,老太太將我留下,說是阿顏年紀也不小了,府裡的教養媽媽們雖然有經驗,但也都是些鄉下把式。正巧老太太的舊友向老太太舉薦了一位從宮裡出來的周嬤嬤。本以為宮裡的老人多少有些架子,哪成想這位周嬤嬤竟也是老太太的舊識,聽得老太太讓她來咱們府當供奉,便立刻來。我尋思著,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宮裡面的媽媽,那都是經過世面的老人,比閨學裡的不知要高出多少倍去!」

  閔氏一個勁兒的忍笑。

  ——這秦氏,真是……

  阿顏多少歲,阿瑜多少歲。如今阿瑜十三,虛歲十四了。過兩年及笄後便可嫁人,現在正是尋婆家的時候!明明是阿瑜當初去閨學將其他府的小姐全得罪光了,如今不得已,要請先生在家裡教,還非要將阿顏給帶上。這真是,嘖,真是個不吃虧的主啊!

  方氏何嘗不知道這其中道理,只是秦氏是大嫂,又是主持中饋的人。雖然對秦氏的說法感到不快,但如今有宮裡面的老人來,這也是難得的機會。當即笑道:「這都是老太太的面子,才讓她們有這樣的福氣,以後也要依仗大嫂操持了。」

  秦氏擺手笑道:「這哪裡的話。既然弟妹同意了,那我這就回老太太去。」

  「要我跟她一起學?!」薛錦顏一雙大眼瞪的圓溜的,「我不去!」

  方氏無奈地揉揉額頭,剛將周嬤嬤的事與她說了,便是這般模樣,若是以後跟那位處在一起,還不知生出多少爭端。

  薛錦顏坐到一旁:「反正誰愛去誰去,我現在這樣挺好。」

  薛錦繡:喂,小朋友不要口是心非呀。她噠噠走到方氏身邊拉著她的裙擺,甜甜道:「我去……」

  四周人皆驚訝的愣住了,方氏更是不可思議:「阿繡,你說什麼?」

  薛錦繡點點頭:「我去……」

  趙媽媽樂不可支:「夫人,咱們的阿繡倒是個好學的姑娘。」

  薛錦繡:這話聽著怎麼這麼彆扭啊……

  方氏揉揉她的小腦袋:「看見沒,有人不願意去,咱們阿繡去。哎呀呀,也不知是誰說自己是個小才女,莫不是怕被人比了下去?」

  薛錦顏炸毛:「我怕她?!阿娘,你居然說我怕她?!」

  方氏微抬眼眸,不置可否。

  薛錦顏坐不住了,立刻道:「不就是跟著宮裡出來的嬤嬤學東西麼,我去就是了!免得又讓外人覺得咱們薛府的小姐都是拿不出手的!」

  方氏微微彎起嘴角:「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學吧。不過為娘要告誡你一句,萬不可與他人起了衝突,都是一家人,要和和氣氣的才好。」

  薛錦顏哼了一聲:「知道了知道了。」

  薛錦繡見這二人把自己忘了,連忙拉著方氏的袖子,嚷道:「我、我、我……」

  方氏噗嗤一聲笑道,寵溺地看著她:「行,阿繡也去,要聽姐姐的話哦,不可調皮。」

  薛錦顏當即道:「阿繡可乖了。那個丫頭要是敢欺負我妹妹,哼哼……」

  薛錦繡:有個姐姐真的好幸福。

  過了會兒,薛錦顏將謄抄的孝經拿出。方氏看了看說道:「去放到菩薩面前供奉著吧。那些道理不是別人說完就行了,關鍵是你自己要明白。」

  薛錦顏點頭。

  方氏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小丫頭還有心結,不過她倒也不急,只說道:「這段日子就好生準備著,那是宮裡來的嬤嬤,雖說是供奉,但你們到底還是主子,要切記不卑不亢四字。」

  眼見到了午膳的時候,方氏也不訓話了,她還惦記著一早去了書房的薛永年。

  薛永年放下手中的筆,說道:「怎麼親自來了?」

  方氏嬌嗔看他:「給自家老爺送飯還能怎麼樣?我如何又不能親自來呢。」擺好碗筷後,說道:「趁熱吃吧,看書也不急於一時。」

  「來,坐下一塊用。」薛永年走來,見桌上的菜色都是自己喜歡的,不由胃口大開,早上的鬱結之氣也消散了。

  方氏瞧他心情轉好,便勸他多吃些。

  薛永年道:「還是你心疼我。」

  方氏笑道:「少來,油腔滑調的,沒個正經樣。」

  薛永年微微搖頭:「我說的都是心裡話。這些年……哎,不說了。不過我答應你,以後的日子會好起來的。」說著,放下了碗筷,走到書架裡端,拿出一個木匣來。

  方氏看著他:「這是……?」待薛永年打開,方氏一驚:「銀票?」

  薛永年低聲道:「大哥三弟都不同意遷去南邊,可我不能讓你們冒險。我想過了,既然明面上的走不了,咱們就自己私下去南邊買個莊子。長陵城能安穩是最好,那邊的莊子就權當是日後散心的去處,如果萬一……也算是有個安身的地方啊。」

  方氏心頭微熱,她知道薛永年這幾年為了府裡走南闖北,賺的銀兩都交給了公中,能攢下這些已十分不易,不由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嗯,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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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7 11:38 PM


第七章:準備

  父母尚在還未分家就購私宅這種事,在這個時代來講,絕對是屬於大逆不道的。聚居共財的思想深入人心,不可更改,就在這種背景下,薛永年能想到暗中購私宅,不得不說是一件非常有勇氣也是非常危險的事。畢竟一旦旁人發現,私宅沒收不說,他本人估計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要去宗祠領罪罰。是以去南邊購私宅,必須要尋個可靠的人去,還要借一個名頭來才好。

  薛永年又獨自在書房想了想,對著門外的小廝吩咐道:「喊吳頭過來。」

  吳頭是常年跟著薛永年外出採辦的人,原先不過是一個長工,後被薛永年一手提拔上來。

  此時吳頭正在魏友德家裡幫著照看,聽得小廝聲音,連忙理了理衣物便去了。

  約莫一個多時辰後,吳頭從書房走出,臉色如常,可心中卻沉沉的,不由緊了緊袖口,連忙去了外院。

  當日晚膳後,薛永年去看望孔氏。孔氏見他行動頗為利索,很是高興,不免有多嘮叨了幾句:「還是要多多休息才好。」

  薛永年憨厚地笑了笑:「多虧了母親照料,兒子已經無礙了。」

  孔氏微閉雙眸,緩緩道:「做母親的哪有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你明白就好。」

  老屋內一角的八竅香鼎正燃著紫檀香,屋裡的光線昏昏暗暗。孔氏從貴妃榻上微微挪一下,一旁的丫鬟立刻幫她理了理身下的靠枕。孔氏抬眸看著他,語氣依舊是如往常般慈愛,可聲音裡卻有一種無法言語的威嚴:「我聽說,你要遷府?」

  薛永年只覺得自己的呼吸被一股無形的張力給壓制著,警鈴大作,立刻跪下身:「是兒子一時糊塗了!」

  孔氏沒甚表情,只是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總是這麼毛躁。我常與幾個媳婦兒說穩重才能持家,你們這些爺們也要把這個理給聽進去!」

  「兒子一定牢記在心。」

  孔氏微微做起身,原本渾濁的目光如一柄利劍盯在薛永年身上,低聲道:「你給為娘老實說,涼州那邊到底是個怎麼情況!」

  薛永年一愣,不由抬起頭,似乎不明白老太太的用意。見老太太面色不悅,他立刻道:「涼州從來都是易守難攻,這次被北漠人攻破,兒子也覺得十分納悶。鎮北侯在那邊積威數十年,北漠人也一直不敢輕舉妄動。只是聽說……」薛永年聲音更低了:「朝廷先前又派了一個大人去涼州,並讓鎮北侯將涼州全權交給那位大人來管。可那位大人是個文官,從沒有見過涼州那種陣勢。見到北漠人來犯,就以為涼州守不住了,帶著家眷連夜棄城而逃。涼州城群龍無首,北漠人攻破了城門,屠殺百姓。好在鎮北侯及時派兵救援,這才將北漠人又打了回去!」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兒子回來時遇到了北漠的一支騎兵,幸虧遇到了鎮北侯的軍隊,才得以保全這條命。後又與他們走了一段,便聊了些。」

  孔氏滿意地點點頭。薛永年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這點套話的本事還是有的,而且守城官員棄城而逃,這種消息也不會瞞的太久。

  不過是因為一個文官的疏忽導致城被一時間攻破了,這種事雖不常見,倒也不怎麼新鮮。朝廷也會因此引起重視,從而派更有能力的官員過來守城!孔氏又想到老三來對自己說的那些話,看著下面跪著的老二,不由心頭更氣了——怎麼就生出個這麼貪生怕死之輩,連自家的麼弟都不如!

  薛永年還以為孔氏這麼問,估計也是對現在局勢有些不確定,心裡有些高興,只要孔氏開口遷徙,那全家還誰敢反對。

  誰料他還沒有樂多久,孔氏厲聲道:「就這麼點小事就把你嚇成了這樣!當初你爺爺創下咱們薛家商號時候的境遇比現在還要難過百倍,他也從未離開過長陵城半步!你就這樣輕易地丟下祖宗的基業,你有何顏面去見列祖列宗!」

  薛永年被罵愣了,孔氏的話如一盆刺骨的涼水傾盆潑下。過了半響,孔氏訓的有些累了,略品口茶,見兒子態度還算不錯,也就不怎麼追究了。

  薛永年道:「母親,兒子這次來還有一事。」

  「說。」

  「涼州一事,導致府裡的香料生意暫時是擱淺了。這一個大的進項,就這樣擱著不理對府裡的生意也無事於補。如今之計,不如先將心力暫時放在其他生意上,也好做些彌補。等涼州那邊安定了,再來看香料也不遲。」

  這些話孔氏愛聽,便道:「這些事你比我這個老婆子懂得多,你說要如何做?」

  薛永年道:「不如先從布料上著手,南邊那些個精緻玩意倒也十分受咱們這邊的人喜愛。而且如今世道不太平,許多商號撐不住這麼長的路程,不如就讓咱們和順堂給盤過來!」

  孔氏方纔已經將薛永年訓斥過一遍,如今這件事卻不好再拂他面子。畢竟打一棒子後還要給個蜜棗,這樣才能讓府裡眾人都沉下心來做事。

  「這個想法不錯,你去和你大哥三弟他們商量著看吧。」說罷,孔氏闔上眼眸。

  薛永年見狀也不多打擾,起身道:「母親要保重身子。」

  孔氏揮揮手,不再理會。

  直到走出福壽堂,薛永年才重重舒口氣,壓抑在心頭的烏雲稍稍散開了些。

  待他一回到書房就立刻將吳頭喊來:「人手都安排好了嗎?」

  吳頭道:「其他的都安排好了,只是……魏友德……」

  「魏友德怎麼了?」薛永年納悶,「他身上的傷都好了嗎?」

  「都好了!就是腿還有些不大利索,不過也沒什麼大礙。只是他說——」

  「說什麼?」

  「我剛去了他那,他就拉著我問『二爺近來可有去南方辦貨的打算?』我也不能給二爺您當家,就只好先含糊過去。」

  薛永年一聽,不由哈哈大笑:「這個魏友德,一向屬他最機靈,他就是爺肚子裡的蛔蟲!」

  吳頭見狀,立刻道:「那一次也帶上他?」

  「帶著吧,那傢伙是個閒不住的,你不帶他他還不樂意。」

  「欸!有二爺您這句話,小的就放心了!」吳頭也跟著笑起來。說實話,他也怕薛永年聽到魏友德腿腳不利索後就不再用他了,沒想到東家全然不在意。

  吳頭這次去南邊打著薛府扮布料的旗號,暗中則是替二房尋摸新的宅院,並將南邊的生意情況也摸清楚。薛永年這次派去的都是心腹老人了,吳頭頗有資歷,能鎮的住場子,魏友德最機靈,還有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掌櫃。

  本打算就這三個人帶著一隊護院出發,誰料薛家三爺知道薛永年要去南方做布料生意,立刻找到了孔氏:「二哥這次去涼州已是十分辛苦,如今我這個做弟弟的怎能不幫一把手!別的不敢說,這採辦上面的是我也是認識幾個熟練的老人的,讓他們也去吧,就算是我給二哥分點憂。」

  老人家疼愛小兒子,所以薛家三爺以前一直都是一個標準的富家公子,不沾這些俗物。如今娶妻生子後也知道為家裡分憂了,孔氏自然是萬般高興,直接對薛永年道:「你弟弟是個好心,你就帶上吧,反正也不差這兩個人。」

  孔氏的態度十分堅決,薛永年也只好同意了,私下囑咐吳頭他們更加小心,不要被人抓到把柄。

  薛錦繡還不知道她便宜爹已經在暗中做這麼一件大事,她也在準備,準備迎接那位從宮裡退出來的周嬤嬤。不過她才四歲,只是當做薛錦顏的小尾巴看待。

  薛錦顏是卯足勁的要跟薛錦瑜鬥上,正在房裡苦練女紅時,薛錦蘭悠悠走來了。薛錦繡對這位庶出的姐姐不太熟悉,因為她總是病啊病的,也沒見過幾面。如今薛錦蘭走來,果然是一副柔弱模樣,手裡拿著帕子,時不時放在嘴邊,掩蓋一絲輕咳。

  「阿顏真是用功啊。」薛錦蘭看了一眼桌上的帕子,不由讚歎。

  薛錦顏抬頭瞧了她一眼,說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薛錦蘭笑道:「不礙事了,夫人也說要我時時出來走動,不要總是悶在屋子裡。而且……我也是要跟著阿顏一起去周嬤嬤那裡。我也沒見過什麼世面,還是早些做點準備,免得丟了二房的臉面,弄得夫人和二爺臉上無光,那就是我的罪過了。」

  如今是外部矛盾明顯高於內部矛盾,薛錦蘭雖然身子不行,但性格還算柔順,宮裡的嬤嬤估計也喜歡聽話的女孩。薛錦顏當即道:「阿蘭說的極是。如今跟著周嬤嬤學的也就是我們二房和大房的幾個,其實學什麼倒是其次,咱們府裡的媽媽們也都頂尖的,就一條,萬不可被大房她們比了下去!」

  薛錦蘭是聽了羅姨娘的話,多學點東西總沒錯,更何況是宮裡出來的老人,這種機會實在難得,是以她眼瞅著身子好了些,便過來了。至於薛錦顏和薛錦瑜之間的恩怨,她自然也清楚。不過這和她有什麼關係,反正以她這樣的身子,就算沒有薛錦瑜那一齣,她也入不了閨學。

  不過有點大家都是清楚的——萬不可丟了二房的臉面。兩個小姐妹雖然心思各異,最後倒也殊途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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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7 11:53 PM


第八章:嬤嬤

  薛錦繡看著這二位你來我往的,只能感歎,古代小孩兒真是早熟啊!不過想想也是,在一個十五歲就意味著女子成熟可以嫁人的時代,自然什麼都要學的早一些。現代小孩兒在這個年紀學的是德智體美勞,可古代的大家族女子重心只有一門——管家!

  話說管理學大多都是大學裡開設,這裡卻是從小便開始學習,想不早熟都難啊!薛錦繡默默站在一旁,進行著哲理性的人生思索。落在兩個姐姐眼中自然是——哎,呆丫頭又開始犯傻了!

  三日後,周嬤嬤來了。各房的小姐們一早就被叫醒,端坐在各自屋裡,等老太太傳喚。薛錦繡閒不住,直接去她姐姐薛錦顏的屋裡一起待著。薛錦顏雖早熟,到底也有幾分小孩心性,如今要見一個重要的人物,不免有些緊張,便與周圍的丫頭閒聊幾句打發時間。

  「你說這個荷包能入得了周嬤嬤的眼嗎?」薛錦顏不斷翻開自己的繡品。

  她的大丫鬟巧月道:「小姐您就放心吧。咱們府裡可是有南邊來的繡娘,你這手針線那繡娘也說平整漂亮呢。」

  「就怕宮裡規矩大,在那個地方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啊。」薛錦顏還是有點不自信。過了會兒,她似乎想到什麼,仰起頭問道:「我也不是妄自菲薄,只不過咱們畢竟是商戶,就算大伯有官職在身,說到底那不過也是府裡捐的個散官罷了。可周嬤嬤是宮裡的老人,京城裡那麼多的大戶人家,她怎麼獨獨來咱們府當供奉呢?」

  「這……」巧月也被問住了。她可沒有想這麼多,在她看來,薛府那就是滔天的富貴地方了。每每朝廷派的官員來長陵城,也都要請薛府大爺二爺三爺去做客,所謂強龍壓不了地頭蛇,天高皇帝遠正是這個道理。

  不等二人多說什麼,福壽堂已派人來請小姐們過去了。剛走幾步就看見斜對院子裡薛錦蘭也出門,三人便匯作一股前去。路過花園子時,大房的薛錦瑜也帶著丫鬟經過,身旁跟著的一個小姑娘,生的十分明麗。薛錦繡對她是有幾分印象——大房搶娃娃的那個小丫頭片子!只是有些奇怪——當初搶娃娃的是兩個人,怎麼今天去學規矩就一個人出來了?

  兩撥人提前見了面,居然都只是互相點頭笑了笑,便一道去了福壽堂。八成都是被提前說過:不可丟了臉面!

  到了福壽堂,幾個姑娘一一福禮,孔氏不動聲色的受著,沒有一個人敢出錯,就連薛錦繡也不敢裝傻裝的過分,勉勉強強地跟著薛錦顏做動作後邊站到一旁當壁花。

  可孔氏卻有些不耐,開口道:「怎麼連阿繡也來了?」

  方氏連忙道:「阿繡只在一旁看著,不耽誤其他姑娘的。」

  這時,一個穿著藍綢子的婦人和氣地笑了笑,說道:「規矩禮儀都要從小教導才好,六小姐雖年紀小,倒也是安靜乖巧,跟著姐姐們一起學也無妨。」

  孔氏轉過頭,柔和了語氣:「你還是和以前一樣,都是個好脾氣啊!」

  藍綢子的婦人微微起身福了福禮,表示不敢。

  薛錦繡這才仔細打量了一下她。穿著藍綢子,微微有些發福,雖然長相平常,可卻總給人一種親切感。這大約就是所謂的氣質吧,原來傳說中在宮裡當差的周嬤嬤是這樣的人啊。又偷空看了看四周,發現其他幾個錦都全神貫注地聽著孔氏與周嬤嬤聊天,坐的要多端正有多端正,個個臉上的微笑都萬分完美。

  「我還記得那句詩「少小離家老,鄉音無改鬢毛衰。」這詩說的真好啊。自我離長陵去了京城後,如今已是四十多年了,沒想到臨到老還能回來看看,這都是托了老夫人的福。要我說,哪裡都不比不得自己家鄉的山好人好。府上的小姐們個個都是蘭心蕙性般的玉人,不愧是老夫人您的親孫女。」

  孔氏含笑道:「她們一個個都是水靈靈的妙人,我一個老太婆有什麼福分。不過今兒我還是要依著自己這張老臉請你來幫我教導這些丫頭。無須顧忌什麼,她們若是做得不對的地方,只管打罰。」

  眾人又閒敘了幾句,孔氏將周嬤嬤留下,其他人等便先告辭了。回去的時候,薛錦顏不由將早上的疑惑向方氏問出。

  方氏道:「那周嬤嬤本就是長陵人,自幼喪父,後來其母病重,家徒四壁,便向她舅舅借錢,差點就被她那黑心的舅舅賣到窯子裡去。幸虧是老夫人出手相救,給她一些銀兩。再後來朝廷選招宮女入宮服役,那時她娘也去了,周嬤嬤思及自己已是孑然一人,便跟著那些官差入了京。」

  「人都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難怪今兒周嬤嬤見著老夫人的那麼尊敬。」薛錦顏若有所思地說道。

  薛錦繡卻疑惑了,如果北邊真的是她想像中的那麼亂,周嬤嬤沒理由回來呀。難道真的是鄉情難改?還是她估錯的情勢,外面的情況其實還算平穩?

  北漠、北漠,就像一個定時炸彈,隨時都能爆炸。只希望她是在杞人憂天吧,願一切都是太太平平的。

  孔氏留周嬤嬤下來一起用飯,又吩咐了府裡安排周嬤嬤一切起居飲食。待四周婆子丫鬟退下後,周嬤嬤起了身,朝著孔氏恭恭敬敬的行了禮。孔氏微讓了一下,埋怨道:「又行這麼大的禮做什麼,嫌老婆子活不長麼?」

  周嬤嬤起了身,憨厚笑道:「我這不是見著夫人心裡高興。」

  孔氏看著她的面容不住感歎:「當初我便說要你留在府裡,跟著我身邊,結果你倒是個有注意的,直接跟著人上京了。哎,不過這也都是命。你若不上京城入宮,如今也不會有這般的風光,倒也不錯。」

  周嬤嬤道:「萬事皆有因果,這都是夫人當年對我的再造之恩。」

  孔氏笑了笑,指著她道:「行了,別謝來謝去了。咱們也都這麼大的年紀了,還有什麼事看不開呢。如今你來,我可是真心實意地將孫女托付給你。今兒見著了,感覺如何?」

  周嬤嬤思想了一番,說道:「都不錯。我在京裡頭見著的官家小姐也不少了,京裡浮華之氣太過,反而少了女兒家的幾分靈動,如今在府裡的小姐們身上,都尋回來了。」

  孔氏又道:「別說這些虛話,這裡只有你我,你跟我透個實底。」她的這幾個孫女以後都是要有大用途。雖說孫兒金貴,但薛府前兩輩中都是男多女少,在家族聯姻這一塊上自然就比不上別家。到了如今,嫡親的孫女就有好幾個,她們的前程都要好好規劃才行。

  周嬤嬤太瞭解孔氏為人了,她不是大惡之人,但絕非良善之輩。能掌控富甲一方的薛家老號十數年的婦人,怎麼會是等閒之輩。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說道:「再細點的就不好說了,畢竟人都是處出來的,一切都要來日方長。」

  孔氏也不勉強她:「你說的也是理。」

  周嬤嬤剛鬆口氣,孔氏突然話鋒一轉「京裡頭……是個什麼情況?」又頓了頓,繼續道,「可有什麼關於咱們長陵或涼州的消息?」

  周嬤嬤心頭一緊,不由壓低了聲音:「這些我可不太好說。上面爭的厲害,我也只是一個小女官,跟在貴妃身邊而已。如今是得了貴妃娘娘的榮嗯,才許的回鄉養老。」

  「那涼州的事……?」

  「依我看都是上面那些貴人你爭我鬥的給了北漠一些空子。就算北漠人再厲害,不是還有鎮北侯俞老將軍在那裡守著呢。」

  聽此言,孔氏一顆心徹底放了下來,不免對二兒子的軟弱又氣了幾分。

  次日一早,幾個姑娘就去了周嬤嬤那裡。方氏對昨日孔氏的話有所顧忌,便將薛錦繡留了下來。又擔心小女兒心裡彆扭,特地親自陪她玩耍。

  薛錦繡自己倒是很開心,誰沒事兒喜歡自己給自己找虐啊。她現在才四歲好不好,那些規矩以後再學也不遲。方氏見她如此,也就鬆口氣。將她帶在身邊,自己則認真翻開著二房自己的賬本。

  學規矩薛錦繡不肯,不過看賬本她倒是很有興趣——畢竟那都是實打實是黃金白銀呀!所謂手裡有糧,心中不慌,她站在小凳子上,趴在一旁,伸著小腦袋就往賬本上湊。

  四周丫鬟婆子悶笑不已,方氏也是哭笑不得:「阿繡在看什麼呢?」

  糟糕!薛錦繡差點忘記自己還要裝傻,換上一副天真又可愛的表情,賣萌道:「本本!」

  瓊枝道:「夫人,既然小姐對這賬本這麼有興趣,不如教她認字吧。」

  薛錦繡:瓊枝你熊的!等姐甩掉白癡的帽子,第一時間就給你漲月錢!太夠意思了!不愧是我身邊的大丫鬟!

  方氏顯然心情不錯。薛永年回來後一直住在她這邊,夫妻二人彷彿回到剛成親那陣子,薛錦顏也有了宮裡的嬤嬤教導,小女兒雖然傻點但也聽話。當即道:「好,那就教咱們的小阿秀認字。」

  說著,就把賬本推到一邊去了。

  趙媽媽將薛錦顏開蒙的幾本書找來,放在桌上。方氏一邊念,薛錦繡也跟著念。「這是『一』,這是『二』……」

  薛錦繡:「……二。」為什麼受傷的總是她!!

  母女二人正其樂融融,方氏派到薛錦顏身邊的丫鬟突然跑了回來。匆忙行禮後,立刻道:「夫人,您快去看看吧。周嬤嬤要罰小姐呢!」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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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7 11:54 PM


第九章:懲罰

  這才是第一天,就被罰了?

  方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倒也很快又恢復了常色。那丫鬟還是一臉匆忙:「夫人,您去看看吧,幾個小姐們都在鬧呢。」

  屋裡的婆子丫鬟都看著她,方氏起了身,往門處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正巧暖間的門簾被掀起來,羅姨娘拿著帕子就走了進來,話未說,淚先流:「這是怎麼了?怎麼才去一天就被罰了呢?夫人,我們阿蘭身子弱,這是大家都知道的呀,萬一被罰出個好歹!夫人,阿蘭好不容易才能走動一二,這……她可是我的命根子呀,夫人,求你去看看吧!這第一天就這樣,以後還不知要怎麼樣呢,哪有大戶人家的小姐是這樣學規矩的呀,都是金貴的人,怎麼能被一個嬤嬤給罰呢!」

  方氏被她哭得心煩意亂,臉色已十分不耐。趙媽媽一直都覺得得這個羅姨娘就沒有長過眼睛,當即道:「姨娘這話說得。那府的小姐學規矩時沒有被罰過,姨娘不是大戶人家出身,自然是不清楚裡面的彎彎繞繞。學規矩都是個體力活,當初您求夫人讓蘭姐兒去學是怎麼說的『蘭姐養了這麼長時間了,能學些規矩了。』怎麼如今剛一聽被罰的消息,就攛掇著夫人將蘭姐兒帶回來,這要是傳到老夫人耳裡,要怎麼想夫人?如此朝令夕改,夫人以後還怎麼管家了?」

  羅姨娘的臉一下就白了,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顫著聲音道:「我……我也是慌了神,阿蘭她,阿蘭她是受不住的呀。歷來先生教學生都是耐心仔細的,學得不好就多說說嘛,怎麼動不動就罰了呢……」

  「夠了!」方氏終於開了口。

  羅姨娘立刻閉上了嘴巴,只是拿著帕子一個勁兒的哭,儼然一副擔心孩子的慈母樣。正巧薛永年也因這邊的動靜走進屋裡,就遇到了這一幕。

  羅姨娘哭得更加傷心了,身子一抽一抽的,甚至有些喘不上氣:「我雖不識的幾個字,但也知道,學東西犯錯了在所難免。不是還有句俗話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麼,怎麼動不動就打呀罰的。她們才第一天去學,錯了也是人之常情,哪有人一開始什麼都知道的!」

  見此狀,薛永年看了一眼四周,見著那個來報信的大丫鬟,便問了她幾句。知道情況後,說道:「夫人怎麼看?」

  方氏別過頭,不去看羅姨娘那副可憐樣,說道:「周嬤嬤是老太太請來的,萬事皆有老太太做主。老太太當初就說了,做的不好盡可打罰。這第一天,阿顏她們被罰了,我們就過去求情,老太太該怎麼想,日後阿顏她們還要怎麼學規矩?!嚴師出高徒,就是這個理!」

  「可那也不……」

  「行了。」薛永年打斷羅姨娘地話,「就按照夫人說的做!你若是擔心阿蘭,就去廚房看看,她身子不好就做些她愛吃的給她補補。」

  「……是。」羅姨娘不甘心地走了。

  方氏見她那幅模樣就有些不放心,遣派了趙媽媽跟過去。

  果然,羅姨娘一出方氏的門,繞開了院子便要過去。趙媽媽連忙追上,笑道:「姨娘這是要去哪裡?

  羅姨娘停下腳步,她身邊的丫鬟杜鵑回道:「姨娘就是出去轉轉,去哪裡也好與你趙媽媽說嗎?」

  趙媽媽走近了幾步:「我趙媽媽就是一個下人,姨娘去哪裡自然是不用與我說。只是二爺剛才也說了,讓姨娘去廚房看看,做些蘭姐兒愛吃的菜。剛巧夫人那裡得了一籃新鮮的果子,便讓我給姨娘送來,讓姨娘做些果子羹。」

  杜鵑看了羅姨娘一眼,連忙道:「現在時候還早,等會再來看也不遲。」

  「杜鵑丫頭,你這話怎麼說的!」趙媽媽冷笑一聲:「誰不知道蘭姐兒是姨娘的心頭肉,莫不說果子羹要仔細做,就連那些果子也要仔細著點挑,這不都要時間啊!」

  杜鵑只好轉身問道:「姨娘,您看?」

  羅姨娘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不了了,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這可真是讓趙媽媽費心了!」

  趙媽媽甩了甩帕子:「瞧您話說的,這都是為了咱們蘭姐兒啊!」

  羅姨娘被她這一句噎的說不出話來,哼了聲,便回院了。

  薛府花園子裡,薛錦顏見自家救兵還沒來,不由更加氣憤!薛錦蘭只知道一個勁兒地在旁邊哭,死對頭薛錦瑜也哭得厲害,彷彿滿天下就她薛錦顏是個十惡不赦的!

  「周嬤嬤,這件事都是我惹得。」薛錦瑜的庶妹薛錦林唯唯諾諾地站在一旁,「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多嘴多手的。阿蘭妹妹身子弱,受不得驚嚇。我見她的畫紙上落了一隻蟲,便想將它趕走,只是我笨手笨腳的,不小心就把墨給碰撒了。阿瑜姐姐也是好心幫我,都沒有想到今兒作畫的紙是特別吸墨的。」說著,連忙跑到薛錦蘭面前,「阿蘭妹妹,是我錯了,你要打要罰隨你,你千萬別傷心了!」

  薛錦瑜一邊哭一邊道:「你說什麼呢,我們是姐妹,當然要一起受罰。弄髒了阿蘭妹妹的畫也有我的責任!」

  薛錦顏覺得自己再跟這三人待下去遲早會被氣炸的!

  明明是那二人故意弄毀阿蘭的畫,想給二房一個下馬威!她們不敢動自己,便朝阿蘭下手,真沒想到,這才第一天,她們就開始使絆子了!薛錦顏終於明白,當初阿瑜在閨學裡的手段了!

  周嬤嬤打量著四個小姑娘,最後目光落在苦主薛錦蘭身上,沉聲道:「五小姐,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薛錦蘭楚楚可憐的看著眾人,一幅受了驚嚇的樣子,動了動嘴巴,最後卻還是默默搖頭,小聲道:「我……我不知道。我就去一旁喝了杯茶,回來時畫就……畫就……」

  「只不過是一幅畫,弄髒了也非大事。你們都是大家小姐,哭得如此失禮,且不是因小失大?!」

  周嬤嬤聲音不高,之前的訓導也都是不痛不癢,如今說了幾句,眾人也不甚在意。薛錦林更是道:「嬤嬤說的。只是這小姐也分了親疏呀……」

  「阿林!」薛錦瑜當即呵斥了一聲。

  薛錦林看了她一眼,委屈道:「阿姐,我說錯了什麼?剛才周嬤嬤離開的時候,阿顏就是這麼說的呀!我不過是個姨娘生的女兒,能跟著周嬤嬤來學,都是沾了老夫人和夫人們的福氣。如此還不規矩,還將阿林的畫弄髒了,一看就是沒見過世面的……」

  薛錦顏的臉色已經掛不住了,當即道:「阿林姐姐這話怎麼說的呢。」

  「你敢說你剛才沒這麼說!」阿林怒目。

  薛錦顏咬了咬嘴唇,無法反駁。她當時真是被氣急了,薛錦林是大房的庶女,為了巴結薛錦瑜這個嫡出,處處為難他們二房。

  剛一見面,就笑道:「咦,怎麼沒見到小阿繡,連阿林都來了,阿秀又不是病著走不動道!」

  薛錦瑜則在一旁附和道:「阿林你不得無禮!阿繡是年紀小,老太太怕她累著了!」

  薛錦林「哦」了一聲:「是啊,老太太最疼的就是阿秀了,呵呵。」

  第一次薛錦顏忍了,誰料中途習畫時,薛錦林又故意將阿蘭的畫弄髒。她實在是忍不住下去,當即道:「不過是個庶出,難道出門前姨娘沒有教過你基本的禮儀麼!手伸的這麼長,這是要當丫鬟來擦拭桌子麼!」

  這話私下說本無事,如今被薛錦林拿到面上來了,周嬤嬤也不能坐視不理了。嫡庶雖是大事,但大戶人家的小姐是不會將嫡庶掛在嘴邊的,這是非常無禮的舉動。

  薛錦顏也不能說是薛錦林先說她親妹妹在先,畢竟阿繡的事……那個事不能說,她的妹妹明明那麼聽話乖巧,就因為大夫診斷說……她是姐姐,不能讓妹妹因為今天的事被滿府議論!忍字頭上一把刀,薛錦顏默默地握緊了手,不說話了。

  此時,秦氏已經聞聲趕來。路上她已經聽丫鬟說過了事了。一來見著幾個姑娘哭得梨花帶淚倒也不驚,朝著周嬤嬤笑了笑:「讓嬤嬤見笑了。小孩子家的也都是這樣鬧著玩,都是一家人哪有沒點口角之爭呢。」說著,又轉身對薛錦瑜道:「阿瑜,你是長姐,應該萬事都要做好,不然你讓妹妹們都如何自處呢!」

  薛錦瑜停止了哭泣,小聲點點頭:「是,女兒知道了。」

  自秦氏一來,周嬤嬤便猜到她的用意。當初她來時,孔氏也將府裡小姐為何不入閨學的原因說明了。周嬤嬤聽著心中一陣冷笑,心中直說孔氏真是被秦氏的說辭給蒙了眼睛。可這種事兒她也不能明說,只是如今她既然是府裡的教養嬤嬤,若是被秦氏拿捏住了,那她豈不是也落得跟那閨學師父一樣無能的下場?!早在知道幾個姑娘爭吵時,她便有了主意,如今對著秦氏福了福,「老夫人將小姐們交給我,那是給了我天大的面子。只是今兒第一日就出了這樣事,全因我教導無妨。正所謂俗話說『教不嚴,師之惰。』我自請責罰,罰站半個時辰。」

  眾人皆大吃一驚,誰也沒想到周嬤嬤竟然會自罰!!!不過大家都知道周嬤嬤的底細,要不是因為他們薛府,她也要被賣到窯子裡去,又不是什麼正經的閨學師父,大房兩個丫頭頓時便想通了,這是不敢罰她們。

  秦氏雖覺不妥,倒也沒有攔著,想著周嬤嬤也是客氣話,便道:「這怎麼行,您是師父,哪有罰師父的。」

  薛錦瑜也弱弱道:「周嬤嬤不必如此。」

  秦氏笑道:「是啊,這才第一天學規矩,她們出錯在所難免,改過來就是了,和和氣氣的才是最重要的。」這話一出,便給了周嬤嬤個台階,讓她做做樣子就行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四周丫鬟也都陪著笑臉,周嬤嬤卻沒動,彷彿真的要自罰半個時辰。正當眾人面面相覷時,誰料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薛錦顏突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這下,連周嬤嬤也都有些詫異,誰也不知道薛錦顏怎麼會有如此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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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7 11:56 PM


第十章:訓話

  薛錦顏居然主動跪下了,站在一旁的幾個錦尤其是大房的兩個在驚訝之後立刻想到——呵,你也有今天!

  巧月也不顧什麼了,直接跑來:「小姐你這是做什麼呀!」

  「住嘴!」薛錦顏輕聲訓斥,後直視前方,緩緩道:「老夫人讓我來與周嬤嬤學規矩,可我卻沒有聽老夫人的話,沒有跟嬤嬤好好學,反而惹亂子,這是不孝;對姐姐出言不遜,這是不悌,學生有過卻讓師父代罰,這是無禮;如此不孝不悌且又無禮,阿顏知錯,任由嬤嬤處罰。」說罷,垂下頭任由旁人如何勸說,都不再起身。

  薛錦蘭還被薛錦顏那番話給驚了,聽完後立刻也跪了下來:「請嬤嬤處罰!」

  薛錦瑜也知道如今是不好糊弄過去了,不由瞪了薛錦顏一眼,也心不甘情不願地跪下來,薛錦林自然也跟著跪下低頭不語。

  周嬤嬤看了一眼身旁的秦氏,秦氏嘴角微動了一下,到底什麼話也沒說。周嬤嬤又將薛錦顏打量了一番,有些捉摸不透,但這番舉動,這番說辭卻十分令她欣賞。周嬤嬤嚴肅了面容,一改之前溫和的語氣,整個人如冰窖出來一樣,臉色陰沉:「一人一百遍《女戒》。」說罷,便走了。

  周嬤嬤一走,薛錦瑜就站起來,憤恨瞪著薛錦顏,薛錦顏看也不看她,直接帶著丫鬟就走。薛錦瑜上前一步,呵笑道:「妹妹這麼喜歡被罰呀。」

  薛錦顏低聲道:「做錯了,自然要受罰。姐姐若不想抄,大可去跟嬤嬤說呀。」

  「好了!」見二人又要起爭執,秦氏立刻呵斥住了,「都回屋!」

  薛錦瑜心裡那口氣沒發出來,狠狠甩了甩帕子:「哼!」扭頭走了。

  偌大的花園子復又安靜下來。薛錦蘭跟上薛錦顏的步伐,亦步亦趨,不說一句。剛才薛錦顏的那番話,那麼大的一頂帽子扣下來,著實將她嚇了一跳,也想不通薛錦顏為何如此,連累的她也要抄書,不知道她身子弱麼!

  直到進了二房的大院子門口,薛錦顏突然頓下腳步,回頭看了看薛錦蘭,冷笑了一下。薛錦蘭一愣,訕笑道:「阿顏……」

  「你以為——」薛錦顏冷冰冰將她上下打量一番:「明哲保身就不會出事兒了?」

  薛錦蘭心中咯登一下,微微別開目光。薛錦顏卻沒再說一句,帶著巧月便回屋了。

  方氏已經知道今兒花園子裡發生的事情,帶著薛錦繡往她這邊來。此時薛錦顏正在屋裡靜坐抄書,屋裡燃著薄荷香,絲絲涼意,令人心緒漸漸寧靜下來。門外的丫鬟掀起了簾子,輕聲道:「夫人。」

  薛錦顏聞聲望去,不多時方氏走進來,抬手示意她繼續安坐。又仔細看了一下她,心中儘是疼惜:「我的兒,讓你受苦了。」

  薛錦顏垂下頭,不語。

  方氏道:「去拿一瓶舒活膏來。」

  薛錦顏不解:「拿那些作甚?」

  「你這一百遍《女誡》抄完,定然還要去福壽堂請罰,說不定還要去跪小佛堂,到時候這手指,手腕還要膝蓋不都得傷著,早些備著,到時候也好擦擦,免得傷了筋骨。」

  薛錦顏驚訝的看著她,方氏淡淡笑道:「娘也是這麼過來的。」

  「啊?!」薛錦顏沒忍住,噗嗤一聲,「阿娘也被罰過呀。」

  方氏給她揉著手指,輕聲道:「哪有不被罰的呢,最慘的一次被罰跪了兩天兩夜的佛堂,就因為貪嘴偷吃了東西。」

  薛錦顏本來還對方氏之前不去「救」她有些傷心,如今卻突然釋懷了,畢竟知道了阿娘小時候的秘密。

  「你讓丫鬟來說周嬤嬤要罰你們,我卻不見得。你派她來的時候,周嬤嬤怕是還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吧?」

  薛錦顏見之前的小伎倆被拆穿,乾脆耍賴,整個人依在方氏身上:「阿娘……」

  方氏點了點她的鼻頭:「別忘了我剛才說的什麼,為娘的也是從你這會兒過來的。你的那些小伎倆呀,娘以前也都用過的。」

  薛錦顏含羞笑了笑:「阿娘英明。」

  「沒有父母願意讓孩子受委屈,只是……」方氏壓低了聲音,在薛錦顏耳畔低聲喃喃。薛錦顏聽著聽著收斂了頑皮之色,連連點頭。

  正說著話,突然就聽見裡間丫鬟的聲音:「繡姐兒,繡姐兒小心呀!」

  二人對視一眼,不明所以看著薛錦繡抱著一個厚墊子顛顛地跑來,只見她「吧嗒」一下,跪在墊子上,指著墊子說:「不痛、不痛。」

  薛錦顏哭笑不得:「阿娘,你看阿繡她——」

  方氏也是滿臉的抽搐,將薛錦繡從地上撈起來:「小阿秀知道心疼姐姐了,特地找了個厚墊子來呀。」

  薛錦繡得意的仰著頭,要不是現在還要裝小傻子,她肯定給她姐姐做個「跪的容易」。

  果然,到了快用晚膳的時候,眾人都聚在了福壽堂,之前花園子發生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可惜墊子是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四個錦一次排開,挨個跪下。孔氏揉了揉眉心,一臉不耐:「讓你們是去學規矩,明道理,正言行,不是讓你們去姐妹爭吵,為點芝麻大小的事就鬧得如此不堪,還有點大家閨秀的風度了?真是有辱我薛家的門風!」

  秦氏想要說些什麼,看著孔氏的臉色,便又將話給嚥了回去。方氏端坐在一旁,目不斜視,依舊是盡職盡責的當背景板。只有閔氏,一臉輕鬆,反正今兒沒她事,純來看戲了。

  孔氏掃了一眼眾人,不動聲色道:「今兒發生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你們都回去想了一個下午,可是想明白了什麼?」

  薛錦瑜立刻道:「孫女知道錯了。不該與阿顏妹妹爭吵。嬤嬤教導我們要姐妹友愛,孫女沒有做到,孫女知錯。」

  薛錦林也緊跟著道:「孫女也知道錯了,大家閨秀要舉止穩重,孫女不該慌張弄髒阿蘭妹妹的畫,孫女知錯。」

  薛錦蘭想要說話,可張了嘴見薛錦顏還沒開口,一時間沒了主意。好在孔氏倒是說道:「嗯,你們說的不錯。」

  薛錦瑜二人心中頓時鬆了口氣。秦氏大驚,老夫人何等人,你們這些小動作她怎麼會看不到!

  孔氏遂將目光移到薛錦顏身上:「你呢?」

  薛錦顏緩緩抬起頭,目光堅定:「孫女錯再三。一則對祖母不孝;二則對嬤嬤無禮;三則對姐妹不悌!」

  孔氏嘴角微微挑了下,目光卻更加深邃:「如此,你犯的可都是大錯啊!」

  「是!」薛錦顏毫不辯解。

  「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麼話,就一併說出來吧。」

  薛錦顏仰頭看著她,一字一句道:「祖母常說「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多少簪纓之家都是因子孫不孝,尺布鬥粟而大廈傾倒。祖母以前常常教導父親,說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父親也常將此言告誡孫女,孫女之前年紀小不懂事,如今犯錯後才猛然醒悟!今兒花園子中,雖然只是姐妹爭吵,但若放任下去,不思悔改,以後輕則累及自身,重則波及宗族。女子雖身在後宅,可家宅不寧,便是宗族不寧,是以孫女所犯之事雖小,可所犯之錯卻大!」

  她身量小小,竟能想的如此通透,孔氏心中不由讚歎,不愧是她所看重的孫女啊。方氏更是讚許的看著女兒,而一旁的薛錦繡只能感歎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她姐姐真是……那小腦袋到底是怎麼長的,怎麼就想的這麼透徹呢,不由偷偷瞧了一眼方氏——看來這個便宜娘還真是深藏不漏呀。

  在花園子中,那般不利的情況下以退為進,哀兵求勝。如今大房兩個急於將自己撇清時,又不急不忙的扣上一頂誰也撇不清的大帽子。孔氏重規矩,最喜聽得便是這些道理,薛錦顏真是摸透了孔氏的性格。

  孔氏不再問話,只是對著周嬤嬤道:「你看今日這事該如何處置?」

  周嬤嬤緩步走了出來,聲音又是以前那番柔和:「既然老夫人請來我來教小姐們規矩,那老身就托大說幾句。瑜姐兒是長姐,妹妹爭執就應去調和,而非在一旁干看著;林姐兒本就有錯在身,自是要知錯就改,縱然顏姐兒與你起了爭執,但那些話豈是能放在面上說的,四周還有丫鬟婆子,林姐兒大可待事情過後與夫人,老婦人細說。什麼事都那樣大咧咧的說出來,雖然全了自己的臉面,可有想過薛府的臉面嗎?蘭姐兒雖是因此事受累,可看見幾個姐妹因你起了爭執,難道不該出來勸說幾句嗎?女兒家是嬌客,難道這個嬌是體現在「哭」上嗎?難道是誰哭的更傷心,誰就更有理了嗎?難道以後去了婆家遇到不順心的,不如意的,「哭」就能解決了嗎?無論遇遇到何事,首先要想的是去解決,化解,調和,而非哭鬧不休,而非互推諉。」

  秦氏聽著一個下人如此訓斥自己的女兒,心中早就不滿。奈何這婆子說的卻又幾分道理,只好把火按下下去。看了眼身旁的妯娌,閔氏那幅幸災樂禍的模樣更是給她添了幾分怒火!

  一頓晚膳自是吃的各有心思,倒是薛錦顏覺得暢快無比。其他幾個錦都有些神色惶惶,偷偷看著孔氏不苟言笑的模樣,心中不免惴惴不安,不時捏了捏帕子。飯後每人回去繼續抄書,三日後一百遍《女誡》便要送到福壽堂裡來,還不知後面還要再罰什麼。

  秦氏正與女兒離開,剛至迴廊處,孔氏身旁的媽媽笑盈盈地過來:「大夫人留步,老夫人請您裡屋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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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8 12:05 AM

第十一章:賞賜

  秦氏心中思緒萬千,拿不住孔氏到底打的什麼主意,見女兒還在身旁,遂說道:「阿瑜,你先回去。」說罷,便跟著前來的婆子去了孔氏那裡。

  剛進屋,便覺得一股壓抑之氣撲面而來。這間老屋散著淡淡的檀香,銅鼎內的熏香日積月累已經深深印刻在了四周的木柱之中,這裡的一切都是時間累積下來的味道,好似一張網,縈縈繞繞,輕輕纏住你的心臟,然後漸漸緊縮。

  秦氏站在一旁,行了安,孔氏卻沒有說話。秦氏略尷尬,孔氏不出聲,她也不能落座。不由拿起了帕子,掩在嘴邊輕咳了一聲。

  孔氏幽幽睜眼,微微舒展了身子,笑道:「哎,老了,不中用了。不過是小坐,瞧我竟然還睡著了。」

  秦氏眼皮挑了挑,按下心中不快,連忙上前將她扶起:「既然您累了,就早些歇息。這兒也不是睡覺的地方,免得著涼。」

  孔氏不動聲色地推開她,扶著丫鬟的手慢慢起身:「我老了不中用了,也沒什麼精力去教導那些個小的,好不容易請了宮裡來的嬤嬤,這府裡好像還有人說那是因為別人得了咱們府的恩惠,來報恩來的。我就納了悶了,怎麼好好的教養嬤嬤就成了報恩的呢?」

  秦氏臉色慘白,她是知道孔氏這是在指責自己不將周嬤嬤放在眼裡。不過除了今日因阿瑜之事,她往日裡對周嬤嬤也算敬重,也思量著是從宮裡出來的有幾分體面,可再怎麼體面也不過是個下人!不由開口道:「周嬤嬤是宮裡出來的,自然要敬重。只是這報恩,媳婦兒著實不知道。幸虧老夫人提點,媳婦兒明兒一定要查出這些個長舌婦。只是後宅之事向來是無風不起浪,若是大肆徹查反而把這事兒弄得越像真的了。周嬤嬤是什麼人物,宮中的場面都見識過,如今這些閒言碎語的自然也不會放在耳邊。」

  孔氏就知道自己的大兒媳婦兒沒那麼快明白過來,只是聽得秦氏方纔這番話,差點怒的直接瞪她,好在孔氏自己的養氣功夫還算到家,臉上並無露出不喜,只是道:「既然你知道她世面見識得多,就別讓人看你的笑話!我可是將這整個家都交給你在打理!」自從秦氏進門,她便明白這個兒媳婦兒心眼不大,可當初也是看中了她的門第,畢竟官家肯將女兒嫁到商戶裡來也不容易,又思及秦氏還算是個管家好手,孔氏對她那份小心眼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只是如今閔氏進了門,得了寵,她那份不耐煩的模樣便整天掛在臉上,卻還以為自己是個賢惠的!

  秦氏心頭一緊,連忙道:「是,媳婦兒定當謹慎行事!」

  孔氏冷笑:「謹慎?!原來你還知道謹慎二字!」

  秦氏被她的目光壓的抬不起頭,小心站在一側。

  孔氏道:「周嬤嬤在宮裡面便是教養嬤嬤,那些個皇子公主都訓的,怎麼就訓不得咱們府的幾個姑娘了?!你上哪兒打聽打聽,哪有教養嬤嬤訓話的時候,當娘的還趕過去,這是向誰示威呢?!你也是學過規矩的人,姑娘家學規矩,做錯了,被罰一罰是好事。今兒不過是個那幾個丫頭因一幅畫起了點小爭執,你堂堂一個主持中饋的夫人去攙和丫頭們的事作甚?」

  秦氏不敢言聲,只能低頭挨著訓斥。

  孔氏接著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怎麼過去的,阿瑜丫頭讓丫鬟偷偷跑去告訴你的吧!你急急忙忙的跑去是怕阿瑜丫頭吃虧?糊塗!她今年已是十四了,還能留在家裡幾年,連姐妹之間的矛盾都處理不好,以後出了門子,那些個還是沒有血緣的妯娌,叔伯,婆婆公公,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難道到了那個時候你要去衝到她婆家裡去為她撐腰的嗎?她不過是個小孩心性不肯吃虧,你怎麼也跟著一起胡鬧!你怎麼就不想想,同樣是罰,老二家的怎麼就不去?難道她就不知道心疼孩子?你幫的了阿瑜丫頭一時,幫不了她一世!哎!慈母多敗兒,慈母多敗兒啊!」

  秦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雖然孔氏一向都是不好相與的,但如今兒這般訓話卻是少見。只是孔氏字字在理,她當時也是一時急糊塗了,又思量著薛府對周嬤嬤有過大恩,便掉以輕心。如今被孔氏這一訓,腦中頓時清醒不少,也覺得自己對阿瑜太過偏愛了些。

  孔氏說完了,擺擺手讓她退下,不想再看她。秦氏不敢多言,連身告退。杜媽媽扶著孔氏在屋裡慢慢走動,緩緩氣,笑道:「老夫人何必動怒呢。」

  孔氏看了她一眼,這是一直跟在她身邊的老人了,當即長歎一口氣:「當初若不是為了薛府,我也不願讓老大將她娶進來。本想著她生兒育女後也會變得聰明點,沒想到還是這麼愚不可及!」

  杜媽媽道:「大夫人也是身在局中,當局者迷啊。」

  孔氏道:「當局者迷?老二家的怎麼不迷?說句良心話,老二家的是個實誠人,只可惜那肚子著實不爭氣!哎,你說說,怎麼咱們遇到的儘是這些糟心事!」

  杜媽媽呵呵笑著,輕聲道:「您不是常說這人啊有苦才有甜,我瞧著顏姐兒就很不錯,知書達理,模樣也好。看著她,我就總是想著老夫人您以前的模樣。」

  「呸,碎嘴!」孔氏被逗樂了,緩緩坐下,思量片刻後道:「你去庫房拿些首飾給二房送去,顏丫頭也大了,該置辦些了。」說著,低聲喃喃道,「阿瑜就是被她娘給慣壞了,顏丫頭倒是還可以慢慢教。」

  秦氏帶了一肚子的氣回了院子,還沒順過氣,就聽見薛錦瑜在房裡嚷道:「一百遍要抄到什麼時候!這關我什麼事,我又沒有惹她們!都是阿林那個死丫頭,要她不要去惹阿顏,偏要去!」

  秦氏面色陰沉了進了屋,呵道:「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薛錦瑜一愣不由站起身,嘴角癟了癟,委屈地直跺腳道:「阿娘,連你也吼我。」

  往日薛錦瑜這撒嬌的模樣,秦氏看來是天真可愛,如今被孔氏一說後,只覺得女兒太過嬌氣,往後出了門子可怎麼好。當即道:「你是大家閨秀,又是長姐,理因做出表率。」

  薛錦瑜哼了聲,坐在一旁悶悶道:「我知道,可總有那麼幾個人不把我這個長姐放在眼裡,我有什麼辦法。」

  秦氏見她這無所謂的樣子,恨得戳了戳她的額頭:「往日見你聰明,怎麼關鍵時候就犯糊塗!」

  「娘!」薛錦瑜抱著頭,嘟起嘴吧。

  「難道你長姐的身份是靠別人放不放在眼裡的?難道別人不將你放在眼裡你就不是咱們大房的大小姐了?把自己過好了,比什麼都要強。」

  「可我就是嚥不下這口氣嘛!」

  秦氏緩了緩語氣,決定換種方式跟女兒溝通。「你好好想想,你是薛府的長女,咱們大房的嫡女,就沖這兩點誰能比得上你!就沖這兩點,不僅是我,就連老夫人對你都會慎重,你以後的富貴可不是那些個丫頭能夠比擬的!」

  薛錦瑜想了想,頓時樂了,低頭笑道:「這倒也是。」她的婚事,是薛府的大事,誰都不敢輕慢的!

  只是她在大房當慣了說一不二的主,幾個庶妹妹各個都巴結她,直到二房的薛錦顏出現在眾人面前。小時候還不覺得,如今越長大了越是看著心煩!每個人都誇二房的三小姐規矩好,人也和氣。哼,瞧她巴結人的樣,攤上個生不兒子的娘,再會巴結人有什麼用,就算以後出嫁了,娘家也沒有親兄弟幫襯!如此想想,薛錦瑜心裡好受多了。

  母女二人說著話,一旁的丫鬟進來續茶水。走著走著突然暈倒了,眾人皆驚,秦氏看地上的女子一眼,眉心一跳。

  過了會兒,薛老大爺回來了,見躺在床上的佳人,心中又高興又要告誡自己要按耐按耐。秦氏見他這幅偽君子的模樣,就來氣,面上卻不顯,還在笑:「恭喜爺,大夫說宋姑娘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

  薛大老爺本來還挺高興,聽得「宋姑娘」這個稱呼,不由道:「夫人,既然她有了身孕,不如就給她抬個姨娘吧。」

  話音落,宋美人目光盈盈地看著他,那小模樣,勾的薛大老爺心裡頓時癢癢的。秦氏恨不得將那個狐媚妖子給撕碎,還要顧忌自己賢惠的名聲,說道:「爺說的是,等穩了胎,就抬成姨娘。免得如今動來動去的,傷了胎氣。」

  薛大老爺連聲道:「夫人說的是!」

  秦氏呵呵笑了聲,又吩咐了些事宜,便走了。離去時又將孔氏給怨上一遍,這位宋姑娘可是孔氏身邊伺候的丫鬟,然後開了臉,送到了他們大房來。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秦氏覺得自己應該去佛堂拜拜了,怎麼最近儘是這些糟心的事!

  二房那邊倒是一片歡聲笑語。薛錦顏得了老夫人賞的首飾,正坐在鏡子面前比劃呢。薛錦繡站在她身旁,滿眼冒光的盯著那盒子東西——乖乖,這都可是貨真價實的真金白銀啊!遇到大災的時候,把頭上的首飾拆下來一件拿去賣,都能值不少錢啦,這些玩意全在身上,唉呀媽呀,太有安全感了!

  方氏見她那快要流口水的樣,笑的眼睛都瞇了起來:「來來,等阿繡長大了也有啊,別把口水流到姐姐的首飾上了,快擦擦。」

  薛錦繡:「……」

  薛錦瑜轉過身,也笑道:「阿娘,阿繡這段日子好像明白了許多。」

  方氏牽著薛錦繡坐到一側,點頭道:「是啊,看來是錢大夫開的藥還是挺有效的。今兒上午,阿繡都會纏著我認字了。」

  薛錦瑜道:「這是好事兒啊!」

  方氏點點頭,對著薛錦繡道:「慢慢長大吧,長大了給你做花衣裳,扎小辮兒,好好打扮打扮。」

  薛錦繡依舊傻呵呵地對著她們笑——看來她的『康復』計劃進展的很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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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8 12:30 AM


第十二章:福星

  雖然婆婆是不好把手伸到兒子房中的,不過作為掌控整個家族十數年的人來說,要她徹底放手到底不是個容易事,尤其是對自己的嫡長子。宋姨娘原先是孔氏身邊的大丫鬟,溫順乖巧,孔氏相中了她這個性格,便做了主,將她送給了薛大老爺做個通房丫頭。

  「翠柳是個老實孩子。」孔氏喝著剛送來銀耳湯,緩緩道:「當初在我身邊時就是個安靜本分的,不然我也不會把她給了老大。過了這麼久才有了身孕,也能看得出她不是個爭強好勝的。如今能為大爺開枝散葉,這是喜事,你也多擔待些。」

  秦氏心裡的苦水都快要漫到嗓子眼了,臉上還要掛著得體的笑:「老夫人說的是。大爺與我昨日兒已經商量好了,等這胎穩了三個月後,便將她抬成姨娘。」

  「這就對了。」正說著,話音一轉,「聽說她昨兒還暈倒了?要我說翠柳現在雖然還是個丫頭,但肚子裡到底是有了哥兒,可要仔細些。」

  「是媳婦兒之前思量不周了。不過昨兒大夫開了安胎藥後,已給她撥了兩個丫鬟貼身伺候。」

  孔氏滿意地點點頭,當即道:「這就好,這就好。你一向都是處事周全的,我這裡沒什麼事,你先去忙吧。」

  秦氏欠欠身,又囑咐了幾句老夫人注意身子的閒話,便走了。待回到屋中,秦氏不耐地掃了一眼,端起茶杯,又重重擱下,茶水撒了一圈。遞茶的丫鬟一驚,連忙退到一旁,正欲張嘴請罪,孫媽媽走了過來,示意她趕緊下去。

  「夫人,為那些個人氣壞身子不值當啊。」孫媽媽柔聲道,「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姨娘,還不是靠您拿捏!」

  「我拿捏?!」秦氏冷笑一聲,「老夫人的算盤打的真好啊,為了給薛府開枝散葉將這些個賤貨塞到大房來,說是替我分擔分擔。可那些人的賣身契卻死死捏在她自己手裡!說到底,翠柳還是老夫人拿捏,我可沒有那些本事!」

  孫氏知道她最近接連遇到不順心的事,心中煩悶,不由小聲道:「夫人,您就想開些。那些人不長眼,也不想想福壽堂的那位……到底有幾分活頭了。到時候,府裡還不是要仰仗著您!再忍忍吧。」

  秦氏深深吸口氣,漸漸平復了心緒。不過她也不能坐以待斃,她要讓老夫人看看,這府裡若是沒了她,那也是不行的!正好這段日子,老夫人也看她不順眼,那乾脆就別看了,免得相看兩厭。

  薛大老爺正在宋姨娘房裡,心肝寶貝地叫著。宋姨娘纖纖玉手搭在肚子上,嬌聲道:「若是沒有他,我怕是這輩子都只能是個丫頭了。」

  「怎麼會,這不是前段日子府裡事多給耽擱了麼,先是老二的事,又是府裡的生意,好容易閒下來了,老太太那邊又請了個教養嬤嬤,事兒都堆一塊了,才耽擱的。」

  「哼,你們的都是大事,我這點芝麻綠豆的小事自然是無關緊要的。」宋姨娘微微偏過頭,嬌嗔道。

  薛大老爺連忙抱住了她,笑著哄她:「誰說的,你可是我的心頭肉,天大的事也大不過你去。別賭氣了,餓了麼,想吃點什麼只管說。」

  宋姨娘臉色由陰轉晴,伸出手勾上薛大老爺的脖子:「也沒什麼,就是想吃點酸酸的。」

  屋裡正是濃情蜜意中,突然傳來丫鬟的聲音:「大爺,大爺在嗎?」

  聽著聲是大夫人身邊的丫鬟,宋姨娘心中頓時沉了下來,面上卻不顯,柔柔弱弱地將薛大老爺給推開。薛大老爺正和小妾你儂我儂,中途被打擾了,頓時不喜,斥道:「什麼事,大呼小叫的,你們夫人沒教規矩麼!」

  屋外丫鬟連聲道:「奴婢知錯,只是夫人……夫人病了。」

  「病了就去找大夫,我又不會瞧病!」

  門外的丫鬟們聽著面面相覷,倒是屋裡的宋姨娘不慌不忙道:「您去看看吧,左右我這裡也無事。夫人一向身子好,怎麼突然就病了呢?」

  薛大老爺哼了聲,秦氏生病的原因他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到,無非是見著自己得寵的小妾懷孕了,心裡不高興唄!又見宋姨娘如此懂事乖順,不免又多喜歡了幾分,說道:「那我就去看看,你自己小心著點。」

  秦氏正躺在床上,幽幽歎氣。聽得門外的腳步聲,連忙拉了被子,翻身假寐。誰料只聽得門外男人說:「大夫來過了嗎?」

  「回大爺的話,已經看過了,說是累很了,大爺您進去看看吧。」

  「既然累著了,那就讓夫人好好休息吧。」

  「大爺,大爺您……」

  腳步聲漸漸走遠。半響,門簾被掀起,屋外的丫鬟垂著頭走進,低聲道:「夫人,大爺說外面鋪子裡有事兒便走了,囑咐您多休息。」

  秦氏緊緊握著被角,眼角通紅一片,含糊不清的嗯了聲,便蒙頭睡了。

  四個錦依舊是跟著周嬤嬤學規矩,經過第一天的事後,大家都規矩了。那一百遍的《女誡》也都於兩日後規規矩矩地交了上去。由於薛錦瑜暮夏時便要行及笄禮了,所以是周嬤嬤重點考察對象。

  不過規矩也不是天天練,練兩日然後再休息一日,一則放緩步伐二則是讓她們私下自己鞏固,學的太快不紮實也不好。

  此時薛錦顏正得了空在屋裡給荷包挑花色,門外的丫鬟突然出聲:「周嬤嬤,您怎麼來了?」

  薛錦顏放下手中活計,命丫鬟擺上了茶果,待周嬤嬤走進屋後便笑著招待了:「嬤嬤是貴客,快請坐。」

  周嬤嬤含笑點頭,也不推辭。剛一進門,便打量了薛錦顏這裡的擺設,十分精緻。眼下拿出待客的則是一整套的青瓷器皿,青花素雅,胎薄好似能透光。僅這一套喝茶的器皿,便足小富之家數十年不愁吃穿了。

  周嬤嬤品了口茶,只覺得一股清香從鼻尖滑進五臟,在體內滿滿升騰,不由舒暢地點點頭,說道:「三小姐在繡荷包?」

  薛錦顏點點頭:「打算繡幾樣雅致的,好夏天帶著。之前做的都太艷了,看著熱。」

  周嬤嬤笑道:「三小姐真是蕙質蘭心。」

  薛錦顏拿不準她為何突然來此,便也只是跟著笑笑。

  周嬤嬤也不繞圈子,直接道:「上次在老夫人那裡,還見著一位六小姐。原說是要一起來學規矩,怎麼這會子倒沒見著了?」

  薛錦顏一愣,不解地看著她:「那是我嫡親的妹妹,她還小不懂事,怕誤了阿瑜姐姐的正事。」

  周嬤嬤毫不介意:「規矩不是一蹴而就,瑜姐兒就算要出門子也還得一年的時間,不急不急。」

  薛錦顏聽著一喜,連忙起了身:「如此,那我去請母親帶阿秀過來,您請等一會兒。」

  不多時,方氏便來了,還帶著心中十分不情願地薛錦繡。周嬤嬤立刻行了禮,不由將薛錦繡好生打量了一番,笑道:「二夫人真是好福氣,生的一雙如明玉般的女兒。」

  方氏也掩口笑道:「嬤嬤過獎了,這些日子阿顏可要勞煩您仔細教導了。」

  「夫人說的哪裡話,能教三小姐這般資質的姑娘是老身的福氣。」說罷,又看了一眼薛錦繡,那雙泛著精明的眼,看的薛錦繡心裡發毛。

  方氏也注意到了,卻不好打擾她,過了片刻後才問道:「嬤嬤瞧阿秀……能跟著一起學嗎?」

  周嬤嬤沒有直接回答方氏的話,只是拿出薛錦顏抄好的《女誡》遞給薛錦繡看,問道:「繡姐兒可認識這個?」

  薛錦繡瞧了瞧她,又瞧了眼那張紙,心中一盤算,抬起手指著薛錦顏:「手手累,手手酸,要揉揉……」

  薛錦顏唰的紅了臉——妹喲,你用不用這麼誠實呀!

  周嬤嬤笑了笑,又道:「那繡兒姐想不想也抄一遍呀?」

  薛錦繡果斷的搖搖頭。

  周嬤嬤繼續問道:「為什麼呀?」

  薛錦繡一邊搖頭,一邊慢裡斯條道:「阿繡乖,不抄書!」

  周嬤嬤收起了紙張,方氏一臉疑惑地看著她,迫不及待地問道:「嬤嬤,您剛才這是……?」

  周嬤嬤笑道:「夫人放心,以老身的經驗,六小姐並非如那些傳聞般癡傻。」

  方氏大驚,詫異地有些說不出話。

  周嬤嬤道:「六小姐這般的症狀老身以前在宮中也曾見過。世間人情百態,總有一些超乎尋常之事發生。按常理小孩一歲學語走路……但也有些會比尋常小孩要慢上幾月甚至幾年。方才老身問了六小姐幾個問題,六小姐雖無法整句說清楚,可意思卻很明白,說明她心裡都清楚。如此,只需循序漸進,慢慢引導,不出幾年六小姐便與尋常姑娘無異了。」

  眾人聽得此言,均是一片欣喜之意。薛錦繡的癡傻之症一直都是方氏的一塊心病,如今聽得周嬤嬤此言,方氏如何不喜!且周嬤嬤是宮中老人,見的世面比尋常人要多出許多,她說的話自然是可信的!

  薛錦繡也很驚訝,如果她不是事先知道自己跟這位慈眉善目的老嬤嬤沒啥交情,都快以為這位婦人是自己請來的托了!

  周嬤嬤又道:「其實,這也是前日我瞧顏姐兒有些心神恍惚,便多嘴問了幾句,得知顏姐兒是在擔憂妹妹的事。聽得顏姐兒口中的描述,與老身在宮裡見得幾個孩童情況頗為相似,便想來看看。今日貿然前來,還望二夫人見諒。」

  方氏只覺得這位周嬤嬤就是自己的貴人,怎麼還會去怪罪!又看著薛錦顏,這孩子真是太懂事能幹了!薛錦繡也一臉崇拜的看著她,眼中冒著小星星——姐姐呀,你就是我的福星啊!!

  送走了周嬤嬤,整個二房都洋溢著一種喜氣。薛錦繡是最高興的,但她同樣也是最痛苦的。因為她現在還要再裝一下,不能這麼快就高興的不知東西。

  只是這種高興僅維持到了晚膳時分,到了福壽堂,方氏臉上的笑意頓時散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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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8 12:31 AM


第十三章:管家

  孔氏依舊與閔氏聊得歡快,見著方氏行禮,立刻指著屋裡不遠處的一個丫鬟,說道:「冬兒,過來讓二夫人看看。」

  方氏的心頓時沉了下去,果然還是來了麼?

  叫冬兒的丫頭低著頭,緩步走來。孔氏道:「如今顏姐兒大了,你要教給她的東西也多。這女人啊,精力也就那麼多,你瞧瞧這丫頭如何,她一直跟在我身邊,還算是個懂事的,不如就去給你當個幫手什麼的,你看如何?」

  方氏努力扯出一個笑意:「老夫人的好意媳婦兒心領了,只是冬兒是一直伺候老夫人的,媳婦兒怎麼敢奪人所愛呢。」

  孔氏擺擺手:「我一個老婆子也用不著這麼多人伺候。咱們薛府是家大業大,老爺們在外面忙,咱們內府裡的事兒也多。你還年輕,偶爾累點不覺得,等到了我這把年紀才曉得當初年輕的時候就該多注意身子,不要把自己累著了。你又要教顏姐兒又要照顧阿繡,還要打理你們二房的事兒,若我這個做婆婆的再不找個人替你分擔些,豈不是太惡毒了!」

  方氏知道自己今天的推托不了了。在知道大房的通房丫頭有了身孕被抬成姨娘後她便知道很快就會輪到自己,畢竟子嗣問題一直都是二房的痛處!可自從薛永年回來後,他們夫妻二人便一直嗯嗯愛愛,好不容易過了幾天舒心日子,怎麼又要往他們房裡塞人!

  有時候方氏甚至在想,他們是二房,又不是像選薛大老爺那邊是長房,那是必須要有血脈傳承的。萬一二房斷了香火,也可以從族裡過繼子嗣啊!

  孔氏見她不說話了,便知道這是默認。當即笑道:「冬兒啊,你就跟著二夫人,好好幹活,可不准偷懶啊!」

  冬兒當然是知道此次去二房是做什麼,瞧瞧之前的翠柳姐姐,如今不僅有了身孕,還要被抬成姨娘,那可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這是多麼勵志的人物呀!立刻含羞地點點頭,輕聲道:「請老夫人放心,冬兒會聽二夫人的話的。」

  一頓晚膳後,眾人便看見方氏身後又多了一個人。薛錦顏心底很不是滋味,一方面由於孔氏的寵愛,她在課府裡的地位比起嫡長孫女薛錦瑜毫不遜色,可另一方面這位嚴肅的大家長又總給方氏找不痛快。是以她小小年紀,卻頗為矛盾。

  稍晚的時候,薛永年回來了。問了下女兒們近來的功課,得知小女兒的癡傻之症有了轉機,十分高興。又將方氏誇獎了一番,感激她教育女兒有功。方氏笑了笑,對著身旁之人道:「上茶。」

  話音落,一個裊裊身姿的丫頭便端著木盤走進,緩緩奉上茶杯,輕聲道:「二爺,請用茶。」

  薛永年壓根沒注意,還是帶著一臉的笑對著方氏道:「我聽說老太太賞了阿顏一盒首飾,嗯,是時候給阿顏置辦些東西了,女兒家大了,可要好好打扮打扮。我可還記得當年你……」這時,笑的就有那麼點曖昧不清了,突然發現兩個女兒還眼巴巴地看著自己,頓時大窘,咳嗽了幾聲:「咳,你們都回屋吧,這麼晚了,該休息了!」

  ——別介呀,還沒聽完呢!

  薛錦顏薛錦繡姐妹倆悶悶不樂地走了。

  薛永年喝了口茶,繼續道:「當年你一進屋,我感覺屋裡頓時亮了起來。那麼多姑娘,全都生生被你給比了下去。」

  方氏臉頰微紅,說道:「不正經的!若是當日母親知道你居然還躲在屏風後偷看,定然不會將我嫁與你!」

  薛永年臉皮厚,一點兒也不在意,反而相當自豪:「岳母看女婿是越看越喜歡,你就是我的,跑不掉的。」

  這夫妻二人打情罵俏,一旁奉茶的冬兒覺得萬般煎熬。心中不由暗歎,這位二夫人跟傳言般的老實人不太一樣啊!不過仔細想想,這倒也是,畢竟也是位正房太太,手段多少還是要有點的,可再怎麼有手段又如何呢,大夫人厲害吧,還是正兒八經的官家小姐出身,還不是讓翠柳姐姐鑽了空子……

  冬兒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前途的是光明的,道路嘛,曲折點也沒問題。

  薛永年遙想了一會兒當年,他與方氏雖然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薛永年年輕時還是有點小叛逆精神的,背著所有人偷偷躲在屏風後仔細瞧瞧未來媳婦兒,那時候真是好時光啊。彷彿這世上只有他與方氏兩個人,一起談天,一起遊園。他喜歡與她說話,哪怕是不說話,就那樣看著都覺得歡喜。只是這樣的情愫隨著時間漸漸淡了下去,再後來因為子嗣問題……

  薛永年搖搖頭,不去想那些不高興的!他現在年紀也不算大,努力努力,肯定會有的!正想著,不覺又喝了口茶,這才發現今兒的茶與往日的味道有所不同,不由問道:「紅袖呢?」

  往日泡茶的都是方氏身邊的大丫鬟紅袖。方氏瞧了冬兒一眼,冬兒正滿懷期待地看著她,方氏心中冷笑,開口道:「之前魏友德受傷時,是紅袖代我去看的,哪兒她熟。現在這不是魏友德去南邊兒辦貨了麼,他這一走,家裡的事也多,魏友德家的身子也不好,我便讓紅袖再過去幫忙看著點。估摸著現在還在那邊呢。」

  薛永年點點頭,與後宅之事他一向都是全權交給方氏打理。方氏笑了笑,指著冬兒道:「老太太心疼我,怕我累著了,特地又賞了一個丫鬟給我。」說著,對著冬兒道,「冬兒,過來給二爺行禮。」

  冬兒一喜,連忙上前幾步。誰料薛永年連正眼也沒瞧她,只是淡淡道:「既然是老太太賞的,那就留著吧。」

  冬兒滿心歡喜頓時如澆下一盆涼水,怏怏地行了禮,又站回去了。又看見方氏那副得意的樣,心道:呵,這是跟我示威呢!不過她不怕,既然老夫人給了她這個機會,那她就要好好把握住!

  且說閔氏回了自己三房的院子後,也不復在福壽堂裡笑的那麼歡快。

  她本以為秦氏不過是裝裝樣子,沒曾想這都過去三天了,聽大夫說還是病怏怏的,說是勞累過度,需要靜養。薛府家大業大,主母一兩天不理事還成,時間一長肯定是要出亂子。

  按理說,秦氏臥病在床,這管家大權應該是方氏接手。可閔氏嫁到薛府這一年多來也算是看明白了,那方氏就是尊泥菩薩,自身都難保,更別提管家了。反觀她自己,與方氏同樣是長陵城富商之女的出身,她在家是嫡出女,上面的幾個姐姐都出嫁了,府裡後宅之事便是她替母親分擔,也算是管了好幾年的家了,經驗頗為豐富。如今兩個哥兒又都快一歲了,不像之前那般磨人,又有奶媽嬤嬤們跟著,她也算能騰出手來。

  怎麼看這管家大權都應該到她手裡了,為此她更是百般討好孔氏,可孔氏壓根就沒有放權的意識——難道是她低估了秦氏在孔氏心中的地位?

  閔氏越想越覺得心煩,正巧薛三爺帶著一身酒氣回了屋,閔氏當即掩住口鼻,呵斥道:「你又去哪裡灌了這一肚子的黃湯回來?!」

  薛三爺無謂地笑了笑,整個人賴了過來,抱著閔氏道:「爺們喝點酒,你少管!」

  閔氏哼了聲,看著薛三爺那張還算英俊的臉,說道:「你也給我長點心吧!咱們是老,以後都得仰仗著兄長們的眼色過日子!」

  「誰敢給爺眼色看?!」薛三爺似乎醒了些酒,大聲嚷道:「你這娘們少瞧不起爺,你不打聽打聽,爺最近可是辦了件大事!」

  「哦?」閔氏來了興趣,忽而又看了看四周,除了心腹丫鬟,其餘都遣了出去,這才低聲問道:「是什麼?」

  薛三爺嘿嘿笑道:「二哥跟老太太說要去南邊辦布料生意,那可是有大油水啊!以前爺沒留心,讓二哥撿了大便宜,這次爺也派了人過去!」說著,湊到閔氏耳邊神神秘秘道,「只要這宗生意能成,南邊的布料爺全部都能盤起來!」

  閔氏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可這……二哥能同意嗎?!」薛府的生意大部分都是由薛永年在打理,這布料生意是他提出來的,吃進嘴裡的肥肉能讓人吐出來!

  「說你頭髮長見識短還不承認!」薛三爺灌了口茶,「到時候,他不給,也得給!你進府也有段日子,什麼大哥二哥,難道你還沒看明白,這府裡真正當家的是誰?!爺早就跟你說過,只要把老太太給哄高興了,金山銀山都是咱們的!」

  閔氏冷笑一聲:「還金山銀山呢!如今大嫂病了,可我連替大嫂分個憂的權利都沒有!」

  薛三爺自是知道她想的是什麼。對於孔氏,那是他的親娘,自然比閔氏這個媳婦兒瞭解的更多。心中一轉,將閔氏拉到身邊,低聲道:「你得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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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8 12:31 AM

第十四章:吵鬧

  第二日,天剛濛濛亮,二房的丫鬟婆子便都已起來,或打掃庭院,或去廚房幫忙。薛錦顏和薛錦繡倆姐妹的小院子隔得很近。由於住得近,兩個院子裡丫鬟來往也很頻繁,相處還算融洽。瓊枝一早起來,就將院裡使粗丫鬟的差事一一吩咐妥當了。又算了算時辰,現在尚早,離薛錦繡起床還差半個時辰,便打算趁著這個空隙,在院內各處走動一二,細細查看是不是所有當差的丫鬟都已起來了。

  剛出了院門,便看見隔壁薛錦顏院子裡的巧月匆匆走來。瓊枝有些納悶,巧月與她一樣都是小姐身邊的一等大丫鬟,現在若不是在小姐身邊伺候就應該在院子裡安排事物,怎麼一大早的就來串門子了?

  瓊枝不由喊了一聲:「巧月姐姐,這麼早來有何事?」

  巧月聽著人喊她,不由朝瓊枝那邊走去。看了看四周,見院裡的丫鬟都在各自忙著,也就放低了聲音,「還不是那個冬兒!」

  「冬兒?」瓊枝頓時記起來了,「她不是老太太賞給夫人的麼?」

  巧月歎口氣,一臉的不耐,恨恨道:「這不是夫人那邊暫時沒有空房了嗎,咱們小姐心疼夫人,便讓冬兒暫時住到我們那邊去。她倒好,仗著自己是老太太的人,就真的把自己當個主子了!今兒一早,非說自己有東西落在夫人那邊了,我這不是替她去跑腿嗎!」

  瓊枝暗中道奇,嘖嘖,竟然讓巧月去跑腿,這架子擺的還真足!不過老太太如今正盯著二房眾人,還真得一時半會兒將這個冬兒給供著,萬一她跑到老太太面前說三道四,那可真就掃了夫人的顏面!

  巧月抱怨了幾句,也不多說什麼了,只是提醒道「咱們兩邊住得近,說不準那位菩薩就到了六小姐這邊來,你可得注意分寸。」

  瓊枝連忙道謝:「我曉得。」

  過了會兒,瓊枝便回屋伺候薛錦繡洗漱了。薛錦繡規矩坐著,讓瓊枝替她梳頭,看著銅鏡裡自己的樣子,思緒一下子飄得很遠很遠。正神遊九天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麼的時候,身後的瓊枝輕聲道:「都好了。」

  薛錦繡這才回過神,對著鏡子左看看右看看,滿意地從小杌子上跳下,說道:「找阿姐,一起請安去。」

  瓊枝笑了笑,心中不由對周嬤嬤更加佩服。自從周嬤嬤說了那番話後,薛錦繡彷彿開了竅般,以前是一句話都不會說,發展到後來能斷斷續續說幾個字,而如今已經能比較完整的說出一句話了。這樣的變化,讓伺候薛錦繡的丫鬟們都鬆了口氣,覺得日子終於有奔頭了!

  出院們便看見薛錦顏已經站那了,只是身後多出了一個冬兒。薛錦繡將她仔細打量了一番,正值女子妙齡,體態豐滿,充滿了誘惑。冬兒對薛錦繡是知道的,便草草行了禮數。不過是個傻丫頭,全身上下也只有出身好點,可就算是嫡出,也一樣被老太太看不上。這樣的腦子,嫁誰家誰都不會要,若是低嫁,又會折了薛府的臉面,怕是以後一直養在府裡倒老死了,這種主子,還沒有她們下人有個前程可奔!

  薛錦繡對冬兒倒是格外熱情,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意。

  薛錦顏彷彿沒看見冬兒對她親妹妹的敷衍,只是拉著薛錦繡的手,關切問道:「這幾日你都在做什麼呀?」

  薛錦繡歪著腦袋,眨眨眼回道:「跟阿娘唸書。」

  薛錦顏回頭對瓊枝道:「我也聽阿娘說在教阿繡識字,我那裡還有幾本發蒙的書,等得了空就去拿吧。」

  姐們倆說說笑笑便到了方氏那裡。冬兒抬眸一看,薛永年並不在,心中有些洩氣。不過不急,這才第一天,她要慢慢來。

  今兒要去給老太太請安,薛錦蘭就不帶了。幾個錦第一日被罰抄了一百遍的《女誡》後對周嬤嬤的態度十分恭敬,規矩也練得勤快。只是薛錦蘭身子一向不好,昨日有些頭疼,還是讓她養著為好,不然羅姨娘又要哭鬧了。

  眾人出門走了幾步,便遇到了閔氏。

  閔氏住在南邊,去福壽堂另有路走,壓根就不會與方氏相遇。如今大家碰的這麼巧看來是有事兒!

  閔氏一身水藍對襟外裳,顯得人格外苗條清爽,只是臉上不復以前那樣的笑意,整個人被一股子愁緒籠罩著。見著方氏後,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兩個錦,露出一臉的羨慕:「二嫂真是好福氣,都說女兒是娘的貼心小棉襖,這話說的真不假。我可聽說咱們的阿顏,如今都在幫二嫂打理家事了?」

  方氏不知她話用意,不過既然是誇她閨女,自然也不能拂了對方臉面,笑道:「不過是學著看看賬本,左右都是女子應學的東西,我瞧著她也是個上進的,便讓她先看看。倒是弟妹你,當初還在閨中時賢名就遠近聞名了,誰不知道閔家的七小姐聰慧無雙,阿顏若是能有弟妹當年三分好,我就是睡著了也能笑醒了。」

  聽方氏這樣一說,閔氏心裡便有底了。她的這位二嫂果然是個不理事的,不過畢竟長幼有序,這事兒如果沒有方氏還真有點難辦,只好順著方氏的繼續說道:「二嫂真是謬讚了,其實我是打心眼的羨慕二嫂有阿顏幫襯著。我那邊孩子小,院子裡的事兒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以前有大嫂主持家事,這一大家子做什麼都有個主心骨。家裡的事兒順了,咱們各自的小院也能輕鬆不少。如今大嫂病了,那些個黑心婆娘個個偷懶耍滑。前日周嬤嬤替小姐們要的調香用的香料,居然還少了一味,真是可惡!」

  這事兒方氏知道,不過她並不想就此事與閔氏多說什麼。趙媽媽心領神會,小聲道:「恕小人多句嘴,時候不早了,您看……」

  方氏對著閔氏笑了笑,閔氏也是個會看眼色的,也就止住了話,甩了甩帕子道:「瞧我,差點誤了給老太太請安的時辰,二嫂莫要怪罪。」

  「弟妹也是為了家裡著想。」方氏客套了幾句,也不多說,先走了一步。反正她是二嫂,提前走幾步也是合情合理的。

  閔氏看著她的背影,心中又開始計算起來。方纔她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奈何方氏就是不接話茬。以她對方氏的瞭解,她對接替秦氏管家是沒有什麼興趣的,如今更是確定了這一點。

  眾人到了福壽堂,向孔氏請安後,幾個姑娘便都落座了,方氏與閔氏則先站在一側伺候孔氏用早飯,布了些粥後,方才坐下一起用膳。

  食不言,用過了早膳,便有一些管事婆子進來向孔氏回話。孔氏雖一一佈置,但到底是許久不管這些瑣碎家事,這就好比讓皇帝去做縣令的事兒,孔氏已經習慣了掌控大方向,如今連今兒膳食需要採辦那些材料都要過目一下,自然是有些不耐。

  剛巧廚房的婆子再說食材的問題,一個婆子就匆匆走了進來,當即道:「老夫人,您可的我做主呀!」

  孔氏揉著額頭,看起來有些精神不濟。杜媽媽看了她一眼,得到了孔氏的示意,便問道:「吳順家的,你有何事?」

  吳順家的跪在地上,聽到問話連忙抬起頭來:「老夫人,昨兒採買需要的銀兩都送到廚房了,廚房也都用完了。可剛才廚房那邊卻說她們只用了十二兩三錢銀子,可咱們明明給她的是二十兩,這還差了七兩七錢,若是說不清,豈不是要讓咱們這些採買的自己給補上麼?」

  廚房的婆子一聽,也急了,指著吳順家的就道:「明明只有十二兩三錢,怎麼會是二十兩!老夫人明鑒,這肯定是吳順家的把賬給記錯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為了那幾兩銀子爭得臉紅脖子粗,福壽堂裡竟難得熱鬧起來。要知道能入了福壽堂的除了主子,那些個丫鬟婆子個個都是府裡頗有幾分體面的,平常都是斯斯文文,哪裡能見到這些。如今幾個膽大的丫鬟皆微微低了低頭,就怕笑出聲來。

  孔氏被她們吵得頭疼,捶胸咳嗽了好幾聲,杜媽媽連忙過去幫她捶背順氣。方氏本想置身事外,只是看著孔氏那副模樣,加之秦氏又不在,她必須要出面說幾句了,否則不僅顯得無能,更加顯得不孝,不懂得替老太太分憂。閔氏坐在一旁倒是老神在了,往日裡不該她問的都會問上三句,今兒倒是極守規矩,默默坐在一旁,悠哉喝茶。方氏歎口氣,知道自己今天是不出頭也得出頭了,暗自緊了緊手裡的帕子,「在老太太面前爭吵不休,簡直是胡鬧!」

  四周人皆是一愣,顯然有些吃驚。那兩個婆子本是吵得帶勁,壓根就沒聽到。過了半響才反應過來,呆呆地看了一眼端坐在一旁的方氏,訕訕地閉上嘴,又互相哼了聲,這才暫時規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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