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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2-22 11:40 AM

喜善大人 -【錦春】《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4-9 11:59 PM 編輯

【書名】:錦春

【作者】:喜善大人

【內容簡介】:

  燕錦衣覺得沐春風是一個奇怪的人,明明是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女,卻總是帶著春風一般溫暖的笑容;明明有一個權傾朝野的恩師,卻一定要靠自己的雙手生活;明明有一個人品出眾的未婚夫,卻眼睜睜看著他另娶嬌妻……

  燕錦衣覺得自己更是一個奇怪的人,因為這樣奇怪的女子卻偏偏被他裝進了心裡,忘不掉也扔不掉……

  於是乎,愛如春,情如錦,春色如錦,錦色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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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2-22 11:43 AM

第一章 千裡尋妻險喪命

  山風溪水狗狗炊煙熱湯木桌缺了誰

  鳥叫蟲鳴鶯聲燕語何苦惹是是非非

  山風溪水狗狗炊煙熱湯木桌別喝醉

  就算醉有了我你更陶醉

  你說我太傻人生本匆忙

  花兒身上插揮揮衣袖吧

  我不想要歷經滄桑

  陶醉夢裡緊抓不放陪我好嗎

  ……

  這樣的歌謠是段宸書從來沒有聽過的。曲調是那麼怪異,歌詞是那麼直白,這樣的民間歌謠向來登不了大雅之堂。可是,歌者的聲音是那麼清脆婉轉,又帶著一股靈動飄逸的味道,讓人聽得如癡如醉,就像這二月的春風溫馨入骨。

  透過茂密的樹林,段宸書看到一個穿著淡綠春衫的窈窕背影正坐在溪水邊不知洗著什麼,身子還隨著歌聲輕輕搖擺。這樣的舉動顯然只有那山野村姑才做得出來,可不知為何,段宸書突然有了一睹芳顏的沖動。

  “昨夜夢裡有個地方紅葉森林的牧場,隱約聽見有人吹著一首歌叫……”

  還好,他立刻壓下了這陣沖動,他只是來看山間春色,不是為了被人誤會為好色之徒。他向後退去,想趁著對方沒有發現悄悄離去,卻不料正踩在一節斷枝上,卡嚓聲在寂靜的山谷裡顯得格外響亮。

  “雨夜花……誰?”唱歌的女子立刻停住了歌聲,轉過身來問道,可惜她的面容恰好被樹葉遮擋住。

  雖說對方也看不清自己,段宸書還是覺得非常尷尬,飽讀詩書的他怎麼會做出這樣有失禮數的事來。他微微欠身以示歉意,並說道:“鄙人京師段宸書,久慕蒼山風光,特來游賞,不想被小娘子歌聲所吸引,駐足甚久,驚擾了小娘子雅興,還望見諒。”

  盡管自己的行徑有些不雅,但段宸書還是報上了自己的姓名,這也是段家的家風,做錯了事便要勇於承擔,不可做藏頭露尾的小人。

  那女子沒有說話,像是沒能聽懂段宸書的話,也難怪,像她這樣的山裡人怕是很少聽到這樣文縐縐的言語。沉默了片刻,那女子卻突然輕笑了兩聲,而後便轉過身來,褲管竟是挽到了膝蓋,露出濕漉漉的腿腳,原來她方才竟然是在溪水中泡足。

  段宸書從樹葉間看過去,恰好看到她那雪白的小腿,臉上頓時一熱,心裡同時一驚,忙把雙眼閉上,心想:“這小娘子看起來年紀不大,怎麼行事如此輕佻?女子的腿腳豈是隨便給男人看的?”而後又一想,“是了,人家本是獨自一人在此嬉水,怎麼想得到會有男人躲在背後,只能倉促離去。說到底還是我的錯。”

  就在他胡思亂想期間,那女子已經穿好鞋襪離開了,段宸書睜開眼時,小溪邊已是人影全無。他松了一口氣,心想:“幸好這小娘子不是不講理的人,否則若真當我是在輕薄她,可就不妙了。自己來此尋未婚妻不遇已是煩惱,若是再惹上別的風流債……”

  心裡雖是這麼想,可看著那窈窕背影的原先所在,卻又不免有些失落,耳邊似乎又回蕩起那動人心魄的歌聲,不知不覺中,那背影、那歌聲已經深深印在了他的腦海裡。

  可段宸書很清楚,什麼是自己該做的,什麼是自己不該做的。所以他只是自嘲地笑笑,而後轉身離去。等回到京師,這山間所有的一切就只會留在這山裡。

  腳下似乎又踩到了什麼,軟軟的,好像並不是樹枝。段宸書沒好氣地抬起腳看了看,卻發現一個丑陋的三角形的腦袋正沖著他的腳踝飛撲而來,速度之快甚至讓他感覺不出自己是否被咬住了。

  段宸書實在是沒有想到會在游山玩水時遇上這樣的險境——京師裡的山與這裡相比就像是家中的盆景。但他畢竟是學武之人,反應也極快,迅速地拔出長劍一揮,蛇身頓時斷為兩節。

  段宸書彎腰檢查自己的腳裸和小腿,似乎看不出受傷的痕跡,不紅不腫,不痛不癢,可他還是有一種不妙的預感。再看看那條死蛇,全長約有一米,小孩子的手臂那麼粗,黑色的身體上環繞著一個又一個白環。

  他立刻想起了臨進山前當地人的介紹——銀環蛇,若是被此蛇咬中,兩個時辰內不救治便有死亡的危險。他進山花了約一個時辰,此時返回應該還來得及。他不敢再耽擱,掏出巾帕系在小腿處,而後立即從原路下山。

  剛走沒多久,小腿處便傳來一陣微微的麻木感,並逐漸往上延伸。段宸書知道這是毒液開始發作了,但他也知道毒液是順著血脈進入身體,如果太過緊張,體內血液加速流動,勢必也會讓毒液更快滲入。所以,他只能微微加快步伐,不敢運功快跑。

  可惜他還是小看了這毒液的威力,走了不到半個時辰,便感到頭暈眼花、胸悶氣促,再過了一會兒便覺得全身肌肉疼痛,四肢乏力,連張口都覺得困難。段宸書很擔心自己會堅持不住昏迷過去,可這山路上卻偏偏一個人影也不見。

  唉,若能再見到剛才那唱歌的少女也好啊。段宸書便抱著這樣的遺憾倒下了。

  “這位公子,您終於醒了。”

  段宸書睜開眼時,眼前只有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影,但那人影說的話他倒是聽清了,知道自己被人救了,心裡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但他此時還沒有說話的力氣,只好點了點頭,以示回答。

  “太好了,我去告訴先生!”還沒等段宸書想明白,那人影已經消失了。不過他聽出那人的年紀不大,漢話說得也有些生硬,大概是當地的白族少年。

  其實段宸書身上也有部分白族血統。段家是大理的大族,人數眾多,段宸書家這一支本不是重要支系,但他的曾祖當初金榜題名,在京師裡做了大官,後代子孫雖不繁茂,卻都是有才之人,段家也儼然成了京師士族的一分子。大理本家自然把他們看作是光宗耀祖的功臣,引以為傲。

  京師離西南山高水遠,來往不便,段宸書的曾祖再也沒有回過大理,子孫也都在京師裡出生長大。直到十八年前,段宸書的父親段正德將段太公的靈柩送回家鄉安葬,大理本家一族才得已見識段太公的後人。

  也就是在那一段日子,段正德結識了隱居蒼山的醫士沐晨光,兩人結為好友。那時沐晨光剛好添了一女,段正德一高興,便為當時年方五歲的段宸書訂下了這門親事。

  可在段正德回京後兩家便斷了消息,如今段宸書已經二十有三還尚未娶妻,在京師裡也成了奇事。段夫人著急,要逼段正德另從為兒子婚配,段正德不肯失約,但又擔心誤了獨子的婚事,只好讓他自己來大理尋妻。若是尋不到,或是沐家有了什麼變故,再另做打算。

  段宸書到了大理,先去本家見過一干親戚,又托他們代為打聽沐家的消息。因為沐晨光並非當地人,也不像段家這樣家大業大,要打探到確切的消息必須等些時日,段宸書便索性到父親口中風光獨特的蒼山一游,順便看看能不能碰巧遇上沐家人,卻沒想險些送了性命。

  那白族少年離開不久,段宸書已經能看清眼前的景物,看出自己是躺在某家普通的民居裡,只是不知這裡離大理府城還有多遠。屋外很快傳來了幾個人的腳步聲,段宸書扭頭看向房門。

  推門而進的是一男一女,都穿戴著白族特有的服飾,卻是平民打扮。男的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相貌樸實,顯然就是剛才與他說話的那位。女的年約十七、八歲,長相可比少年出色得多,臉似鵝蛋,膚如白雪,一對烏黑的大眼睛似在微笑,配上嘴角微微上翹的紅唇,說不出的秀美動人。

  來大理之前,段宸書便聽當初陪同段父回鄉的老家人笑談,說大理的山水養女不養男,女子多白淨俊俏,而男子卻是又黑又瘦。來到大理後,他也的確見識到了白族少女的美麗和勤勞,但還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見到這樣出色的女子。

  說她出色並非因為她是段宸書見過的最美的女子,至少段夫人心目中最理想的兒媳人選——芮國公家的二女就比她更為美貌。但是,這少女身上有一種清新自然的氣質,不同於江南佳麗的溫婉,不同於京師官眷的高貴,而是如同山間空氣裡的清甜。

  段宸書又想起了那飄渺的歌聲,不免有些失神。

  那少女卻只是看了段宸書一眼,確定他的確是醒了,便指著放在床邊小桌上的一碗藥,嚴肅地對那少年說:“阿明,我不是叫你喂這位公子吃藥嗎?為什麼藥還在這裡?”

  她的方言口音不似其他人那般生硬,顯得格外輕柔,段宸書第一次覺得這西南方言並不是太難聽。

  “哎呀!”少年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看到公子醒了,心裡一高興就忘了……先生不是說公子一醒就要馬上跟您說嗎?”

  “哼,該記住的你是記住了,不該忘的你也忘記了。對於病人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按時服藥,否則來N個名醫也沒的用。”那少女雖是在教訓人,可似在微笑的眼睛總是讓人生不出害怕的感覺。

  果然,叫阿明的少年憨厚地一笑,“下次不敢了。先生,恩個是幾個啊?”

  那少女被阿明的問題問住了,愣了一下,嘴角往上翹更厲害,眼裡的笑意也更濃厚,“呵呵,就是不告訴你。”

  這一次,她是真的笑了起來,沒有像一般閨秀那樣用袖子或巾帕掩住口,而是大方地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也不在意笑聲的大小。可沒人會覺得她失禮,只會覺得這屋子裡突然吹來了一陣和煦的春風,沁人心脾。

  段宸書想起了一句詩:“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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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2-22 11:44 AM

第二章 救命之恩以身還

  那少女笑過之後,便端起藥碗對段宸書說道:“公子身上的蛇毒已無大礙,但這藥還是要吃,否則余毒會傷了肝髒。”

  段宸書也不客氣,接過藥碗一口氣飲完。阿明驚歎道:“公子好厲害,先生熬的藥好難喝,您居然能一口氣喝完。”

  “你以為這位公子還和你一樣怕吃藥嗎?去!洗碗去!”少女把空碗塞在阿明手裡,將他打發出去。阿明臨走前還嘀咕道:“我才不是怕吃藥,明明是先生的藥味道太臭了。”

  阿明走後,屋裡就只剩下段宸書和這少女。段宸書有些尷尬,可見那少女神色依舊,心想:“都說西南女子要比漢族女子性情直爽,男女之防不嚴,看來是真的。”

  “呃,鄙人段宸書,京師人士。請問小娘子,可是你們口中的先生救了區區?”段宸書想起來說話,可惜下肢還有些麻木,只好半坐在床上。

  那少女神情有些怪異地答道:“嗯,是的。”說著便伸手掀開被子。

  段宸書一驚,腿一縮,問道:“小娘子這是……”

  那少女看了看他,撲哧笑道:“你緊張什麼?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傷口,又不是要吃你的豆腐。”這句話竟然是流利的官話,一點西南口音都沒有了,音色更為圓潤。

  “吃豆腐”這樣的民間俚語段宸書還是明白的,不免大窘,咳了兩聲竟說不出話來。那少女也不管他,動手拆了他小腿上的包扎,看了看,又包了回去。

  “嗯,應該沒事了。不過那藥你還要再喝幾貼,並靜養幾日。”

  “呃,多謝小娘子。可否讓段某見見先生,當面謝他救命之恩。”

  那少女幫他蓋好被子,抬頭看著他,還是剛才那種怪異的神色,“唉,公子還不明白嗎?先生就是區區,區區就是先生。”說完,又忍不住被自己話裡的酸意逗笑了。

  段宸書的確沒有想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是眼前的少女,很是驚訝,還好少女的笑容讓他非常舒坦,不似剛才那樣尷尬。

  “真是抱歉,是段某眼拙了。救命之恩無以回報,本該給姑……先生施個大禮,怎奈……”

  “呵呵,沒關系。我是醫者,救死扶傷乃是我的宿命,段公子不必內疚。”少女不以為然地擺擺手。

  “呃,不知先生貴姓?”女子的閨名不便打聽,可救命恩人的姓氏總該要知曉。

  少女眼珠子一轉,“我姓……楚,楚霸王的楚。”如果阿明還在,一定會奇怪,先生不是姓沐嗎,怎麼變成姓楚了?

  “哦,原來是楚先生……”段宸書正准備客氣幾句,突然想起一個問題,臉色微變,說道:“請問是楚先生獨自救下段某嗎?”

  “是啊。我把你從山上拖到這裡,可費了不少勁。看不出來你一個讀書人,居然也這麼重。”楚先生甩了甩胳膊,似乎那酸痛勁還沒完全消失。

  “公子不是讀書人,公子有劍,公子是大俠客!”阿明又興沖沖地跑回來了,他懷裡抱著的正是段宸書用來斬蛇的寶劍——飛川。

  楚先生回頭看著他,很認真地說道:“阿明,記得先生的話,會打洞的不見得都是耗子,會舞劍的不見得都是大俠。”

  不但阿明愣住了,段宸書也愣住了,楚先生這話聽起來怎麼像是在罵他。

  楚先生可不管他倆的反應,又對段宸書說道:“段公子剛說是京師人士,是否便是府城裡段家老

  族長那個在京裡當大官的侄子?”她對阿明說話用的是雲南方言,對段宸書說話卻又是正宗官話,一轉一接毫不洩滯,讓人佩服。

  阿明的眼睛又亮了,大官啊,那可是比大俠還要厲害的人物。

  段宸書苦笑道:“先生說的那是家父。呃,不知先生怎麼知曉我是段家人?”他還沒來得及說出與大理段家的關系。

  楚先生輕笑道:“我昨天去了城裡,聽說段家在京裡做大官的族人回鄉祭祖,段家大院張燈結彩、門庭生輝啊。”說著,眼睛裡還閃過促狹的一笑。

  段宸書的臉有些紅。自從知道他要來,大理本家早就在城裡大肆宣揚,只差把他父子誇成天上的神仙下凡。他不喜歡這樣的張揚,可又不好阻止,只是在出門游山時委婉地拒絕了族長安排的眾多隨從。但現在看來卻是不該。

  “阿明家的牛車被他阿爸拉走了。還麻煩段公子寫封信,我讓阿明送到城裡去,叫段家派人來接你。在段家大院休養肯定比在這裡舒服。”

  楚先生的話無疑是下了逐客令,段宸書也知不好在此打擾太久,忙寫了書信讓阿明送去,信上特意囑咐多備些銀兩答謝,他也看出阿明家並不富裕。

  阿明走後,屋裡又只剩段宸書和楚先生兩人。

  楚先生突然拉過椅子坐下,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段宸書,“我有事想問問段公子。”

  “先生請問。”

  “段公子可曾娶妻?”楚先生問這句話時一點女兒家的羞澀之意都沒有。

  段宸書遲疑了片刻,小心地答道:“段某尚未娶妻,但已與大理沐家小娘子定下婚約,此次前來便是接沐家小娘子回京完婚。”

  “哦。我聽說做大官的人可以娶好幾個妻子,是真的嗎?”

  段宸書正色道:“根據我朝律法,無論官民只可娶一個正妻,妾室不計。”

  “我明白了,我朝的婚姻制度是一夫一妻制,因為妾室不算妻。”楚先生又笑了起來,笑容還是那樣的清新,段宸書卻覺得有些刺眼。

  他覺得楚先生的話是在暗諷國家律法。可律法允許男子納妾,只是為了保證香火的延續,不是鼓勵男子沉溺女色。雖然也有些男子納妾就是為了享受,但這不是律法的錯,更不能代替所有男子的想法。

  比如他的母親只生了他這一個兒子,才又為父親納了兩妾,可惜也只得了一個女兒。後來還想勸父親再納妾,卻被父親拒絕了。因為父親身系朝庭重任,哪有時間流連這風月之事。

  楚先生似乎沒有看出段宸書心裡的變化,想了想,又問道:“段公子也會娶好幾個老婆嗎?”

  “呃,婚姻大事當憑父母做主。”

  “哦,原來是這樣啊。”楚先生站起身來,神情有些失望,可惜段宸書沒有看到。

  “楚先生,你方才說是你獨自一人將我帶下山的?”

  “是啊。我倒是想再找個人幫忙,但你體內的毒液雖然已經被我吸出來,卻還是有性命之憂,所以也就顧不上那麼多了。怎麼,段公子怪我太過粗魯了?”

  “楚先生,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段宸書聽得面紅耳赤,他剛才就猜想過楚先生是怎麼救下他的,但沒想到還有吸毒一說。

  白族受漢家禮學影響至深,白族女子雖然比漢族女子熱情,但守貞節的道理卻是一樣的。段宸書冷靜下來,說道:“先生是為了救我以至名節受損,自當由我來負責。只是我與沐家已有婚約,名分上只能委屈先生了,還請先生見諒。”

  楚先生愣住了,她才不是這個意思!

  正打算開口解釋時,她忽然有了一個新念頭,便假裝羞澀地笑道:“這我明白。就算沒有沐家小娘子,以我的出身也只能被委屈了。不過我相信段公子的人品,就算只是妾室也一定會得到公平的待遇。只是,這納妾之事是不是先問過沐家小娘子?”

  “沐家小娘子是賢淑之人,知道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定然也會以禮相待。”

  “賢淑的意思就是不會反對丈夫納妾嗎?”楚先生問得很認真,卻讓段宸書大感尷尬。

  “無妒乃是女德之一。”先前還覺得這位先生氣質不俗,應是讀過書識得字,卻怎麼會連這都不知道?

  “哦。”楚先生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段宸書甩開腦中的奇怪想法,說道:“承蒙先生看得起,不過這婚姻大事還需長輩商議,不如我擇個吉日讓族中長輩去先生家中提親。”

  “不必了,我父母雙亡,親友皆無,婚姻大事自己做主即可。反正你我已有肌膚之親,誰還能反對呢?”楚先生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段宸書心想:“原來她家中已無長輩,無人替她料理婚事,倒也不能全怪她不知婦德。”想了想,他又說道:“既是如此,我回家後稟明二老,想來他們也會諒解。對了,等接了沐家小娘子我就要回京,不知先生是否與我們同行。”

  “哦,我還有事在身,暫時走不得。不如你先回去吧,等我辦完事就來京裡尋你。不過,你得留件信物給我才行。”楚先生瞅了瞅段宸書的腰間,“就給我這個玉佩吧。”

  楚先生看中的是一個魚狀弧形玉佩。段宸書連忙搖頭,“此物不可。這是我與沐家小娘子的訂婚信物。”這玉佩是當初段正德在大理定做的,實為一對,合在一起就是一個圓形,寓意合好圓滿。

  楚先生也不介意,說道:“那你自己挑吧,但總得是你從京裡帶來的,免得將來你家人不認識,以為我是騙子。”

  段宸書無奈,解下了手上戴的佛珠串,那是臨走前母親去寺裡求的,以保他西南之行平安。把此物送給救他一命的楚先生,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吧。

  楚先生高興地把佛珠串戴在手上,“好了,你慢慢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然後不等段宸書有所反應便推門而去。

  她這一走,屋裡頓時安靜下來。段宸書細心回想這一日的奇妙經歷,只覺得啼笑皆非。千裡尋妻不遇,險些喪生蛇口,最後又莫明其妙多了門親事。

  未曾大婚便先行納妾,這於禮不合,但楚先生是因為救他性命而有損名節,及時定下婚約也是合情合理之事。再者她秀外慧中、談吐不俗,雖然在禮數方面有所欠缺,但性情大方、心地善良,二老應該也會喜歡。

  “只希望那位沐家小娘子真是賢淑之人。”段宸書心中其實還是有些惴惴不安。父親說沐夫人是他見過的最為出色的女子,堪稱超凡脫俗,不知沐家小娘子遺得了幾分?

  氣質超凡脫俗的女子會是什麼樣子?段宸書又想起了那個唱歌的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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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2-22 11:58 AM

本帖最後由 bobo19901214 於 2015-2-22 02:59 PM 編輯

第三章 神女之心猶未定

  “唉,阿媽,真被您說中了,這位段公子不介意娶小老婆哦。”楚先生走到天井裡,從衣襟內拉出一件掛飾,正是和段宸書腰間玉佩相對的另一半魚狀玉佩。

  楚先生其實不姓楚,她姓沐,名春風,小字楚楚。母親娘家姓楚,但親友全無。父親本答應再有一子就以楚為姓,可惜到母親過世時也未能再給她添一弟妹。

  十二歲那年,母親一病不起,臨終前為她取字“楚楚”,以紀念她的家族。母親說,其實在另外一個世界還有許多楚家的親友,她這一走,也許就能和他們重聚了。

  沐春風當時很生氣,母親怎麼能為了和另一個世界的親人團聚就丟下她和父親呢?可母親卻笑著說,女兒本來就是為別人家養的,等她遇上傾心相愛的人,有了自己的家,就不會再掛念父母了。

  找到一個相貌英俊、才華出眾,願意永遠愛自己、疼自己的夫婿,兩人相濡以沫、花前月下,那是多麼美好的生活。當父親也離世後,孤身一人的沐春風就越來越向往母親為她描繪的那副美景。

  “愛情最美妙的地方就在於你要從芸芸眾生中找到那個最適合你的人。”阿媽總是這麼說。

  可是,她的婚事卻在她剛剛出生時就定好了,京師段正德段伯父家的公子。父親因為敬重段伯父的為人,認定這將是一門好親事。母親雖然不太贊成早早定下婚事,卻也不反對將段公子作為人選。

  “阿媽,段公子確如阿爸所說相貌英俊、文武雙全,也不是風流好色之輩。可我看他只是把結婚生子當作任務,妻妾的數量也就無所謂了,這就是您所說的‘種馬’吧。今日的楚先生是假的,可以後他要真遇上為了救他而不顧名節的女子,我能阻止他納妾嗎?那似乎也不對吧。”

  這世上難道再沒有像她父親那樣只愛一個女人、並願意為了圓愛人的夢想走遍天下的男人了嗎?

  沐春風捏了捏玉佩,嘴角又揚起了微笑:“不,阿媽說過,她是這世上最為獨特的存在,而我是這世上更為獨特的存在。所以,她能做到的事,我也能。”

  她把玉佩塞回衣襟,隔著衣裳輕輕地拍了拍,“阿爸,對不起了,我知道您讓我去找段伯父是擔心沒人照顧我,可我不想未來的夫婿只是因為父母之命才對我好。您放心,有老師在,這世上沒人敢欺負我。”

  沐春風把手上的佛珠串也摘了下來,塞進荷包裡——讓那個京師裡來的嬌貴的未婚夫見鬼去吧!

  無情手裡的刀名叫修羅,是一把寶刀,據說價值千金。這本是楚大人去年壽辰收的禮物,卻轉手賞給了師父,師父又轉手賞給了他。師父說,要做一個好殺手就必須有一把好刀。

  成為天下最厲害的殺手,是他最大的夢想。正因為有了這個夢想,當年收留他的沐夫人才會為他取名無情,並將他交給師父調教。沐夫人還說要幫他找三個師弟,分別取名鐵手、追命、冷血。

  可惜沒過幾年沐夫人就病逝了,師父也說養小孩太辛苦,不願意再收徒弟,他這個大師兄便成了光桿大師兄。但他一直沒有忘記沐夫人的救命之恩,以及師父身上找不到的那種溫柔,因此,當師父要他改行當保鏢,保護沐夫人的女兒時,他便提著剛到手的修羅刀來了。

  可事到如今,他只是打跑過幾個好色的地痞流氓,還沒機會讓手中的寶刀取過人命,雞頭鴨掌倒是砍過不少。

  現在,他正拿著修羅刀將手中的三七切成厚度均勻的薄片。以他的刀功和小娘子的廚藝,完全可以開一家上等的飯莊了。

  今天需要加工的藥材頗多,本該由他和阿明一起進行,可那小子自從被叫去給那個被蛇咬傷的倒霉蛋送藥後,便不翼而飛。這讓無情無比惱怒。

  “你哥呢?躲哪裡去了?”他沖著蹲在牆角看著他的一個小女孩叫道。

  那女孩名叫阿朵,是阿明的妹妹,今年才六歲,還聽不懂漢話,被無情這一叫,嚇得立刻轉身跑了出去。

  “糟了,肯定是去告狀了。”無情皺起了眉,小娘子說最討厭男人欺負女人,可他沒想欺負阿朵,只是聲音大了些。“都怪阿明那個臭小子,被我抓住了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頓。”

  阿朵又跑了回來,手裡捧著一個小紙包,伸到無情面前,嘴裡說著他聽不懂的白族話。不過那紙包裡的東西他認得,是話梅,還是前天他和小娘子進城時小娘子特意買給阿朵的。

  “你是要給我吃嗎?”無情很納悶,難道這丫頭以為他剛才大叫的是“我餓了”,可就算是餓了也不該吃這玩意兒啊。

  他不喜歡吃話梅。一來這是女人才吃的東西,二來他的確受不了那股酸勁。

  阿朵咿呀了幾句,伸手抓了一顆話梅,遞到無情嘴邊。

  為了不讓小娘子誤會他欺負弱女,無情無奈地張開嘴,吞下那顆話梅,整張臉立刻皺得像個包子。阿朵呵呵地笑起來,不知是因為無情接受她的好意而高興,還是因為看到無情丑怪的模樣而高興。

  無情心想:“糟了,被暗算了。”

  “無情,你不好好干活,還騙阿朵的話梅吃,可恥啊可恥。”沐春風笑著走了進來。

  無情皺著面皮,忍著牙齒的酥麻說道:“我寧願吃你的苦藥,也不吃這玩意兒。”

  “好啊,我今晚就多煎一碗。”

  阿朵高興地撲到沐春風身上,她最喜歡這個姐姐,這個姐姐不但幫她的阿媽治病,還經常買好吃的給她吃。沐春風的嘴裡也被塞進了一顆話梅,她同樣皺起了面皮,看得無情心情舒暢。

  無情偷偷吐出口中的話梅,活動了一下嘴巴,說道:“小娘子,阿明那家伙偷懶,那碗藥給他吃吧。”

  “呵呵,他不是偷懶,是我讓他去城裡段家送信,好快些把這尊大神請走。”沐春風指了指樓上,小聲說道。

  “那個倒霉蛋是段家的人?”

  “什麼倒霉蛋?人家可是京師高官之子,你小心禍從口出。”沐春風只是說笑,她並不擔心,無情也是師出名門。

  “京師高官之子?姓段?”無情想了想,“難道是兵部尚書段正德的兒子?”

  “啊,真被你猜中了!”沐春風有些驚訝,她若不是記下了未婚夫的家世,也不會知道段正德是誰。

  “哼,段正德不但是兵部尚書,還是內閣大學士,京師裡姓段的高官除了他也就數不出誰了。他可是相爺的死對頭,你居然還救了他的兒子?”

  “難道我救人之前還要先拷問他的祖宗八代嗎?”沐春風不以為然地撇撇嘴,然後又看了看無情手裡的修羅刀,“你可不准胡來。”

  無情手一揮,削下一片三七,“哼,師父說,好殺手從不做虧本的生意。”

  阿朵聽不懂這兩人的對話,著急地揪住沐春風的衣裳。沐春風彎下腰和她說話,她略微懂些白族的語言。

  “你想聽姐姐唱歌?唱什麼呢?”

  窗外屋簷下傳來幾聲燕鳴,沐春風眼睛一亮,“就給你唱個《小燕子》吧,這是姐姐小時候聽阿媽唱過的。”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裡……”

  跟隨段宸書一起下西南的家人是書僮春江和兩個長隨,皆因水土不服沒有陪同少主人出游,得知段宸書險些命喪蒼山,嚇得魂飛魄散,一起趕到阿明家接人。

  對於救了少主人一命的沐春風,段家人自然是感恩戴德,並送上紋銀五十兩作為答謝。沐春風也沒有客氣,留下十兩備用,其余四十兩全給了阿明家,他的阿媽還等著錢養病呢。

  阿明的阿爸何曾見過這麼多銀子,煙袋還沒有點火就放在嘴裡咂了半天。這位沐先生就和當年的沐夫人一樣,都是觀世音菩薩身邊的龍女下凡。

  且說段宸書回到段家休養了幾天,便得知了沐家的消息。原來沐晨光夫婦喜興游歷,待女兒稍長後便長年在外,久無音訊。直到承乾三十七年,沐夫人病逝,沐晨光才又回到大理,將妻子葬在蒼山腳下。

  守孝一年後,沐晨光又帶著女兒出外,四年後客死他鄉。三個月前,沐家小娘子扶靈還鄉,將父親與母親合葬,可之後便又失去了蹤跡。

  段宸書沒想到父親口中神仙眷侶般的沐氏夫婦竟然都已仙逝,只留下一個孤女飄零於世,心中不免唏噓,不顧身體尚且虛弱,趕到沐晨光夫婦合葬墓前拜祭。

  “伯父、伯母請放心,小侄一定會盡快找到令媛,絕不會讓她孤苦無依。”沐宸書在墓前發誓,同時心想:“沐家小娘子只不過是一個弱女子,又沒有親友可以依靠,只怕是上京師找我段家去了。希望她一路平安。”

  段宸書離開後,沐春風從旁邊的樹林中走了出來,將一束剛剛采摘的鮮艷的杜鵑花放在墓碑前。“阿媽,段公子看起來似乎是個好人,而且他長得很好看,雖然比老師差了些。我是不是應該給他一個機會呢?”

  她想了想,又笑道:“阿媽您也說過,感情是需要培養的。所以,我決定回京師時去一趟段家。當然,我一定要先教會他——小妾是不能隨便收的。”

  段宸書並不知道自己未過門的妻妾其實是同一個人,他只知道告假時間已到,身為朝廷官員,不好再在大理停留,只能請族長繼續代為打探沐家小娘子的下落,自己則帶著家人啟程回京。

  臨走前他派人送信給楚先生,言明回京就向家中稟明此樁婚事,請她無需擔憂。這封信卻惹起了沐春風的擔憂,她真能改變這個未婚夫的想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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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2-22 11:59 AM

第四章 雨中酒家逢燕郎

  迎客來是一家小酒店,不但小還很簡陋,矮矮的棚子裡只放著四張桌子,最多也就容得下十幾個人。但因為門前的官道通往京師,平日的生意倒也不錯。

  這幾日因為連降大雨,路上行人少了許多,連帶著迎客來的生意也變的很清淡。此時,掌櫃和唯一的伙計都坐在桌邊打嗑睡,直到一輛馬車停在了門前。

  馬車上下來兩個人,一個十七、八歲的俏麗女子和一個十三、四歲的清秀少年,正是從雲南大理府遠道而來的沐春風和無情。

  無情脫下身上的蓑衣,甩了甩臉上的雨水,“這條道上只有這一家店,就在這裡歇一歇吧。”

  “嗯,等雨小些再走吧。”沐春風有些愧疚,她坐在馬車裡,身上並沒有淋到一滴雨。

  “兩位客官想吃些什麼?”好容易找到事做的伙計殷勤地上前招呼。

  沐春風見這裡條件簡陋,估計飯菜也不怎樣,便只要了兩碗雜醬面。

  伙計一聲吆喝後,本在櫃台後打嗑睡的掌櫃便進了後面的廚房。沐春風好奇地問道:“你家掌櫃便是掌勺的?”

  這伙計難得見到如此秀致的女子,竟有些羞澀,很老實地回答道:“掌勺的是我家老板娘,可是昨天和掌櫃吵架回娘家……呃,不是,我是說老板娘病了……”伙計心中大喊不妙,要是讓掌櫃知道他說了實話可就糟了。

  沐春風格格地笑了起來,“好了,就當我什麼也沒有聽見吧。”

  這位小娘子笑起來真好看。伙計覺得自己好幸福,可當旁邊的少年冷冷地哼了一聲後,他又宛如被一盆冷水澆在了頭上。

  門外傳來一陣嘈雜,有三人三騎飛馳而來,中間那人跳下馬後便沖進了茶鋪,動靜很大。後面又跟進一人,忙著幫前面這人解下身上的雨笠、蓑衣。

  雨笠一脫下,便露出一張精致的面孔來。兩眉斜飛入鬢,雙瞳似藏墨玉,鼻梁挺直,嘴唇紅潤。再脫下蓑衣,襯著綠羅褶、玉腰帶,英氣逼人。

  燕錦衣把脫下的雨笠、蓑衣交給貼身小廝侍劍,又從他手裡接過巾帕擦了擦滲到脖頸的雨水,抬頭看了看小酒店內的情形,不禁皺起了眉頭。

  “二公子,附近沒有其他店,將就一下吧。”侍劍知道少主人是嫌棄這裡太過寒酸。

  燕錦衣望了望屋外的大雨,後悔沒有聽從姨母的話要一輛馬車。他討厭在雨天趕路,可是父命難違,如果不能在明天趕回家,可就糟了。

  “嗯,叫店家快些炒幾個熱菜。”趕了那麼久的路,他早已饑腸轆轆。

  護衛周聞系好馬匹後也進來了。因為地方太小,燕錦衣也懶得計較,便讓兩個隨從和自己坐在了一桌。坐定之後,他恰巧與沐春風正對,眼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想不到在這樣破落的小店裡竟會看到這樣清麗的佳人,燕錦衣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而後又忍不住想起了有京師第一美人之稱的芮國公二女郭盈袖。

  郭小娘子可不會像這女子一樣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不過他去年進宮看望姐姐時有幸見過一面。現在想來姐姐也是有意撮合他倆,才會安排了那場巧遇。

  郭小娘子的確生的絕色,芙蓉面,楊柳腰,舉止嫻靜,言談文雅,再加上是當朝皇後的親妹、芮國公郭淳的千金,及笄之後便被無數名門望族視為聯姻的首選。燕家也不例外。

  也許是因為提親的人太多了,而且非富既貴,不好取捨,郭家干脆定於三月十六日也就是後日,在府前高搭彩樓,讓郭小娘子拋繡球卜婿,不拘貴賤俊丑。消息傳出後,無數年輕俊傑以及異想天開者都湧向了京師。

  正在濟南府姨母家玩耍的燕錦衣也被父親緊急召回,一路快馬加鞭,生怕趕不上。倒不是擔心誤了姻緣會被父親責怪,只是不甘心讓段家那小子占了便宜。若要憑武力拼搶,他不在,誰還能是段宸書的對手?

  段家雖與郭家交好,但據傳段宸書早年已經訂過一門親事。還以為他真的對郭小娘子無意,想不到在招親之事公開後,又傳出段宸書也要參與的消息。這不是存心和他燕錦衣作對嗎?

  從燕錦衣記事起就總是聽人誇講段家的公子如何厲害,尤其是父親,似乎恨不得把段宸書變成自己的兒子。所以他一直努力要壓過段宸書,以雪恥辱。

  可是,文武雙全容易,文武雙科狀元卻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即使他有信心在明年的武舉上奪魁,也不可能在文試上超越段宸書,吟風弄月還馬馬虎虎,可一說到寫文論策他就頭疼。

  到目前為止,除了在容貌上他稍勝一籌外,似乎沒有別的東西可以比得過段宸書。可他又不是女人!

  為今之計,除了想辦法比段宸書建立更多、更大的軍功外,搶到京師第一美人做妻子也是一個壓倒對方的好機會。所以,他一定不能錯過郭家的招親。

  燕錦衣正想著自己的制敵之策時,沐春風也在暗暗稱奇。她正月裡剛滿十八歲,正是青春年少,所以那日見了儀表出眾的段宸書難免有些心動,可想不到今日又見到一個比段宸書還要俊俏的少年。

  “若說俊美,誰也比不過老師。可惜老師美得有些邪乎,看了讓人心慌慌。段公子貴在一身正氣,穩重大度,但拘於禮數,更像一個道學先生。至於這位公子,英眉秀目,風采更佳,只不知性情如何?無情嘛,年紀太小,還不好比較。”沐春風在心裡暗自念叨,片刻後又為自己的“好色”而暗笑。

  “哇,這是什麼東西?”無情指著碗裡黑乎乎的東西叫道。

  “嘿嘿,這是二位客官要的雜醬面啊。”伙計也覺得很不好意思,哪能讓這麼溫柔的小娘子吃這種食物啊。

  沐春風看了一眼,歎了口氣,“算了,無情,隨便吃點吧,反正明天就到京師了。”她以前隨父母四處游歷時,也不是時時都能吃上精美的食物,已經練就了隨遇而安的本事。

  侍劍和無情的年紀差不多,看到他板著臉吃面的情形不由覺得好笑,可轉念一想卻又笑不出來了。雜醬面都做成這樣,他們點的炒菜又會炒成什麼模樣?

  “這是什麼鬼東西?”燕錦衣把嘴裡的食物吐了出來,把這東西咽下去簡直就是服毒自殺。

  “這、這是豬肉啊……”伙計被燕錦衣暴怒的樣子弄得有些哆嗦。這位公子衣著華麗、貴氣逼人,可不是他這種小人物惹得起的。

  “呸!這哪裡是豬肉,這分明是樹皮!”侍劍也把嘴裡的肉吐了出來,連他都吃不消的東西,比他金貴的公子又怎麼受得了?

  周聞沒有說話,抱起茶壺灌了好幾口茶水,然後才罵道:“他奶奶的,咬到鹽罐子了。”

  燕錦衣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把你們的掌櫃叫出來!”

  伙計趁機逃走,不一會兒,滿身油污的掌櫃從廚房裡跑了出來。

  “客官有什麼吩咐?”

  “你這店家真不老實!公子我沒有欺你店小扣你銀子,你倒是仗著一家獨大,拿這些畜生吃的東西來消遣我!”燕錦衣拍著桌子說道。

  無情立刻放下了筷子,這都成畜生吃的東西了,他還怎麼吃得下啊。

  “公子息怒,小的哪敢做這種事。”掌櫃嚇得又是點頭又是哈腰,“您有所不知,小的這裡掌勺的原是賤內,不巧今日病了,小的只好親自下廚。可我一個大大人門兒,何時進過廚房?這還是第一次……”

  燕錦衣氣不打一處來,他被父親逼著回京搶親,死對頭段宸書跳出來橫刀奪愛,老天爺又降下大雨阻他行程,這些難道還不夠嗎?還要讓他品嘗這該死的店家的第一次?

  “你這個混賬東西,快回去給我重做!要是再做出這些狗屁東西來,小爺我就砸了你的店!”燕錦衣拿起一盤菜摔在地上,盤子的碎片和盤裡的湯水撒了一地。

  沐春風不由地皺起了眉。阿媽說的對,找男人不能光看皮相,這少年模樣俊美,脾氣卻如此暴躁,又總是高人一等,不像是會體貼妻子的人。

  “公子,小的、小的真不會啊。要不,您換個地方……”掌櫃小心翼翼地說道,生怕燕錦衣真會砸了他的小店。

  “這大雨天你讓我們換哪裡去啊?”侍劍也怒了,怎麼會碰上這麼一個愚蠢的店家?偏偏還要趕兩個時辰的路才能再找到打火的地方,而外面又下著大雨。

  周聞一把抓住了掌櫃的衣領,“沒聽見我家公子的吩咐嗎?還不快去?”不過他很懷疑這掌櫃能不能做出讓公子滿意的飯菜,但總不能駁了公子的面子。

  “這位公子請息怒。”沐春風看不過眼,走過來勸道。

  “小娘子有何貴干?”燕錦衣斜眼瞥了她一眼,但看到跟在她身後的無情時,心裡一動:“這小子定是高手教出來的。”神情便慎重起來。

  沐春風沒有因為燕錦衣的輕蔑而生氣,微笑著說道:“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道理倒過來也是一樣,公子硬逼著掌櫃上灶台也是沒用的。”

  “就是,就是,不是小的不肯伺候公子,實在是……做不來啊……您砸了我的店我也做不出來啊……”掌櫃掙不脫周聞的魔爪,只能低著腦袋小聲說道。

  燕錦衣兩眼一瞪,“那你想怎樣?要小爺接著吃豬食嗎?”

  “掌櫃的,你這廚房裡還有備好沒用的食材嗎?”沐春風問道。

  “有!有!”今天來的客人少,沒用太多食材。

  “那就勞煩掌櫃把廚房借我用一用。這位公子要是不嫌棄我的手藝,我就多做些,大伙一塊吃,怎麼樣?”

  “你……能行嗎?”燕錦衣有些猶豫,他看這位女子也不像是整日操勞家務的人。

  “不想吃拉倒。”無情冷冷地說道。

  燕錦衣俊臉一沉,這小廝的膽子真大。

  沐春風卻只是淡淡一笑,可只這一笑就讓人無法怒言相對。燕錦衣心想,她既然敢說出這話,想必要比這店家強一些,便緩了語氣,“就試試吧。若做得合口味,小爺自然有賞。”

  沐春風又是一笑,“賞就不必了,不要缺了掌櫃的飯錢就好,他們這小本生意可不容易。”

  “好說,好說,只要公子吃得高興就好。”被周聞放開衣領的掌櫃如獲大赦,恭敬地將沐春風送入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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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2-22 12:14 PM

本帖最後由 bobo19901214 於 2015-2-22 02:59 PM 編輯

第五章 有幸得遇春風暖

  沐春風的母親喜愛下廚,尤以給家人做飯為樂,有時行在鄉間,也會借人灶火給丈夫、女兒打打牙祭。母親走後,沐春風便也常常鑽研廚藝,以慰藉思念母親的父親,一般的家常菜倒也難不倒她。

  進到廚房來,只見油鹽醬醋、鍋碗瓢盆、魚肉果蔬樣樣齊全,顯然老板娘是個熟手,只是如今被那掌櫃糟蹋得有些髒亂。

  沐春風束起袖子,扎上圍裙,將灶台簡單收拾了一下,又將黑糊糊的鐵鍋洗涮干淨,炒了一份腰花、一份臘肉,又炒了一份白菜、一份山藥,再煎了幾個蛋餅,都用盤子分成大小兩份,大的那份給燕錦衣那桌,小的這份留給自己。

  店裡有現成的饅頭,雖然有些硬、有些冷,但和著熱騰騰、香噴噴的菜餚,吃起來倒也爽快。燕錦衣也顧不上面子,低頭猛吃,這滋味和剛才一比果然是天壤之別,只可惜數量少了些。

  掌櫃做的飯菜自然沒有人眷顧,只是他捨不得扔,讓伙計收了起來打算自己享用。可這時聞著客人桌子上飄來的香味,掌櫃心裡只是後悔,想著今晚一定要把老婆接回來。

  吃得差不多了,燕錦衣望了望門外,雨勢不減,便又皺起了眉頭,一轉頭卻又看見沐春風乘來的馬車,心裡一動,低頭對侍劍說了幾句。

  侍劍忙跑到沐春風桌前問道:“小娘子,這外面的馬車是你們的嗎?”

  “嗯,是啊。”

  “能不能賣給我們。我家公子有急事必須馬上趕回京師,可偏偏一直下雨。”

  無情猛然抬起頭來,“笑話,你家公子坐馬車,難道讓我家小娘子冒雨騎馬?”

  侍劍對沐春風客氣那是因為剛吃了人家做的飯菜,對於冷冰冰的無情他可沒有好感,噘著嘴說道:“那你是不肯賣了?”

  “當然不賣!”無情此時正在變聲,聲音顯得有些尖細,所以他不喜多言,可這豪奴居然想搶他們的馬車,他當然不能再沉默。

  燕錦衣耐不住了,站起身來,“你們開個價,多少銀子我都給。”

  無情轉過頭來,“多少銀子都不賣,我家小娘子也有急事。”切,有錢就了不起了嗎?沐家小娘子又不缺錢用。

  燕錦衣又繃緊了俊臉,嚇得掌櫃和伙計躲在櫃台後,飯錢都不想要了。

  沐春風心裡也不高興,不僅是因為對方意欲強買的緣故,還因為那不是普通的馬車。再說,這雨不知什麼時候會停,把馬車賣了,難道讓她在這小店裡等到第二天嗎?

  不過,看這幾人的確是有急事的樣子,雨天騎快馬趕路確也不便。她想了想,便說道:“這馬車我是不會賣的。不過我也是要去京師,如果公子真有急事,不如搭我的車一起走,我讓無情趕得快些。”

  無情攥緊了拳頭。記憶中的沐大人和沐夫人都是極為聰明的人,楚大人就更不必說了,可為什麼經過三人精心栽培的沐家小娘子竟會提出如此愚蠢的建議——和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同坐一車!

  燕錦衣也驚訝了半天,他甚至以為沐春風是在報復他,故意說著玩,一再確定之後才猶豫著答應了。能盡早趕回家自然最好,對方不過是一個弱女子和一個半大小孩,還能把他們三人吃了不成。

  來時過於匆忙,燕錦衣並沒有留意過停在酒店外的馬車,此時才發現拉車的兩匹馬與自己所騎的高大駿馬有所不同。這馬體型較小,但頭大頸高、四肢健壯,雖被雨水淋濕,仍然精神奕奕,絕非劣品。

  “這是雲南馬。”在軍隊呆過的周聞認出了馬的品種。

  “這可不是普通的雲南馬,這叫越賧馬,善馳驟,可日行數百裡。”無情得意地說道。

  “日行數百裡?照這麼說,我們今晚就可以到京師了。”侍劍不相信無情的話。

  無情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當然可以。”

  沐春風沒有理會她眼裡小孩子們的吵鬧,先上了車。燕錦衣躊躇了片刻,也跟了上來。周聞和侍劍仍是騎馬,自己那匹馬也由他們牽著,只等雨停便落車換馬。

  上到車裡來,燕錦衣又吃了一驚。這馬車外面看著極為普通,裡面卻別有洞天。

  車內四面均以竹片編成,涼爽宜人;坐榻是以籐條編制,色澤清亮,又鋪著雙燕起舞的狗皮褥子,松軟暖和;中間的小桌以漢白玉鑲面,上面放著紫砂茶具,下面尚有放零食的小櫃;左邊有一個小書架,放了不少書,右邊則放了幾件行李;頂上還有一盞燈,用的是貴重的琉璃罩。

  這車看來是特意為一個人使用設計的,燕錦衣只能與沐春風並排而坐,不免有些拘謹。沐春風卻顯得很瀟灑,煮水泡茶之後便靠在坐榻上,拿起先前看的書接著翻閱。

  燕錦衣也想讓自己顯得瀟灑些,便大方地端起了茶杯,裡面的茶水湯色褐紅,香氣馥郁,味道淳厚回甜,與往日喝慣的碧螺春、龍井大不一樣。

  車子行得很快,可在車內卻感覺不到太大的顛簸,連茶水都不曾濺出。這更讓燕錦衣驚訝——這女子究竟是什麼人?

  他借著喝茶的姿勢斜眼偷看沐春風。只見她頭上幾件簡單的珠翠,上身穿一件紫紗對衿衫,下身白紗挑線裙子,上車時還見她露過一雙尺寸大得驚人的鴉青緞鞋。材質和款式都中規中矩,不顯富貴也不顯寒酸。

  說她不是富貴人家,可又怎麼用得起這樣的馬車?說她是富貴人家,卻又不似大家閨秀知禮守節,甚至都沒有纏足。說是江湖俠女又少了些豪氣,說是商賈女眷又少了些俗氣……

  “公子是不是覺得悶了?”沐春風注意到了燕錦衣的視線,抬頭問道。

  燕錦衣大窘,“我……呃……”白玉般的面頰上映出紅暈,竟顯得極為可愛。

  沐春風笑了起來,對他的惡感少了許多,“這裡有些雜書,公子要是悶了可以翻一翻。”

  燕錦衣覺得這是一個掩飾自己窘態的好辦法,忙隨手抽了一本,翻開一看,竟是一本游記,心中大喜,他最怕看的就是四書五經。

  才翻看了幾頁,就發現此書頗有新奇之處,不僅記敘了所游覽的風景名勝,還記敘了途中發生的趣事,甚至包括作者與家人的生活瑣事。

  燕錦衣心中納悶,世上哪有將夫妻相處之事斥以文書公諸於世的道理,可細看之下卻妙趣橫生,不知不覺便讓人入迷了。

  “在孔廟拜祭聖人時,夫君又憶起了聖人們的賢明,尤其推崇孟老夫子的辯論之才。我有心與他搗亂,便念了金老先生的那首歪詩‘乞丐何曾有二妻?鄰家焉得許多雞?當時尚有周天子,何事紛紛說魏齊?’夫君苦笑不語。

  一旁的女兒聽著好奇,問我此詩何意。我便將齊人有一妻一妾的故事講給她聽,末了說道:‘這故事一聽就是假的,因為只有家資豐厚的人家才有可能娶好幾個老婆,一個乞丐能娶妻就不錯了,怎麼還可能娶妾?’女兒又問何故,夫君答道:‘因為聖人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知他是報復我。

  到了次日,女兒一反常態,神色悲傷,我忙問其故,答曰:‘阿媽,是不是我太難養了,所以家裡沒錢給阿爸娶別的老婆。’我大汗,說道:‘非也。你阿爸不娶妾非因你故,而因我故。’”

  “哈哈!”燕錦衣看到這裡大笑起來,驚到了沐春風。

  “呵呵,這書真有意思。”燕錦衣忙解釋道,“這位南郭先生居然是個女子。”歷朝雖也有才女編著詩集、詞集,但鮮有人寫游記,出身良好的女子也少有能四處游歷者。

  沐春風的眼睛放出光采,更顯得笑意盈盈,“那是我阿媽。”

  “是你阿媽?那文中的這個女兒便是你?”

  “是啊。”沐春風不解燕錦衣臉上古怪的神情,而後突然想起母親在書裡記了不少自己年幼時的糗事,不由羞惱地瞪了他一眼,“有什麼好笑的?我那時才四、五歲。你這麼大的時候沒有出過糗事嗎?”

  燕錦衣又呵呵地笑起來,腦子裡也在回想自己四、五歲時可曾做過丑事。想起來了,有一次大哥伙同朋友要去一個叫做倚香院的地方玩,說什麼都不肯帶上他,他一氣之下到父親那裡去告狀,而後害得大哥被父親狠狠地打了一頓。那時他被嚇到了,哭著求父親不要打大哥,還說他再也不纏著大哥了,他可以自己去,氣得父親又把大哥打了一頓。後來才知道,倚香院原來是妓館。

  大哥現在已經是從三品的御史中丞,專揪人差錯,為人鐵面無私、冷酷無情,行事異常端正,平日裡連花酒都很少喝。誰又想得到他十六歲的時候就曾跑去妓館偷歡。

  “你母親說你父親不娶妾是因為她的緣故,到底是何緣故?”因為後文沒有解釋,燕錦衣非常好奇,不知其中是不是還有什麼典故。

  “還能是為了什麼?當然是因為我阿媽不喜歡。”

  “女子可不該善妒啊。”燕錦衣遺憾地搖搖頭。看這文字本以為南郭先生是個脫俗出塵的才女,卻不料竟是個妒婦。

  沐春風聽了心中不悅,“善妒和會嫉妒是兩回事,自己的丈夫喜歡上別的女人,難道不該生氣、難過嗎?要是妻子喜歡上了別的男人,做丈夫的不也會生氣嗎?”

  “這怎麼會一樣?”給丈夫戴綠帽子的女人是蕩婦!

  “為什麼不一樣?男人、女人都是人,都有五官四肢,都有七情六欲,為什麼女人不能嫉妒?”

  “因為……男人要養家糊口,是一家之主啊!”

  “哼,只要有機會,女人也能養家糊口,我阿媽掙錢的本事比我阿爸還大。再說,你以為女人在家操持家務就很輕松嗎?”沐春風對燕錦衣的好感又下降了,“有時候光有錢也可能會被餓死的。”

  聽她拿自己剛才在迎客來差點找不到飯吃的事調侃自己,燕錦衣也不高興,卻又想不出辯駁之詞,便憤然轉過頭,隔著車窗假裝看風景——外面大雨磅礡,哪有風景可看。

  燕錦衣心中暗罵:“就憑你那雙大腳連嫁人都難,還敢嫌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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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2-22 12:44 PM

第六章 勞燕分飛各還家

  “咦?我的隨從呢?”假裝看風景的燕錦衣赫然發現,馬車旁邊沒有一個人影。

  沐春風愣了一下便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掀開車簾喊道:“無情,停車!”

  車子停住了,燕錦衣忙問道:“我的兩個隨從呢?怎麼不見了?”他認得出這是回京師的方向,要不然真要懷疑這兩人是拐子。

  “不是不見了,是沒跟上來。”無情說道,語氣裡帶著淡淡的得意。

  “無情,不許胡鬧。你趕得那麼快,他們怎麼跟得上來?”她這兩匹馬可是老師派人精挑細選送來的。

  等了一會兒,落後的兩人三馬終於趕來了,都氣喘吁吁,包括燕錦衣那匹精心挑選的良馬。周聞的樣子還好些,侍劍的臉色都白了,指著無情喘道:“算你……小子……有種!”

  “小爺我本來就有種。”無情立刻回道。

  “你們倆都給我閉嘴!”車內傳出一聲嬌叱。兩人忙低下頭——忘了這裡還有女眷。

  燕錦衣看見隨從們的狼狽心裡也惱火,但也知不是他們不濟,是馬的本事比不上。他又瞥了一眼那兩匹越賧馬,心想:“看不出這馬個子小小還挺能跑的,難怪兵部年年都要從雲南選馬。”

  從軍之人沒有不愛好馬的,燕錦衣雖然還沒有軍職,但也是舞槍弄捧、啃著兵書長大,便又心動了。可惜他知道沐春風不差錢,且剛剛又鬧了矛盾,不會賣馬給他,只好咽下了這心思。

  無情被沐春風訓斥後不敢再胡鬧,將車速放慢,讓周聞和侍劍能勉強跟得上。即便如此也還是趕在當天城門關閉前到達了京師,把那兩人三馬累得夠嗆。

  燕錦衣不好意思坐著沐春風的馬車入城,正好雨已經停了,便在城外換了自己的馬,告辭後搶先入城回府。

  燕定北正准備歇息,忽聽下人來報,二公子回來了。

  “咦?不是說明天才到嘛,怎麼今晚就回來了?“

  “哼,還不是因為你催得緊,錦兒一定是馬不停蹄趕來的。這雨天路滑,要是不小心累著了、摔著了可怎麼辦?”夫人張氏在一旁埋怨道。

  “不是我催得緊,是時間不等人。嗯,今晚到也好,明天好好休息,後天機會才大。”

  “我就是不明白,那個郭小娘子真這麼好,非要逼著兒子趕回來和其他人搶來搶去?就算是京師第一美人又如何,終歸有朱顏逝去的時候。”燕家是世代功勳,張家是名門望族,所以張氏對寒士出身的郭家不以為然。

  “婦道人家!你以為我張羅這門親事就是為了郭小娘子的美貌?我為的還不是郭家如今的聲勢。郭淳是什麼人?當今聖上的老丈人外加擁立功臣,郭皇後又只有這一個妹妹,這門親事要能結上,對二郎會不好嗎?”

  燕定北雖是武將出身,但外粗內細,他考慮的不單是幼子的前程,也是燕家的前程。先帝在的時候,他有軍功在身,襲了英山侯,在宮中為妃的長女又深得帝寵,生下十五皇子,實在沒什麼可擔憂的。

  可是,承乾三十八年,先帝未及立儲便突然駕崩,朝內一片混亂。原先無人看好的七皇子桓王異軍突起,最終登上龍椅。因把女兒嫁給‘無能’的桓王為妃而遭人恥笑的郭淳也一躍成為皇帝的丈人和太子的外公,還因擁立之功被封為芮國公並任三司史。

  反觀燕定北,雖然沒有聽從某些人的慫恿擁立自己的外孫,堅持忠於皇室,但也因獨善其身的做法被排斥在新皇的心腹圈外。官職雖然升為從二品的樞密副使,卻比郭淳低了一品。

  幸好他的長子燕鐵衣早就暗中站到了桓王的麾下,並成為擁立功臣之一,又年輕有為,算得上是聖上的心腹。可惜長媳是順郡王的女兒,雖是宗室之女,家世卻已敗落,對兒子的仕途幫助不大,所以他才會在幼子的婚事上做文章。

  張氏仍皺著眉,“我就是擔心,她是皇後的妹妹,可不就是和公主一樣,娶進門來還不得當菩薩供起?”聖上非常敬重發妻,聽說對唯一的小姨子也愛屋及烏,能娶郭家二小娘子為妻就好比是做了駙馬爺。

  “皇後的賢名可不是假的,她的妹妹又會差到哪裡去?娘娘不也說過了嘛,郭小娘子的確是品貌上佳的良人,能有這樣的兒媳是我們的福氣。”燕定北說的娘娘便是他們的長女燕霞衣,先帝的貴妃,如今的太妃。

  “別高興得太早,誰知道二郎能不能搶到繡球。唉,我總覺得不舒坦,拋繡球撞天婚,這要是撞到一個又老又丑的可怎麼辦?郭大人也真狠得下心。”

  “呵呵,他也是被逼的。提親的人非富既貴,不少是世族大家,郭家底子還不夠厚,不宜得罪。不過你也不要瞎操心,畢竟是嫡出親女,郭大人不可能把她推火坑裡,後日一定會有別的安排。”

  這時,燕錦衣換好衣服來見父母。聽說他的確是連夜冒雨趕路,張氏忙將他拉在身邊細細檢查。燕定北也同樣心疼,這可是他年近四旬才得的兒子,感情與長子還是有些不同,問了幾句後,便催他趕快回房休息。

  燕錦衣臨走前問道:“爹爹,段宸書真的也要去搶繡球嗎?不是說他已經訂過親了嗎?”

  “聽說那家長輩都過逝了,女兒也不知去了哪裡。段公子今年已經二十有三,段夫人肯定不想再讓他耽誤。”兒女婚事的消息還是張氏知道的多些。

  “這些我可就不知道了。只是段家小子出京辦差,也就前兩日趕著回來,不是為了郭家的親事還能是為了什麼?哈哈,你小子是不是害怕了?”燕定北說道。

  燕錦衣捏緊了拳頭,他才不會輕易認輸。

  有好事之人為楚府花園排了四景,分別是:梧桐聽雨,玲瓏觀月,曉春看花,含玉賞雪。可楚清秋今晚卻沒有在梧桐館聆聽細細雨聲,而是坐在玲瓏軒,看著烏雲中時隱時現的明月。

  “相爺,春風小娘子回來了。”婢女沉香進來說道,語氣裡帶著幾分歡喜。

  “喔?不是說明日才到嗎?怎麼今晚上就到了?”

  “因為我想老師了啊。”沐春風未及梳洗就趕來見楚清秋,她可是當真想念老師。

  “我不信,你要是真的想老師怎麼還會一去就是大半年?”

  “把阿爸送回去之後,恰巧碰上了以前幫阿爸和阿媽采藥的舊識,他的妻子生了病,卻沒錢醫治,我就留下來幫著瞧瞧。”沐春風不等吩咐便坐在了楚清秋的對面,馬車雖然布置得很舒適,但長途跋涉終究還是累了。

  “就知道你心裡沒有老師。”楚清秋寵溺地看著自己的學生,心裡其實一點也不惱。

  “大人,可要把小娘子上次帶來的女兒紅泡上?”沉香問道。

  “不要,不要。”沐春風忙搖手,“這時候喝茶,我晚上可要睡不住了。”

  “想睡得住,那就陪為師的喝兩盅。沉香,把昨日新得的菊花酒打開一毆。”

  “啊……”

  沉香不顧沐春風的反對,笑著離開了。

  “你阿爸又和你阿媽在一起了,你以後可就要多陪陪老師了。”他實也不放心這個學生一人在外游歷。

  “知道了,老師。這一次來我就不會再輕易離開了,大部分時間都會留在這裡,留著給老師養老送終。”沐春風知道這是老師在擔心她,其實她也不像母親那樣喜愛常年游歷,何況她現在只剩下老師一個親人。

  “給我養老送終?那確實是很長時間,你耐得住嗎?”楚清秋今年剛剛三十,身子雖然說不上健壯但也沒什麼毛病。

  “哼,我阿媽早就交待了,如果老師還不肯娶妻生子,就要我來給您養老送終。您要真不想累著我,就快快給我找個師娘,生個師弟。”沐春風想不明白,老師才貌雙全,又是當朝高官,為何就是找不到一個合心的妻子?

  楚清秋也很郁悶。他和沐春風的母親同宗不同族,其實既不沾親也不帶故。他年幼失怙,雖少有才名卻也常遭族人欺侮。後來不知從哪裡蹦出個叫楚洄的女子,也沒與他認親,但卻幫他治病、撫他進學。成年之後又常常催促他成婚生子,自己死了又讓女兒接著來催。

  沉香端著一個彩漆方盒過來,放下一碟玫瑰蒸糕、一碟乳香醬瓜、一碟雪梨、一碗牛乳,還有一壺菊花酒。這本是楚清秋的宵夜,因為知道沐春風向來沒有這個習慣,所以沉香只是按照楚清秋的吩咐多拿了一只酒盅。

  “好沉香,給我加一付碗筷可好?”沐春風卻一反常態地央求起來。

  “路上沒吃東西嗎?”楚清秋問道。

  “吃過了,可是趕得太急,沒吃太多,現在看到老師的宵夜居然覺得餓了。”沐春風想起迎客來裡的鬧劇,揉著眉頭笑了起來。

  “你趕那麼急干什麼,又沒給你下催命金牌?”

  沉香很快便拿來一付筷子,又加了一碗牛乳和一些蒸糕。沐春風一邊吃一邊說道:“我不趕時間,可是燕家二公子趕時間。”

  “誰?”

  “在路上碰到的,說是英山侯家的二公子,因為有急事要趕回京,雨天騎馬不方便,我想著應該是老師認識的人,就搭他一程了。”

  “少給老師臉上貼金,你可不是看老師臉色辦事的脾性。英山侯家是有兩位公子,這位二公子應該跟你差不多一般大。這時候有急事趕回京……”楚清秋笑了起來,“那一定是為了後日郭家小娘子的繡球。”

  “什麼繡球?”

  “拋繡球,撞天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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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2-22 12:52 PM

第七章 飛來橫禍姻緣斷

  三月十六這一日,沐春風起了個大早,卯正時分便出了門。因為聽說京師附近不少人都會趕來觀看郭小娘子拋繡球,來搶繡球的少說也有上千人,她擔心去晚了只能看見一堆人頭。

  前晚聽老師說京師第一美人要拋繡球招親,她便打定主意要去湊熱鬧。一來是想看看京師第一美人的風華,二來是想看看千人搶繡球的壯觀,三來是想看看本朝都有些怎樣的少年俊傑。

  “阿媽說,孟老夫子早就說過,食色性也。所以,女人愛看帥哥,實乃天性也。”沐春風終於能夠體會阿媽這番話的意思,忍不住獨自笑了起來。

  此時路上行人已經不少,而且行路的方向都一致,不是想去看熱鬧的,便是想去搏機會的。不少人還看向沐春風,目光或鄙視、或沮喪、或憤恨,大約是把她當作了競爭對手。

  原來,為了便於和眾人擠軋,沐春風特意換了一身書生裝扮,加上本就不俗的長相,便有了玉樹臨風的味道,走在清晨的大街上格外招搖。

  無情跟在她的身後,滿面不愉。他一回到楚府便去拜見師父,師父看到他只說了一句“胖了。”於是,他每日練功的時間便變長了一倍。今天一早,還沒來得及練功就被沐春風拖出了門。

  “哼,你一個女兒家看這種熱鬧做什麼?”

  “無情,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嚴重的歧視女性的想法。”

  “什麼歧視女性?你以為我沒有讀過書嗎?書裡說女人就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對啊,你沒看到我特意扮成男人嗎?”

  “你……”罷了,武斗小娘子不是他的對手,文斗他不是小娘子的對手。

  無情又打量了一遍她的裝扮,拜那雙天足以及有些不拘小節的動作,沐春風看起來還真像一個風度翩翩的公子。雖不如那日所見的燕公子帥氣,但溫文而雅,倒也挺能吸引少女的眼光。

  “你還敢說?要是郭小娘子的繡球不小心打到了你,可怎麼辦?假鳳虛凰,京師第一美人的終身可就被你耽誤了。”無情得意地笑了起來。

  “你別瞎說,哪有這麼巧?”沐春風嚇了一跳,如果真遇上這等倒霉事可就糟了。阿媽說過,壞人姻緣是大罪。

  她看了看周圍其他的男子,老少俊丑皆有,不免擔憂道:“打到我還罷了,反正做不了真夫妻,可要是打到一個又老又丑的才真是誤了終身。”

  無情想了想,語重心長地說道:“小娘子,要記得跟楚大人說,千萬不能這樣給你招親。”

  “呸!你小子欠揍啊。”沐春風用手中折扇拍拍他的頭。

  “師父說過,女人不能打男人的頭,會倒霉的。”無情很生氣,可他又不能還手。

  沐春風吃吃地笑了起來,“無情,要是一會兒郭小娘子的繡球打在了你的頭上,是算倒霉還是算幸運啊?”

  無情漲紅了臉。

  拋繡球的地方就在芮國公府門前,早已搭好了一個高高的彩樓,頂上一間小閣,四面都開了窗。到時郭小娘子就從閣內向下看,看中了那個玉郎,便將自己親手做的繡球拋給他。

  沐春風趕到彩樓前才知道,原來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聚到樓下等待繡球。彩樓前擺了粗木圍成的圍欄,還有威風凜凜的龍虎衛軍,看熱鬧的民眾聚在圍欄外,爭搶繡球的男子聚在圍欄內。

  但也不是什麼男人都可以進到圍欄內搶繡球,郭家規定了一些基本條件:年齡在十六歲到三十歲之間,五官端正,身無殘疾,家世清白,未曾婚配。要進去的人必須先在入口處登記,事後如果發現有誤,便以欺君之罪論處。

  沐春風松了一口氣,同樣身為女子,她可不希望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就這樣莫明其妙地毀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隨著時間的推移,人越來越多,沐春風開始發愁了。她的身高只算中等,雜在人群中便顯出了劣勢,雖然站得靠前,但離彩樓還有些距離,怎麼可能看得清美人的長相?

  “無情,我要進去。”她可不想今天白白辛苦了。

  “這怎麼行?難道你還真想做郭家的東床婿?”

  “你看裡面有這麼多人,哪有這麼巧?你放心,我會躲在後面,看見繡球就閃開,不會有事的。”沐春風說完,不顧無情的阻攔便跑到了登錄處。

  “姓名。”

  “楚沐”

  “年齡。”

  “十八。”

  “籍貫。”

  “雲南”

  “父母做何營生?”

  “醫者。”

  “可曾婚配?”

  “未曾。”

  登記完畢,沐春風朝無情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搖了搖,便高高興興地進去了。無情在後面只能干瞪眼,他不能在這裡揭穿沐春風的真實身份,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我也要進去!”

  負責登錄的文書看了他一眼,樣貌倒還不錯,可這年紀……“小兄弟,你幾歲了?”

  “十六!”

  那文書一笑,“小兄弟,我看的人可多了,你可不像十六歲,頂多十三吧。”

  “我真的十六了,只是身子有些弱,看起來小些。”他明明十四了!

  周圍的人都大笑起來,沒人相信他的話。一個大漢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道:“小家伙,想要女人可一定要把身子弄結實,要不然洞房花燭夜你都過不了。”

  人們又是一陣大笑,無情氣得小臉通紅,正想著是給這大漢一記過肩摔還是一記絕陰腿,忽聽後面一陣騷動。

  “讓開!讓開!”一個身著錦衣的年輕公子在一群護衛的簇擁下走了過來。

  無情一見忙閃到剛才那大漢身後,遮住自己的臉面。他認得這身穿錦衣的年輕公子,正是前日搭乘他們馬車的燕公子。

  沐春風身邊全是男人,全是為搏紅顏一笑可以不顧一切的男人,大多對競爭者沒有憐憫之心。沐春風既要在推擠中保持住自己的平衡,又要留心不會被人趁揩油,比在外面還累,心裡便有些後悔。

  “郭小娘子出來了!郭小娘子出來了!”

  身邊人的大喊聲震得沐春風兩耳隆隆,但她還是堅持抬頭望去,果見彩樓頂上出現了三個人影。兩旁站著的是婢女,皆眉清目秀、相貌可人,簇擁著的正是芮國公府的小娘子郭盈袖。

  只見她頭上雲鬢高堆,鳳釵半插,上身穿一件天藍色縐紗衫,外罩一件銀紅比甲。臉上罩著面紗,但只看那露出來的一對彎如新月的翠眉,一雙盈如秋水的杏眼,便覺美色無邊。

  人群經過短暫的停頓後又沸騰起來,“郭小娘子,往這裡拋啊!”無數的人都在不停地喊叫,因為他們都覺得那一雙美目看的就是自己。

  郭盈袖玉指纖纖,正捧著一個精致華麗的繡球,探身向外,大概是在猶豫該往哪裡拋。沐春風突然很想知道她此時在想些什麼,是因為這麼多男人為自己神魂顛倒而高興,還是因為要把自己就這樣交給一個陌生的男人而害怕。

  “還是阿媽說的對,一定是要真心相交的兩個人才能結合。嫁給一個根本不認識的男人,想想都覺得可怕。我還是要多找機會和段公子見面才好。”

  “拋了!拋了!”

  一陣大喊把沐春風驚醒,向上一看,郭盈袖雙手舉球正欲向下拋去,方向大約是對著……沐春風暗叫一聲不妙,她居然在不知不覺中被擠到了前面,她只是來看熱鬧,不是來搶老婆的。

  沐春風轉身向外跑,可周圍的人都在往前擠,竟讓她寸步難行。

  “拋了!拋了!”又是一陣大叫,但這次是真的拋了,因為沐春風可以聽到重物向下落地的呼呼聲,竟是朝她而來。她把頭一低,不顧一切地向外沖去。

  “哎呀!”

  沐春風撞在某個人的懷裡,額頭被撞得生疼,眼睛裡只看到一件石青色的衣衫,前胸處繡著一只彩獅。

  “對不起!對不起!”沐春風一邊道歉一邊繼續努力往外沖。

  “臭小子!你別跑!”那人回手抓她,但因人群擁擠,只抓掉了她的帽子。

  沐春風終於擠到了邊上,身前身後傳來一陣陣歡呼聲,看來已經選出了幸運兒。她正想回頭看看幸運兒長的什麼樣,卻被一只手拉出了人群。

  “奈何叔。”沐春風看著面前的中年人嘿嘿地笑著,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狼狽:帽子被人抓了,扇子早不知掉哪裡了,衣襟都被拉開了些許,更別說皺巴巴的下擺。

  “你看,我早就說了不能進去!你剛才差點被繡球打到了,你知道不知道!”無情在師父身後暴跳如雷。

  奈何回過頭,“哼,叫你保護小……公子,你居然一個人呆在外面。”

  “師父,不是我……”

  “回去頂一個時辰的水盆。”

  “奈何叔……”

  “公子,下次想來看熱鬧記得先跟屬下說一聲,多安排些人手保護你。”

  “啊?你居然是偷跑出來的!你明明跟我說……”無情又跳了起來。

  “無情,你怎麼學得如此浮躁?再多一個時辰。公子請回吧,大人還在府裡等著您用飯呢。”

  沐春風不敢再多說什麼,奈何叔決定的事不容反悔,她要是講情只會讓無情被罰得更重。所以,她只能向無情報以歉意的笑容,然後乖乖地跟著奈何回去了。

  路上,沐春風悄悄問無情:“剛才那繡球真的差點打到我了嗎?”

  “嗯,幸好你正抱頭鼠竄。”無情對於自己被設計很生氣,說話時腮幫子都是鼓著的。“然後就看見那球飛來飛去,也沒看清最後是落到了誰的手裡。”

  “為了躲那個球,我還撞到別人的身上,那家伙的胸膛仿佛是鐵打的。”沐春風摸摸還在痛的額頭。

  “呃,小娘子,你撞的那人我好像認的。”

  “是誰?”

  “前日搭馬車的燕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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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2-22 01:04 PM

第八章 嬋娟未嫁恨段郎

  沐春風換好衣服趕到花廳,楚清秋已經等待多時。

  “對不起,老師,害您擔心了。”沐春風的黑眸帶著笑意閃爍著。

  “就知道你會耐不住,卻沒想到你居然還敢跑去搶繡球。郭小娘子好看嗎?或者我該問,未來的郭家女婿好看嗎?”

  沐春風眼裡的笑意更濃,露出一口白齒,“那繡球我躲都來不及,怎麼還敢去搶?郭小娘子倒是看到了,可是她好小器,只露了一雙眼眉,不過那雙眼倒真是迷人。至於未來的郭家女婿,唉,我壓根沒來得及看就被奈何叔拖走了。”

  “那你今天豈不是什麼收獲都沒有?”

  “誰說沒有?我可算是見識了咱們天朝男子搶老婆的厲害,都不知那女人究竟長什麼模樣,會不會喜歡他們,卻一個個都像是要拼命一般。那個燕公子也真的去了,還被我狠狠地撞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最後搶到了繡球。”沐春風含著筷子,回想剛才的瘋狂。

  “相爺,春風小娘子。”一個身材微胖、長眉細目,還稀疏長著幾根胡須的中年人輕手輕腳地走過來。

  “大管家好。”

  “哎呀,小娘子怎麼還是這麼客氣?這可折殺小的了。”來的這人是楚府的大管家楚平。

  “呵呵,隨她喜歡,楚平你不必與她計較。”

  “是的,相爺。”

  “楚平,你跟春風說說芮國公府最後招了誰家的公子為婿。”

  “啊?大管家也去看熱鬧了?我怎麼沒看見你呢?”

  楚平胖胖的白臉有些紅,“小的哪有功夫去看這些,只是因為相爺想知道消息,便叫了人去芮國公府問問。”

  “最後是誰搶到了?是不是英山侯家的二公子。”沐春風急切地問道。

  “不是燕公子,是兵部尚書段大人家的公子。”

  “段公子?”沐春風一愣,“是段宸書段公子嗎?”

  “正是。原來小娘子也聽說過段公子的英名。”

  “哦,他那也叫英名嗎?”楚清秋不緊不慢地說道。楚平臉色一僵,他怎麼忘了段尚書和相爺在朝中時常不對盤。

  “怎麼?段公子不好嗎?我好像聽別人傳得挺威風的。”沐春風忙替楚平解圍,也是在為自己解釋。

  楚清秋笑道:“我嚇嚇管家的,你替他著什麼急?段宸書是不錯,畢竟是本朝少有的文武狀元,精明能干,長的又是一表人材,算得上是一個佳婿。可惜就是和他爹一樣,像塊石頭,又臭又硬。不過郭段兩家交情不錯,郭淳應該不用擔心女兒嫁錯人了。我倒懷疑是不是郭家做了手腳,怎麼就會這麼巧?”

  “相爺說的有理。我聽說那繡球拋下來後在人群頭上跳了好幾下,硬是跳進了段公子的手裡才停住。說不定其中真有貓膩。”楚平吸取剛才的教訓,忙順著主人的話說。

  “哈哈,我隨便說說而已,繡球裡可怎麼做得了假。咦?春風,你在想什麼?”

  沐春風回過神來,“我……我只是想起,那段公子不是聽說已經定過親了,怎麼還會去搶郭小娘子的繡球,難道他要讓郭小娘子做小?”

  “你不過才來了幾日,怎麼知道那麼多?”楚清秋有些狐疑,“以前也沒聽說你對段公子感興趣。”

  “我怎麼會對他有興趣?”沐春風低頭吃飯,掩飾自己的眼神,“我是在彩樓那裡聽人說的,貌似他很有名啊。”段宸書既然是年輕的文武狀元,一定在京師很有名氣。

  楚清秋果然沒有再懷疑,回頭問楚平,“是真的嗎?說起來段家一直沒有去郭家提過親,是有些古怪。”

  “這事小的也打聽過了。”楚平為自己的未雨綢繆很是自豪,“段公子其實沒有定過親,那只是段尚書早年的一句戲言。段家本來倒也有心聯姻,可對方多年沒有音訊,最近才知那位小娘子的父母都已去逝,自己也不知飄零何方。段公子年紀也長了,段尚書只好另從為他婚配。”

  沐春風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那分明是雙方父親正式定下的婚約,還交換了信物,怎麼就變成了一句戲言?只怕是段家本就有心與郭家聯姻,又怕被人說他們不守婚約,才如此這般。”

  她放下碗筷,順手端走一碟蘿卜絲餅,“老師,我吃好了,我去看看無情。”而後便起身跑了。

  楚清秋看著她的背影,啜了一口清湯,然後問道:“春風好像有些不高興,剛才我說錯什麼了嗎?”

  “相爺,小娘子今年十八了。”楚平輕聲提醒。

  “唔,我知道,正月裡不是送了馬車了嗎?”

  “呃,郭小娘子比小娘子還要小一歲。”

  “郭小娘子的生辰不用我送禮吧。”

  “唉,相爺,門房老張的女兒也是十八歲,已經有一個孩子了。”

  “楚平,相爺我是問你春風為什麼不高興,你到底想說什麼?”

  楚平又是長歎一聲:“相爺,女大不中留,十八歲的小娘子早該出嫁了。我想春風小娘子是想起自己的婚事尚無人作主,所以難過了。”

  “啊?你是說她想嫁人了?我怎麼沒聽她提起過?”

  “呃,相爺,女兒家的心裡話哪會跟咱們這些男人說?沐夫人雖然沒有留下話,可相爺現在就是小娘子唯一的長輩,理所當然要為她考慮。女兒家不比男子,年紀拖得大了就不好辦了。”楚府上下沒有不喜歡春風小娘子的人,楚平覺得自己很有責任提醒相爺。

  楚清秋摸摸自己的下頜,心想:“唉,以前楚洄追得緊,害我一聽婚事二字就頭痛,居然把春風的大事也給忘了。嗯,這樣也好,讓她忙著自己的婚事,也就沒空來催我了。”

  “楚平,這事就交給你去辦了,務必挑幾個合適的人選出來。不過記得暫時不要走露風聲,免得春風面皮薄,著急了和我翻臉。”

  “相爺放心,小的一定會辦好這差事。”楚平心裡已經翻開了鍋,暗想:“段家公子倒是個良配,可惜被郭家搶先了一步。不過這樣也好,段尚書和相爺有隙,這門婚事未必能成,而且如今京師第一美人已經名花有主,剩下的不都可以給我家小娘子挑了嗎?”

  “哦,對了,楚平,你記得再給小娘子在京師附近找一個農家小院,地方不用太大,可位置一定要好,最好是周圍有山有水,方便她種花種草。”

  “相爺,您真要讓小娘子出去住?”

  “呵呵,她跟她爹娘住慣了小橋流水,這諾大的府邸反倒困著她了。反正都是在京師,來回也方便,由她高興吧。”

  楚平又歎了一口氣,別人都說相爺天性涼薄,可他對沐家小娘子卻比對自己還要親厚,就像是對自己的女兒。可相爺什麼時候才肯娶妻生子呢?如果沐夫人還活著就好了。

  燕府裡,燕錦衣正喝著廚房剛剛熬出來的小米粥。母親張氏坐在一旁緊張地望著,過了一會兒又問道:“兒啊,胸口還痛嗎?”

  “好了,你都問了幾遍了。不就是被人撞了一下嘛,又不是被刀砍被槍挑,會有什麼大事?”燕定北看不慣妻子對幼子的寵溺。

  “你知道什麼?方才上藥時我明明看見二郎的胸口青了好大一塊,撞他的人一定長了一顆鐵頭,要不然怎麼會這麼厲害?”

  燕錦衣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娘,沒事,過幾天就會好了。”母親平日哪會這樣大聲和父親說話,也是因為關心他才會失了分寸。

  “都怪你爹,非要你去搶繡球,一連趕了幾天的雨路,本就辛苦,還要和一群粗魯漢子爭來奪去,怎麼可能不受傷?”

  “呃,我是叫他去搶繡球,又不是叫他去拼命,能怪我麼?”燕定北有些掛不住面子了。

  “娘,這事怎麼能怪爹?要怪就怪那臭小子,把我撞傷了不說,還把我到手的繡球也撞飛了,白白地便宜了姓段的小子!”那時他分明已經摸到了繡球,卻被那小子一撞,手一滑,生生地看著那繡球飛到了段宸書的手中,而段宸書的表情似乎還不想要似的——不想要抓那麼緊干什麼?

  “唉,算了,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郭家小娘子適合你,爹一定給你再找門好親事。”聽說了兒子在彩樓下的倒霉遭遇,燕定北只能認定兒子和郭小娘子無緣,也不好怪他不努力。

  “我就看不上那個郭小娘子,不就仗著自己是聖上的小姨子嘛。二郎,娶媳婦就要娶你嫂子那樣的,賢淑良德,樣樣齊全,這家裡面和和美美,男人在外面才有臉面。”張氏拼命地安撫兒子,怕他因為娶不到郭盈袖而頹廢。

  聽到婆婆說自己,站在丈夫身後的趙氏臉一紅,輕聲道:“娘又說笑了,媳婦哪有這麼好,二弟將來娶的新婦才一定是個十全十美的好人兒。”

  這時,婢女送上茶來,趙氏忙親手給公公、婆婆、丈夫及小叔一一奉上。

  說到自己的長媳清樂縣主趙瑢,燕定北確實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雖然親家順郡王不得勢,但也因此遠離朝政沖突,自得其樂。而趙氏自從嫁到燕家,完全沒有宗室之女的嬌貴,孝敬公婆,順從丈夫,關心小叔,教養女兒,善待下人,是出了名的賢妻良媳。

  若說有什麼不滿,就是這趙氏過門七年,只生了一女,而長子燕鐵衣擔心嫡庶之爭,猶豫著不肯納妾,所以燕定北也才會著急幼子的婚事。

  燕鐵衣接過妻子手中的茶,語重心長地說道:“二弟,娘說的對,娶妻當娶賢,品性最重要,相貌其次,當然也不能忘了門當戶對。至於美人,只要你功成名就,還愁沒有嗎?”

  “看你們說的,我又不是沖著郭小娘子去的,我就是不想讓姓段的小子得意而已。”燕錦衣因為家人的誤解而羞惱,而一想到偏偏還是讓段宸書得意了,心裡更是不忿。

  “這就對了,我燕鐵衣的弟弟豈是那種膚淺之人。”燕鐵衣長了弟弟十二歲,很多時候對他倒比父親還要嚴厲。“你也用不著和段宸書較真,他娶了郭小娘子也未必就是件好姻緣。好姻緣可不是男才女貌就行了。”

  燕錦衣對兄長的話不太明白,不過聽了這話,他還是忍不住憧憬未來的妻子。不是那種嬌滴滴的絕代佳人,又會是什麼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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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2-22 02:54 PM

第九章 望子成龍父兄苦

  “二叔,二叔,你給我帶的大繡球呢?”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娃跑進屋來抱住燕錦衣的腿,後面跟著乳娘。

  “巧巧別鬧,二叔身上不舒服,快到娘這裡來。”趙瑢忙說道。這小女娃正是她和燕鐵衣的獨女,今年虛歲五歲,取名燕雙成,乳名巧巧。

  “不嘛,二叔答應我今天給我帶大繡球回來玩。”

  燕錦衣大窘。他這次從濟南回來的匆忙,忘了給小侄女帶禮物,昨天被纏得煩了,便隨口哄她說把郭小娘子的繡球搶回來給她玩,哪曾想今天竟然失算了。

  燕定北雖不滿趙瑢沒有生兒子,可對這唯一的孫女卻愛如掌上明珠,這便笑道:“巧巧喜歡繡球啊,那改天爺爺叫人做個繡球讓你拋,好不好。”

  “好啊,我喜歡拋繡球。”

  大人們都笑了起來,小孩子哪裡會知道拋繡球的含意。張氏笑著把孫女摟到懷裡,“別聽你爺爺胡說,你現在還小,想拋繡球還要再等好幾年。”

  “為什麼?”

  “呵呵,因為只有等你長大了,才會有像你二叔這樣的傻小子來搶繡球。”燕鐵衣欣慰地看著女兒,她的眼眉像自己,明亮有神,口鼻像妻子,小巧清秀。等她長大了,一定也能引來無數少年郎。

  燕錦衣狠狠地瞪了大哥一眼,他知道大哥不贊成他去郭家搶繡球,可也沒必要當著女兒的面取笑他啊。

  巧巧聽了爹爹的話,想了想,問道:“二叔,你給我的大繡球是不是被別人搶走了?”

  燕錦衣嗆了一聲,“當然不是。二叔只是……看那人可憐,買不起繡球,送給他玩。咱們家有錢,明天二叔就去給你買。”

  巧巧嘻嘻一笑,伸手在臉上刮了刮,“二叔說謊,二叔一定是打不過人家。”

  “胡說!誰跟你說二叔打不過?”燕錦衣俊臉漲得通紅。

  趙瑢也走過來教訓女兒,“你這孩子在哪裡學的這些?女兒家知道什麼打不打的。”

  巧巧噘起了嘴,“是誠王哥哥說的,他說他打架最厲害,連二叔都打不過他。”

  巧巧口裡的誠王哥哥便是燕錦衣的長姐燕太妃的兒子,當今聖上的十五皇弟趙珞。這小子今年才十二歲,還分擔不了國事,整日游手好閒,最喜歡的娛樂便是找人比武,可又有誰敢真的打敗他呢?

  燕錦衣咬牙切齒,心想等下次一定要打得那小子嗷嗷叫才行。

  趙珞雖是燕定北的外孫,但君臣有別,他也不好管教,反過來又覺得幼子不對,這麼大的人還和孩子打鬧,大概也是閒得太荒了。

  在燕定北的示意下,張氏、趙瑢帶著孩子、下人都退了出去,屋裡只剩下父子三人。

  “二郎,我和你大哥商量過了,過兩個月宮中親衛要換一批人,到時讓你進去擔個職。你也不小了,不能老在家裡閒著。”

  燕錦衣一撇嘴,“爹,我不想給聖上守門,我要上戰場殺敵!”

  “胡說!做親衛不也一樣是給聖上當差,衛君不也是衛國?”

  其實說起來也有些無奈,燕家是隨同本朝太祖打天下的功臣,而且世代皆有軍功。正所謂將門出虎子,燕定北本有一兄,名安南,他名定北,燕太公便是要他倆為國安南定北,兄弟二人也的確都成了本朝的良將。燕鐵衣的名字也是燕太公取的,意為寒光照鐵衣,並讓燕定北從小細心教導,希望他也能成為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強將。

  可這時已不同於以往,經過幾代人的努力,中原強盛,四海皆平,邊關將士守時多、攻時少,朝裡的武臣也不再有開國時的風光,所謂武功蓋世還不如錦繡文章更能光宗耀祖。燕定北本人也不再想自己的兒子和先輩一樣血灑疆場——他的兄長燕安南便是未及弱冠便戰死沙場,連子嗣都未曾留下。

  幼子出生時,燕太公已過逝,燕定北便給此子取名錦衣,意為衣錦還鄉,只希望他將來能讀書有成,考取功名,卻不再指望他一定要威風凜凜、殺敵四方。

  結果卻讓他啼笑皆非。曾得他精心傳授的燕鐵衣長大後卻棄武從文,參加科舉進士及第,入朝為官,如今儼然成了朝中重臣。請了當朝名士為師的燕錦衣卻自小喜讀兵法,愛舞刀弄槍,一心要學祖輩名揚沙場。他的文學雖然尚可,但要靠此博取功名卻是難了。

  “聖上需要人護衛又不是非我不可。爹,您跟齊叔叔說一聲,讓我去投奔他吧。他答應過等我能上戰場了就收下我。”燕錦衣說的齊叔叔是他父親的老部下,現在正領兵駐守在西北。

  “你這渾小子!你以為到了那裡就有軍功躺著等你?”燕定北心裡恨不得打這小子兩下,一點也不體會父母心,上戰場是那麼好玩的事嗎?

  燕鐵衣見父親和幼弟擰了起來,便笑道:“二弟,不是爹爹捨不得放你出去,只是現在天下太平,哪裡有戰可打?你忘了,上次見齊叔是五年前,而他說的天花亂墜的那場大戰是十年前的事。你現在去他那裡除了多個吃飯的人別無用處。”

  “就是,他現在還盼著他家小子早點考取功名,不再靠刀槍吃飯。”燕定北趕緊添加證據。

  “那、那就讓我去京外帶兵,當個小將也行。”燕錦衣心想:“不讓我真的上戰場,帶幾個小兵天天沙盤演練過過癮也好。”

  燕鐵衣將茶碗在桌子上重重一放,“胡鬧!就算天下太平,也沒有理由讓一個乳臭未干、毫無經驗的小子去帶兵。哼,就算我燕家有這樣的權勢也不能做這樣的誤國之事!爹,您也不必再與他多說,到時打點好了,直接扔他進去。他要是敢不去,哼!”

  燕鐵衣因為小時被父親逼著苦練武功,長年日曬雨淋,膚色有些黑,再加上本就長的英武,瞪起眼來就像是廟裡的金剛,不怒自威,怒了更威,嚇得燕錦衣打了一個寒戰。不是他膽小,實在是從小被打怕了。

  “哼,那是自然。”燕定北也板起了面孔。他後悔以往過於寵溺幼子,讓他成了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浪蕩子。想想長子十八歲的時候早就獨當一面,哪還用他這個父親操心。

  “行了,少苦著你的那張臉。你以為我和爹決定送你進親衛是要害你嗎?別看那裡面多是些不學無術的貴族子弟,可你要真能熬出頭來,不亞於在戰場上立功。”燕鐵衣唱完了白臉唱紅臉。

  “我要的是真真正正的功勞,可不只是虛假的名聲。”燕錦衣氣鼓鼓地說道。

  燕鐵衣又笑了起來,“傻小子,你也不想想,按照本朝的軍制,如果真有大征討,定然要由朝中選派將帥。到時,是一個近在眼前、表現不俗的親衛有機會,還是一個遠在邊關、卻沒上過戰場的小兵有機會?”

  燕錦衣的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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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2-22 02:59 PM

第十章 登門問罪我心舒

  “沐家小娘子請用茶。”兵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段正德的夫人王氏端起了茶碗,趁機打量坐在下首的沐春風。

  這女孩的樣貌雖比不過郭盈袖的絕色,但也不差;氣質雖不如郭盈袖風華絕代,但也親近可人。看來也是一個秀外慧中的女子,只是那雙天足可惜了。

  自家官人對沐夫人的聰慧一直贊不絕口,常說其見識不亞於男子,可一個聰明的母親怎麼會不知道纏足與否對女兒一生的影響?所以啊,女人家別的見識不必有,知道如何管好家事、如何相夫教子才是最重要的。

  借著喝茶的空隙,王氏在心裡揣摩著自己該如何開口。實在是沒有想到,沐家小娘子會在這個時候上門尋親,就在兒子段宸書與郭家小娘子的婚事天下皆知的時候。偏偏丈夫段正德不在家,她究竟應該怎麼開口呢?

  “沐家小娘子……”王氏終於放下了茶碗,“很久沒有你們一家的音訊,我家官人很是掛念。一個月前還特意讓小兒宸書去大理府尋訪,這才得知令尊、令堂都已仙逝,實在讓人惋惜。宸書本想接你回京,也好有人照料,怎知尋了好久都不知你的下落。”

  “阿爸臨終前也提及要我到京師來看望段伯父和段伯母,只是我希望能多陪阿爸阿媽一段日子,所以送阿爸回大理與阿媽合葬後,我便住在附近守墓。其實段公子到大理時我也在,只是湊巧沒有遇上。後來我聽說段公子在找我,知道是段伯父、段伯母擔心我,於是就趕來京師了。”沐春風半真半假地說道。

  “噢,是這樣啊,為父母盡孝那是應該的。”王氏心想:“只是,你要是早些來就好了,現在才來不是讓我們為難嗎?”

  其實她心裡也說不清是否真的希望沐春風能早些來。如果來早了,就不會有此刻的為難,但也就不會有郭盈袖和兒子的婚事。於是她又有些慶幸沐春風來的晚了,否則兒子決不會答應去搶繡球。

  “你如今住在哪裡?可還習慣?”王氏心虛,暫時不敢提及婚事,畢竟沐家的婚約在前。

  “住在一個長輩家,一切都好。”

  “怎麼不住到我們這裡呢?你段伯父可是一直擔心你,怕你有什麼意外將來不好向你父母交待。”王氏此話可是真心的,段正德近來心情煩躁,總覺得自己對不起老友。

  “本來是要來的,只是剛來的第二天就聽說段公子接了芮國公家女公子的繡球,兩家就要結秦晉之好。我怕這時住進府來會讓人誤會,影響了段公子的好事。”沐春風微笑地說道。

  “怎麼會誤會呢?你們……”王氏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她本想說“你們已有婚約”,卻又想這不亞於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可話到嘴邊不說,又像是自家有心悔婚避而不談。

  王氏的嘴張也不是閉也不是,面色非常尷尬,再看到沐春風臉上溫煦的笑容,搞不清她這話是真不清楚段沐兩家當年的約定而有心避諱,還是明明知道才故意說出來讓她難堪。

  王氏頗有些作繭自縛的感覺,但她並不是欺善怕惡、刻薄陰險之輩,雖不後悔讓兒子娶了郭盈袖,卻也不想欺騙一個父母雙失的孤弱女子。

  她心裡拿捏了一番,然後正色道:“沐家小娘子原來已經知道此事,那我也不再相瞞。這事我家官人本不贊成,因為他與你父親早就有約,要讓你做我段家的媳婦。可是你們一家十多年來音訊全無,也從未提過何時讓你過門,可憐我那兒子熬到二十有三還不敢與旁人說親。我是個母親,不忍心讓兒子的婚姻大事就此耽誤,尤其段家是一脈單傳,真要有什麼差錯我如何有臉面見段家的列祖列宗。這事也不怪宸書,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逼他去接繡球。其實我也知他去只是敷衍我,沒想真的用心,可誰知道事情就這麼巧……唉,這也許就是老天注定的緣分吧。”

  對於這個意外,沐春風只是有些驚訝,因為沒想到居然是自己把繡球撞到了段宸書的手裡。今日前來,更不是要段家有什麼交待,畢竟她早已決定要來段家退婚。再說段宸書等她等了十余年,還特意遠赴雲南尋訪,也算是仁至義盡,實在是沒有什麼可埋怨的。

  可是,段家為了遮羞,硬將兩家定好的婚約說成是未及定論的戲言,想起阿爸臨終前自以為女兒終身有靠的欣慰,沐春風的心裡就實在不是滋味。

  所以,她必須來,她要讓段家坦誠有愧,好替阿爸出一口怨氣。而後,徹底了結這段公案,讓段宸書和自己都能有一個海闊天空的未來。

  “伯母誤會了,春風哪敢怪罪伯母。難怪阿爸臨終前要我來投靠段伯父,原來是有這麼一個緣故。可是,伯母,我還聽說外面謠傳段公子原來有一樁婚約其實只是段伯父當年的一句戲言,當不得真。不知這說的又是哪一樁?”

  近墨者黑,沐春風也學會了楚清秋那套指桑罵槐、語帶雙關的做法。不得不說,看著對方被自己說中痛處卻又不能明言的感覺的確不錯。沐春風心裡有小小的得意,可一想起磊落正直的阿爸,又有些羞愧。

  王氏端著茶碗不停地吹著,好讓自己可以低下發燙的面頰。這個說法是她放出去的,丈夫雖然生氣卻也無可奈何,總不能讓天下人都說段家不守信用、悔婚另娶吧。

  “那個啊……一定是外面的人亂說的!你段伯父只許過你這一樁婚事,當然不會是戲言,否則你段伯父又怎麼會這麼多年不讓給宸書說親?唉,只是你此時才來……”王氏顯得非常為難。“這郭家不比別家,是皇親,這樁婚事已經驚動了宮裡,聖上都特意下旨指定了婚期,所以麼……”

  沐春風心裡暗笑:“說什麼老天注定,其實就是看中了郭小娘子的美色以及郭家的地位。如果我沐家也是皇親,你們還敢這麼做嗎?”

  沐春風受母親和老師的影響,向來認為真小人要比偽君子可愛。雖然能夠體諒段家夫婦的難處,但卻看不慣他們既要面子又要裡子的做法,此時反倒更加慶幸錯過了這段姻緣。

  “那伯母的意思是……”沐春風心裡早打定了主意,卻還是想讓段家主動提議,畢竟段正德是父親的好友、自己的長輩。

  王氏心裡頓時糾做一團。自從兒子搶到繡球,他們一家就在商量如何處理沐家的婚約。她提出可以讓沐家小娘子為妾,畢竟沐家的家世普通,給宸書做妾也不委屈,只要日後多疼她一些便好。丈夫對此模稜兩可,兒子卻堅決不同意,說沐家的婚約在前,又是許的正妻,由妻變妾與悔婚無異。

  段宸書的意思是以平妻待之,今日便是上郭家去商議此事。可王氏卻覺得郭家不可能答應。一來郭盈袖身份高貴,怎麼會願意與平民之女同等;二來這樁婚事並非郭家主動提出,而是因為她兒子搶了人家的繡球……聽說有資格搶繡球的人必須是未曾婚配的……

  想到這裡,王氏不免頭痛,如果郭家不答應,兒子又不肯退讓,鬧到皇帝和皇後那裡該如何是好?如果沐家小娘子自願為妾,這事就好辦了!

  王氏笑容可掬地站起來,走到沐春風的身旁坐下,“春風啊,伯母這樣叫你可以嗎?伯母一看你就是個好相處的孩子,其實那郭小娘子也是個好品性,你們倆在一起一定能像親姐妹一樣。”

  “伯母的意思是……”第二次說這句話,味道已然全變了。

  “春風,我知道這樣是委屈你,畢竟你和宸書的婚約在前。可是,郭小娘子是當今皇後的妹妹,總不能讓她為妾吧。”

  沐春風臉上的笑容慢慢收起,“伯母的意思是讓我為妾?”她以為王氏會勸她退婚,那她也就可以順水推舟退掉這樁已經讓她興趣全無的婚事,卻沒想王氏會提出在她看來極為無恥的要求。

  “你不用擔心,這只是名分問題,其實沒什麼不同,我保證段家上下都會當你和郭小娘子一樣看待。宸書你就更不用擔心了,不是我這個做娘的自誇,像我兒子這樣忠厚的人世上真的難找,他一定不會虧待你。要是他敢,我第一個不放過他。”

  沐春風很想問,既然沒什麼不同,又為何一個要叫妻,一個要叫妾呢?段宸書欺負她,王氏就不放過他,可如果是郭小娘子欺負她,王氏又會拿她怎樣?

  “其實,伯母,這件事還有一個更好的解決辦法。”沐春風臉上又綻放出笑容,她已經懶得再和王氏多說,決定直接道出她真正的來意。

  “哦,什麼辦法?”

  沐春風把那個戴了十八年的魚型玉佩拿了出來,放在桌子上,輕輕推向王氏,“我,退婚。”

  “退婚?”王氏內心滋味難辨。照她的想法,沐家多年沒有音訊完全是一個退婚的好理由,也想過借郭家的婚事逼丈夫取消與沐家的婚約,可是丈夫和兒子都堅決不同意。但沐家此時主動提出來退婚,就是明擺著記恨段家悔婚,傳出去多難聽啊。

  “春風,你不要急,伯母的話還沒有說完。”王氏強撐著笑容,心裡其實有些惱怒,覺得這沐家小娘子實在不會做人。“剛才說的只是下下策,其實宸書是想以平妻之禮待你,今日就是去郭家商議,一會兒就會有好消息。”

  沐春風覺得很好笑,你段家費盡心機搶到了郭家女婿的位置,現在卻要告訴人家你兒子已經婚配在先,還有個女人要以平妻的身份與郭小娘子同侍一夫,郭家會答應才怪。接下來只要拿皇後的身份一壓,你段家還敢堅持嗎?

  “伯母,不論平妻還是小妾,對於春風來說都是下下策。”沐春風毫不畏懼地看著王氏,全然不管她這話聽起來有多麼的不近人情。“我想我阿爸阿媽沒有明確要我找段公子完婚,大約就是因為他們並不清楚段公子與我是否合得來,希望我長大後先與段公子互相了解,覺得相合才結親,如果不合倒不如互相另尋良配。如今既然段公子已經找到了他的天作良緣,我這婚當然只能退了,否則夾雜在其中,只怕段公子和郭小娘子也不會快樂。”

  “這……令尊令堂還真是想得周到啊。”王氏心裡好別扭,心想:“你沐家既然早就有悔意為何不干脆來退婚,偏偏等到我兒有了好姻緣才出現,分明是陷我們於不義嘛。”

  “是啊,我現在也覺得我阿爸阿媽想得真周到。”沐春風笑盈盈地答道,嗆得王氏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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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2-22 03:19 PM

第十一章 勸君珍惜眼前人

  沐春風走出段府,手裡多了一個包裹,裡面裝著五十兩紋銀,是王氏以照顧故人之後的理由給她的。她沒有推辭。阿媽說過,合情合理的錢財不拿白不拿。

  想起剛才嗆得王氏說不出話來,以及她收下銀子時王氏的表情,沐春風忍不住笑了起來。如果王氏要把她認定為厚顏無恥的女人也無所謂,至少這樣就不會一心一意要讓她給段宸書做妾了。

  “如果阿爸知道了,一定會怪我對段伯母不尊。可是阿爸,她的做法怎能讓我尊重?”沐春風搖了搖頭,“我並不是有意要耽誤段公子的婚事,只要段伯母明說,我又怎麼會存心讓她為難?平妻、小妾……難道我沐春風就找不到一個願意敬我愛我的好兒郎?”她抬頭仰望,蔚藍的天空讓人心曠神怡,不由露出一個充滿自信的微笑。

  “先生!楚先生!”一個騎馬而過的人又折返回來,急切的神情遮不住俊朗的面容。

  “段公子?”沐春風心道:“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段宸書跳下馬,“真是你!你這是……”他看了看沐春風來的方向,正是段府,欲言又止。

  沐春風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看來段公子的身子已經完全無恙了。”

  “……你到我家了?”

  “還沒去呢,心裡有些怕。”沐春風想了想,沒有說實話。

  “這……沒什麼好怕的,我爹娘都很感激你對我的救命之恩。”段宸書的言下之意便是段正德夫婦已經允了這樁婚事。

  “那你未來的妻子呢?”沐春風想起了喜樓上那雙美麗的眼睛。

  “呃,你是說郭小娘子?她、她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也一定會感激你……”雖然忘了向郭家提及此事,可比起沐伯父的女兒,“楚先生”的事倒算是小事。

  “郭小娘子?你的未婚妻不是姓沐嗎?”想起在大理冒充楚先生定親時,段宸書口中通情達理的未婚妻還是自己,沐春風心裡難免有些不舒服,又覺得有些可笑。

  “我……這些天發生了點意外……”段宸書吞吞吐吐。

  “意外?你是說郭小娘子的繡球意外飛到了你的手上?”沐春風睜大了眼睛,故作天真地問道。

  段宸書不是沒有聽出她話裡的諷刺,可還是咬了咬牙說道:“是。”

  沐春風歎了口氣:“沐家小娘子與你有父母之命,卻從正妻變為妾室,你說我能不怕嗎?”

  “你這是聽誰說的?沐家小娘子與我的婚約在前,我怎麼會讓她做妾室?”

  “難道你想讓郭小娘子做妾?”

  “……當然不是,她二人以平妻相處,不分大小。”

  “郭家肯答應嗎?”

  “我說過,郭小娘子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段宸書臉上終於露出喜色。

  郭家原不肯答應,若非兩家交好,便要到聖上面前告他欺君之罪了。後來是郭盈袖親自勸說父母,再加上他保證絕無厚薄,郭淳這才答應。

  沐春風卻是吃了一驚,“她真的答應了?”

  段宸書語帶贊許,眉毛高高揚起。“她不但通情達理,而且心地善良,楚先生真的不必有所顧忌。”真如母親所言,郭盈袖是個品貌絕佳的好女子,這個繡球沒有搶錯。

  “嘿嘿,通情達理?”沐春風低著頭想了想,又笑了起來,“我倒覺得沐家小娘子會更加通情達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段宸書直覺這不是字面上所表達的意思。

  “我想她一定會主動退了這樁婚事,主動成全你和郭小娘子的天賜良緣,這樣不是更為通情達理嗎?”沐春風認真地說道。

  段宸書愣住了,他只是想著如何給沐家小娘子一個交待,從沒有想過沐家小娘子可能會提出退婚。可是,她一個父母雙亡的年輕女子,若是退了婚將來又怎生依靠?

  “我不會負她的。”他只是如此說道。

  沐春風心想:“段公子的三樁婚事竟無一樁是他心甘情願所為,說起來其實比我還可憐,我又何必再為難他?”於是,她的嘴角一彎,那雙會笑的眼睛裡折射出明媚的陽光。

  “段公子,這東西還給你吧。”她掏出那串被她強占的佛珠手串。

  “這是為何?”段宸書沒有伸手接過來,而是疑惑地問道。

  “我想想還是算了,和京師第一美人爭風吃醋,我哪裡會是對手。”

  段宸書面露不悅,“楚先生是不是有所誤會,郭小娘子不是那種人。”

  沐春風呵呵一笑,那雙眼都笑得有些彎了。“是段公子誤會了,我可沒說郭小娘子不是好女子。可她不和我爭並不意味著我不會和她爭啊?”

  “你怎麼可能……”

  “我為什麼不可能?我要嫁的人一定是與我兩情相悅並能全心相對的人,而若他身邊還有別的女人,又怎麼稱得上全心相對?我又怎麼可能全心對他?”

  段宸書滿腔的道義之言瞬間全忘了,心裡不斷地想著:“她說她要嫁的人一定是與她兩情相悅並能全心相對的人,那當初為什麼要答應嫁給我?”

  “而且我還要奉勸段公子,如果郭小娘子真如你說的那麼好,你就應該好好待她,不要老想著弄個平妻小妾什麼的,多傷人啊。”沐春風此話全無諷意,郭小娘子這樣性情溫柔的女子連她都不忍辜負。

  “不……”

  “不什麼?世上的女人都一樣,除非她對你一點感情也沒有,否則就不可能真的無所謂。要知道,對丈夫多情的大度是以對自己的傷害為代價,你真的願意這樣對待你的妻子嗎?”沐春風微微蹙眉,心想:“段宸書果如老師所言,又臭又硬。”

  “我……”

  “唉,算了,這是你夫妻之間的事,不該由我多嘴。東西你收好,我告辭了。”沐春風猶豫過要不要告訴他自己就是沐家小娘子,但最後還是決定不說,既然兩人以後再無交集,在他心目中自己是沐家小娘子還是楚先生又有什麼區別?

  “先生等等!你忘了我們、我們已經……”段宸書有些焦急,卻又不好意思說出來。

  “什麼?”沐春風愣了一下便醒悟過來,“哈哈,這有什麼?你忘了我是一個醫者,救過的人不止你一個。如果照你的意思,我早就有一堆丈夫了。段公子,就此別過了。”

  沐春風瀟灑地招招手,然後甩著裝著五十兩紋銀的包袱走遠了。段宸書看著她的背影,想叫卻又叫不出聲來。

  “啊!”孫俊慘叫一聲,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打在了他的胳膊上。

  “呃,對不起,沒弄傷你吧?”

  孫俊抬頭一看,好一個相貌清麗、面容可親的女子,一腔怒火早就化為了繞指柔,立刻抱著胳膊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

  “俊哥兒你怎麼了?”剛一起喝酒的狐朋狗友趕上前來,聽說了緣由,又見對方是個漂亮的女子,便都酒興上頭,開始胡言亂語。

  “咦?哪來的刁婦,竟敢沖撞孫大公子?”

  “撞傷了人可是要賠錢的。”

  “俊哥兒缺錢嗎?賠錢就不用了,賠點別的吧。哈哈!”

  沐春風沉下臉色。她本覺得五十兩紋銀不算輕,也許真的砸傷了對方,可後來那少年公子假裝痛苦的模樣怎麼瞞得過她這個大夫?而其他紈褲子弟的調笑更是擺明了用意。

  “你們想要賠什麼?”說話的不是沐春風,而是一個年紀不大卻神情冰冷的少年,背上還背著一把刀。隨著他這句話,一股冷冽的寒意將這幾個紈褲子弟逼得後退了幾步。

  “你們怎麼還在這兒?不是說了不用等我嘛。”有人在那幾個紈褲子弟的身後說道。

  “錦衣快來,俊哥兒被人欺負了!”

  “什麼人這麼大膽?”一個人影立刻竄了過來,“咦?怎麼是你們?”

  沐春風一看,這人她認識,正是搭過她馬車的燕錦衣。如果那日無情沒有看錯,也就是因為躲繡球讓她撞得頭痛的那個人。

  今日的燕錦衣沒有第一次見面時的風塵僕僕,衣著更為精致,只是因為剛喝了酒,雙頰有些紅,眼睛微微瞇起,嘴角露出一絲庸懶,輕風一吹,身上便飄出淡淡酒香。

  沐春風眼睛一瞥,看到旁邊有一家華麗的酒樓,站在大街上都能聽到裡面的鶯聲燕語、靡靡之音,不由輕輕搖頭。

  “燕公子真是好雅興。”沐春風心裡雖有些鄙意,臉上卻是一片平靜,倒讓燕錦衣一時之間接不上話來。

  孫俊忙擠到燕錦衣身旁,“你認識她?”

  “呃,認識。到底怎麼了?”燕錦衣當然不相信沐春風會欺負這小子。

  “我被她那個包袱撞了一下,不知裡面裝的什麼,痛死我了。”孫俊又捂著胳膊,可憐兮兮地說道。

  “去!你是不是男人,被一個包袱撞了就要死要活?”燕錦衣毫不憐惜地推了他一把,然後對沐春風擺擺手,說道:“沒事了,你走吧。”

  “多謝燕公子。”沐春風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他一眼,又朝孫俊歉意地笑了笑,然後便頭也不回地離去。無情跟在她的身後,目不斜視,壓根把燕錦衣當作了隱形人。

  “呃,什麼意思啊?”燕錦衣暗自嘀咕,他可沒被女人這樣打量過,要不是看在她曾經好心搭過自己一程的面上,他才懶得管這閒事。

  “錦衣,這位小娘子好像很不高興看到你啊。”

  “是啊,你是不是欺負過她?”

  “你都干了什麼,快說來聽聽。”

  “還別說,這小娘子笑起來真好看……”

  “是朝著我笑的!錦衣,她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許人了沒有?”

  “去去去!我怎麼知道這些?煩死了,回家!”燕錦衣推開這些不懷好意的朋友,爬上隨從牽過來的馬,搖搖晃晃地走了。

  “錦衣怎麼回事?這幾日火氣特別大。”

  孫俊歎了一聲:“唉,還能為了啥?人生三大仇:殺父,奪妻,絕後。”

  “咦?沒聽說老侯爺身體不適啊?”

  “這是誰家帶來的蠢驢!”

  “無情,你什麼時候跟著我的?”沐春風走了好一段路,才回頭問道。

  “你一出門就跟上了,我可不想又去頂水盆。”無情有些無奈,卻又因為自己一路上沒被發現而得意。

  “那你全看見了?”沐春風不懷好意地抿著嘴。

  “嗯。”

  “你會告訴老師嗎?”

  “小娘子,你知道我不可能瞞得住。”無情悄悄退後了一步。

  “唉,真是氣死了。”沐春風跺了跺腳,若是老師知道了此事,豈肯容她善罷甘休?

  無情卻誤以為她是在氣憤段宸書的薄情,忙上前說道:“小娘子,要不要我替你干掉那個渾蛋。”殺手要出名,一定要做大案子。

  “干掉誰?”沐春風嚇了一跳,然後笑了起來,“你啊,還想著要做殺手?他可是聖上的連襟,這你也敢殺?”

  “哼,在我眼裡世上只有兩種人,活人和死人。”無情用寂寞高手特有的語氣慢慢說道。

  沐春風捧著銀子格格地笑起來,看到無情因為她的不認真而漸漸沉下的臉色,忙止住笑說道:“你要真是想幫我報仇,就把你的刀借給我。”

  小娘子要親自動手?無情二話不說,忙把身上的寶刀解下,交給沐春風。

  沐春風抽出修羅刀,只見刀身如新月一般彎彎,刀光如碧水一樣清澈,如果是武林高手,只需輕輕一揮,便能將路旁碗口般粗細的樹干一刀砍斷。可惜她不是這樣的強者。

  “砍死你!砍死你!”在她的努力下,樹干上出現了十幾道參差不齊的刀痕,宛如八十歲老太臉上的皺紋。

  “小娘子!刀……不是這樣用的……”這是殺人的寶刀,不是砍樹的斧頭。

  沐春風把刀還給他,也用寂寞高手特有的語氣慢慢說道:“你呀,心中對此刀太過執著,怎麼能成為真正的高手?”

  無情一邊搶過刀收好,一邊說道:“真正的高手一定會把武器當作伙伴一樣對待。”

  “這你就錯了,真正的高手一定是做到了無形勝有形、心中有刀手中無刀的境界。”沐春風用手指在心口處畫著圈,一付煞有其事的樣子。

  “無形勝有形,心中有刀手中無刀?這是誰說的?”這些話聽起來玄乎,但似乎也有幾分道理。

  “我阿媽說……”

  “啊!”

  “呵呵,我阿媽說,是一個叫做古龍的絕代高手說的。”

  “古龍?我怎麼沒有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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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2-22 03:24 PM

第十二章 莫道紫薇不銷魂

  燕錦衣騎著馬剛回到家門口,門房便笑著過來說:“二公子可回來了,誠王千歲來了好久了。”

  “這小子又來干嗎?”燕錦衣嘀咕道。

  回到屋裡,另一個貼身小廝侍書又過來說誠王在習武場等他,讓他一回來便去。燕錦衣只好匆匆換了件衣衫,直奔習武場。

  趕到習武場時,場上正有兩人在較量。一個是膀大腰圓的壯實護衛,一個是唇紅齒白的少年親王,只是護衛的表情要痛苦些,似乎就要撐不住了。也是,對付一個只會花拳繡腿的小子,既不能贏,又要輸得像樣,怎能不痛苦?

  “小舅,和他們打實在沒意思,你快上來,本王要和你大戰三百回合!”年方十二的誠王趙珞看到燕錦衣,立刻把黔驢技窮的護衛丟到了一邊。

  燕錦衣讓過滿面感激的護衛,冷笑道:“三百回合?不必,對付你三個回合便夠了。”

  “啊……”

  燕鐵衣得知誠王在自家府上,忙過來拜見。這個外甥是真正的龍子鳳孫,不可怠慢。剛走到習武場門口,就見趙珞捂著右頰沖了出來,嘴裡還憤然道:“哼!你給我等著,等我回宮告我母妃!”

  “微臣見過誠王千歲。”

  “啊,是大舅。”趙珞剎住腳步,“呃,大舅,我……本王要回宮了,您幫本王跟外祖父和外祖母說一聲,還有代本王向六姐和巧巧問個好。”清樂縣主趙瑢按輩份是趙珞的六表姐,今日剛好帶著女兒回娘家,不在府中。

  “千歲不親自去辭行?”

  “不去了,我……還有事……”要讓外祖父和外祖母看到他這副模樣,一定又要大驚小怪。

  燕鐵衣看了看趙珞捂著的面頰、有些凌亂的頭發,再看看簇擁在趙珞身後的太監、侍衛,個個面色緊張,但眼中又都透露著幸災樂禍,心裡便明白了。

  燕鐵衣要親自送他出門,趙珞卻不樂意,生怕大舅看出自己的狼狽——他以為燕鐵衣還什麼也沒有猜出來。燕鐵衣只好讓管家將他們送出去,自己則進了習武場。

  燕錦衣正抱著一把長槍坐在場邊的條凳上,心情似舒暢又似郁悶。燕鐵衣湊近他便聞到了酒味,伸手在他後腦打了一掌,“真是出息了,還知道借酒發瘋、醉打千歲。”

  “哼,不給他點厲害,他還真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了。”燕錦衣才不怕趙珞去燕太妃面前告狀。燕霞衣進宮為妃時,因思念家人,常將年僅四歲的幼弟帶到宮中玩耍,做了母親後,更是將幼弟當作親生兒子來疼愛,兩人的感情比尋常姐弟深厚。

  燕鐵衣也在條凳上坐下,“怎麼還是這般不振作?到底是段郎中欺人太甚,還是郭小娘子過於動人?”

  “怎麼又來了?都說了不是因為女人。”

  “那就還是為了段郎中。其實這好辦,將來找個比郭小娘子還好的女子為妻不就出氣了?”

  “我才不要靠女人。”要找個比京師第一美人還要好的女子只怕也不容易。

  燕錦衣不知怎的想起了一個人,想起自己的姓名家世都已經告訴了她,卻還不知她姓什名誰。只知道她有個小廝叫無情,有個筆名南郭先生的會寫游記的母親。

  “在想女人?”

  燕錦衣臉一紅,“女人有啥好想的?”

  “嘿嘿,別不好意思,你都十八歲了,想女人也是很正常的事。”

  “我干嗎要不好意思?我一想女人就渾身痛。”

  燕錦衣這麼說是有緣由的。他因為生的好看,自小就招人喜愛,不管是長姐帶他入宮,母親帶他見女眷,還是兄長帶他哄女孩子,都少不了要被年紀各異的女人們捏捏、抱抱、親親、咬咬……以至於別人青春萌動的時候,他卻是一看到女人的纖纖玉手就害怕。

  “渾身痛?那就不對了,應該是渾身發熱才對。”

  “大哥,你今天怎麼變得不正經了?”燕錦衣疑惑地瞥了兄長一眼,此時的他倒又有了幾分記憶中那個調皮灑脫的少年的影子。

  “你到底知道不知道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是怎麼回事?”

  “……不就是睡在一起生孩子嘛。”燕錦衣低下了頭。男女之事他沒有經驗,可朋友中已有經過人事的,但說起來要麼是遮遮掩掩、語焉不詳,要麼是極其誇張、極其猥瑣,讓他至今不得其解,甚至隱隱有些害怕。

  燕鐵衣歎了一聲。燕家因是將門世家,兒女私情方面家教甚嚴。別人家的兒郎到了十四、五歲便會安排通房丫頭教其人事,燕家則剛好相反,不准十五以上、三十以下的婢女僕婦近身伺候,未成親之前也不得涉足風月場所。他十六歲時在朋友的慫恿下去了一次青樓,差點被父親打斷了腿,告密的正是眼前這個小子。

  燕鐵衣拍拍弟弟的肩膀,“回去好好洗洗,休息一會兒。晚上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反正弟弟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也不算違反家規,何況今晚老婆不在家。

  如今京師裡最紅火的妓館不再是倚香院,而是萬花樓,樓中小姐皆以花為名。現時的紅牌有四個,分別是苗條清秀的百合、艷麗嫵媚的紅楹、清冷高傲的幽蘭、溫婉大方的紫薇,都是讓豪商貴少趨之若鶩的美人。

  燕錦衣看著那充滿了脂粉香氣的門樓,悄聲對兄長說:“大哥,這裡是妓館啊。”十四歲那年,正是這位兄長拎著狼牙捧對他說,那條腿先跨進妓館的大門就先打斷哪條腿。

  “唉,那時你年紀小,哥哥擔心你受不住誘惑以至沉溺其中,所以才會那麼嚴厲。現在你已經是大人了,有些事遲早都要明白。不過嘛,這事回去後別跟人說,免得爹娘怪我多事。”其實那時雖是擔心幼弟被人帶壞,卻也是因為妒嫉父親對他的寵溺,所以要擺擺長兄為父的威風。

  燕錦衣此時才知道兄長帶他來干什麼,對即將面臨的事有些期許又有些擔憂,卻也只能強撐著面子和燕鐵衣一起走進這脂粉陣裡。

  萬花樓裡卻是一派幽靜,不似其他妓館那樣人聲鼎沸,路邊相候的婢女、小廝都是清秀機靈之人,少了那種媚俗的感覺。

  燕家兩兄弟在小廝的帶領下到了貴賓專用的套房,樓裡的媽媽親自出來接待,送上香茶鮮果,又拿來花譜讓燕鐵衣點將。

  燕鐵衣心想自己的弟弟品貌如此出眾,當然只有四大紅牌才配得上,而他又是第一次,必須找個經驗老道又穩重的人。這百合太嬌,紅楹太妖,幽蘭太傲,只有紫薇讓人放心,便點了她。

  “呵呵,真是巧,紫薇今晚正好沒有客人,我這就去叫她。”媽媽看了一眼燕小公子,心想若是其他幾個紅牌看到了他的人,只怕是要怨恨她了。

  燕錦衣看到兄長與萬花樓的媽媽對答如流,心中好奇,問道:“大哥常來這裡?”

  燕鐵衣忙正色道:“不要亂說,你大哥我會是哪種人嗎?只是上次在左通政李大人的府上吃酒,見過這紫薇小姐一次,覺得不錯而已。”

  “為了不讓人誤會,等紫薇小姐來了我就回去,不能陪你了。我讓侍書、侍劍在門口等你,你完事了就自己回來,可不要睡過頭。”若是徹夜不歸就肯定露餡了。

  不多時,紫薇便來了。她今日難得有空閒,本不想接客,但礙於御史中丞燕大人的威名,又聽媽媽說是個絕對不會讓她後悔的俊美小郎君,便打起精神梳妝打扮前來接客。

  一見到燕錦衣,紫薇心中頓時大喜,心想:“早聽人說京師的少年公子中最為俊美的便是燕家的小公子,還說比他的姐姐、先帝最寵愛的燕貴妃還要好看。我見了燕大人後原以為頂多不過如此,如今才知小公子果是勝過其兄。”

  燕錦衣也在打量這位紫薇小姐。只見她淡掃娥眉,薄施脂粉,上穿一件白色藕絲衫,下著翠綾裙,露著一對尖尖的青緞鳳鞋,態度溫婉,豐姿嫵媚,與沐春風、郭盈袖等人相比又是另一種風情。

  紫薇先給兩位客人見了禮,又叫人送上酒菜。燕鐵衣擺擺手說道:“我有事在身就不多留了。紫薇小姐,媽媽想必都與你說過了,我這弟弟可是家裡的寶貝,你要是怠慢了我可不饒你。”

  燕錦衣一聽臉就紅了,紫薇一見愈發覺得可愛,笑道:“燕大人請放心,紫薇知道了。”

  燕鐵衣走後,酒菜便送了上來,幾樣小菜、幾樣點心並一壺酒,數量不多,但都精致美味。紫薇挽起袖子,親自斟酒、夾菜,使出渾身解數討燕錦衣歡心。當然,她知道自己不能顯得太急,免得把這個單純的初哥兒嚇跑了,因此笑語頻頻,只說些趣事,不提風月。

  燕錦衣雖然緊張,卻不好意思拒絕紫薇的好意,只好不停地喝酒吃菜。慢慢習慣了紫薇的溫柔,又聽她講的趣事好玩,心裡的緊張便漸漸地淡去,酒勁也漸漸地上來,眼裡的美人更加嫵媚動人,纖纖玉手竟也不再覺得可怕,渾身上下真的熱了起來。

  紫薇眼見燕錦衣雙頰布滿紅暈,眼睛直直地看著自己,嘴角浮起笑意,這心裡也癢了起來。她心想:“京師裡能與小公子容貌相比的大概只有楚相爺了。楚相爺清俊儒雅如玉樹臨風,讓人心生仰慕;燕小公子卻是俊美可愛如初生朝陽,讓人只想一口吞了下去。幸好他還不曾封侯拜相,要不然就像楚相爺那樣只能讓人望梅止渴了。”

  “小公子,時候不早了,我們早些歇息吧。”紫薇並不想把他灌醉,她一定要讓燕小公子記住這個美好的夜晚,如此才能讓他真正成為自己的恩客。

  燕錦衣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腦袋不可自止地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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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2-22 03:31 PM

第十三章 燕郎不解花香意

  紫薇拉著燕錦衣進了裡屋。裡屋正面支著一張黑漆縷金床,拉著大紅色金絲雲紋的羅帳,繡著鴛鴦的錦被早已用薰爐熏得又香又暖。

  婢女端來水盆巾帕,紫薇親手服侍燕錦衣洗面漱口,又為他解下發冠,脫下鞋襪……

  燕錦衣就覺得這輩子都沒這麼舒服過。侍書、侍劍兩個小廝服侍得也算盡心,可哪會似這樣又香又軟讓人心醉。“也難怪孫俊他們常笑我不懂得享受,原來竟是這般美妙,爹爹也太狠心了。”

  “小公子,是先脫您的衫還是先脫奴家的衫?”

  “啊?先、先脫……你的吧。”燕錦衣咽了一口唾沫,沒想過自己也會有盼著女人脫衣服的一天。

  紫薇羞澀地一笑,脫下了身上的白色藕絲衫,裡面還有一件白色輕紗中衣,卻已經透出內裡的抹胸,再解開一條束帶,便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襯著杏紅色的抹胸更是好看。

  “等等!先脫我、我的!”燕錦衣眼睛看著地面,卻又忍不住向上瞄。紫薇格格笑了起來,“小公子不用急,先脫誰的都好。”

  紫薇整個人都壓了過來,逼得燕錦衣靠在了床頭,心裡有點別扭,但還是忍住了。紫薇的手摸上了他的胸膛,解開了外衫的衣帶,又解開了中衣的衣帶,然後便順著他暖洋洋的肌膚滑了下去。

  “我……”

  “噓,小公子,不要說話,閉上眼,讓奴家好好服侍您。”

  “嗯。”燕錦衣依言閉上眼,靜心享受,可這心又怎麼靜得下來?

  “啊!你怎麼摸我那裡?”燕錦衣突然跳起身來,抓住紫薇的手,那只手裡正抓著他的……讓他又羞又急。

  紫薇先是嚇了一跳,而後吃吃笑道:“小公子,不要怕,這東西啊就是讓女人摸的。”

  燕錦衣聽了她這話臉上臊得更厲害,又覺得自己的身體愈發不聽話,更是讓他掛不住臉皮,頓時由羞而怒,猛然一推,“快給我放開!”

  紫薇猝不及防,倒向床裡,燕錦衣趁機跳下床來,赤著腳站在地上,微涼的地板讓他的頭腦清醒了些。

  “小公子,怎麼了?是奴家做的不好嗎?”紫薇半趴在床上問道,衣衫半解,酥胸半露,如花的面龐上帶著淡淡的愁容。

  燕錦衣一看,怒火就消了大半,可要讓他再回到剛才的情形卻也是不願,慌亂地說道:“不、不是……只是……我、我還有事……先回去了!”他一邊說,一邊匆忙地套上靴子,連襪子也沒有穿,衣衫帶子隨便打了個結,順手拿過發冠,這便跑了出去。

  紫薇趴在床上怔了一會兒,不敢相信還有男人就這樣從自己的床上跑了,然後才慌忙起身,拉好衣服也跟了出去。當她跑到屋外走廊上時,就看到燕錦衣的背影已經遠去了。

  “這個小冤家!”她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忽聽對面樓上傳來一陣笑聲,抬頭一看,一個穿桃紅衣衫的美貌女子正依窗看著她笑。

  “紫薇姐姐,這是怎麼了?燕小公子好像是被你給嚇跑了。”這位便是萬花樓的另一位紅牌紅楹,她今晚的客人是從紫薇手裡爭過來的,本來正得意著,卻又聽說燕大人點了紫薇給他的弟弟——京師聞名的燕小公子,又不由地嫉恨起來。現在卻看了這樣一出好戲,怎能不高興?

  紫薇擠出一個笑臉,“紅楹妹妹說的什麼話,燕小公子只是突然有急事得趕回去。倒是妹妹一會兒記得悠著點,別又嚇跑了客人。”紅楹在萬花樓是出了名的如狼似虎,有些底子弱的客人受不住她的狠勁,燕鐵衣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不敢點她給燕錦衣。

  “哼!”紅楹重重地關上了窗子。

  “呸!”紫薇也重重地關上了門。

  燕鐵衣還是有些擔心第一次出門嫖妓的弟弟,沒有馬上離去,而是坐在馬車裡又在萬花樓的門前等了好一會兒,確定沒有什麼意外才讓車夫起鞭。眼看著就要到燕府的大門時,忽聽一騎飛馳而過,騎馬跟在車旁的小廝墨寶叫道:“是二公子!”

  燕鐵衣忙掀開車簾,果見府門前有一人跳下馬匆匆地跑了進去,當下心裡一沉,“糟了!怎麼這麼快啊?”

  燕錦衣從萬花樓狼狽出逃時,沐春風正因為隱瞞了與段家的婚約被楚清秋訓斥。

  “嘿嘿,你對老師可真是好,就連終身大事都捨不得讓我過問。”

  “老師,我不是故意要瞞您,只是我阿媽早說過這樁婚約沒約束,嫁不嫁都由我,所以就沒想著要老師操心。”沐春風站在一旁,低著頭,絞著衣帶,早沒了白日在段夫人面前的灑脫。

  “哼,現在還是嫁不嫁都由你嗎?”若是他早些知道,豈能讓段家悔婚得逞?

  “是啊,我可以決定要不要嫁給段公子為妾,而我的決定是——不嫁。”沐春風狡黠地一笑,她可是老師的得意門生。

  楚清秋一拍桌子,“真是欺人太甚!居然敢讓你做妾?我現在就入宮找聖上討個說法。你用不著怕,郭家再厲害也就是一門外戚,我定能讓你排在郭小娘子的前面。”

  這時要取消郭段兩家的婚事是不可能了,但討個平妻的旨意並沒有問題。當然,所謂平,這世上哪有真正持平的兩房妻?他的學生一定要排在前面。

  “哎,老師,您這是要干嗎?”沐春風忙挽住他的胳膊,不讓他走,撒著嬌說道:“我才不要和別的女人同嫁一夫,排第幾都不成。”

  “哼,你要是早告訴我,還用得著和別的女人爭嗎?”

  “要是早告訴您那才糟呢。我要是嫁給他之後也遇上這樣的事,那可怎麼辦?眼睜睜地看著他納妾,還是和他拼個你死我活要求和離?倒還不如現在這般,雖然退了婚,但我什麼損失都沒有,卻又顯得段家理虧,多好啊。”沐春風吐了吐舌頭。

  “這麼說,不能嫁給段宸書你並不難過,反而很慶幸?”楚清秋回頭看著她,這念頭一聽便知是那個女人教出來的。

  “是。用我阿媽的話說,他這杯茶是杯好茶,可惜不是我好的那一口。”

  沐春風搖頭晃腦的模樣讓楚清秋想起了楚洄,心中一暖,可還是板著臉說道:“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親自上門退婚?找個中人不就行了,其實你還是心有不甘吧。”

  “唉,是有不甘,但不是不甘心沒能嫁給段公子,而是不甘心他們說和我家的婚約只是一句戲言,這簡直就是在侮辱我阿爸!”

  “嗯,的確可惡。要不我再讓人把這事渲染一下,只怕好多人還真以為段宸書沒有定過親。”

  “哎呀,千萬不要!”沐春風忙又拉緊楚清秋的手臂,“把這事傳開了,段家和郭家多沒面子啊,尤其是郭小娘子,這事她可一點錯也沒有啊。”

  “就知道你心軟。”楚清秋抬手點了點她的鼻子。

  “嘿嘿,段伯父總歸是阿爸的朋友,也沒有真想欺負我,還是給他留點面子吧。”

  “朋友?你阿爸的屍骨未寒就忙著悔婚,這還不是欺負你?這樣的朋友也只有你阿爸能交,都是高潔之人啊。”楚清秋撇了撇嘴。

  沐晨光雖然不反對妻子幫助楚清秋,但卻一直不喜歡他,說他雖聰明絕世卻自私自利、心胸狹窄,不是國之良臣。楚清秋則覺得沐晨光為人死板,配不上楚洄。楚洄去逝後兩人就絕無來往,沐春風每年進京見老師都是由奈何帶人接送。

  “我阿爸屍骨未寒,老師您就別埋怨他了。阿媽說過,你們倆是人以類聚,物以種分,並非誰好誰壞,只是不對脾性而已。”對父親和老師之間的相看互厭,沐春風也很頭痛,幸好阿爸已經陪阿媽去了。

  “你那個段伯父也是好人?”

  “呵呵,人家不過是給兒子換了門好婚事,怎麼就不是好人了?再說的確是我耽誤了段公子許久,那郭小娘子也比我更適合做段家的媳婦。”

  看到沐春風沒有因為這事而傷心沮喪,處理起來也絕不拖泥帶水,楚清秋的心裡其實很高興,臉上也終於露出了笑容。“呵呵,你也有自知之名啊。”

  “老師不生氣了?”沐春風眨了眨眼,“呃,剛才說派人渲染一下……也不會真的去做了吧?”

  楚清秋笑著彈了彈她的額頭,“我怎麼可能這麼做?我不擔心段家和郭家的名聲,可我得擔心你的啊!你被人悔婚的事要是傳開了,對你以後另從許嫁也不利。不過你放心,有老師在,一定給你找一個比段宸書還好的男子。”

  “啊,還要找啊……”

  “那當然,女大不中留,你現在十八歲了,郭小娘子比你還小一歲,門房的女兒和你同歲都已經有一個孩子了……”

  沐春風越聽越可怕,老師居然想讓她現在就當娘,她還沒有玩夠呢!

  “不行!老師您不給我娶師娘,我就不嫁人!”

  “孽徒!“楚清秋抓起桌上的一支玉如意作勢要打,沐春風一轉身,帶著銀鈴般的笑聲跑了,還險些把送宵夜的婢女撞倒。

  今天來送宵夜的蘇合、郁金和沉香一樣,都是貼身服侍楚清秋的婢女,為人機靈,見楚清秋嘴角含著笑,知道他心情好,郁金便大膽問道:“相爺說了什麼好事,春風小娘子怎麼這麼開心啊?”

  “我要給她找個好夫婿,她當然開心了。”

  蘇合、郁金也都是十八、九歲的年紀,聽了這事不免聯想到自己,臉上露出又喜又羞的神色。楚清秋平日懶得理會婢女們的心事,但今天心情好,也醒悟得快,便又笑道:“你們也都是女大不中留,等有空也讓大總管給你們還有沉香、丁香都找個好夫婿。”

  楚清秋為自己的好心腸而自得,卻沒有留意到那兩個婢女對視時無奈的眼神。這世上還能有什麼男子比得過相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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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2-22 03:39 PM

第十四章 春風誤會師長心

  段正德得知沐春風親自上門退了婚,不免感慨萬千,一會兒感歎自己對不起老友,一會兒埋怨王氏沒有把沐春風留下來。王氏本就因為被沐春風嗆白而生氣,這時又被丈夫埋怨,偏又不能還嘴,只好把怒氣都遷到了沐春風身上,心裡倒把她記恨上了。

  段宸書知道了這件事卻是有些茫然,他想起了楚先生的話,難道他一心想讓沐家、郭家都滿意的做法是錯的?如果說沐家小娘子退婚是因為氣他不守信用,那楚先生又是為了什麼?

  沐春風自從決心斷了和段家的關系,就不再理會那樁傳得很熱鬧的婚事。她一直呆在楚府,全心打理兩件事:一是整理阿媽、阿爸遺下的書稿,把它們拓印出來,這是父母留給她最為寶貴的財產。另一件就是著手准備阿媽念念不忘的生意。

  就像她對燕錦衣說過的那樣,她的阿媽比阿爸還會賺錢,有很多新奇的點子。只是阿媽知道自己在這個世上的日子不多,所以都把時間花在家人身上,賺錢的事做的不多。但她卻把那些點子都記了下來,希望有一天女兒能替她做到。

  阿媽在書稿裡告訴她,女人來到這個世上不只是為了嫁男人、生孩子,而是和男人一樣,可以做很多事情。所以,阿媽希望她能做成一件嫁男人、生孩子之外的事來,“不論成功與否,只要你去做了,那就是你的成就,這才是上天創造你的原因。”

  除了生意點子,阿媽在書稿裡還寫了很多事,有的讓她迷惑,有的讓她好笑,有的讓她震驚,有的讓她茅塞頓開……

  這一日,沐春風又坐在窗邊看阿媽的書稿,婢女蘇合走了進來,“小娘子,相爺請您去書房。”

  沐春風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欠,問道:“好事還是壞事?”打從那天楚清秋說要幫她說親,她就一直在害怕,生怕老師突然頭腦不清當真了。

  “奴婢哪會知道?不過我看相爺心情不錯,應該不是壞事。”蘇合笑嘻嘻地看著她,心想:“春風小娘子真是怪,舉止大多不似閨秀該有的規矩,可又不讓人覺得粗魯,好像她本就應該如此一樣。”

  沐春風來到楚清秋的書房,發現大管家楚平也在裡面。

  “老師,找我什麼事啊?”

  “當然是你的大事。”楚清秋面色平靜,看不出心情好環,也許是因為沐春風的觀察力不及蘇合。

  “老師……”沐春風嘟起了嘴,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不用多說,老師已經決定了。這次你可要多謝大管家,他為你這事忙活了半個月,看的人家不計其數,眼睛都看花了。他最後選定的這一家,老師也看過了,條件確實不錯,你一定會喜歡。還不快謝過大管家?”

  “謝謝大管家。可是,老師……”沐春風仍然嘟著嘴。不是她不體諒大管家的辛苦,可總該先和她商量一下啊。

  “你不用嘟著嘴。”楚清秋打斷她的話,“我知道這事最終還要你自己點頭才行,所以不會強迫你。今天叫你來,就是要你跟大管家親自去瞧瞧,你真滿意了我們就定下來,你要是不滿意就讓大管家再找。”

  沐春風松了一口氣,還好老師不像段宸書的父母那樣,不管小輩的喜好就擅自定下親事。可是,要她親自去看,這貌似讓人很難為情啊。

  “老師,是偷偷地看嗎?”

  “干嗎要偷偷地看?當然是正大光明地看,裡裡外外都要看,這樣才知道你究竟滿不滿意啊。不過你放心,老師不會勉強你的。”

  “呵呵,小娘子放心好了,這一家一定包您滿意。”楚平笑道。

  沐春風不禁羞紅了臉,什麼叫包她滿意啊?

  出門坐上車,沐春風心想:“沐春風,你怕什麼?你又不是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世家千金,不就是見個男人嘛,有什麼好怕的?反正老師已經說了,我不滿意就不要。不過,連老師都說不錯的人,應該不會太差勁……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的心居然呯呯跳得更快了。

  馬車出城又走了約半個時辰停下了,沐春風不喜帶婢女,自己掀開車簾跳下了車。她看看四周的環境,不覺有些傻了。

  這裡算得上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可眼前目光所及的房屋都是普通的農捨,有的甚至條件簡陋,情形最好的大概就是自己眼前這一座小院,但也只是稍微翻修過,仍然只是一座普通的農家小院。

  大管家挑花了眼才挑出來的人家,連驚世絕才的老師都看中的人家,怎麼會住在這裡?

  沐春風立刻覺得不對勁兒,即使老師知道她不是一心要嫁名門望族,也不可能馬上給她挑一個住在農家小院裡的普通人家啊。

  “大管家,我們到底來這裡看什麼?難道就是來看這座院子?”

  “是啊,小娘子,可不就是來看這座院子嗎?”楚平摸不著頭腦。

  “你在說什麼?我們不是來看男人……”沐春風立刻閉上嘴,她怎麼說出來了?

  “男人?哎呀,春風小娘子,您是不是誤會了,以為小的是帶您來看……”楚平笑了起來。

  “啊,不准說!”沐春風紅著臉跺了跺腳,可身後的無情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來。

  沐春風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問楚平:“大管家,你給我說清楚,我們來看這座院子干什麼?”

  “呵呵,這是相爺送給小娘子的院子。他知道小娘子您不喜歡老呆在大宅院裡,就特意讓小的挑一座地勢好、風光好的小院,讓您閒時來住住,還可以種種草藥什麼的。”

  “啊,太好了!想不到老師已經想到了。”她的確早有此意,卻怕楚清秋怪她生分,所以遲遲不敢說。

  “相爺對小娘子的喜好可是一清二楚,小娘子到京師的第二天就交待小的了。小娘子還是快進去瞧瞧,有什麼不滿意的小的立刻去改。”

  沐春風興沖沖地推門而入,那裡面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庭院,鋪著青石板,卻又留了些泥地以供種植花草,這時只是種了兩棵樹,其他的都還空著。

  “這是什麼樹?”沐春風問道。

  “是棗樹。”

  “為什麼要種兩棵棗樹?”沐春風不明白為何獨獨先種兩棵棗樹。

  “這是相爺特意吩咐的。相爺說,當年沐夫人說過,如果以後自家在京師有了院子,一定要在裡面種兩棵棗樹。”

  沐春風摸摸下頜,想不明白阿媽說這話有什麼意義。

  “小楚,將來我要是在京師裡有了宅院,一定要在院子裡種兩棵棗樹,只能是兩棵,也只能是棗樹。”

  “為何?”

  “因為那樣我就可以這樣告訴別人,‘院子裡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也是棗樹’。”

  “這話有什麼意義?”

  “呵呵,這話本沒有意義,只是一個大文豪如此說了,它就變得有意義了。”

  “哪一個文豪?你說的不是你自己吧。”

  “唉,說了你也不認識。”

  “我不認識的還能算文豪嗎?”

  “嗯,是一個叫魯迅的人。”

  “魯迅?我是不認識,而且我敢說十個讀書人裡至少有八個人不認識他。”

  “不是八個,而是十個都不認識。呵呵,小楚,你沒有錯,可是你也要明白,不論你有多聰明,這世上總還是有些事你不明白。”

  是的,至少這個叫做楚洄的女人身上就有許多事他不明白。

  沐春風繼續看房子,照老師的說法,裡裡外外都要看仔細了。

  這是一座小巧的四合院,大門照常理開在東南角,北邊三間正房,一明兩暗,明間做堂屋,西暗間做臥房,東暗間做書房;東、西廂房各兩間,東廂一間給無情做臥房,一間是客房,西廂一間給沐春風做藥房,一間留著堆放雜物;南邊還有一間小小的倒座,是廚房;西南角上還特意加了一個茅廁,這是別家院子裡沒有的。

  屋裡常用的家俱用品都已經備齊,挑的都是做工精致卻又不是很華貴的材質,和這個普通的小院子相配剛剛合適。屋子西邊又用籬笆圍起了兩塊地,是給沐春風將來種草藥的。

  “小娘子,可還差什麼?”

  “不差了,將來要是還缺什麼,我一定找你要。”

  “小娘子盡管吩咐。”

  “多謝大管家。對了,大管家,這裡叫什麼地方?”

  “這裡叫喬溝,周圍住了有三十多戶人家,都是附近喬家莊的佃戶。小的都打聽過了,都是些老實人,小娘子平時要是有什麼粗活也可以叫他們干,隨便給點賞錢就行。要是有人欺負您,您就告訴小的,小的立刻去找喬家莊的莊主,讓他們滾蛋。”

  沐春風忙擺手,“既然都是老實人,怎麼會欺負我?你可不要用這話去嚇唬人家,他們的日子過得不容易啊。”

  “呵呵,還是小娘子心善,有您給他們做鄰居,那是他們的福氣。可是,小娘子,這地方再好也不比府上,小娘子可還要多多回去看看相爺。”

  沐春風心裡暖洋洋的,“你放心吧,大管家,老師現在就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會只圖自己過得舒坦。再說,這地方怎麼比得過鼎鼎大名的楚園?我可還要經常回去折騰你的。”

  “呵呵,小的巴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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