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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27 01:07 PM

心蕊 -【緣為良人】《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2-7 11:43 PM 編輯

【書名】:緣為良人

【作者】:心蕊

【內容簡介】:

  一個是一朝穿越,成為毒男配前世所殺第一人的盒飯妹。

  一個是悲憤重生,前世與男女主斗到結文才不甘咽氣的毒男配。

  盒飯妹兜兜轉轉尋良緣,卻掉進毒男配的飯盒裡,毒男配兜兜轉轉欲報仇,卻跌進盒飯妹的蜜罐裡。

  一路走來,盒飯妹發現,怎麼好好的宅斗文居然變成了甜寵種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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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27 01:10 PM

第一章

    金員外郎府上今兒進了一批新買的奴婢,有一部分是簽了死契的,有一部分則是賣了5年到10年的。

    一般來說,簽了死契的奴婢都是從遠處被人販來的,而簽了活契的則是京郊臨近村子裡的,像簽了死契這種的,大多家裡人不是找不著了,就是被家裡人硬賣給了人販子,都不指望著再能回去了,可簽了活契的則不同,她們家中頂多就是近些年有些困難,這些活契的姑娘也不過是為了節省家中的口糧,家裡人並不打算將這些姑娘真的賣與人家當一輩子奴才,所以還都等著將來契約到了時間,放回去一家團聚。

    大多大戶人家,用的趁手的是死契奴才,所以只有賣了死契的奴才才能入了後院,但這樣的奴才除了上頭人親自選中的,三代之前便很難入得上頭人的青眼,因為比她們還讓主子可心可信的便是人家自己培養的家生子。

    而今兒,來接待這些小丫頭們的,則是府裡普通的粗使嬤嬤,此時正好是在二進院子裡訓話,想著教些淺薄的規矩,再提溜給更上頭的嬤嬤瞧瞧,只要裡頭的人選上那麼一個兩個,那麼這些在外頭教規矩的粗使嬤嬤,自然也少不了賞錢,所以她們一般教導起來都會頗為上心。

    先將活契與死契的奴婢分開,這兩種將來要走的路也不會相同,活契的大多都是在外院幫工,做個粗使丫頭什麼的,可死契的卻會分得後院裡空缺的差事,先一開始肯定不會是什麼好差事,能混個溫飽就算是運氣了,但若是真有本事,或是遇上什麼特殊的機遇時,到也有可能進了後院夫人姑娘們的內院,那對如今她們來說,便是大造化了。

    人人都想往高處走,就算奴才也是一樣,小奴才上頭壓著中奴才,中奴才上頭還有大奴才,等到坐到大奴才了,卻還要矮主家貼身的奴才一頭,這是規矩,也是殘酷的現實。粗使嬤嬤們一個個摩拳擦掌,恨不得通過選個小丫頭也能立了大功,這樣不但她們能進了內院,家裡人也可以從後街那粗使的民房集聚地,搬到高等奴僕居住的宅子裡了。

    “田嬤嬤,這活契的丫頭,你就先帶走吧。”今兒領事的是外院的張嬤嬤,因著和前頭外院小總管的媳婦有著拐彎抹角的親戚關系,這調理內院死契丫頭的好差事,就落到了她的頭上。

    而沒有任何背景的田嬤嬤也不過暗自忍下了這口氣,背地裡翻了個白眼,帶著一溜兒小丫頭往另外一個院子去了。

    張嬤嬤擺足了款,得意洋洋的揚起下巴,直到看不到田嬤嬤的背影,才咳嗽一聲,冷了臉道:“我是教你們規矩的張嬤嬤,這幾日,你們就住在這院子裡,記得管好你們的眼睛,嘴巴,耳朵,不該看的別看,不該聽的別聽,更不許亂嚼舌頭,不然打死了,也沒人給你們伸冤,你們可不是剛那一撥子姑娘,人家過了五年十年的,可是有人來領的。”

    沛國有規定,凡是沒有簽死契的,那人也不過是和主家有雇傭關系,人家並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家奴,所以如果出了人命,主家還是會很麻煩的。

    果然,聽了這話,不少丫頭臉色蒼白,甚至還隱隱有抽泣聲傳來,大家也隨之各自謹慎了起來。

    張嬤嬤教訓了一陣,覺著嘴裡干巴巴的,就先撂下這一茬,准備帶著這些丫頭認了房去,好給她們安排住處。

    可還沒等她轉身呢,就看得院子裡另外一個嬤嬤突地站了起來,往門外走去,張嬤嬤狐疑,可當她瞧見院門外來著的姑娘時,卻立刻將諂媚堆了滿臉,喜氣洋洋的走了過去。

    院外來的姑娘,年約不過十歲出頭,一身藕粉色的衣裙,顯得她細白精致,再瞧她姿態嫻雅,身著銀飾,便更將她與這院子裡的任何人拉開了檔次。

    “張嬤嬤,柳嬤嬤你們都在呢?”聲音軟綿綿的像是沒了骨頭,帶著孩子音特有的嬌憨,一雙大而亮的眸子此時滿溢著笑,粉嘟嘟的嘴唇微微翹著,泛出潤潤的光澤。

    張嬤嬤搶著笑道:“可不是麼,仙仙姑娘怎麼來了?”

    那女孩抿了抿唇答道:“大夫人問了句今兒是不是送了丫頭來,我娘就派我跑一跑腿,我也能躲個懶。”

    “唉喲!怎麼能勞煩姑娘親自來呢?瞧這地方亂的,姑娘隨便差個人來便是了。”柳嬤嬤好容易找了個間隙插上了嘴,那一臉的褶子愣被她笑出了菊花。

    女孩晃著她頭上的雙螺髻,只笑不答,再瞧一瞧院子裡這些瘦弱的丫頭們,心裡便有了數,便再道:“這些日子要勞煩張嬤嬤多費心了,我娘說後院一些灑水打掃的活兒缺了人手,也等著人用呢。”

    “哎哎!保證這事兒啊嬤嬤我辦的妥妥的!”張嬤嬤斜了柳嬤嬤一眼,急忙連連應道。

    女孩見事情都說了,便告辭轉身出去了,可她那一身的衣衫,還有她脖子手上頭上掛著的銀飾卻深深刻進了這些新進小丫頭們的眼底,不少人都透露出羨慕嫉妒的眼神。

    也許是瞧著張嬤嬤露了笑臉,也許是實在好奇又不懂規矩,到還真有人小心的問道:“嬤嬤,那是府裡的姑娘麼?”

    張嬤嬤卻收起笑,不屑的看著那丫頭道:“府裡的姑娘們哪裡是你們這些下賤胚子能得見的,就是剛剛那位,也是平常不出內院的,人家雖然不是老爺生的姑娘,卻也是你們竄天也趕不上的金貴人,人家就算是奴才也生的比你們強,人家的老娘可是大夫人身邊的頭一位,就連大夫人都願意寵著這位金貴人,瞧見沒,剛剛這位身上頭上戴的,可都是足銀的,你們這輩子能用上包銀都是大福氣了。”

    眾人被臊的低下了頭,還有人摸著自己發辮上的草繩,再想想剛剛那位姑娘,頓時心中一片渴望。

    也不再多說,張嬤嬤繼續剛剛未完成的事情,而從外院往裡去的姚仙衣卻收了天真爛漫的表情,加快了步伐,轉身進了內院,還與管門的嬤嬤閒談了兩句,就繞進回廊往四進正房走去,一路上遇著不少丫頭娘子,姚仙衣都一一打了招呼,由此可以看的出來,大家與她的關系都算不錯。

    仙衣人還未進正房大門,守在門口的秀珠便迎了上來,小聲道:“你可算回來了,之前夫人問了幾聲了。”

    仙衣忙給她行了一禮道:“我娘叫我去前院瞧瞧新來的小丫頭,也沒想過夫人這會子會想到我。”

    秀珠拉著仙衣的小手,往台階上去,嘴裡還埋怨道:“陳嬤嬤也真是的,這點子小事兒隨便尋個人去就得了,咱們什麼人,那些是什麼人,別污了咱的眼。”

    仙衣也不解釋,只嘻嘻笑著,纏著問大夫人的心情,在得知大夫人剛從老太太那裡過來,便心中有數了。

    正房門口站著兩個打簾子的小丫頭,瞧著這兩位過來,趕緊笑著打起了簾子,秀珠連看都沒看小丫頭們一眼,便帶著仙衣走了進去,仙衣低著頭,周圍的環境早已是看慣了的,到沒什麼特別,尤其這是員外郎家眷的正屋,雖然不少古玩字畫,卻也不至於富麗堂皇,只唯有正房寢室門口那一座刺繡屏風到顯得與時下流行的花卉屏風不大相同,門口的屏風並不算大,可上繡著仙女采蓮,仙女姿容柔美,素手青衣,墨發綰起,她腳下一片粉蓮微開,仿若四周都散發著淡淡的仙氣。

    據說這還是大夫人陪嫁中的一件,當年是宮中的賞賜之物,也是由宮裡最好的宮繡師傅所制,算的上這屋子裡最得大夫人喜愛的物件了。

    繞過屏風,仙衣入了寢室外的花廳,大夫人果然坐在上首,面無表情的喝著茶水,而仙衣的母親陳嬤嬤則立於一旁,小心的服侍著。

    大夫人見仙衣進來,臉色稍緩,隨意問道:“這又是去哪裡玩了?”

    仙衣定了定神,俏皮的眨眨眼,卻規矩的行了一禮道:“回夫人話,奴婢剛去了前院,瞧那些新來的小丫頭了。”

    大夫人側過頭看了眼低眉的陳嬤嬤,有些責怪道:“可見是你這個母親讓她去的,她是什麼人,哪能做這樣跑腿的伙計,院子裡小丫頭多的是,哪個不能去。”

    陳嬤嬤雖聽大夫人語帶不悅,卻還是不慌不忙道:“讓夫人費心了,她不過也是個小丫頭,總不能因為夫人疼惜,就當真以為自己了不得了。”

    大夫人聽得這話後,果然心情大好,像她這樣出身的人家,規矩最重,哪怕她因為陳嬤嬤是自己母親給自己的陪嫁,她又格外倚重她,哪怕那小丫頭確實可人疼愛,她也不願落人話柄,主子疼愛是造化,可仗著主子的青眼,就得瑟的看不到自己的位置,她也就沒什麼心情再留在身邊了。

    “你看你母親這話說的,你母親不疼你,夫人疼你,來來來,仙仙,告訴夫人,你在前院瞧見什麼了?”大夫人約莫是覺著自己院子裡的人都合了她的心意,便將剛剛在老夫人院子裡的不愉快給丟到一旁了。

    仙衣嘴角一彎,屈膝之後,帶著少女的天真,甜甜的笑著走了過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27 01:13 PM

第二章

    給大夫人說了外院的事兒,又將最近從看門婆子那裡聽來的趣事兒撿了一兩件給大夫人說了,大夫人顯然心情順了,還特別讓人拿了一串瑪瑙的手串給仙衣套上,這才讓仙衣跟著秀珠出了正房,仙衣出了門,並沒有回家,只待在丫頭們待的偏房裡與大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頭們嬉笑說話。

    大夫人身邊按照官家規定,只得有兩個一等丫頭和兩個二等丫頭,其余小丫頭們若干,貼身的嬤嬤也是兩個。

    此時與仙衣一同在偏房裡的是秀珠與翠珠,二等丫頭一般不得傳喚是進不得寢室的,都在正房外廳做做活計,而大丫頭春景與秋景卻可以留在大夫人身邊隨時伺候著,當然一等和二等的身份與月利也是不同的。

    過了晌午,二等丫頭們都出去伺候了,仙衣沒得傳喚就在偏房裡隨意吃了點點心,直到母親陳氏從外頭進來,她才用帕子擦了擦手,笑著依偎過去。

    “肚子還餓麼,趕緊回家補一點兒。”陳氏拉著女兒上下看著,又摸了摸她腕子上的瑪瑙手串,柔聲道。

    仙衣搖搖頭道:“夫人可是歇了午覺?”

    陳氏點點頭,又將女兒頭上的碎發別好,才道:“你等會兒回去也歇著去吧,下午夫人要出門,叫不到你。”

    仙衣應著,又瞧著周圍沒人,便好奇的小聲道:“老太太今兒個又給夫人臉子了?”

    陳氏點了點女兒的鼻子,假裝硬聲道:“別亂問,小心吃板子。”

    仙衣也不怕,撒嬌道:“娘,我哪裡會不分輕重,不過這裡就我們母女二人罷了。”

    陳氏自然也知曉女兒的性子,尤其是今日派了女兒去前院,也沒見她不滿,就知道女兒是個知輕重的,更何況有些事兒多與女兒說說,也省得看不清夫人的臉色,再沒頭沒腦的沖撞。

    拉著女兒走進偏房裡頭,陳氏再三查看四周,才小聲在女兒耳邊道:“今兒老太太又和夫人來了脾氣,說前兒陣子夫人邀人賞花,花費太過。”

    仙衣了然,說起來老太太和大夫人一向是不對盤的,金員外郎府中看起來是權貴之家,但其實在金員外郎未曾考取功名之前,也不過是臨清縣一地主的兒子,老太太也不過是個地主婆子,沒什麼見識,可大太太不同,大太太是正兒八經戶部尚書的女,陳家又是京城有名氏族,不論底蘊和內涵,絕對都是一個地主婆無法想象與理解的,就拿前陣子花宴來說,大夫人明擺著是為了給丈夫拉拉關系,走走夫人外交,可在老太太眼裡,這大夫人就是在無聊作得慌,那些花兒草兒的哪裡有銀錢與糧食重要,於是價值觀的沖突造成了婆媳間又一次不歡而散。

    仙衣甚至可以預料,這由於受教育程度不同,再加上對於權力的渴望,這對婆媳將來恐怕會越來越不和睦。

    “明兒大少爺和二少爺下午要從官學回來,你避著點。”陳氏見沒人,索性又吩咐了幾句道。

    仙衣到沒嫌煩,連忙應著。

    母親的睿智一向不流於表面,就拿自己的事情來說,自己剛過十歲那會兒,母親就已經很注意不讓自己與少爺們接觸,為的,就是不讓自己有機會被人瞧中,日後可以尋個門當戶對的小廝或是管事結親,她雖然表面裝作不大明白,可暗地裡卻很贊成母親的想法。

    她從這身體五歲的時候來到這裡,在這大院裡也跟著看了八年,員外郎後院裡來來回回也有不少通房與姨娘,可最終誰也沒法越過夫人,只能在夫人強勢的手腕下活的戰戰兢兢,即便表面風光,可那內裡的苦澀顯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一向很現實,她和前世看到穿越小說中的女主們有著很大的不同,在她過來這八年裡,看過的聽過的,讓她對身邊的環境有了比較深入的了解,宰相門口七品的官那也不是嘴上的一句玩笑,在這個封建階級的社會裡,一個員外郎家裡的奴婢顯然要比外頭平頭白丁的地位高的多,哪怕她們的賣身契是捏在別人的手裡的。

    賦稅,天災,病痛,意外隨便哪一樣就可以在頃刻之間毀滅一個家庭,仙衣也曾經向往過那些種田般的生活,但她確信自己不是女主,也做不到小小年紀發家致富,再加上她這一張臉長得實在有些惹眼,如果不是在宅院之中,如果沒有一棵大樹可以乘涼,那她不敢想象脫籍後的生活會是怎樣。

    面臨這樣一個時代,仙衣自認前世不是什麼天才驕傲的女強人,也不是心高氣傲的富家女,對於那種小說裡一直堅持要找一個風度翩翩,有才有貌,還權利滔天的男人,她一向嗤之以鼻,什麼樣的人就要在什麼樣的位置,飛上枝頭不是沒有,可那背後形成的原因十分復雜,尤其是牽扯到權利與地位,愛情什麼的不過是那些有錢人閒來無聊甜甜嘴的調劑品,如果當真,那麼你就輸了。

        對於自己未來的丈夫,仙衣表示,她與母親的想法一致,她想要嫁給一個外院管事的兒子,最好那個兒子還能出去做個掌櫃,這樣她既不用在府裡伺候,身後還有人照應。

    她還聽母親說過,那些掌櫃的娘子也能住在三進的院子裡,買上一兩個小丫頭伺候,不說是大富大貴,也算生活富足,再加上她母親在大夫人跟前的地位,夫家也不敢隨意拿捏她,這對她這樣的身份來說,是最好的婚事了。

    “那我上午過來點個卯就回去。”仙衣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大少爺和二少爺都是大夫人所出,如今都在官學裡上學,大少爺年約十六,聽說大夫人一早就在給他張羅婚事,只是最近才有點眉目。

    “你曉事兒就好,娘可就剩下你了。”陳氏欣慰的很,她可是清楚大夫人院子裡有多少丫頭盯著兩個少爺,整日裡妄想著不屬於自己的富貴,好在,她的女兒和她一條心,再過個兩三年將女兒的婚事一定,她這輩子也算是能閉眼了。

    仙衣蹭了蹭母親,這身子的父親在她兩歲的時候為救大老爺病逝了,他與母親陳氏都是大夫人娘家的家生子,作為一房人添給了大夫人做陪嫁,而且在未陪嫁之前,母親陳氏是在大夫人母親陳夫人的屋裡領著差事的,陳夫人為了表示對陳嬤嬤的重視,還特別賜了她主家的姓,就為了讓她能在員外郎府裡站的住腳,為大夫人守住大房。

    時隔多年,大夫人已經有了兩個兒子,兩個女兒,除了每日和老太太不對付外,大夫人的日子可算是過的如魚得水,所以自然也更倚重陳嬤嬤,連帶著仙衣的地位都與眾不同了。

    告別了母親,仙衣抄了小道回了自家的小院,這剛一進門就瞧著浣洗房的阿碧靦腆的從外頭走了進來,仙衣先是笑著打了招呼,之後便從屋裡將髒衣服取了出來,交予了阿碧。

    看著阿碧跨過門檻往外走去,仙衣歎了口氣,這就是等級,哪怕大家都是奴婢,可陳氏是一等嬤嬤,那麼她們家的院子自有小丫頭過來收拾,連衣服都有人專門清洗,她們只需要伺候好夫人,就可以不愁吃喝,高人一等。

    進了屋子,仙衣先將手腕上的瑪瑙串拿了下來放進梳妝盒裡,這幾年零零種種夫人也賞了她兩匣子首飾,大多都是銀的,只有母親那裡有幾樣金飾,可就這樣已經算是員外郎府裡數一數二的家當了。

    在這片土地的歷史裡,原本只有一個周國,然而在許久前周國分裂,從一個國家變成十多個小國,沛國就恰恰是這些小國中礦產最為稀少的國家,所以上到皇宮下到朝臣,黃金在某種程度上到變成了稀有的奢侈品,在一些外放的官員家中,居然是以足銀為貴,有些人甚至一輩子都沒見過黃金。

    不過好在沛國土地肥沃有湖還臨海,雖然山脈稀缺,丘陵到也有一些,所以即便在其他國家鬧了饑荒的情況下,沛國這些年來到是衣食無憂,尚算順足。

    懶得去大廚房領飯,仙衣洗漱了一下,便爬上了自己的大床,安安穩穩補覺去了。

    仙衣是個沒有固定職務的丫頭,雖說也跟著母親學著規矩,還領著三等丫頭的月利,可三等丫頭需要做的灑掃跑腿卻輪不到她去做,就連這次母親讓她去前院走動也是因為害怕她滋生了不好的心思,更是為了做給疑心病頗重的大夫人瞧的,所以仙衣早上起來沒有大夫人的傳喚到是甚少進入正房,大多數的時候不是在房中練字看書,就是繡上一塊帕子打發時間。

    昨夜母親並沒回來,仙衣也已經習慣這樣的模式,身為大夫人身邊的紅人,不但在白日裡要陪伴夫人左右,就是在夜裡也要替夫人看守門戶,猶記得自己還小的時候,仙衣是陪著母親住在大夫人的偏房裡,可隨著她漸漸長大,再加上母親一向守著規矩,她便與母親搬出了正院,住在了下人應住的小院裡,不過好在她母親地位高,到不用與人合住。

    仙衣原本是想著今日兩位少爺歸來,大夫人是不會叫自己的過去的,卻沒想到她剛用了早飯,正房的一個三等丫頭就過來叫她,說是夫人有事兒尋她,仙衣不敢遲疑,忙忙換了衣服,鎖了門往正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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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27 01:14 PM

第三章

    員外郎府曾是前朝的一間老宅子,後來金員外郎上任後被分到了這座宅子裡,大夫人又拿出銀錢重新修繕一番後,才有了今天這樣古樸清雅的形態,整座院子一共五進,前兩進都算外院,一般都是車馬男僕還有粗使丫頭婆子平日做活的地方,而三進則有會客的花廳、員外郎的書房還有成年少爺們居住的小院,只有四進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後院,老太太的院子,大夫人的正房,姨娘們的偏院還有姑娘們的繡樓,至於五進便都是比較得主子們歡心的奴才們的院子,還有庫房,這裡住的大多都是女眷,如果是一家子的那種,卻要從五進的後門出去,那有一條長街,就是員外郎府上專門為這些一家子奴僕准備的“家庭經濟用房”,當然,好壞也是由奴僕的等級評定的。

    與四進後門的婆子打了聲招呼,仙衣快步往前走,別人瞧見她走的急就知曉必是大夫人又喚她了,所以大多都只有打個招呼,並沒有留她攀談。
    從四進的後門往前去,要路過姨娘們居住的偏院,仙衣雖說一向與人為善,卻不敢多與這些姨娘有什麼牽扯,畢竟她是正房的奴婢,就算再大度的女人也不會真心對待這些丈夫的小妾,她可不想讓大夫人對她和她母親產生一點點的懷疑。

    好在這些偏院一般時候都是關著門的,而奴僕們自有大路可走,見面也不過點頭示好,到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只是就在仙衣以為這一路平安無事的時候,她卻聽見偏院不遠處的竹林裡傳來幾人的說話聲,聲音仙衣不陌生卻也不是特別熟悉,這讓她不禁皺起了眉頭,因為往日大少爺和二少爺都是下午才回來,可剛剛說話的明明就是將要議親的大少爺金木林,而與她說話的人,她也不是沒有見過,卻是金家的庶出三子金風華。

    說起來,不論是曾經的周國還是如今沛國,這裡雖然風俗民情都與中國古代的明朝有所相似,可事實上到有很多地方卻大相徑庭,這其中嫡庶子的關系就是如此,中國古代雖然對嫡庶有所區分,可越到後來這種區分就越不明顯,往往如果正妻無子,甚至庶子都可以承接家業,連帶著子憑母貴,壓制正妻也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這種情況,在沛國卻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發生的,正妻嫡子才算是丈夫的妻子與孩子,小妾那是玩意,可寵卻不可敬,相對的,庶子在沛國地位低下,可以說甚至不如其母,仙衣更是聽說過有些世家大族有讓庶出子給嫡子當書童甚至下人的情況發生。

    就連他們這些做奴婢的,也都大多瞧不上庶出子。

    只是,在這個府裡,三少爺金風華卻是個讓人難以言語的人物,金風華的母親韓氏其實真正算起來,並不是金員外郎的小妾,而是他在作為地主兒子時的正妻,只可惜這位正妻一直以來都無所出,再加上她的娘家也不過就是一糧油店的小老板,哪裡能給即將走向仕途的金舉人帶來好處,於是,很自然的,金員外郎以無所出的名義休了這位韓氏,轉娶了戶部尚書的嫡幼女,可誰知道事情就是那麼巧,就在金員外迅速娶了陳氏大夫人之後,韓氏卻發現懷了身孕,如此一來,金員外郎也不得不將其接回家中,但由於身份尷尬,兩相商量之下,韓氏變成了貴妾,只可惜她腹中的孩子由於她思慮過重不慎流產了,之後直到大夫人產下大姑娘,大少爺和二少爺之後,韓氏才再一次懷上了孩子,生下了三少爺金風華。

    所以說,如果按照金員外郎之前那份婚書,那麼金風華其實也能算的上是嫡子,可怎奈金風華是韓氏被貶妻為妾之後產下的,如今也只能委委屈屈變成了庶子。

    “嘖嘖,你穿上這身兒衣服,就跟個娘們似的,來,給爺轉個圈。”大少爺的聲音帶著幾分猥瑣,府上人都知道大少爺總是喜歡拿著三少爺取樂,但好在上頭有大夫人鎮著,就算大少爺性子荒唐,到也沒弄出事兒來。

    “大哥,我……我是男人。”還未變聲的男音,帶著少年磁酥的特性,仙衣都能預想到大少爺那惡心的眼神。

    “你啊,還是別做男人了,還不如以後讓爺養著你,怎麼樣……”大少爺眼瞧著說話越來越不像話,仙衣忍不住皺起眉頭。

    也不過轉念之間,仙衣揚起笑,天真爛漫的高聲喊道:“秀珠姐姐,你怎麼來了?大夫人等急了吧。”

    說完,仙衣提起裙角就往前跑去。

    而後,不到片刻,大少爺一身玄衣青白著臉快步走了出來,再往左右緊張的觀瞧之後,也顧不得身後的少年,急急忙忙就朝著正房的方向走去。

    竹林安靜了許久才從裡面走出一粉衣女裝的少年,少年頭發披散,那粉色的外衣半開著裹在他淡藍的棉布衣衫外,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強行穿上的,少年微微抬頭,瓷白的肌膚在陽光下稍稍透明,黑亮的眸子閃了閃就隱在了濃密的睫毛下,兩片桃花般嬌嫩的嘴唇如果不說話,還真瞧不出這少年是男子,此時他還是雌雄難辨的年紀,穿上女裝不但不顯得的怪異,反而給他平添了幾分妖嬈。

    他先是意味深長的看了眼仙衣消失的地方,隨後安安靜靜將那女裝脫了下來,之後手巧的將散落的發絲重新盤起,這才拿著衣服往一座偏院裡去。

    偏院裡只有一個老婆子在燒水,他先和老婆子說了幾句,才進了屋內,屋內沒什麼擺設,基本都是些掉了漆的舊家具,金風華抬眼就看見母親坐在窗戶下頭,正仔細的繡著一只枕套。

    韓氏聽見腳步聲,手上卻沒停,又補了兩針之後,才抬頭看向兒子,視線很快就集中在了金風華手裡的女裝上,雙眸頃刻間濕潤了起來,哆嗦著嘴唇道:“那畜生又來了?”

    金風華卻滿不在乎的拿著女裝疊放在床上,又從母親手裡拿過那枕套熟練的繡了起來,嘴上道:“他願意送銀子,誰也不攔著他,這衣服在外頭賣起碼半兩銀子,等下一回王嬸子再來幫咱們賣繡活,咱們就把這衣服捎了出去,換成銀錢也好。”

    “可……可你是男孩子啊,那畜生現在越發的放肆,這日後……日後……”韓氏本就有些渾濁的雙眸落下淚來,再看著本應該讀書習字的少年,此時正像個姑娘家一般的做著女紅,那心中的疼痛就無以復加,她當初就不該聽了兄嫂的話,再進金家門,不然當初那個孩子也不會莫名的失去,而如今這個好不容易保下的兒子,卻在這看起來高門大戶的宅院裡過著連普通平頭百姓家裡的男孩都不會做的事兒,這真是作孽呢,若早知今日,那時候她還不如死了干淨。

    金風華眼尾瞧了瞧母親,卻知道自己再怎麼勸也是徒勞,再說韓氏擔憂的也沒錯,像京城這樣的地方,庶子給嫡子當玩物的也不是沒有,有些不講究的家庭,好些庶子庶女甚至可以當做禮物送與貴人,反正,只要沒鬧出大事兒來,就算金木林真對他做了什麼,金員外郎也頂多訓斥幾句,不會真的放在心裡的。

    “娘,你別擔心,我聽前頭李老頭說,這次大夫人要給大少爺選大奶奶了,想必大少爺娶了妻,也就沒心思來欺負我了。”金風華見她越哭越厲害,只好將之前聽見的消息告訴了母親。

    “那就好,那就好!老天保佑,讓咱們娘倆平平安安的過下去。”韓氏雙手合十,閉著眼道:“娘也不求別的,只求你將來能出了這府中,再好好娶上一房媳婦,有個後代,娘就算立刻死了,也閉眼了。”

    金風華手下不停,可不知為何,耳邊卻傳來那串軟糯的笑聲,他微微垂下眸子,掩蓋住眼底那不明的光彩。

    仙衣剛進了正院就後悔了,她剛剛實在不該一時沉不住氣就發出了聲音,如果因為這事兒讓大少爺注意到了自己,那麼母親曾經的一番心血怕是要被她給毀了。

    暗地裡沉了沉氣,就進了正屋給大夫人請安,仙衣這才知道,是大姑娘要回來探親了。

    說起來仙衣和這位大姑娘也曾一塊兒玩過,大姑娘性子瞧著平和溫柔,其實最是心高氣傲,在大姑娘未出嫁前,她還一度期盼能入宮為妃,或者嫁入皇室,只是也說是她沒那個命,選秀到是選了,只可惜進了復選就得了重病,被人送回家中,休養了一年才算是好了,最後不得不忍下這口氣,嫁給了右司郎中之子,此後便甚少回家,眼下也不知道這位大姑娘又起了什麼心思。

    “來來來,仙仙吶,你和大姑娘雖然年紀差了些許,可從小也是一塊兒玩的,你看著步搖怎麼樣?大姑娘戴著可好看?”一聽得女兒要歸寧,大夫人喜上眉梢,不但准備了不少衣料,還拿出近些年積攢的一些首飾,做母親的總想貼補女兒,不想讓女兒在夫家受了委屈,這也是人之常情。

    仙衣湊近一看,卻笑道:“夫人這步搖到是精巧,可這步搖啊,還是留著給三姑娘好了,大姑奶奶還是用這支好。”

    素手一點,大夫人一瞧那葡萄碧玉釵,立刻喜笑顏開,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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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27 01:16 PM

第四章

    大姑娘是去年出嫁的,到如今已有半年,只可惜這半年裡大姑娘的肚子一直沒有消息,大夫人為此很是焦急,但怎奈女兒已是人家的人了,她自不好跑上門去指手畫腳,就只能盼著老天開眼,讓大姑娘早日產下一男半女,在夫家站穩腳跟。

    所以看明了大夫人心思的仙衣當然投其所好,又陸續為大姑娘挑選了一些寓意好的首飾寶石,直說的大夫人心花怒放,拉著仙衣又說了好一會子的話,直到外頭翠珠來回,說是大少爺來了。

    一聽兒子回來了,大夫人也沒心思看那些首飾衣料了,急急喚了人將大少爺讓進屋來,仙衣也不多話,直接低眉順目的躲到一旁不起眼的角落去了。

    “兒子給母親請安。”大少爺進來有些心虛,他知道自己剛剛那番做派就算被母親知道了,也不過說他兩句,可他們家畢竟不是那些將庶子女當做玩物的家族,若是他真的過了分,母親第一個不會饒他,更何況他也聽說最近就要議親,若是他再傳出什麼不好聽的,讓親事都打了水漂,別說他心裡會不會氣惱,他老爹絕對不會讓他好過。

    “怎的就你一個?木尋呢?”大夫人往他身後看去,皺起了眉頭。

    “娘還不知那小子,整日裡都鑽進書本裡去了,說是他一個人晚點回來,估摸著下午能到。”大少爺坐到了椅子上,端起了茶盞,待觀察母親臉色沒有異樣,才暗自松了口氣。

    “也是,你們一向都是下午到家,你怎的一早就回來了?”大夫人光顧著小兒子沒有回來,卻忘記了時辰,待大兒子提醒,她才不解道。

    說起這個,大少爺端著茶杯的手一頓,尷尬的撇過頭,不敢與母親對視,嘴裡只含糊道:“先生今兒身子不適,就讓我們早些回來了。”

    大夫人一瞧兒子這樣,心裡也有些數了,心中難免歎息,別看大兒子都是要娶親的人了,可他實在不像是個能走仕途的料子,平日裡胡鬧些也就算了,可在學業上頭被大老爺罰了不知多少回,卻根本不長記性,就算大老爺找了那麼好的書院官學,大少爺卻至今也沒考取什麼功名。大夫人氣悶的按住胸口,再想想自己的小兒子,年紀要比他兄長小個兩歲不到,卻早早考上了秀才,聽說下個月下場能考上舉人的可能性很大,這也難怪大老爺更疼二少爺,而忽視長子了。

    “你啊,往後多用用功,書院裡先生多好,院長又是溫先生,你不知道你父親能讓你們進書院是花費了多大的功夫。”大夫人雖然知道自己的大兒子聽不進去,卻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刑部員外郎府聽著是個京官,但在京城裡比起那些尚書,那些丞相將軍,甚至侯府伯爵府之類的,要差了遠去了,若大老爺沒有大夫人娘家戶部尚書的支持,怕是早被人遺忘到角落裡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大少爺不耐煩的打斷著,隨後猶豫著看著周圍的丫頭婆子,沖大夫人打了個眼色,討好道:“娘,兒子有些話想單獨和娘說。”

    大夫人瞪了兒子一眼,卻也心軟了,抬手揮了揮,丫頭婆子們很老實的一一往外走去,仙衣混在人群裡低著頭也不說話,到沒怎麼打眼的走了出去。

    丫頭們從裡頭出來,也沒在外頭候著,只留了大夫人身邊的兩個大丫頭還有仙衣的母親陳氏在門口擋著人,其余都進了偏房等候差遣。仙衣剛跟著丫頭們婆子們進了偏房,就聽得有人小聲議論道:“大少爺這麼早回來,肯定又是欠人家錢了,不然什麼時候看他那麼殷勤過。”

    這隨後,偏房細細碎碎的就討論開來,反正主子們都不在,到沒什麼人管制。

    仙衣坐在一旁喝著茶,只管聽著卻不說話。大少爺金木林是大夫人進門第二個孩子,在有了一個姑娘之後,大少爺的到來就是讓大夫人挺起了腰桿,所以自小就很得大夫人寵愛,直到二少爺的出生,才分散了一些大夫人的注意力,但怎奈溺愛過多,大少爺生性又愚鈍,直到入了學堂了,還是一副懵懂無知的狀態,之後不論大老爺如何教導,就是沒有起色,幾年連續下來去考秀才,不但沒中,還是個吊尾車,眼瞧著年歲越來越大,大老爺與大夫人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其實如果大少爺只是讀書不好,也就罷了,畢竟二少爺是塊讀書的料子,大老爺也不怕後繼無人,但壞就壞在大少爺在讀書上不行,可在吃喝玩樂上到像是無師自通,不但都結交些紈褲子弟,還整日裡盲目自大,覺著他在古董字畫上頗有慧眼,再加上他所謂好友在一旁捧著,以至於經常上當受騙,虧空府中銀錢,即便之後被大老爺收拾一頓,大少爺也依舊頑固不化,朝著冤大頭的道路上飛速的狂奔著。

    大少爺這毛病三天兩頭就犯一次,想必這次又是跑去希望大夫人能用嫁妝幫他填補一二,免得被大老爺發現,便又是一頓嚴懲。其實說起來,大夫人和大老爺在教育孩子上都有問題,大夫人是一味的溺愛,甚至包庇孩子的錯誤,而大老爺則一味只想用嚴厲的手段根除孩子的錯誤,卻並不好好與孩子談心,將他的錯誤一一分析、解決,以至於大少爺在這種亂七八糟的教育下,既不知自己哪裡錯了,又不肯承認錯誤,想必大少爺到現在都認為他考不上秀才,買不到真古董都只是他運氣不好罷了。

    大夫人與大少爺沒談多久,大少爺是一臉心滿意足的走了,可大夫人卻躺進內室,只叫了兩個大丫頭進去伺候,再沒傳喚別人。仙衣猜想大夫人估計給大少爺氣得不輕,又掏了不少私房出去,這會子怕是正肉疼呢。

    大夫人心情不好,陳氏當然也不能離開,既然大少爺都走了,仙衣也不必在這裡伺候了,於是她便領了通知各房要添衣物首飾的跑腿活。像員外郎府這樣並不算大官的府內,主子們一年公中會發四次衣物,老太太一次有六套衣物,大夫人則是四套,而少爺姑娘們嫡出的是兩套,庶出的則只有一套,至於姨娘們,按規矩是兩套,只是有些家世不好,手頭不寬裕的姨娘卻更希望將這些衣物換成現銀,這就需要她們這些跑腿小丫頭們記錄清楚,到時候哪屋是要錢還是要物,都不能出錯。

    仙衣先去的地兒肯定是老太太的院子,由於老太爺已經去世,老太太又是個習慣熱鬧的,所以這會子應該是老太太聽說書女先生說故事的時候,好在仙衣並不用到跟前請安,只尋了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豆苗將事情交代清楚也就算完了。不過,說起來,老太太能到今日也不大容易,當年老太爺家中也不過幾畝薄產,可自從娶了這位小布行的二女兒之後,不論是種田還是生意,都算是一路順風順水,愣是將一個普通的農民變成了臨清縣鄉下有名的地主,老太太也很順利的生下了大老爺,只是男人有錢就學壞這句話,卻總有幾分道理,當了地主的老太爺再如何寵愛老太太,也有偷腥的時候,再加上當上了地主,家裡也有了奴僕,也不知是家裡的奴婢有了壞心,還是老太爺被大姑娘迷花了眼,總而言之,老太爺第二個兒子是從家裡的奴婢肚子裡出來的。

    想必以老太太的性子,怕是鬧也鬧過了,吵了也吵過了,但到底已經嫁了老太爺,心中再有怨氣也無可奈何,所以最終老太太將全部的心力放在了兒子身上,好在大老爺也算爭氣,不但學業有成,還做到了京官,這事後再瞧那奴婢生的二兒子,從小身子不好也就算了,連管個賬都困難,之後更是在娶了媳婦,生了兒子後沒多久就歸西了,連帶著老太爺都覺得那奴婢晦氣,所以大老爺進京之後,老太爺就做主將那奴婢生的一家子留在了臨清縣老家,直到老太爺過世,老太太都沒提起那一戶人,只是讓大老爺派人過去分了一下老太爺的財產,這就算是再不來往了,到也沒真正苛待那個庶子的後代。

    在這樣一個庶子女身份低下的世界,仙衣是再不肯與人為妾的,哪怕嫁一個奴才,也算是正頭的娘子,總好過將來正妻一發話,就能隨意處置自己的孩子。

    想起這妾室,仙衣看著眼前的幾座院子,也忍不住歎了口氣,大老爺如今一共有四位姨娘,年紀最長的就是庶三子的生母,大老爺的前妻韓氏,其次是老太太做主送給大老爺做通房,跟著生了庶四子才提了位分的周姨娘,接著是大老爺的下官送來的庶出女柳姨娘,前幾年生了二姑娘,最後一個,也是最年輕的,是一快要垮台的糧商之女曹姨娘,正值鮮花般的年紀,大老爺也算新鮮著,卻沒有孩子。其實,按照仙衣所想,如今這樣一個時代,若是做人小妾還不如一輩子不要生育,也省得生下的孩子不是給嫡出折騰,就是日後被人送來送去,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生了庶出子,正房還算大度,日後有分了薄產滾出嫡支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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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27 01:21 PM

第五章

    “喲,這不是仙仙姑娘麼?怎得有空來咱們這兒?”仙衣剛一進去就瞧見曹姨娘坐在院子當中,不大的小院裡郁郁蔥蔥干淨整齊,便知道曹姨娘雖然是小戶出身,到也是個會生活的姑娘。

    仙衣沒有怠慢,老實行了一禮,揚臉笑道:“回姨娘的話,今兒大夫人提起,說是天要轉涼了,各房要開始備下衣物了,就派奴婢來問問各位姨娘,有什麼吩咐?”

    曹姨娘抬起手,摸了摸發髻,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袖口微落,露出腕子上一只足銀刻水仙的寬鐲子,想必是最近大老爺剛賞她的。

    “還是夫人疼合人,知曉妾們的難處,這若是沒了鮮亮的衣服,還怎麼伺候好老爺。”

    仙衣低眉,這意思就是要衣服,還是要顏色亮麗的。

    “哎……前陣子老爺還誇我,說是水仙最襯我的模樣……”

    花樣要以水仙為主?到是沒逾了規矩。

    “奴婢都記下了,曹姨娘還有什麼吩咐?”仙衣笑意不減,仿佛沒瞧見曹姨娘炫耀的表情。

    曹姨娘似乎也覺著對著個十三歲的毛丫頭炫耀,就跟對著瞎子拋媚眼一個意思,頗有些沒勁,便靠在椅子上,懶懶道:“什麼時候來量衣啊?”

    仙衣回道:“後個下午,還是上次那位李娘子。”

    曹姨娘點點頭,便自顧自的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不說話了,到是她身邊的貼身丫頭帶著仙衣走了出去,順便賠笑塞了一個錦緞荷包給她,算做打賞。仙衣不計較,像她這樣的三等丫頭,如果不是看在她老娘的份上,估計也不過幾個銅板就打發了,再說她撐死一個丫頭,姨娘再如何也是半個主子,她若是計較人家的態度,不說這輩子了,上輩子都過不下去了。

    辭別曹姨娘的貼身丫頭,仙衣又去了柳姨娘的院子,二姑娘這會子還沒過來,柳姨娘又是個不會惹事的安靜性子,到沒多說兩句,就領了賞錢出來了,她同樣是要衣物,不過色彩到要穩重的多,畢竟也不是多年輕的小媳婦了。

    跺了跺腳,仙衣緩了一下微酸的小腿,因著周姨娘正帶著四少爺在老太太那裡伺候著,仙衣就只好先去離著正院最遠的偏院,只是越走的近了,她心裡越虛的慌,畢竟早上才撞破三少爺和大少爺那種破事兒,這會子再上門去,她的聲音又如此好認,別到時候再生出什麼尷尬事兒來。只可惜,如果是外院少爺們的跑腿差事還有人搶著去,可這位韓姨娘是出了名的窮酸,就連外院的丫頭不願意往跟前湊,再加上這地兒又遠,孤零零的,就算領了差事都想讓給其他人,仙衣也就只能認命親自前往了,不過,她到底也難免心存一絲僥幸,指不定三少爺就在外院沒有過來呢。

    破舊的院門,腐爛的門檻,不說正院了,就說曹姨娘那座院子都比這窄小不堪的院子好上數倍,這裡是員外郎府上最冷清的院落,而且常年背陰,陽光稀少,還沒進門仙衣就覺著冷風陣陣,比著剛上回廊之前涼了些許。仙衣縮了縮手,到沒怎麼嫌棄,反而規矩的站在門口沖著裡頭喊道:“奴婢給韓姨娘請安。”

    院子很小,不大的空院看的很清楚,一些破爛被歸置在角落裡,牆上掛著一些臘肉,還有菜干,一個老婆子佝僂著身子燒著水,似乎沒聽見仙衣在門口叫喚,只一直盯著小爐子上的銅水壺,目不轉睛。

    又過一會兒,小院正屋的簾子被人挑開,仙衣心中一沉,僥幸被人打破,出來的正是一身布衣的金家三少金風華。

    美人,仙衣由於前世的工作關系,見過不少,這輩子見過的金家大姑娘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更何況仙衣本身穿來的這具身子更是有著超高潛力股的美人,不說長相甜蜜,聲音綿軟,就說這身體的比例長大也絕不可能變歪,然而所有她見過的,聽過的,似乎都在面前這個雌雄難辨的少年面前,黯然失色。這已經不單單是長相的關系了,說起來,三少爺和大姑娘都偏像大老爺,所以兩人容貌上也有些相似,可即便大姑娘被宮裡的嬤嬤調理了兩年時間,仙衣還是覺得眼前這位性別屬男的美人身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風情,那是男人無法學習,女人無法比擬的。

    這是一種危險的訊號,仙衣說不出理由,可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奴婢給三少爺請安。”仙衣從不仗勢欺人,更何況她與這些姨娘並沒有沖突,她更不會在別人的不幸身上尋找自己的優越感,這也是她在府裡人緣好的原因之一。

    金風華微動眼眸,已經聽出這是早上為他解圍的那個小丫頭,瞧她年歲不大,也不過十歲出頭,梳著雙螺髻,頭戴銀珠,一身嫩嫩黃的丫頭裙系著掛紅珠穗的腰帶,雙耳粉嫩卻沒有戴耳環,身材勻稱模樣嬌俏,瞧著她輕笑說話的模樣,金風華突然感覺到一種甜絲絲的味道,就像他一直喜歡的金絲紅棗糕,香甜軟糯,意猶未盡。

    “姑娘是?”金風華衣袖微動,精致的臉龐上湧起淡淡紅暈,似是很少見到府中的丫頭,略帶羞澀。

    “回三少爺的話,奴婢是大夫人院子裡的三等丫頭仙衣。”仙衣瞄了眼金風華臉上的那一抹桃花粉,心停跳了半下,就再不敢瞧了。

    “你來有事兒麼?是大夫人有什麼吩咐麼?我姨娘她……”金風華壓低聲音剛想說什麼,就聽得正屋裡一個虛弱的女人在裡頭喚了一下。

    仙衣這才意識到,韓姨娘恐怕剛剛正在歇息,不免心中不安。

    “這外頭是誰來了?”簾子又開,金風華趕忙上前攙扶,韓氏如今三十多歲,卻比大夫人顯老許多,原本小家碧玉的秀美上覆蓋著一層生活給予的滄桑,那種苦澀的滋味不論她是在笑著還是沉默,都能讓人輕易的察覺,也難怪大老爺近些年再也不進這座小院。

    “給韓姨娘請罪,奴婢打擾到韓姨娘休息了。”仙衣上前幾步,躬身行禮,雖說她是大夫人院子裡的,但規矩二字她從不曾忘,母親說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就算仙衣之前只是聽從,可看到金風華之後,不知為何,她卻更加確信了。

    韓姨娘哪裡被這般禮遇過,紅著臉連連擺手,再看清仙衣的容貌後,不覺露笑道:“竟是仙仙姑娘親自來了?”

    金風華好奇的看向母親,他是庶子,不得大夫人傳喚是不可能去正院請安的,再加上仙衣的母親陳氏又有意不讓仙衣去接觸這些少爺們,所以有時候會去正院裡請安的韓姨娘反而比金風華更熟悉這位在正院裡地位特殊的姑娘。

    “韓姨娘客氣了,奴婢不過三等丫頭,當不起姨娘這句姑娘。”仙衣大大方方的笑著,直奔主題道:“大夫人讓奴婢來說一聲,說是天氣轉涼,要添衣物了,韓姨娘可有什麼吩咐?”

    其實這是仙衣第一次跑這種腿,如果是那些老油子們,光看誰得寵就知道該怎麼做了,一般來說比較得寵的,或是家裡有點背景的姨娘,四季的衣物肯定是要置辦的,也只有那些手頭緊,或是許久無寵的姨娘才會想把衣物換成銀錢,留著養老,若換了其他的丫頭,估計這種撈不到油水的姨娘院子,她們是再不會去的,頂多跑跑那些有油水的院子,只通知個量衣時間,然後順手撈點好處也就罷了,如果姨娘們自己有什麼想法,大多都會派丫頭來正院說明,或是干脆直接和量衣的娘子吩咐,哪裡會勞煩正院的丫頭操心。

    韓姨娘先是一愣,還以為是大夫人有什麼囑咐,卻沒想到竟是這個,按照她往年來說,都是換成銀錢,莫非,這次大夫人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金風華看了眼母親,再看一看一臉認真的仙衣,嘴角微勾,卻馬上隱去,只說道:“勞煩姑娘了,什麼時候量衣?”

    韓姨娘卻驚了一跳,趕忙道:“不必量衣了,不必了。我的衣服還夠穿。”

    金風華卻不理母親,繼續道:“這次的衣物鮮亮點好。”

    仙衣原以為韓姨娘會要銀兩,卻沒想到金風華下了決定,且看起來金風華極有主見,怕是韓姨娘也拗不過他,便悄然記在心裡,躬身道:“奴婢記下了,後個兒下午,李娘子會來量衣,少爺們和姑娘們那兒也會去。”

    金風華點點頭,安撫住母親後,就從懷裡掏出個荷包塞進仙衣手裡,淡淡道:“這是我姨娘賞你的。”

    仙衣拿過那荷包看都沒看就塞進懷裡,面上並無驚訝或不屑的表情,只是恭敬道:“多謝韓姨娘賞賜,若是沒什麼吩咐,奴婢告退了。”

    金風華看著仙衣轉身離去,還很用心的將院門關好,不由覺著這丫頭真有意思,嘴裡難免琢磨道:“仙仙?”

    “她娘是大夫人跟前的陳嬤嬤,雖說大夫人……”韓姨娘苦笑一下後,又道:“可陳嬤嬤是個好人,仙仙姑娘也是個好孩子。”

    金風華沉默片刻,便笑著拉著姨娘回到屋裡,這些對他來說,都不過是小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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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27 01:22 PM

第六章

    跑腿的事兒都是正院微不足道的小事兒,之後到少爺姑娘跟前獻殷勤的差事,仙衣也交給了正院裡其他的小丫頭們,她只負責將一些特殊的情況上報了上去,便算完了差事,至於韓姨娘和金風華,仙衣只是偶爾間想起,便被拋諸腦後,反正將來也不會有太多交集。

    又過了幾日,大少爺和二少爺都沒有按照往日的規矩回去官學書院,仙衣原本還暗自疑惑來著,卻被母親告知,說是大姑娘要回門了。大姑娘金巧玲是大夫人與大老爺第一個孩子,雖說不是個男孩,可初為人父人母對於第一個來到身邊的孩子,終究會抱著一種特殊的情感,再加上金巧玲年紀最長,又嫁了人家,不說大夫人如何忙活,就連一直和大夫人不對付的老太太都讓人來傳了話,讓大姑娘回來先去她的院子裡,祖孫倆也好敘敘話。

    大姑娘的馬車是臨近晌午到的,員外郎府外早早就有下人候著,瞧著大姑娘的馬車遠遠來了,便急急忙忙跑回了後院通知早已坐立不安,一臉焦色的大夫人。先開始大夫人還松了口氣,笑著和陳嬤嬤說個兩句,可漸漸的,似乎覺著時間太慢,就算為了長輩的矜持,大夫人也還是站起了身,往門外張望,之後更是帶著嬤嬤丫頭們站到了正屋門口,朝著正院門的方向觀望。仙衣身份低,也懶得去湊什麼熱鬧,便跟在二等丫頭身後默默低著頭,可誰知她想躲個懶,卻依舊有人不願放過她。

    “仙仙怎得站在此處?”說話的人一臉富態,一頭烏發攢成了髻,帶著包金的富貴釵,小眼睛瞇縫著,看起來很和善,但仙衣在這正院裡也待過不少年,自不會被她這副和善樣給騙了去,這人是和陳嬤嬤一個等級的一等嬤嬤曾氏,只是曾氏是大夫人的繼祖母送來的陪房,且不說大夫人與這位祖母不親近,就說這個“繼”字,就曉得大夫人的父親並非這位祖母所出,所以平日裡雖然曾嬤嬤領著一等嬤嬤的月利,卻從來在大夫人跟前討不到好,幾乎是被陳嬤嬤壓制著度日,那樣的心情可想而知。

    仙衣知道她不是好人,卻不能隨意擺個臉色,只好笑著道:“夫人沒有傳喚,自然是站在此處。”

    曾嬤嬤抬抬頭,發現前頭陳嬤嬤正在和大夫人說著什麼,誰都沒注意她們,就算旁邊有幾個探頭探腦的三等丫頭,此時也躲到一旁去了。

    “你母親也是真是,虧得你是她親生的閨女,居然還捨得讓你去做跑腿的活計。”那語氣,那神態,似乎極為替仙衣抱不平。

    仙衣假裝聽不明白,只道:“娘也是為了我好,再說我也喜歡跑跑腿,出去轉轉。”

    “嘖嘖,就仙仙你這容貌,這身段,將來怕是要有大造化的。”曾嬤嬤故意壓低聲音,湊到仙衣跟前說道。

    仙衣略微避開臉,一臉茫然道:“都是做奴婢的,哪裡來的大造化,曾嬤嬤莫說笑了,小心夫人聽得了又該生氣了。”

    曾嬤嬤被她一堵,想起前兒陣子她因為搬弄是非被大夫人好一通說,差點把這輩子的老臉都搭進去了,心中難免怯怯,可再想起陳嬤嬤那平日裡得意的樣子,到底忍不住又說道:“你呀,就是個傻子,你娘性子古板,你還能一樣,這鮮花般的模樣,哪能做一輩子的奴才,你娘偏偏捨不得你,還避諱著少爺們,這哪裡是疼你,分明是害你呢。你想想啊,大少爺是肯定要繼承家業的,二少爺如今讀書這般厲害,說不定就是個狀元郎,這若是給他們做了妾室,這日後的生活可不就如魚得水了?”

    仙衣冷汗直冒,她才十三歲的年紀,這曾嬤嬤就想拉郎配了?也不管她能接受與否,就想挑的她們母女生了間隙?這也未免太小看她姚仙衣了。

    “曾嬤嬤又在玩笑了,仙衣聽不明白,一會子大姑娘就要回來了,大夫人該尋嬤嬤了。”

    曾嬤嬤看著姚仙衣的模樣不似作假,心頭難免暗罵這丫頭蠢笨,但前頭似乎真的有喧鬧聲傳來,她也不好多留,便直接將今兒的目的說了出來,道:“嬤嬤可是為了你好,可別因為臉皮子而放棄日後的好生活,大少爺二少爺那邊,你母親看的太緊,可今兒不同,大姑娘要回來了,你可知曉大姑娘回來有什麼要事?”

    仙衣一愣,莫非這裡頭還有什麼隱情?

    曾嬤嬤見仙衣有了表情,以為魚兒上鉤,就趕緊接著道:“大姑娘大半年出嫁都沒有消息,怕是夫家有了意見,今兒回來,我想啊,肯定是要來咱們府上挑些個漂亮的丫頭過去,給大姑娘分憂。”

    仙衣哭笑不得,這曾嬤嬤當真是把她當了傻子不成,且不說大姑娘回來是不是想給自己男人找個通房什麼的,就說她真是要找,也絕不會找她這樣年紀尚小,不能受孕的孩子,再說了,誰家給自己男人找小妾還找年輕貌美的,能給丈夫弄個長得不那麼抱歉的,讓丈夫用過之後就再不惦記的才是最好。然而,這只是仙衣一個人所想,等著曾嬤嬤走到前頭去之後,仙衣才暗暗發現,周圍不論是十一二的小姑娘,還是二等丫頭那種的大姑娘,今兒穿著打扮都與平日不同,看起來更鮮亮,也容姿更佳,像秀珠這樣的二等丫頭,甚至還上了一層薄薄的妝容,顯得越發嬌嫩。

    這難道就是要做人小妾之前的應聘會?仙衣苦笑,卻更往人群裡站了站,也難怪母親沒有對她多說什麼,他們連給員外郎府裡的少爺做妾都沒興趣,更何況去大姑娘手下討生活了。

    大姑娘金巧玲被人攙扶著進了正屋,仙衣遠遠瞧著,她不施粉黛,卻面色紅潤,到並不像人家傳的,因為無所出,而被夫家嫌棄,以至於形容憔悴什麼的,反而她昂著頭,淺笑輕語,到比出嫁前多了一份雍容與上位者的氣勢。大夫人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用帕子沾著眼角,低低的不知說著什麼,陳嬤嬤攙扶著她並排走著,只有曾嬤嬤被擠在後頭,一臉的不滿。

    大夫人帶著大女兒進了正屋,因著想一處說說話,便讓人都出去了,就連陳嬤嬤,大夫人都在女兒的暗示下,遣到了外頭守著,只留著大女兒身邊跟著的大丫頭,還有大夫人屋裡的春景。

    見人都出去了,大夫人一把拉過女兒的手,剛剛在院子裡不好問,這會子總算問出口道:“可是女婿欺負你了?”

    金巧玲卻抿嘴一笑道:“娘都想到哪裡去了,且不說我爹的官職雖低,可我外祖家卻不是五品官可以拿的住的,更何況我可聽了消息了,說是我爹的位置怕是要在年後就要動一動了。”

    “這話當真?”大夫人喜出望外,當初是她非要嫁給容貌俊秀的大老爺,不然就以大老爺小小舉子的身份,有什麼資格娶她這位當初還是戶部郎中的嫡出女,如今父親的位置已經做到了正二品的尚書,自己的丈夫卻依舊只是從五品的員外郎,雖說她回娘家的時候,父母不會說什麼,但她就是覺著自己不如出嫁到左丞府上的大姐那般風光,尤其是前一陣子有傳說大姐的小兒子很有可能要尚了公主,她就越發覺著心裡不平衡起來,所以這次女兒帶來的消息,雖然不知大老爺會到什麼位置上,可總得來說,卻讓她極為舒坦。

    “娘可別到處說啊,這事兒是我公公私下和我相公說的,要到年後才能確定呢。”金巧玲自然也欣喜與這個消息,她公公是正五品的差事,可她爹卻只有從五品,若是她沒有個正二品的外祖,怕是在那個家裡,也沒有那麼快立住腳跟。

    大夫人用帕子掩了掩嘴,點了點頭,就將這事兒給記下了,准備過些日子回趟娘家,再與父親說道說道。

    “巧玲啊,那你這次回家除了這事兒……”大夫人看向女兒,見她一臉嬌羞,不由糊塗。

    “娘,我有了身孕了。”金巧玲抱住大夫人的胳膊,如小女孩兒一般窩在母親肩膀上,羞答答的說道。

    “真的,這是天大的好事兒啊!”好事兒一件連著一件,大夫人喜極而泣,抱著女兒直念叨苦盡甘來,又叫過金巧玲身邊服侍的大丫頭過來,反復叮囑,之後稍稍平復,才不滿的看著女兒道:“這頭三個月是大事情,你怎得跑回娘家來了,有什麼事兒,派人來說一聲,你婆母還能不讓娘上門瞧你?”

    說到這點,金巧玲到收了笑意,坐直了身子才道:“女兒這也是沒了辦法,誰叫攤上這麼個婆母,誰家婆母不希望兒子媳婦生下嫡子,那些個庶子是什麼玩意兒,不過貨品罷了,還想登堂入室,我在沒懷孕之前,她想了法子想讓相公納妾,竟是打著生了兒子抱到我名下的主意,我怎能讓她如意,養那樣的賤種,我出去還要不要見人了?如今我有了身孕,滿以為她能消停點了,誰知道她竟以兒子無人服侍為由,還想給相公納妾,如今她娘家的庶出姑娘都進了府門了,我若再不想想法子,怕是以後府裡都沒咱們娘倆站腳的地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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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27 01:23 PM

第七章

    說起這事兒,連大夫人都深有同感,不然周姨娘是哪裡來的,家中的老四又是怎麼生出來的?可她也明白,做娘的和做婆婆的是兩回事,就算她在老太太跟前吃了苦頭,還要養活那麼些個妾室,但她卻沒制止自己的兒子納個通房,玩個丫頭什麼,只要別太出格,就連府裡的庶子被老大欺負,她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日後大媳婦進門,如果也遇上女兒這樣的情況,想必她也會與其婆母做出一樣的選擇。婆媳和睦那畢竟是少數,天敵之間的拉鋸戰,不管誰家都不會少,可這些大夫人卻不好在女兒跟前多說了。

    “你可別氣壞了身子,實在不行,我讓你爹和你公公說說?”大夫人就算覺著女兒的婆母也是人之常情,可畢竟還是不大地道,心裡難免膈應。

    金巧玲卻擺擺手,反過來安撫母親道:“這是咱們女人的事兒,若是找了公爹,過了這一次下一次一定不會安生,還不如容她這一次,只不過不能全如她意罷了。”

    “女兒啊,你這是……”看著女兒眼底泛冷,大夫人心中一酸,抱著女兒就抹淚道:“這世道,就是女人苦啊。”

    “無妨,誰家還沒幾個小妾通房,如今我也有了孩子,再說咱們沛國一向看重嫡庶,她們就算再生多少的庶子,也別想拿走我兒一塊瓦片。”金巧玲舒了口氣,靠在母親身邊,接著道:“可如今我身子眼看著要重了,若是真要婆母家的庶女進了我的院,我還真不放心,既然她想要相公納妾,可以!但是必須要按照我說的來。”

    “你的意思是?”大夫人撇了眼春景,春景立刻帶著金巧玲身邊的丫頭出去了,整個房間裡就只剩下大夫人和金巧玲兩人。

    “母親,我瞧著春景不錯,你捨得給我麼?”眼瞧著春景的身影消失在簾子後頭,金巧玲小聲的對母親說道。

    “她不過一個丫頭,到沒什麼捨不得的,可是你婆母畢竟是要送個庶女過去。”大夫人遲疑道。

    “身份到沒什麼,誰不知道我婆母家裡那些庶女都是什麼玩意兒,怕是還沒咱們府上丫頭干淨,不過……”金巧玲拉過大夫人的手,停頓了一下問道:“仙仙那丫頭,多大了?”

    “再過一兩個月好像要十四了。”大夫人眉頭微皺,但是還是答道。

    “把她也給女兒帶上吧。”金巧玲略低下頭,避開大夫人的目光,不慌不忙的說道。

    “她才十三歲啊!”大夫人驚異,不贊同的說道。

    “你也說過兩個月虛歲已經十五了,再說,送到我那兒,我養個兩年才能對我忠心,以那丫頭的臉盤子,還怕穩不住我家相公?”金巧玲冷笑著,想起丈夫說起婆母家庶女的表情,就忍不住心中惱火,自己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可娶到家裡了,到不放在心上了。那麼,她偏偏就弄個大美人在屋子裡,讓丈夫看的到,摸不著,至於以後,到要看看這丫頭有沒有造化了。

    “這是胡鬧!”大夫人想起陳嬤嬤在她跟前討的恩典,以及仙衣那甜絲絲的模樣,便搖搖頭道:“且不說弄個這麼小的孩子過去有什麼用,就說將來萬一真的勾住了女婿,你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不過一個玩意兒,不讓她生下孽種就是了,再說了,玩意兒玩多了也就膩味了,總好過他老想著外頭的。”金巧玲滿不在意的說道,絲毫不記起在她未出閣之前,與姚仙衣一同玩耍一同吃住。

    就連大夫人都覺著心冷不妥,但到底女兒才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心自然也就偏了,只是陳嬤嬤是她的左膀右臂,再加上陳嬤嬤幾次求了她女兒的婚事由她自主,更何況姚總管是為了救大老爺喪的命,如果真要把姚仙衣送去給女兒當棋子,這日後怕是要寒了大多數配房的心。

    也許,是看著大夫人猶豫不決,也許金巧玲也覺著姚仙衣年紀太小,所以她又軟了聲音道:“這事兒自然也要和陳嬤嬤商議商議,這次我只帶春景走便是,到是老太太那邊,咱們也該去了,省得她又說嘴。”

    大夫人見女兒也沒堅持,就暗地裡松了口氣,也高高興興帶著女兒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裡。

    仙衣完全不知道自己差一點被人打包送去給人做童養妾,她站在門外守了一會兒,就進了偏房候著,誰知沒過一會兒,外頭就說大夫人和大姑娘去了老太太的院子,仙衣身份不夠,再加上大夫人也沒喚她,她便安心留在偏房裡,可不一會兒秀珠卻一臉郁郁的從外頭進來,小嘴抿著死緊,眼眶也濕濕的,到沒見與她一同是二等丫頭的翠珠。

    仙衣不解,就乖巧的倒了杯水給秀珠,隨嘴道:“翠珠姐姐呢?”

    “她是個好命的,自然跟著大夫人去老太太院兒裡了。”秀珠氣鼓鼓的坐在椅子上喝水,話裡都是酸溜溜的味道。

    仙衣也覺著奇怪,一般大夫人都是帶著母親和兩個大丫頭,這次怎麼帶上了翠珠,只是她剛要發問,就見曾嬤嬤從外頭進來,一臉的笑意,再看到仙衣之後,卻又露出惋惜之色。

    “你們兩個丫頭到知道跑這裡來躲懶。”曾嬤嬤坐到一旁自顧自倒了杯水,潤完嗓子道。

    “曾嬤嬤瞧著是有什麼好事?”雖說曾嬤嬤不得大夫人寵信,可畢竟是一等的嬤嬤,還管著正院的差事,秀珠到也有些巴結。

    “可不是好事兒?只是好事兒啊,輪不到我。”曾嬤嬤用帕子彈了彈裙子上的灰塵,又瞧了眼仙衣才道:“你們當大夫人為啥要帶著翠珠去老太太院裡,那是因為春景沒去,她啊,要享福了。”

    仙衣心頭一跳,她雖和這個院子裡的丫頭們關系都不錯,可她對春景和秋景的印象最好,尤其是春景,性子不驕不躁,很是沉穩,對大夫人也忠心,對小丫頭們也很和善,最重要的是心腸不錯,又不喜歡往少爺們跟前湊,聽說她家裡已經給她說了親事,對象就是春景家的鄰居哥哥,兩人從小就認識,就等她求了夫人的恩典,將來還能在府裡做個媳婦子……

    “春景姐姐要去給大姑爺做妾了?”秀珠驚得站了起來,連聲兒都大了不少。

    不過,曾嬤嬤到沒介意,反而點點頭,搖晃著腦袋道:“這人啊,真是命啊,你看看,人家也是做丫頭的,你們也是做丫頭的,以後啊,她就是人家郎中府上的姨娘了,你們呢,日後頂了天不過做個媳婦子,嬤嬤,要伺候人家一輩子,嘖嘖……”

    仙衣側過頭,果然看見秀珠流露出嫉妒不滿的神色,平時還真沒看出來,秀珠居然也是個心大的主兒。

    “仙仙啊,不是嬤嬤說你,如果你娘肯低低頭,不說這姑爺家的好事兒,就是配給咱們少爺也行啊,總好過一輩子奴才秧子吧。”曾嬤嬤一臉痛心的看向仙衣,一副我為你好的姿態。

    仙衣干笑著,也不接茬,直接找了個借口出了門去,直奔另外一間偏房,那兒一般都是大丫頭們沖盹兒的地方,到是安靜。慢慢往裡走去,仙衣隱隱約約就聽得裡頭傳來哭泣的聲音,很是壓抑,就像是不想被人聽見一般。仙衣站在門邊,一下猶豫了起來,她很能理解春景的處境,明明眼看著希望就在前頭,卻硬生生的被人從中斷開,心上的那個人恐怕這輩子都再不到了。又等了片刻,仙衣默默從裡頭退了出來,就算平日裡她和春景關系不錯,可畢竟不是交心好友,此時此刻她更幫不上忙,還不如留給她一個安靜的空間發洩一下,日子總要走下去,生活還是會繼續。

    不想再回去看曾嬤嬤的嘴臉,仙衣直接回了自家的小院,她也不想等著大姑娘回來再想起她來,無端的,仙衣就覺著大姑娘是阻礙春景幸福生活的劊子手,她既然不能幫忙,可也不願在這個人面前討好賣嬌。

    仙衣躲回了家,可金風華卻躲無可躲,看著面前一如既往溫和有禮透著關心的長姐,金風華羞澀的笑了笑,便躲到韓姨娘身後去了。誰都以為大姑娘的性子善良,對於家中的庶出弟妹都存著一顆友愛之心,甚至在庶出弟妹平日裡被苛責的時候,她也曾出手相助,就連幾位姨娘都對她心存感激,所以這次在得知大姑娘有了身孕之後,不少人也覺著是好人有了好報。

    “傻閨女,你把這些個好東西送給那破落戶有什麼用處。”大夫人牽著女兒的手走在前頭,心揪揪的疼,對於韓姨娘,她是恨不得其消失,當初那個孩子都已經弄掉了,卻沒想到這女人居然還有本事再懷一個,還生了下來。

    “娘就是性子太直了。”金巧玲側過臉,雖然面上還是一派溫柔,可嘴裡的話卻冰冷,無一絲溫度,“這些庶出的孽種,既然出來了,就要有他們的用途,也不能浪費咱們府上養育他們多年,反正都已經養到這麼大了,娘何不再忍忍,等時機成熟了,再送他們該去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

    “不論是朝堂上,還是宮裡,別看他們平日裡道貌岸然,其實私底下總有見不得人的心思,尤其是對著鮮嫩的少男少女……父親他若是過了年挪了地方,這日後總不能老靠著外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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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27 01:24 PM

第八章

    大姑娘待到下午吃了午膳之後就回去了,甚至都沒等到大老爺回府,春景毫無懸念的帶著包袱跟著去了,只是臨行前在大夫人的院子裡磕了三個響頭。這些仙衣都沒瞧見,是一身疲憊的母親回家後告知她的,看著母親心事重重的模樣,仙衣也知道這裡頭有事兒,可母親卻絕口不提,到是讓她疑惑不解,就連此後,夫人都很少喚她到跟前伺候,這不得不讓仙衣將這段時間的古怪與之前大姑娘的造訪形成聯系,更何況,越臨近她十四歲的生辰,母親居然私下裡開始為她張羅起親事來,要知道不論哪家府裡的丫頭也沒有十四五就准備出嫁的,大多都要等到十七八才能求了恩典嫁出去。雖然她對將來嫁給誰,並沒有特別的意見,可這背後的誘因,卻很難讓仙衣釋懷。

    天氣漸漸就要轉涼了,仙衣的生辰在立秋,如往常一樣,母親陳氏陪著她吃了一碗長壽面就算簡單的過去了,仙衣也不在乎,反正她前世連個過生日的人都沒有,而她穿過來的時候,父親姚管事已經過世了,這麼些年來,都是母親與她一起,那濃濃的雞湯湯頭還有細細的龍須面,薄薄的鮮筍配上幾塊雞肉,再加上碧綠的小青菜,最後再臥上一只帶著糖心的雞蛋,好吃的能想要把舌頭都吞進去。

    由於立秋一過,各房的好些東西都需要置辦,以至於母親陳氏要比平日還要繁忙,尤其是大夫人院子裡春景被大姑娘帶走了,即便翠珠進了大丫頭的位置,可二等丫頭卻少了一個,再加上下頭年滿十八的丫頭也多了起來,又該放出去一批,所以之前外院張嬤嬤帶著那批簽了死契的丫頭們就有了用武之地。

    這一日下午,大夫人歇好了午覺,就讓人將張嬤嬤選好的人帶進了正院,這次帶進來的都是在張嬤嬤的帶領下,規矩學的最好,模樣也算周正的姑娘,年紀從十一二到十五六不等,這其中有家裡遭了難被賣進來的,也有原是別人家的家生子,結果主子獲罪,她們也跟著賤賣的,總的來說,張嬤嬤雖然做人有那麼點缺點,但看丫頭的眼光到是不差,瞧那一排排青蔥似的小丫頭,連帶著大夫人的心情也好上了不少。最終,大夫人瞧中了三個年紀大約十三四的姑娘,留做三等丫頭,又留了幾個年紀大的做了院子裡的雜役丫頭,其余的便又由張嬤嬤帶回去,再加上剩下的丫頭,准備分配到後院其他地方去。

    “今兒個你們留在我這院子裡,就要給我好好記著自己的本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心裡也要給我掂量清楚了,這是我院子裡的管事嬤嬤陳嬤嬤,另外一位是曾嬤嬤。”大夫人坐在位置上放下茶盞,看著新來的幾個小丫頭,繼續道:“我屋子裡有兩個一等丫頭,翠珠打今兒起就更名為冬景,與秋景一起打理我屋子裡的瑣事。”

    改了冬景的翠珠幾步上前,跪地行禮。

    “剩下的……”大夫人看了眼仙衣,再看看那群新來的丫頭,拿手一指道:“你們幾個,上來我看看。”

    旁邊的曾嬤嬤立刻帶了被點到的丫頭上前一步,大夫人點點頭,露出點笑模樣道:“仙仙這名字我叫慣了,就別改了,如今又長了一歲,到可以來我身邊伺候了,就和你秀珠姐姐往後在偏房候著吧。”

    仙衣便知道自己的二等丫頭的身份算是定下了,而且往後自己的名字也不能叫仙衣了,而是要順著大夫人的習慣改了仙仙,她也沒什麼膈應的,直接上前行了一禮,笑著道:“奴婢遵命,往後夫人不要嫌棄仙仙才好。”

    大夫人笑著拿手虛點兩下,又扯了陳嬤嬤說笑了兩句,這才看向上前的三個丫頭,略思一陣才道:“就叫雲雙,雨雙,露雙吧,正好廚房張家的小女兒今年也要進來,她叫雪雙,你們湊足四個,瞧著也新鮮。”

    那三個被賜了名的,面上一陣激動,這被賜了命就說明大夫人瞧中了她們,她們往後就是正院裡的三等丫頭,這要比她們之前想象的要好的多,原都以為就算進了正院也不過掃地種花的,卻沒想到能分到大夫人跟前。

    大夫人又和陳嬤嬤說了些立秋之後府裡的變動,還有各個院子裡過了十八歲要配出去的丫頭,最後才緩了笑道:“你派人去各個姨娘院子裡瞧瞧,有沒有需要丫頭的,只要不逾了規矩,咱們也不能讓外頭人說嘴。”

    陳嬤嬤瞧出大夫人心裡不大痛快,便道:“那些姨娘們到是小事,只是老太太那兒……”

    “早些天她不是說不用那麼多人伺候麼,你就別管了,她願意放,你就記著然後配出去,不願意,反正別人也怨不到咱們頭上。”想起那窮酸的老太婆,大夫人就噎得慌,誰家老太太不湊足了丫頭嬤嬤的數,偏她覺著花錢了,非指著一個豆苗,就帶著個年紀比老太太還大的嬤嬤在院子裡,其余不過灑掃做粗活的,如今豆苗眼瞧著十八了,那老嬤嬤也快做不動了,看她還能省到什麼時候。

    陳嬤嬤也覺著老太太小家子氣,來了京城那麼些年,別說去和那些官太太們打打招呼游游園了,就連喝杯茶的機會都很少,尤其是出門的時候,穿的衣服戴的首飾,恨不得和鄉下的僕婦差不多,大夫人的娘家就很瞧不上這位親家,於是兩家來往的也越發生分,這京城誰不知道金員外郎有個上不得台面的老太太,連帶著大夫人都被人嘲笑,只是大老爺是個孝順的,大夫人平日裡頂多與老太太說說嘴,到不敢做出什麼過分的事兒。而對於大夫人平日裡那副不心疼錢的做派,老太太也看不上眼,覺得兒子娶了個敗家的玩意兒,生怕大夫人將老金家的家底敗光,可她卻不知她這個媳婦帶來的嫁妝和家底,怕是幾個金家都夠不上的,再者這麼些年,金家的所有花銷用度,又都是大夫人一手打理的,不說大夫人嫁妝裡的那些個鋪子,就說瞧著尚書府的名頭,來投靠大老爺的那些個鄉紳,每年給金府的孝敬就不是曾經的小地主金家能夠想象的。

    將後頭的事情交代完了,大夫人想起自己的小女兒,便揮揮手讓眾人退下了,只留下秋景和冬景還有陳嬤嬤,而曾嬤嬤則不得不為夫人剛才的決定跑起了腿。

    如此,年滿十四歲的姚仙衣算是有了正式的差事,成為了正房的一名二等丫頭,又從平日裡的仙仙姑娘,變成了三等丫頭嘴裡的仙仙姐姐。

    正院裡,陳嬤嬤是管著正院的所有行政工作,比如丫頭的處罰啊,夫人的決策啊,以及夫人所有的財產與公中的所有財產,可謂一夫人之下,所有奴僕之上,而曾嬤嬤相對就差的多了,雖然都是一等的嬤嬤,可夫人不信任她,她頂多能解除解除周邊的工作,像是獻媚討好啊,到各院跑個腿啊,去別個府上傳個話什麼的,甚至不如兩個大丫頭管的東西多。秋景原是和春景一對兒,原來春景管著夫人的衣與行,包括四季的衣服,首飾,以及出行的准備還有平日裡夫人與人通信跑腿的任務,而秋景雖然容貌一般,心思卻難得的細膩,便管著夫人的食與住,從夫人的入口的一口水到夫人的補品藥膳統統都是她看著,再有夫人屋子裡的擺設器皿還有帳帷花卉,也都是要她每日掌控,出不得一絲差錯。

    如今翠珠成了冬景,自然也接過了春景的工作,好在平日裡二等丫頭都在給一等丫頭打下手,自然而然中也學會了不少,補上來也容易。可仙衣卻要重頭開始學習,不過好在她有個好媽,光平日裡的提點,還有她這麼些年在夫人身邊暗自揣摩,到也不一定會比秀珠差。只是秀珠之前就是跟著春景伺候的,所以春景走了,翠珠上位,這讓秀珠很不樂意,更何況眼下還要讓她繼續跟著冬景繼續伺候,也難免她會心生怨恨,面上陰沉。

    看著人都散了,仙衣秉承著頂頭上司不好得罪,便走了上去叫住了秋景道:“秋景姐姐,往後仙仙在這正院裡還希望姐姐多多提點。”

    秋景沒想到仙衣居然如此謙遜,再看這平日裡就瞧著軟乎乎的小丫頭,不覺輕下聲來,笑著道:“那是自然,往後咱們一同好好伺候夫人。”

    仙衣是和秋景關系融洽,可秀珠怎麼看冬景都不順眼,即便冬景如今大她一級,她也忍不住道:“這算是麻雀飛上了枝頭了,妹妹我往後還需要姐姐多照應了。”

    冬景卻只看了秀珠一眼,便木木的回道:“你不必這樣,往後還是一同伺候,並沒什麼不同。”

    秀珠瞪大了眼睛,仙衣卻差點噴笑出來,如果不是看到冬景那張冷硬硬的臉,仙衣還真以為冬景在諷刺秀珠,這雖然還是在一處,可大丫頭是一兩銀子一個月,可二等丫頭卻只有半兩,整整差了一半,怎麼可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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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27 01:24 PM

第九章

    四個新來的三等丫頭,雲雙的年紀最長,雨雙、露雙一般大,雪雙是年紀最小,不過十歲上下,且還是府裡的家生子,她老娘是廚房的薛娘子,父親是外院管著車馬的張管事,一家子在後街住著,雪雙年紀小卻很機靈,再加上和後院二等管事嬤嬤有親,便趁著這機會送進來了,也算領了差事,日後總歸多了一份銀錢貼補家用。大廚房的人,仙衣大多都見過,有時候還跑去騙吃騙喝,廚房裡主子們總有剩下的好東西,仙衣又是這個身份,模樣漂亮,嘴又含蜜,有好處她自己沒少沾,這也算是權二代的福利。

    這四人仙衣在後頭的日子裡也接觸過,雲雙溫柔,瞧著寬厚,雨雙懦弱大多只干活不愛說,到與冬景有些相似,只是仙衣瞧著出來,雨雙是真正的膽子小沒見過世面,而冬景似乎偏向孤傲,且有自己的想法,露雙雪雙到都是活潑,只露雙偏於少女的熱情洋溢,雪雙則還是孩子心性,這麼些個人再加上愛別扭的秀珠和大姐姐秋景,正房也算是熱鬧起來了。雖然之前也有不少的人,可仙衣畢竟沒有當值,來往也少,多是和秀珠、曾經的冬景一起待在偏房,要麼就是窩在家裡懶得出門,所以遠沒有與如今因為工作關系,頻繁接觸的眾人這般熟悉。

    新人上任總要磨合,秋景冬景秀珠算是老人兒,仙衣又是實打實的差事,多是幫著看看補藥,或是去大廚房催著膳食,閒來無事的時候還可以和廚房的藥膳師傅或是秋景學學普通的醫理,日子到是不算難過,到是那四個三等丫頭,由於是初來乍到,總有那麼些小錯被秀珠或是秋景逮著,秋景還好,性子軟和,說上幾句,罰個站什麼的,也就過去了,但秀珠一向氣性小,這要是抓了錯,手心裡的板子是少不了了,有時候罰了晚飯都算輕的,丫頭們自然私下裡頗有怨言。這些仙衣只是看著,她既不會出手阻止,也不會在一旁煽風點火,其實在她看來,秀珠的法子更好用,做人奴婢如果連心態都擺不正,事事馬虎,那主子以後還要如何放心。就拿前一陣子送洗衣服的事兒來說,明明秀珠讓露雙去送洗大夫人的蓮花荷葉的褙子,可露雙偏偏送了巧枝喜鵲的,結果正巧次日大夫人要去參加別人壽宴,巧枝喜鵲又是新衣,冬景到准備的時候才發現衣服正濕淋淋還未干呢,當時大夫人發了好一通脾氣,連帶著秀珠冬景都跟著一通受罰,露雙就更別說了,罰了月利不說,還跪了一個下午,晚飯都沒吃上。

    至此之後,就算仙衣有老娘頂著,也越發謹慎起來。

    眼瞧著立秋過後,沛國的天氣就猶如被雨神定了居似的,一場連著一場大雨的下,整個屋子裡被大雨弄的陰冷陰冷的,不說下人房中,就是正屋大夫人寢室裡,都有股子陰霉的味道,連帶著大夫人與眾奴僕的心情都被攪合了,整日蔫蔫的看著窗外的大雨以及濃墨般的天際,盼著老天開眼,好歹這雨能歇一歇。

    “雖說這立秋下雨利農事,可這雨下的也太豐了,就怕折了糧食。”陳嬤嬤掩上了窗戶,又親自走到茶幾旁給大夫人添了茶道。

    大夫人喝了口熱茶,眉頭才松了松道:“可不就是這話,不說咱們莊子上的,就說這京都旁多少的田地,若是再這麼下下去,水溢則滿,怕是要壞事。”

    “夫人說的是,咱們這兒還好說,可越往南聽說雨越大,就怕……那就作孽了。”陳嬤嬤歎了口氣,這老天爺不讓人好過,也就揮揮手的事兒,可憐那些個靠著田地吃飯的農民,還有臨江而居的百姓。

    “咱們府上雖說不至於吃不上嘴,但到底怕有個萬一,你這幾日便尋了外院的管事過來,除了咱們莊子上的以外,再按照府裡的往例多添個二年吧。”大夫人喝了口茶,又沒心思的放到了一旁。

    陳嬤嬤趕緊應下了。

    “哦,對了,昨日東西可送到我娘家府上了?”大夫人剛喘了口氣,又坐直了身子問道。

    陳嬤嬤笑著回道:“昨日奴婢親自去的,還見著老太太和大夫人、二夫人,不過回來時間晚了,到沒和夫人回話。”

    “我娘她身子還好吧?”大夫人這才忍不住露出點笑意道。

    “看夫人說的,夫人前陣子才回去過,不過幾日老太太自然健朗依舊。”陳嬤嬤掩口笑著,提起尚書府,陳嬤嬤也露出難得的神采。

    “就是如此,靜藍姐姐也不該如此笑話我。”大夫人撇了陳嬤嬤一眼,竟如曾經未出閣一般與陳嬤嬤說笑起來。

    說起來,陳嬤嬤雖然被稱作嬤嬤,實則也不過比大夫人要長上幾歲,未嫁人前一直在陳府的老太太房裡伺候,後來到了十八被老太太做主嫁給了在外院姓姚的小管事,之後更是隨著大夫人陪嫁到了金府,從開始人家還喚娘子,到如今卻也成了嬤嬤了。

    “奴婢哪敢笑話夫人,夫人如今可與原來做姑娘的時候不一樣了!”陳嬤嬤半開玩笑半是認真的說道。

    大夫人也收起笑意,很是惆悵道:“可不是不一樣了麼,咱們都老了,眼瞧著林哥兒也要成親了,我都要當婆婆了。”

    “夫人也該享受享受兒女福了。”陳嬤嬤擺上金纏絲的香爐,又從紅木匣子裡拿出兩粒泛著粉的香丸小心放進了爐子裡,漸漸的,一股子干干的香氣從爐孔裡飄出,屋子裡的濕氣終於漸漸褪去。

    “那老貨如何了?”大夫人忽然問道,眼帶不屑。

    “還能如何?左不過是在院子裡等死罷了,她兒子還在尚書大人手裡攥著,再翻不起波浪來了。”陳嬤嬤如今想起大夫人的繼祖母,語氣也不怎麼好,當年她在老太太屋裡伺候,可沒少受這位年紀比老太太還小,卻整日裡想擺婆婆款的繼室的氣。

    想當初,陳家雖然是京城頗有淵源的世家,可尚書的父親天資有限,不過一個地方的五品官,還早早死了老婆,只有尚書一個嫡出子,原本老頭一直守著也沒找什麼填房,偏偏兒子都娶了媳婦,孫子都有了一個的時候,這老頭也不知怎麼得死活看上一家小寡婦,還巴巴的不顧兒子一家反對娶了回家,尚書當初還是個小京官,差點沒給同僚笑死,老爹娶個比自己媳婦還小的後媽也就罷了,結果還弄出個比自己兒子還小的嫡出幼弟來,更何況,打這位進門之後,原本祥和的陳府徹底被打亂了,後媽和媳婦是天天干仗,有老頭在的時候後媽算是壓上一頭,連帶著未出閣的大夫人都一直受著氣。只是,人總歸是要老的,原本尚書的爹就年紀不小了,再加上娶了這麼個年紀又小又會折騰的主,老頭在大夫人出閣沒多久就去世了。從此之後,大夫人的爹娘終於重新掌控了陳府的至高點,而陳家也漸漸恢復了往日的榮光。

    “你瞧見嫣姐兒了麼?”聽了這話,大夫人順了氣,又想起自己送禮的目的,忙道。

    “見著了,可別說,嫣姐兒可比小時候漂亮多了,聽范嬤嬤說,這位二姑娘頗有才情,往後啊,陳府福氣大了。”陳嬤嬤瞧著大夫人的神色就盡往好的說,直說的大夫人眼角眉梢止不住的得意。

    “那還用說,我娘調理出來的姑娘,能差到哪兒去?”說到這裡,大夫人又惋惜道:“若不是玲姐兒運氣不好,這福氣也能落到咱們家來。”

    “夫人又說這話了,如今玲姐兒夫妻和睦,您都要有外孫了,這可不也是福氣?”陳嬤嬤又勸道,她知道,大姑娘金巧玲進宮選秀結果大病一場無奈回家不光是大姑娘心裡的病,也是大夫人心裡的病。

    “可不是麼,只要嫣姐兒好了,咱們可不就跟著沾光麼,等著明年如果事兒成了,咱們再送點東西過去。”只要能入了宮,那她就是宮妃的親姑姑,這往後不論是金家大老爺,還是她的二兒子在官場上都會比現在順足很多。

    “對了,老太太還讓奴婢捎個話來……”陳嬤嬤小心的看了看門外,又瞧了瞧窗外,才湊近大夫人道:“咱們老爺的事兒,大人已經著人問過了。”

    “當真!我爹怎麼說的?”大夫人眼眸一亮,又是緊張又是驚喜道。

    “雖然不知道親家老爺那事兒怎麼知道的,可大姑娘傳來那話確實沒錯,咱們老爺過了年是要動一動了,不過還是在刑部,一個郎中想是跑不掉了。”陳嬤嬤也覺著升官好,雖然只是從從五品變成正五品,但這一步,許多人是一輩子都沒挪過。

    “哎呀,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呢!”大夫人喜得什麼是的,直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來回打著轉道。

    “這事兒要和老爺說麼?”陳嬤嬤站在椅子後頭猶豫道。

    大夫人慢慢冷靜下來,想起丈夫那德行,緩緩搖搖頭道:“等著快要過年的時候再說吧,省得再出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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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27 01:25 PM

第十章

    金員外郎要升官了,其他的人也許不知道,可是仙衣卻是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她與陳嬤嬤想的一樣,就算金員外郎從副到正,可這意味著,上頭的人願意提拔他了,也許是看在戶部尚書金大老爺的岳父面上,也許是金大老爺平時人緣就不錯,總的來說,主子們的地位上去了,那麼她們這些近身伺候的,自然身份也跟著上去了。仙衣不會想的太遠,她所希望的也不過就是母親更得大夫人看中,而自己也能多得臉面,將來有個好的去處。

    “你要記得,想要不被下頭人糊弄,就要什麼都知道一些,哪怕你沒有她們精通。”陳嬤嬤讓人買了糧食回來,仙衣陪在母親身邊,瞧著糧食進倉,仔細聽著母親教導。

    要說陳嬤嬤,仙衣哪怕活過一世,也覺著比不上這個女人,在她前世瞧了那麼多的宅斗文裡,對於被叫上嬤嬤這個名詞的陳氏來說,簡直就是奇葩,她識字懂理,比一般女人穩重,眼光開闊,心性堅韌,她給大夫人做了那麼多年的“軍師”,雖然有些手段也不光明,可仙衣知道,陳嬤嬤並沒壞心,也不會像曾嬤嬤一樣為了邀寵,整日圖謀著去害別人,就算姨娘們與大夫人是對立關系,仙衣這麼些年也沒見母親苛待她們,就更別提暗地裡使過絆子害過人家孩子,當然,這也和沛國的國情有關,庶出的孩子生的再多,只要不是被主母認到名下,那就是隨便可以打發的玩意兒,起不到一點威脅,而寵妾滅妻在沛國是大罪,如若被人發現,白丁男子可獲刑,而有官身的,不但自己丟了差事,怕是親近三族的人都要受牽連。

    仙衣與母親回到家,她又看見母親將懷裡的銀子拿了出來,便知道是這次糧食的油水,這也是陳嬤嬤有趣的地方,她不清高,也不算廉潔,只要沒有觸及到根本的事兒,好處也拿,能辦的事兒也幫著辦,想必大夫人也知道這點,只不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再說陳嬤嬤只有仙衣這一個女兒,等著女兒出嫁了,陳嬤嬤也需要留本養老。

    “娘,我今兒聽後門的婆子說,南方決堤了?”

    沛國整體都在東南方,面積不大,類似古代江南地區,田地富饒,只是江湖不少,一遇到洪澇,損失也很可怕。

    “這些個婆子嘴裡也沒個把風的。”陳嬤嬤灌了口水,舉止卻不見粗魯,可見從小就是在陳府裡嚴格教養的,而仙衣那一身的氣質,自然也隨了母親。

    “都是有親戚在南邊的,可不擔心麼?”仙衣坐在桌子旁,不由側頭看向窗外,雖然這幾日雨水小了,可還是沒停。

    陳嬤嬤也跟著眉帶輕愁道:“這天災人禍的,咱們也沒法子。”

    “那會不會有難民上京啊?”仙衣撐著下巴,想起前世看過的那些小說,好奇道。

    “哪就有那麼多難民能上了京來,這裡畢竟天子腳下,朝廷也不會讓事兒鬧那麼大的。”陳嬤嬤嗔了女兒一眼,轉身去收拾賬冊了。

    仙衣沒有回話,只是看著窗外陰沉沉的天,下意識的抱緊了胳膊。

    手有余糧心也不慌,這事兒就連府裡老太太都十分贊成,難得的沒有和大夫人吵嘴,而大夫人也讓人看緊了莊子,糧食是不可能往外賣了,好些蔬菜什麼的,除了之前聯系的買家,之後也不接單子了,都統統往自家府裡送,以免往後買不著東西。還有冬衣棉花什麼的,陳嬤嬤也早早讓人置辦起來,甚至於還未入冬,就聯系了好幾家的炭火鋪子,就怕到了冬天連取暖的好炭都買不上了。

    買來的東西當然要置辦,再加上前一陣子托了外頭針線鋪子給府裡人准備的四季衣物,不論是正房裡的丫頭還是其他院的奴婢們,紛紛都忙活起來。這人一鬧騰,難免有個磕碰,再有天氣老這麼陰著,人也心情不好,所以府裡不可避免的會出現一些糾紛,就連秀珠的脾氣都比往日大了許多,每次見著冬景都是一番尖刻酸話,就連秋景都聽不下去了,難得說了秀珠幾句。

    “你們只顧護著她,偏對我如此嚴厲,當真人的心都是偏的!”見秋景也幫著冬景說話,秀珠的眼眶淚水直轉,忍不住背過身去。

    其實要說秀珠今日也有些冤枉,她跟著春景管理衣和行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真正算起來冬景才算是半路出家,所以很多事情冬景真不如秀珠來的了解,就拿這次秋季的衣物來說,原本大夫人是不喜歡熏香的,可是近日來天氣陰沉,在衣物上用些香料不但防潮,還能醒神,只是這事兒冬景本應該是更了解的,卻不知她最近是忙忘了,還是心不在焉,竟沒吩咐秀珠,以至於大夫人起身之後,發現衣服未熏,心情就有點不大高興,再加上秀珠又不得她心,便冷淡的說了秀珠兩句,秀珠自然委屈,想要分辨卻被趕出了正房,這才引起了上午這一場爭吵,可偏偏冬景也不解釋,也不道歉,只冷著一張臉看著秀珠,到像是秀珠無理取鬧一般。

    仙衣站在一旁,拉過秀珠用帕子給她擦了擦臉,心裡雖然對冬景有些怨言,臉上卻笑道:“都是誤會,想是冬景姐姐這陣子忙的太多,衣服的事兒忘了吩咐,秀珠姐姐也是委屈,難免說話沖了一些。”

    秋景這才看出自己莽撞了,只是秀珠平日裡做人就刻薄,所以先入為主,到是錯怪了人。

    冬景抬眼看了仙衣一眼,還是那副表情,卻淡淡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莫要嫉恨我,若是我願意,我也不想當這大丫頭。”

    說完竟是自顧自的走了。

    “這話渾說呢!”秋景眉頭一皺,趕緊道。

    仙衣卻若有所思的看向冬景的背影,冬景原來叫翠珠,之前是看門婆子的孫女,也是家生子,後來看門婆子死了,管事見她伶俐就送到正房來做個三等丫頭,幾年下來被提到了二等,平日裡就是個孤僻性子,很少能和人說到一處,雖然平日裡做事很有分寸,但到底不合群,就連仙衣這樣善於經營的,也與她不熟悉,不過聽她那話說的,到像是有別的打算。

    “剛剛冬景說的那話,你們可別傳了,不然出了事兒,你們自己也要擔著。”秋景難得嚴厲了一次,好在回廊這裡只有她們幾個,到不怕人亂說。

    秀珠撇撇嘴,抽泣了一下,終是沒再說什麼。

    這場小小的風波過去沒有多久,天氣終於轉晴,老天爺終於願意收手,不再折騰這些可憐的眾生,金員外府上上下下都露出了笑臉,大夫人還吩咐各院將鋪蓋衣物拿出來洗曬,去去濕氣,於是,仙衣也跟著大伙搬搬拿拿,將正房窩了許久的東西都曬了個遍,原想著今日大夫人恩典,讓她先一步回家將東西曬曬,卻沒想到還沒走到後門,就瞧見兩個小丫頭在靠近大廚房不遠處相互推搡,嘴裡還叫罵著什麼,仙衣原不想管什麼閒事,可又怕人來人往再出了差錯,這府裡畢竟是她娘管著,總不好讓這些丫頭打了自己老娘的臉。

    “你們干什麼呢?”仙衣端足了二等丫頭的氣勢走了過去,發現兩個小丫頭不過十一二的年紀,其中一個一臉的英氣,而另外一個顴骨雖高,到也長得秀氣,只是那眼珠亂轉,看著就不是個好的。

    “你又是誰?管的到是多!”那個秀氣的姑娘,往後走了兩步打量起仙衣來,滿眼的不屑。

    仙衣這才想起今日知曉要曬東西,特意穿了舊衣過來,頭上也沒帶釵,到和普通的丫頭沒有太大區別,可到底衣料不凡,也可見這丫頭是個沒見識的。

    “你是哪裡的丫頭,跑到大廚房來吵什麼吵!”仙衣才懶得廢話,咱上頭有人,自然說話硬氣。

    “回這位姐姐的話,奴婢是韓姨娘身邊的蟠桃,原是韓姨娘病了,奴婢來大廚房支應一聲,順便想要些清粥,誰知道她非說那爐子要給曹姨娘煮湯,可那麼些個爐子,又不是飯點,這不是純心糟蹋人麼?”蟠桃開始還說的好好的,越往後越是氣惱,眼眶都跟著紅了。

    “那爐子本來就是要給咱們姨娘燉補湯的,哪天這個時候不燉,再說了,曹姨娘是咱們老爺的心頭寶,你們姨娘讓讓又怎麼了?”秀氣的丫頭扭曲著臉,笑得得意。

    仙衣這才看出來,這兩人怕是這次送進來的丫頭,送到了各位姨娘身邊,只是曹姨娘身邊的這個一看就不是個省事的。

    “住口!姨娘也是你們編排的?舌頭都不想要了?”仙衣繃著臉,呵斥道。

    兩個小丫頭畢竟年紀還小,就算那個秀氣的一臉不服氣,卻壓低了聲音道:“你又是哪兒來的,在這裡吆五喝六的。”

    “你說韓姨娘病了?可有叫大夫?”

    仙衣想起那個陰冷的院落,以及一個老婆子,在這麼壞的天氣情況下,也難怪會生病。其實說起來,韓姨娘也算是謹慎過度,雖然大夫人不待見韓姨娘把她弄去那個小院,可吃穿用度都在陳嬤嬤手裡把著,到也沒克扣她,之前也不是沒有派去過小丫頭,結果韓姨娘整日裡疑神疑鬼,小丫頭被她弄走了不說,以她那脾氣,下頭的管事也能拿捏著住她,一開始陳嬤嬤還管過,只是時間長了,這位自己都立不起來,陳嬤嬤也實在沒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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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27 02:11 PM

第十一章

    韓姨娘這病說起來也不奇怪,長時間住在那樣陰冷的屋子裡,身子當然受不住,再加上她老是多疑,性子又抬不起來,還有這段時間的長時間降雨,韓姨娘的身子一下就垮了,按照蟠桃所說,如今竟已是起不來身了。

    “姨娘說,請大夫要不少銀錢,說只要喝點粥暖暖就好了。”蟠桃被仙衣的眼神越看聲音越低,不自覺就低下腦袋看著自己的腳尖。

    仙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府裡叫大夫什麼時候讓姨娘出過錢,曹姨娘沒病還找大夫過來請請脈呢,更何況韓姨娘都如此嚴重,不用說,要麼就是韓姨娘害怕大夫人害她,要麼就是她想象過度,害怕大夫來了找她要錢。

    “你去前頭二門管事那裡說一聲,就說陳嬤嬤請大夫來給韓姨娘瞧病。”老媽的名頭不用白不用,若不是自己還是個姑娘家,讓蟠桃拿著自己的名牌去就更便宜了。

    “是……多謝姐姐,多謝姐姐!”蟠桃原以為今日不說粥喝不上,自己還要攤上一頓責罰,卻沒想到這位過來的姐姐竟是個好人,眼下姨娘到是有救了。

    看著蟠桃一溜煙的跑了,留下那個秀氣的丫頭再蠢也覺得不對勁了,嘴皮子努了努,到底沒敢說什麼。

    “你叫什麼?”仙衣抬起了下巴,語氣淡的令人心顫。

    “奴婢……奴婢是曹姨娘身邊的三等丫頭粉荷。”那秀氣的丫頭身子一晃,顫著牙說道。

    仙衣深深看她一眼,直看到這丫頭幾乎受不住將要跪了下去,這才挪開目光,沖著大廚房的方向喊道:“都看什麼呢?一會兒大夫人的燕窩要是還沒好,就找你們掌事的娘子過去回話吧!”

    大廚房那裡影影綽綽好些個人,一下子都散了出去,只有一個老婆子堆著笑走了過來,點頭哈腰道:“喲,這不是仙仙姑娘麼?是大夫人來催了?”

    仙衣一瞧是她,便也帶上點笑意道:“吳嬤嬤也別著急,我不過路過此地,大夫人准了我先回家一趟,只是這青天白日的就這麼鬧騰,大夫人最近心情也不大好……”

    “哎哎!嬤嬤我一准罰她們,真是兩天不管,就上房揭瓦了。”吳婆子恨不得賭咒發誓,見仙衣有了笑,這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姑娘你看這事兒……”

    “不過兩個小丫頭拌嘴了,只是嬤嬤也要知道我娘的難處,雖說都是姨娘,可也是半個主子,萬一吵到夫人那裡,大家都不好看。”仙衣雖然揭開這段,可也不得不敲打一二,韓姨娘再怎麼樣,也不是這幫子下人可以作踐的。

    “是是!姑娘說的正是。”吳婆子眼珠一轉有了計較,就趕緊告辭回了廚房,那叫粉荷的也借口給姨娘端補品,在仙衣的允許下,跟著溜走了。

    仙衣轉身回家先不提,只那曹姨娘身邊的粉荷心驚肉跳,在大廚房裡打探不到消息,就魂不守捨的回了曹姨娘處,幾番反復之後,終是拉了曹姨娘身邊的大丫頭臘梅將今日的事兒說了。

    “你怎得如此糊塗,那姑娘是好得罪的?”臘梅也被她唬了一跳,拉著她到角落裡,壓低聲音道。

    “平日裡瞧著蟠桃那死丫頭也不敢得罪咱們院的人,就大意了,可那姑娘瞧著穿著一般,頭上無飾的,我以為只是個普通丫頭。”曹姨娘得寵後院都知道,粉荷以為自己來了個好去處,平日裡又是個欺軟怕硬的,沒想到這次卻踢到了鐵板上。

    臘梅拿指一頂粉荷的腦袋,急罵道:“糊塗!你道她是誰?這府裡沒幾個背景就敢在大廚房門口與你們掰扯?”

    粉荷被戳的生疼,卻也不敢多話,只拿眼睛瞅著臘梅。

    臘梅歎了口氣,才道:“也不怪你,你畢竟剛進府來,這位雖然是大夫人房裡的二等丫頭,可她老娘卻是管著整個後院的一等嬤嬤,在這後院,除了大夫人就是陳嬤嬤最大,你若是不想活了,可別扯上咱們姨娘。”

    粉荷被嚇的一個踉蹌,她這才想起之前她來金府第一天似乎就見過仙衣,只是那時候仙衣一身新衣,頭戴銀飾,她光顧著瞧那些銀飾了,根本沒怎麼看她的臉,她還記得當初張嬤嬤都要對這位恭敬三分,如今她得罪了這位,怕是以後的日子就要難過了。

    仙衣可沒想要找誰報復,像粉荷這樣踩高捧低的奴婢在哪家府裡都有的是,這次不過她碰上了,也不過上下嘴皮子動一動,若是粉荷能因此改過那是最好,若是依舊我行我素,那日後再撞到誰手上,有個什麼結果,也與她無關就是了。

    韓姨娘生病的事情仙衣也沒怎麼在意,說起來她這個性子也實在不像十四歲的女孩,或許也與前世她同年紀的女人不同,她很少好奇心,對什麼都淡淡的,也沒什麼特別憧憬和願望,寡淡的就像一杯白開水,也許這府裡除了自己的母親外,就再找不到一個人能在她的心湖裡留下一點點的痕跡。只是,她不願意去參合這些事兒,卻不代表別人不願意,所以在次日下午仙衣准備去針線房的路上遇見了韓姨娘的兒子金風華。

    還是那一身的布衣,還是看著外表羞澀,溫潤,卻讓她有種不好的感覺。

    避無可避,仙衣無奈上前行禮道:“給三少爺請安。”

    “姑娘不必客氣。”金風華一側身,算是讓過這個禮,耳尖微紅,只拱手道:“昨日之事多謝姑娘了。”

    仙衣微虛眼眸,想想那麼長時間韓姨娘身邊都沒一個丫頭,說不准蟠桃那丫頭就是金風華做主留下的,再想起上次置辦衣服的時候,金風華看起來軟軟弱弱,但卻是個有主意的……

    “這是奴婢分內的事兒,擔不起少爺這聲謝。”不論這人是不是表裡如一,仙衣都沒打算沾上,她可時刻沒忘自家老娘是在誰跟前當差。

    金風華微勾嘴唇,目中卻閃過一道暗色,只道:“無論如何昨日之事我記下了,姑娘若是日後有用的著的地方,盡管開口。”

    仙衣無所謂的應下,之前也不過舉手之勞,日後怕是更要避諱著點。

    然而,兩人剛要分開,就聽得後頭有人呼喊,仙衣一轉頭,就看露雙跑的上氣不接下氣,連頭發都亂了,仙衣無奈,只好停下等她,可露雙原本嘴裡含著事兒,卻在見到金風華之後,兩眼發直,腳步虛晃,竟是站住不動了。

    金風華到像是習慣了,頷首示意一下,便轉身離開。

    仙衣歎了口氣,幾步上前拽住露雙問道:“可是夫人有事兒?”

    誰知叫了三遍,這丫頭都沒有反應,仙衣只好重重拍了她一下,這才叫露雙緩過神來。

    “姐姐,剛剛那人是誰?”露雙年紀不過比仙衣小幾個月,可那活潑莽撞的性子吃了多少苦頭,都沒怎麼收斂,此刻,她揉著胳膊,滿腦子都是那如桃花仙一般的少年,布衣加身,卻能穿出錦衣的風采,直讓她內心如小鹿亂撞,眼前似有桃花飄散,香氣余留。

    “這府裡的人能隨便問麼?你還嫌平時的時候被罰的不夠?”仙衣雖惱她不成體統,卻也知這丫頭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而三少爺那禍國殃民的長相,不說他們這些新來的小丫頭,就是老太太身邊的豆苗都對他有點意思,其實若不是三少爺出身尷尬,又太過低下,怕是他那院子裡早就塞滿了人了。

    露雙也知道自己魯莽,可一想起那少年,心肝就像被貓抓一下,撓的癢癢,於是她隨著仙衣往外走幾步之後,就又問道:“不會是哪位少爺吧?”

    仙衣知道自己不說,這丫頭遲早也會打聽出來,就只好道:“是韓姨娘所出的三少爺,你可別隨便靠近他,小心夫人不饒你。”

    說起夫人,露雙一哆嗦,自然也想起之前和婆子們閒聊得來的消息,這位三少爺很不得大老爺待見,就算排名也與其他少爺不同,人家都是木字輩,他卻落了風華兩個字,明顯更似女子,到有嘲諷之意,也難怪那些個婆子口沒遮攔,說大少爺和三少爺有牽扯。

    “你追我來做甚啊?”仙衣見她又沉默下去,害怕她多想,便高聲道。

    露雙急忙道:“陳嬤嬤吩咐說夫人要准備幾個荷包樣式,不要往年的樣子,讓針線房出幾個新樣子,留著過年的時候賞人。”

    仙衣想起新年過後大老爺怕是要升官,到時候風聲肯定會出,也難怪大夫人一早就開始准備,便把這事兒記在心裡,獨自去了,這往後越靠近新年,事情越多,再加上她今年領了差事,又是和進嘴的有關,如若不從現在開始打起精神,恐怕會連累母親與秋景。露雙卻留在原地,一直看著三少爺消失的方向,面頰上的燙熱久久不能消去,直到她覺著雙腿有些木了之後,才跺跺腳不甘心的往正院跑去,只是那亂了心,再怎麼掩蓋也恢復不到從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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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27 02:12 PM

第十二章

    韓姨娘的身體在養了一個多月後終於漸漸平緩,雖然沒有康復但總算是沒有繼續嚴重下去,期間陳嬤嬤雖然沒有在明面上出手相助,但到底還是敲打了府中的奴才,就連今年的炭火份例,都暫時無人貪墨,韓姨娘也算在這深秋的日子裡,過上了溫暖的日子。除了韓姨娘,大夫人的小女兒真姐兒也不知是受了風還是轉天體弱,竟也得了風寒,一天幾碗的中藥,讓這個平日裡性格跋扈的小姑娘脆弱的只能躺在床上哭泣,卻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大夫人總覺的是因為前陣子江河決堤引來了禍事,便決定帶上丫頭去東山的天奉觀祈福,希望能求得上天庇佑,趨吉避凶。於是,在這一年,大夫人要比往年早了一個月前往天奉觀,而隨行人員除了陳嬤嬤外,還有二等丫頭仙衣以及三等丫頭雲雙露雙,以及雪雙,其余包括大丫頭在內都留在了府內,這讓有心人一眼就瞧出,大夫人想要培養仙衣成為一等丫頭,而雲雙露雙自然可以接替二等的位置,至於雪雙,她年紀還小,路上到可以逗個樂子。

    決定好了人員,由於道觀偏遠,夫人要祈福又需時間,所以他們必定是要在道觀裡住上一宿,只是兩個貼身的大丫頭都不去,便只有仙衣挑起了大丫頭的擔子,不但衣食住行都要管好,還要約束三等的丫頭不得出門丟了臉面。仙衣自己倒是沒帶什麼換洗的衣物,只跟著秋景將夫人的東西都准備妥當後,帶了母親的行李,最後還查看了三等丫頭們的東西,這才叫人裝了車。

    離府這一天天還沒亮透,仙衣是早習慣了大夫人去道觀祈福的步驟,可三等丫頭們卻從來沒有體會過,再加上近日在正院裡度日,一早也不用她們伺候,性子難免散漫了些,尤其是雪雙還是個孩子,這跟著走起路來都頭暈晃蕩,讓仙衣不得不先將雪雙弄去後頭的馬車裡。這次出行,主要的馬車只有三輛,大夫人和陳嬤嬤一輛,丫頭們一輛,還有帶的東西一輛,其余粗使的婆子還有家僕護衛又是若干,雖不至於浩浩蕩蕩,這陣勢也不是普通百姓擺的起的。

    馬車剛剛開啟的時候,仙衣就得了吩咐,留在了丫頭的馬車裡,想是夫人要麼是想要小歇,要麼就是又和母親有事密談,仙衣不用去老板那裡伺候,也樂得留下靠在車壁上打盹,其余三人見仙衣都睡了過去,當然不會硬扛著,也紛紛東倒西歪的迷糊過去了。仙衣原想著路途遙遠,按照往年的習慣,夫人大約會歇息一個時辰才會叫人進去伺候,誰知車隊不過小半個時辰就被卡在了半道,竟是動也動不得了。

    仙衣是最早清醒的,她就在睡夢中聽得外頭有人高喊,隨後亂糟糟的聲音吵得人頭疼,隨後雲雙與露雙也醒了過來,只有雪雙孩子心性,到是沉在夢中,一點沒有影響。

    “仙仙姐姐,可是外頭有什麼變故?”其實說起來,雲雙還要比仙衣大幾個月,但規矩就是規矩,若是不叫姐姐就要叫姑娘,到還不如姐姐親切。

    仙衣雖然是丫頭,可大戶人家的丫頭比小戶人家的姑娘都要精貴,在路上掀開車簾被外頭人瞧見是忌諱,不說給自己找什麼麻煩,就說如果讓人傳了小話,也算是給自己的主子丟了臉。所以仙衣並未直接的掀開窗簾,反而小心的露出一角偷偷觀瞧,如此一來,外頭的聲音也傳了進來,竟有不少外鄉口音,仙衣突然想起幾個月前的糧食減產,江河決堤,這莫不是真被她烏鴉嘴了,難民真的都上了京吧。

    忽然,就在仙衣疑惑的時候,外頭不知是哪個女人居然尖銳的喊了一嗓子,直嚇得雲雙與露雙一哆嗦,臉色也不大好看了。

    “這都是什麼人呢?”雲雙強制鎮定道。

    “我聽著什麼餓死人了,不會是別處來討飯的吧?”露雙活潑也聰慧,聯系起來到猜對了一二。

    “都少說點,這可不該咱們管的。”放下了窗簾,仙衣摸著枕著自己膝蓋睡著的雪雙,淡淡的說道。

    “可聽起來真可憐。”雲雙絞著手裡的帕子,白著臉道:“雖然當初我後娘賣了我,可到底也沒讓我餓著,家裡也實在是養不起人了。”

    雲雙到是一向的老好人,雖然秋景的性格也軟和,但到底是大丫頭,還有一份大丫頭的氣度,她除了正院裡的這些個親近人來往比較隨和外,並不會隨便施恩。可雲雙不同,也許是因為曾經的經歷,也許是她的性格使然,總之她一直堅信誰都有難處,能幫就幫一把,甚至有些時候,仙衣都覺得沒必要相助的時候,她都會含著淚拿出錢來,這按照仙衣前世的說法,就是有那麼點子聖母情節,說是討厭到是沒有,不過深交的話,仙衣也不會選雲雙,起碼兩人的三觀不同,說也說不到一處。

    仙衣沒有回話,只等著車隊慢慢一點一點的往前行使,此時走到一處,也是巧了,乍聽地窗外有個孩子哭叫不停,氣息卻是不盛,不一會兒又有護衛過來驅趕,哭喊聲聽著確實有些揪心。就在此時雲雙從桌上飛快的拿起幾塊糕點,就想從窗戶處扔出,卻被手疾眼快的仙衣一把奪過,那軟松的糕點被仙衣捏在手中,很快就碎成了細渣,不能吃了。

    “仙仙姐……”雲雙被仙衣冷冷的眼神唬了一跳,卻又心疼的看著仙衣手上的糕點,想著若是剛剛被扔了出去,也許有人能夠撿到,救人一命。

    “你若是自己不想活了,就出去,可別連累我們!”若是平日裡,仙衣完全可能裝嫩撒嬌,玩笑而過,可今日她卻板著臉,看不出一絲笑意。

    “我只是……只是可憐他們……”雲雙低下頭,雙眼紅了起來,平時她對誰都好,誰也給她幾分面子,就連秋景這樣的大丫頭都喜歡她,大夫人見她勤快也從未刁難過,這恐怕是她學規矩以來,第二次遇到的冷臉,心裡總有些委屈。

    仙衣低頭看著手裡的殘渣歎了口氣道:“若是還好好放在桌上,此時我們都能吃了。”

    露雙看看仙衣,又看看雲雙,小心的問道:“是不是扔出去不好呢?”

    仙衣將糕點渣拍了拍,撿到一旁,才道:“此時一旁都是難民,若是有吃的扔出去,那些為了食物可不管你是哪家的大人親眷。”

    露雙若有所思,可雲雙卻抬頭難過道:“那就給他們食物啊,我們帶的也夠吃呢。”

    “我以前聽人說,南邊鬧災荒,有人路過一個村子,就露了一個饅頭,結果連車帶人都被扣下了,最後那人都被難民烹食了,很是殘忍。”露雙拍著胸口,想象那個場景,臉色微微發白。

    “這可是京城啊!”雲雙顯然有些不信,雙眼迷茫。

    仙衣知道有些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她自然也不會沒事干給人家仔細解釋,說不定雲雙還會在心裡認為她身在高門,心腸冷硬,完全無法與她們這些草根有著同樣的共鳴。

    就在仙衣擔心難民暴動,雲雙不忍就此離去的時候,馬車的速度終於快了起來,仙衣微微舒了口氣,卻發現雪雙睜大了一雙眼睛看著自己,有點迷糊,卻嬌憨可愛,仙衣不覺也跟著露出一抹暖暖的笑意,雪雙一見,眼睛微微彎起,露出嘴角一個淺淺的酒窩,隨即又打了哈欠道:“姐姐可是到了?”

    童音散在有些沉悶的車廂裡,雲雙也緩過神來,收拾了一番後,又從匣子裡拿出一塊糕點放在雪雙手裡,小姑娘看到香噴噴的點心也從仙衣懷裡出來,坐在一旁笑瞇瞇的吃著,一場尷尬就這麼隨之散去。

    馬車突出重圍,終於回歸了通往道觀的道路上,仙衣與幾人再不提之前難民的事情,只是說說笑笑,再在一起討論個繡樣還有近來正房創新的吃食,隨著馬車不停的奔跑,道觀也越來越近。

    沛國人信仰道教,他們和鄰國陳國不同,陳國大多信仰佛教,道教也隨著大周國的分裂而慢慢沒落,可相對於陳國佛家繁榮,沛國人卻依舊尊重著傳統,所以道觀在沛國隨處可見,但真正稱得上香火鼎盛,萬人朝拜的,就只有京城這一座天奉觀,據說觀內老祖曾是一位得道的仙人,之後在此收徒授業,還能解決不少當地百姓的疑難雜症,以至於京郊附近的百姓都稱此觀為仙觀,上千年來,哪怕換了兩個朝代,這裡依舊是屹立不倒,就連皇家人都時常前來論經祈福。

    由於前去道觀的人實在很多,於是歷代觀主就定下了幾個日子,這些日子裡大多是封觀的,還可接受一些喜靜的達官貴人,不被沖撞,大夫人身為從五品的員外郎夫人自然也有了這個榮幸。可今日也不知是老天要和金府作對,還是今日不宜出門,路上一番波折也就罷了,但眼瞅著就要達到道觀之時,馬車突然又被人攔在了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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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27 02:14 PM

第十三章

    仙衣偷偷拉開窗簾,望著外頭慢慢飄起的小雨皺起了眉頭,這絕對不是什麼好兆頭,馬車還沒進道觀就被人攔在了路邊,聽前頭發出的聲音已經與之前難民圍住時截然不同,之前是吵吵嚷嚷,可這時卻靜的嚇人,只有偶爾傳來馬匹的低啼,還有男子高聲的問話聲。雲雙與露雙都靠在一旁不敢多話,雪雙似乎還感覺到不對,緊緊挨著仙衣,手裡握著一杯熱水,小口的抿著。

    又過一陣,外頭似乎有粗使嬤嬤走來走去的聲音,仙衣挪了過去,靠在門口聽著,只是除了這些嬤嬤們的抱怨,其他什麼都不了解。

    “又是難民麼?”雲雙猶豫了一下問道。

    仙衣搖搖頭,故作輕松道:“哪裡來那麼多難民,想是前頭有什麼例行檢查,去年也遇上過,不是大事。”

    話音剛落仙衣就看到露雙與雲雙偷偷松了口氣。

    雨慢慢下的密集起來,馬車裡也比剛剛要冷了一些,就在仙衣考慮要不要下車去前頭馬車伺候的時候,陳嬤嬤打開了車門,仙衣一瞧,自己母親身上一層水汽,發絲也有點凌亂,不由拿了帕子過去,邊擦邊道:“有什麼事兒不能讓粗使嬤嬤過來說一說,或是叫個娘子過來喊一聲也行,至於親自過來麼,我們又不是什麼金貴人。”

    “她們都是第一次出來,遇上這種事難免心焦,誰像你沒心沒肺的。”陳嬤嬤看女兒一臉坦然,並無懼怕,不由露出一絲笑來,隨後拉著女兒的手,發現不涼後才道:“大夫人那裡就讓你們不要過去,前頭不過檢查,咱們是官眷,量他們也不敢如何,只是,你們可不能隨處亂跑,這天下了雨,又是泥路,再被人沖撞了。”

    其余三個丫頭自然應聲,只有仙衣看出來,前頭攔路的怕是不簡單,不然去年怎麼沒見有人設卡檢查,但此時卻不是多問的時候,仙衣只笑著保證,只等到了道觀再向母親探底。說完這話,陳嬤嬤拿了個手爐去了前頭馬車,又過了約莫一個時辰,馬車才再次緩緩拉動,此時的天色已經過了晌午,只是那驕陽卻被一團團的烏雲遮住。

    之後一路到是通暢,只時不時能遇上零星一些的難民,尤其是到了京郊,仙衣不用掀開簾子都能聽見外頭難民的哭聲。

    到了晚間,馬車終於過了牌樓,停在天奉觀的山門前,仙衣從馬車裡拿出油傘,領著其余三人從馬車上下來,快步來到第一輛馬車前,車門一開,陳嬤嬤就裡頭出來,仙衣將油傘舉高,大夫人一身樸素的走了出來,陳嬤嬤攙扶著一路往觀內走去。除了陳嬤嬤和仙衣以及三個二等丫頭外,前來服侍的粗使嬤嬤還有兩個娘子也跟在後頭將最後一車的行李一點點的往裡頭搬運。大夫人在出發之前就派人定下了院子,而且由於今日耽擱的太久,原定下兩天一夜的旅程,也將拖成三天兩夜,好在東西准備的齊備,到不會亂了手腳。

    天奉觀原本不過是一座小的道觀,但經過上千年的演變,已經慢慢擴展到半個山頭,其中大大小小的殿堂將近60余座,還不包括山房香客居等住宿之地,裡頭的景致雖然不是特意布置,卻也因為時間的沉澱而變得古樸莊嚴。這裡仙衣來過幾次,也算熟悉了,而且她們定下的院子也依舊是與往年相同,有了這份熟悉感,仙衣便得了夫人的命令,先帶著丫頭們去院子裡收拾,倒是陳嬤嬤要陪著夫人去見一見道觀的觀主,以示尊重。

    說是幾個小丫頭先行,當然不可能就她們幾個人走在前頭,隨行的幾位管家娘子也跟著她們順帶將容易拿的東西先一步帶去小院,也省得大夫人回來,院子裡還是一團亂,連個床鋪浴桶都被准備齊整。進了道觀,往裡走,有三條路可以走,一邊是去觀主的摘星殿,一邊是通往觀中弟子的戒台和山房等等,還有一邊就是仙衣要去的香客們所居的院落。找好了路,但由於路途遙遠,馬車又不能入內,觀內一般都是為女眷們准備好軟轎,再由自帶的粗使婆子抬著轎子進入院落,到也免了麻煩。

    按照慣例,三等丫頭是沒資格坐轎的,可雪雙年紀小,仙衣就如同往年母親帶著自己一樣,帶著雪雙入了轎子,好在她們身量都小,粗使婆子又都有把子力氣,抬著兩個人到不顯多累,只是雲雙露雙年紀不大,雖說之前吃了不少苦,可畢竟在金府養了段日子,再加上天上細雨,地上泥濘,到是白著臉,咬著牙跟在後頭的。

    一群人抬著轎子,帶著東西靜悄悄走在雨夜裡,直到拐入定好的院子,眾人才松了口氣,仙衣下轎覺著傘帶著雪雙入了院,後頭跟著的粗使婆子還有娘子什麼的,便將大大小小的包袱送入了後房,院子不大,但是干淨整潔,雖然裡頭的家具都不名貴且簡單,可卻由於年份長久,到不顯低賤。院子裡分正房偏房,除了正房裡有小的淨房隔間外,偏房的淨房都是公用的,此外,最外邊還有個小廚房,但是大的菜式做不了,只能煮點小食弄點開水。

    仙衣領著丫頭們先去了丫頭們住的偏房,然後從包裹裡拿出一套干衣換洗一番,正好此時娘子們已經將被褥細軟都放好了位置,她再帶著三等丫頭們收拾一番,熏上香爐,只等著大夫人回來。

    “董娘子,前頭可去問了,到底是大廚房送了飯食過來,還是咱們自己弄?”董娘子是二等的媳婦子,她雖然孤身一人,但婆家還算在府裡得臉,以往也是她跟著一起來的,算是仙衣的熟人。

    “前頭讓婆子去問了,讓咱們等著,到時候會有小童送過來。”大夫人這麼些年從來沒有來的如此之晚,董娘子也是餓的前心貼後背,卻不好在仙衣跟前表露出來,只得催著婆子多跑兩趟。

    仙衣抬頭看著一會兒下一會兒停的天氣,想著今日遇到的難民,總有些怪怪的感覺。

    又等了一陣,大夫人還沒回來,飯食也依舊沒到,可就算是到了,下頭人也不敢先吃,仙衣就只好將點心拿了出來,分給雲雙等人,雪雙更是吃著吃著就睡了過去,仙衣瞧著可憐,卻不敢私自讓她休息,只得讓她歪在暖榻上靠著打盹,自己也累的坐在了椅子上。

    迷迷瞪瞪,卻聽得外頭董娘子叫喚,仙衣以為大夫人回來了,便整理好穿戴,又匆忙叫醒了其余幾人,這才走了出去,卻見董娘子站在原地轉悠,後頭跟著兩個婆子也一副茫然的模樣,不由奇怪道:“可是夫人回來了?”

    董娘子卻是搖頭道:“夫人還沒回來,只是……”

    這次跟著來的除了陳嬤嬤是一等外,二等嬤嬤都沒跟來,只有跟著兩個二等的媳婦子,還有仙衣這個貼身的二等丫頭,這會子陳嬤嬤不在,兩個媳婦子也不好擅作主張,便來尋了仙衣拿個主意。

    “董家嫂子,可是有什麼難處?”仙衣望著外頭漆黑一片,皺眉道。

    “外頭來了一群人,就楞在門口敲著,林家的說夫人不在,他們還不肯罷休,護衛將他們擋在門口,可看那樣子……”董娘子微微垂下了頭。

    能此時還在這裡,且如此強硬的,怕是哪家的權貴了,仙衣年紀雖小,但她畢竟是陳嬤嬤的女兒,大樹下好乘涼,之後發生什麼,這些奴婢們也好有個擋箭牌,這些仙衣都懂,然而她卻不能不去面對,她反身回來讓剩余三人留在房中,只拿了把油傘便一同往外走去,隨行的還有兩個膀大腰圓的粗使婆子。仙衣到是沒直接去開門,只是站在院門旁,聽著林娘子在門口喊話,只是一聽仙衣便沉下心來。

    外頭來的不是女眷,也難怪林娘子不敢開門,不過,仙衣揚起臉來,只可惜看不到外頭,外面回話的人即便是男生,卻聲音尖細,到有點像曾經到金府上宣旨的太監。

    “我家夫人不在,還是請回吧。”林娘子再三強調道。

    “那貴府上可有少爺跟來,咱們與少爺相商也不會沖撞女眷。”外頭那人又道。

    仙衣拉著林娘子的袖子走到一旁,小聲問道:“他們為什麼非要進來?”

    “說是有什麼人混進來了,要查驗查驗。”林娘子從未遇上這樣的事兒,難免慌張。

    “這可是官眷,再說他們也不是官差,直接回了,說夫人未歸,我們沒有夫人下令,不敢開門。”仙衣將傘遮了遮臉,擋住周圍護衛的眼神,又道:“若是還不行,就直讓他們敲,咱們就不必理會了,左不過一會兒夫人就回來了,遇上這種事兒,難道真讓他們進來打咱們府上的臉麼?”

    林娘子連連點頭,她與董娘子也是這麼想的,只是礙於身份,不好決斷。

    仙衣又聽了幾聲外頭的喊話,就往正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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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27 02:15 PM

第十四章

    大夫人回來的時候,院外那些人已經走了,可見也並非一定要進院搜查,畢竟他們沒帶兵丁也無手諭,只是門外說話人的方式還有發音卻不知怎麼的留在了仙衣的腦海裡,越想越覺得不是常人。而一向不願吃虧的大夫人居然也出乎意料的只在一開始的時候發了一通脾氣,隨之卻在陳嬤嬤出去返回之後,一下就平靜了下來,甚至仙衣還在她的臉上看到了淡淡的憂慮。

    陳嬤嬤因為照顧大夫人,一直都在正房,仙衣就算心有疑慮也不好去問,只能帶著其余丫頭去共用的淨房隨意洗漱了一下,雖然大夫人有陳嬤嬤伺候,可偏房還需要有丫頭守夜,仙衣往年都是睡的最早的,可今年她已是二等丫頭,上頭又沒有一等丫頭跟來,她也只好打起精神,喝了口濃茶靠在外頭的軟榻上守著,露雙與雪雙早就睡著,雲雙陪了仙衣一陣,也就忍不住回了裡頭睡下。

    靠在軟榻上,仙衣是不會像秋景她們那樣大晚上守夜有時候怕睡迷糊了,還拿了刺繡在油燈下提精神,她還年輕,也不想年紀不大就看不清東西。其實守夜的二等丫頭也不是不能睡,但外頭主子一喊人就要起來,而且今日守夜的是自己的母親,她就更要打起幾分精神。

    半睡半醒也是到了後半夜的時候,仙衣突然被一陣冷風凍醒,她一個激靈爬了起來,卻發現偏房左側的通風窗沒關,裡頭睡著的人還好,可她在隔間外頭,難免就被吹的透涼,再加上她身上的被子也不厚,也難怪她受不住醒了過來。仙衣拍了拍臉,又倒了杯熱水喝了下去,這才披了衣服站起身來關好了窗戶,屋內一下便溫暖起來,風聲散去,桌上昏黃的燈光也不再搖曳。想了又想,仙衣還是穿好了衣服,打開了房門,爐子還在小廚房裡,此時就怕守夜的婆子偷懶,等真正夫人要水的時候,再出了紕漏,她定會落下埋怨。

    此時夜已深沉,護衛還在外頭巡視,裡頭到聽不見聲響,婆子們大多都去睡了,冰冷的小雨也不知在什麼時候徹底的停了,只留階梯上一灘灘的小水坑,仙衣舉著燈籠,拎著裙角往小廚房去,已經枯黃的樹葉在深夜裡發出沙沙的響聲,聽起來有些滲人,外頭的風比較大,仙衣加快了腳步,小廚房就在偏房的對面,若是小跑很快就到,仙衣一直埋頭走進有著燈光的小廚房才長舒了一口氣。

    好在,廚房裡的婆子還沒睡,兩個人雖然打著哈欠,到也聊著閒天,一見仙衣進來,也見怪不怪,還好心的問了仙衣是否腹中饑餓,仙衣也順勢要了碗晚飯剩下的熱湯,喝暖了身子才從裡頭出來。可誰知她剛從小廚房裡出來沒走幾步,手上拎著的燈籠只聽啪的一聲,燈光猛地熄滅了,仙衣被嚇了一跳,抬起手來發現燈籠沒壞,只是裡頭的燈苗不知被什麼打滅了,之後,外頭的夜風更大,仙衣無意識的一個抬頭,恍惚覺著有什麼人站在不遠處的房頂上,一身的白衣在黑夜裡格外的扎眼,只是面目模糊看不清楚。

    仙衣狠狠吸了口氣,才沒尖叫出聲,卻也倒退了幾步,差點摔在地上,然而終歸是死了一次的人,她抖著手按住了胸口,卻在想要再次抬頭仔細分辨的時候,發現剛剛的屋頂上已經空無一人,就仿佛之前仙衣真的是眼花而已。一股涼意冰凍了剛剛由於喝了熱湯而湧出的所有溫暖,那種又冷又懼的熟悉感席卷了仙衣的神經,她哆嗦著嘴唇,木然的拿著燈籠,好似若無其事的往偏房去,腳步不快不慢,直到偏房的大門在自己的眼前時,仙衣才拽著裙角狂奔入內,重重的反手關上房門。

    由於緊張與寒冷,仙衣一身的肌肉都在隱隱發痛,她放下燈籠脫下外衣,鑽進了被窩裡,只是再不敢閉眼,只得瞪著雙眼看著房梁躺到了天亮。

    天氣在次日的清晨轉好,原就不是連綿的大雨,到對京郊影響不大,大夫人雖然前一日累的夠嗆,可卻仍舊早早起了身,帶著陳嬤嬤去了前殿,從今日開始大夫人就要聽法祈福,仙衣她們是不必跟去的,午膳道觀自然會妥善安排。所以一等大夫人與陳嬤嬤離開,仙衣就隨意吃了點東西,躺回了床上,狠狠補了補眠。

    又過一夜,守夜換成了雲雙,到是無事的度過了,大夫人也在法會結束之後帶著陳嬤嬤等人還有求來的符咒坐上了回程的馬車。好在回去一路通暢,再無阻礙,幾乎到了晌午剛過,一行人就回到了金府,仙衣是直到回到家中,才算真的舒了口氣,而此後事多,她也就將那夜之事漸漸淡忘。

    回來後,日子一如往常,只露雙似乎比之前更容易出錯,而且發呆的時間也在慢慢變長,有時候根本就不知跑去何處,就連雨雙也更加沉默幾乎沒有了存在感,到是雲雙在道觀之行中表現不錯,在正院裡人緣也好,漸漸的,夫人到高看了她幾分,到正屋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轉眼,又是入冬的時候,好在陳嬤嬤與大夫人遠見,各房也不缺炭火,韓姨娘身子在大夫人從道觀回來後一陣時好時壞,卻也在入冬的時候,奇跡般的康健起來,有時候仙衣去老太太院子裡跑腿,也能偶爾遇見一兩次,只是韓姨娘所出的三少爺,她卻一次也沒見過,想是少爺們慢慢年紀都大了,後院也難得來了。

    入了冬,大夫人和陳嬤嬤需要忙活的就該是過年的年禮以及對下人們的安撫了,更重要的是每到這個時候,總會有幾家在今年得了臉的家生子,會在過年前搬入新宅,也算是夫人老爺對他們的體恤,而同樣的,若是今年誰家運氣不好,或是死了,或是得罪了上頭,那麼怕是當下所住的屋子都保不住了,只能去更下等的群居房湊合著過了。當然,仙衣家依舊還是住在那裡,只要陳嬤嬤一日還在,她們一家是不會動地方的。

    這日,忙了一年的大老爺居然早早的回來了,眼瞧著一臉的喜色進了正房,仙衣正巧在正房裡伺候著,見大老爺進來,便轉到了一旁,和秋景冬景一同沒有上前。這是正房大夫人定下的規矩,大老爺的外衣從來都是大夫人親自打理,就算是大丫頭都不得近身,只有掛衣服的資格。

    大老爺今年將近四十,正是年華正好的時候,再加上他皮膚白皙,又不留胡須,到更顯斯文英挺,大姑娘與三少爺就是隨了大老爺,模樣自然不凡,也難怪就算大老爺當初是再婚之身,大夫人也一眼相中了,至今就算有幾個姨娘,她也會時不時吃點干醋。

    大夫人給大老爺換了衣衫之後,瞧著他高興,便忍不住問道:“老爺可是遇上什麼得意事兒?”

    大老爺坐了下來,又拿過大夫人親手遞過的香茶,眉眼得意道:“上頭有意給我提一提。”

    大夫人自然早知道這個消息,卻還是忍不住激動道:“可是侍郎大人透了底?”

    如今刑部左侍郎是大夫人父親戶部尚書的好友,當初大老爺能進刑部也是托了這位的關系,所以這一次顯然也只有這位會私下提點大老爺。

    果然,大老爺點點頭,放下茶杯笑道:“侍郎大人的意思是,今年有位郎中要致仕回鄉,正好有個缺,我本就是在刑部,這流程也比外頭人熟悉,再加上明年開春怕是要忙,總不能缺個人手,尚書大人就有心提我上去,此事已經上報,怕是來年打頭我就要上任。”

    “這可是真真的好事!”大夫人捏著帕子拍手,只隨後卻皺起眉頭道:“來年刑部可是有什麼大事?”

    “無妨無妨,不過幾個流民頭子,窮瘋了心了,跑到京城來鬧事,也就是上頭嚴謹,要我說隨便按個罪名斬了算了,何苦勞師動眾,如此殺雞儆猴,還怕那些刁民不老實?”大老爺無所謂的擺擺手,不以為然道。

    “難道這裡頭有什麼門道?”大夫人畢竟是尚書府的姑娘出身,想的看的都要多一層,尤其是上次去道觀遇上的破事,這不由得她不多想,或許這裡頭還牽扯更深的糾葛。

    “哪裡來什麼門道,婦道人家就是喜歡多想。”說著話,大老爺起了身走進了裡間,大夫人趕忙跟了進去,仙衣與其余兩人到不敢多動,只得候著。

    片刻後,大老爺從裡頭走了出來,明顯換了一身衣衫,大夫人跟在後頭,臉也沉了下去。

    “我不過去會幾個朋友,這事兒既然定了,當然不好藏著掖著。”大老爺一揚頭抖了抖袖子,那強忍住的笑意古怪的勾在嘴角,看的大夫人一肚子的火,也正是大老爺這喜歡炫耀的毛病,大夫人有好多事兒都不敢與他說,尤其好些更是捕風捉影的事兒,還沒證實呢,大老爺就能抖摟出去,這些年若沒有戶部尚書的老丈人給他兜著,怕是早出事了。

    “啊,對了,姑太太來信了,說今年過年上咱們這裡過,你准備一下。”大老爺在門口頓了一下,就留了這麼一句話,便將滿臉發黑的大夫人留在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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