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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1112 發表於 2015-1-22 01:42 AM

夜微闌 -【十君】《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25 09:46 PM 編輯

【書名】:十君

【作者】:夜微闌

【內容簡介】:

  一抹青煙,兩小無猜今何在;

  一點硃砂,愛恨癡纏情兩難;

  一朵綠荷,善解人意釋心懷;

  一彎白月,機靈狡猾惹人猜……

  十君,天底下最傳奇的十個男子。

  十君,各有風姿,各懷絕技,卻同為她的夫君;

  十君,究竟誰得王心,誰又對誰真心?

  外敵內患,他們是她的助力,抑或她的毒藥?

  而她,傀儡女皇,又將怎樣告慰父母姐妹的在天之靈,擔負起一國之君的神聖使命?

  且看泱泱之閔,誰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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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1112 發表於 2015-1-22 01:44 AM

序話背景

  幾近腐朽的木門緩緩向兩邊而開,一片刺眼的白光鋪天蓋襲來。

  歡迎來到這個夢幻國度。

  這是一個被歷史遺漏的世界,在我們任何的書上,都沒有關於它的記載。

  浩瀚星宇,掩藏著許多不同的時空。歷史誕生又隕滅,繼而重生,不同的世界開始從同一根系中慢慢繁衍出相似但又不盡相同的過程。

  同氣連枝,卻又平行而過,永不相交。

  而這個不為人知的世界,也是其中之一。從上古時代以來,這個世界就過著與世隔絕、自成一派的生活方式。它有點類同我們的古代:民俗、風情、文化,一個時代的發展過程總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當然,也有著截然不同的地方,且容我慢慢道來。

  我們現在腳下的大陸叫做羽,我們所在的地域屬於閔國。這是一個三面與其他國家接壤,一面臨海的國度。這個世界究竟有多少大陸,還沒有人完全走遍過。在羽這片大陸上,一共有著五個國家:閔,與之相互連接的飛鳳、柳、定西,以及海之彼岸的雪國。

  無人知曉從何時開始,這片大陸上的所有國家都沿襲著以女子為尊的制度。女子為王,男子為民;女子入朝為官,封侯拜相;女子在外打拼,養家餬口;而男子要待字閨中,賢良淑德,守節重道。除了以妻主為天之外,還要擔負起傳宗接代、開枝散葉的歷史重任。

  女皇是一個國家的絕對統治者,也是平民百姓萬般敬仰的對象。凡是與皇家沾點邊系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同。於是每朝每代,都有許多人絞盡腦汁希望能將自家年輕的小公子送進宮去,一朝受寵,全家雞犬升天。

  一般國家的後宮,是以鳳後為首,輔以君、侍等頭銜的侍者,各封品級,以區分地位高低及例俸多寡。鳳後的地位極高,乃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和其他國家不同的是,閔國歷來傳統中,女皇的後宮沒有鳳後,只設有十位侍君,哪怕女皇有再多的侍寵,也不可再多立一位侍君。

  傳說之所以有這樣的制度,是因為當年閔國祖先的後宮之中,曾發生過為爭奪後位而彼此謀害、以至使那位女皇痛失所愛的悲劇。自此以後,她便下令廢除後位及它的實權,而改為十位侍君的制度。這樣一來,十君既互相牽制,又彼此合作,一方面不影響為皇家開支散葉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是對子孫們可能沉迷美色不務國事的一種警告。侍寵如想晉陞君位,需獲得女皇的首肯。

  十位之中,排名不分先後尊卑,都是人上之人,其本人與家族皆可榮華富貴。而他們之間,不得爭風吃醋,互相傾軋,做出有辱天威的事來。要和睦共處、以博得皇上之樂為榮,以為皇上分擔苦悶為任,盡力做好一個儀表天下的侍君。

  這些集萬千寵愛與榮耀於一身,全國身份最尊貴、最傳奇的,女皇的男人們,是為十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1112 發表於 2015-1-22 01:46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5-24 05:15 AM 編輯

第一卷 失憶的傀儡女皇

第一話 醒夢

  暮夜沉沉褪去,天際微露一點白。

  婉轉清脆的鳥鳴若隱若現,和潤微涼的晨風拂面而來。

  華麗宏偉的皇宮在淺色晨曦的映照下肅穆而神秘,堅固的金門緊閉著,像是不願向外人輕易吐露其中難以數清的五味雜陳。

  在大部分人家還在酣睡的黎明,這金燦燦的宮殿之中,卻早早有了僕從走動的身影。再過小半會兒,就該開始服侍有些主子起身了。穿衣、提水、早膳……他們可是一刻也不敢貪睡的。

  然而此刻,也有一間房沉浸在絕對的靜謐中,這是整座皇宮最令人敬畏的所在——女皇殿下的寢宮。不到時辰,哪個會覺得自己命太長,敢打擾女皇的安寢?

  偌大的床榻上,著青色緞袍的少女沉沉地翻了個身,那烏得不含一絲黯淡的黑髮,如潑墨般在枕席間鋪散開來。她一隻手習慣性地摟住身子左側那人的腰,一條腿卻架在了右邊人的小腿上,只聽得那人低呼了一聲,幾不可聞。
  
  被打亂了片刻的空氣又漸漸安靜沉澱下來,少女卻是緩緩睜開了眼,澄澈空明的眼眸一片幽暗,像一汪極深極冷的水潭。懵懂、茫然、困惑、驚詫的情緒一一閃過之後,她看了看左右兩個少年,鬆開腿手,以極其緩慢的語調問道:

  「你們是誰?為何會在本王爺的床上?」

***

  「主子,不好了!事情不好了……」小廝含巧口中嚷嚷著,連規矩都顧不上,推開房門就衝了進去,卻被坐在那裡的男子輕輕一瞥,登時忘記了下文,竟怔怔地定在了原處。

  少年靜靜側坐著,將烏黑柔軟的青絲順往一邊,一下一下仔細梳理著,露出半邊光滑如玉的頸項來。那隨之露於含巧眼中的,還有只玲瓏可愛的潤白耳朵,一顆黑色珍珠恰到好處地停在耳垂,含蓄而又微微透著七彩,襯得本就天仙般的主子更加出塵脫俗。

  王雅竹心知自己這小廝毛躁慣了,放下梳子,琉璃似的眸子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怎麼了?剛才這樣急匆匆,丟了魂兒似的,這下又不說話了?」

  含巧這才回過神來,一口口水吞下去,「主,主子,大事不好了呀!皇上她,皇上她……」含巧憋得小臉通紅,眼睜睜地看著主子的臉上慢慢失了血色。他醞釀著妥善的用詞,怯怯道:「皇上她,好像失憶了……」

  王雅竹輕輕站了起來,身上煙灰色的紗衣翩然欲飛。

  「含巧,我們去看看皇上。」

  聲音還是那樣篤然清雅,但語氣聽上去卻有些變了味。

  這個清晨,僅僅還只是日頭剛起,宮裡就像是炸開了鍋。但凡有點耳目的人都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閔國現任女皇閔湘玉,今晨醒來以後指問昨晚侍寢的兩位侍君是誰,還自稱是「本王爺」!

  王雅竹邁著小步踏入女皇的寢宮之中。床榻之前,已經稀稀落落圍上了不少人。女皇喝完定心凝神的茶湯,只低著頭看自己鞋上的金線牡丹。自她出口第一句話就將那兩個少年嚇得全無血色之後,任憑其他人怎麼問她,也不肯再開口說話。眾人以為帝怒,也不敢再尋東問西了。

  女皇覺得自己的腦袋昏沉沉,什麼也無法思考。醒來,自己竟睡在兩個絕色少年的床榻之上,周圍的宮人口口聲聲地叫著她皇上!

  她腦中雖然混沌,也仍可清晰記得自己明明是閔國的七皇子,皇上乃是她的母皇。宮中有誰不知道,皇位豈能隨便亂安,這究竟是誰在戲弄她?可是,眼前的一切看起來卻又似曾相識,她只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久到連夢境與真實都分不清楚。

  這時,只聽一個柔緩清潤的聲音在她耳邊輕道:「竹君參見皇上。聽聞皇上龍體違和,不知究竟哪裡不適?」話是問得極小心的,王雅竹再過憂思,也不敢貿然抬眼窺探天顏。

  誰知女皇聽見他的聲音一抬頭,烏黑的眼眸中頓時一片喜悅飄開,一聲「雅竹哥哥?」脫口而出,喊得清脆響亮,雕瓷般的面容上笑出白玉無暇的牙齒來,儼然是孩童模樣。眾人松氣,女皇沒有失憶,但她怎的變成了這副小孩子心性?那邊王雅竹卻是週身一顫:她,她適才喚了自己什麼?自他嫁入皇宮之後,她只稱他為「竹君」,和別人並無不同。像先前那樣的暱稱,他有多少年沒有聽她喊出過了?聽說皇上現下誰都不認得了,但她,她獨獨還記得他!

  他的湘玉……不,他屬於的女皇湘玉……他們自小青梅竹馬,她總是輕輕地喚他:雅竹哥哥!面容白皙中帶著潮紅,聲音甜絲絲的,一直浸潤到他的心裡去。但他卻不能如此放肆,每每在宮中遇見,他必將恭恭敬敬地跪拜她:「給八皇子請安!」然後把頭悄悄抬起一點點,看她比男兒家更羞怯的模樣,如三月和煦的春風。

  有多少年,沒聽到這一聲熟悉的呼喚,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還來不及細細體會欣喜,他聽得女皇又脆生生地喊了一句:「顏君叔叔!」頓時頭皮發麻,涼意一直透到了指尖上。眾愕然,目光紛紛投向那尷尬地立在門口,不知究竟是進是退的男子。他的臉比那牆壁還白上幾分,只睜著一雙含怒的美眸盯著她瞧。

  「皇上,那是您的侍君,北宮的顏君,不是什麼叔叔啊……」一旁的宮人冒死悄悄提醒,卻見女皇嬌憨地笑道:「你當我是糊塗了麼?他是我母皇的侍君,怎的成了我的?」眼見那男子面上妖魅的五官幾乎錯了位,似要轉身拂袖離去,少女疑惑地說道:「顏君叔叔,為什麼生氣?難道你不認識本王爺了嗎?我是蒼藍啊!」

  寧昭顏像是被人迎頭打了一棍,怔愣當場。王雅竹的芙蓉面上血色全無,只緊緊地攥著衣角。眾人大駭,都驚得不敢出氣兒,房內登時安靜得連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出來。女皇拉住允自打掃著屋子的少年:「幻兒,你可也不認得本王爺了?」

  話說這屋裡人人都驚駭得站在原地說不出話,只有那宮人裝扮的人兒,一頭烏黑長髮幾欲垂地,他自顧自地做著自己的活計,彷彿房內發生什麼事都與他無關似的。此刻女皇問他話,他便微微垂過頭去,輕聲回答:「回皇上,奴認得皇上。」說罷又轉身搓起抹布來。

  女皇失望地放開他的衣襟,腦中比剛才更為混亂。連從小服侍她的蓮幻,竟也稱她為皇上!奇怪的是,她竟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這一細想,後腦上便隱隱作痛起來,一星一點地蔓延,終於一片撕裂般地將她的思緒拉直緊繃,四散斷開。

  「玉兒,玉兒喂——」人還未進門,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啕已然襲來。伴著一陣甜膩的香風,兩個宮人攙著一個雲鬢華衣的男子走了進來。不小會,又走進一個素雅清秀的男子,正是前女皇的兩位侍君。她認出他們,正欲欣喜地上前,卻見他二人神色緊張地對房中眾人道:

  「適才皇上只是年少調皮,和大家開了個玩笑。記住!若今日之事傳出去半個字,我保證讓那個人得不到好下場!都聽清楚了?」

  跪了一地的人們大多是宮裡的下人,還有現任女皇閔湘玉的四位侍君,皆應承了不敢亂嚼舌根。接著,那兩位將所有人都揮退下去,這才如臨大敵地握著她的手:

  「玉兒,你究竟是怎麼了?」女皇閔湘玉的父君——前西宮凌君,現在的凌太君,既關切又惶恐,說著話,眼神卻瞟過一旁冷眼看著他父女的寰太君,有如驚弓之鳥。

  女皇驚訝地抽出自己的手:「凌君,你叫我什麼?你竟是連自己的女兒都認不得了麼?本王爺不是湘玉,是蒼藍,閔蒼藍呵!」

  本應是女皇父君的凌太君此刻面如宣紙,冷汗直下,「玉兒,你可是病糊塗了?你是閔國女皇閔湘玉,我是你父君呀,你怎麼……」

  閔蒼藍本就有些昏沉,這會就覺得頭更重了:「凌君,我知道你是湘玉的父君,但我是蒼藍,不是湘玉。」說罷,她也不顧男女之嫌地脫下鞋襪,露出腳底的一顆紅痣,只見連寰太君的面色也是沉了又沉。

  「我與湘玉雖是雙生子,但真要分辨起來,總還是有些不同的,比如這顆紅痣……說來奇怪,我此番醒來,竟彷彿置身雲裡霧裡,腦袋也不好使了。這發生了許多莫名的事,竟讓我覺得既熟悉又陌生,我究竟是怎麼了?」

  她的話讓一邊的凌太君抖得如篩糠一般,彷彿秋季過冬的葉即將凋零。閔蒼藍只覺眼前人看起來愈來愈模糊,幾番抖動之下,卻是向後一栽,暈了過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1112 發表於 2015-1-22 01:49 AM

第二話 失憶

  經過御醫的細細排查,女皇龍體安康,並無病痛症狀,只是她的後腦上,有一道極小的傷口,若不仔細看幾乎難以發現。難道就是因為這小小的傷口,竟導致她如今翻天覆地的改變?

  休養過後,女皇的身體很快好了起來,但卻遲遲下不了床。其實這幾日,閔蒼藍一直在反覆思索著凌君口中自己的「失憶」,終於讓她整理出一些頭緒來:

  她叫閔蒼藍,是閔國的前七皇子,父君為前南宮李君。她有一位雙生的妹妹,名喚湘玉,兩人非但長得一模一樣,身形體格聲音皆是相似,是一對玲瓏的姐妹花。然皇家是不准許有雙生子的,經過母皇與幾位臣子的商討,將年幼的湘玉過繼給了一直無所出的西宮凌君,而自己則跟著生父李君。

  一直到姐妹長到懂事的年齡,因著和對方一模一樣的外表,才瞭解她們身為雙生子卻只能以普通姐妹相稱的事實。然雙生的畢竟心有靈犀,避開耳目的她二人私底下如膠似漆,自是姐妹情深。

  閔蒼藍想來想去,記憶到十歲那年的母皇壽誕,她與湘玉二人一起在宮裡放煙花之後,便是一片空白。任她再怎麼努力回想,也只能是到此為止。她驚奇地發現,自己現下竟已是十五歲了,並於四年前登基為女皇!看著鏡中自己的臉,連同別人對她的稱呼、一併長大了的雅竹和蓮幻,她既熟悉又陌生,彷彿那女皇確實就是自己,但又記不真切。

  那麼這空白的五年,究竟是去了哪裡呢?

***

  幾日後,凌太君和寰太君妃見她已神智清醒,又與她私下談了一次。他們震驚地發現,這位女皇確實不是閔湘玉,而是她的雙生姐姐閔蒼藍!

  誰也不願提及的五年前皇宮一場大火,不僅上任女皇火中仙逝,連儲君三皇子和當時他們以為是閔蒼藍的八皇子湘玉也未能倖免。當時被救的女孩,她著的是閔湘玉的衣服。

  他們不疑有他。隨著女皇駕崩與幾位皇子紛紛出現意外,在國不可一日無君的情況下,十一歲的閔蒼藍頂著閔湘玉的身份登上了帝位,由太傅與國師從旁輔佐朝政,一直至今。

  可是這些,閔蒼藍卻一點都不記得了。他們自然也不會去主動提起那場不堪回首的災難,只能是小心地對她提醒再提醒:

  「玉、藍兒啊,你記得自己是誰也好,不記得自己是誰也罷,你只要知道現在的你,是閔國的一國之君,臣民認可的女皇閔湘玉。你必須是湘玉,而不是蒼藍。否則國家得出大亂子,你明白嗎?」

  先鎮住混亂,再另想辦法,這是寰太君的主意。

  閔蒼藍胡亂地點了點頭,面上雖未露出表情,心頭卻早已一片悲怮。短短五年間,自己的母皇、父君、胞妹,均已離開了人世!想到她失去了如另外一個自己般的湘玉,想到昔日與家人共聚天倫的歡樂,蒼藍心中像被生生剜去一塊肉,疼得鮮血淋漓。

  夜晚,她躺在床榻之上,只覺眼淚斷線般地無聲滑落在玉枕之間,悲痛得難以呼吸。究竟五年前她與湘玉如何遇險,她如何被救,醒來之後又怎麼會被誤認成湘玉,她全是茫然。

  湘玉,是不是你?你素來心疼我,知我性子衝動,怕我行事魯莽,所以附上我的身子,替我走過了這艱難的五年?那你可否托夢給我,你和母皇父君的不幸,是不是遭奸人所害?

  湘玉不會回答她了,再也不會。

  房內一片寂靜荒蕪。無邊的黑暗中,蒼藍孤獨地抱緊自己的雙臂。在這個爾虞我詐的世界上,終於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從小到大,她從未像今天這般,覺得這夜那麼靜、那麼長,長到眼淚流盡,天仍未明。然在這漫長的一夜中,她想了有生以來最多的心事,也強迫自己接受了這樣的現實。畢竟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還有太多的惑要解,她已經搖身一變,坐上了帝王的寶座。

  五年王權,一場醒夢;

  昔日天倫,一夕幻滅;

  前途未卜,一片茫然;

  痛定思痛,一身勇敢。

  當沉甸甸的擔子壓上肩頭,這個十五歲的少女彷彿是一夜長大。

***

  「皇上,求求您救救緋君、容君吧!」好不容易睡著的閔蒼藍,卻在一早就被吵醒,難免愁眉緊鎖、怒由心來:「大膽!有沒有規矩?什麼事大清早的就咋咋呼呼?」

  那小廝裝扮的少年被她一瞪,竟嚇得趴在地上,眼淚卻還在嘩嘩地流:「皇上、皇上恕罪!皇上龍體違和,寰太君拷問當夜兩位陪侍的侍君其中因由,已經好幾天了……侍君們身子弱,經不起折騰,再這麼下去,他們快、快不行了呀皇上……求皇上開恩,救救他們吧!求皇上開恩,求皇上開恩……」

  說著,他咚咚咚磕起響頭來。閔蒼藍心下瞭然,「你是哪個宮裡的?」

  桑兒低著腦袋,心想皇上竟真是失憶了,淚珠子更止不住往下掉:「回,回皇上,奴是容君的陪嫁小廝,名喚桑兒。」當年,就是這位少年皇帝將他和他的主子從那骯髒的地方接了來,他們才有如今的富貴榮華呵。皇上不記得自己不打緊,希望她還能念著主子的舊情,放他一條生路吧!

  閔蒼藍做了個止住的手勢,一邊的蓮幻走上前,單手托住了桑兒往下磕的腦袋。

  「你先回去,我等下就來。」

  桑兒得了令,又哭又笑地應承著,也不管額頭的大包會不會痛,一溜煙跑了出去。蒼藍搖搖頭:「幻兒,服侍我起身吧。」

  蓮幻默默地走到蒼藍身邊,為她一件一件著衣、繫帶,然後跪在地上,仔細地將兩隻金絲牡丹鞋一一套在那對小巧的玉足上。長髮下的面容未有表情,從始至終都低垂著眼瞼。

  洗漱完畢,蒼藍起身去兩君所在的中宮。「別站在那兒了,你也自己整理一下,去用膳吧。」她回頭對與牆角幾乎融為一體的蓮幻說。他微微抬起頭,聲音淡漠無痕:「遵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1112 發表於 2015-1-22 01:52 AM

本帖最後由 e1112 於 2015-1-22 01:53 AM 編輯

第三話 兩君

  「……你倒是說不說,你個騷蹄子……也不看看自己是從哪裡出來的,也給我擺出個大家閨秀的模樣來……」

  還未走近房間,蒼藍就皺起了眉:「這是哪個早上沒漱口?污言穢語髒了本王的耳朵!」

  宮人戰戰兢兢地給她開了門,只見兩個男子被反手綁在椅子上,嘴裡塞著布。眼前一個衣著華麗的男人背對著她,嘴裡罵罵咧咧的,手裡的小皮鞭也未曾停下,打得被綁兩人衣衫破爛、血痕條條。眼看那兩個男子就要奄奄一息、只有出的氣兒了。

  本在門口的桑兒跟著蒼藍進了房間,見此情景,剛止住不久的眼淚又頓時決堤:「主子,主子!」他向著兩君的其中一人衝去,哭喊著:「主子你醒醒,我把、我把皇上請來了!你們有救啦!」

  背對著她的男人聽到桑兒的話,驚訝地回過頭,見到閔蒼藍背著手,滿臉不悅地站在那裡。他並不驚恐,反而皮笑肉不笑地躬下身子:「不知皇上駕到,請皇上恕奴不敬之罪。奴乃寰太君宮裡的下人品生,不知皇上前來所為何事?」

  「大膽!皇上的行蹤也是你配過問的嗎?見了皇上為何還不下跪?」蒼藍身後的一個宮人喝道。

  品生抖了抖,「求皇上恕罪,奴給皇上請安!」說罷,他裝模作樣、非常緩慢地彎下身子。按著以往的經驗,這位軟弱的小皇帝立刻會讓他免禮的。哪知一直到他雙膝著地,女皇還是繃著張臉,一個字都沒說,他不由出了幾絲冷汗。

  閔蒼藍繞過跪在地上的品生,逕自向被綁著的二君走去。「這兩人,是本王的侍君?」

  聽聞此話,綠衣人怔愣當場,而紅衣的那個,嘴角似有若無地勾起一抹弧度。桑兒連跪帶爬地來到蒼藍面前:

  「稟皇上,公子們可千真萬確是您的侍君!這是我的主子,中宮容君;他旁邊那位,是東南宮的緋君呀!」

  「停!」蒼藍被他說得一陣頭暈,「本王這次一病,有好些事情想不起來了。既然兩位是本王的侍君,還不來人快快將他們鬆綁?」

  「是,皇上!」正在宮人們要上前的時候,那品生忽然制止道:「皇上,不能放!拷問兩位侍君,可是寰太君的意思!」

  閔蒼藍細眉一挑:「所以呢?」

  「所以……」品生被她這麼一頂,原本的狐假虎威竟然語塞起來,「總之,不能放就是不能放!」

  「狗奴才!」蒼藍嬌喝一聲,一腳揣翻了品生,疼得他哎喲直打滾。「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且莫說你今日如何待我兩位侍君,單說你做事不經我同意,還處處刁難輕視,本王就可治你個死罪!別以為抬出寰太君就沒事,本王要殺一兩個奴才,相信他老人家不會捨不得的,哦?」

  品生這才意識到自己錯大了,忙不迭地磕頭認錯,眼淚鼻涕一起橫流。蒼藍嫌惡地移開視線:「還不鬆綁?」

  兩人被七手八腳地解了繩,又被抬到大床上放平,讓御醫細細醫治起來。閔蒼藍舒了口氣,看著還怯怯跪在一旁的品生:「你回去覆命吧。告訴寰太君,本王的身子沒有大礙了,兩位君侍實不知情,再拷問也於事無補,且讓我自己處理。還有,」她話鋒一轉,「如果讓我知道今天的事洩露出去半分,小心你的腦袋!」

  「奴不敢,奴萬萬不敢!」他又磕起頭來。她揮手,示意他下去。

  「錢御醫,兩位侍君的病情如何了?」

  「回皇上,他們只是氣血虧虛、皮肉有傷,並無大礙。吃了臣開的藥,休養幾天便會恢復如初。對了,這是玉肌露,是給侍君們治療外傷的,早晚各塗抹一次,可消腫祛疤。」

  「有勞御醫了。」蒼藍遣人將她送了出去,又回到床前,發現兩人都很清醒,神色不同地打量著她。她想確認是否記得他們的一星半點,卻發現兩人皆是蓬頭垢面,真容難辨,於是便吩咐了宮人好好照顧,留下玉肌露便先行離開。

***

  「幻兒,你可知那容君和緋君,都是什麼人?」我不記得不要緊,從小服侍在身側的幻兒必然知曉,蒼藍心想。

  果然,蓮幻低道:「回皇上,容君原名柳容,是清雲城內幻月樓的頭牌公子,主子兩年前將他及其小廝帶回宮來,並封了侍君。」

  「等等。幻月樓?有點耳熟。是什麼地方?」

  「回皇上,是勾欄院。」蓮幻的好處和壞處都在於,他說什麼都平淡得像水。

  「……」幻月樓的頭牌,那柳容不就是個伶人?

  「你是說……本王將一個伶人帶回了宮,還封了君?」頭好像有些疼,「本王很喜歡他?」

  「皇上是否喜歡容君,恕奴不知。」他只知道,女皇將柳容帶回以後,便夜夜留宿,弄得宮中流言四起,稱柳容狐媚惑主。為了封他為君,女皇著實花了不少功夫。不過僅憑這些,他不能斷定女皇喜歡容君,他不會說謊。

  「那另一個呢,你接著說。」

  「緋君原名夏緋砂,乃平西大將軍夏潔連的二子,於去年被送入宮中。皇上憐其為將門之後,特封為緋君。」

  「那,本王喜歡他嗎?」

  蓮幻依然低著腦袋:「回皇上,奴不知。皇上幾乎未曾召見過他。」

  蒼藍哀歎一聲,倒在床上。昨天才接受了自己已經十五歲並且登基為王的命運,今天就不得不面對自己已有一把侍君的現實。說實話,雖然有些陌生,但幻兒說的每一句她似乎又有些瞭然。就在此時,宮人直奔女帝寢宮,送上加急奏折。

  蓮幻將奏折遞給蒼藍,她打開一看,梁河決堤,地方官員急求支援。

  「火速請太傅入宮,本王要和她商議此事。」

  話一說完,她自己首先愣住了。她既然忘了這五年,怎麼解決之道脫口而出?再者,這奏折上的文字晦澀難懂,她十歲前必然是不認得的,現在怎麼就白紙黑字看得明白了呢?

  思來想去,閔蒼藍終於是參透了:從頭到尾,過了這十五年的都是自己。學會的知識她沒丟,得到的經驗她也沒丟,生活的本能就更是還在。唯獨是那些人和事,她不記得了。

  自己不是丟失了五年,而是五年間,她作為湘玉所認識的人,所做過的事,好像都不是她自己一般,從記憶裡被抹除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1112 發表於 2015-1-22 01:54 AM

本帖最後由 e1112 於 2015-1-22 01:55 AM 編輯

第四話 昏君

  閔蒼藍在御書房靜庭軒坐了片刻,太傅已經匆匆趕到。

  「臣,紀允如叩見皇上。」

  「愛卿快平身。」蒼藍目不轉睛地盯著堂下女子:四十開外的模樣,穿著並不華麗。圓臉,微微有些發福,五官線條柔和,雙目炯炯有神。她小時候就已認得紀太傅,只是登基以後才每日與她商量政務,以君臣之禮相待。

  記得母皇曾稱讚過紀太傅學識淵博,眼光獨到,她亦贊同。先前已經問過幻兒,她與太傅平日裡相處的細節,此番更是小心,不想讓對方看出端倪。

  「這次急召愛卿,主要是為了梁河決堤一事。奏折上說,洪災已經殃及兩座城池的百姓,至少數萬百姓流離失所。本王甚感焦急,不知愛卿有何對策?」

  紀允如看著驚慌失措的小皇帝,心中暗暗歎息:即位四年了,她依然是毫無主見,性子內向懦弱,一遇著什麼事就六神無主。據說皇上平日裡最愛撫琴作畫,更練有一手好繡工,簡直跟個男兒家一樣,叫人擔憂。

  她揖了揖:「依臣所見,應令地方官員安頓災民為先,同時打開國庫發放救濟米糧;其次,派遣軍隊調動人力全力修堵堤壩,還要帶一些大夫去那裡,防止洪災過後瘟疫蔓延。」

  閔蒼藍托腮,漆黑的長髮錦線一般絲絲垂落肩頭,睫半垂。紀允如等了半晌沒有動靜,試探道:  「臣愚昧……不知皇上是否另有高見?」

  蒼藍正要開口,忽從門外傳來一陣嬌笑:「謠傳這次皇上醒來後有所不同,看來未必是空穴來風啊!紀大人,你說是不是?」一身華服的妖嬈女子走進來,年紀不過二十出頭,眼藏犀利,嘴角含笑,她就是幻兒說過的國師——延翡翠。

  紀允如很不屑地扭過頭去,延翡翠也並不計較,逕自走到蒼藍跟前輕輕一拜:「參見皇上。聽聞皇上身子貴恙,臣甚感擔憂,不過現這麼一看,臣就放心多了。」

  閔蒼藍未曾料到此人會不請自來,且她是近兩年才上任的,自己不甚熟悉,也就不敢貿然開口。延翡翠得不到回應,媚笑道:「是不是臣來得不是時候?皇上莫不是在和紀大人單獨商量軍政要事吧?」

  閔國有三重臣:太傅、國師和丞相。太傅紀允如,兩朝重臣,為人清高廉潔,在官場頗有聲望。不過,也因為她不願與別人同流合污,面臨著被一部分人排擠的局面;

  國師延翡翠,一個神秘的女子,精通天文巫蠱之術,所說預言無不應驗。經由禮部尚書推薦,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國師,平時來去無蹤,別人卻不得不敬畏她的預卜;

  丞相王涵之,正是竹君王雅竹的生母。空有一副書卷氣和文縐縐的名字,其實胸無大志,文學造詣也很是一般。只不過因為她是前女皇的伴讀,兩人從小感情深厚,這才撈了個有名無實的官位。雖然位極人臣,卻很少插手政務,也許是因為這樣與世無爭,反倒是人脈廣泛了。

  這三重臣,基本上分割著閔國官場上大部分的實權,其他小官員一般也是歸附她們,從而使閔國朝堂權勢三分。太傅與國師兩相對立,丞相則是兩不得罪,朝堂這才有了相對穩定的局面。

  延翡翠細長的眼睛滴溜溜地精明得很,蒼藍尋思著不想讓她看出什麼,便一攤手裝出一副蠢鈍的模樣:「梁河決堤,本王急需對策。萬分焦急之下,就先召紀愛卿來了,我們苦無對策,想再召延愛卿與王愛卿同來商議呢。」

  這一推脫立刻使堂下二人都在心裡譏笑於她。紀允如心想:皇上啊皇上,你究竟是怎麼想的,竟說出一個小孩兒都看得破的借口!

  延翡翠則在心裡偷笑:小皇帝畢竟還是懦弱,被我一嚇就成這樣了。聽說她變聰明了,這向倒是看不出來,莫非她真能在一夕之間脫胎換骨?

  延翡翠加入以後三人又像模像樣地討論了一番,還是決定採納紀允如的意見。按照老規矩,皇帝只需交代個口諭,一切交由她去辦——這個便宜皇帝,真是太好當了,難怪會被人捏在手裡不屑一顧。

  第一次以君主的身份處理國事,雖然蒼藍不得不只在最後拿個主意,逢場作戲地適應著環境卻已經讓她疲倦不堪。這一睡下,便到第二日的日上三竿,上朝自然也便混過去了。不用說,她不在的朝堂依然不會大亂,有三大臣在,有誰會聽她小皇帝的意見呢?面對這彷彿新生的一切,她選擇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午膳後,蓮幻默默收拾著殘局。蒼藍站起身,一襲水藍色鑲銀玉邊的長袍翩然曳地,兩名宮人急忙上前將它小心翼翼地捧起在手裡。

  「去中宮。我要去看看容君和緋君的傷勢。」她旨意簡潔,蓮幻正在收拾的動作幾不可辨地微微停頓了一下,又如常繼續起來。

  「皇上擺駕中宮——」宮人傳旨未過須臾,一頂灼灼金光的轎子已經被抬到了殿門口。

  「皇上,小心腳下。」掀轎簾、攏衣擺,被人小心翼翼地伺候左右——天下誰人不想稱帝,當那人上之人?帝王家有多少辛酸無奈,就有多少奢華享受,這一切不足為外人道也。

  即便如此,安靜的時候,蒼藍依然悲愴。如果可以,她寧願用這一切換回同母皇父君、還有湘玉共聚天倫的歲月。可是,時間還可以回頭嗎?

  她是王,她已是一國之君,她有著沉甸甸的責任。為了弄懂至親逝去的真相,她,不惜代價!

**

  受傷不便顛簸的柳容和夏緋砂如今同在中宮。蒼藍甫一進門就看到了坐在桌前的兩個人,御醫正在為他們診治。今天他們乾淨齊整得多了,這一看果然是兩個姿容出色的少年。

  她走到其中一個少年的面前,少年也大膽地抬眼看她:漆黑長髮隨意披散在肩後,細長的鳳眼勾勒出妖魅的容顏,眉心中襯著一點緋色硃砂,白皙的膚色微微泛著瑩潤的光澤。

  面如皎月,一眼傾城。

  另一個少年則是簡單束髮,露出一張小巧光潔的臉蛋來。溫潤的眉眼配上柔和的五官,無比清秀悅目、乖巧溫順的模樣,讓人看了說不出的舒服。

  「你就是容君?」她向著那個媚惑的少年。只有這等姿容,才配得上幻月樓頭牌這樣的稱號吧?若蒼藍不是為了與眾官周旋而掩藏了本性,她可算是真正的女兒家性子——爽朗明快,不喜歡扭扭捏捏。

  少年低頭起身,與另二人一起跪下:「參見皇上!」

  「都起來吧,不必拘禮。」

  三人起身後,清秀少年有些哀怨地看著她:「皇上,您真的不記得臣君們了嗎?」

  蒼藍沒有發現,媚惑少年從頭到尾都沒有回答她的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1112 發表於 2015-1-22 01:56 AM

第五話 媚功

  摒退御醫以後,蒼藍才坦白道:「我這次大病一場,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假以時日,也許能想起來也不一定。我剛才猜錯了嗎?」

  容君和緋君是她的侍君,也就是她的夫君。蒼藍重情,萬不會將親人拒之千里。

  清秀少年的眼神清澈無間:「回皇上,臣君乃柳容,皇上的容兒啊!」說著,他兩眼已然有了淚意,幾乎有想撲入妻主懷中的意思。

  原來他才是柳容?蒼藍著實吃驚。原以為只有那等姿色才能當得上頭牌,卻不想如此清秀平凡的容顏,是如何力壓群芳,獨佔鰲頭的?

  她的視線從淚眼朦朧的柳容轉向另一邊,那媚惑少年——自然就是平西大將軍之子夏緋砂了。真沒想到,將門之後竟然會有如此嫵媚絕色的男子。再仔細看他,卻發現妖艷之瞳中藏著一絲冷冽,猶如火中極冰,熱烈與酷寒同在。他低低回道:「臣君乃夏緋砂,見過皇上。」

  「你們兩人都是我的夫君,以後就不必拘禮了。」蒼藍面上微微帶笑,心裡卻煩惱不已。看樣子,他們應該已經是自己的人了,可如今她已然什麼都不記得,要怎麼樣才能給他們原有的寵愛呢?

  柳容疑惑地看著女皇,還是同樣的漆黑雲發,潭水似冰冷深邃的黑眸,怎麼笑起來感覺就不一樣了呢?他不由微微不安起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寵幸……

  「皇上,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容兒一覺醒來,皇上就不認得容兒了……前一天夜裡,不還……」說到這裡,他巴掌大的小臉紅了起來,羞得可愛。

  聽懂了他的話中話,蒼藍也跟著腆紅了臉:「我一覺醒來,就發現一切都變了。記得一些、也忘記了一些事……別擔心,聽起來本王以前很寵幸你,以後也不會待虧你的,盡量。」

  她的一切表情自然沒有逃過柳容和夏緋砂的眼睛,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她羞澀得如同初為人妻,而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鐵面帝王,心知這一回可能真的如同傳言,皇上是脫胎換骨了。

  「多謝皇上!」柳容歡欣鼓舞,忙起身作揖,卻不想被桌角碰裂了傷口,鮮血微微滲出。

  前一秒還在歡笑的小臉瞬間淚眼汪汪,我見猶憐。蒼藍忙扶了他到一邊:「怎的這麼粗心大意?還好沒怎麼出血,我給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小時候,父君總是這樣幫她吹傷口。溫溫的、濕濕的,模樣溫柔可愛,傷口真的很快就會不疼了。想到這裡,蒼藍不禁有些神傷。那稚嫩如孩童般的微笑慢慢收斂成一朵雲彩,初露出少女的憂愁來,宛若一朵帶雨的鵑花,靜靜而又亭亭。

  柳容見狀收住淚意,順勢靠在蒼藍懷裡,她羞澀地略略偏開身子,卻又被他纏了去。她這才發現他柔軟得像一朵棉花:芬芳、香滑。他在她耳邊輕輕低訴:「皇上這次一病,容兒好是擔心……不過這下看看,皇上病好了倒是比平時還親近人了,容兒好高……哦不,容兒還是希望皇上能好起來,只不過,如果還能像現在這樣……就好了……」

  蒼藍這才微微有點參透這柳容受寵的原因了。他乖巧、可人,像一朵溫柔的解語花,又有一些憨憨得可愛。在他的身上,哪有半分出身風塵的影子?有他在懷,她從最初的侷促到後來的釋然,像撫摸小狗一般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調皮。」

  夏緋砂沉默地坐了許久,終是忍不住站了起來:「皇上,臣君已經覺得好多了,今晚就不在中宮打擾了,臣君想現在就回東南宮去。」

  蒼藍看了看天色:「原來不早了。這樣也好,我送你回去吧。容……兒,你好生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柳容原是想留皇上在宮中用晚膳的,見緋君把她吸引了去,不免失望。但下一句他又得了蒼藍的令兒,明天皇上還會來看他!他忙欣喜地謝過,送著她跟著夏緋砂走出門口。

  「恭喜主子,看來皇上對主子的寵愛並不曾減少。」桑兒護主心切,一直都等在門口,蒼藍開門時,他剛好聽到了最後那一句。

  「哼。」柳容低低哼了一聲,轉身回房。面上毫無天真的光彩,也沒有半分惹人憐愛的表情,甚至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他出身不好,進宮的時候就已經不是清倌,這是永遠烙印在他身上擦不去的污點。他是窮人,就是因為太窮,他才被娘賣進幻月樓,當了一名打雜工。當他年歲漸長,便被推出去接客。他求鴇父放過他,他姿色一般,不會太受歡迎。但利益當前,有誰人會憐憫一個無依無靠的少年?

  就是那段歲月,讓他知道了做人最重要的東西:不是尊嚴,也不是理想,而是財富與權利。沒有這些,連選擇做一個普通人的資格,他都沒有。如果要得到想要的一切,只有靠他自己。於是他真的就這樣一步一步、用自己的一血一淚,走出了那個污濁之地,走進了這個夢裡才會出現的地方。

  回想起那些噁心的女人在他身上亂摸的感覺……他嫌惡地攏了攏衣袖,似有冷風竄入一般。不,他已然脫離了那種生活,他現在,是人上之人了。

  那頭蒼藍送夏緋砂回宮,他也並不領情,只是簡單謝過,與她一路無話。與柳容的溫柔可人相比,夏緋砂冷漠得如同一塊磐石,再涓細的水流也難以柔和它。

蒼藍心想,也許將門之家的男子生性就是比外頭那些要剛硬一些,並不與他計較。何況她第一次見侍君,他不願開口,她也不知能說些什麼,只將他送到宮中便要走。

  「還請皇上以後不要再來了。」離開的時候,夏緋砂站在她的身後,忽然波瀾不驚地說了一句。

  「什麼?」她回頭,他竟毫不避諱地直視著,兩雙視線在空中不期然地碰撞到一起。夕陽在他的身側鮮紅著,映得他的雙目竟如烈焰洶湧,紅寶石般璀璨光華。漆黑雲發沿著他的肩緩緩流淌至背,在微寒的風裡輕輕搖擺。光潔的額頭上那一點硃砂彷彿是心頭的一滴淚,襯得那容顏至媚至邪,彷彿融入他的懷裡就會一起燃燒。蒼藍有一瞬間的怔仲,熱烈也好,嚴寒也罷,緋君的眼神總是處在極點之上,叫人不敢輕易解讀。

  「皇上政務繁忙,緋砂不善言辭,又不懂溫柔之術,恐怠慢了皇上。」他一字一頓,面上寫著淡淡的倔強。

  明知是借口,蒼藍偏生孩子氣地燦爛一笑,牙口一片雪白:「如果我說不呢?這是我的國土、我的宮殿,你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的。我想來就來,想走便走,誰都不能左右了我。」

  說完她轉身就走,兩名宮人緊跟在後不敢有半點耽擱。夏緋砂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消失的背影,佇立許久,直到她的身影漸漸消失不見。

  暮色也快消失殆盡。他掩藏在衣袖中的拳,這才慢慢放鬆開來,本來平整的掌心裡,幾道深深的血痕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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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1112 發表於 2015-1-22 01:57 AM

第六話 解圍

  「皇上,這滿地都是落葉,還是讓奴扶著您吧?」宮人秋盡與冬無恭敬地伏在蒼藍的腳邊等候差遣。

  秋盡和冬無是她親自從一班宮人中挑選出來的。他們心思細膩,頭腦伶俐,已跟在她身邊有一段時間了。蓮幻如往昔一般面無表情地佇立在一邊,安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不妨、不妨!」蒼藍笑呵呵地落了轎,興奮地遠望著通往後宮的小徑:已值深秋,滿地金黃的落葉層層疊疊地,把石板路鋪了個滿滿當當。當金絲小鞋踩落在上面時,斷葉卡嚓作響,她歡喜至極,於是走著走著竟蹦跳起來,紅晶錦緞衣上繡的朵朵荷蓮像是瞬間迎風曳動開來,煙粉色腰帶兩頭流蘇玲瓏,也隨著她的動作翩然起舞。

  輕盈的躍動中,腳下的落葉被她帶起,飄然飛上半空,又紛紛揚揚地灑落,圍著她漫天旋舞。她張開雙臂擁抱它們,盡情地旋轉著,細嫩的手指撫摸過枝幹已禿的大樹,微喘的面頰透著緋紅。不知道的人定以為,閔國女皇一如傳言,如男兒般纖細的身段,甚至精通繡花、舞技這些一般女兒家不會去學的東西。

  樹林的那一頭,一抹青藍色不期而至,於蒼藍熱烈的紅遙相呼應。宮中相傳,自從女皇失去了部分記憶以來,她再也沒有召過任何一個侍君侍寢,也很少聽說她和其他侍君有來往。帝心難測,王雅竹悄悄看著今日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蒼藍,斟酌著是應該大方地走出去請安,還是該安排一個偶然相遇的巧合。

  含巧看看主子又瞧瞧皇上,急得圓鼻頭上幾乎滲出一層汗來。主子是識大體沒錯,還輪廓纖巧柔情似水,在他眼裡主子幾乎就是個完美無缺的玉人兒。只是沒有皇上的寵幸,主子他……又何來的幸福可言?他只能眼睜睜地瞧著另外一個男子服侍著皇上……那位子,本該是他主子的!

  蓮幻默默走上前去,掏出懷中一方絲絹來,輕輕給蒼藍擦拭著雙手。那絹是極簡單的灰色,純色的,甚至連一朵花都沒有,縱然是再好的料子看多了也叫人乏味。

  「這絹子……是我賞你的?」

  蓮幻低著眼瞼:「回皇上,是皇上賜奴的料子。」

  蒼藍想起來了。那日清點柳國供品時,她見這卷布料摸著順手,黯灰之中透著光澤,倒也耐看,便隨手賞給了蓮幻,要他做成一件衣服穿。沒想到他做了衣服,還留了一塊做成這一方絲絹,有趣。正要開口說點什麼,秋盡湊到她的耳邊:「皇上,是寰太君。」

  蒼藍咧開的笑容頓時收住在嘴邊,正前方寰太君被左右二侍攙扶著,一搖一擺地緩緩走來。蒼藍看了看自己已經乾淨的雙手,朝蓮幻使了個眼色,他立即領著秋盡冬無退到後面。

  「兒臣給太君請安。」蒼藍像模像樣地一揖,寰太君也不阻止,怪聲怪氣地用鼻子嗯了一聲,「皇上,這是打算往哪兒去呀?」

  蒼藍忽然覺得此一刻靜得很。連風過樹梢那輕微的簌簌聲,彷彿也清晰可辨。這寰太君的厲害,宮裡可是無人不知的。他年輕的時候榮寵一時,經常以十君之首自居,連母皇都拿他的任性驕縱沒辦法——或者,是母皇有心寵愛他的蠻橫罷。

  如今母皇不在了,他作為僅剩的五位太君之一,又是年紀最大的,他堪比太上皇,排場盛大,奢華至極。瞧瞧他,頭上、耳上、手上;脖間、衣襟、手指,五一不珠光寶氣,奪目刺眼。當年的美色少年,因為不服歲月的洗禮而塗脂抹粉,風韻猶存卻氣質全無,儼然成了一朵風中殘花,叫人不忍細看。

  「我——」

  「阿,阿嚏——」林子的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噴嚏,寰太君眼神一瞥:「什麼人?」

  含巧恨不能抽自己兩個耳瓜子。這該死的噴嚏,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讓寰太君發現他們在這裡。他受罰不要緊,可他連累了主子!他瑟瑟發抖的手被身邊的王雅竹一把拉住,「走,別慌,一切有你主子呢。」

  他冒著冷汗低著頭跟在主子後面,在心裡罵了自己一百一千個不該。轉眼兩人已經來到蒼藍和寰太君面前,王雅竹施施然請了安,面容寧靜皎潔,神色悠然自得,華貴而不食煙火之氣地流淌而出,姿容氣質令人心曠神怡。

  寰太君撇了撇嘴:「原來是竹君。我與皇上在此聊天,你既來到,為何不現身人前,反倒藏於樹林之後?」

  王雅竹回道:「雅竹不知太君與皇上在商議什麼要事,所以不敢貿然上前打擾,還望太君和皇上恕罪。至於剛才,雅竹沉醉於這深秋之蕭索景致,所以半個字都沒有聽得。」

  蒼藍的眼中微露笑意。早知道雅竹哥哥是個識大體的人,此番一看果然智慧氣度都非一般男兒可及。她走近一步,輕輕捏住了他的小手:「竹君,我不是叫你在東宮等著,我下朝了就過來麼?你怎麼不聽話,又自己跑了出來?」

  話語嚴厲,語氣卻是寵溺的。王雅竹自然聽明白了,他按?住突突直跳的心,「回皇上,臣君知皇上會經過這裡,所以想在這裡等您到來。」

  蒼藍對他笑了笑,他第一次發現她的右臉頰上有一個小小的酒窩。她轉向寰太君:「太君,若沒有什麼事,我就帶竹君一起走了……太君,太君?」

  寰太君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看著他們怔愣著,半天才回過神,臉頰上竟微透出些芙蓉顏色來,隱約可見當年的美色:「噢,沒,皇上請便,我也要告辭了。」

  幾人就此別過,蒼藍回想著寰太君的反常,一路行走默默無言。王雅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被她牽著,從最初的一顫到現在,他覺得那手又溫又濕,在這樣的天氣裡彷彿將暖意都傳到了自個的心裡。

  走了這一路,含巧終於把先前的冷汗都給憋回去了。看著主子那含羞半盞的模樣,那才是男兒家開心的表現呢。他心裡抹了蜜似的,好像皇上那手牽的是自己的小手,皇上那令人迷醉的烏黑眼睛裡看到的是他自己似的。

  「皇上……您出汗了。」王雅竹掏出自己的香絹給蒼藍抹汗,將她的思緒帶了回來。她只覺一陣清雅的香氣撲面而來,才知這是他那絹上的花香。她從小怕熱,這都有點人瑟縮的季節了,她還是多動動就會出汗。

  「我自己來吧。」她隨意地抹了幾下,又看了看那有些透明的紗絹:煙青色的料子,像雨霧濛濛的顏色。上面繡著一支傲立的竹,色澤鮮翠,氣骨不凡。

  「這絹上的竹,是你繡的?」

  「回皇上,確實……臣君繡工不精,讓皇上見笑了。」

  「我看挺好。」蒼藍笑瞇瞇地將它翻來覆去地細看,「我看著它喜歡,不知雅竹哥哥肯否割愛?」

  王雅竹記不得這是今天第幾次受寵若驚了。「自然是……皇上這麼說折煞臣君了,這手藝粗陋的東西,皇上喜歡拿去便是。」

  蒼藍依然端詳著那絹上的竹,笑呵呵的:「不差,不差,繡工很好。」說著,便將它收到自己袖中。「對了,以後私底下可免了那些繁文縟節,我們可以用你我相稱,你喚我皇上也成,妻主也成,但別喚我的名字。」她壓低了聲音,「你知道那件事,是要絕對保密的。」

  王雅竹福了福:「雅竹謹尊聖諭。」然後又立刻輕聲補上一句,「我聽你的。」

  兩人在深秋的密林中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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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1112 發表於 2015-1-22 01:58 AM

第七話 往昔

  一路走著,王雅竹始終沒有等來蒼藍再牽自己的手,不免有些黯然。他的娘親王涵之與前女皇交情好,他小時候便得以常常入宮。在宮裡,他認識了雙生的皇子閔蒼藍、閔湘玉,年紀相仿的三人很快成了朋友。

  他記得,蒼藍與湘玉的樣子一模一樣,連純黑無瑕的眼睛都是同樣大而深邃。著相同的衫時,恐怕連她們的母皇父君都分辨不清。可能是天意吧,姐妹倆的性格卻生得南轅北轍。蒼藍活潑好動,能說會道,還總纏著母皇要跟師傅學拳腳功夫,是個豪爽的女兒家;湘玉內斂文靜,總是默默呆在房間裡繡花寫字,跟男子一個樣。

  女兒家性格如此,總有些人會在背後偷偷笑話她。每當這個時候,蒼藍就會氣勢洶洶地追著那些嚼舌根的奴才:「哪個再在這邊胡言亂語,小心我割了他的舌頭!」

  如此,蒼藍保護著湘玉,湘玉也總是依賴著蒼藍,兩人有說不完的悄悄話,感情好得不得了。蒼藍叫自己雅竹哥哥時,湘玉總會怯生生地跟在後面喊他一聲,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湘玉說話容易臉紅,蒼藍就總鼓勵她大聲說出自己的想法。有一次,前女皇不知是為了一件什麼事焦頭爛額,怒火攻心,後宮之中誰都勸不了她,也免不得連帶著人心惶惶。湘玉有了對策,又不敢開口,於是便告訴了姐姐。誰知蒼藍不肯代她開口,要她拿出勇氣自己去說。湘玉最終做到了,她的獻計非常的成功,前女皇龍顏大悅,眾人也得以對她刮目相看。沒想到她雖然內向沉默,卻是如此的聰明,實乃真人不露相呵。

  歲月荏苒中,他十二歲了,已經到了男女之間需要避嫌、情愫微萌的年紀了。就在這一年,前女皇壽誕,皇宮裡突如其來的一場大火,帶走了活潑的蒼藍和她的父君母皇,還有更多無辜的生命。他也曾探望過甦醒後的湘玉,只覺她比從前更沉默了,甚至連一個回應的眼神都沒有,好像心已死去。他理解這種感覺,失去蒼藍,他和她一樣覺得沉重。這宮殿,哪裡是什麼金碧輝煌的盛殿,分明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牢籠!

  「一葉落而知秋呵。」身邊的蒼藍忽然輕輕吟了一句,似在感懷傷情。

  是啊,他差點忘記了,她是蒼藍,當年出事的那個,才是湘玉。自從他按著家族的意思嫁入宮裡,她從未臨幸過他,彷彿不認識他似的,很少和他來往。有時候他不禁會想,是不是屬於三個人的回憶太多,所以她不願看到他,不願想起已經不在的妹妹?

  只是這一向,那個活潑愛笑的蒼藍,又怎麼會回來了呢?這其中的因由,他是怎麼也猜不透。只知道這女子,她已經是自己的妻主,這輩子都是。若問真心的話,與蒼藍相處當比湘玉要容易一些。他知道她藏著掖著,但終有一日會讓大家再看到那個充滿王者之氣的女子。而他呢,他的一生早已禁錮在這深宮之中,唯有她,他可以有一些期待嗎?

  「皇上,不知何事忽生感傷?」他應著她的歎息,輕輕問道。

  「我只是忽然想起小時候,你還記得嗎,我,你,還有湘玉……我們在這裡玩過捉迷藏。」

  「我自然是記得,只可惜……」

  「不知道湘玉,現在好嗎?」

  湘玉,相信我一定會為你手刃仇敵,相信我一定可以做好一國之君,無論是朝堂還是後宮,盡我所能不負天下人!蒼藍在心裡默默地想著。這些日子,是她有生以來最辛苦的日子,她沒有了親人,也失去了記憶,還要突然肩負起國家的重擔。每每疲憊的時候,就在心裡想念湘玉,一遍又一遍地對她保證,對母皇保證,這才得以堅持下去,以驚人的速度成長。

  「湘玉,她現在一定過得很好……」王雅竹望向遠方,「說不定還是這麼內向,繡工令我等男兒自歎弗如,智慧卻令學者們都啞口無言。」

  「說得好。」蒼藍誇讚,並仔細打量著王雅竹,直把他看得面色潮紅低下頭去。當年,他們三人感情雖好,卻從未談及過兒女私情。她年紀還小,又大大咧咧,很少想旁的事情,自然也不會想到有一天,雅竹哥哥會當了自己的侍君。對於一個長大了的王雅竹,她需要時間去慢慢重新認識他、瞭解他——她正這麼做著,他的玉樹臨風和善解人意,都讓她感覺欣喜。

  「來人。」她微側過頭,冬無已經上前候命。「賞竹君龍鳳玉環一對、錦緞十匹、貢品香涎一盒。」

  「謝皇上賞賜。」王雅竹攜含巧跪下謝恩,卻被蒼藍單手扶住,只覺得她力大無窮,手臂處有些疼痛。

  「不必叩謝。前段時間我忙於政事疏忽了後宮,既然雅竹哥哥和我有緣,作了我的侍君,那我必不會待虧了你。有時間,我就會都你那去坐坐。」

  「我等著你來。」王雅竹目光盈盈,笑得雲淡風輕,美景失色。

  蒼藍輕輕拉住了他的小手:「再陪我走一段吧。」

  王雅竹覺得內心有什麼東西正在湧動著:「雅竹樂意之至。」

***

  下午,皇上與竹君攜手游花園以及皇上賞賜他的事情,已經在後宮中傳遍開來。但凡懂得為人的大小宮人,先後偷偷地帶著禮物去拜訪王雅竹,希望他能替自己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甚至連他的小廝含巧、含之,也被人塞了不少東西,一時人氣興旺極了。

  「得勢就有人捧,失勢就被人踩。」淺葉一邊叨叨著一邊擦著床柱,回頭搓抹布的時候,竟看到寧昭顏站在門口,嚇得差點把手裡的抹布扔掉:「主,主子……我……」

  寧昭顏的模樣其實是頂俊美的,只是他很少笑,總是鬱鬱寡歡似的。聽了淺葉的話,他也並不羞惱,只是走進來輕輕坐下:「男人的這一輩子,前半生屬於父母,後半生屬於妻主。我已經名聲掃地了,還敢奢求什麼呢?只是委屈你跟著我一起受苦了。」

  淺葉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用雙膝爬到寧昭顏的面前:「主子的苦命,連淺葉都明白,是淺葉說錯話了!主子放心,聽說皇上這次醒來與以往不同了,說不定、說不定主子也能……」

  淺葉歡欣地設想著,那廂寧昭顏的思緒卻已經飄遠了。對於他這個經歷了兩代女皇,絕無僅有的兩朝「十君」來說,這些事情都並不重要。女人是天,女人操縱著男兒們的命運。作為男兒的他,除了接受,又能怎麼樣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1112 發表於 2015-1-22 02:00 AM

第八話 風起

  「匡當——」柳容將剛繡好的鴛鴦枕扔在地上,卻不小心砸倒了一邊的花瓶,頃刻間美麗的瓷器化作一堆碎片,瓶中水盡瀉而出。桑兒推門而入,見狀大驚,飛也似地撲到主子身邊:「主子,你這是怎麼了?這個鴛鴦枕,你不是花了大半個月才完成的嗎?這下完了,都濕了……」他手忙腳亂地從滿地殘局中拎出已經沾滿水的枕頭,痛惜地拍打著。

  柳容衣衫齊整,頭髮卻散亂在一邊,看得出適才他還在精心裝扮自己,只是中途被打斷了。「皇上……皇上都大半個月沒來看過我了。那次她送夏緋砂離開,原應承了我還會再來,卻再也沒有來過!現在,她還和從未注意過的那人一起……」

  「噓!這話大逆不道,小心隔牆有耳啊!」桑兒打掃著一片狼藉,身子背對著柳容,看得出他們主僕的關係密切:「皇上貴為九五之尊,她能差人帶話給你,說有事來不了,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如今眾君之中,竹君才開始得了寵,您千萬不要亂了方寸啊!」

  「以前有我,哪裡輪得到他。」柳容盛怒過後平靜下來,坐到梳妝台前整理散發。「不是我說,從前除了我和顏君,皇上何曾把他們幾個放在眼裡過?如今,皇上失憶了……」他豈不是前功盡棄?想到這裡他微微一顫,那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又一次席捲全身。不,他決不能坐以待斃,他是柳容,皇上最寵幸、甚至不惜為他推翻規矩的中宮容君!

  主意打定,柳容攜著親手做的民間糕點就向御書房靜庭軒出發了。他是個心裡藏不住事兒的主,如果家境優渥,他可能會變成一個任性驕縱的小公子,被人譽為:「率直可愛。」只可惜命運沒有依著他的性子,所有坎坷彷彿都落在了他一個人的身上。他摸了摸籃中糕點,還是暖乎乎的,於是趕緊催著轎子快點走。

  想起來,皇上最愛吃的就是他做的蛋黃香酥和芝麻糕了。這是地道的民間小吃,御廚做不正宗,只有來自民間的他,才能做出這種味道。皇上失憶,但口味還是不會變的罷?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成功都是要靠自己爭取的,他必須比別人更努力才行。

  片刻後他來到靜庭軒,宮人卻將他攔在門外,說皇上正在批閱奏折不便打擾。他著急糕點涼了失去美味,又羞又惱:「你睜大眼睛看看我是誰?我乃中宮容君!皇上最寵幸的侍君!我要給皇上送點心,你們莫要攔著,後果你們擔當不起!」

  「對不起,我們只聽皇上的,她說批褶子期間任何人都不見。」秋盡一點面子也不給柳容,氣得他小臉通紅:「好,你們今天看我不起,我記得了。改天,改天……」

  「東西我們幫你轉交,不等傳召私自來面聖已是過錯,你還是快些走吧。」冬無打了個圓場,柳容不依,也不肯將籃子交給他,非要見到皇上不可。

  「是誰在外面吵鬧?」女皇的聲音傳了出來,三人嚇得頓時噤聲。門打開,蒼藍從裡邊走出來,柳容忙湊上前去:「皇上,容兒特地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糕點,怕放涼了不好吃,想給你送進來。誰知……誰知兩位哥哥不肯放行……」說著,連人帶籃小鳥依人地撲入蒼藍懷裡。

  蒼藍正批褶子批得兩眼發直,聽到外面有響動,就出來透透氣。接手政務至今,依然還有很多地方不懂,又不能貿貿然請教太傅,她學得很辛苦。見柳容一臉委屈地來尋,才想起自己又多日不曾想起後宮那一群苦苦等候侍君了。

  正有些羞愧之時,她猛然瞥見不遠處寰太君正與丞相並肩走來,相談甚歡的模樣,忙一激靈推開了柳容,「誰讓你自己跑出來的?快些回去!」

  「皇上……」不明所以的柳容淚眼婆娑地望著她,纖長的睫毛在半開半閉的眼上微微翕動,櫻桃小口更是委屈地鼓著,我見猶憐。蒼藍哪有心思看這些,若是被寰太君發現他在這裡,必然又要作一番文章的。

  「秋盡,冬無,把他弄走別讓人看見,動作要快!」

  「是,皇上!」兩人架起柳容就走,他連半聲驚呼都不得,就被拖到了宅後。眼瞧著那兩人愈走愈近了,蒼藍不回頭喊了一聲:「幻兒!」

  蓮幻應聲而來,「你快進去,把我的書桌弄亂,再拿幾本褶子出來。」

  聞言後蓮幻嗖的一聲就進去了,只聽乒乓一氣亂響,他捧著幾本奏折遞到蒼藍面前。她接過,捧著它們來回走動,直弄得自己熱氣直冒滿面通紅,像個剛出爐的肉包子。

  「參見皇上。」那兩人來到她的面前。「我來的路上恰好遇見太傅,就一起前來向皇上請安了。」寰太君解釋道,可只見蒼藍一臉懊喪地端著些爛本子,雙目無神沒精打采的,見到他們也愛理不理。

  這後宮之中,並不是誰都可以隨意進來的,尤其是女性。王涵之當然是一早就申請過探訪王雅竹了,卻不想在半路遇到了寰太君,兩人是舊相識,便一同到了靜庭軒。即便如此,寰太君還是要為自己辯解幾句,後宮裡的男人最避諱的,就是與外面的女子扯上什麼關係了。

  「皇上這是怎麼了,有什麼煩心事嗎?」王涵之總是笑瞇瞇的,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叫人感覺親切。但蒼藍心裡清明得很,一個真的無慾無求的人,怎能在這朝堂之上立足,有怎能讓這麼多門徒景仰信服?

  「本王康復已有月餘,可這政務之事依然不能領悟……」寰太君聞言向裡面一張望,只見破書爛紙,杯盞碎地,一片狼藉。他微微笑道:「皇上,政務之事,我們男兒家不懂,不過有太傅、丞相和國師三位大人的幫助,您盡可放寬心慢慢來過,不必過於急躁。」

  王涵之連忙擺手:「太君抬舉了,微臣粗人一個,心繫山水之中,哪懂多少朝堂之事。若不是聖明德女皇殿下垂青……」她的語氣漸漸低沉下來。

  前女皇謚號聖明德女皇,與王涵之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寰太君聽了,免不了安慰幾句,也一同感懷起來。

  「皇上,臣記得聖明德女皇對臣說過,處理朝政,要心懷天下。心中有個『仁』字,便能視百姓如子民,造福蒼生大地呵。」

  蒼藍拍拍凌亂的衣衫,歎了一聲:「你們都言之有理,是本王操之過急了。本王現在再去學過,兩位還請自便吧。」

  兩人對她行了禮才緩緩離去,蒼藍關上房門,輕輕舒了口氣。蓮幻什麼都沒有問,只安靜地收拾著散落的雜物。有的時候,他的存在真的像空氣一般,讓人無法察覺卻也無法失去。

  秋盡、冬無放下柳容也走了回來,「皇上,寰太君與丞相大人已經走遠了。」

  蒼藍看了他們一眼,「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儘管問。」

  「皇上……不知您為何要將書房弄成這樣?」秋盡的性子爽直,拿捏問題卻有分寸,因而得到蒼藍的賞識。

  「我本是昏君,沒有主見的傀儡,這一點到現在也不能改變。」冬無望著女皇,她用白玉金冠隨意地束髮,幾縷青絲鬆散下來,微蓋住那雙深黑得像無盡夜空的眼睛,年輕的身姿倜儻風流,不由得有些恍神。

  「韜光養晦,厚積薄發。」蒼藍輕輕回道,腦中卻浮現出小時候母皇對自己的教誨:「藍兒,你生性外向最似我,所以為娘的有幾句話要提點你。」

  「爽直不是壞事,但要看什麼人說什麼話;霸道也不是缺陷,在這皇家,若沒有一點霸氣,很容易被人欺負了去。但霸道也要講理,不然就成了蠻夷。

  愛恨分明,亦要懂得深藏不露,有些事,你在心裡分明就夠了。鋒芒畢露,也要學會韜光養晦,尤其是你能力不所及的事情,更要三思而後行。因為你像我,所以我對你抱有很大的希望,要記得娘說過的話,知道嗎?」

  那時候聽這些話,實在是似懂非懂。這些日子,她努力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竟體會出話中的意思來。現在的她是孤軍奮戰,茫茫汪洋中的一片孤帆,不知誰是勁敵、誰是盟友,抓不到岸。鋒芒不可太露,又不可不露,此中的深意,只有慢慢領會了。

  「皇上,那您今日的晚膳在要在哪裡用?」

  「擺到竹君那裡。」 這兩人果然是她的心腹,悟性極高一點就通。

  偷偷躲在門外的柳容,聽到蒼藍的這一番話,緊緊抿著嘴唇許久,竟也不覺得疼。原來是這樣,他終於知道為什麼王雅竹能得到女皇的寵愛了。他出生好、學問高,又有強大的靠山能為皇上提供支持,皇上能對他不好嗎?可是這一切予他,是多麼的不公平!

  為什麼有的人,生來就是丞相、將軍的兒子,而他,卻因為出生卑賤而任人擺佈?他不甘心,難道他就真的一點價值都沒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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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1112 發表於 2015-1-22 02:02 AM

第九話 錯愛

  「主子,顏君來訪。」含之在門外輕輕通報,聲音軟糯溫潤,語調不疾不徐,一聽就知道他比含巧那廝沉穩多了。

  王雅竹放下手中正讀著的書卷:「請他進來吧。」

  「竹君,」寧昭顏推門而入,一身淨白細紗的衣衫猶如冬日飄雪,衣擺緲緲飄在他身後,朦朧而純粹。素淨之中,唯獨一枝紫色臘梅,在衣角傲然綻放。他纖細的鎖骨從領口隱約透著輪廓,搭在身前的兩隻手也如這衣衫一般白皙柔軟,舉手投足皆自成風情。

  「顏君。」王雅竹微笑相迎,並親手倒了杯茶:「請坐,用茶。」

  「怎的這麼客氣。」寧昭顏莞爾,施然而坐。「前幾日問竹君借的幾卷書已經閱完了,昭顏特來還之,並希望能再借一些。」

  「那有何妨?我這裡雖然寶物無幾,要說書卷,可是足夠你看的。」王雅竹與他迎面而坐,見他細細柳眉精心修過,素顏端秀中卻透著幾分嫵媚。一雙黑眸不語含情,溫柔得彷彿能滴出水來,心歎他這樣的男兒,是能把女子打心底裡迷住的。

  算起來,顏君十四歲就進了宮。當前女皇的侍君足有五年。她過身後,他卻被現女皇再次冊封為十君之一,至今又四年有餘。他今年當是虛齡二十有四了,比這宮裡其他的侍君都年紀大些,卻仍像少年般青春動人,唯眉眼之中,總有著散不去的憂愁。也許換了任何人,這般戲劇化的經歷,都會像他一樣吧。

  雖然都是十君,王雅竹和寧昭顏的關係卻比較親近。他們同是大家公子出身,雅竹又憐其經歷坎坷,特別是他侍奉了母女兩朝女皇,這其中有多少閒言碎語自不必說。

  「淺葉,還不快將書還於竹君。」

  淺葉恭敬地將書冊放在桌上,又垂首退到一邊。寧昭顏閱過的書從未有弄髒、弄舊的,總是嶄新得像從未被翻閱過一樣。

  「這幾卷書可對顏君的胃口?」

  「挺好看的,只不過……」寧昭顏雙眉微顰,「書裡的這個男兒如此自強,離開妻主自己做生意,並闖出了一番天地,連女子也要對他刮目相看。可現實中,這樣的事情……畢竟只是假的,是故事啊。」

  「怎麼會呢?只要有這個決心,誰說男子不能成就一番作為?」王雅竹見寧昭顏吃驚地看著他,知道自己說得過了,忙拉轉話頭:「當然,能有個好妻主依靠才是我們男兒一生的福分,你同我都有這個福氣。」

  寧昭顏似笑了笑,還未作聲,只聽門外含之又輕輕通報:「主子,皇上駕到。」

  寧昭顏騰地站了起來,「竹君,昭顏先告辭了,書卷改日再來借吧。」王雅竹應承著,人還未離開,蒼藍已經推門而入,差點迎面撞上正要出去的寧昭顏。他向後急退了幾步,步伐有些不穩,她呼了聲小心,單手將他拉了回來,只覺那手細膩、暖熱,說不出的軟糯溫香,還來不及細細品味,他已匆忙抽手,低下頭去:「臣君拜見皇上。」

  王雅竹也跟著行了禮,她笑呵呵地:「都平身吧,我說過,你們私下見我不用這麼客氣。」

  「雅竹哥哥,我來和你一起吃晚飯的。」蒼藍眉眼彎彎,笑成了一朵小花。

  此刻站在門口的寧昭顏有如鋒芒刺背,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硬著頭皮對蒼藍道:「皇上與竹君慢聊,昭顏先行告退了。」

  「你有急事嗎?」蒼藍問他。他微微一愣,隨即搖了搖頭:「臣君並無要事,只是……」

  「沒有就行了,你也坐下吧。」

  寧昭顏只得領命,與王雅竹一左一右地坐在蒼藍兩側。淺葉識趣地退了下去,房中只餘三人,一時之間安靜得很。

  「怎麼我一來,你們就不說話了?先前在聊什麼呢,繼續說吧。」

  王雅竹落落大方地答道:「回皇上——」被蒼藍假裝嗔怒地一瞪,立即改口道:「我們之前在聊看書的話題呢,顏君也喜歡看書,所以我們經常聊聊看過的書。」

  「哦?」蒼藍裝模作樣地拿起最上面的那一本,「《香閨之外》……講什麼的?」

  這話是向著寧昭顏問的,王雅竹自不能代他回答。只見寧昭顏低著頭,聲音有如蚊子哼哼:「回皇上,此書講的乃是,是一個男子經商的故事……」

  「男子經商?」蒼藍微微皺眉,寧昭顏更不敢出聲了。其實她對這些男兒家打發時間的小說並不太感興趣,也就是隨口一問找個話題,不料卻發現他膽小如鼠,連正眼都不敢看她,引起了她的好奇。

  印象裡的顏君,是個風華絕代的少年,總是穿著淨如白雪或藍若天際的衣衫,默默跟在母皇的身後。他是前戶部尚書家的子,選秀入的宮。入宮那年他十四,母皇二十九,而她,只有五歲。

  她還記得,鮮少議論別人是非的湘玉曾經偷偷對她提起過,宮裡住著一個好看的哥哥。而這個哥哥,就是如今她的侍君——寧昭顏。在她空白的五年裡,她是怎樣排除眾議,讓他住進了自己的北宮?而他,又會頂著多大的壓力,甚至罵名,來渡過孤獨的每一天呢?隱約中,她的心裡微微刺痛。

  「你好像很怕我?」寧昭顏稍稍抬頭,忽然看到蒼藍那張放大了的容顏,頓時血色又減退了幾分。她幽深的眼瞳像是看透了他的靈魂,直直刺到他的心裡去,他忙慌亂地垂下眼簾。

  「抬起頭來,讓我看看。」她的聲音在他頭頂上方傳來,他看到她的腳已經出現在視野裡。

  他仰起頭,光華動人的臉蛋終於曝露在她的視線之中。她伸手惦住了他的下巴,防止他再次低下頭去,並細細端詳著他,和印象裡的顏君慢慢融合,直到習慣他們是同一個人。

  細長柳眉,秀拔纖巧的鼻尖下,一張水潤的小口,還有那裝著千言萬語的眼睛。她忽然想起湘玉說過,顏君的眼眸,就好像那溫情的動物,一時間出了神。直到他兩行清淚緩緩流下,脆弱之中透著純淨,她竟有一種衝動,想將他抱在懷中好好疼惜。可眼角一瞥,王雅竹還坐在一邊,悠然自得地喝著茶,心知這樣不妥,還是替他輕輕擷去了淚珠:「好端端的作什麼哭?不願意看到我,我走就是了。」說完她起身就往門口走去。

  寧昭顏以為她生氣了,大駭,想追過去,卻發現剛才被她這麼一看,雙腳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誰知蒼藍走到門口,忽然又折了回來,「不對啊,這哪兒都是我的地頭,我走哪兒去才好呀?」

  她一看寧昭顏的眼淚比剛才更洶湧了,忙哄著他:「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剛才我是和你開個玩笑呢。沒想到顏君這麼愛哭,看來我明天要給你換個名,叫哭君。」

  「臣……臣君不是……」寧昭顏忍住淚意,竟然擠出了這麼一句話。

  「哈哈哈……」蒼藍大悅,向門外喊道:「來人,傳膳!」

  說著,她從懷裡掏出一方絹帕,替他細細擦去淚水:「好了,雨過天晴了啊,準備吃飯,不准再哭了。」

  王雅竹眼尖,一下就認出了這是她上次從自己那兒拿去的絹子,沒想到她一直帶在身上,卻拿出來替寧昭顏擦淚,一時間悲喜交加。含之、含巧把飯菜布好又退了出去,寧昭顏的淚勢也收住了。蒼藍讓他們都拿起碗筷一起吃飯,一會給這個夾菜,一會給那個夾菜,倒也合樂融融。這期間,寧昭顏時不時偷瞄上蒼藍一眼,心裡尋思著她的變化——她,好像完全是另一個人了。難道過去的一切,她真的全都忘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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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1112 發表於 2015-1-22 02:04 AM

本帖最後由 e1112 於 2015-1-22 02:04 AM 編輯

第十話 暖床

  一頓平靜的晚膳結束後,寧昭顏稱疲倦先行回宮去了。蒼藍留在東宮,拉著王雅竹的手與他並肩而坐,聊起小時候的事情就打開了話匣,時而眉飛色舞,時而黯然神傷。

  尤其是說到湘玉的時候,連王雅竹都一同感傷起來,畢竟是三個人一起玩大的,不論是先前以為失去蒼藍,還是現在知道失去的是湘玉,她們都是善良的好女孩,怎的不叫人難過?

  看到蒼藍鮮少露出的愁容,他壯著膽子輕輕搭上她的手背:「主子,別難過了,她看到你這樣的話,也會傷心的。」

  「叫我藍兒,好不好?」已經再也沒有家人會這樣喚她了,她憂傷地抬眼看他,他為她的眼神動容不已,「好,藍兒……」

  只一瞬,她就已經靠入了他的懷裡。她的臉貼著他的胸前,只覺他的心跳在瞬間飆升起來,身子也像是暖了幾分,覺得他可愛得緊。

  王雅竹心潮澎湃,有一種激動夾雜著不安像小蟲不斷噬咬著他,又熱又癢。她的一隻手來回撫摩著他的手,每一寸皮膚都光潔潤滑,手指根根骨節分明,修長優美。慢慢的,她將手指嵌入他的指縫之中,十指交錯的瞬間,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竄過他的身體,意識竟有些模糊起來。

  「藍兒……」他輕輕喚著,聲音甜膩得連自己都不太相信。她回應著,像一個愛撒嬌的小孩,從他的懷裡貪婪地汲取溫暖。在她無處釋放的彷徨中,彷彿只有他還帶著童年幸福的餘溫,陪她回憶、讓她得到暫時的安寧。

  良久,蒼藍才依依不捨地離開那副馨香溫暖的身軀,「時候不早,我當回宮去了,雅竹哥哥早些休息。」

  王雅竹面容沉靜地應過,一直把她送上了轎子,看她離開。進屋後,含之、含巧已經等在那裡,含巧忍不住抱怨:「原以為今天皇上有可能留宿東宮,結果還是回去了……主子你都嫁進來這麼多年了,她還一次都沒有……」

  「含巧!」含之喝住他,「就你這張嘴,別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他又轉向王雅竹,「主子,我們給你燒水沐浴吧。」

  王雅竹點頭,沒有多說什麼。浴桶裝滿,兩人侍候他寬衣,然後退出了房間。含巧輕輕拍了下含之:「你說,主子天人之姿,又知書達理,皇上為什麼寧願寵幸容君、顏君這等……」殘花敗柳他沒敢說出口,粗粗略過,「也不願留宿東宮?」

  「帝王之心豈是我們這種人能猜測的。」含之與他並肩站在院落裡,看滿天疏星,交錯閃爍。「我相信主子必然有自己的打算,我們用不著多加憂心。」

  屋裡,王雅竹烏髮盡散,半浸潤在水中、半垂沿在桶邊,蒸汽迷濛間,如玉般光潔白皙的皮膚微微泛著水光。他洗得很慢,片刻後,將半露的身子埋入水中,靠著邊緣閉上眼睛。

***

  幾日後蒼藍從靜庭軒回寢宮,忙完一天的學習與政務,已是夜深了。洗漱後她拖著疲憊的身軀爬上龍床,一個溫暖的東西忽然抱住了她!她一驚,本能已經驅使她踢開那東西,只聽被褥中的物體發出一聲慘叫,像是個人。

  蓮幻以最快的速度從外屋裡進來,只見蒼藍攏著睡袍,驚疑地盯著帳子裡瞧。「幻兒,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我床上。」

  「皇上,讓奴來。」他走上前去,動作利落地挑開床幔,再用力一扯,一個人就這樣骨碌碌從被單中滾了出來。蒼藍定睛一看,竟是個一`絲`不`掛的少年!

  他被剝得光溜溜的,四肢著地伏在蒼藍面前,圓翹的小屁股高高抬著,腰上微微泛著青。蒼藍覺得臉上熱烘烘的,忙移開了視線去。她雖然坐擁後宮,可那經驗全是記憶以外的事情!想了想,她又小心翼翼地移回目光,定格在少年的臉上:

  「你叫什麼,誰讓你來的?」

  「回,回皇上,奴名喚澄煙,是……是寰太君送奴來給皇上暖床的。」澄煙在被窩裡惴惴不安地等了好久,卻被女皇一腳踹得差點厥過去,此刻委屈著一張小臉眼淚汪汪。

  「暖床?我幾時說過我需要暖床小侍了?」

  「回皇上,這個……奴不知,皇上恕罪啊!」澄煙把腦袋低到了地板上,屁股就撅得更高了。

  「……行了,幻兒,找點跌打酒給他揉揉,把他帶出去吧。」

  「皇上……」澄煙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她就這麼把他趕走了,明兒寰太君還不扒了他的皮?

  蒼藍一揮手,「我知道怎麼跟寰太君交代,你先退下吧。」

  「是。」兩人得令退出,蓮幻輕手輕腳地替她關上了房門。

  「這個,你拿去揉腰吧。」蓮幻從自己屋裡拿出一瓶藥酒,遞給澄煙。他歡喜地接過,「謝謝這位哥哥。」

  蓮幻不再答他,轉身離開。在澄煙的心裡,蓮幻是好福氣的,因為他是皇上的貼身侍從。侍從,侍寵,侍君,雖然都只差一個字,但其中必然是有聯繫的,他也八成脫不了與皇上的干係吧。

  次日寰太君果然造訪了蒼藍的主宮——月泠宮。他必然是知道了澄煙被趕出去的事情,狀似關懷地詢問道:「皇上是不是不中意那個少年?呵,也是了,想後宮佳麗眾多,這般庸脂俗粉的,你確實未必看得上眼。不過,他只是用來暖一暖床嘛,你用過了不喜歡了,隨時可以丟掉的。」

  蒼藍忍住皺眉的衝動,「太君多心了,蒼藍還沒來得及謝過你的好意呢。不過,你怎麼會想到給我送個小侍來暖床?」

  寰太君依舊笑吟吟的,「雖說後宮之事是皇上的私事,可您貴為九五之尊,您的私事也是大事,大傢伙都關心著哪。這段日子,朝中總在相傳皇上近兩月都沒有召幸過任何侍君了,是否皇上身子有恙?抑或出了別的事情?為了平息眾疑,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說著,他放低了聲音,「皇上你也知道,你真實身份的事情,是萬萬不能傳出去的。所以一點端倪也不能讓人看出來,任何事情上都是,還請恕我不敬之罪呵。」

  蒼藍恍然大悟般地一笑,「太君客氣了,這般可口的少年,我怎麼會不喜歡呢?只是有些意外罷了。你既然送澄煙於我,那我就卻之不恭了,謝過太君好意。」

  兩人客套了一番,寰太君滿意離去。蒼藍尋思著如何處置這個澄煙,恐他是寰太君派來的探子,斷不可留在身邊。

  「幻兒,將那個澄煙帶到後宮去,收拾間小房讓他住著,對外就說我收了寵,平時裡讓他幫襯著御繡坊或者御衣坊做點輕活吧。」

  「奴這就去辦。」蓮幻正要退出去,又被蒼藍叫了回來:「等等,還有,傳令下去,今兒……召竹君侍寢。」

  「……奴領命。」蓮幻低著頭退了出去,烏黑而幾近垂到腳踝的頭髮搖曳消失在門縫裡。

***

  令兒一傳下去,東宮可謂鬧開了花。王雅竹接了旨還有些懵,含巧已經歡天喜地地為他翻找衣裳去了。

  含之平靜地一躬身:「恭喜主子,守得雲開見月明。」再抬頭的時候,見他的主子已經回過神來,向來沉靜的臉上竟然露出了少有的紅暈,更襯得美目流離,風華照人了。

  王雅竹被數十個宮人眾星捧月一般地服侍著。沐浴、修甲,搽上特製的香油,不著小衣,僅用一件絲製披風將光滑的身軀裹入。他入宮三年,卻是第一次侍寢,免不了要聽有資歷的宮人教授經驗。待到全部準備完畢,竟花費了整整兩個時辰。

  月色初起,樹影曳動,夜幕在宮廷的華燈中融化了一角。竹君應召侍寢,走出東宮坐上小轎,上到月泠宮。後宮的佈局大致是圓形的,十君的寢宮圍繞著女皇的月泠宮,如群星拱月一般的格局,誰離開女皇的距離都是一樣的。

  轎停,身著鵝黃色披風的竹君走下來,前後左右各有一名宮人護他身周,帶他穿過層層宮闈。盞盞宮燈為他點亮,扇扇殿門為他而開,夜晚的宮殿因為他的情緒而顯得特別肅穆宣隆。儘管週遭冷風刺骨,他依然微昂著頭,步履既輕且緩,與世無雙的高貴與脫俗讓因為好奇而探頭探腦的小宮人無不驚歎:真乃天人下凡,十君當名不虛傳也。

  蒼藍的寢宮在月泠宮最裡面,他費了小半會才走到。初初是冷,到時卻已經身軀暖熱,面頰更是紅潤芬芳。宮人們將他帶進去以後便悉數離開了,他走到書桌前,蒼藍這才從卷堆中抬起頭,「雅竹哥哥,你來了。你看我,都忘了時間。」

  她輕車熟路地拉起他的手,一樣的溫暖寬厚,卻發現他有一絲不尋常。是了,此刻的王雅竹僅著片布,週身香氣襲人,眼神微微泛著迷離,誘人得就像一道美味的小點,邀她品嚐。

  她召他來侍寢,不過是為了堵住攸攸之口,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番情境。她偷偷瞄了一眼今天特別羞澀的他,那塊布料根本包不徹底,身上凹凸的線條盡數顯了出來,兩截嫩白小腿和一雙如玉小腳也露在了外邊,顯得楚楚可憐。

  「腿露在外面冷吧?這麼冷的天氣。」蒼藍憂心地看著他露在外面的皮膚,「快到床上,睡被窩裡去。」

  王雅竹眼神閃了閃,依言睡了進去。蒼藍隨後脫去厚重的冬衣,僅著裡衣睡上床去,感覺他似乎往裡挪了挪,又好像沒動,她也並不在意。

  「我很睏了,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龍床很大,她和他至少距離了一個人的寬度。

  「藍兒……」王雅竹終於開口講了今天的第一句話,聲音如往日般恬靜清雅。

  「嗯?」蒼藍翻過身,兩人面對著面,都有些不好意思。

  「你今天召我……」侍寢,這讓他怎麼說,他能問為什麼就這樣睡了嗎?

  蒼藍閉著眼睛,只餘嘴角微微揚起,「不用多想。真的也好,假的也罷,過了今夜,你就是侍過寢的侍君了。」她頓了頓,又接著道:「有些事情,要順其自然。比如現在,疲倦了,就應該早些歇息。睡吧,雅竹哥哥。」

  王雅竹想了片刻,終於輕輕回道:「藍兒好夢。」

  蒼藍滿足地酣然入夢,王雅竹卻張開眼睛,黑色眼瞳沉著冰冷,羞怯像退潮般在頃刻間褪去了。他的第一次侍寢,兩人同睡一張床,卻佔據了兩個角落。若有記載,這也可能是閔國歷史上的一件稀罕事了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0-31 11:27 PM

第十一話 鋒芒

  寒風凜冽,漫天飄雪,蒼茫大地一片蕭索沉寂。在這個沒有作物也沒有候鳥的冬季,萬物沉睡等待復蘇,卻是皇家獵場狩獵的好時機。那些過冬的動物,都養得膘肥肉滿,正是到了取皮做衣、取肉風腊的最佳時候。於是,皇家的狩獵盛會,便定在了每年的最後一個月——以便豐收以後過大年。

  一年一度的皇家狩獵,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君臣同歡、文武共樂、男女皆享的盛事。除了蒼藍的最高領銜,旗下文武百官,哪怕官階低微,只要人在都城清雲的,都要前來參加。當然,那些位高權重的,還可以攜帶一兩個家眷一同前來,所以說這對男子而言,實在是大開眼界、也是結識達官貴人的好機會。

  狩獵大會最精彩的節目,莫過於射獵大賽了。值得一提的是,這場比賽素來女皇也會參加,這便不得不促使那些共同競技的官員們小心翼翼,生怕搶了女皇的風頭,但又不能表現得太過糟糕,這其中的尺度就要自己拿捏了。前兩任的女皇都是個中好手,每每獵回個大豐收,真是賺夠滿足又賺足敬仰,真正的賓主盡歡了。

  閔國現任女皇閔湘玉,因為年歲尚小,前幾年都推脫了參加比賽。表面上大家都說女皇年幼,尚待羽翼豐實;背後所有人都知道,女皇性子內斂,男兒家般文弱,別說舞刀弄槍,就連端個盛水的盆恐怕都是端不平的。令人意外的是,今年,年滿十五歲的女皇竟要參加狩獵比賽!一時之間人心騷動,大家對這次的盛會也愈發慎重起來。

  拂曉時分,第一縷晨曦撒上這片沃土的時候,負責看護獵場的女官們已經吹響了嘹亮的號角。蒼藍騎著白色駿馬,出現在萬眾期待的目光中。大家見她身形雖不高大,卻也玲瓏精練,身著金絲軟緞繡龍小褂,盤扣個個都嵌著綠寶石;下著同色緊身長褲,登一雙質地堅硬的皮革靴履;外披一件如雪的貂皮大裘,一圈純白的絨毛恰好地圍著她的頸脖,無比華貴。她將長發高高束起,綰金玉冠,鑲的是不帶一絲雜質的純白羊玉,整個人英姿颯爽,風華照人。

  她的白色駿馬名喚雪落,是一匹性格沉穩的母馬,也是同樣的不帶一點瑕疵。它倨傲地昂著腦袋,載著主人悠閑地踏著四蹄緩慢奔走,仿佛是踏雲而來的神獸,乘的是那天上的仙人。蒼藍的面容白皙皎潔,黑眸深沉似水,嘴角微微噙笑,絕世妙人之姿自是看得那些隨娘親來見世面的小公子個個被勾了心走,失了魂去。

  眾人注意到,隨著女皇一同前來的,還有兩頂金色小轎。一行人停下後,從裡面分別走出兩位公子來:水藍色金縷華衣,翡翠白玉簪束發——王雅竹的光彩照人,華貴神韻已經不肖多加形容,自能引得場中女子嘖嘖不斷,目光移不開片刻。而隨後走出來的人,引起了眾人更大的爭議。只見他一身衣衫翠綠得如同新鮮采摘的茶葉,仿佛還沾著露水的芬芳;鵝蛋般光潔的額頭,小鹿似懵懂的眼神,渾身上下沒有一件值錢的飾品,卻讓他看起來純潔清新,優美怡人。

  若不是柳容的事兒已經傳遍了整個朝堂,相信沒有人會將他與那勾欄院聯系起來。生在風塵中,被眾議了多年,柳容早已學會裝聾作啞,只保持著風度靜靜走在蒼藍之後。

  蒼藍下馬,其後緊跟的是蓮幻,再後是秋盡與冬無一左一右地跟著,王雅竹和柳容次之。雖是並肩,王雅竹卻始終離開柳容很遠,甚至連眼神交流都沒有——一個是大家公子,一個是以色侍人,今兒雖然坐到了同一條船上,王雅竹的心裡卻不能說是不避諱的。

  柳容也知道竹君是打心眼裡看不起他這種人,也就懶得再去與他搞好關系,反正日後誰最得寵,還不一定呢!好比這次,他不也被選來一起參加狩獵了嗎?證明他在皇上心裡的地位是不輸給他的。想到這裡,他又精神抖擻地昂著頭,自恃有寵地得意起來。

  蒼藍的本意,其實是想帶王雅竹和寧昭顏來的。這兩個都是大家公子出身,舉手投足間的氣韻斷不會失了她的顏面,帶出去大方得體。無奈寧昭顏死活不肯,說自己是兩朝十君,早已受盡閑言閑語,不可暴露在光天化日裡,還是那麼大的場合,這個人他丟不起。經不住他聲淚俱下的苦苦哀求,她最終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改叫柳容前往,以彌補之前對他的冷淡,他自然是欣然應允了。

  “所有參加射獵大賽的大人們可以出發了,打現在開始,一直到晌午時分結束,還是回來這裡集合。”女官宣布著比賽規則,蒼藍和眾人一般安靜聆聽,“獵物種類不限,舉凡這林子裡的,都可以算數,獵到數量多的為勝。有一點請注意,離這裡方圓十裡左右,有一片用錦帶圍起來的小樹林,大家若是走遠到了那裡,就請折回來。林子外面可能有猛禽,萬要小心安全。各位家眷可以到那邊的空地休息,我們為大家准備了桌椅、茶水和糕點。皇上。”

  女官說完,轉頭詢問蒼藍的意見。她微一點頭,女官又大聲宣布道:“比賽開始!”

  圍繞在蒼藍身周的官員們紛紛馭馬離開了。她卻並不著急,反而向四周細細張望了一番,看看今天來的都是些什麼人。文武眾官,品級高的大都來了,太傅和丞相也早就向她請了安。國師向來行蹤不定,這種場合料想也不會出現。後宮之中只來了一個平太君,帶著兩個宮人安靜地坐在一邊,宛若空氣般安靜。

  左顧右盼間,她忽然注意到了一雙特別的眼睛:黑白分明,如水清澈卻又帶著凜冽的無情,一時之間竟看它不透。她打量起它的主人,在她的不遠處,身形高大修長,騎著一匹棕色的高頭大馬,著深色的騎裝。那人見蒼藍注意到了自己,立刻馭馬而來,然後下馬直接跪拜。

  細長眼,薄嘴唇,五官疏離冷漠,樣貌算不得上乘,卻有一種卓然的氣質。

  “你是何人?”在她的印像裡,並不曾見過這個女子,看她年紀輕輕模樣周正,怕是新晉的武官。

  “回皇上,臣,楚惜寒,乃守城楊將軍手下的副將,負責訓練兵士。”

  難怪了,她平日裡定是常在軍營,她自己又不曾參加過這狩獵大會,當是沒有見過了。按著她的眼光,這楚惜寒倒是一位人物,至於究竟可不可用,還需多加觀察。

  蓮幻拿了她的御用金弓箭遞去,她接過,輕輕撫摸了一番。弓上有一個精致的雕字:玉,乃她獨一無二的像征。

  楚惜寒不像其他官員那樣畏首畏尾,大膽道:“看來,皇上亦是惜弓之人啊。”

  蒼藍對她微微一笑,潔白明媚得如同頭頂初升之旭日,“本王要先行一步了,楚大人自便!”

  楚惜寒深深躬身送她離開,再抬眼的時候,略含一絲笑意:女皇殿下,樣子是清秀嫵媚了些,但並不像傳聞一般,文弱怕事、百無一用呵。

  ***

  隨著蒼藍的出發,一直等候在旁的成淡雲也尾隨了上去。成淡雲是二品武官,曾經的武狀元,生得膀粗腰圓,是這片大陸上孔武有力的女兒家的代表類型。她是太傅紀允如提拔上來的,也可算是她的門生,此番跟隨女皇,也是紀大人的意思。皇上弱不經風,自個一個狩獵,萬一出了點事兒,可怎麼辦才好?

  起得早了,有些乏。成淡雲打了個哈欠,像陪小孩子玩耍般跟在蒼藍身後。蒼藍當然是注意到了,也並不去點破,只是自顧自觀察著四周,看有沒有獵物的動靜。

  草叢簌簌作響,蒼藍耳力過人,一下就分辨出了方位,果斷地拔出背在身後的弓就搭上了箭對准左前方。

  成淡雲又打了個哈欠。第一次參加比賽,皇上真是太過緊張了,這麼草木皆兵。這一點動靜都還沒有的事情,哪裡會有獵物?大冬天的,實在是想念家裡熱烘烘的床鋪啊,還有那房她新娶進門的小爺,那滋味真是……

  “嗖——”隨著蒼藍的拉弓射箭,也就是一剎那的功夫,剛從草叢中探出頭來的麋鹿已經中箭倒下。可憐的小家伙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就這麼當了女皇殿下的第一只獵物。

  此刻的成淡雲已經吃驚得連嘴巴都合不攏了。只見蒼藍微側過頭,“成大人,麻煩你把獵物取回來吧。”

  成淡雲下馬的腳有些哆嗦。她是習武之人,自然是見慣大場面的,但女皇冷不丁給她來這麼一手,實在是有些措不及防。

  “微臣,成淡雲,奉,奉太傅大人之命,暗中保護皇上周全,不周之處,還望皇上恕罪。”

  從側面看,蒼藍的鼻梁很挺,睫毛微微翕動著,像一只瓷娃娃:“本王什麼時候說要治你的罪了?”

  成淡雲得令,立即謝過,飛速幫皇上拖了獵物出來。“我去喊兩個女官來保管它。”她指了指腳下的麋鹿,個頭還挺大,不方便攜帶著。蒼藍一點頭,她就利索地駕馬離開了。

  “雪落,我們走!”蒼藍一夾馬肚,白馬立刻飛奔起來。少了成淡雲的監視,她感到自在了許多。誰說閔國的女皇文弱?論打獵,她可是好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1-1 11:49 PM

第十二話 知音

  蒼藍馭馬而行,林子越深,樹影越稀疏斑駁,雪落的速度也漸漸慢下來。她停馬細細一聽,周圍至少有好幾種動物在活動,不遠處就有三只。她拔出三支箭,上弦,只聽一聲破空,三箭齊出!

  三聲接連中的,林子裡頓時一陣騷動。她牽著雪落走過去,果然有雪猴、黃羚和長毛灰兔倒在那裡掙扎著,每一只上都有她特制塗金箭頭的弓箭一支。她翻動獵物,忽然發現灰兔的眼睛上還插著一支普通的箭!

  這裡還有別人!她警覺地環顧四周,只見一個人影緩緩向這邊走來。穿過光暈朦朧,此人的面容漸漸浮現清晰,竟是適才相識的守城副將——楚惜寒。

  她在那裡多久了?敢和皇帝搶獵物,這般的新鮮事倒也真不多見。蒼藍微微勾起嘴角,對楚惜寒竟多了幾分欣賞。

  “皇上好箭法,微臣自嘆弗如。”楚惜寒跪拜,“微臣無意與皇上爭搶獵物,實乃天意,還望皇上恕罪。”

  “不知者,何罪之有?更何況,比賽就是比賽,你也莫要多禮了。”蒼藍對她親切起來。“我看你箭法也不差,不如,我們來一場公平的競賽如何?”

  “臣惶恐。”楚惜寒福下身去,看不見表情。

  “不必拘禮,我已經說過了。況且,我已看出你不是那種在意官位禮節的人,我相信我的眼光。”

  楚惜寒注意到女皇對她一直用你我相稱,也對這位長久以來只聞其名的小皇帝生出好感來。她雙手抱拳,痞痞一笑:“既然皇上這麼說,微臣就卻之不恭了!”說罷,她立刻翻身上馬,向前奔馳而去。

  蒼藍也不甘落後,同樣利落地策馬奔馳追趕。兩匹良駒也像是較上了勁,你趕我超,馬蹄聲在幽靜林間此起彼落。

  搭箭、破空、中的,獵物在她們的身邊不斷倒下。蒼藍的優勢是快狠,她可以三箭齊發,力道十足,一張弓拉得滿滿的,穿透力大得驚人。楚惜寒的特點是靈敏、准確,她甚至能每一只獵物都射中對方的要害,讓其一箭斃命,再無掙脫可能。

  日頭漸起,兩人背簍中的弓箭愈來愈少,馬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不知不覺,她們竟然已經把這偏遠一片的林子跑到了盡頭。遙遙望去,前方就是女官警告過不可深入的地方了。

  “楚大人,你可聽到什麼異動?”

  楚惜寒認真傾聽了片刻,搖頭道:“臣愚鈍,並不能聽到任何響動。”

  蒼藍自小就視力優越、聽力過人。教她武藝的洪大人也說過,她筋骨柔韌、雙臂力大無窮,是習武的奇才,只可惜……十歲以後,她便沒有再好好練過師傅交給她的東西了,不知道退步了多少。她現在是湘玉,一個內向文靜、只會繡花與舞蹈的湘玉,如果她忽然就會舞刀弄槍,一定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興許,有個大東西朝著我們這來了。”蒼藍眯眼而笑,手卻已經伸到背後去勾那簍子裡的箭。楚惜寒不明所以,但也跟著她一起警覺起來,兩人做好撤退准備,蓄勢待發。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一聲獸吼震得僅剩的幾只鳥都驚飛起來,一只碩大的黑熊搖擺出現在遠方。楚惜寒拉弓瞄准,被蒼藍一手擋住:“不急,看看情況再說。”

  黑熊向她們狂奔而來,蒼藍卻只是駕著雪落向後退了幾步。必究是訓練有素,雪落也沒有因為受驚而失去控制,只是顯得有些焦躁不安,不停地噴著氣。

  “這麼冷的天氣,這熊不是應該正睡著麼,怎麼跑了出來。”楚惜寒臉上不見驚恐,只是驚奇。那黑熊狂奔了一段路,來到被攔住的小樹林前,竟是不敢再過,只用四肢狠狠刨了幾下堅硬的泥土,繼而不甘地轉身離去了。

  “奇了,它自己走了。”楚惜寒嘖嘖,一臉意猶未盡的模樣。若是換了正常人,怕是早已嚇跑了三魂五魄,蒼藍接她的話:“這林子是皇家派專人看管的,光區區錦帶連個小動物都攔不住,怎能擔保在林子裡狩獵安全?這攔住的地方,想必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楚惜寒暗自欽佩這位女皇粗中有細,膽識過人,只見她忽然看向自己,笑得有一絲詭譎:“楚愛卿,你可有本事在百步遠的距離外射中細小的目標物?”

  “不敢說百步穿楊,但若皇上有需要微臣效勞的地方,微臣盡可放開一試。”

  “好!”蒼藍放低聲音:“仔細看,東南方向,大約百步距離,那團白色看到沒有?那可是只好東西,我要你射傷它的腳!記得,千萬不要射死它,能行嗎?”

  楚惜寒眯起眼睛來回搜尋了兩遍,終於找到了蒼藍所說的物體。縱然是大冷天,她的額頭上依然不由得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若是我來,射可能是射得中,只是它多半被我一箭穿了身體去,活不了了。楚愛卿,我知道你技藝精湛,只有你才可能讓它只傷不死。這小家伙靈敏的很,哪怕我們再近十步,也許它就溜走了。”

  蒼藍一口一個“楚愛卿”,明著是誇獎她,實際上分明是給她壓下重擔嘛!但既然皇上已經開口了,她又是出了名的好箭,怎麼著也得試一試吧。楚惜寒伸手取箭,簍子空了。

  “皇上,臣鬥膽向您借弓箭一用。”

  蒼藍將弓卸下遞給她,又取了一支金箭。楚惜寒接過,只覺手頭一沉,竟是出乎意料的重!她試圖拉弓的時候,發現平常所用的力氣根本拉不開這弓,但先前卻見到皇上輕輕松松就拉了個滿,難道是她眼花了?這細細一想,更覺得不可思議,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好不容易將弓拉開過半,她眯眼瞄准了足足有小片刻,終於嗖地射出一箭,突地一聲,白色物體消失在一邊的草叢裡。

  兩人心急地跑過去找,看到一只罕見的雪貂正一瘸一拐地企圖逃跑。見她們追到了,它可憐巴巴的小黑眼珠寫滿了驚恐。它的右腳破了一塊,傷口卻不深,一支金箭就躺在不遠處,看來是擦著它的腿而過的。

  “原來先前那黑熊所追的,竟是這稀奇的小東西。”楚惜寒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楚愛卿的箭,果然是不簡單啊。”蒼藍並不反駁,只是笑眯眯地安撫著瑟瑟發抖的雪貂,扯了衣服上的一根絲帶給它包了傷口。

  楚惜寒禮貌謝過,心裡卻不似表面那樣平靜。要說不簡單,當自己還不曾發現那裡有東西的時候,女皇已經知道那是一只雪貂了!如此的目力和聽力,軍中的探子恐怕也有所不及。

  蒼藍抱著雪貂看了看天上,“時候不早了,該是時候回去了。”

  “那原先說好的比賽呢?”楚惜寒揚眉上馬,翹楚風采英姿颯爽。她似乎已經忘了她面前的那個少女,是這個國家的帝王。

  蒼藍憨笑道:“比賽?那自然是楚大人得勝了,本王初學騎射,怎麼可能比得過軍中副將呢?”

  稱謂又變回來了。楚惜寒不敢造次,“微臣謹遵聖諭。”

  兩人沿著來途將所射的獵物一一撿拾,蒼藍將金箭拔出,獵物則丟給楚惜寒,自己僅留了幾件。“楚大人是聰明人,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相信不用本王多加提點了。”

  蒼藍斂起一臉笑容的時候,帝王家的威嚴才從她身上淡淡散發出來。楚惜寒雖然不知內情,卻也由傳言和所見的前因後果猜到幾分。她即刻下馬,單膝點地:“皇上既相信微臣,微臣也定不會負了這番信任,還請皇上放心。”

  蒼藍看著她微微點了點頭。她看好楚惜寒這個人,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再過一段時間,她必能為自己所用。

  ***

  眾人都策馬離開後,王雅竹攜著含巧於空地休憩,還有四五個宮人聽候差遣。與馭馬騎射的豪爽女兒相比,這裡可算是溫香的桃源了。各門各戶的家眷們聚集在此,談笑間不時傳來香風陣陣,令人心曠神怡。

  雖說都是男兒家沒什麼避諱,可一同休憩在這裡,也是有講究的。這冷天冷風的,日頭最暖的位置自是留給地位最高的人。平太君素日裡雖不太出宮,可誰都知道他和寰太君交好,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上位自是騰出給他。

  女皇的兩個侍君,東宮竹君與中宮容君,當然是緊隨在旁,與接下來達官貴人們的家眷相隔了個明顯的距離,以昭示身份的天壤之別。其余那些,嫁了人的聚在一起,談談妻主說說兒女,大多面帶自豪一臉幸福;沒出閣的小公子們則混作一堆,多是說話輕聲慢語,比貌端、比氣質、比談吐,樣樣都要暗自較勁。偶有幾個掩著嘴兒吃吃笑的,想必是說到了心上人,那粉面含春的模樣就別提有多麼嬌羞動人了。

  偶有些文官不參加比賽的,也三五成群地在一旁歇著。官場自有官場的規矩,女人們談話的時候很少有人會帶著家眷。她們議論國事政事,乘機拉親攀故,免不了都是些場面話。王涵之遠遠地看著王雅竹在那裡與平太君攀談,忽然他轉頭向她這裡看了一眼,接觸到娘親的目光,他微微點頭示意。王涵之對兒子笑了笑,又投入到身邊不鹹不淡的話題中去了。雅竹這個孩子聰明機靈,深得她心。兒子嫁去哪裡,都不如嫁進宮裡風光體面,但是非也是最多,免不得叫人牽腸掛肚。

  王雅竹聽平太君說著一些陳年舊事,不時附和幾句,姿態清麗高貴。仿佛是不約而同,兩人都對一邊的柳容視而不見。他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裡,也不屑主動與他們攀談,除了皇上,還沒什麼人值得他用心思!桑兒深知主子的委屈,使盡渾身解數來說樂子逗他開心,兩人總算是有個伴。

  百無聊賴之中,柳容細細打量著那邊一群還未出閣的小公子,個個穿著華美姿態風雅,不用說將來都是要嫁給達官貴人,甚至被送進宮來的。看著看著,他竟然生出一絲嫉恨來,他們的命多麼好!還能擁有一個清白的身子,一個美好的幻想。

  這群人之中,一個出挑的嫩黃色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如同紅花綠葉中的一朵嫩小的花蕊,哪怕是不經意間的微微一笑,也如即將綻放的花骨朵兒甜美動人。他在幻月樓閱人無數,那些少年被送進來的時候,哪個日後會成為他的勁敵,他多半是有眼色看出來的。這個少年,也觸動了他的某種感覺,讓他惴惴不安起來。

  還來不及細想,忽然他感覺有一道目光在注意自己。大膽地尋覓過去,那些官員中,竟有一個人在毫不避諱地看著他!

  是她!見他望去,那人揚起一抹曖昧的笑容,嚇得他連忙回過頭去,捧著突突直跳的心,全身的血氣好像都衝到了頭頂。

  “主子,你怎麼了?怎麼臉這麼紅,曬的嗎?”桑兒注意到他的不對勁,他連忙否認:“沒事,沒事,可能是風吹的,你給我弄些熱茶來吧。”

  桑兒不曾看出什麼端倪,可柳容卻被嚇得心差點跳出來!沒想到在這裡,竟然會遇到那個人……那個人,他曾經的客!這是什麼天大的笑話!

  “來了來了,她們回來了!”周圍的吵鬧將他帶出了驚恐的思緒。接近正午,先行回歸的幾匹馬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載著或多或少的獵物,和一臉滿足的笑容。她們像榮歸的戰士,接受著仰慕和贊美,可這些,並不能阻擋他覺得那個人的目光,依舊定格在他身上。

  她怎能如此放肆!

  不,他不能再想下去了。他現在,是皇帝的侍君,從三品。而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五品官,說起來,她還該稱他一聲:容君大人!可他的心為何如此惶惶,如此不安?他拼命想抹殺的過去,卻在一次又一次不經意間浮現。自己種的因,終究要自己去食那苦果,這種滋味真是煎熬透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1-1 11:53 PM

第十三話 驚艷

  成淡雲只是幫女皇送一只麋鹿,再回頭的時候,卻是怎麼也找不到她了。她騎著馬跑了一段,也問了幾個同僚,都說沒有看到皇上的蹤影。她本是著急的,怕辱沒了王涵之的托付,但轉念一想,這林子這麼大,找一個人哪有這麼容易?更何況皇上是有心避開自己的,又何苦去討個沒趣?這麼想著,她便找了個角落,悠哉悠哉地打起盹來,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接近正午時分了。

  她趕到集合地不久,皇上果然慢悠悠地踱回來了,怡然自得的模樣。她一回來,原本還在鬧哄哄討論“戰果”的聲音瞬間紛紛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福下了身去。皇上的心情似乎很好,即刻讓大家都平身了,還催促女官開始進行獵物的清點。

  片刻之後,女官回報:“ 稟告皇上,經我們清算下來,本次狩獵的榜首當屬新科武狀元、都城守備方靜源大人,她共獵得獵物大小共十八只。”

  小公子們似乎忍不住發出了唏噓,還夾雜著一些不明所以的笑聲。女官繼續回稟:“排第二位的是都城副將楚惜寒大人,共獵得獵物大小共十五只。第三位是……”

  蒼藍不露痕跡地掃過下位的楚惜寒,她正一絲不苟地認真聽著,目光不動。她們兩個加起來的獵物其實遠不止這些,但若是都拿了出來,怕是楚惜寒太過招搖了,反而引得別人的疑心。最後,蒼藍自己就帶了五只回來,也算是她初學騎射的進步表現了。

  官員們大呼吾皇萬歲,又將她的進步誇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她一一笑納。賞賜了前三的勇者後,狩獵大會的下一個步驟即將開始——大家可以把自己狩得的獵物送給家眷,做成件毛皮圍巾也是好的。當然,也可以曲解為送給心上的公子,只要是合理的就成。狩獵大會之所以成為大家的期待,這個原因想必是很重大的吧。

  相比已經成親的那些人夫的淡然,小公子們就顯得個個嬌羞不已,卻又眼光亂飛了。蒼藍將兩樣獵物分別給予王雅竹和柳容,兩人謝過,柳容卻在抬眼時忽然看見那人竟向著自己的方向走來,慌亂下他作勢靠入蒼藍懷裡,卻不想一個白乎乎的小東西“哧溜”一下就從她的袖子裡竄了出去。

  蓮幻最是眼尖地追了過去,蒼藍倒並不著急,反而安撫著嚇得有些目瞪口呆的柳容:“別擔心,就是個好玩的小東西,看著可愛才帶在身上的,要是跑了就算了吧。”

  柳容覺得今天真是糟透了,明知道自己見不得光,又作何奢望能夠大方地站在人前?早知道,像寧昭顏那樣躲起來就好了,何必自作自受?混亂之中,他忽然覺得寧昭顏和自己倒是有些同病相憐。

  那小雪貂得了機會,撒開小短腿就跑,卻無奈受了傷跑不快,還一頭撞在一雙帶著馨香的鞋上。蒼藍跟著蓮幻尋了過去,只見一個少年彎下腰,抱起小雪貂輕輕撫摸著。令人驚奇的是,它竟乖乖的一點都不掙扎,滾著烏溜溜的小眼珠任由擺弄。

  少年呵氣而笑,在這天氣裡團成了一片霧,縈繞在他的鼻尖仿佛是一朵香雲。他睫如羽,唇若朱砂,發上別著一支珠玉蘭,清麗之中帶著清晰可辨的驕傲。他的純真與傲慢,既似純白的梨花,又似那華貴的牡丹。他嫩白的小手被凍得有些紅紅的,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光彩照人。

  沈語卉是見著周圍的人都跪下了,才知道女皇已經站在自己面前的。他抱著雪貂盈盈一拜,額前的黑發就隨著他的動作輕輕一擺。嫩黃色的衣衫襯得他體態輕盈,玲瓏多姿;腰上的玉墜子相互碰撞叮當作響。

  “你是哪家公子?”她金光熠熠,他光華璀璨。英姿少女立於清麗少年面前,風吹過裙裾翩翩,留下一陣溫柔芬芳。能得女皇垂問,羨煞多少旁人,他卻渾然不覺。

  “奴家乃吏部侍郎家中三子,姓沈。”當著這麼多人,閨名不好隨便出口,沈語卉比一般人家的公子更講究禮儀。

  “原來是沈芳大人的公子。”蒼藍若有所思,“這雪貂既然與你有緣,本王就將它贈之予你吧。”

  “謝皇上。”沈語卉似乎全然不知得到皇上的賞賜有什麼含義,連目光都不曾移開過懷裡的小東西。柳容又羨又妒地看著他,心嘆自己的感覺終究是落了真。後宮的門總是開著的,自己防來防去,又真的能防住誰?一時之間不免悲從心來。

  除卻這段小插曲,這場狩獵大會還是相當成功的,大家對女皇不鹹不淡的表現和小小的進步也沒有多加關注,日子照常繼續。轉眼到了一年裡的最後幾天,宮裡似乎是忽然忙碌了起來,整天都鬧哄哄的,人來人往。這是因為快過年了,宮人們忙著清點一年的倉庫,又忙著采購分發各位主子們過年要用的東西,真是每個人四只手也忙不過來。

  這後宮用度的事情,一向都是由內務府直接請示後宮之首——鳳後的。然在閔國沒有鳳後,又不曾定過誰來管理,寰太君就一向充當著這個角色,有大問題時才拿給女皇過目。排到分配過年例奉這樣的事兒,還是免不得要通報女皇作主,這也是昭示未來一年宮裡誰是紅人的機會。

  “……皇上,您看,今年的西南宮和客廂房那兒……”秋盡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皇上舊事重提會龍顏大怒。

  “西南宮?”蒼藍不明所以,她還從來沒有聽人說起過西南宮有人,“那兒不是空著嗎?”

  “皇上……”秋盡已經帶著哭腔,皇上果然是忘記了。難道這事要讓他一個小小的宮人來重提嗎?他可承擔不起呵!

  “蓮幻哥哥……”他轉向蓮幻,希望能得到他的幫助。

  蓮幻沉默了片刻,“皇上,西南宮住著您的侍君,月君。”

  蒼藍大驚,“還有這回事?那為何我醒來之後數月,竟無人向我通稟此事?是不是我忘記了一些事,你們就把我當傻瓜?!”

  帝顏怒,滿屋宮人悉數跪地,瑟瑟發抖。蓮幻也跪在她的面前,語調卻絲毫未曾驚惶:“皇上息怒。當年月君進宮僅一月,就惹得您大怒。您吩咐將他軟禁在宮裡,並囑咐任何人不得再提此人。所以這次您醒來,也沒有人敢提起這件事。若不是為了明年的例俸,內務府的哥哥也不願提起。”

  一番話說得前來傳話的內務府宮人連連點頭,他可是相當的無辜呵。

  蒼藍吐氣,“那客廂房,又是怎麼回事?”

  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將目光投向蓮幻,他跟女皇的時間最久,對她的性子也應該最是了解。若有什麼不該說的,相信他是最清楚不過了的吧。果然,蓮幻又如實作答:“那裡住著您的一侍,珮璃,至於不能提他的原因,恕奴不知。”

  所謂一侍,就是取走女子童貞的人,也就是女子一生的第一個男人。在這裡,一侍的年紀通常會比女子略大些,一般會是些窮苦人家的清白孩子,或是房中的小廝來當。

  女子的第一次比較懵懂,所以會選一些她熟悉的、相信的人來引導。有身份的人很少會選擇當一侍,這畢竟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很容易被喜新厭舊。但一侍的地位一般都不會太低,在一般人家,開個臉當個小爺,這總是沒問題的。

  緣何換到這宮裡,女皇殿下的一侍,竟然被軟禁在客廂房?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用力作想的時候,珮璃這個名字似乎有一瞬間扎破了她的神經,讓她覺得頭疼不已。她的初夜估摸著是失憶的五年發生的,所以她的一侍是誰,她自然是想不起了。原以為可能是雅竹哥哥,或是柳容,卻不曾想到還有個叫珮璃的男子被她禁足在那裡!

  “你們都起來。”她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心,背過身去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生來就是急脾氣,甚至有些暴躁。很多時候要發作,都是用母皇曾經的教導來鎮壓自己。盡管如此,收效還是甚微,大部分時候,都是衝動以後才後悔。

  “本王要去西南宮看看。”看看那個月君究竟是什麼人,能把我氣得將他禁足!蒼藍心想著,遺留的問題總是要解決的,總不能不明不白的就將人關在那裡。滿地的人都不敢起身,她回頭看見,皺眉道:

  “叫你們起來,為什麼都不動?”

  蓮幻俯首:“回皇上,大家是希望皇上能息怒。”

  蒼藍又靜了一會,“無怒何須息怒?都起來。”

  眾人這才陸續起身,蓮幻又大膽進言:“皇上,您真的要去西南宮?倘若月君他……”

  “他怎麼樣,我是一點也想不起來了。”蒼藍搖頭,“是圓是扁,他好歹也算我的侍君不是?總不能將人家大好青春都埋沒在冷清裡。該怎麼樣,還是該做個了斷。”

  她沒發現,秋盡冬無兩個貼身宮人被嚇得花容失色,半晌說不出話來。他們如果知道她的意思不過是想放人,也便不用那麼害怕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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