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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幻 發表於 2015-1-22 12:16 AM

風流書呆 -【忽如一夜病嬌來】《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2-9 01:31 AM 編輯

【書名】:忽如一夜病嬌來

【作者】:風流書呆

【內容簡介】:

  兩家人抱錯孩子,一戶商家,一戶侯府,地位千差萬別。

  虞襄很不幸穿成了被抱到侯府的商家女,一來就身世曝光,雙腿殘廢,腦袋上還頂著個『喪門星』的稱號。

  無奈之下只得牢牢抱住侯爺哥哥的大腿,先把日子混下去,等正主兒回來就麻溜的讓位。

  幾年之後正主兒回歸,虞襄包袱款款準備走人,卻發現抱大腿的技術太專業,侯爺哥哥不讓走了!

  侯爺把酒掩笑:千嬌萬寵養大的童養媳,豈能說走就走?

  掃雷:

  1,女主前期坐輪椅,後期恢復正常。

  2,女主病嬌,翻臉比翻書快。

  3,金手指大開,甜寵文,絕對不虐女主。

  4,傻白甜,偽兄妹,神邏輯,請自帶避雷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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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幻 發表於 2015-1-22 12:33 AM

第一章

  華國邊陲的一座古剎內,八名身披赤色袈裟的老僧圍坐在一大理石雕成的八寶蓮花法壇周圍,雙手結成涅槃寂靜法印,口裡不停吟誦著往生咒。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唎都婆毗,阿彌唎哆,悉耽婆毗……玄奧的經文伴隨著木魚的敲擊聲在雄偉的大殿內縈繞,飄渺的梵音穿透了空氣和厚厚的磚牆,在雲層的搭載下匯入殿外遼闊而悠遠的藍天。

  殿內一角,一名身穿黑色西服的高大男人跪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雙眼緊閉,蒼白的嘴唇也在不停念誦經文,表情莊嚴肅穆。

  一名身披木蘭色袈裟,年齡約二十出頭的年輕僧人陪坐一旁,正用眼角餘光暗暗打量對方。

  男人的身材十分高大,容色亦很健康,可微微泛紫的雙唇洩露了他大病初癒的秘密。早在半年前便有流言傳出——男人患了嚴重的心臟病,命不久矣。男人的家族乃華國最顯赫的幾個家族之一,他本人更是天縱奇才,能力超群,年僅25就越過父親和幾位叔伯,坐上了家主之位,更將陷入死境的家族帶出泥沼,推向巔峰。

  卑微者死如煙消,上位者死如撼山。男人的生死決定了一個家族的興盛與沒落,還將改變許多人的命運。消息一出頓時引來多方關注,而男人一直未曾闢謠,反徹底消失在公眾的視野中。

  半年後,當所有人都以為男人已不在世上,有心人正摩拳擦掌準備向其家族下手時,男人忽然高調現身,以雷霆手段收拾了各方不安分的勢力。謠言不攻自破。

  然而他身旁的年輕僧人卻知道那不是謠言。雖然僧人還年輕,修為比不得八位長老,可簡單的相面之術還難不倒他。半年前的男人分明是一副必死之相,半年後卻已死相全消,壽數綿長,然而眉宇間卻縈繞著一股黑濃的煞氣,頗有些入魔的徵兆。

  這是奪了別人壽數改天換命,所以沾上惡因孽果了啊!年輕僧人沖電視屏幕裡的男人念了句佛。

  半月後,當男人帶著佛門至寶真佛舍利求上門時,他才知道,為男人續命的不是旁人,卻是對方的妹妹,一胎雙生、血濃於水的嫡親妹妹。她將自己的心臟換給了哥哥,自己悄然長逝。

  這其中有多少陰暗晦澀、髒污不堪的內幕,僧人並不想知道。真佛舍利本就是寺中聖物,丟失了兩千年終於回歸,他們無法拒絕男人的任何要求,哪怕男人要用八位長老的畢生修為去送妹妹輪迴,要讓妹妹在下一世過得順心順意,福泰安康。

  八位長老的畢生修為,加起來足有四五百年的氣運,這位施主還真敢開口!想到此處,僧人暗暗皺眉。

  木魚的敲擊聲止住,飄渺的梵音在空曠的殿內迴盪了好一陣,濃郁的佛香從法壇中間擺放的冰玉盒中傳出,沁人心脾。

  八位長老緩緩睜開雙眼,因失去大半修為的緣故,臉上的皺紋愈加縱橫交錯,身形也佝僂下去。

  「阿彌陀佛,總算不負施主所托。」最年長的僧人站起來,走到法壇邊捧起冰玉盒。

  男人也已睜開雙眼,什麼話都沒說,三叩首後上前,接過涼的刺骨的盒子。

  老僧率先走出大殿,其餘人緩步跟隨,行至寺廟深處一株巨大的菩提樹下站定。

  「把蓮子投入水中即可。」老僧指著樹下五尺見方的一個小池塘。

  男人並不多問,小心翼翼打開盒蓋,將散發著濃郁佛香的蓮子托在掌心,那肅穆而虔誠的表情好似自己托舉著整個世界。

  但她的的確確是他的一整個世界,是他活著的全部意義,他捨不得放手。

  僧人們靜靜等待,半個小時過後,還是年輕僧人最沉不住氣,低聲勸慰,「虞先生,放手吧。有八位師叔畢生修為加持,虞小姐下一世定能福壽安康,萬事順意。」

  男人聽而不聞,將蓮子緊緊貼在胸口,表情似在隱忍,又過了好幾分鐘才一步一步走到池邊,彎腰將蓮子送入碧水。倘若不是他醒來時妹妹遺體已經火化,他怎能甘心只是將她送入輪迴,哪怕逆天也要讓她重新活過來。

  水面盪開層層漣漪,堪稱奇跡的一幕發生在男人眼前。只見幾片嫩綠的荷葉破開水波迅速長大,兩三秒鐘便鬱鬱蔥蔥一片,更有一桿長長的細莖頂著一朵粉紅的花蕾在風中搖曳,其上沾染著幾滴晶瑩剔透的水珠,看上去好不可愛。

  古剎內的佛香瞬間被清雅的荷香取代。八位老僧雙手合十,齊齊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男人博聞廣識,見此情景只呆愣了幾秒便回神,首次緩和了冷硬的表情,誠摯開口,「耗費了幾位大師畢生功力,虞某慚愧。」

  「佛祖割肉喂鷹,捨身飼虎,正可謂求仁而得仁,又有何怨?吾等亦是如此。女施主已入輪迴往生,必將福運無雙,吉星高照。時辰不早,施主請回吧。」老僧淡淡開口。

  男人再次道謝,在池邊站了好一會兒方依依不捨的離開,走出寺廟看見等候在門口的,表情惴惴不安的母親,眉宇間重新凝聚起黑濃的煞氣。所有逼迫過她,殘害過她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八位長老魚貫走入佛塔,圍坐在真佛舍利四周入定。沉重的塔門吱嘎一聲關上,再次開啟也不知是幾年之後。

  年輕僧人輕吁口氣,趁無人注意偷偷溜入大殿,吭哧吭哧的爬上八寶蓮花法壇,從擺放冰玉盒的蒲團下翻出一本書,自言自語道,「四五百年修為送一縷幽魂前往大千世界往生已是勉強,更何況還要保證她福運無雙,富貴吉祥?八位師叔性格呆板,定然傾力而為,鬧不好法事過後便會紛紛圓寂。為了保住各位師叔性命,我這也是迫不得已,還請佛祖原諒。」

  他雙手合十,沖殿中佛像一拜,直起腰後一邊抹掉封面上用硃砂刻畫的星移斗轉法陣,一邊自我安慰,「她一俗世女子,不需要靈氣修行,大千境還是小千境,於她而言應是無礙吧?這可是一本沒甚波折的言情小說,作者還註明了甜寵文、he、忠犬男的標籤,她四百年氣運加身,怎麼著也能撈個女主當當。想不到大家族的千金也喜歡看這種小白文……」

  他漫不經心的看了兩頁,臉色漸漸青了,又以極快的速度往後翻,好半晌後癱倒在蓮花台上,捂臉哀歎。他也是個天縱奇才,否則怎會年紀輕輕就成為千年古剎的主持?三分鐘內看完一本四五百頁的小說真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但天縱奇才也有栽跟頭的時候,這次便是。他向男人索取女施主的遺物以便做法事,這本書就在其中,拿起書的剎那,他立時就打起了大千境轉小千境的主意,又瞟了一眼簡介,覺得沒問題就將之定為媒介。

  此時再看,懊悔的腸子都青了。

  這書的確是甜寵、he,可好死不死,書中的炮灰女配與女施主正好同名同姓,都叫虞襄,更巧合的是,那虞襄幼時傷了腿,不良於行,更是與女施主命運雷同。可想而知,兩人無論是靈魂還是身體,契合度都極高,百分之八九十會融合在一起。

  想起書中『虞襄』的命運,僧人又是一陣哀歎。

  這是一本有關於抱錯孩子的狗血故事。一商賈之家與一勳貴之家同時出行,兩家的主母都懷了孕,月份也差不多,途中碰見山匪劫道,在家僕的護衛下逃出重圍,躲入洞穴避難,雙雙動了胎氣早產。因人手忙亂,情況危急,兩家又都生的是女兒,勳貴之家的奶娘一不小心抱錯了孩子,回府後發現孩子的襁褓雖顏色和花紋相同,布料卻十分廉價,這才回過味來。

  可家主死於匪患,主母正是傷心欲絕的時候,說出真相她少不得要給家主陪葬,一雙兒女也會受連累。左思右想,她最終選擇閉口不提,久而久之便得了心病,熬不過幾年就去了,臨死將事情告訴了主母。

  自此,『虞襄』從侯府千金淪落為不知哪兒來的野種,處處被人輕賤,時時遭受欺凌,又因不良於行,更是養成了陰鬱自卑的性格。女主回歸後,目睹女主如何風光無限,如何千嬌萬寵春風得意,她積壓在心底的怨恨徹底爆發,走上了與女主作對的不歸路,最終被女主設計嫁給一中山狼,受虐而死。

  女主要氣運有氣運,要心計有心計,性格也十分狠毒,最終扶持自己夫君登基,鳳袍加身。這位主兒就是把人賣了,人還得給她數錢,連能力卓絕、驚才風逸的嫡親哥哥和太子也被她耍得團團轉,最終一敗塗地。

  這樣的人,如何是從小癱瘓,未曾接觸外界的虞襄能夠抗衡的?

  僧人捂著腮幫子,只覺牙疼的厲害,呢喃道,「四五百年修為,夠女施主轉危為安了吧?她本來就從小癱瘓,換一具不良於行的身體應該也能習慣,沒事的,肯定會沒事的!佛祖一定會保佑她的!」

  正念叨,一名小沙彌急慌慌跑進來,高喊,「不好了主持,那株荷花栽進水裡去了,我們怕弄壞了根莖不敢去撈,你快去看看吧!」

  僧人連滾帶爬跑到後院,果見那挺立的莖桿斜斜倒進水中,只餘花蕾的尖兒露出水面,幾片葉子也有枯萎的痕跡,看上去十分可憐。

  僧人連忙跳進池塘去扶,又將一根竹枝插入水中,與荷花的細莖綁在一塊兒,忙活了好半晌才終於搞定。

  小沙彌看著蔫了吧唧的荷花,愁眉苦臉道,「虞施主說每月都會來寺中住幾天,若是看見此番景象,定不會再幫咱們的大佛重塑金身了!主持,可該怎麼辦呀?」

  僧人一邊擰著濕漉漉的衣擺一邊肉疼的開口,「把我的靈石全拿來倒進池裡,四五百年修為再加一池靈石,這荷花就是斷了根也該長好了!快去!」

  小沙彌連連答應,將主持收集了十好幾年的靈石悉數倒入池中。少頃,碧綠的池水慢慢變得清澈,更泛起一層飄渺的白霧,將含苞待放的荷花襯托的格外出塵美麗。

  僧人這才長吁口氣,暗暗念了句『阿彌陀佛』。佛祖說得對,這誑人的事兒果然做不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1-22 12:36 AM

第二章

  虞襄本來待在房中練琴,忽覺心口一陣劇痛,指尖的琴弦也猝然崩斷。她臉色大變,轉動輪椅瘋狂的朝門口衝去,剛拉開房門,就見母親站在外面,表情悲苦。

  「哥哥發病了?」雖是問句,可她的語氣十分篤定。她與哥哥一胎雙生,各有缺陷,一個生來癱瘓,一個罹患先天性心臟病,從小就待在療養院,幾乎從未分開過。別的雙胞胎頂多感情好一點,他們卻好的不分彼此,更具有強烈地心靈感應。

  哥哥痛,她也痛,哥哥開心,她也開心,哥哥難過,她跟著掉淚,哥哥遇見危險,她坐立難安。不管相隔多遠,這種感應都不會消失,更無錯漏。

  母親也不覺得驚訝,垂頭看著女兒,良久後忽然雙膝跪地,哀求道,「襄兒,把你的心臟給你哥哥吧!他是熊貓血,找了好幾年都找不到合適的心臟,等不得了!醫生給你兩配了型,十二個點位全都符合。襄兒,媽媽求你了,救救你哥哥吧,如果他去了,虞家就全完了!」

  雖然早知道父母對自己毫不在意,可真正面對這一刻時,她依然有種天崩地裂,心如死灰的感覺。

  「滾!你給我滾!」她扯開嗓子沖跪在腳邊的母親嘶吼,脖頸因太過用力爆出一條條青筋。

  她轉回屋,將所有能砸的東西全砸了個遍,飛濺的瓷片將她的手背割的傷痕纍纍。做母親的,怎能說出讓女兒去死那樣的話?她怎麼忍心?怎麼忍心?!

  她恨冷漠的父母,恨這個家族裡的所有人,可她無法恨自己的哥哥。他們手牽著手出生,手牽著手長大,作為一個廢人,沒有哥哥的保護,她又怎麼能活得這樣驕傲,這樣恣意?

  眼淚不知不覺流了滿臉,待平靜下來後,她轉頭朝依然跪在門口的母親說道,「去準備手術吧,要快,哥哥撐不住了。」

  兩個殘缺的人湊成一個完整的個體,繼而健健康康的活下去,這是好事。在麻醉劑的干擾下閉上雙眼時,她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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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襄從混沌中醒來,愕然的摸了摸劇痛的雙腿,這雙腿自出生起就沒有知覺,如今怎會疼痛?但是很快,她卻又更為驚愕的發現,自己的胸口完好無損,心臟撲通撲通跳的沉穩。

  「呵……」

  然而這種種異常都不是導致她倒抽一口涼氣的原因,她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然縮水了,這短手短腿,看上去才七八歲大。

  存留在腦海中的記憶紛沓至來,她扶著額頭一點點消化,半晌後痛苦的呻吟。怎會有這樣倒霉的事!上輩子受了那麼多苦,好不容易重生,竟然又佔了個不良於行的殼子。這也就罷了,她還穿進一本書裡,成了最最倒霉的炮灰女配!

  其實那本書是小保姆幫虞襄買的,說是小白文,讀起來不費腦子,可以讓小姐放鬆放鬆。虞襄看了簡介,又看了開頭兩章,發現女配不但與自己同名同姓,而且也是個癱瘓在床的,心裡覺得膈應,便隨手丟在枕邊,尚來不及扔掉,哥哥發病了,她死了。

  早知如此,她死前怎麼著也要把這本書看完!而今她只知道這『虞襄』是個命苦娃,且一生的悲劇從三天前已拉開序幕,她來晚一步,沒法自救了!

  三天前,『虞襄』的奶娘死了,死前將抱錯孩子的真相告知『虞襄』的母親林氏。林氏與丈夫恩愛異常,一直接受不了丈夫亡故的事實,中饋、俗務、兒女、長輩,統統不聞不問,只整日將自己鎖在院中,抱著丈夫的牌位,靠往昔的甜蜜回憶度日,更將丈夫的死因賴在『虞襄』頭上,說她是天煞孤星,刑克六親,生下來就該掐死,否則也不會害了丈夫。

  她本就厭惡『虞襄』,得知真相更是將之恨入骨髓,立時吩咐兒子虞品言將『虞襄』遠遠送到鄉下去,來個眼不見為淨。若不是老太太百般阻撓,她甚至想開了宗祠,將『虞襄』除名。

  這還沒完,在去鄉下的路上,一行人遇見山匪,虞品言只受了一點輕傷,『虞襄』卻摔了一跤,正摔在虞品言身上,陰差陽錯的替他擋了兩刀,腿骨被生生砍斷,再也站不起來了。

  成了虞品言的救命恩人,且付出那樣大的代價,再送去鄉下倒顯得虞家無情無義。老太太得了消息,連忙讓虞品言將孫女送回來。

  這悲劇剛開了個頭,虞襄就來了,接著替『虞襄』受難,日後被抱錯的正主兒回歸,即便沒看下文,那狗血套路虞襄也是門清,定然沒她好果子吃!

  想到這裡,虞襄只覺得太陽穴一突一突疼得厲害,忍不住便開始撕扯自己頭髮。她虞襄怎麼就這麼命苦呢!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佛!

  正自怨自艾,一身穿桃紅小褂的丫頭進來了,輕聲道,「小姐,大小姐來探望你了。」

  虞府也可以稱為永樂侯府,永樂侯被山匪殺死後,『虞襄』的哥哥虞品言力壓一群野心勃勃的叔伯,奪得永樂侯之位,保住了嫡支家業。『虞襄』行二,上頭還有一個庶姐,乃林氏的丫頭爬床所生。

  兩人都不受林氏待見,同病相憐之下感情很是融洽。

  當然,這僅僅只是『虞襄』的認知,卻不是虞襄的認知。看了前兩章,虞襄可不敢再跟這位庶姐相親相愛下去。

  虞襄還重傷在床,她就迫不及待捅刀來了,更加劇了『虞襄』的苦難。既然已經預知劇情,虞襄自然不能讓她如願,倘若今次應對得當,日後在永樂侯府的日子也會舒坦很多。這時候再多的震驚和怨念也不能助她活下去,她必須面對現實。

  「快請姐姐進來。」虞襄迅速恢復鎮定,強忍疼痛挪了挪身子,半靠在軟枕上。

  「妹妹今日可感覺好些了?喝了藥沒?」虞思雨一進來便殷切的詢問,手輕輕覆在虞襄染血的繃帶上摩挲,眼圈漸漸泛紅,不一會兒便掉下大顆大顆的眼淚。她年方十二,身量卻比同齡少女高挑,眉眼亦頗為秀麗,哭起來梨花帶雨,楚楚動人,很有些風情。

  「姐姐快別哭,我好多了,大夫說再過半月就能痊癒。屆時,咱們把上回做的兩隻紙鳶放了吧,也好去去晦氣。」虞襄一邊打量她,一邊照著『虞襄』的原話說。

  「好,姐姐等著你。」虞思雨不但沒收住眼淚,反而哭的更凶,趴在床沿嗚嗚咽咽,神情悲愴,又時不時張嘴,彷彿有無數的話要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虞襄呼吸一窒,猝然轉頭朝虛掩的門扉看去,似乎有一個熟悉至極的人正在靠近,心靈被牽引的感覺是那樣明晰。可這裡是異世,是虛幻的世界,那個人又怎會出現?她勉強壓下心神,故作焦急的問道,「姐姐為何哭得如此傷心?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虞思雨不開腔,只緊緊握住虞襄的手,待虞襄再三逼問才痛哭失聲,「妹妹,我恍惚聽大夫說,你的腿,你的腿再也好不了了。」

  虞襄適時一呆。

  虞思雨接著哭道,「哥哥武藝高強,身邊又有許多侍衛長隨,那麼多大男人,犯不著你一個弱女子衝上前擋刀!你平時不是最膽小麼?怎偏偏這回如此逞強!廢了雙腿,你今後可怎麼辦呀!」

  哭聲聽起來怪悲痛的,可這話說得極其不合時宜,好似專門刺激人來了。

  永樂侯死的時候,虞品言才五歲,沒法支撐門楣,老太太做主將他送進宮裡參選皇子侍讀。他也爭氣,竟叫太子一眼相中,也因此保住了爵位,打小待在宮裡的時間多過侯府。歲數相差的大,見面的次數又少,這兄妹兩其實沒什麼感情,又因母親、祖母太過偏心,虞襄反倒把虞品言給恨上了,一照面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要說虞襄能在危難時刻為哥哥捨命,這話說出來莫問別人信不信,虞思雨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原書中,『虞襄』震驚之下一點兒也沒多想,扯開嗓門就嚎啕起來,果如虞思雨所料,坦白道,「我根本沒想救他,只是被裙擺絆了一跤,跌在他身上,那刀子就下來了!都怪他,若不是他非要帶我去鄉下玩,也不會遇見這等橫禍,是他害了我……」各種詛咒怨懟脫口而出。

  好巧不巧,虞品言就在這時前來探望妹妹,立在門外聽完這番話,悄無聲息的走了,對妹妹升起的愧疚憐愛之情被她越發陰沉偏激的性格消磨的一乾二淨,雖然護著她長大,卻再沒上過心,否則也不會查都沒查就將她嫁給中山狼。

  現在虞襄來了,自然不會把唯一的靠山往外推。她面如死灰,眼中湧出大滴大滴的淚水,沿著臉頰滑落,掛在尖尖的下巴上,那脆弱無助的模樣就是鐵石心腸的人見了,也會忍不住憐惜。

  虞品言隔著門縫凝視妹妹,久未起過波瀾的心一陣刺痛。

  虞思雨見她沒有反應,傾身上前替她擦拭眼淚,低語道,「妹妹,你沒事吧?快說句話呀,別嚇姐姐!」

  虞襄推開她,摀住臉嚎啕大哭,悲痛欲絕的哭聲引得兩個小丫頭也跟著哽咽,忽又用力擦掉眼淚,低低笑起來,又哭又笑的模樣詭異至極。

  虞思雨眸光微閃,擒住她肩膀勸道,「妹妹,你莫不是魔怔了吧?快醒醒,如今再懊悔也來不及了,須得向前看。你還有姐姐呢,姐姐會照顧你的!莫怕啊,莫怕!」

  虞襄一把將她推開,一字一句道,「懊悔?我有什麼可懊悔的?那是我嫡嫡親的哥哥,是永樂侯府的主心骨,絕不能出半點閃失。腿廢了,我難過,可哥哥安然無恙,我又覺得高興。沒有哥哥,我們早被叔伯磋磨死了,哪有眼下榮華富貴的日子可過。我平時那般招惹他,也不過想他多看我一眼,多跟我說兩句話罷了。哥哥沒事,我應該感到高興的……」

  話雖說得大義凜然,可眼淚看著看著又下來了,把衣襟打濕了一片,那分明脆弱卻又故作堅強的小模樣越發招人憐愛。

  虞思雨有些愣神,不過短短三日,膽小怯弱、自私自利的虞襄怎就變得如此堅強懂事了呢?這與她想的完全不一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1-22 12:37 AM

第三章

  虞思雨定了定神,一邊擺出心疼至極的表情,一邊輕輕拍撫虞襄的脊背,低聲道,「妹妹能這樣想,姐姐就放心了。沒想到我的小虞襄也長大了……」

  虞襄胡亂用衣袖擦掉眼淚,睨著她冷笑,「姐姐是真放心還是假放心?沒看見我痛不欲生的表情,姐姐應該失望才對。我受傷被抬回來那天,姐姐不是笑得很開心麼,連聲說『廢的好,廢的好,看她日後還怎麼猖狂』。我倒要問姐姐,我究竟哪裡猖狂,令你如此記恨我?」

  虞思雨目露驚愕。

  門外的虞品言狠狠皺眉。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虞思雨猛然轉頭,用怨毒的表情朝自己的兩個大丫頭看去。丫頭們退後兩步,惶恐不安地搖頭。

  如何知道的?自然是書裡寫的。雖轉世了千年,可對虞襄而言卻只過去了幾小時,幾小時之前看過的章節,她如何能忘?

  虞思雨心念電轉,忽又回過頭來詰問,「你,你就早知道自己的腿廢了?」沒想到這死丫頭也懂得收買下人,安插探子了!什麼時候的事?

  虞襄笑容慘淡,「我自己的身體,如何會不知道?三天了,連根腳趾頭都動不了,不是廢了是什麼?遭了難,反倒讓我勘破了許多迷障。姐姐,我就想問你一句,我虞襄究竟哪點對不住你,令你將我恨之入骨?老太太賞賜的布料首飾,我都緊著你先挑,我這屋裡稍微貴重的擺件,但凡你能看上的,統統拿了去,每月我還支給你五兩銀子,就怕你日子過得不舒坦。上回你砸了老太太最最心愛的釉裡紅纏枝菊紋玉壺春,還是我替你頂了罪,跪的膝蓋都青紫了,好幾天走道不利索。你明著萬般感激,千般安撫,暗地裡沒少笑話我吧?我日也尋思夜也尋思,著實找不出半分對不住你的地方。姐姐,今兒你便跟我好生說道說道。」

  虞思雨被她逼問的啞口無言。母親對她們兩人都視若無睹,同病相憐之下,她待虞襄確實有那麼一點真心。可老太太不一樣,年輕時吃了寵妾的虧,年老又失了嫡子,差點被庶子奪了爵位和家業。自此,她對嫡庶之別看得極重。庶女該得的一分不少,可再多卻是沒有,平日裡總還要敲打一二,就怕庶女心大,鬧得家宅不寧。

  虞襄要什麼有什麼,過得肆意又張揚,而她卻戰戰兢兢度日,時間長了,她就把虞襄給恨上了,且恨意越來越深。

  可她終究知道自己的心思是見不得光的,只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虞襄噙著冷笑睨她,半晌後忽然掀翻床頭櫃上擺放的湯藥,澆了她一頭一臉,又拿起小茶杯狠狠砸過去,聲嘶力竭的怒吼,「答不出了是不是?我虞襄沒有你這樣無情無義的姐姐!你滾!日後再不准踏入我房門一步!」

  一直以來,『虞襄』都是虞思雨的冤大頭、提款機、出氣筒,必要的時候還得幫著背黑鍋,領罪責。如今虞襄來了,自然要跟這樣的人一刀兩斷。每月五兩銀子,虞襄自己的月錢也才十兩,她可供不起!

  藥汁剛端來不久,正等著放涼了喝,這一下把虞思雨燙的不輕,立時跳起來尖叫,又被迎面而來的茶杯砸中額頭,腫起老大一個包。嘶嘶抽了好一會兒冷氣,她才怒不可遏的高喊,「虞襄,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跟我擺譜耍橫?我告訴你,你就是個不知哪兒來的野……」

  虞襄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大張的嘴。就是這句話,令『虞襄』從此以後生不如死。

  然而話還沒完,虛掩的房門被人猛然踹開,一道冰冷的聲音穿透耳膜,「閉嘴!」

  虞思雨立時噤若寒蟬。在這永樂侯府裡,她最害怕的人,非虞品言莫屬。

  原書裡,虞思雨道破『虞襄』身份的時候可沒有人阻止,從此令『虞襄』落入了最難堪的境地。但現在卻不同了,有虞品言護著,哪怕虞襄血統不明,她依然會是侯府的嫡小姐。

  這一切都在虞襄的算計當中,她內心卻沒有絲毫得意,只睜圓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站立在逆光中的,熟悉至極的高大身影。

  「哥……」甫一出聲,大滴大滴的眼淚便爭先恐後的往外湧。心靈相牽的感覺是那樣強烈,好像他們從未經歷生死,亦無永別,只是小睡了片刻。

  小小的孩子,伸出雙手祈求自己的擁抱,那濕潤的眼裡滿載著濃烈而專注的感情,彷彿自己就是她的一整個世界。虞品言心尖狠狠抽痛了一下,想也不想便邁步向前,將她擁入懷中。

  「莫怕,哥哥一定會治好你!」他一字一句承諾。

  虞襄側頭去看他面龐,沒有答話,眼淚卻掉的更凶了。從逆光中走出,她才發現,雖然這人與哥哥有七八分相似,可到底不是哥哥。雖然同樣俊美,可因為經歷了太多傾軋與迫害,眉眼間蘊含著濃的化不開的戾氣,懷抱也冷冰冰的,少了幾許偎貼人心的溫度。

  可是為什麼,那本該隨著她的死亡而斷裂的心弦會繫在他身上?明知這人不是自己最親近的半身,可惶惑的心依然受到了撫慰。虞襄思緒紊亂,將頭埋在來人頸窩,不停掉淚。

  虞思雨悄悄退至牆角站立。虞品言沒發話,她不敢擅自離開。

  肩膀被淚水打濕了一大片,那溫度竟然有些燙人。虞品言抬手,笨拙的拍了拍妹妹瘦弱的脊背。雖然身體裡並不流淌著相同的血液,可在她心裡,他就是她的嫡親哥哥,可以為之捨棄性命的哥哥。那麼無論她姓甚名誰,來自哪裡,她也同樣是他的嫡親妹妹。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拍撫的動作由笨拙到熟練,懷中僵硬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細小的哽咽也停止了。虞品言側頭一看,深邃的眼裡沁出一絲柔軟。小姑娘哭累了,睡得很沉,睫毛上還沾著幾滴欲落不落的淚水,看上去極為惹人憐愛。

  輕輕將淚水抹去,取掉多餘的軟枕放平,蓋好被子,虞品言垂頭看著妹妹的睡顏,足過了一盞茶功夫才起身,淡淡開口,「跟我出來。」

  虞思雨忙亦步亦趨的跟上,臉色青青白白不停變換。

  行至一處拐角,虞品言好似沒看見她滿頭的藥渣和紅腫的額角,面無表情的問道,「襄兒的事,你如何知道?」

  虞品言才十五歲,身高卻已達七尺,在宮中待了十年,手段心性絲毫不遜成人。意圖與他爭奪家業的幾位叔伯,有的遠避他鄉,有的家破人亡,還有的關在大牢裡,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來。逐漸走向沒落的永樂侯府,因著虞品言的雷霆手段,又在京城一流世家中站穩了腳跟。

  永樂侯府上上下下,誰敢忤逆他半分?

  虞思雨攪著裙擺,囁嚅道,「那,那日去給老祖宗請安,偷聽來的。大哥,我……」

  虞品言不待她說完,又問,「你還與誰說過?」

  虞思雨舔舔乾澀的唇瓣,「奶娘,朱雲,卷碧,她們幾個都知道。」

  虞品言冰冷的視線在朱雲、卷碧等幾名丫頭身上掃過,令她們齊齊慘白了面色。

  虞思雨僵立當場不敢動彈。她現在也回過味來了,心裡懊悔不迭。若是先前的虞襄,送出去自生自滅也就罷了,可如今的虞襄對大哥有救命之恩,卻是動不得的。她此時與虞襄撕破臉,等同於與大哥撕破臉,今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正胡思亂想著,卻見虞品言沖身後的長隨揮手下令,「把她們幾個帶下去關起來,等候母親發落。」

  帶走的全是自己最得力的人,虞思雨當下便急了,尖聲道,「大哥,她們有什麼錯你要處置她們?就為了一個野種……」

  虞品言淡淡開口,「她是我虞品言的嫡親妹妹,絕不是野種。這話我只說一遍,你記住了,日後再犯,便去鄉下陪你姨娘去吧。」

  自己已經十二,正等著議親,去了鄉下還有什麼前程可言?虞思雨渾身一顫,連忙低下頭不敢再喊,待那雙黑色的皂靴去得遠了才放開呼吸,冷笑道,「等候母親發落?母親可不會為了那野種打殺虞府忠心耿耿的家僕。我且等著大哥把她們全須全尾的送回來。」

  正院,一名精神矍鑠,雙鬢斑白的老太太正歪在榻上閉目養神,兩個小丫頭低眉順眼的伺候左右,一個捶腿,一個捏肩。又有一名身穿綠色坎肩的老婦輕手輕腳入內,在她耳邊竊竊私語。

  老太太睜開眼,表情很有些驚訝,「她真這麼說?」

  「回老夫人,奴婢可不敢有半句假話。她真就這麼說的。」老婦篤定道。

  「倘若她真能這麼想,也不枉侯府養她十年,倒把正經的虞家血脈給比下去了。庶女就是庶女,終究上不得檯面!」老太太冷笑一陣,擺手道,「救了品言也等於救了侯府。罷,她的身世,日後誰也不許再提。你去把林氏找來,就說我有話交代。」

  老婦低聲應諾,剛出門檻就見小侯爺面沉如水的走過來,連忙畢恭畢敬的行禮。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1-22 12:56 AM

第四章

  看見引以為傲的孫子,老太太凌厲的眉眼立即柔和下來,抬手道,「且坐下陪我聊聊,那些個糟心事等你母親來了再說。」

  虞品言扯唇微笑,坐到老太太對面替她泡茶。

  半刻鐘後,林氏姍姍來遲,頭上無任何珠釵,只鬢邊別了一朵白色的絨花,眼圈泛著紅腫,想是又哭過一場。

  老太太自顧飲茶,頭也不抬的道,「俊傑已去了十年,你這還戴著孝,做給誰看?平白給府裡添晦氣!」對這個兒媳婦,老太太是萬般不喜。兒子在時不許兒子納妾,弄得侯府人丁凋敝,獨木難支。兒子亡故又逃避現實,丟下一雙兒女和偌大的家業不管,只知哭天抹淚。

  幸虧她身體還硬朗,掌的了家務,又幸虧孫子爭氣,頂得住門楣,否則永樂侯府早被那幫豺狼虎豹瓜分乾淨了,她哭都沒地兒哭去!

  想到這裡,老太太面上更帶出幾分憎惡,將茶杯重重拍在桌上。

  林氏抖了抖,連忙墩身行禮。

  虞品言掏出帕子,替祖母擦拭不小心濺到手背的熱茶,嘴角噙著一抹淡笑,彷彿完全沒看見母親頻頻投過來的求助目光。於他而言,父親死去的那天,母親也同時死去了。如今的母親只是一縷暫時停留在陽間的幽魂,早晚要下去與父親團聚。這話雖然不中聽,可從五歲開始,他不知從母親嘴裡聽過多少遍,慢慢地,對她便也沒了期待。

  她心裡除了死去的丈夫,容不下任何人,就連那塊冷冰冰的牌位也比她十月懷胎生下的骨肉更為重要。哦不,現在倒也不能這麼說,他那流落在外的妹妹還是能與牌位比上一比的。

  虞品言嘴角的微笑加深,眸色卻越發黑沉。

  老太太欣慰的拍拍孫子手背,淡淡開口,「坐著說話吧。」

  林氏噙著淚點頭,在老太太下手落座,張嘴便問,「品言,你妹妹找到沒有?」

  襄兒血淋漓的被抱回府,一雙腿就那樣廢了,她一眼未看,一句未問。若出事的是自己,她又會作何反應?可能為自己掉一滴眼淚?

  想到這裡,虞品言頓覺無趣,端起茶杯細細把玩,漫不經心的道,「你當年只知他們姓沈,嶺南口音,行商,旁的一概不知。天下如此之大,短時間內怕是找不到,還請母親耐心等候。且妹妹那蘭花胎記在手腕上,哪能輕易叫外人得見,找起來就更為困難。」

  「那究竟要等多久?」林氏急了,眼巴巴的盯著兒子,「我等得,可你妹妹等不得啊!她堂堂的侯府千金,卻被抱去下九流的商戶之家,也不知過得是怎樣淒苦的日子。品言,她可是你嫡親妹妹,你就上點心吧!」

  虞品言挑了挑眉梢,淡聲道,「兒子省得。」

  「省得省得,你倒是快找啊!那姓沈的一家都是黑心爛腸的,生下一個喪門星便偷偷換到咱家,害死了你父親,又害苦了你妹妹,若是找到他們,我定要他們生不如死!」林氏咬牙切齒的開口,「還有那喪門星,你把她抱回來作甚?趕緊把她送走!若不是她命中帶煞,克了你,你如何會遇見土匪!早日送走了,咱家才能安寧!」

  早幾年,林氏請了一位遊方僧人給虞襄算命。那僧人直道虞襄刑克六親,年上七殺,印坐死絕之地,真真是百年難遇的喪門星,入了誰家,誰家就天災人禍不斷。林氏對此深信不疑,打那以後就對虞襄避而不見,更用桃木製成許多鎮妖符,掛在虞襄屋子裡。

  老太太乃佛門信徒,也受了僧人影響,對這個孫女不待見。可她畢竟是大家子出身,最重規矩,做不出苛待嫡孫女的事兒,只遠著些,嫡孫女該得的份例卻是一分一厘也未少。

  此時聽了林氏的話,老太太並未多言,拿起擺在案几上的佛珠,默默念起經來。

  虞品言也拿起一串佛珠,漫不經心的把玩,徐徐道,「若不是襄兒替我擋了兩刀,我現在非死即傷。再者襄兒入我家門十年,我虞府逐漸走出衰頹,蒸蒸日上,哪曾遭受半點災禍?要我說,襄兒卻不是災星,反是我的福星才對。她把我當嫡親哥哥,捨命救我,我亦拿她當嫡親妹妹,好生護著。就是日後妹妹找回來,我也不會送她走,母親不要逼我做那忘恩負義的小人。」

  林氏聽了這話,姣好的面龐一陣扭曲,正欲反駁,老太太開口了,「言兒說得對,做人不能忘本。虞襄救了言兒也等於救了侯府,咱們就好生供著她,就算日後她尋不著夫家,咱們也一輩子養著。永樂侯府不缺一雙吃飯的筷子。再者,抱錯孩子的事,本就是你奶娘的錯,怪不得沈家,他們也替我永樂侯府養了十年女兒,屆時給點銀子封口也就罷了,不可再多生事端。」

  老太太積威甚重,林氏不敢反駁,只得咬牙點頭。

  虞品言放下佛珠,似笑非笑地道,「對了,兒子有一事還需勞煩母親。大妹妹三日前偷聽了母親與祖母的談話,已知曉襄兒身世,並告知下人。那幾個下人兒子已經關起來,還請母親前去處理,大妹妹那裡也須敲打一番才好。」

  林氏滿不在乎的冷笑,「下人知道又有何妨?她本就是個野種,還不許人說不成?佔了我女兒的尊位,如今也該還回來了!你把她們都放了吧,些許小事不要來煩我。」話落便起身要走。

  老太太忍無可忍,用力拍擊桌案,斥道,「蠢婦,我當初怎就相中你這樣一個蠢婦,真是瞎了眼!倘若你想讓你女兒流落在外生死不知的消息傳遍京城;倘若你想讓你女兒被下九流商戶人家養大的醜事鬧得人盡皆知;倘若你想讓人譏諷你女兒是落草的鳳凰,飛上梧桐的山雞,上不得檯面;倘若你想她日後找不到一戶好人家,淒苦一輩子,你只管回去抱你的牌位!馬嬤嬤,去,把人都放了!」

  身穿綠色坎肩的老婦答應一聲,抬腳便往外走。

  林氏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連忙攔住馬嬤嬤,沖老太太告饒,「母親我錯了!我這便去把人處理掉,萬不會透出半點口風!你就放心吧。」

  老太太閉眼,暗暗念了句佛,這才壓下滿腔怒火,道,「侯府有一胎雙生兩個嫡女,其中一個體弱,送去福澤深厚的古剎寄養,只等及笄再接回來。兩個都是從你肚皮裡爬出來的,不是什麼野種,記住了麼!」

  林氏心裡不甘,可為著女兒名聲著想,只得噙著淚點頭,見老太太揮手,立馬火急火燎的出去了。

  父親死去十年,這還是母親頭一次管理府務,頭一次為父親以外的人牽腸掛肚。那流落在外的妹妹,倒成了她活下去的精神寄托了。那自己呢?自己又算什麼?頂多只比襄兒好了一線而已。

  虞品言舉起茶杯,掩飾唇邊涼薄的笑意。

  -----------------------------------------------------------------

  虞思雨躺在靠窗的軟榻上,一個小丫頭正替她塗藥,時不時朝窗外瞥一眼。

  此時正值盛夏,金燦燦的日頭刺得人眼暈,更有一聲高過一聲的蟬鳴在茂密的枝葉間起伏,叫人聽了心情格外煩躁。

  虞思雨翻了個身,閉著眼問道,「朱雲她們回來沒有?」

  小丫頭又往窗外瞟了一眼,搖頭,「回大小姐,還未見人。」說完便要出門洗手,卻見太太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走來,禁不住揉了揉眼睛。

  太太整日待在屋裡緬懷侯爺,除了老夫人的正院,幾乎哪兒都不去,今日怎會來西廂?莫不是看錯了吧?

  小丫頭又揉了揉眼睛,見太太非但沒有消失,反越走越近,表情陰沉的能滴出水來,也顧不上滿手的藥膏,連忙墩身去搖榻上假寐的主子,「大小姐,快起來,太太來了!」

  別看太太容貌秀麗,氣質溫婉,實則是個烈性的,壓著夫君不許納妾,夫君一死,立即將妾室遠遠發配到鄉下,連個像樣的理由也懶得找。雖然平時不大見面,虞思雨對這位主母卻怵得很,連忙跳下榻整理衣服,早早跪在門邊等候。

  林氏也不叫她起來,逕直坐到主位,命人將方嬤嬤和朱雲幾個押上前,沉聲道,「這幾個丫頭婆子犯了口舌,虞府容不得了,這便灌了啞藥發賣出去,你可有意見?」

  幾人被堵了嘴,捆了手腳,這會兒有苦難言,只能盯著主子瘋狂搖頭。

  虞思雨硬著頭皮求情,「敢問母親,他們究竟犯了什麼口舌,竟要毒啞了去?我這幾個丫頭婆子都是一等一的老實人,萬不會平白造謠生事,還請母親明鑒。」

  造謠生事?一說起這個,林氏剛消下去的心火又開始熊熊燃燒。倘若任由這些人傳揚開來,她女兒回來了可怎麼活?怎麼在貴女圈中立足?怎麼嫁人?一輩子豈不就毀了?!這始作俑者竟還有臉發問!

  思及此處,林氏越發恨得咬牙切齒,拿起手邊的茶杯狠狠摜在地上,厲聲道,「一等一的老實人?好一個一等一的老實人!竟連嫡小姐都編排上了!虞思雨,我且告訴你,那天在正院聽見什麼,你最好統統給我忘掉,倘若我在外面聽見一點兒風聲,哪怕你是虞府血脈,照樣毒啞了發配到莊子上去!你今年已經十二了吧?想嫁入豪門深宅還是寒門蓬戶,最好想想清楚!」話落沖身後的兩名婆子招手。

  兩名婆子從衣襟內取出幾個小瓶,擰開瓶塞把褐色的藥水往朱雲等人嘴裡灌。幾人痛得滿地打滾,卻張著嘴叫不出聲,只發出破碎的氣音,看上去駭人極了。

  虞思雨哪裡見過這等陣仗,抱著頭縮在牆角,身體不停顫抖。

  幾人口吐鮮血,奄奄一息,被幾個婆子當狗一般拖出去。林氏這才覺得滿意,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離開。

  院子裡只有幾個粗使丫頭倖免於難,見太太走了,站在窗邊縮頭縮腦的看,卻不敢踏入沾滿鮮血的房間。

  虞思雨深陷在恐懼中無法自拔,只抱著頭,不停呢喃,「為什麼,她明明是個野種,我哪裡說錯了……」

  母親明明恨她入骨,卻又為什麼如此維護她?虞思雨無論如何也想不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1-22 12:57 AM

第五章

  虞襄再次從混沌中甦醒已是次日午時,屋裡靜悄悄的,沒人守候,門外傳來大丫頭與幾個婆子談話的聲音,說到興起之處還噗嗤噗嗤直笑,聽上去很是歡快。

  虞襄皺了皺眉,喊道,「來人,給我倒水。」

  門外的說笑聲停了一瞬,彷彿沒聽見似得又繼續。

  虞襄臉色陰沉,強按怒火再次高喊,「來人,給我倒水!」

  「來了來了,這就來了!」一名大丫頭滿臉不耐的進門。

  茶壺放了一夜,早就冷透了,虞襄一再告誡自己這裡是永樂侯府,不是自己和哥哥的小家,這才壓下心火,一口一口吞嚥苦澀的茶水。

  「給我擦臉。」她放下茶杯冷聲下令。

  大丫頭暗暗翻了個白眼,出門後也不動手,使喚兩個新來的小丫頭進去伺候。因虞襄不討太太和老太太喜歡,唯一的哥哥也對她不聞不問,雖吃穿不愁,可論起應有的尊重,卻是半點沒有。就連虞思雨過得也比她舒坦,畢竟她身邊的丫頭婆子都是她姨娘留下的,好使喚。

  虞襄身邊的兩個大丫頭,派頭比她這小姐還足,更別說故去的奶娘,從來就把她當個野種看待。

  兩個小丫頭態度十分恭敬,手腳也利索,把虞襄露在外面的皮膚擦得清清爽爽,又出門換了一壺熱茶,端到主子手邊。

  虞襄這才吐出一口濁氣,陰沉的臉色稍微放晴。如果哥哥還在,哪裡有人敢這樣怠慢她?不能再想,一想眼淚又出來了。

  前世被哥哥捧在手心千寵萬寵,從未遇見過半點挫折,她早就養成了一身嬌嬌脾氣,眼淚淺,性子也陰晴不定,可到了這裡,活得那叫一個憋屈,凡事都得三思,得忍耐,都快修煉成忍者神龜了!

  鼻頭一陣一陣的發酸,虞襄連忙抬高下巴,不讓眼淚掉下來。沒人心疼,哭給誰看?倒不如節約著點兒,用到該用的地方。

  呆坐了片刻,大丫頭領著兩個小丫頭進來,一個端藥,一個端粥,都是熱氣騰騰的。指使兩人將碗放在案几上,大丫頭不鹹不淡的道,「小姐,先把藥喝了再喝粥吧。」

  「我不喝。你留下,讓兩個小丫頭出去。」虞襄靠在軟枕上閉目眼神。

  大丫頭揮手讓兩人出去,自己上前幾步,繼續道,「小姐,喝藥吧,待會兒涼了可就沒藥性了。」

  虞襄這才睜眼,幽深的雙瞳沁出寒氣,一字一句開口,「說了不喝就是不喝,你這丫頭怎如此煩人!」話音剛落,指尖已挑翻托盤,將一碗藥湯和一碗熱粥統統打翻。

  剛出爐的沸水,淋在皮膚上能燙掉一層皮肉。那丫頭立馬躲開,驚叫連連,引得屋外的丫頭婆子們紛紛跑進來查看。

  虞襄陰沉了一早上的臉色這才徹底舒緩了,用帕子不緊不慢地擦手,「去前院找哥哥過來,就說我不肯喝藥,讓他想想辦法。」

  那大丫頭剛從驚嚇中回神就開始叫喚,「侯爺此刻定是在書房,貿然前去打擾會被賜板子,還請小姐不要為難我們這些下人!」

  眾人紛紛點頭附和,卻見新來的一名小丫頭自告奮勇舉起手,「小姐稍等,奴婢這便去請侯爺!」話落,人已去得遠了。

  「這才是我的好丫頭。」虞襄挪了挪軟枕,盯著一臉怨憤的大丫頭,咿咿呀呀的哼起曲兒來:「蘇三離了洪洞縣,將身來在大街前。未曾開言我心內慘,過往的君子聽我言……」

  想她虞襄上輩子雖然是個廢人,在哥哥的守護下卻過得比誰都驕傲,嬉笑怒罵,隨心所至,何曾看過誰的臉色!不管原書劇情如何發展,既然她代替了『虞襄』,怎麼過日子就得由她說了算。

  那大丫頭見她忽而暴怒,忽而嬉笑,擺明了是故意折騰人,心裡暗暗腹誹:這斷了腿,性子也就越發乖戾了,你就作吧,好叫侯爺早日厭了你!

  因『虞襄』的奶娘早知『虞襄』不是侯府血脈,對她便只是面上情,實則非常輕慢。她手底下調教出來的兩個大丫頭有樣學樣,態度絲毫談不上恭敬謙卑。再者『虞襄』年小,腦子又愚鈍,彈壓不住這幫奴才,分明是主子,卻過得比丫頭還憋屈。

  正當時,出去玩耍的另一個大丫頭翠喜回來了,看見滿屋的碎瓷片和湯藥粥水,正欲找人過來收拾,卻被她的好姐妹攔住,低聲道,「咱們惹小姐發怒了,這便跪下給小姐請罪吧。」話落退出房間,跪在門檻外。

  翠喜與她頗有默契,當即也給跪下了,做出一副瑟縮不已地模樣。

  虞襄對二人不加理會,自自在在的哼小曲兒。這二人是老太太送的,平日裡臉盤比主子還大。倘若『虞襄』不是侯府血脈的事情傳揚開,今天砸碗的人可就該換成她們了。

  虞品言果然有些能力,小小年紀就把侯府轄制的鐵桶一般,那流言應是壓下去了。也不知書裡虞思雨把這事鬧得人盡皆知,正主兒回來是怎麼在勳貴圈中立足,又是怎麼當上皇后的,肯定經歷了許多艱苦勵志的過程。

  思及此處,虞襄輕笑搖頭。能過得舒坦,幹嘛要給自己添堵?她不勵志,更不逆襲,只刷刷虞品言的好感度,攢夠銀錢,等找到正主兒就換回來,再置辦一處莊子,日落伴炊煙,月下觀花影,過那優哉游哉的小日子。至於嫁人,上輩子有哥哥護著她都沒那奢望,這輩子更不可能。古代的男人,誰願意娶一個廢人回去供著,就是衝著永樂侯府的威名,等『虞襄』身世曝光那天,也只會落得個更為淒慘的境地。還是算了吧。

  虞襄細細思量,瞥見門口愴然欲泣,萬般可憐的兩個大丫頭,輕蔑的扯了扯唇角。不把房間打掃乾淨,反跪在外頭裝可憐,這是變相的在虞品言跟前給自己上眼藥啊。侯爺,您瞧瞧,小姐又任性了,隨意摔打東西,責罰下人!

  可她們卻忘了,『虞襄』為虞品言捨了兩條腿,下半輩子都毀了。如今,她有任性的權利。從『虞襄』記憶裡得知,虞品言雖然手段陰狠,行事毒辣,卻也恩怨分明。只要不跟正主兒作對,他這輩子便會護著她,不說榮華富貴,安穩度日卻是能的。女主的娘家,怎麼著也能再興盛個一百年吧?

  至於雙腿,憑古代這落後的醫學條件,她也就不指望了,反正上輩子早習慣了。

  虞襄摸了摸纏著厚繃帶的膝蓋,表情淡然。

  兩個大丫頭跪在門口聽小姐咿咿呀呀哼曲,一句安撫的話沒有,看上去自在極了,心中本存了五分怨恨,此時更添了十分,偷偷憋一口氣,把眼眶憋紅,只等候爺過來。

  虞襄哼著哼著,那心弦相牽的感覺又來了。她將微揚的唇角抿直,自在的表情藏起,眉心一蹙,眼睛一眨,濕漉漉的霧氣便蒙上了漆黑的雙瞳,看上去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兩個大丫頭被她這套變臉的功夫鎮住了,愣了好一會兒才回神,轉臉一看,卻見小侯爺大步而來,速度極快。

  兩人連忙膝行過去磕頭,正欲申訴,卻見小侯爺已目不斜視的進屋去了。兩人跪在原地,表情尷尬。

  十歲的姑娘,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身板卻十分瘦弱,頭髮也枯黃乾燥,可見並不因嫡女的尊位而受到特殊照料。五官極淡,唯獨一雙眼睛很大很圓,瞳仁也似墨一般漆黑,浸在淺淺的淚水裡,更顯得清澈見底。

  這模樣算不上漂亮,可偏偏叫人止不住的去疼惜。

  虞品言加快步伐,擰眉問道,「襄兒怎麼了?」走得近了才發現滿地的粥水和碎瓷片。

  「哥,我腿疼!」虞襄沖少年伸出雙手,一直在眼眶裡流轉的淚水大滴大滴往外冒。這人明明不是她哥哥,可那熟悉至極的心靈感應究竟是怎麼回事兒?雖然困惑,卻也安心。

  虞品言毫不理會滿地的狼藉,快速走過去將可憐巴巴的小姑娘抱進懷裡。虞襄為他廢了一雙腿,莫說砸幾個碗,就是拆了屋子也隨她去。遭此劫難,誰還能嘻嘻哈哈滿不在乎?她任性使氣都是應該,他且縱著、陪著、哄著,共同渡過這段最艱難的日子。

  思及此處,虞品言抱著虞襄的手臂越發收緊。

  「再過幾天就不疼了,襄兒且忍忍。」虞品言從未與胞妹如此親近過,言語十分笨拙,只一邊幫她擦淚,一邊拍撫她脊背。

  少年的懷抱比上一次溫暖,還浸著一股淡而雅致的熏香,非常好聞。虞襄惶惑的心情被一點一點安撫,眼淚卻掉的更凶了,雙手緊緊箍住對方脖頸,嗚嗚咽咽,語不成調。為什麼你不是我哥哥卻與我心弦相通?難道我果真回不去了嗎?

  虞品言低頭,仔細去分辨妹妹哽咽的話語,卻只聽見她不斷呼喚 『哥哥』,那濃烈的依戀之情叫他心頭發酸。在這偌大的侯府,她能依靠的,僅僅只有自己了。

  兩個大丫頭依然跪在門口,表情從怨憤到尷尬,再到惶恐。

  「愣著作甚?還不快去找大夫!」虞品言哄得妹妹不哭了,才轉臉去看兩個大丫頭。

  兩人連忙起身要走,卻聽小侯爺淡淡開口,「屋子如此髒亂卻放著不管,要你們這群奴才有何用?不若悉數發賣了。」

  兩人驚駭不已,立時跪下討饒,直道再也不敢了。因她們還來不及給虞襄上眼藥,故而並未惹得虞品言大怒,只敲打一番便放走。

  虞襄自然也不會拿虞品言當槍使。等好感度刷夠了,有些事不需說,虞品言也會替她辦妥,實在不急於一時。再者,若是叫老太太知道了,豈不是更厭她幾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1-22 12:59 AM

第六章

  大夫背著藥箱進來,把過脈,重新開了一副鎮痛的藥。

  兩個大丫頭絲毫不敢怠慢,親自熬好,畢恭畢敬端到主子床前,舀出一勺吹涼,細聲細氣道,「小姐,喝藥吧。」

  虞品言拿來一個軟枕墊在她身後,又鋪開一條手帕,蓋住她衣襟。

  虞襄將頭扭到一邊,眉頭皺得緊緊地。

  丫頭愣了愣,忙又將勺子遞過去。

  虞襄左右擺頭,硬是不肯就範。那丫頭有些急了,恨不能掐住她下顎強灌,卻又礙於小侯爺在一旁盯著,不敢露出絲毫不耐。

  「襄兒別鬧,喝了藥腿就不疼了。」虞品言壓住她動來動去的小腦袋,頗有些哭笑不得。

  「哥哥餵我才喝。」虞襄反手握住他大掌,可憐兮兮的哀求。

  虞品言笑得無奈,接過碗,學著丫頭的樣子吹涼了,喂到那蒼白的唇邊。

  小姑娘這次沒再躲避,乖乖把藥喝下,臉立時扭曲了,可見怕苦的很。然而再喂,卻依舊大口大口的喝,剛消下去的淚珠又開始在眼眶中打轉,小模樣說不出的可憐,漆黑的瞳仁裡卻蓄滿堅毅。

  傷成這樣不怨不恨,更沒有崩潰絕望,僅是發發小脾氣,使使小性子而已。這個妹妹,比他想像中更為堅強。

  少年清冷的眸光逐漸柔和下來,喂完藥,從碟子裡拿起一顆蜜餞塞進妹妹嘴裡,看見她瞬間舒展的眉眼,自己的唇角也忍不住上揚。

  「哥哥,腿一點兒也不痛了。」虞襄言之鑿鑿。

  虞品言眼中的笑意更濃。藥效哪能上得如此之快,小丫頭明顯是在安慰自己。

  「哥哥,以後天天餵我喝藥好麼?你不來,都沒人陪我說話。」虞襄臉上的光彩黯淡下去。

  「好。」虞品言將她額前的亂髮塞到耳後,心情十分複雜。從今往後,在這偌大的侯府裡,虞襄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拉鉤。」虞襄伸出小拇指,輕輕晃了晃。哪怕沒有血緣關係,日子長了,或多或少會積下些感情。虞品言是永樂侯府唯一會護著她的人,自然要好生相處。

  「拉鉤。」虞品言也伸出小拇指。

  虞襄勾著他不撒手,片刻後耐不住疲憊睡了過去。虞品言靜靜等候,見她睡得沉了才小心翼翼抽出指尖,卻見她猛然顫抖起來,睜圓的瞳仁裡滿是驚恐,看清床前的人影,又迅速恢復平靜。

  終究被那場劫難驚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虞品言忙傾身上前拍撫,口裡呢喃,「莫怕莫怕,哥哥在這裡。沒事了,都過去了。」

  虞襄輕輕哼了哼,這才慢慢闔眼,忽又勉力睜開,道,「哥哥,幫我把東西全都要回來。她太壞了,就是扔掉也不給她。」正主兒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也許幾年,也許幾天,虞襄從現在開始就得攢銀子,為日後做打算。送給虞思雨那些財物都很貴重,再加上每月五兩的月錢,連送了六年,加起來便有三百六十兩,也算是一筆巨款了。雖然她不是侯府血脈,可這些東西卻買不來她的雙腿。她拿便拿了,絲毫沒有心理負擔。

  虞品言一時半會兒沒聽明白,見她硬撐著眼皮等待自己回答,只得連連點頭,哄得她再次熟睡才尋思過來,搖頭失笑。

  輕手輕腳走出房門,他看向立在廊下的兩個大丫頭,問道,「虞思雨平日都拿了襄兒哪些財物,你們可曾記得?」

  這二人也不是省油的燈,月錢全花在自己身上,半厘未替『虞襄』存,看上什麼直接順走,把私庫都搬空了。在她們看來,虞思雨占『虞襄』便宜就等於佔她們便宜,無奈『虞襄』是個傻的,有求必應,虞思雨的奶娘又很會來事,抓住她們把柄恐會鬧到老太太那裡。她們只得佯裝大方,實則心裡慪的半死。

  虞思雨拿走什麼,她們哪裡會忘,連忙一樣一樣報出來,同時心裡忐忑難安,生怕小侯爺要查虞襄私庫。

  索性虞品言不管內宅之事,寫下清單後命人前去討要,這便回了書房。襄兒為他失去雙腿,半生盡毀,他必定竭盡全力去補償。至於虞思雨,她只能拿她該拿的,旁的最好不要肖想。即便真正的虞襄流落在外生死不知,也輪不上她當這永樂侯府的嫡女。

  ----------------------------------------------------

  虞思雨昨日嚇得狠了,日上三竿還病怏怏的躺在床上,額頭覆著一條濕帕子。

  一名小丫頭端著洗臉盆進來,輕聲喚道,「大小姐,該起床了。」

  虞思雨翻了個身,不加理會,卻聽小丫頭放下銅盆登登登的跑出去,語氣驚詫,「馮嬤嬤,您怎麼來了?」

  這馮嬤嬤不是旁人,卻是虞品言的奶娘,盡心盡力拉拔虞品言長大,在侯府很有些臉面。虞思雨吃罪不起,勉力爬起來相迎。

  「大小姐臉色極差,可是生病了?怎不讓人去找大夫?」馮嬤嬤笑容和藹,語帶關切。

  虞思雨眼眶逐漸泛紅,垂著頭,低聲道,「大夫都去了妹妹那裡,昨日讓人尋了四五遍也不見來,便罷了。我自己敷敷帕子,反倒省事。」

  馮嬤嬤臉上的笑意變淡,暗自搖頭。都這境地了還不忘給二小姐上眼藥,真真是愚鈍。雖然二小姐不是侯府血脈,現今卻佔著嫡女的尊位,與她爭鋒便是意圖以庶壓嫡,老太太如何能容!再者,二小姐救了侯爺一命,落下一身殘疾,侯爺又怎會虧待她?與二小姐交惡等同於與侯爺交惡。也不知大小姐是怎麼想的。

  心下泛著嘀咕,馮嬤嬤也不接她的話頭,開門見山道,「大小姐,老奴此次奉侯爺之命來替二小姐討要財物,還請你行個方便。」

  「討要財物?」虞思雨虛弱的嗓音立時拔高了好幾度,「討要什麼財物?」

  「便是大小姐往日裡從二小姐那兒要走的財物。這是清單,請大小姐過目。」馮嬤嬤從袖袋裡掏出一張紙遞過去。

  虞思雨接過細看,秀麗的臉龐扭曲的不成樣子,尖聲詰問,「送了人的東西,豈有再要回去的道理?二妹妹如此無理取鬧,大哥竟也縱著她麼?」順來的東西有些擺在屋內,有的打點下人,絕大部分都被她當了銀子拿去接濟姨娘,如今叫她怎麼歸還?萬萬沒想到虞襄腿斷了,性子也變得如此乖戾,接連整治得她有苦難言。

  「二小姐為侯爺廢了雙腿,捨了下半輩子,莫說二小姐只是要回自己東西,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海裡的明珠,侯爺也得給她弄來。還請大小姐看在二小姐重傷在身心緒難平的份上莫與她計較。侯爺還等著老奴回去覆命,大小姐這便使人去拿吧。」馮嬤嬤略略躬身,態度看似溫和,實則強硬。

  虞品言發了話,虞思雨如何敢忤逆,搜羅了小半個時辰才集齊十之一二,還有十之八九無論如何也交代不清去向。她一個深閨小姐,自己有月錢,府裡又供著吃穿,每年竟還花掉三四百兩,要說這其中沒有貓膩,馮嬤嬤打死都不相信。

  想是拿去接濟她那姨娘了吧。馮嬤嬤暗自記下,命人將少得可憐的東西抬走,並附上侯爺送的許多貴重寶貝,湊齊了十好幾箱,浩浩蕩蕩抬進二小姐院裡。

  待馮嬤嬤去得遠了,虞思雨跌坐在榻上發呆,半晌後回神,環視空蕩蕩的房間,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湧上心頭。 那些東西本就是侯府的財物,虞襄一個野種,有什麼資格拿取?!自己才是侯府正經的小姐,憑什麼被她一個野種欺凌!

  太太糊塗了,哥哥糊塗了,就不信老祖宗也跟著犯糊塗,縱容一個野種在侯府裡作威作福!

  想到這裡,虞思雨立馬換了件衣裳,紅著眼眶往正院疾奔。

  正院,老太太盤坐在榻上,腳邊擺著一本經書,手裡捻著一串佛珠,正在閉目養神。陪房馬嬤嬤輕手輕腳進來,附在她耳邊道,「老太太,大小姐跪在外邊哭呢,說是要見您。」

  「跪著哭?怎麼了?」老太太眼都沒睜。

  馬嬤嬤將二小姐討要財物的事兒說了,老太太這才睜眼,道,「虞襄可算是開了竅了,我冷眼看她多年,只今日這回才算有了點嫡女風範……」說到這裡便想起流落在外的親孫女,她沉默了。

  馬嬤嬤不敢打擾,低眉順眼的立在一旁等候。

  片刻後,老太太擺手,「我不想見她,去給她帶句話,毀了虞襄就是毀了『虞襄』,倘若她敢亂了嫡庶,壞了侯府名聲,我雖然吃齋念佛多年,卻也狠得下心腸。」

  馬嬤嬤躬身應諾,出門後一字不落的轉述給虞思雨。

  虞思雨心神恍惚的回到自己屋內,琢磨了一下午才弄明白老祖宗的意思。真正的虞襄流落在外,生死不明。她有可能過得平安順遂,也有可能為奴為婢,甚至有可能流落風塵。把這事捂嚴實了,日後將人找回來還能悄悄抹掉她的過去,全了侯府名聲。倘若自己鬧開,毀了兩個虞襄倒是其次,更有可能被人拿住把柄對付侯府。屆時莫說老祖宗,就是大哥也饒不了自己!所謂的狠下心腸,恐就不是發配莊子那麼簡單了。

  虞思雨驚出一身冷汗,當晚便病倒了,將養半月才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1-22 01:10 AM

第七章

  馮嬤嬤送完東西附上一張清單,又在二小姐屋內略坐片刻才走。

  虞襄等她走遠立時拿起清單查看,卻見大丫頭翠喜問也不問便從她手裡奪過,喜滋滋道,「小姐,我幫你把東西收進庫房。」

  虞襄擰眉,「清單拿來,我看看。」

  「看什麼,小姐你又不識字。我幫你收著,錯不了。」翠喜邊說邊掀開門簾,抬腿欲走。她的好姐妹翠屏站在窗外衝她使眼色,滿目的貪婪快要溢出來了。

  雖然老太太每季都不忘給虞襄添置東西,也都是上好的布料首飾,可到底不如侯爺出手大方。那滿箱子的古董、玉器、珍珠、寶石,打開來晃得人眼暈,更有幾匣子造型別緻的小金豬,排得整整齊齊,憨態可掬,饞死個人了。

  兩人見虞襄腿廢了,沒了自理能力,在她身邊伺候定然又苦又累,便打算尋些門路調到小侯爺身邊去。憑她們的姿色,沒準兒還能撈著個姨娘當當,正苦於手裡沒銀子打點,小侯爺便差人送上門來了,當真是天意。

  兩人心裡貓抓一般難耐,恨不能立時飛去庫房,把看上的東西圈起來。

  以前的虞襄是個傻的,對她們言聽計從,百般信任。現在的虞襄,看慣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如何猜不透她們那點小心思,眉梢一挑,冷笑起來,「把單子拿來我收著,日後學了字就能看懂了。那些東西不必存入庫房,全擺在我屋裡。」

  「全擺上?」翠喜半隻腳已經跨出門檻,聽見主子吩咐,頓時傻眼了。

  「這些都是哥哥的心意,我自然要擺在最顯眼的地方,以示我對哥哥的敬重。怎麼,不對麼?」虞襄一瞬不瞬的盯著翠喜,瞳仁黑漆漆地,深不見底。

  還真不能說她不對。可全擺上,自己拿什麼?立在窗外的翠屏急了,跑進來四處指點,「小姐你瞅瞅,這屋裡哪還有多餘的地方。全擺上豈不是亂了套,還是收起來吧。」

  虞襄漫不經心一笑,「把這些舊擺件全收進庫房,換上新的,怎會亂套?囉嗦什麼,快點使人把東西抬進來,統統給我擺放整齊。我屋子裡晦氣重,正好用金玉之氣沖一衝。」

  兩人梗著脖子站在原地,就是不動,約莫又在打些鬼主意。

  虞襄豎起眉毛,道,「使喚不動你們是吧?行!桃紅,柳綠,去前院找哥哥,就說我這兒奴才不夠用,向他借幾個人!」

  桃紅、柳綠便是新來的兩個小丫頭,聽見主子召喚連忙扔下手裡的物事,跑到院子中央大聲應諾。

  真讓她們去了,侯爺一問便能發現貓膩,自己遭殃不說,還得連累全家吃掛落。翠喜、翠屏這才怕了,連忙高喊,「莫去了,莫去了,院子裡的人手儘夠了。我們這便找人去抬,小姐你且稍等。」

  「桃紅,柳綠,回來吧。」虞襄沖翠喜勾勾手指,「把單子給我,待會兒你們就按這單子上的順序擺,擺一件報一件,我雖看不懂,照著數數卻沒什麼難的。」怪不得『虞襄』傻,十歲了還沒進學,不但大字不識,琴棋書畫也全都抓瞎,成天只知道玩,怎能不被人糊弄!

  不過這也怪不得她。早幾年侯府風雨飄搖,老太太費盡心思幫虞品言保住爵位,便疏忽了兩個孫女。直到去年皇帝頒下聖旨,欽點虞品言為永樂侯,一家人才過上安寧日子。

  翠屏、翠喜聽見主子這番話,心裡又是氣怒又是驚恐。這人腿廢了,腦子卻靈光了,把她們所有門路堵得死死的,想做些手腳都難。她如此防範,是不是發現些什麼了?

  二人臉色煞白的出去。

  約莫兩刻鐘後,虞襄屋內煥然一新,原本只能算雅致,這會兒卻堪稱富麗堂皇。空蕩蕩的妝奩填滿了珠寶首飾,擺在明處的全都是價值連城的古董玉器,叫人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

  「小姐,這幾匣子金豬便收起來吧?」翠喜不死心的問。

  「不收,就擺在枕頭邊。反正我腿殘了,沒事可幹,早晚數一數還能愉悅心情。」虞襄將幾個小匣子攏到懷中,滿足的瞇眼。

  「放在枕頭邊怎麼行,被人偷走了咋辦!」翠屏擺出一副憂慮的表情。

  「被人偷走了自然找你們賠唄,賠不出便打幾十板子攆出去。連這點東西都看不住,我要你們何用?」虞襄取出一隻小金豬,放進嘴裡咬了咬,又輕輕吹了吹,朝兩人瞥去的眸光裡滿含嘲諷。

  翠屏、翠喜徹底無語了,僵硬的墩身行禮,退出房門。如今的虞襄性情乖戾,行事詭譎,還真猜不透她在想些什麼,又會幹些什麼,待在她身邊總有種如履薄冰的感覺。

  虞襄收好金豬,將匣子放到枕邊,輕撫隱隱作痛的雙腿長歎口氣。忙活了一天一夜,總算把前兩章的劇情hold住了,虞襄現在依然是侯府正兒八經的嫡小姐,不用再看人臉色,戰戰兢兢度日。至於接下來的劇情,她當真是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只能邊走邊看。

  但有三點很明確:一,牢牢抱住虞品言的金大腿;二,多攢銀子為日後離開侯府做準備;三,不與女主攪合在一塊兒。

  只要堅決貫徹好這三點,想來日子並不難過。至於這幫刁奴,等她與虞品言的關係親厚了再收拾不遲。

  -------------------------------------------------------------

  將養了一月,虞襄的傷口終於癒合了,只在左右膝蓋骨上各留下一道猙獰地一尺來長的疤痕。因為傷到神經的緣故,到底是癱瘓了,沒法再站起來。

  期間,『虞襄』的母親林氏對她不聞不問,祖母也未曾來探,只命人送了好些珍貴藥材。虞品言倒是信守承諾,每天都來陪伴,還送了一輛木頭打造的輪椅。因諸葛亮很早就發明了輪椅,故而這東西算不得稀罕。

  兄妹兩一個天性冷漠,不喜言談;一個還惦記著自己的親哥哥,走不出上一世的陰影,一時半會兒親近不起來。

  兩人磕磕巴巴說會兒話,然後便是長久的沉默。為了避免尷尬,虞襄只得閉上眼睛裝睡,閉著閉著就真睡過去了,並不知道虞品言每次都守在床邊許久才離開。

  這日,虞襄大早起來,命兩個小丫頭推自己去小院裡轉悠,晌午喝了一碗老鴨湯,吃掉兩碗米飯,往榻上一倒就睡著了。忽而天上打起滾雷,掣起閃電,很快便是辟里啪啦一陣暴雨,虞襄分明是躺在屋內,卻不知怎麼出現在一條小道上。

  她踩著泥濘往前行走,聽見身後傳來馬蹄聲和車輪滾動的聲音,連忙避到路邊求救。一回頭才發現,那當先騎著高頭大馬的人不正是虞品言麼。她喜出望外,舉起雙手高喊,虞品言卻好似看不見也聽不見,風馳電掣一般過去了。

  車隊也轟隆隆地往前進,對虞襄的求救絲毫不加理會。

  虞襄雙腿陷在泥濘裡,動彈不得,眼巴巴的看著他們越去越遠。當車隊快要繞過拐角時,卻見一股泥石流從山上狂湧而至,瞬間把馬車砸得七零八落,許多大箱子從車裡掉出來,被泥石衝擊成碎片。

  虞襄定睛一看,愕然的發現那些箱子裡裝的竟全都是十兩一個的銀錠子,被泥石流衝下山澗,掉入路邊滔滔江水,再也尋不見了。而虞品言等人也生死不知。

  虞襄大喘口氣,猛然半坐起身,才發現自己依然待在帳子裡,剛才的一切都是做夢。倒也是,不是做夢,自己怎麼可能會走路呢?

  她拍拍胸口,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可心慌意亂的感覺卻怎麼也消不去。上輩子,每當哥哥遇見危險時,她都會有同樣的焦慮感,並因此讓哥哥避開了許多暗殺。這也是她能在老太爺跟前保有一席之地最主要的原因。

  但她從未做過如此真實地,仿若預言一般的夢,好像夢裡的一切在不久的將來都會上演。

  虞襄越想越心慌,大聲喊道,「來人,快來人!」

  桃紅、柳綠本就守在隔壁耳房,聽見喊聲連忙跑過來。

  「去,把哥哥找來,就說我腿疼的厲害!」虞襄連連揮手。

  兩人見她容色煞白,滿頭冷汗,好似病得不輕,一個急急跑上前照顧,一個撩起裙擺往前院狂奔。

  前日裡連降暴雨,三門峽附近黃河決堤,洪水氾濫,已淹沒了洛陽、偃師、鞏義等好幾座城池,數十萬民眾葬身洪水,更有數百萬民眾無家可歸,損失慘重。皇帝立時頒下聖旨,命太子親自前往三門峽賑災。作為太子伴讀,虞品言自然也在隨行之列。

  因情況緊急,一行人片刻不敢耽誤,接了聖旨便準備出發。小桃紅到時,虞品言半隻腳已經跨出門檻了。

  虞襄之所以癱瘓全是為了救自己,虞品言不能扔下她不管,命人給太子遞了個口信,說是晚到片刻,然後急匆匆往西廂房走去。

  他身著一件藏青色錦袍,衣領和袖口嵌著祥雲紋金邊,穿著打扮竟與夢中絲毫不差。虞襄一看,心立馬涼了半截,越發打定主意要阻止他離開。這人可是她唯一的金大腿,倘若出了什麼變故,她一個廢人,又是個『野種』,腦門還貼著個『喪門星』的標籤,在這侯府裡當真不用活了!

  莫說愛孫如命的老太太,就是不理世事的林氏也會活撕了她。誰讓虞品言是她『剋死』的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1-22 01:12 AM

第八章

  見虞襄滿頭冷汗,容色煞白,虞品言快走兩步,焦急的問,「可是疼的厲害?找大夫了沒有?」

  虞襄拉住他衣袖,道,「哥,你要去哪兒?」

  小姑娘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強烈的不安感,許是最近日日有自己陪伴,一旦自己離開,便害怕了。虞品言坐到床邊,柔聲安撫,「哥哥出去辦差,很快就回來。襄兒莫怕,有什麼事便去找馮嬤嬤,她會照顧你。」

  虞襄正思索著怎麼將他留下,柳綠帶著大夫進來了,索性便讓大夫診脈,還可拖延一點時間。

  虞品言耐心的等候,見大夫說無甚大礙才安下心來,又囑咐丫頭趕緊熬藥,然後一口一口餵給虞襄。

  虞襄一邊喝,一邊絞盡腦汁的想辦法,不知不覺一碗藥便下了肚。

  虞品言見她臉色不那麼白了,往她嘴裡塞了一顆蜜餞,熟練的抽-出軟枕將她放平,仔細捂好被角,叮囑幾句『莫怕,好好將養』之類的話便要出門。

  上輩子,虞襄便能感知到哥哥的安危,且從未出過錯,這輩子雖然換了哥哥,但那感覺非但沒消失,反而更強烈。仔細想想,這也算是一件好事,虞品言過得平安順遂,她也就能過得平安順遂,且永樂侯府樹敵頗多,朝堂又風起雲湧,虞品言日後的劫難肯定少不了。

  她不知道劇情,說不定作者為了增加女主的勵志程度,把永樂侯府寫衰敗了,只等著女主回歸以後大顯神威,再將侯府推上巔峰。府裡所有人,包括老太太,都得跪舔女主。

  想到那場景,虞襄便覺一陣惡寒,更無法猜測自己一個『喪門星』,在侯府衰敗後會承受怎樣的責難。種種罪名肯定都堆疊在她頭上,誰讓她是炮灰女配,注定是給女主墊腳的雜草呢!

  可她虞襄驕傲一輩子,何時給人當過墊腳的?她雖然不是女主,卻也照樣要活得風光舒坦。所以,虞品言絕不能出事!

  虞襄咬牙,哀哀的呻-吟起來,做出一副痛不可遏的表情。

  虞品言忙又轉回來,隔著被子將她抱進懷裡上下摸索,又命人去請大夫。大夫並未走遠,再次診脈後真有些急了,一個勁兒的說脈相沒有問題。

  可虞襄叫的越發厲害,雙手死死攀住虞品言脖頸,一聲聲的哀求,「哥,我疼,哥你別走……」

  虞品言被勒得喘不過氣,又見她烏溜溜的眼珠不時往自己臉上梭,有些心虛,又有些狡黠,這便尋思過來,哭笑不得的問,「襄兒,你是不是在裝病,嗯?哥哥只是出去辦差,又不是不回來,莫怕。」心下有些無奈,卻也很喜歡這種被人全心依戀,全心信賴的感覺。

  「哥,你今天別走了,明天再走吧,我做了個噩夢,」虞襄並不打算隱瞞自己的能力,一一詳述細節,「我夢見你穿著這身衣裳騎在馬上,後面跟著許多馬車,還有士兵。你們走過一條小道,左邊是高山,右邊是峽谷,一條大江在峽谷裡奔騰。忽然天上下暴雨了,你們走得越來越快,繞過一處拐角時,山上衝下許多泥石,把車隊淹沒了,車裡的箱子被石頭砸碎,裡面的銀錠子全掉進大江裡去,再也找不著了!」

  隨著她敘述的深入,虞品言的表情從哭笑不得變成錯愕萬分。這次離京,太子確實帶了八百萬兩賑災銀,這件事除了隨行人員和皇帝,沒有任何人知道。襄兒這夢確實蹊蹺……

  在虞襄剛說出『做噩夢』三個字的時候,翠屏便悄悄摸出房門,往正院趕去。

  翠喜立在窗邊目送她離開,心道:你能把侯爺哄得服服帖帖的,就不信老太太也哄得住!就因為做了噩夢便裝病阻止侯爺辦差,叫老太太知道了,定要掀掉你一層皮!思及此處,忙用帕子摀住嘴,暗暗諷笑。

  虞襄見虞品言表情鬆動,趕緊又是一陣好勸,卻沒料老太太杵著枴杖跨進門檻,厲聲道,「襄兒,別胡鬧!去,服侍小姐睡下!」手一揮就上來兩個身強體壯的嬤嬤,硬把虞襄從虞品言懷裡扒出來,按倒在床上。

  「言兒,你快去吧,莫耽誤了太子辦差。」看向孫子時,老太太凌厲的表情稍微放緩。

  「老祖宗,襄兒身體還未康復,勞您好生照料。孫子這條命是襄兒給的,沒有她,孫子如今也不能站在這裡跟您說話。」虞品言隱晦的提醒老太太莫為難虞襄。

  雖然心中諸多疑慮,可太子今年17,入朝一年來首次獨當一面,且辦得還是那樣緊要的差事,宮內宮外無數雙眼睛盯著,虞品言半點推脫不得,拍拍妹妹發頂,還是義無反顧的走了。

  虞襄抬起胳膊大喊,「哥,如果下暴雨的話就立即停下來,千萬別趕路!記住了,千萬別趕路!」

  虞品言擺擺手,越去越遠。虞襄停止掙扎,仰躺在錦被上喘氣。幾個嬤嬤退開,低眉順眼的等候老太太發話。

  桃紅柳綠兩個頗有些擔心,翠屏翠喜卻暗自幸災樂禍。

  老太太杵著枴杖一步步上前,語氣非常嚴厲,「我原本以為你遭此劫難,定然比以前懂事很多,沒想到還是那個樣子!你哥辦得都是頂頂緊要的正事,倘若受了你拖累,皇上怪罪下來,太子怪罪下來,整個侯府都承受不起!」

  虞襄垂下眼瞼,低聲道,「老祖宗,襄兒知錯了。」在虞品言安全回歸之前,自己還是老老實實待著吧。

  老太太見她容色蒼白,冷汗連連,很是虛弱的樣子,且又想起孫兒臨走那番話,心道罷了,到底救了孫兒一命,且廢了雙腿,只是任性沒有發瘋,已算是好的了。

  長歎一聲,老太太道,「知錯便好,日後再不可胡鬧。你且睡吧,我走了。」

  虞襄連忙答應,讓翠屏翠喜送她出去。

  翠喜見老太太雷聲大雨點小,心裡很不滿意,裝作憂心忡忡的開口,「老夫人,二小姐那夢,確實有些玄乎啊。她竟說侯爺會被泥石沖走……」

  「閉嘴!」老太太不等她說完便厲聲打斷,「這樣晦氣的話,日後不許再提,否則拔了你們舌頭!」

  用力跺了跺枴杖,老太太一疊聲兒的罵著晦氣,疾步走遠了,仿若虞襄的小院沾滿了某些不可言喻的髒東西。

  翠屏翠喜裝作誠惶誠恐的送一行人離開,轉回頭,捂著嘴咯咯笑起來。虞襄這頂『喪門星』的帽子,怕是永遠都摘不掉了。侯爺還沒出門呢,她就什麼不吉利的話都敢往外說!忒蠢了些!

  -----------------------------------------------------------------

  虞品言離開侯府後一路快馬加鞭,終於在城外的十里亭趕上太子一行。

  太子端坐在一匹汗血寶馬上,身材頎長,相貌英俊,舉手投足間更有幾分雍容閑雅的神采,很是令人心折。

  「何事耽誤了?」他回頭詢問。

  虞品言拱手道,「舍妹舊傷復發,我留下等大夫診治過後才走。耽誤了行程,還請殿下恕罪。」

  太子與虞品言私交甚篤,對捨命救了虞品言的虞襄也是愛屋及烏,且他胸襟開闊,生性仁厚,並不會因些許小事而多加苛責,當即擺手道,「無妨。令妹可好轉了?等我們回來,你拿著孤的名帖去太醫院請薛院正,他在治療骨傷方面很有一手。」

  「舍妹臨出門時已經大好,謝殿下關心。等此次回來,我就厚著臉皮借殿下的名帖一用。」薛院正只為皇帝和太子診病,常人請不動。虞品言聽了這話連忙道謝。

  因災情嚴重,拖不得,兩人略聊幾句便催馬趕路,行至一處山道,天空忽然昏暗下來,抬頭一望,卻見大朵大朵的烏雲開始迅速聚集,雲層間天雷滾滾,紫電翻湧,景象頗為駭人。

  「不好,要下暴雨了!再行七八里路便有一座村莊,咱們可借農家暫避。快快快,加快速度!」打頭探路的侍衛大聲吼道。

  一行人不自覺夾緊馬腹,打算冒雨疾馳。

  唯獨虞品言心裡猶疑不定。這條道,越看越像襄兒描述的那條,左邊高山,右邊峽谷,一條大江從谷底穿過,奔騰的江水發出巨大的怒吼。襄兒從未出過遠門,卻將這番景象描繪的活靈活現,彷如親至。

  那夢,果真只是個夢?虞品言暗自咬牙。

  來不及多想,豆大的雨點狠狠砸下。有人勸太子換乘馬車,被太子拒絕了,反而越過眾侍衛衝在最前面。虞品言連忙跟上,卻聽耳邊悉悉索索一陣響動,轉頭一瞥,卻見一塊鬆動的石頭從山上滾落,掉入草叢。

  虞品言眸光微暗,追在太子身後大喊,「太子,快停下,不能再走了!前面危險!」

  太子依稀聽見『危險』二字,還當前路有埋伏,立即勒緊韁繩。駿馬揚起前蹄嘶鳴,片刻後穩穩停住。

  「怎麼回事兒?前路有匪患?」他語帶焦慮。

  「並非匪患。」虞品言搖頭,「雨勢太大,咱們還是等雨停了再走吧。太子你看,這山石都被雨水沖刷的搖搖欲墜,若被砸中便危險了。」

  他說話的時候,正巧一塊香瓜大的石頭從山上滾落,掉進路邊的草籐裡,若石頭再大些,當真有可能奪人性命。太子皺眉,面露遲疑。

  隨行的戶部尚書於文濤卻不以為然的擺手,「不過七八里,兩刻鐘的路程,怎會出事?眼下暴雨傾盆,咱們往哪裡躲?又躲多久?」

  太子越發覺得為難。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咱們砸傷了是小事,萬不能傷到太子。況且咱們還帶著八百萬兩賑災銀,倘若落石驚了馬,攪翻了馬車,銀子滾入峽谷掉入江水,誰來賠?還是小心謹慎為妙!」虞品言據理力爭。

  於文濤搖頭,正欲反駁,太子開口了,「都停下,在路邊找空曠安全的地帶紮營休整。方偉帶幾名侍衛前去探路,確定路況良好,我們再過去。」

  方偉乃太子的侍衛統領,二話不說便領命走人。虞品言取出帳篷搭建。

  雨越下越大,四處都淌著泥水,搭好了帳篷也只是擋了頭頂,腳下依然濕漉漉的,叫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那股難受勁就別提了。

  再往前走七八里便能住進農戶,有滾燙的熱水,柔軟乾燥的被窩,香噴噴的飯食,比這荒郊野外、瓢潑大雨,不知好上多少倍!隨行人員嘴上不說,心裡早埋怨開了。

  於文濤對長隨歎息道,「太子能力是有,可就是太過謹慎,不過兩刻鐘路程,能出什麼差錯兒?誰的話都不聽,偏聽那伴讀的,毛還沒長齊呢……」

  長隨指了指隔壁帳篷,示意主子小聲點兒。

  於文濤吹了吹唇上的八字鬍,頗不以為然。...<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1-22 01:17 AM

第九章

  太子不肯單獨待在馬車裡享福,而是與虞品言擠進一個帳篷,拿出用油紙包好的乾糧,慢慢吃著。

  「等方偉回來,咱們再繼續趕路。如果讓他們在雨水裡躺一宿,不知多少人要埋怨孤了。」太子瞇眼打趣。

  虞品言點點頭,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守著八百萬兩銀子,晚上睡覺都得睜一隻眼,更何況趕路。這是您第一次辦如此緊要的差事,半點疏忽不得。」

  「月末,老二、老三、老四也要跟著入朝參政了,孤這次若是出了差錯,不知多少人等著揪孤的小辮子。你放心,孤省得。」太子拍拍虞品言肩膀,兩人相視而笑。

  一邊啃乾糧一邊說話,不知不覺便過去了大半個時辰,只聽一陣迅疾的馬蹄聲逼近,太子還來不及掀開門簾,便聽方偉高聲大喊,「太子,不好了,前方山崩了!」

  太子悚然一驚,連忙鑽出去細問。

  於文濤手裡的乾糧吧嗒一聲掉進渾濁的泥水裡。

  其餘人等皆嚇得面如土色,冷汗淋漓,唯獨虞品言,竟有種果然如此的釋然感。

  「山崩了?什麼情形?」太子頂著大雨快步迎上前。

  「屬下剛走了一刻鐘,便聽山上轟隆隆一陣巨響,雨水和著泥石從山頂狂湧而下,把道路衝垮,逕直匯入江水裡去了。幸好屬下早有戒備,退得快,否則就回不來了。」方偉心有餘悸的拍撫胸口。

  說話的功夫,前面又是一陣巨響。方才人們還以為是打雷,這會兒才意識到是山崩。如果太子沒叫停,而是一路快馬加鞭衝過去,十成十撞上山崩,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且弄丟了八百萬兩賑災銀,連累了數萬萬災區民眾,死了也撈不著半點好名聲。

  於文濤越想越覺心慌,連連拱手作揖,語帶顫抖,「太子果然乃真龍血脈,有上天庇佑啊!太子英明,太子英明!」

  眾人這才回神,也跟著喊起來,眼中滿是敬畏。

  太子心裡也後怕至極,面上卻半點不顯,沉穩開口,「此處也不安全,拔營退至空曠的田野,等雨停了再繞遠路去三門峽。動作快點。」

  此次再無人敢有異議。

  終於鎮住了於文濤這隻老狐狸,太子鬆了口氣,按捺不住激動與後怕,大力拍了拍虞品言肩膀,低聲道,「品言,多虧你及時阻攔,否則孤便屍骨無存了!」屍骨無存也便罷了,弄丟了賑災銀,不知多少人要編排他死後的名聲。那情景,想一想便覺心寒。

  「太子嚴重了。也是您自己心裡有數,否則我再勸又有何用。」虞品言並不居功,且絲毫未提及妹妹曾做過的那個夢。皇家人天性多疑,想得深遠了對襄兒來說是禍非福。

  「孤心裡確實有數。品言,多謝了!」太子用力摁壓他肩膀,感激之情不言而喻。

  兩人緊緊握了握手,隨即各自跨上駿馬,往回奔。因繞了遠路,至少耽誤了兩天行程,太子使人給皇帝送了一封信解釋緣由。

  次日早上,永樂侯府也接到了虞品言的書信,老太太看後面色煞白,連連大呼『菩薩保佑』。

  「老夫人,您這是怎麼了?可是小侯爺……」餘下的話,馬嬤嬤不敢說了。

  「言兒無事,」老太太顫巍巍站起來,沖堂上的佛像拜了三拜,又將書信遞給馬嬤嬤,讓她自己看,心有餘悸道,「真真是驚險萬分啊!我只是看了書信都嚇出一身冷汗!」

  馬嬤嬤快速看完,心尖猛然一顫,附在老太太耳邊低語,「老夫人,您還記得小侯爺臨走時,二小姐喊那話麼?翠喜說二小姐夢見小侯爺被泥石沖走,故而昨天死活不讓小侯爺出門,您看,豈不與這信合上了!」

  『哥,如果下暴雨的話就立即停下來,千萬別趕路!記住了,千萬別趕路!』。老太太腦海裡反覆迴盪這句話,眼睛越睜越大。

  「嘶,」她倒抽一口涼氣,抬腿便走,「去找襄兒問問,她昨晚究竟做了什麼夢!」

  -----------------------------------------------------------------

  虞襄晚上一宿沒睡,就怕眼睛閉上便夢見虞品言遇難的場景,反覆琢磨著虞品言要是沒了,自己該怎麼活下去,怎麼想怎麼心寒。永樂侯府的頂樑柱都被她『剋死』了,林氏和老太太肯定容不得她。這時代,被家族擯棄的女人本就沒有活路,更何況她還是個癱子,恐怕離開侯府沒兩天就會餓死街頭。

  老太太到時,就見她病怏怏的半靠在榻上,臉色蠟黃,頭髮散亂,一雙眼睛充滿紅血絲,眼窩還深深凹陷下去,明顯經夜未眠的樣子。聽見腳步聲,她僵硬的扭著脖子看來,啞聲問道,「哥哥怎麼樣了?有沒有收到消息?」

  雖然不是侯府血脈,可到底與言兒一塊兒長大,對他的感情是真摯的,半點沒摻假。要不能捨命相救?要不能擔心成這樣?

  思及此處,老太太對虞襄的成見與隔閡瞬間去了十之五六。

  「言兒無事。」她軟著嗓音開口,「昨日你做了個噩夢,因此死活不讓言兒出門,夢裡都看見什麼了,跟祖母說說。」

  虞襄高懸的心一下子落到實處,見老太太追問,便詳細的敘述起來。虞品言今年虛歲十六,剛踏上仕途,且他行事狠辣,樹敵頗多,效忠的人又是當朝太子,日後指不定會遇見多少劫難。倘若虞家人對她的話不重視,還當她胡攪蠻纏無理取鬧,下次虞品言可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老太太聽完思慮半晌,低聲問道,「你果真看見許多銀錠子掉進江裡去了?」

  虞襄十分篤定的點頭。

  老太太繼續愣神,足有一刻鐘才從緩過來,摸摸虞襄通紅的眼角,柔聲道,「好孩子,因為擔心你哥,所以一晚上沒合眼吧?藥喝了麼?飯食可曾用過?」

  虞襄搖頭,「不知道哥哥安危,我不想喝藥,也吃不下飯。」

  「好孩子,好孩子……」老太太表情十分動容,連連拍撫虞襄發頂,「喝了藥,吃了飯,趕緊睡一覺。累著你了。」

  馬嬤嬤親自去廚房給二小姐熬藥做飯。

  老太太陪虞襄用完飯,見她頻頻打呵欠才起身離開,行至門口忽又回頭,認真叮囑,「襄兒,日後再做類似的夢,一定要告訴祖母,別悶在心裡。」

  虞襄點頭答應。她自然不會悶在心裡,虞品言可是她唯一的護身符。

  老太太這才心滿意足的走了,瞥見跟隨在身後的翠屏翠喜兩人,慎重交代,「日後好生照顧小姐,缺什麼只管來找馬嬤嬤要。小姐若不肯喝藥吃飯,你們得勸著,再像今日這般放著不管,你們也不用在侯府裡待了。」

  翠屏翠喜低聲應諾,等一行人走遠方抹掉額頭的冷汗,面面相覷。老夫人這是怎麼了?怎一夜之間態度大變?

  老太太回到正院,跪在佛龕下念了一會兒經,這才鬆開緊繃的心弦。

  馬嬤嬤攙扶她起身,又端來一杯熱茶,等她坐定後方湊過去詢問,「老夫人,小姐這夢究竟怎麼回事兒?」

  「這是菩薩給襄兒預警了。」老太太用杯蓋慢慢撇著浮茶沫子,神情恍惚,「若言兒他們沒停下,反直接衝過去,夢裡的場景就會變成現實。那些銀錠子想來便是太子攜帶的賑災銀,少說也在這個數……」她伸出一隻巴掌。

  「五萬兩?」馬嬤嬤齜了齜牙

  「五百萬兩,也許更多。」說到這裡,老太太又出了一腦門的冷汗,喟歎道,「幸虧襄兒提點一句,言兒沒硬衝過去,否則不但命沒了,整個侯府也要跟著吃罪。五百萬兩,抄了家底兒也賠不起!」

  虞襄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哪裡知道言兒出門辦的是什麼差,又哪裡知道太子帶著賑災銀?但她偏偏夢見了,且描述的那般細緻,彷如身臨其境。到此刻,老太太對她的話再無半點疑慮。

  馬嬤嬤吸了一口涼氣,驚恐萬狀的低喊,「五,五百萬兩?我的娘哎!多謝菩薩保佑,多謝菩薩保佑!」侯爺身死,侯府抄家,他們這些奴才也沒活路了!這次真是僥天之悻,僥天之悻啊!

  馬嬤嬤沖佛龕拜了拜,低聲呢喃,「侯爺說得對,小姐不是什麼喪門星,分明是他的福星。老太太,您瞅瞅,短短一月,小姐便幫侯爺避開了兩次死劫。這也忒玄乎了,若不是福澤深厚之人,菩薩豈肯托夢示警……」

  老太太沉默半晌,終是揮手道,「把我庫房裡的兩匹鮫菱紗和那株百年老參送去給襄兒。她是個好的。」心是好的,只這事兒處處透著詭異,是福是禍,且再看看吧。

  「哎,老奴這便去!」馬嬤嬤不假手他人,親自去辦。這兩樣東西都是御賜之物,價值連城,老太太自己都捨不得用,反倒全給了小姐,可見這回真嚇著了。

  翠屏翠喜見老太太猛然間對虞襄重視起來,雖心中不忿,到底不敢再像以前那般放肆。

  ------------------------------------------------

  原本的歷史軌跡:太子前往三門峽賑災,半途遇山崩,雖僥倖不死,卻丟失八百萬兩賑災銀,狼狽而返。言官彈劾太子不仁,觸怒上天降下天罰,累及數萬萬災區民眾。皇帝震怒,命太子前往皇陵懺悔,三年不得入朝,又命四皇子籌措銀兩再去三門峽。四皇子行事沉穩,能力卓絕,將賑災事宜處理的盡善盡美,無一紕漏。九月底,帶萬民傘歸京,聲望大振,而太子則日漸沉寂。

  永樂侯遇山崩,重傷而歸,將養數月才好。皇帝遷怒,雖未降爵,卻捋去他所有實職,棄之不用。侯府老太君盡數變賣家產抵罪,終究無法挽回侯府聲譽。永樂侯不得不投軍,以性命博取一條出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1-22 01:23 AM

第十章

  虞襄等老太太走遠了,一咕嚕從被窩裡翻坐起來,靠著軟枕思量:看來,昨晚那夢應驗了,虞品言這回有驚無險,否則老太太怎會巴巴的跑來盤問,且態度那樣和藹。雖然不能預知自己的安危,能預知虞品言的安危也就夠了。她一個癱子,誰稀得算計她。

  虞襄邊想邊抓住床幔上繫著的一塊桃木牌,問道,「這牌子上雕的是什麼?」那扭曲詭異的字符染了一層硃砂,看上去紅彤彤的,十分扎眼。類似的木牌還掛在窗邊,廊下,甚至塞在床褥裡,幾乎佈滿了整個小院。

  從『虞襄』的記憶來看,這些都是林氏的陪房金嬤嬤與一個形貌猥瑣的老尼姑一塊兒佈置的,走時還在門口潑了一盆黑狗血,腥氣瀰漫了幾天才散。

  桃紅奔過來,往主子後腰墊了一個軟枕,拿起桃木牌看了半晌,臉色忽然大變。

  虞襄挑高半邊眉毛,篤定道,「說實話吧,這玩意兒可是厭勝之術?」若是丫頭肯實言相告,日後也算得用。

  小桃紅輕輕點頭,「回小姐,這是鎮妖符,寫的是……」她小心翼翼的瞄了眼主子。

  「寫的是『七魂皆殺,業火焚體』是不是?」虞襄冷笑。因生下來就癱瘓,看見別人能跑能跳,能遊覽大好河山,她覺得不甘,脾氣日漸暴躁,最後在哥哥的建議下開始信佛,這才看淡很多。

  她參閱過的佛家典籍數不勝數,豈能被幾個梵文難住。這桃木牌,她第一天醒來就想全燒了!如今在老太太眼裡,她那『喪門星』的帽子算是摘掉了,且救了虞品言兩命,燒幾塊牌子算不得什麼。等老太太回過味來,林氏就該倒霉了!

  虞襄扯下桃木牌,扔在地上,滿臉的厭惡,「屋裡那些木牌全都找出來燒掉!快去。」

  桃紅也覺得這木牌滲人,早想處理掉了,聽主子一說忙顛顛的答應。

  院外很快升起一股濃煙,翠屏翠喜聞見煙味跑過去查看,驚得叫起來,「呀,你怎麼把這些平安牌給燒了?夫人有吩咐,這些牌子絕對不能動,否則會招禍的!」

  桃紅見翠屏翠喜來搶奪未燒完的木牌,忙一股腦扔進火裡,道,「小姐讓燒的,這些木牌不吉利!你們站開點,免得火星濺到裙擺上。」

  翠屏翠喜連忙跳開,一個準備去正房找太太告狀,一個進屋去勸主子。

  正當時,馬嬤嬤跨進院門,身後跟著兩個抬箱籠的老婆子。她扇扇濃煙,問道,「好大的味兒,這是燒什麼呢?」

  「馬嬤嬤,你來得正好。瞅瞅,她們把夫人掛上去的平安牌全給燒了!夫人若是問起來可怎麼交代!」翠喜做出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分明是鎮妖符,怎成了平安牌了?馬嬤嬤嗤笑,不以為然的擺手,「由著小姐燒吧,夫人若問起來,你就讓她去找老夫人。」小姐哪裡是什麼喪門星,分明是福星!再讓鎮妖符鎮著,多少福氣都被折騰沒了!嘶~小姐廢了雙腿,會不會是被這些厭勝之術給咒的?

  想到這裡,馬嬤嬤倒抽一口涼氣,使人將箱籠抬進小姐屋內便汲汲皇皇往正院跑。這林氏當真是瘋了!她咒小姐時,還不知道小姐並非她親生骨肉呢,倘若哪天對老太太存了怨氣,是不是也會下手?且這厭勝之術詭譎莫測,無影無形,簡直叫人無從防範啊!不行,得趕緊回了老太太!

  虞襄見馬嬤嬤火燒屁股一般離開,眼睛一瞇,愜意的哼起小曲兒來。要說這林氏也是個蠢的,明目張膽的在內宅行巫蠱之術,老太太前幾年被幾個庶子折騰的筋疲力盡,沒功夫管她,得了空,還不得騰出手來收拾!人老了,最忌諱這種東西。

  虞襄越發笑得燦爛,沖邁進屋內,花臉貓一般的桃紅揚了揚下顎,「把箱籠打開,我看看。」

  「哎。」桃紅拔掉銅鎖上的插栓,挑開箱蓋。

  虞襄表情淡然,翠屏翠喜兩個卻驚叫起來,「鮫,鮫菱紗?百年老參?這兩樣可都是御賜之物,在老夫人庫房裡存了好幾年了!」兩人心裡爬滿了螞蟻,癢的難受!瞧這鮫菱紗,質地輕薄,如雲似霧,看著是純白色的,放在陽光下卻能反射出七彩光芒,且火燒不爛水浸不濕,當真是極難得的寶貝。用它做兩身衣裳,還不美死個人!

  當然,這東西太打眼,兩人是萬萬不敢貪墨的,但百年老參卻不同,賣給藥店怎麼著也能換五百兩銀子。反正虞襄是個傻的,拿根白蘿蔔也能糊弄過去。

  兩人心裡正美,卻聽虞襄淡淡開口,「鮫菱紗放進私庫,老參拿去廚房燉湯,晚上我要喝。」

  桃紅連忙擦乾淨手上的黑灰,捧著老參下去了。翠屏頗有些傻眼,急急開口,「小姐,這老參年頭足,緊要時還可吊著一條命,你怎麼就吃了?還是留下備用吧!」

  翠喜也跟著幫腔,「是啊,百年老參藥效強勁。小姐你身體還虛,吃了不但沒有好處,反受其害!」

  「我不吃,難不成留給庫房裡的老鼠吃?我有那麼傻麼?」虞襄勾唇蔑笑。她就是吃得鼻血橫流,也不會便宜這兩個東西。

  翠屏翠喜心臟狂跳,再不敢開口攔阻。

  正院,老太太聽了馬嬤嬤的話,臉上似潑了墨,黑得能滴出水來,指尖一個用力,竟將佛珠掐斷了。

  屋內辟里啪啦一陣亂響。丫頭婆子紛紛低下頭,不敢喘氣。老太太發起火來,可是連侯爺都頂不住。

  「是我疏忽了。堂堂永樂侯府,竟大肆行這巫蠱之術,且咒的還是親女,若被言官參上一本,言兒的爵位就保不住了。十年前風光無限的敏貴妃,可不就是這麼死的麼,母族三百七十八人,盡皆斬於菜市口,皇上現在最忌諱的就是這個……」老太太用力按揉眉心,喟然長歎,「這些年,我也是越發不頂用了,如此險要之事,我竟不聞不問,差點連累了言兒!」

  越想心頭的火越旺,老太太冷聲道,「喪門星,我看這林氏才是真正的喪門星!你帶幾個人去搜林氏院子,但凡可疑之物全燒了。她若鬧起來便叫她回娘家,莫禍害我侯府!」

  「老奴立馬就去,老夫人您別急,所幸小姐是個有主意的,已把東西都處理了。」馬嬤嬤輕聲安慰。

  老太太擺擺手,神情疲憊。

  林氏屋內堆滿了亡夫的遺物,都是二人愛情的見證。馬嬤嬤可沒那風花雪月的心思,翻撿出可疑物品便拿出去燒掉,惹的林氏發起瘋來,披頭散髮的跑到正院哭鬧。

  老太太剛躺下沒多久便被驚醒,著實氣得血液逆流,甩出一封休書才讓林氏徹底消停,自己也厥了過去。

  正當時,柳綠端來一碗參湯給老太太灌下,這才讓她轉危為安。自此以後,馬嬤嬤越發覺得二小姐是個有福的。

  -----------------------------------------------------------

  家裡發生的事,老太太不讓報給小侯爺,虞品言自然無從得知,待在太子身邊安心辦差。

  太子雖不是全知全能,卻善於用人,也善於納諫,是天生的帝王之才,來到三門峽僅一月便將諸事料理的妥妥當當,鉅細無遺。

  又過了三日,確定河堤已修繕牢固,災民也得到安置,太子決定啟程歸京。途中,虞品言向太子請辭,欲前往平沙縣為妹妹尋訪當地一位神醫。

  太子欣然同意。

  身懷絕技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臭脾氣。虞品言為神醫上山採藥捉蛇,下地種菜澆水,當了半月苦力才勉強讓他點頭。

  兩人一路走一路搜集藥材,本以為已被太子遠遠拋下,卻沒料在一處驛站匯合了。

  太子的貼身近侍來順站在院門口,正與一名十歲出頭的小姑娘說話,表情看上去非常焦慮,「這東西果真能治好我家主人?你若是誑我,定叫你有來無回!」

  「我當年得了時疫便是吃這個吃好的,你且試試吧。」小姑娘一點兒沒覺得害怕,反揚起手中草藥,粲然一笑。

  來順被她開朗的笑容感染,頗有些意動。那麼多太醫都束手無策,這時候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太子的病來得又急又猛,眼看三天未曾睜眼,實在拖不得了!

  虞品言大步上前,沉聲問道,「什麼時疫?」

  「侯爺,你可算是回來了侯爺!太子得了時疫,您那神醫請來沒有?趕緊進去給太子看看吧!」來順看清來人面孔,像找到主心骨般撲過去,一時忘了改口。

  虞品言眸光微暗,立即拉著神醫匆匆往驛站裡走。

  來順擦了一把眼淚,也跟著進去了,倒把進獻草藥的小姑娘忘得乾乾淨淨。

  小姑娘想進去,卻被拿著劍戟的侍衛攔住,在門口張望片刻,一臉遺憾的走了。早知道裡面病著的是位達官貴人,卻沒料竟是當朝太子。方纔那少年也是個侯爺,哪位侯爺?若是我的藥能治好太子,榮華富貴豈不唾手可得?明天再來看看吧!

  她正暗自琢磨,被匆匆找來的俊秀少年一把拉住,低聲警告,「又淘氣了,裡面住著一位貴人,招惹不得。快跟哥哥走,否則被抓起來哥哥可救不了你!」

  小姑娘乖巧的點頭,邊走邊不住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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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的歷史軌跡:四皇子歸京途中身染時疫,得一幼女進獻神藥,轉危為安,解下隨身玉珮相贈。數年後二人重遇,正可謂千里姻緣一線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1-22 03:27 PM

第十一章

  虞品言跨進太子居住的小院,就見於文濤等一干老臣跪在房門口,個個形容憔悴,表情哀泣。天上分明掛著一輪烈日,院內卻瀰漫著一股悲苦寒涼的氣息。

  太子乃元後所出,居嫡居長,德才兼備,如無意外的話,便是鐵板釘釘的下一任帝王。然而這位儲君第一次外出辦差便染上時疫。倘若他病逝,憑皇上對他的寵愛,定要所有人為他陪葬。

  灼熱的夏風吹過,幾位老臣卻微微顫抖起來,似冷進了骨子裡。聽見腳步聲,他們轉頭回望,渾濁的眼底爆射出精光。

  永樂侯!怎麼把永樂侯為妹妹尋訪神醫這茬給忘了!真是上蒼保佑啊!

  「侯爺,神醫……」於文濤顫巍巍爬起來,話沒說完就見面容冷肅的少年已領著一名老翁徑直入屋。緊閉的門扉隔絕了眾人滿含希冀的目光。

  因太子見不得風,屋內窗戶統統鎖死,還罩上一層窗幔,致使光線非常昏暗。甫一走近床榻,便聞見一股濃郁的酸臭味,沒病的人聞了,也得熏出滿身的不適。

  虞品言卻似毫無所覺,大步走過去細看。

  短短半月,太子竟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緊閉的雙眼糊滿濃黃的眼垢,吐出的氣息帶著一股人體即將腐爛的味道。若不是虞品言摸到他頸側微弱的脈搏,還以為他已經去了。

  「樸神醫,請為太子診治。」虞品言彎腰作揖,沖鶴髮童顏的老翁深深一拜。

  來順早猜到老翁便是侯爺請來的神醫,見此情景撲通一聲跪下,連連磕頭哀求。他是個機靈的,知道這等神人定受不了脅迫,若用權勢強壓他替太子診治,指不定便跟你來個魚死網破。

  老翁老神在在的捋著鬍鬚,笑道,「虞品言,你可要想好了,我只答應為一人診治。救了太子,你那妹妹我可就不管了!」

  來順含著兩泡眼淚朝侯爺看去。

  虞品言面上不顯,攏在袖中的手卻緊握成拳。太子與襄兒孰輕孰重?太子性命垂危,自然應該選擇救太子,可襄兒的腿卻也耽誤不得……

  閉了閉眼,虞品言拱手道,「還請樸神醫為太子診治。」

  老翁嘲諷地笑了,「我還當你多重情重義,到底屈於權勢捨棄了家人。如此,我這便替太子診治。」

  虞品言扯了扯唇角,語氣冰冷,「樸神醫無需挑撥。論理,太子是君,我是臣,臣子忠君是為本分,無甚屈於權勢的說法。論義,我與太子情誼深厚,不遜於家人,他性命垂危,我自然該選擇救他。舍妹此時並無性命之憂,沒了樸神醫,日後我還能尋王神醫,趙神醫,沒甚要緊。」

  老翁被他幾句話氣得鬍子都翹起來了,冷哼道,「你就強嘴吧!你妹妹的腿,這世上除了我,只有苦慧大師能治。苦慧大師十年前渡海去了暹羅國,生死不知,你屆時找不到人,別哭著喊著來求我!」

  說到這裡,老翁得意的笑起來,拎起醫藥箱走到榻邊給太子診脈,高聲喝道,「開窗開窗!不想憋死太子就趕緊開窗!」

  樸神醫的大名,就連久居深宮的來順也是多有耳聞,連忙把四面窗戶都打開,讓陽光照進來。異味慢慢散去,所有人都覺精神一振。

  樸神醫取出一套金針,輕捻著送入太子各大要穴,又從他指尖、耳尖、耳垂等處取出幾滴濁血。方纔還奄奄一息的太子輕咳一聲,竟立時甦醒過來。

  視線還有些模糊,可並不妨礙他認出虞品言那張雕刻一般俊美的臉。太子微微笑了,篤定道,「易風(虞品言的字),你又救了孤一命。」

  樸神醫不滿意了,用絹布擦掉太子指尖的血跡,提醒道,「殿下,永樂侯可不懂醫術。」

  太子莞爾,溫聲道,「多謝神醫相救。」似想起什麼,他臉上悅色盡去,低喊,「孤這時疫想來在洛陽便已染上。你們趕緊採購藥草,召集醫者奔赴洛陽,以免疫情擴散!快去!」

  虞品言離開的第二天,他便開始發起高燒,當時只以為感染風寒,略喝了幾帖藥,等意識到自己得的是時疫時已經晚了,他下一刻就陷入了深度昏迷,腦子裡最後一個念想便是趕緊召集醫者救治災民。

  只可惜於文濤等人沒有讀心術,太子病重他們也沒心思考慮別的,這便耽誤了近半月的光陰。也不知疫情有沒有在災區蔓延。

  虞品言略一拱手,即刻出去辦差。樸神醫見太子愛民如子,履仁蹈義,雖嘴上不說,下針卻越發穩當。

  於文濤等人依然跪在院外,得了太子口令,當即淚流滿面,痛哭失聲。太子已病成這樣,心裡惦念的依然是災區民眾。他的仁義不是裝出來的,卻是實實在在扎根於骨髓。大漢朝有這樣一位德才兼備的儲君,實乃幸運!

  一干老臣連磕三個響頭,精神百倍的去辦差。歸京後將太子的言行一五一十寫在奏折裡,呈給皇上過目,措辭絲毫沒有誇大,卻已足夠令皇上滿意。而虞品言的表現也令他眼前一亮,暗自決定將這位未及弱冠的小侯爺培養成太子的肱骨之臣。

  此為後話暫且不提。

  樸神醫施展了一套定魂針法,堪堪將太子從死亡線上拉回,又開了一劑猛藥給太子灌下。見他臉色迅速泛出紅暈,眼眸也清亮很多才大鬆口氣,擺擺手,回屋睡覺去了。

  太子躺了整十天,這會兒無論如何也躺不住了,盤問來順自己昏迷後的事情。來順一一作答,躊躇半晌終是坦白道,「殿下,您能醒過來,多虧了小侯爺……」 這便將樸神醫與永樂侯的對話複述了一遍。

  太子聽了十分動容,對著帳頂喟然長歎,「孤這條命,卻是用易風妹妹的雙腿換來的,孤實在是慚愧。」

  來順連忙安撫,「殿下無需多想,只日後為虞小姐再尋訪一位名醫也就罷了。」話落,心裡暗自嘀咕:這位虞小姐的雙腿換了侯爺與太子兩條性命,也真夠金貴的。這會兒耽誤了,日後說不得有大造化,單這兩份人情,也夠她受用一輩子了。

  卻說虞品言使人採買了大量藥材,又召集了許多醫者,翌日清晨便準備趕赴災區。車馬剛出驛站,就見一名侍衛正與一小姑娘糾纏。

  小姑娘長得十分清秀可愛,唇角一翹,腮側便顯出兩個深深地酒窩,裡面彷彿盛滿了蜜糖,令人見了只覺甜絲絲的,升不起半點惡感。也正因為這萬分討喜的長相,侍衛並不狠攔,反而好聲好氣的勸她離開。

  「可我的草藥真的很有用。喝下去第二天就大好了。你們姑且試試吧!」小姑娘將一個紙包捧得高高的。

  那侍衛見勸不走她,只得收下草藥,心道院裡還有許多人感染了時疫,拿去給他們也是一樣。至於太子那裡,打死他們也不敢將來歷不明的東西呈上去。

  小姑娘好似察覺了他的心思,笑瞇瞇道,「這藥熬煮的工序十分複雜,一個弄不好便會藥效全失,你帶我進去吧,我幫你們熬。」

  侍衛還沒開口,便聽身後傳來一道冰冷刺骨的聲音,「你們就是這樣守職的麼?任由可疑之人靠近驛站,且還收受不明藥物。倘若這是一包毒藥,你死一萬次也不夠抵罪!」

  那侍衛腿軟了,當即便跪下給大步而來的小侯爺磕頭。這位雖才16,卻是個心狠手辣,六親不認的主兒,犯在他手裡只『生不如死』四個字。且他說得句句在理,字字珠璣,叫人反駁不得。也是這小姑娘長得太過甜美嬌俏,竟讓他不由自主便放下了戒心。若她果真是誰派來的刺客,那便出大事了!

  越想越覺後怕,侍衛扔掉劍戟,沒命的磕頭。

  小姑娘也嚇得狠了,臉上甜蜜的笑容全被恐懼不安所取代,睜大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可憐兮兮的瞅著容色冰冷的少年。

  少年卻對她視而不見,跨上立在門前的駿馬,淡淡開口,「抓起來好生審問,若有可疑便去回於大人,讓他處置。太子尚在病中,切莫驚擾。」話音未落,人已去得遠了。

  侍衛連連應諾,直起身,臉上哪還有半點和煦,一把將抬腿欲跑的小姑娘抓起來,扔進驛站地牢。

  小姑娘大喊大叫,劇烈掙扎,袖口翻捲一截,露出手腕上一朵蘭花狀的胎記。

  只關了兩個時辰,小姑娘的父母便求上門來。因身世清白,又正巧與某位隨行官員有舊。一家人捨掉十之七八的家資才將小姑娘贖出,連夜趕回嶺南老家去了。

  經此一事,原本的巨富之家逐漸走向沒落。

  三日後太子病癒,不但不啟程歸京,反又回了疫情嚴重的洛陽,誓與百姓共進退。八月初,疫情徹底消除,洛陽又恢復了昔日的繁華,太子走時數萬萬百姓夾道相送,熱淚盈眶。太子仁義之名傳遍天下,皇室越發受百姓愛戴。

  皇帝對太子的表現滿意至極,亦對隨行官員大肆褒獎,尤其年僅16的小侯爺虞品言,更得了一句『不世之材』的評價,永樂侯府也隨之水漲船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1-22 03:28 PM

本帖最後由 domotoika 於 2015-5-27 02:28 PM 編輯

第十二章

  虞品言沒來得及回家便入宮覆命去了,只讓長隨給府中遞了個口信。

  老太太揪住長隨問了又問,足問了兩刻鐘才將人放走,轉而對著佛龕跪拜。佛祖保佑,這趟差事總算是有驚無險。洛陽出現疫情的消息傳來,她連著兩三夜沒合過眼。

  馬嬤嬤也跟著跪下,歡天喜地的道,「老夫人您瞧,就說二小姐是個命裡帶福的。侯爺本是為她尋的神醫,偏就那麼巧把太子給救了!這氣運,真是好的沒話說!也不知夫人尋的哪個假和尚,把一顆福星硬說成天煞孤星!」

  老太太閉目不語。

  馬嬤嬤念了幾句佛,忽然『哎呀』一聲驚叫。

  「佛祖還在跟前,作甚一驚一乍的!」老太太睜眼瞪她。

  馬嬤嬤連忙捂嘴,臉色青青白白的變換,眸光也不停閃爍。

  老太太覺出不對,低聲問道,「你想到什麼了?」

  「沒,沒什麼!」馬嬤嬤笑得十分僵硬。

  「想到什麼就說!」老太太厲聲呵斥。

  馬嬤嬤瞅瞅佛龕裡滿目慈悲的菩薩,又捻撚手裡的佛珠,終是期期艾艾開口,「老夫人,夫人當初把二小姐的生辰八字拿給那和尚測算,您想想,那生辰八字,它,它不是二小姐的生辰八字啊!」

  接下來的話,馬嬤嬤實在不敢再說。雖兩個女嬰生在同一天,卻絕不可能是同一刻,至多至少都會差那麼一點兒。而命數這種東西,差之毫釐謬以千里,當真說不清楚。

  那八字不是虞襄的,卻是自己嫡親孫女的!若是和尚算錯也就罷了,沒算錯,豈不是說自己嫡親孫女才是天煞孤星?確實,虞襄現今十歲,過去的十年裡,侯府哪曾遭受半點災禍,反而日漸繁盛。今年倒接連碰見兩樁禍事,卻都因為虞襄的緣故避過去了。

  林氏說兒子是被虞襄剋死的,當時那兩個孩子還未抱錯呢,嫡孫女降世那刻,兒子也死於悍匪刀下,這真是……

  老太太心慌意亂的捻著佛珠,指尖劇烈顫抖起來。她信佛,自然也信命,要說沒跟林氏一樣恨過虞襄,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她閱歷廣,心胸開闊,後來又見府中諸事越發順遂,孫子也撐起了門戶,這才慢慢看淡了。現在忽然告訴她,嫡嫡親的孫女才是天煞孤星,那被遺忘的恨意竟又翻攪起來。

  馬嬤嬤見狀連忙縮到角落,大氣兒都不敢喘。

  稽首皈依蘇悉帝,頭面頂禮七俱胝。我今稱讚大准提,唯願慈悲垂加護。南無颯哆喃,三藐三菩陀……老太太閉眼,接連念了十幾遍清心咒才恢復平靜。

  終究是侯府血脈,再如何也不能仍由她流落在外生死不明。況且那和尚未必有什麼修為,算錯了也是有的。是好是歹,等把人找回來再看吧。老太太虔誠地給菩薩磕頭,直起腰後眸色晦暗。

  ※

  虞襄日盼夜盼,總算把虞品言給盼回來了。不知不覺間,少年已經成為了她的精神寄托,有少年在,便會覺得無比安心。

  讓柳綠去打聽虞品言什麼時候歸家,她半躺在靠窗的軟榻上,眼巴巴的朝外張望。

  小小的院子種滿了花草,紫色的曼陀羅爬滿院牆,白色的茉莉花在牆根處迎風招展,幾株石榴紅紅火火,開至荼蘼,更有大朵大朵的向日葵擠在長廊下,似一輪輪小太陽。滿目的炫彩伴隨著撲鼻的濃香,令人陶醉其間,流連忘返。

  短短兩月,空曠的院落便被虞襄打造成了伊甸園。因不良於行,她只能靠養花種草、看書寫字、彈奏樂器來打發時間。上輩子她就是養花高手,這輩子不知怎的,親手種下去的花草,無論多難伺候都能成活,且長勢喜人。

  見此情景,她越發喜歡侍弄花草。老太太來看過她幾次,一進院門就捨不得走,隨後命人尋來許多奇花異草讓她擺弄。

  虞襄投桃報李,總將開得最好最漂亮的送去老太太院裡。祖孫兩就這樣越走越近,往日的疏離與隔閡在一點一滴的接觸中慢慢消融。

  正愜意的嗅著花香,翠喜掀開門簾稟報,「小姐,秦小姐看你來了。」

  這秦小姐乃忠勇伯的庶女,今年12歲,在伯府並不如何受寵。『虞襄』因常年受到林氏冷落,老太太又疏於教導,性格很有些自卑,與門戶相當的貴女們玩不到一塊兒,反喜歡結交門戶敗落,出身不顯的女孩,以享受被人吹捧的快感。

  這秦小姐便是她唯一的閨中密友。

  翻開『虞襄』的記憶,虞襄一個忍不住嗤笑出聲。小姑娘怪可憐的,唯一的閨蜜竟也是個插刀坑人的禍害,她還樂顛顛的巴上去。這性格,再發展幾年就是妥妥的惡毒女配,專用來襯托女主的善良美麗。

  如果自己不來,『虞襄』會是什麼下場?思及此處,虞襄臉色陰了陰,擺手道,「讓她進來吧。」

  秦芳甫一跨進院門,就被眼前的繁花錦簇、綠意盎然給迷住了,不錯眼的看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捨地往廂房走,然後又驚住了。

  本以為虞襄雙腿廢了,此時定然憔悴萬分,半人半鬼,可見了真人卻發現,她比昔日還要精神許多倍。彷彿一朵蔫吧的花蕾喝飽了晨露,正迎著初升的太陽綻放。乾枯的頭髮似綢緞一般烏黑柔順,粗糙蠟黃的肌膚像浸足了牛乳,滑嫩鮮亮,原本平淡的五官長開了些許,竟也顯出幾分可愛。

  再加上一雙大而明媚的秋瞳滴溜溜地看過來,那模樣算不得十分出眾,卻叫人怎麼也挪不開眼。靈性,也許只有這兩個字才能用來描述趴伏在窗欞上慵懶淺笑的小姑娘。

  「你來啦,坐吧。」虞襄斜倚在榻上,指了指自己雙腿,「腿腳不便,沒能出門迎你。」

  她上輩子同樣出生於世家大族,雍容貴氣早已根植於骨子裡。短短兩句話,一個動作,便顯出些高高在上的意味。

  秦芳忽然覺得渾身不自在,坐定後囁嚅半晌才道,「襄兒,你變漂亮了許多。」

  「是麼?」虞襄撫了撫微微上翹的眼角,自己也覺得頗為納悶。按理說,這兩個月過得膽戰心驚,勞心勞力,她應該會憔悴很多,卻不知為什麼,頭髮一日比一日烏黑,皮膚一日比一日白嫩,就好像風乾的蔬果泡進靈泉裡,重又變得新鮮可口起來。

  想不通便不想,有一副健康的體魄是好事。虞襄愜意的喝口熱茶。

  秦芳今兒可不是來慰問的,卻是看笑話來了,眼珠子一轉,問道,「襄兒,聽說你這腿,再也好不了了?」

  「是啊,那又如何呢?反正我哥會養我一輩子。」

  虞襄語氣淡然,面上也毫無悲色,叫等待她痛哭流涕的秦芳十分失望。醞釀了一肚子的『安慰』都說不出口,秦芳不得不轉移話題。兩人東拉西扯了一番,在虞襄囑咐丫頭添壺熱茶的空擋,秦芳才發現屋子裡大變樣了,每一件擺設都透著奢華與尊貴,尤其是那妝奩,因塞滿了珠寶首飾,連蓋子都蓋不上,日光投射過去,五彩斑斕的寶光能閃瞎人眼。

  她直勾勾地盯著,面上流露出貪婪之色。

  虞襄勾唇詭笑,「喜歡嗎?都是我哥哥送的。叫丫頭把匣子抱過來給你看看吧。」話落沖柳綠使了個眼色。

  「襄兒,你哥哥很疼愛你呢。」秦芳把不斷湧上的嫉妒強壓下去,迫不及待地接過匣子翻看。

  「那是,我哥哥不疼我疼誰。」虞襄湊過去,指尖懶懶的撥弄著幾顆碩大地東珠。

  秦芳拿起這個看一看,拿起那個看一看,簡直愛不釋手,最終挑了一支最精緻奢華的景福長綿簪別在鬢邊,問道,「好看嗎?」

  「好看,你戴什麼都好看。」虞襄瞇著眼笑。

  秦芳也跟著笑了,將匣子放回去,又開始東拉西扯,足聊了小半個時辰方起身告辭,邁著小碎步去掀門簾。下了台階,人已經站在院子裡,她眼中才流露出些許得意,快速朝院門走去,眼見只一步便能離開,卻聽身後傳來一道慵懶的嗓音,「哎,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

  「啊?忘了什麼?」秦芳回頭強笑。

  虞襄指了指她腦袋,聲量略微拔高,「你莫不是想把我的簪子順走吧?還像以前那樣?以前那些也便罷了,你順走就順走,這支是我哥哥從尼羅國商人那裡訂購的,滿京城只這一支,十分難得,可不能再讓你順手牽羊了!」

  翠屏翠喜早知道如今的小姐與之前不同,想佔她的便宜就得做好被打臉的準備。瞧瞧,這一口一個『順手牽羊』的,把秦小姐的臉都打腫了。

  眼見滿院的奴才都朝自己投來鄙夷的目光,這事兒若傳出去,叫自己沾上一個『手腳不乾淨』的名聲,日後還怎麼見人!秦芳臉頰充血,五官扭曲,忙把簪子拔掉,高聲辯解,「我不過是忘了取下而已,你,你怎能如此污蔑我!」

  「哎,是麼?不是我想污蔑你,實在是你以前順走我太多東西,這不是怕了麼。你小心著點兒,這簪子花了我哥六百兩銀子呢,若是弄壞了,我可得找你嫡母討一支更好的。」虞襄咧嘴燦笑。

  這越說,污水潑得越多,渾身都開始發臭了!聽見奴才們的竊笑,秦芳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又恨不能撕爛虞襄那張嘴,但到底害怕弄壞簪子,鬧到自己嫡母跟前,只得小心翼翼的交予丫頭,捂著臉奪門而逃。

  「下回再來啊!」虞襄熱情的招呼。秦芳要是下回還敢再來,她再變個法治她!這樣的朋友少一個是一個,她應付不起。

  桃紅柳綠捂嘴憋笑,正準備關上院門,卻見小侯爺與一位鶴髮童顏的老翁立在一叢曼陀羅下,臉上的表情十分古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1-22 03:28 PM

第十三章

  桃紅柳綠低呼一聲,連忙彎腰行禮。

  樸神醫點了點趴在窗欞上咯咯直笑,水汪汪的眼裡綴滿細碎陽光,顯得活潑又可愛的小姑娘,問道,「這就是你口中那個嬌弱可憐的妹妹?我卻是老眼昏花了,驕縱是有,但哪裡弱了?這不挺厲害嘛,瞧把人擠兌的!」

  虞品言不答,逕直跨入院門,柔聲喊道,「襄兒。」

  方纔還笑得歡快的小姑娘,扁了扁嘴,眨了眨眼,豆大的淚水說來就來,跟不要錢似得,挺翹的鼻頭泛出一點兒殷紅,期期艾艾喚一聲『哥哥』,看上去可憐萬分。若不是碰巧撞見她擠兌人的場景,還真當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這下,倒真看出嬌弱來了。樸神醫為小姑娘變臉的功夫感到咋舌。

  「哥哥,哥哥,你可回來了!我想死你啦!」她一疊聲兒的叫喚,半邊身子探出窗欞,舉起手要抱。

  回家的時候有人用如此熱烈的方式歡迎自己,這還是頭一次。虞品言冷肅的面龐柔軟的一塌糊塗,連忙快走幾步,喊道,「別動,小心掉出來!」他大步進屋,將日思夜想了許久的小姑娘抱進臂彎,掂了掂重量,低沉一笑,「豐碩了,臉色也好了,看來有乖乖用膳。」

  這熟練而親暱的舉止,令虞襄有種從未與雙生哥哥分開的錯覺。她定定看了虞品言半晌,才伸手去摸他佈滿風霜的臉,語氣十分心疼,「哥哥卻瘦了很多,辦差一定很辛苦吧!」

  得一句關切的問候,再多的辛苦也都不算什麼。虞品言微笑搖頭,又掂了掂小姑娘才將她輕輕放在榻上。

  虞襄一手揪著他衣擺,一手指向窗外,問道,「哥哥,他是誰?」

  樸神醫正嘖嘖稱奇的觀賞滿院花草。這些花草擺放的位置並未經過仔細規劃,哪裡顯得空落便在哪裡擺上幾盆,卻因為長勢太過繁茂,反顯出一種凌亂野性之美,第一眼不覺得如何,第二眼第三眼便止不住的被這生機勃勃的景象迷住。

  院如其人,這小姑娘應該很有些個性。樸神醫暗自點頭,聽見虞襄問話,走到窗邊笑瞇瞇答道,「我是你哥哥請來給你治腿的大夫。你可以叫我樸神醫。」

  臉還真大,自己管自己叫神醫。虞襄莞爾,喚了一聲『樸神醫』。

  樸神醫滿意地點頭,又道,「不過我有個規矩,一生只為一人看診一次。我原本答應你哥幫你看診,也就是說你唯一的一次機會已經用掉了。但是偏就那麼巧,太子得了時疫,於是你哥便把給你看診的機會讓給了太子。我救了太子,便不能再救你,因為你們兩的機會都用掉了。這話你能聽明白吧?」

  虞襄笑容未減,虞品言卻冷了臉。他原本以為樸神醫硬要跟他回府是改了主意,願意為襄兒診治,卻原來是為了看自己笑話,挑撥自己跟襄兒的感情。早知如此,真該將這老匹夫叉出去!

  他握住妹妹蔥白的指尖,低聲道,「襄兒,抱歉。日後哥哥一定幫你找更好的大夫。」

  「這世上除了我與苦慧大師,再無人能治好她。你上哪兒找更好的大夫?」樸神醫滿臉倨傲。

  虞品言狠狠刮了他一眼,正欲開口攆人,虞襄反握住他指尖,笑道,「哥哥作甚要對我說抱歉。論理,太子是君,哥哥是臣,臣子忠君是為本分,自然該救太子。論義,多虧太子數次相助才讓哥哥順利襲爵,才不致使侯府分崩離析,大恩大德實當傾力相報。論情,太子與哥哥從小一塊兒長大,情誼深厚,他性命垂危,我卻安然無恙,自然該以太子為先。哥哥做得很對,為什麼要說抱歉?」

  虞品言訝然的看著她,半晌無語。他實在是沒想到,襄兒竟已如此明白事理了。

  樸神醫卻怪叫起來,「哎呀,你們兄妹兩莫非事先套好了話?你這丫頭當真不想治腿?就願意一輩子做個廢人?」

  「不是還有苦慧大師嗎?日子長著呢,不急。就算找不到也沒事,我哥自然會護著我,不用你一個外人替我操心。」虞襄拉拉虞品言衣袖,問道,「哥,你說是不是?」要真受了這人挑撥跟虞品言生分了,她就是天字第一號大傻帽!

  虞品言朗聲而笑,將小姑娘抱進懷裡好一番揉搓,道,「自然,哥哥定會護著你一輩子。」

  樸神醫唯一的愛好就是挑撥人,自己在旁邊看好戲。眼下兄妹兩非但沒鬧起來,反比以前更親熱,他立時洩了氣,擺擺手便要離開,卻忽然被窗邊放置的一個小盆栽吸引了目光。

  「這,這個不會是寒冰玉露吧?」他指尖顫巍巍的。

  寒冰玉露生長在極寒高地,狀似一束寒冰,其實是一種植物,每過幾十年才結出一顆朱紅色的小果。那果子便是製作寒冰玉露丸的主要材料,可解百毒。每年都有許多藥行僱人去極北之地採摘,卻每每空手而歸。一粒寒冰玉露丸,現如今已賣到天價。然而眼前這盆寒冰狀的植物不但在溫熱地帶長勢良好,竟還一口氣結出了五個朱果,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樸神醫將花盆轉過來轉過去的看,查驗再三終於確定,這果真是一株寒冰玉露!

  「哎,它叫寒冰玉露嗎?名字真好聽!」虞襄把花盆抱進懷裡,免得被人搶走。

  虞品言用奇異的目光打量這束在夏天盛開的冰花。

  「你竟不知道它的品種?那你是怎麼種活的?」樸神醫嘴角抽搐。

  「祖母送給我許多種子,我全扔進花圃裡蓄養,等發了芽便一株株移進小花盆,平日裡多澆水,多曬太陽,不就活了麼。」這是個平行世界,許多植物虞襄也沒見過,只能靠這種最笨拙的辦法栽種。但很奇怪,凡是她親手灑下的種子,總能順利發芽。她自己也有些鬧不明白。

  「澆水?曬太陽?這也能活?」樸神醫覺得自己快要暈厥了。寒冰玉露扎根在冰層,無需澆水,更害怕陽光。這株植物真是寒冰玉露?他開始懷疑之前的判斷。

  「小姑娘,能再讓我看一眼麼?就一眼!」他腆著臉道。

  有哥哥在,虞襄也不怕他硬搶,略遲疑片刻便將花盆放上窗台,警告道,「這花長得十分特別,晚上還會發出白光,你小心著點,一片葉子都不能弄掉。」

  樸神醫還在猶疑,聽說能發出白光,這才確定了,強壓下劇烈跳動的心臟,低問,「小姑娘,你能不能把這盆花賣給我?多少銀子我都出!」這可能是寒冰玉露的變種,耐溫熱,帶回去好生蓄養可培植出許多分株,當真是至寶!

  「你要它作甚?」虞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虞品言愜意的啜飲熱茶,徐徐開口,「寒冰玉露每二十年便結一顆朱果,能用來製作寒冰玉露丸,可解百毒。市面上一顆朱果價值萬金。」

  虞襄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恢復淡定,問道,「我把它賣給你,你能幫我治腿?」

  樸神醫此時此刻恨不能撓牆,萬分痛苦的搖頭,「不能!我曾發過重誓,若壞了師門規矩,下輩子墮入畜生道。不過……」他趴在窗台上,目露希冀,「我可以教你一套獨特的按摩手法,以保持雙腿肌肉不萎縮。否則就是找到了苦慧大師,你這肌肉壞死了,也是沒法治的。」

  虞襄思量片刻,惡劣的笑了,「抱歉,按摩手法我自己就會。這盆花,我不賣。」上輩子癱瘓了二十五年,行之有效的按摩手法,她腦子裡存了十好幾套,哪還要人教。

  聽了這話,樸神醫如喪考妣,卻又被小姑娘的下一句話治癒了。

  「不過,我可以送給你四顆朱果,你得答應我三個條件。」

  「什麼條件?」樸神醫小心翼翼地問。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姑娘精著呢,半點虧也吃不得!

  「第一,做出寒冰玉露丸後送我三顆。第二,日後替我祖母看一次診。第三,替我哥看一次診。可行?行的話你現在就拿走。」虞襄掰著手指數數。

  「行行行,我答應了!你且等著,我很快回來!」這三個條件都不違背自己原則,樸神醫立馬答應下來,飛奔出去買冰玉盒用來盛放朱果。

  「哥,三顆丸藥,你、我、老祖宗,一人一顆。」虞襄瞇眼,笑得像只偷腥的貓,繼續道,「剩下的朱果連同花束都獻給太子,讓太子轉呈皇上。這樣金貴的東西可不是咱們侯府養得起的,只說偶然得之便罷了。」

  虞品言揉著小姑娘烏黑的發頂,低聲一笑,「我的襄兒越發機靈懂事了。」

  「你才發現?冰雪聰明可不就是專門用來形容我的麼!」虞襄指了指自己鼻尖。

  屋內又傳出一陣朗笑,叫路過的僕役頻頻側目。自打老侯爺過世,小侯爺已經很久未曾如此開懷了。

  正院,老太太得了消息,好半晌回不過神。她使人隨意買了一包種子送給襄兒,竟種出一株寒冰玉露?這可真是奇了!

  馬嬤嬤笑得牙不見眼,「哎呀,得了三顆玉露丸和樸神醫兩個承諾,等於多出五條命啊!五條啊!」她晃了晃巴掌,低聲感歎,「就說二小姐是個有福的!」

  老太太不勝唏噓,「襄兒是個好的,有孝心,懂事理。雖不是我侯府血脈,可比起嫡親的孫女也不差分毫。她還能想到把花獻出去,腦子也是絕頂聰明,只可惜腿廢了,好不容易請來樸神醫,又把機會讓給了太子……」

  沉默片刻,老太太長歎一聲,「我侯府終究是虧欠了她!」

  這話馬嬤嬤不好再接,只一下一下幫老太太捶腿。

-------------------

  作者有話要說:

  解答一個問題,就是林氏為什麼對虞襄那麼恨,對正主兒那麼愛。恨虞襄是為了轉移失去丈夫的痛苦,藉著這恨,她才能活下去。但是十年了,她也累了,正覺得撐不下去的時候,才發現她親生女兒流落在外面,於是又把所有的愛全給了女兒,好支撐自己繼續走下去。說到底,她的愛恨都源於她的軟弱。如果她夠堅強,就應該好好照顧兒女或者乾脆陪丈夫去死。但是她兩樣都沒辦法做到。她面對生活的唯一辦法就是逃避,借虞襄逃避,也借她真正的女兒逃避。她的心理已經扭曲了,就是醬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5-1-22 03:29 PM

第十四章

  樸神醫拿走朱果後搗騰出三顆玉露丸,使人送到侯府,沒過幾天又送來一株灰色的小樹,說是讓虞襄幫忙照看兩天。

  虞襄訛了他許多靈丹妙藥才答應下來,將灰樹的枝杈稍作修剪栽進花圃,每日裡澆澆水,除除蟲。七八天過去,原本灰撲撲的樹竟從根上開始發紅,只一夜就變成了火樹,還散發出淡淡的腥臭味兒。

  樸神醫來取樹時都樂癲了,繞著花圃又笑又跳,把丫頭們嚇得不輕。

  這其實是一株透血龍骨木,只生長在溫度懾人的火山洞裡,可用來製作最頂級的金瘡藥,再嚴重的外傷,哪怕是骨頭斷了,只要敷上這種藥,不出半月便可痊癒。但透血龍骨木一離開火山洞就變成毫不起眼的灰色,藥性也隨之消失,其珍貴程度和藥用價值絲毫不遜於寒冰玉露。

  兩種植物在中藥材裡有冰火雙王之稱,樸神醫一下全得了,那高興的心情簡直沒法用語言形容,各種珍貴丸藥不要錢的往侯府裡送,同時還送來許多奇奇怪怪的植物,總說請虞襄照看兩天,等養活了便樂顛顛的來取。

  要不是虞襄出身高貴,他都想花重金請虞襄幫自己照看藥圃。他算是看出來了,虞襄有一雙點石成金的巧手,種什麼活什麼。

  也因為這個,老太太屋裡時不時便收到很多珍貴補藥與奇花異草,勞累過度導致的暗疾好了七七八八,鬢邊竟又重新長出黑髮,精神一日比一日矍鑠。哪家辦喜事需要送禮的,老太太直接去虞襄院子裡挑幾盆花,魏紫、姚黃、並蒂蓮、素冠荷鼎……比古董玉器更拿得出手。

  老太太越發喜愛這個孫女,托人給她尋了一位非常有名望的女先生,精心教導。

  虞襄上午看書識字學琴,下午便一直待在花圃裡,哪兒也不去。她本就喜歡侍弄花草,現如今越發沉迷。

  她有時候會暗自琢磨,這大約是老天爺覺得對不住她,給開了金手指。日後正主兒回來,她還能靠著這門手藝養活自己。平日賣兩盆素冠荷鼎,儘夠她瀟灑寬裕的活幾年。這具身體的親人,百分之八九十是靠不住的。人都是感情動物,哪怕沒有血緣關係,相處個十幾年也比親人還親。屆時她換回去了,對那家人來說也不過是個外來者而已。

  當然,這情況對正主兒不適用。她是女主,頭頂女主光環,身攜天地之大氣運,自然所有人都該圍著她轉。別看虞品言和老太太現在對她千好萬好,等正主兒一回來,這些好就全都是正主兒的,她只有羨慕嫉妒恨的份。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虞襄將重金買來的一袋花種藏進暗格,深深歎了口氣。如果日後虞家翻臉了,不許她帶走銀子,她還能帶走這些種子。指不定以後就靠賣花過日子了。

  想起前世有哥哥護著,日子過得那樣舒坦自在,再對比眼下,虞襄鼻頭又開始發酸,第一萬次在心裡吶喊:哥哥你在哪裡,襄兒一個人承受不來!

  「這是怎麼了?對著一面鏡子也能黯然落淚,我的襄兒什麼時候這樣脆弱?」虞品言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身後,嘴角噙著戲謔的笑,心臟卻被狠狠刺了一下。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見不得襄兒露出這種迷茫又無助的表情,湧上心頭的愧疚感總會令他窒息。

  虞襄胡亂抹了把臉,正色道,「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哭了?我根本沒哭!」

  「好,是哥哥看錯了。」虞品言莞爾,將她從輪椅裡撈出來,輕輕放在靠窗的軟榻上,又將窗戶推開,方便她欣賞院外的風景。

  夏季快要過去,日光卻依然灼熱,院子裡新開了幾樹木芙蓉,大朵大朵的粉花掛滿枝頭,引來無數蜜蜂和蝴蝶在花叢間翻飛。這生機勃勃的景象令虞襄的心情稍微好轉,側過身子趴伏在窗台上,眼珠跟隨幾隻蝴蝶滴溜溜地轉。

  虞品言最愛看她這雙會說話的眼睛,脫掉靴子上了軟榻,將她半抱進懷裡。兄妹兩一個賞景,一個賞人,俱都十分自在。

  屋裡雖然放了冰盆,熏風吹過依舊帶來許多熱氣,虞襄的鼻尖冒出幾粒細小的汗珠,一股沁人心脾的荷香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虞品言以為妹妹身上染了熏香,忍不住湊近了些,將下巴磕在她頸窩,捨不得動彈了。

  虞襄也不覺得他重,只偏過頭衝他擠了擠眼睛,兄妹兩相視而笑。一隻蝴蝶高高低低地飛過,在兩人頭頂盤桓片刻,最後落在虞襄鼻尖,把她兩個烏溜溜的眼珠弄成了鬥雞眼。

  虞襄伸手一拍,它卻先一步飛走了,翅膀上落下許多鱗粉,惹得虞襄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虞品言朗聲大笑,一面替妹妹擦鼻子,一面問道,「想出去撲蝶嗎?哥哥推你。」

  這時候的輪椅是用木頭做的,輪子沒安輪胎,十分沉重。虞襄自己推不動,非得兩個身強體壯的婆子一塊兒使力,因此很少去太遠的地方,大多只待在小院。不過虞品言自幼學武,才十六歲便已經七尺高,寬肩窄腰,身材健碩,這輪椅的重量於他而言委實算不得什麼,就是連虞襄帶輪椅一塊兒,也能輕而易舉的抬起來。

  虞襄拍開他伸到自己腿彎的手臂,道,「大熱的天你讓我去院子裡撲蝶,是想曬死我麼!我不去!」話落眼珠子轉了轉,沖耳房高喊,「翠屏翠喜,幫我撲幾隻蝴蝶!」

  虞品言低低笑了,捏著她鼻尖斥了句『淘氣』。只要襄兒高興便好,會不會曬死旁人,他是不管的。

  小侯爺就在隔壁,翠屏翠喜正琢磨著找些借口過去伺候。最近小姐開始重用桃紅柳綠,很少使喚她們。不幹活還能拿月錢,她們也樂得輕鬆自在,躲在耳房裡打起花牌來。

  本想著等小侯爺來了再去不遲,卻沒料小侯爺悄無聲息的出現,兩人這時急匆匆竄過去很有些難看,只得憋著,聽見召喚忙笑嘻嘻應了,抹了點口脂,戴一朵珠花,理了理裙擺,踩著婀娜的小碎步應召而來。

  「把這個小罐子裝滿。」虞襄沖桃紅撩了撩眼皮。

  桃紅將手裡晶瑩剔透的琉璃罐子和兩個網兜遞過去。

  翠屏翠喜柔柔應諾,偷瞄俊美無儔地小侯爺一眼,紅著臉去了。兩人極力展現自己秀美的臉龐,纖儂合度的身段,曼妙的姿態,撲蝶不似撲蝶,倒像在跳舞,還時不時發出矯揉造作的嬌笑。

  虞襄最喜歡看這兩個在虞品言跟前作妖,此時趴在窗台上,也咯咯咯笑個不停。沒辦法,這裡沒有網絡,她只得自己給自己找樂子。

  虞品言十一二歲初懂人事的時候,幾位叔伯往他院裡送了幾個妖嬈的丫頭,各種狐媚手段他見得多了,心中自然十分厭惡。但見虞襄笑得開心,他也忍不住開懷,且由著虞襄折騰。

  翠屏翠喜只顧著展示身姿,完全沒心思撲蝶,就是抓住了也故意放走,指望小侯爺能多看她們兩眼。可時間長了就頂不住了,金黃的日光越發毒辣,淋漓地大汗將鬢髮打濕,一縷一縷粘在腮邊,脂粉早已經衝散,糊了一臉,哪還有半點美貌可言。

  兩人抹汗時被掌心沾染的紅白污物驚住,行動積極起來,很快抓了幾隻蝴蝶塞進琉璃罐子,垂著腦袋擺在窗台上,恨不得小姐立馬將她們打發走。

  虞襄徑直將蓋子掀開,讓幾隻蝴蝶自由自在的飛走,惡劣的笑道,「再去撲啊,挺好玩的!」

  你他奶奶的故意耍人是不!翠屏翠喜怒火中燒,面上卻絲毫不敢表露,眼角擠出幾滴淚水,楚楚可憐的瞟向小侯爺。

  虞品言一手放在虞襄腰間,穩住她笑得亂顫的身子,一手拿著一本遊記,看得入神,對這二人不加理會。

  「怎麼,使喚不動你們是不是!」虞襄臉上的笑容頃刻間退去。

  「不敢,不敢,我們這就去。」翠屏翠喜嗓音裡帶著點哭腔,不死心的朝小侯爺看去,正巧撞進他冰冷刺骨地眼眸,心下悚然一驚。

  虞襄還想再斥兩句,卻聽一道清脆婉轉地嗓音從院門口傳來,「日頭如此毒辣,再曬下去非得中暑不可。妹妹行行好,放過這兩個丫頭吧。」

  虞襄伸長脖子一看,卻是虞思雨重出江湖了,秀美的臉上煥發出聖母的光芒。她慵懶的擺手,嗤笑道,「我偏愛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你管得著嗎?你若看不過眼,跟老祖宗要她們的賣身契去。」

  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這話說得委實乖戾。可襄兒雙腿殘廢,在生活中獲得的痛苦遠遠多於快樂。雖然她極力掩飾,可虞品言依然發現,她人前笑得燦爛,人後卻常常哭泣。那種想要保護她,讓她永遠維持歡笑的欲望一天比一天強烈。

  如果通過這種方式能讓她感到快樂,即便她性情變得再乖戾霸道,又如何呢?虞品言不但不會阻止,還會想盡辦法去滿足她的一切願望。

  將小姑娘散亂的鬢髮別到耳後,少年極盡溫柔地笑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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